本书由 黑夜戴墨镜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非正式恋爱》 作者:玉胡芦 内容简介:   陈勤森爱邹茵,爱得死去活来,一点就燃,死性不改。   相好了九年,直至分手了,他挂在嘴边的话还是:“邹糖糖,老子没你不行啊!”   一个流||氓 vs 一个正经大美女的恋爱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平步青云 主角:邹茵、陈勤森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生物学家说,爱情的发生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化学反应,一种叫做荷尔蒙的物质在男女双方大脑中产生并迅速发酵,进而演变出一段情感和生理冲击。   但这种荷尔蒙,随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产生得就越少。后面的日子,男人要么依靠责任与习惯保持忠贞,要么就隐瞒或抛弃伴侣另觅新欢。   邹茵觉得自己和陈勤森之间,大约是个异类,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不痛不痒。而所谓的“忠贞”,在陈勤森那个浸靡灯红酒绿的脑袋里,根本就是负到一万值。   Z城是个海滨邹鲁,历史悠久,仪俗浓郁,宗族姓氏文化随着东南热带季风代代相传。城内每个村镇都设有族正,用来维持本村族产与祀田,还有与邻村之间的码头、水田、宗教祭祀等利益纷争。一般来说,族正就是同村同姓的大佬,具有绝对服众的财力、实力与威望。当然,如果械斗中有狼子野心的狠仔把大佬斗倒了,那世袭的交椅也就移位了。   陈勤森的祖父陈崇璋,就是这个千分之一叛变几率里的狠仔,听说陈崇璋十二岁就混到上海滩杜月笙跟前做了递烟的亲随,其小子的手段残戾自不需细说。陈崇璋抢坐了水头村的堂椅后,六十岁上头才把位置传给大儿子陈茂德,也就是陈勤森的爸爸。   按说陈家基因世代优良,老祖辈娶过朝廷的官家小姐,娶过南洋的富庶千金,生下的男儿一个个身材清健出挑,尤是鼻梁眉眼之间叫个英俊,偏偏陈勤森的爸爸陈茂德,五大三粗,脾性糙冽,像不是亲生的。   陈崇璋为了给长子一房续香火,先后给陈茂德换过两任赛鲜花的老婆,终于在陈茂德快三十岁之际,太太陈张氏喜得贵子,生下了带把儿的陈勤森。   陈崇璋一生三儿两女,除了长子陈茂德留家守业外,其余两个儿子一个在马来经营陈家的祖产生意,一个在北美开家族矿场,大女儿在市里当妇女主任,最小的女儿嫁了新加坡的大富豪。对于水头这个码头小村的一把破交椅,几个儿女是没人肯和大哥争的,更不舍得把自个的儿子送回来过继给长房。因此自打陈勤森出生后,全家里里外外都松了口气,金盆银碗的,要星星不给月亮,俨然把他宠惯成了小太岁。   所幸太太张氏是早年城里出名的美人儿,陈勤森继承了祖辈和母亲一支的优良基因,容貌俊秀,四肢修长。陈茂德惧内并心怀感激,给儿子取名时把太太的姓氏也加了进去,叫陈张宝。大概因为生在十一月中,典型的天蝎座男,又或者遗传到祖父的阴狠手辣,陈张宝少小心性冷酷,自我意识极端膨胀。   陈茂德一直担心这祖宗长大怕是要吃牢饭的,不料还来不及等到他长大,六岁上陈张宝就得了一场小儿麻痹。用陈茂德自己的话说,叫“人咧衰,放屁弹死鸡”,给请了个大师来批命,说此儿是一只水狗投胎,五行呢属水缺木,将来必散家乱法,不是头破血流,就是赌-毒脏身吃枪-子,断难寿终。   吓得陈茂德赶紧花三万九千九百七十七,请大师一连气给加了三个木头。   这一改名倒是有效,虽然陈勤森那副阴鸷乖戾的眼神没改,小儿麻痹症确是痊愈了,除了左腿走路稍有一点瘸之外,他对外界新鲜事物没了兴致,整个儿懒怠不思进取了。   陈茂德倒是乐见其成的,有钱人惊死,无钱人惊无米,他这个儿子只要能本分活着就可以,只要他不杀人放火违-法-乱纪,别的都不指望,陈家厚厚的财产不怕他折腾。   邹茵没有见识过陈勤森要天要地的被溺爱少年史,她在水头村属于果民-党潜逃台-湾时遗留下来的外姓人,日子过得清淡朴静。当陈勤森沉迷古惑仔、唱着Beyond的时候,她还只是市里上寄宿的小学生。   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他是在高二的暑假,那时陈勤森已经是个二十二岁的社会青年了。2005年诺基亚手机正风靡全球,仲夏的夜晚她站在三轮推车前,准备帮姑奶奶收摊,就看到他和手下小弟骑着几辆大摩托在摊前停下。他五官和脸型长得真是非常帅,理着最新潮的韩流飞机头,额前一缕头发染成耀眼的金黄色,两道剑眉浓黑又有型,穿一件漆黑的紧身V领T。   “诶,给我们少保煮一碗云吞面!”   听到小弟在身后舞着钢管吆喝,他抿着冷冽的薄唇跨下摩托。站起来大约一米七九,身量健挺,脊背一只绿底的龙凤纹身从右臂延伸下来,一看就是混道的。   年轻的流氓在认真干净的一中女生面前,总是带着别扭的破坏性的敌视。她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扎着发巾,身上穿的还是没钢圈的少女棉布胸-罩,他眼里带着摧毁性的冷光,看见风把她的白布短袖吹来拂去,拂出薄薄一点起伏的山丘。那双眼睛狭长而深邃,盯久了看是会叫人心跳的。   陈勤森不思进取,算起来也是一条83年底的男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除了身材从当年的清健,变得宽肩窄腰更加有型外,思想却还一直停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受港台文化冲击的老式生活里。今年(2014)苹果都快要出6了,他还在用着他的索尼滑盖,平时的消遣就是去发廊洗洗头,去娱-乐-城打桌球,要么就是泡温泉洗桑拿,他也不嫌腻。   邹茵母亲的外婆,从前是果民党军官的太太,虽然没赶上跟去对岸,但生活的小情小调却难改。三代耳濡目染,邹茵也是个精细讲究并富有追求的,陈勤森这些方方面面她都看不上,但疲于置喙。   一开始听说他在外面的事,还会气得肝疼,因此和他置气、闹分手,闹了不下几十次。但陈勤森心性阴鸷,手段狠又能缠,最后不是被他威逼利诱到没法分,就是因为陈太太张氏还有姑奶奶的劝说,稍微动一点心软,旋即又被他得了势。   分到心累,到后来邹茵就有点麻木不仁的得过且过了,眼不见她就当作不知道。   可是这一次不能忍,陈勤森竟然把外面的那些带去了他的床上。这就已经触犯了邹茵的底线,她绝对没办法妥协——   十天前因为姑奶奶犯风湿病,周五下班邹茵就赶着动车回去。给姑奶奶安顿好之后,她顺带去了趟陈勤森的家。   陈家在村东头,这也是批命大师说的,要朝东才能化他的煞。为此陈茂德专门把这片地买了下来,青石大砖砌的院墙,两扇漆红大门进去,迎面是个空敞的二层小楼,这是给陈茂德处理族中日常事务的,有时也供喜丧摆酒。二楼是娱乐室和几间小弟仔的睡房,平时玩牌、打桌球、喝酒、搓麻将用。那天是二月初二龙抬头,估计都出去剃头赶吉利了,陈茂德和太太也在新马泰旅游,院子里显得很安静。   邹茵径自走进去,后头的一幢小楼就是陈家的主宅。外观依旧是简单的青石大砖墙,里头的装潢布置却极为讲究,都是上上等的实木。正中厅堂有一道楼梯分去左右,右边是陈老爷子陈崇璋、还有陈茂德夫妇的起居所,左边的整个东面就归长少爷陈勤森一人用度。   上楼去,楼梯口旁是个十多平米的洗漱间,拐入中间花梨木门扇,进去就是他的大卧房。陈勤森不喜欢细琐的家具摆放,整个卧室显得散漫而空荡,东面墙上一排大柜子,正中是一张两米五的大床,再往边上是个半弧形的软皮沙发,地板上蹲两个烟灰缸和哑铃。   整个二楼除非他首肯,基本不允许人侵犯,邹茵自十八岁踏入他领地后,虽然一直没有正式的摆酒或铭文,但都默认了他们的关系。那角落小桌上叠的几本书,最底下还有她当年的高考英语试题。   沙发最开始是细支架的四脚复古木头,高三寒假的某天邹茵去给陈勤森探伤,被发烧的陈勤森抵在沙发角落里,震着震着震断了腿。当时老太爷正好和邻镇的大佬在议事,忽然就听楼上地动山摇的坍塌声,女孩子发出惊叫,紧跟着又是一阵微妙的摇响。老太爷的烟斗就在指尖哆了哆,发出清幽的冷光。   “猴死囝仔,卖见效!”(介臭小子,不要脸)   “派系、派系……”(对不住、对不住)   吓得楼上的邹茵险些窒息,咬着陈勤森的肩膀不敢推搡。但也正是因为闹出这桩动静,隔天陈茂德就让人把木头搬走,换了套进口的真皮软沙发。后来邹茵又在陈勤森的洗漱台屉子里,看见陈太太不知道何时搁下的两盒杜蕾斯。   老爷子知道了也睁只眼闭只眼。   陈太太张氏说:“阿妹还小,要认真读书啦,不要被那小子几碗迷魂汤灌晕。”   消息全镇传开,邹茵自此毫无准备地,就稀里糊涂和镇少保陈勤森挂在了一起。   往日沙发上通常散落着邹茵的蚕丝睡裙,或者不经意的一条丝袜和抹胸,陈勤森有个习惯,只要是邹茵落在他屋里的东西,除非等到邹茵自己来收拾,一月半月的他都不会去动。   可是这天的沙发上却空无一物,遮光窗帘半掩,空气中弥留着一股微妙的靡香。床单似乎凌乱得有些过分,邹茵掀开,竟发现枕头旁落着两根杏黄的长卷发,还有一枚细到不起眼的真丝内裤。小而透明,玫瑰色的,可以想象它松松绾在胯上的魅惑。   床对面的墙上是一面立体镜,那是陈勤森25岁时特意安的,说为了要从后面看她。此刻日光反射,视线朦胧,邹茵好似看到镜子里陈勤森捞着一抔凌乱的长发,肩背上墨绿纹身耸动,汗渍淋漓。   她蹲去床头摸出盒子数了数,十个,数目没少他没用那个,她就恨不得有把刀在陈勤森冷俊的脸上剜两剜。   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她也不想继续再和他耗。邹茵从柜子里拿走几件常穿的衣物,没等陈勤森回来就先回了X市。   这次她是真的很认真。 第二章   公历三月中了,新闻里播报北方的有些地方还在下雪,X市则已是一片风和日丽,春-色盎然。   周五的时间总是很漫长,铭成大厦十八楼,下午四点半的阳光透过茶色玻璃窗,照在老板滔滔不绝的嘴巴上,一开一合,一开一合,听多了让人想睡觉。   从早上九点开始的会议,中午休息了两个小时,又接着往下开,开到现在还没完。邹茵从投影墙上收回眼神,翻了翻笔记本。   她上班的地方是一家外贸服装公司。大概是受母亲外婆等前代的影响,她对时尚与精致有着天性的热忱。大学那会在临近的Z省上,学的就是美学设计,毕业后原想往北上广发展,但陈勤森那人气量狭窄,疑心病重,怎么肯容邹茵跑太远。   她是在高三毕业和他正式跨了那条界限的,最初邹茵抵触得不得了,几次之后两个人就一发不可收拾。大学四年聚少离多,陈勤森隔半个月一个月就驱车来找她,那时候年轻气盛,久别胜新欢,应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热恋吧。22岁的年纪,没走出社会,想法再远也远不到哪儿去。宿舍里姐妹们的恋爱氛围浓重,烘托得邹茵对陈勤森的思念也加深了。   毕业招聘会的前几天,陈勤森把她箍在酒店的床上捣了两天三夜,用他一贯的糙话讲就是,“邹糖糖,老子要把你日出瘾,让你离不了几天就得想。”他那人,长得真是极令人心动的,虽然痞性十足叫人恨,可对人用起猛来又能把人化成水,邹茵被他捣乱了心肠,就答应他回了省内。   然后就到了这家叫博恒优士的服装公司,公司倒不算小,总部设在X市繁华地带的大厦高层,工厂则位于毗邻市区的城郊,主要做进出口的户外或者工装等硬服饰,有时也帮一些大品牌做代加工。工作干得挺顺心,薪水给的高,同事之间也没啥勾心斗角,唯一一点就是邹茵学的专业基本用不上。   老板人不错,但过于小富即安,据说当年是从小作坊做起来的,本人没什么大文化,但赶着了改革开放的好时候,再加之运气好,一路顺遂。如今开成这么大的企业了,仍然还是一副朴实接地气的派头。   这年头市场一天一个走向,服装风格也是朝东夕西的,眼睛追赶不上变化。因为老板的固本守成,多年持续着那几条老流水线,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市场部的成单量就已陆续下滑,尤其到了今年初,连个别的老主顾都改转别家了。   老板急得头发快白,年后就不断的开会开会。作为入司四年的设计部老员工,邹茵自然躲不掉。   细细想来,人类在向前发展,无论是体态容貌上的进化,还是服饰打扮的追求,都已经不仅仅只在实用、耐看的基础上徘徊了。不止是人,动物界的一条鱼、一只水母对于美的追求都已不可阻挡。那些老式的笨拙宽大的工装虽然经磨耐穿,但被市场逐渐淘汰是迟早的事。   老板恍悟之后,开始大张旗鼓改革,责令各组要在一个月内提交出设计稿,设计一批更符合时代潮流、更符合人体美学线条的工装新品。七月份H市有个科技展,到时候准备以边缘相关产品去占个位。   像博恒这种中上规模的传统工厂,一般的管理层年龄都偏高。邹茵所在的设计部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这种费脑筋的事儿她好多年没动过了,自然就对邹茵委以重任。邹茵的所学终于算是派上点用场,因此内心也默默地卯了劲,从去年年底她就开始反复地加班。   当然,她其实也是以这个为借口,有意无意地冷落起陈勤森来,经常十天半个月的才回去一趟。只是陈勤森那个人,终日睁眼闭眼三分地,浸霪于他在水头村的浪掷生活,似乎并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反正没见他露出什么端倪。   这次从二月初二到现在,又过去了快两周,他那头仍是一个电话都没有。邹茵一开始还有些挠心抓肺地等他给解释,甚至想好了哪句狠话甩他脸上,“陈张宝你把话说清楚咱们了断吧!”到现在反而心淡了。   她对他的冷落,莫不就是在等一个分手的契机吗?   他既然自己做到那一步,解不解释的,意义也不会有多大。   邹茵的童年过的并不算欢喜,对于生活,她一直有着自己的期望与构想。并会朝着这个方向,一点点去努力接近。从另一个角度说,她是个很有目标性的女人。而陈勤森不。   他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从2005年认识到现在,九年了,当年的同学要么结婚,要么事业有成,有些都已二胎。可陈勤森呢,连发型都还是最初的那个。   他只有在捣腾最凶猛的时候,才会攥着她的腰叫“老婆,喜不喜欢这样?”,又或者是邹茵去酒吧找他,然后旁的谁喊一句:“森哥,你老婆来叫你了!”   其余的时间,她没有听他正经说过爱不爱,更别提有结婚两个字。邹茵已经26岁,她没有多少耐心了。   有时想去看场认真的电影,她都疲于喊上他一块。工作几年后的她,对于想要的生活越来越清晰。她心里追寻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个能撑得起事的丈夫,是个树得起好榜样的爸爸,并有共同的语言。   邹茵对当初是怎么和陈勤森走到了一起,已经变得很模糊。若要让她再重新选,即便陈勤森家里钱财堆成米,他也不在她的选择范围。   她差点都要忘记了,其实在遇见陈勤森的那个夏天里,她心里本已有一个钦慕的对象。   故事说来有点长,可能还要从邹茵的妈妈说起。   邹茵妈妈的外婆,我们且叫她邹太婆,自与丈夫相隔两岸,就再也无法知道他的死活。在那个紧迫的年代,关于局势的谣传叫人心慌绝望,为了给丈夫在内地留一条血脉,邹太婆对于邹茵外婆和妈妈的婚姻,都要求是入赘。   邹茵的妈妈邹美君,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当她妈妈青春正茂时,正是80年代时尚新潮像螃蟹一样源源涌入的时候。邹美君爱雅,追歌星迷电影,喜欢邓丽君和费翔。在她满心憧憬着爱情幻象时,邹茵的爸爸就入了她的眼。   时间过去这么多年,邹茵已经忘记爸爸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了。听姑奶奶叙述,好像姓谢,姑奶奶称呼他“谢工”。在水头村也是外姓,中专毕业分配到汽车站的职工,在那个年头,这可是一个干净体面的好饭碗。   谢工人长很高,五官端正,和村里的土著有着明显的气质区别。邹茵的妈妈喜欢画画和针线,开着一个小裁缝店,几乎是一经媒婆介绍就心许了。结婚后住在邹太婆留下的小房子里,二十三岁那年生下了小邹茵。   邹茵生下来白白胖胖,脸蛋粉嘟嘟的像面团,又很乖,吃饱了都不哭闹。邹美君捧在掌心都怕她化了,给取了个小名叫糖糖,希望她的人生像麦芽糖一样,阳光的色彩,只有甘甜。那是一段邹茵受尽宠爱的时光,她的妈妈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抱着软团团的她站在门口,等待出车归来的爸爸。   邹茵想,邹美君应该是爱极了那个车站工的。   因为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年,五岁的有一天,邹茵从幼儿园放学回来,就看到一贯精细讲究的妈妈,像个疯子一样涕泪交流地站在门口撕扯爸爸。而一贯谦顺退让的爸爸,站在那里任由邹美君撕扯,在他身后的几步是个挺着四五个月肚子的女人,没有妈妈美,看起来像千万万万个人堆里的一个平常女人。   但她的爸爸对妈妈并没有留恋,他毫不犹疑地从邹美君手里抻过了行李包。他已经从最初对于这个小资小调的女人的新鲜和受宠若惊,变成了厌恶和无法忍受。他现在只想要找个平庸的女人,去过庸俗的甚至满身油烟酱醋的日子。   然后他就走了,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邹美君终日神经质地以泪洗面,再后来又由爱生恨,对流着一半车站工血脉的邹茵演变出恶毒的怨怼,“叫你梳头啊,你头壳坏掉?疼也不懂动一动了?”,“哭虾米?学你那个糙爸爸,将来也是三条腿白眼狼!”   那真是五岁邹茵纠结又复杂的一段时光,她甚至连咬饭都不敢太大口,怕不小心把米粒卯到嘴角边,又要挨挖苦。好在一年多以后,邹美君终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去了海对面邹太公的城市。听说在那边后来又再婚了。   邹茵因此和姑奶奶一块生活,姑奶奶是从前邹太婆的帮佣生下的女儿,她上头还有个哥哥,生了三儿两女,除了一个女儿留在Z城,其余的都跟着出国去了。姑奶奶一辈子没结婚,也不愿意跟着哥哥的子女生活,因此就顺带照看起没伴的邹茵。   邹美君会按时往姑奶奶卡上打钱,在每年的二月和八月,从前是各打一万台币,折合成人民币大约一共四千;邹茵上初中二年级开始,改为每次打两万台币,折合人民币大约共九千。她还是不愿放任邹茵融为水头村的那股海土味,叮嘱姑奶奶一定要让邹茵上市里的寄宿。   但她还是几乎不和邹茵通电话。对生活细腻讲究又敏感的女人,是绝对不宽容背叛的,这大约会使她们的自尊心受到挑衅。可与爱无关,她对那个谢男人的积怨不化。   姑奶奶每年都会给她寄出一张邹茵的照片,从七岁开始,一直到邹茵十八岁高三毕业。那之后就没寄了,她也没有再汇钱过来,她们湾湾那边爱学美国人的一套,大约是觉得养到18岁就算尽了生下她的义务。   听说她在那边后来又生了个儿子,这些钱应该也是尽她的所能了。   但她不知道,后来内地的发展有多么迅速,那些台币折合成人民币,一个月平均不到八百的生活费,邹茵除了寒暑假做兼职之外,周末不上自习的晚上都会帮着姑奶奶摆地摊。   通常周五下午四点半下课后,她乘坐公交中巴回村,周一早上七点再返回学校。那时候,经常会遇到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他叫林彦,邹茵上高二的时候,他从外地转学到高三。 第三章   出城的公交是辆黄白相间的中巴车,看起来像一条烤焦的面包。从一中到水头村大约要35分钟的距离,途中经过二中、菜市和职高,会陆陆续续上来不少外校的学生,因此车厢内拥挤,直到林村下去一拨人,才能轮到邹茵有座位。   林村在水头村的前一站,这一带姓陈和姓林都是大姓,那个叫林彦的男生就是在这一站下的车。但他并不属于林村的人,只是祖宅在这里,听说一直随父母在外地,回来只是为了考个试然后出国。   周五回家的学生多,通常他会站在车厢的尾端,邹茵挤在中部。车到林村站时他先下去,路过邹茵的身旁,会用低醇的嗓音说一声:“同学,让让。”   声音清楚而好听,带着一点冷漠的疏离。他有一米八五的身高,邹茵只有一米六三,不知道为何却有种错觉,好像他的声音就压在她的头顶似的。每当这时候邹茵就会往车窗边倾一倾,好腾出空间来。等到他过去,又会忍不住地瞥一眼,但他站在车门口,清宽的肩膀上搭着个黑书包,并无有什么表情。   林彦理着干净清爽的短发,五官很正,大长腿,走路时喜欢蹙着眉宇像在思考。这几乎就符合邹茵心中对男生的喜欢标准,但他对人的态度似乎很冷漠,在学校里除了几个一起打篮球的男生,基本一个人独来独往,不与谁多交道。   只是没想到的是,在那年高考结束后的有一天,竟然会在学校的实验楼下再看到林彦。   六月中旬的南方一场雨说下就下,那天林彦穿着浅灰的短袖和长短裤,瘦瘦长长的,十分清逸。看见邹茵过来,便瞥了眼她手上的伞,问:“你带伞了吗?借我走一段。”   他用“你带伞了吗”,这种口气好像和她并不陌生似的——因为下雨而在这里等她——尽管此前从没有交集。   明明邹茵的手上都已经拿着伞了。   ……   大雨哗啦呼啦,打在伞面上溅起一片雾水朦胧,伞下的空间就被反衬得奇异安静。   邹茵并不是个忸怩的女生,她在班里人缘一向很好,并不与谁特别亲热,也并不与谁显得生分。但还从没与一个男生共撑过伞。水头村的孬仔痞子多,她对他们说话从来都是大声冷气的,从没有过窘迫。那会儿在伞底下,看着林彦近在咫尺的脸庞,却不自觉地有些紧促。   后来他们就互相留了Q-Q。   林彦说:“你叫邹茵?”   “我听他们这样叫过你。”   “你脑门上的头旋挺可爱。下次坐公交别往中间站,后面没那么挤。”   他开起玩笑来也是温和而疏离,隔着电脑屏幕邹茵和他聊过两次,话并不多,三五分钟才回一次信息,可邹茵每敲一个字却还是心怦怦然的。   那会儿林彦正预备去参加一个游戏联盟的夏令野营,约好了等开学后给她寄军训的照片。只是在一个多月后的网吧里,邹茵的Q-Q不知道被谁盗走了,后来也就没有了后续。   这个短暂的一段邹茵对谁都没有告诉,包括最好的朋友何惠娟。但在那段时间里,她的心里就像揣着一个开花的小秘密,有时即便是做着很枯燥的事,也会突然觉得有趣地勾一勾嘴角。   因此当手缠金链、刺着纹身的陈勤森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除了在他从摩托车上站起来的瞬间,被他那股冷潇的气场所震慑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关注。   2005年的夏天,老旧的586电脑早已被淘汰了好几年,腾-讯家的聊天室和游戏在网吧里迅速火爆,邹茵并不常去网吧,那段时间她正想买一个纽曼的mp3,差不多要三百多元。她算算陈勤森六个人,一人一碗云吞面,再要几打啤酒和花生米小碟,又能多赚小几十块,因此原本打算开始收摊的她,又把东西卸了下来。   摆摊的地方是在村中心一个半弧形的小广场,白天是菜市交易,有时也搭台唱戏,晚上就差不多是夜摊和大排档。姑奶奶在这里摆的时间并不长,从前她都是在护村河畔的小马路,离邹太婆给邹茵留下的小房子比较近,因为宗堂里捐钱修路了,才临时改换到这边,因此邹茵算是头回见到陈勤森这波人。   显见得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吃了,看着邹茵一身白短袖蓝裙子的站在那里,几个小弟不禁戏谑:“阿姑,这个靓妹是不是你女儿?长这么正!”   姑奶奶一辈子没结婚,看晚辈都像看孩子,不因为穿着和举止。和蔼蔼地笑答:“哪里会是。是我妈妈以前东家的孙女儿了,都是同村人,还在一中上学,以后你们路上看见,要多照应她!”   姑奶奶这样的说话方式是很招人喜欢的,混仔们并不纯粹是流氓,你若拿寻常态度大方对他,他对你也就是良人,你若拿怪异眼神闪避,他对你便也妖形劣状。   几个小弟仔们抽着烟,一下子亲和起来:“可以了,这是一定的。”   邹茵也从摊位前抬起头,对他们说:“今天的冰凉粉,我给你们打半价好了。”   她的声音很动听,一直是学校的播音员,柔慢中带点儿糯糯的,很清晰,在傍晚课间十五分钟的朗读,很具有温柔渗入大脑的效力。陈勤森正一手捻着空心钢管,一边拨出去电话,不由抬头瞥了一眼。   电线杆下灯火昏黄,邹茵笑容未泯,便被他的视线捕捉过去。二十二岁的陈勤森,昏暗中他的脸型十分帅气,鼻梁是英挺的,眉目精致,却偏又满带邪气。那股邪气是会把人拽走的,还带着摄人的轻蔑,不能够多看。   邹茵就停了笑容,空洞的收回眼神。   旁的阿弟仔看到,囫囵地打圆场:“你不要看他,我们少保有厌女症,很讨厌女孩子。”   “是了,你多看他就会生气。”   一群嘻嘻哈哈,邹茵就也跟着咧嘴微笑。嘴角有一颗馨甜的小梨涡,牙齿特别整齐和晶莹,两片唇瓣嫣红微张,像含一含都能春风化雨。陈勤森吐了口烟:“人在哪里了?”   “操,怎么招来的?……一群歹子,是不要命了!”   一样阴冷的语调,隔着夜风,眼角余光似乎还望这边扫了一眼。邹茵低着头,俨似没有看见。   即便才第一次见陈勤森,但关于他的传闻,邹茵已经是耳熟能详了。水头村的人提起他,通常是这样——   先重重地深吸口气,然后喟然长吁一声:“陈伯那个儿子诶,吧啦吧啦……”那两个字“陈伯”,一定是要语调拉尖带转的,好似多么三言两语难话尽。   陈勤森有极端偏执和自我的精神洁癖,凡是他看不惯看不上眼的东西,他都绝不容情面。   一次庙子街的小冬冬正在吃棒棒糖,三岁的小屁孩儿,把褐黄色的糖果吮得一缕一缕,陈勤森一旁看得碍眼,就给扯去扔进了垃圾桶。冬冬楞了一下哭得哇啦哇啦,后来冬冬爷爷抱去找陈茂德,给赔了两包粉色的水果糖才算了事。   他连小孩子都是不宽容的。   邹茵并不想招惹他,因此与姑奶奶包云吞皮,包得小心翼翼,又给撒了细碎的小葱花,这才仔细地给他端过去。再各人半价送了一碗冰凉粉。   小弟们和乐融融:“阿姑和你都好做事,以后有麻烦call一声,我们罩着你。”   那时候还没改口叫阿茵嫂呢,邹茵听了应好,又把陈勤森的一碗给他放下。   邹美君小时候把她当成心肝宝,养得她的皮肤底子白皙如凝脂,她的手纤细而柔嫩,扶着白瓷的碗沿,走到他身边:“这是给你的。”   声音很轻。陈勤森瞥过视线,睇了眼冰凉粉,软韧的一团在冰水里轻漾,他就说:“不需要。”   很低冷的语速,邹茵这时才不自觉和他对视。和林彦带给她的正气决然不同,这是一张俊美到邪气逼人的脸。   “他不吃这样的东西了。”旁边有人提醒。   邹茵后来才知道,陈勤森讨厌软韧无形拿捏不住的东西,果冻,蛋黄、凉粉……还有她的手……但这些是后事。这样柔软而拿捏不住形状的东西,都会让他浑身起不适,想扔掉。扔不掉的,他便会产生蹂蔺的心理,比如他经常对邹茵说的话就是,早晚要把你干到一起死。   邹茵于是把冰凉粉端走,只是才刚转身,摊子前却秒瞬刹过来五六辆挂绿彩的摩托车,下来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男人,个个手持一米长的大激光水-枪。   领头的一个把正在包云吞皮的姑奶奶搡去一边,又一脚踢翻了邹茵用心做的冰粉桶和清凉果,龇牙啐一声:“操,都给我砸!”   邹茵眼前一闪,就被一道强力射过来的水柱冲花了脸,继而听见耳畔迅速扳动桌椅的声音,不知道谁推了自己一下,然后一只鸡爪从身后飞出去,叉在了对面那个老大半张开的嘴里。那个老大抬眼看到邹茵举着手,顿时怒气冲冲地向她迎过来。   邹茵被水淋得乱七八糟,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抓起了什么就朝他挡了过去。   忘记过了多久周围安静下来,她才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而她手上的苍蝇拍,已经把对面老大的脸煽得七红八绿,嘴角边还糊着一颗拍烂的绿苍蝇。   喽啰们架着那个老大走的时候,老大歇斯底里地咧着嘴,朝陈勤森比了个中指:“陈少保,你好样的……叫、叫个女人帮你挡,你、吃软饭!”   世界上的事儿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不经大脑的一句话,往往就一语成谶了似的。   在往后的日子里,陈勤森在邹茵面前,除了在那个事上像条百战不殆的狼,其余的事都硬不起来。整个水头村都知道,陈宅的嫡大少爷,是会被邹家那个丫头喝去涮锅洗碗的。   一时间夜摊上满地狼藉,碗也碎了,锅翻了,汤也洒了。邹茵像只落汤鸡一样,松开苍蝇拍,把手伸出去朝他要钱:“云吞六碗三十块,其余的你看着赔。”   她湿淋淋的站在水里,伸出来的手细嫩得像莲藕,葇荑一般勾缠人心魄。陈勤森睇一眼,看到邹茵的白布短袖里,因为被水汲湿,而印透出隐约两条薄薄的痕迹,他就觉得怎么看在眼里极不适。   冷冽地含了下唇,叱身后的徐萝卜:“没听到?给她钱。” 第四章   徐萝卜没有给邹茵钱,陈勤森在水头村是不需要付账的,各家都已养成习惯,反正看见陈茂德都会主动管他讨账。   但姑奶奶作为一个外姓人,脸皮是很薄的。   因此,隔天上午,陈茂德在池塘边的小卖铺门口下棋时,就遭到了棋友的鄙视。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啊。”   “正是,正是,家当也砸了,以后怎么靠生活。不比他家门口喂的那条犬。”   陈茂德听着怎么就不是滋味,追着他们一问。等到中午饭过后,邹茵就听到门口有小弟仔叫唤,说是叫姑奶奶去陈宅里领钱。   从邹太婆的小房子到陈宅走路大概要十几二十分钟,姑奶奶随了邹太婆的讲究,换了一身素净整洁的衣服,这才就和邹茵一道儿出发。   记得那天是雨过天晴,邹茵进陈家院子的时候,天空中正好映出一弯五色的彩虹。人都说看见五色彩虹是有福气的。那天的邹茵,头上松松的绾着发箍,身上穿一件西瓜红的短袖,衣摆掖进浅色的短裙里,唇红齿白地站在彩虹下。   她并不像有些女孩子,纤瘦单薄,她有着恰恰好的苗条,腿并得很直,皮肤又白,胳膊和肩都很匀称。陈太太张氏看见她随姑奶奶进来,眼前好像就亮了一亮,脸上随即晕开亲昵随和的笑容。   陈茂德正在教训儿子,他骂儿子在水头村也是出名的,平时不识斗墨的他,唯独骂起儿子来字句珠玑口若悬河,有时还能临场发挥蹦出一连串押韵的成语。但你千万别跟着起哄一起骂,因为他骂完了,转头又会给他儿子从欧洲进口车轮胎从北美买钓鱼竿台球棒。   他们陈家的派头就是用钱堆出来的。   那会儿陈茂德腆着肚子站在台阶下,试图戳陈勤森的脑门——   “社会主义团结一家亲啊懂不懂,欺负孤儿寡妇,秋秋累,唔人爱!”(丢面子)   “人家邹茵小妹妹以后是要考大学的,你看看你,一个大磕呆,游手好闲,头毛亲像一普塞。”(头发就像一**)   陈勤森被他戳得惯性把头一偏,然而眼睛却在瞥见邹茵进来的刹那,很显然地滞了一滞。白天的她,竟比夜灯下看到的时候还要醒目,像一朵娇粉剔透的樱花。   那天的陈勤森穿着黑色及膝的短裤,深灰背心,肱二头肌在阳光下打着黝亮的光泽。一米七九的大男人了,陈茂德虽然骂归骂,也不会真舍得戳。   丢下一句啧叹,就换了一副笑脸转向姑奶奶。说:“阿姑啊,你算算多少钱。这个小子他,也不是故意的,隔壁叫阿大的那个孬仔,偷砍我们族里的上等木,被这小子拦了几颗山石在路上,颠坏了几十万的车,他两方就打架起来了。”   既是为族里的事,姑奶奶一个寄人篱下的外姓就更不好意思了。姑奶奶也是老实厚让的人,就说:“也没多少啦,桌子椅子还有那些七七八八,算下来也就八百不到块的钱。”   呐,你拿好了。陈茂德给了十二张崭新的一百块递过去。   太太张氏看了邹茵一眼,笑着插话道:“阿姑年纪也慢慢大了,摆摊子也辛苦。我们阿森既然吃你家做的,想来你手艺也不会差,不如就来我们大灶上做饭,一个月给你开一千八,你看怎么样?”   姑奶奶听了受宠若惊,摆摊子要看天吃饭,遇上梅雨季节半个月都不能摆,在大灶上做饭,不仅热闹轻松,工钱稳定,时常做好事(喜丧祝寿摆酒等)的时候还有红包拿。这样的机会,在以前从来都是只轮给本家的,什么时候能到她一个外姓。   她就连连说:“这怎么好意思呢,这么好的活我去哪里能找到。”   陈茂德有些瞠目结舌地看向老婆,家后啊,一千八百块,给谁有这么高。   张氏就暗暗拽了拽他的裤腿,示意他看儿子。陈茂德顺势一看儿子眼里的迷雾,得,他就闭嘴不说话了。   这之后邹茵和陈勤森的接触才慢慢多了起来。   陈勤森有厌女症,可他那张脸却是很招桃花的。邹茵是在和他好上之后,才从徐萝卜那里听到,原来他在自己之前,还曾有谈过一次恋爱。那个女孩叫颜佳莉,比陈勤森小一岁,也是当年入驻的外姓人后代。   在水头村这个小地方,本地本族的姓氏与外姓人之间有着明显的气质分界。那个年代随兵荒马乱中留下来的人们,或买地置房,或租赁而居,生活得十分谦慎,在人前总是有种退让的感觉。   颜佳莉就是个细细弱弱的女生,个子只有一米五六,说话声也是细声细语的,动不动就脸红害羞。他们在上职高的时候认识,Z城的职高管的比一中还严格,那时候的陈勤森一没染发,二无纹身,每天早上陈宅的管家把他开车送到市里,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校服,颜佳莉会在操场的树下,扯着他胸前的衣角嗔他:“我们家阿森好帅的。”陈勤森竟然也很吃这一套,听说那时候十分宠她,连吻一下颜佳莉都是小心翼翼。   但颜佳莉跟人跑了,跟的是邻村大佬的林四公子。   林四公子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硕士,穿一身笔直流畅的西裤,悦耳的普通话里夹带着英文和法语。颜佳莉不仅跟他去了法国,在走之前还把陈勤森没动过的初-夜也奉献了出去。   自此陈勤森就视女人如无物了,当然,他不是禁-欲,他是滥-情。那种主动送上门、长得还行的,他也是来者不拒的。   *   大灶上做饭很热闹,人多的时候在祠堂,人少就在陈宅前面的那栋二层小楼,比如族里果园丰收、割稻谷、祭天祭大帝等等,都要摆大饭。姑奶奶忙,邹茵也会去搭把手,陈太太张氏看见她出去,就会顺便叫住她说:“糖糖啊,路上看见你阿森哥,帮我喊他回来。”   邹茵出去,陈勤森通常会在不远的一个桌球厅门口打牌,那里有很多混社会的女孩子,她们被陈勤森英俊的外表和深厚的家财所迷恋,陈勤森出一张牌,就会有女孩子蹭着他的肩膀想亲他:“少保哥这回赢定了。”   陈勤森偏过头咧咧嘴角:“赢了给你买口红,这地摊货涂着真难闻。”   他穿一条休闲长裤,黑色尼龙的裤带松松扎着,能看到腰腹那里硬悍的肌肉。   旁的伙计就调侃:“晚上少保哥又要多用两个杜蕾斯了。”   邹茵心里就会觉得脏和乱,但面上总作视若无睹,站在树底下叫:“陈勤森,张姨叫你回去一趟。”   她一叫,陈勤森就从三两个女人堆里探出头,看到她,本在邪笑的脸就冰冷,面无表情。   邹茵倒并不怯惧,只又重复一句:“张姨叫你有事。”   她的眼睛看他是空洞,好像对他的所有恶所有坏所有嚣张与跋扈,在她这里都不起作用。这种感觉在之后的很多年都让陈勤森憋伤,这是个对自己无所望的女人。   那几个女孩子嗤嗤嘲弄:“你是谁?他凭什么要听你的。”“少保哥找了个小管家婆?”   但话音还没落,陈勤森却就已经站了起来。   因为次次都能把他喊回来,张氏后来就会把电话递给邹茵:“糖糖,我空不出手,你帮我拨一个给阿森。”   邹茵打出去很久他才接,接起来声音沉闷:“婶妈,干嘛?”   Z城这一带有个规矩,怕儿子养不活的,都不管父母叫爸妈,要么叫婶妈、陈伯,要么叫舅舅、舅妈。   邹茵说:“张姨叫你快点回来,家里来大客了。”   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陈勤森那边,陈勤森的语调似乎就寂了一寂,答:“没空。”   但过一会儿总会出现。   连陈宅的人都发现大少爷逢邹茵叫必到了。再后来,张氏就没给她手机,只说:“糖糖,帮我打个电话给你阿森哥,他的电话号码你记着吧,138***……”   陈老太爷在这一带算是个很不得了的人物,他们陈家除了在Z城,在隔壁的两个城里也都有地皮;陈老太爷还有个看家饭是给人鉴宝,他早前能在大上海混出头,靠的就是这个过硬的活计。   因此你会时常看到有外地的豪车开进院子,下来一些衣着庄重的人,他们或为地产,或为宝物,然后互相寒暄,恭恭敬敬地把陈老爷子让进主宅。   陈勤森被邹茵的电话喊回来,张氏急忙催他回房换衣服。陈勤森那时就会换上考究的服饰,有时是铜钱底纹的绸缎短衫,千层底布鞋,有时是澄亮的皮鞋和西装。微瘸地路过邹茵身旁,问她:“客人在哪里?”   邹茵一指,陈勤森在她边上顿了顿走进去。那时候的陈勤森肩宽衣展,低眉顺从地站在老太爷交椅后面,便俨然是这个陈家撑门面的大少爷了。   除此之外,邹茵都不和他有别的交流。   八月的一天,邹茵去了趟网吧,因为惦记着林彦可能快到学校了,想看看有没有留言,顺便去给mp3下几首歌。   网吧在一间移动通信服务店的二楼,以前是个小咖啡厅改装的,光线有点暗,门口一个小吧台当做收银台,三面墙上摆着半旧的台式电脑,中间再横两道。邹茵去的时候是午后,因为从傍晚开始到晚上都会人员爆满,还有一些流里流气的社会仔,会站在女生的背后偷看企鹅号码,然后加了好友去调-戏。   邹茵进去的时候,没想到陈勤森也会在那里,他正和两个男青年鼓捣一个遥控。看见她进去,便用那双冷锐的眼睛望向她。   哥们戏谑:“哟,陈少保,这不是你小媳妇?”   徐萝卜在旁打岔:“她是一中的高三生了,以后考大学的,哪里会看得上我们少保哥。”   陈勤森盯着邹茵,这时候的他们已经不算陌生人了,两个话筒贴着气息,声音那么近的说过话。但邹茵没有和他打招呼。其实邹茵是想走的,但又觉得走了就显得自己对他的态度有刻意了,她就目若寻常地刷了卡进去。   徐萝卜指着她的背影:“少保哥,要不要我去盯下号?”   陈勤森的眼睛黯淡下来:“死边。”看见邹茵开电脑,又说道:“去阿克家给我买瓶可乐,还有中华带一包。”   阿克是个哑巴,带着老婆和一个一岁多的孩子,陈少保买东西都会专门去他家买。徐萝卜应了一声就走了。   两个哥们去玩游戏,陈勤森把电脑调到了管理界面。   邹茵开电脑登录,看到林彦的QQ并没有上线,空间也上锁了。应该中间有曾上过网,因为个性签名变成了“我们”。   她也不太懂,莫名略有些怅。就把数据线插-进电脑,在等下载音乐的间隙,随便进了个聊天室打发时间。   她的QQ头像是系统自带的鸭子,网名是米唐,基本没人找她聊天,都是看别人天南海阔。   偶尔有人问:喜欢米老鼠和唐老鸭吗?   她答:还好。   再问:是MM还是GG?有没有照片。   再下去就没声息了。   忽然看到聊天框里有新信息在冒,网名叫轩辕勾陈,头像是个长着龙角的上古神兽。   问:在干嘛?   邹茵回:没干嘛。   轩辕勾陈:没干嘛大中午跑来上网,是在网恋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抬起头看了看吧台那边的陈勤森。看陈勤森翘着二郎腿,右手夹着烟靠在椅背上,不像在打字。就松了口气,反问他:“下几首歌。你不是也在上网,你网恋了?”   轩辕勾陈:“和你啊?”   嘀嘀,何惠娟发来手机短信,说二十分钟后在小超市见,邹茵回她好。   轩辕勾陈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复问:“敢不敢和我谈一段?”   邹茵回他:“我不网恋。”   轩辕勾陈:“谁说是网恋了?”   又道:“你是没钱买胸-罩么?吊两块布也不怕挂掉。做我女朋友,以后给你买。”   陈勤森,这回邹茵抬头直视他了,陈勤森那边也抬起下颌,隔着昏朦的光线,看到他精致的下唇咬了咬。   邹茵想起是那天晚上衣服被水汲湿了,双颊顿时憋得通红,后来她就下了线。   那天的邹茵出网吧后,在拐角的巷子里被上次叫阿大的老大抓走了。阿大让人把邹茵的手绑了,嘴里塞一条毛巾,然后拿着一个改装的大号苍蝇拍,叫手下煽邹茵的脸,说要三倍五倍的还回来。   手下看着邹茵嫩得出水的皮肤,不敢打,说长这么正,打坏就糟蹋了。   阿大骂他:“叫你打就打,敢帮陈少保下场的,她就是这么个凄惨!”又叫旁的几个打。   邹茵蠕在破车皮库的角落里,眼睛因为瞪太久了而有些泪渍溢出来,只是无声地抖着口袋里将落的诺基亚黑白屏手机。   “陈少保的女人又怎样,他以前那个女人还给他戴过绿帽子,煽脸又怎样?”当阿大自己拿着苍蝇拍,走到邹茵跟前,先轻轻试了一下弹性,然后眼睛一闭准备重重煽下去的时候。   阿大像猪一样的“嗷”了一声。 第五章   陈勤森卸了阿大的手腕骨。   在几个小弟推诿着不敢煽邹茵脸的空隙,邹茵已悄悄把手机从口袋里抖落出来,她用劲把它蹭到身后,被绑起的双手凭着触感摁开解锁键,然后拨通了陈勤森的电话。   她平时没存陈勤森的名字,他的备注名一直是一个随便的小点“.”,所幸排在最前面,这次倒救了一场急。不过陈勤森在看到她手机里的那个点时,原本尚可的脸色变得很无语就是。   因为地方离得近,当阿大那声“绿帽子”话音那没落,陈勤森就已经出现。同来的除了刚才那几个哥们,还有何惠娟与她的男朋友郑元城。几个把阿大他们围住,何惠娟就赶紧冲过来替邹茵解了绑。   晚上的时候,陈勤森挨了老太爷还有陈茂德一顿训。   Z城的宗族观念很强,一个族里一家有赚钱的门路,定会把全族的人带着一起赚钱。因此村里的人普遍做生意,不爱念书,能有几个认真读书的孩子,都是特别受偏护的。   陈宅空敞的一楼堂屋里,木头泛着沉朴的凝香,陈茂德谆谆的嗓音在回荡——   “冤家宜解不宜结,上次的事情还没解决好,你这次又卸掉他手骨头。”   “自己惹来的事,叫人家邹茵小妹替你下场。下回阿大再找她什么事,以后谁来负责?”   “他倒是还敢。”陈勤森搭着一条腿坐在凳子上,胳膊挂了一点彩,管家正弓着腰给他包扎。   旁边徐萝卜揉着大腿哎哟叫。陈茂德罚他做一百下青蛙跳,做不完不许站起来,他做到四十多下受不住,就把陈勤森给招了。   那天晚上的鸡爪是陈勤森叉到阿大嘴里的,阿大本来是冲着陈勤森过来,偏偏邹茵正好站在他正前方。没料到惊恐之下的邹茵竟很彪悍,自己一个苍蝇拍把阿大打闷屁,陈勤森也就水到渠成顺水推舟了。   那个阿大是黄村人,背后还靠着一个在Z城混道的老大,就是个触斗莽争油盐不进的野蛮仔。这件事可能还要老爷子出面,择日和黄村的族正一起,去找那个老大来摆平,但那个老大最近在夏威夷度假,恐怕还没那么快。   角落的红木楼梯旁,张氏把邹茵拉到一边,声音温柔而轻悄地问:“阿妹真的没事?阿姨看你裙子后面带点血的,你不用怕,出了什么事都和阿姨讲。这件事是阿森惹来的,真有个什么损伤,我定叫他给你负责。”   邹茵瞥了陈勤森一眼,想到网吧里的一幕,她是不要和他有交扯的。紧忙摇摇头,说:“真没事,是那个提前来了。本来以为还要两三天,约好了惠娟去超市买卫生巾,没想到。”   张氏又再确认了一遍,见邹茵依旧十分肯定,这才安下心来,过去和陈茂德低语了几句。   姑奶奶站在一旁劫后余生般的拍拍胸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没事大好。”   老太爷耳尖听到了,就无喜无怒地说道:“君子言忠信,行笃敬,这是陈家的风骨。谁惹的事谁承担,事情没解决之前,邹茵的人身安全,就交给阿森去负责。你好自为之。”   陈勤森自小在老太爷跟前见事,对他甚是谨省,听完肃然地颔了颔首。邹茵本想要推却,但老爷子说一不二,说完已经拄着拐杖站起身,张氏连忙示意她噤语。   从那之后,邹茵在很长一段的时间内,出门都得叫陈勤森陪着了。   高三年段8月7号开始补习,27号结束,中间休息五天再开学。暑假学校食堂里不供应伙食,因此还是要住家。   补习期间没有早读,上午八点十分上课,下午四点二十五分放学,中午一个多小时在学校宿舍里午休。那段时间,每天早上七点二十,陈勤森就准时出现在邹茵的楼下摁喇叭,然后姑奶奶就打开门:“哦,是我们少宝来了,要不要进来用点早饭,糖糖她就来。”   姑奶奶分不清那些小弟普通话里的少保是什么意思,她叫陈勤森从来都叫少宝,听起来就像“小宝”之意,无端生出几许亲切来。   邹太婆留下的体己不多,邹茵的家只是个地皮四十几平米的小房子,盖了一层半。底下一层两个屋,迎门就是小厨房,中间是楼梯间,再里面是姑奶奶的卧房。二楼的半层是邹茵的小房间,另外空的半层当做阳台,晒衣服,种几盆小花草。因为房子小,用的都是木板的隔层,平时连下楼的木梯蹬蹬声都能够听到。   陈勤森摁喇叭的时候,通常会往邹茵二楼的窗户看一眼,两分钟后邹茵就下来了。   站在楼梯口的一个小挂镜旁梳头,她的头发很柔顺,到肩膀上方一点的长度,平时在家放下来,要出门前便用发圈在后面绾住。胳膊随着动作往上提,陈勤森就会在朦胧的光线中,瞥见邹茵衫子里露出的一弯嫩-白脊沟。   他就觉得嗓子眼干痒,有一种错觉,想要把她从后面推倒在墙上捻住。   陈勤森便收回视线,回了姑奶奶一句:“不吃了,到地方再说。”   邹茵从门里走出来,姑奶奶站在门前嘱咐:“一会陪少宝在校门口吃点早餐呐,他胃不好,还饿着肚子送你。”   邹茵从6岁多起就是姑奶奶看大,对她的话一般都是听的。   应一声“嗯”走过去。   他的车很帅气,是YZF日系摩托的最新款,纯色的黑,质感如同一只威猛的神兽。前座比后座略低一点,后座高高的扬起,削得窄而锐利,邹茵爬上去都有些费力。   Z城的夏天酷热,她一般都喜欢穿裙子,第一天坐他车没经验,半身裙下露出两截小腿细细白白的,陈勤森瞥见了,嘴角一哂也不说话。   出村有一段路是下坡,他骑得很快,邹茵就忍不住往下滑,整个人情不由衷地贴过去。闻见他身上一抹淡淡的男性香水,好闻又带着原始的蛊惑。彼时邹茵才发现有多尴尬,叫他半路上停下来,说要换个姿势。   换了侧坐也照样坐不稳,又还是往下贴。马路边上,邹茵脸上带着红云:“陈勤森,你骑慢点不可以吗?风吹得我眼睛都看不见。”   陈勤森便讽弄地挑起他好看的眉:“骑快骑慢,还不都要蹭老子的裤-头?是想看屌就直说。”言罢,抓过她的手在他腰肌上环住。那辆车似乎是专为情侣而设计,环住了腰倒是坐稳了,他后面也没再调侃她。   他们谁也不提那天在网吧里的事。   每天早上七点20出发,因为不堵车,骑得快,七点五十不到就到校门口了。叫邹茵陪着吃早点。他早上应该只洗漱了一下就出来,穿得很随意,人本鞋,短裤,休闲散漫。邹茵坐在他对面,就有不少路过的同年段同学往这边看,好奇他们两个的关系。   到下午四点二十分准时在校门口等她,看见她走出来,就闪两下前面的车灯。   一张脸虽是十分英俊,但邪劲儿也是不掩,身边的同学便会表情诡昧起来,笑着和她说拜拜。邹茵在学校里是广播员,成绩好,人缘好,形象一直都很正,这时候的她脚步就不自禁有些尴尬。   陈勤森通常不会立刻就回去,在送她的第三天开始,他就按捺不住半路上拐去桌球厅了。在东圃路的拐角处刹车,然后叫邹茵:“你进来等我几盘,很快就好。”   这一带什么路子的人都有,邹茵也不敢一个人等在外面,就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走进去。   还算大的一个桌球厅,里面谩笑声伴着打球的嗑嗑响。那些人看见他进来,就招呼他过去押钱打球。   邹茵坐在角落的空桌旁,干等在那里,唇红齿白的,像一朵夏日百合。但他们对她一点儿也不显意外,就好像事前打过招呼一样,并没人问邹茵是陈勤森的什么关系。邹茵猜,他大概之前一定带过不少,所以都见惯不怪了。   不过他们对她的态度倒是明显正经许多,常在陈勤森上桌打球之际来找她说话。   他们会看向陈勤森说:“少保哥球技一流,上次斗球赛,附近十几个场子都来了人。六十多桌,少保哥一个人独战群雄,很多女孩子兴奋得尖叫,那个场面你是没看到,很风光!”   “那当然,后面避-孕套也少不了多要一打……”旁的人插嘴捣蛋,被他煽了一脑瓜:“闭嘴,叫你胡说什么了!”   陈勤森在那边自顾自打球,浓眉之下的长眸瞄着球棒,显得十分专注。听到这里,就会抬起头问邹茵:“要不要喝果汁?想喝什么自己去拿,别光听他们乱讲。”   彼时眼睛里除了一贯的桀骜,还有点柔和的情愫。   陈少保什么时候讨好过女人啊?   旁的便起哄起来:“才刚开始就护得这么紧。人家都是女管男,到你这里倒着来,说几句话都不舍得。”   陈勤森勾勾嘴角,也不解释一句。周遭围着他看球的女孩子,便向邹茵抛来酸羡的目光。   这时候邹茵就会催他走了。   通常打半个小时就回村,差不多到近六点的光景,路上有人看到打招呼:“少保又接邹茵回来了。”   他就轻点下巴,踩住脚下的摩托打转方向。   那段时间村宗族里组织修路,祠堂每天都有做饭,陈太太张氏这边也懒得开灶了,干脆叫人去打几份回来。陈勤森的车一般在陈宅里停下,反正两个孩子一道回来,张氏也就为他们提早备了晚餐,就在陈家主宅的一楼饭厅里,陈勤森一份,邹茵一份。   陈家的饭厅装饰得厚朴奢华,邹茵尚不习惯,陈勤森时有提醒她:“叉子不在那边,要什么我来给你拿。”   张氏和朋友在外面沙发上比对衣料,听着里头静悄悄的用餐,别家的太太就会说:“阿森最近都回来吃饭呀,很准时。”   张氏答:“是,以前不到半夜是看不到人的。”   别家太太:“有些男孩子不着家,找个会管的女孩子就规矩了。”   邹茵每每坐在里头,听了就想解释点什么。   但都找不到机会开口,张氏很即时地就把话略过:“哪里,也就是最近刚好有事而已,过段时间还不是老样子?” 第六章   水头村的人私下都说,陈家接掌钥匙的少奶奶很可能就是邹茵了。   大家对此是有些意外的,邹茵这丫头读书上进,乖巧又懂事,眼看就要考大学生。陈家钱财堆成山,大少爷陈勤森长得虽也英俊潇洒,将来继承了老太爷的衣钵,就是再浑也浑不到哪里去。可是两个八字一合不相配啊,一定有一个强了另一个就得弱,不能相辅相成,像陈家这样的旺门大户,对这个可是十分讲究的。观望,观望。   一个周二的上午,课间20分钟邹茵在走廊上和几个女生说笑。   那段时间流行扎冲天辫,就是把长发绾到头顶,然后用一个十厘米长的发圈包住,宛如天龙八部里李莫愁的道姑头。邹茵头发不够长,正在帮另一个同学扎,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发圈似乎被什么一撩,飞到了地上。她下意识蹲下去捡,然后一只紫色细高跟凉鞋却踩了上来。   趾甲涂着诱人的红,碾着发圈问:“你就是邹糖糖?蹲着做什么,被陈少保上到直不起腰了?”   邹茵抬头,看到一个涂着鲜艳口红的女孩子。陈勤森二十二岁,她看起来比他小一两岁,长直发洋洋洒洒地垂到腰,穿着亮金片的上衣,下面搭包臀牛仔裤,把身段包裹得风韵俏媚。   邹茵手一顿,便站起来问:“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呵,我是谁你去问他呀?”那个女孩子抿了下殷红的樱桃小口,酸妒地盯着邹茵笑:   “听说过人生的第一次吗?一个男人之于女人的初次。哦,我忘了,陈少保最近洗心革面,清汤寡水的,肯定是还沉迷在和你的热烈吧。所以你就自认为可以用这种正房的口气和我说话了?要不要我告诉你,我还记着他最初的那个有多生涩,那时你恐怕还不知道什么叫月经初-潮。”   暑假高中部的补习只有他们这个年段,她的声音扬起来,一时很多同学都围拢了过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邹茵不自觉眉头凝起。   那个女孩子瞥了众人一眼,反倒笑得越发闲适:“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记住,他从前不是你,现在即便独宠你,将来也还会再有别人。你别太得意忘形。”   说完就把发圈捡起来,扔进邹茵怀里,然后扭着屁股走了。   大家纷纷唏嘘地看着这一幕,因为都知道三年二班的邹茵最近和一个社会青年走得比较近,那个男的长得挺帅气,每天下午在校门口接她,早上又送她回学校。邹茵站在人群里如芒在背。   那个女孩子叫黄瑶,是另一个村的,从初二起就开始喜欢陈勤森,即便陈勤森第一任女朋友期间,她也没停止过观望。只是陈勤森一直对此视若无睹。后来在陈勤森失恋郁闷之际,有一回喝多了酒,她就趁着酒后乱-性,和他发生了关系。   但陈勤森那会儿醉的什么似的,醒来根本什么都忘了。而且黄瑶也并非第一次。后来陈勤森送了黄瑶一个镶钻的小金表,但没有和黄瑶有其他后续。这些年陈勤森一直风流做派,身边桃花从没断过,黄瑶即便不甘心,又还是跟了两个男朋友。   她就是看不过陈勤森突然对一个女人开始专一,而且这种专一还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他带着邹糖糖,是见过父母见过老太爷的,陈太太喜欢她,老爷子还偏袒她。因此黄瑶妒火中生的,定要跑来邹茵跟前亲眼见识一下。   邹茵在此前,尽管已经间接听过陈勤森的不少事,但真的亲耳听到那些形容,怎么心里还是乱得不是滋味。   哦对,她又不喜欢他,为何要乱?   傍晚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语重心长地说:“邹茵,你是老师看着成长的好学生,这些年你的努力和上进,就是为着要迎接即将要来的这一刻。人呢,在你们青春期这个年纪,总是容易被一些眼前短暂的幻象迷惑,尤其是你这样父母不在身边的,很可能因为偶尔的三言两语温情就受到了感动。但你要知道,外面的天空很大,当你看到外面的那个天地时,你就会明白老师今天的这番话。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掉链子,身为女孩子,也要懂得自尊自爱,对自己的身心做好保护。”   邹茵被老师一番话说得脸上刺烫,她想起一身民国绸衫打扮的老太爷,想起陈宅那个泛着实木沉香的大房子,还有一楼饭厅里笈着拖鞋,身影清健的给她拿勺筷的陈勤森。自从阿大那件事后,她已经很久没上过网了,她有时坐在陈勤森的摩托车后,他抓住她的手覆上腰肌,嗔她抓不紧,她竟然还会生出短暂微妙的情愫。而她,分明从来喜欢的都不是这种生活这样的人。她想起那个清逸如风的林彦,一个多月前她还站在伞下心慌。老师说得对,时间久了,人就会差点沉迷和忘却。   邹茵就把事情的始末和老师解释清楚了,并决定和陈勤森摊牌。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陈勤森来接她。因为前天刚刮过一场台风,天空有些丹青色的阴,骑到市中心红绿灯口飘起了小雨,邹茵就说:“不如先找个地方避避吧。”   陈勤森看起来还挺意外,他很少笑,惯常阴冷的唇线就扬了扬:“随便你。”   两个人就近走进了大洋百货,陈勤森拉着邹茵往二楼电梯走。邹茵问他你干嘛去?陈勤森就回过头说:“今天七夕啊,给你买几个乳-罩。挂两条布在那里,也不怕生完孩子奶下垂。”   那会儿商场里人多,邹茵尚且是个17岁的女生,陈勤森也才22岁的社会青年,这话不由叫她耳根子泛红。   她暂时没买成人胸-罩不是因为没钱买,而是并不觉得少女没钢圈的有什么不好,反正还没到那时候。   她就拉住陈勤森的手说:“陈勤森,你下来,我有句话想和你说。”   她当时的口吻可能比较硬,陈勤森原本和悦的眼神略微一滞,变得不耐烦:“什么话不能回去说,老子这会没心情听。”   邹茵就深吸了口气:“那我就这说了,陈勤森,我希望你下次来接送我的时候,送到学校前的那个路口就可以。”   陈勤森棱角分明的脸庞肃沉下来:“邹糖糖,你一路给我甩冷脸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之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你来接送我,只是因为你的纷争给我惹来了麻烦,现在的接送,算是一种等价偿还。我们无怨无仇,等这件事情过去,依然还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邹茵狠狠心,一气呵成。   “呵,”陈勤森听完勾唇讽笑,捻了捻邹茵的下巴:“邹糖糖,无怨无仇,两不相干,那你每天去树下喊我、打我电话做什么?想让老子回来睡你啊!”   他嗓音冷鸷,旁边人不由看过来。   他复又问邹茵:“和老子在一起,很丢你这个三好学生的脸是不是?”   邹茵其实很心怯,但想起上午黄瑶那番刺耳的话,还是硬着头皮不回答。   陈勤森最后就盯着她道:“邹糖糖,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老子堂堂陈家一长孙,是吃饱了闲的,花这么多心思在你这里讨嫌!”   然后蓦地甩开手撤了。那天的邹茵是自己坐车回去的,第二天早上七点二十看到门口的车改成了黑色宾利,她狐疑走过去,车窗落下来是徐萝卜,有些尴尬的对她解释:“少保哥这两天身体不适,由我代劳两天。”   看徐萝卜这脸色,估计差不多都知道,邹茵就也不打听。   周五放学的时候,邹茵才从何惠娟那里听说,那天下午陈勤森原本是要载她去冠凯华城的。七夕小聚,很多人都带了女朋友来,那天轮到陈勤森做东,为了不使邹茵多想,陈勤森事前都打过招呼,让人来了后别乱说话。   也不知道后来他一个人是怎么去的。   何惠娟问邹茵说:“你和陈勤森闹别扭了?他这几天老喝酒,在娱-乐城里泡吧,一张脸阴得生人勿进。他这个人其实挺自律,做事自己有张谱,郑元城认识他十多年,算是很了解他,已经很久没这样了,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去给他示个软,就什么事也没了。”   邹茵不想什么人都误会,就很干脆的回答何惠娟:“我和他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以后都别再提这事了。”   然后隔天就听说陈勤森和人在K歌房里打架了。   这件事终于就被老太爷发现,知道他这些天都没有去接送邹茵。   老太爷罚他受板子,说男人肩不能担责,何以成家业。说好的仗罚,一块沉朴黝亮的青竹板,在离肩半米高处打下去,空了几天没去送就打几下。打一下,陈太太张氏的眼皮就颤一下。当夜回房两肩处就淤了青,隔天老太爷带上他去城里给那个黑涩会老大请谢罪酒。   听郑元城说,是那个人故意先撞上陈勤森场子的,接着不知道哪方的人先摔了啤酒,然后就打了起来。   这件事应该还是做给老爷子看的,老爷子在Z城也算是座大山。那个混黑的老大这两年势头越来越猛,阿大是他手下受器重的能打的干将,这件事如果只是男人之间打两次架也就算了,偏偏阿大两次都栽在邹茵一个小女人手里,他就不解恨,在黑老大跟前添油加醋。   那个老大便借此机会立威,让人给陈家的孙子找了点麻烦。   老太爷审时度势,能忍能伸,打了陈勤森一顿家法,隔天带去请酒赔罪了。三杯罚酒,陈勤森喝了六杯,阿大原本放话要叫邹茵亲自去赔罪,但陈勤森没让带,自己代罚了三杯。   随后阿大保证再不骚扰村民,老太爷赔偿车的损失,老大摆足了架势后再说几句场面话,老太爷海纳百川,一桩事情就算这么过去。   但陈勤森喝不了白酒,白酒一沾就烧胃,平时都是喝啤酒的。那几天胃和肩膀烧着,在床上愣生生躺了几天。   姑奶奶煲了暖胃的药膳,让邹茵提着去瞧瞧,邹茵也拧着没去看。姑奶奶叹叹气:“你啊,你妈妈和你外婆的心肠要是有这么硬,哪里还来的你哦。”   光阴飞逝,眨眼就九月开学了。河畔的公路修好,祠堂里摆案祭平安,陈老太爷剪彩,嫡长少爷陈勤森在案前点了三根香,双手合十请拜。躺了几天伤后的陈勤森,俊逸的脸庞清减了一些,目光看向邹茵时,又变回那副锐利和森冷了。   12号那天是星期六,何惠娟过18岁生日,郑元城给她在帝豪订了个大包厢,请来不少圈里的朋友庆生。郑元城的家虽不属于几个旺门大姓的村族,但在Z城也是排前三的地产商。   何惠娟比邹茵大半岁,两个人从小幼儿园一起长大,她后妈管得严,因为怕被别人说对继女不好,因此这些年都近乎严苛地要强着。就连何惠娟那么烂的成绩,也一定要给她买上个一中艺术生的名额。每次何惠娟要出去和郑元城约会,都要把邹茵拉着当挡箭牌,她后妈才能够放心。   这次她生日,叫邹茵下午一点半必须要来。   那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的,邹茵穿了一身黑色的小裙子,搭着同色系小细跟凉鞋,及肩的头发放下来,又在唇上涂了一层哑光的唇彩。   去的时候,好多人都已经到了,何惠娟把她热情的介绍给朋友。陈勤森自然也在,休闲的纯棉T恤长短裤,脖子上挂一条细金链子,吊着个黑色的子弹头水晶,一个人坐在角落,冷萧萧的刁根烟不抽。   看见邹茵过来,似不自禁一瞥,又冷淡地移开眼神,邹茵就也假装没看到他。   郑元城给何惠娟买了个大蛋糕,绘着一层层浪漫的薰衣草,最中心两人的名字。   郑元城说:“何惠娟,我要爱你到同生共死。”   何惠娟指尖落进晶莹的戒指:“不可以,我要在那之后多一天,盯着你先闭上眼才安心。”   围观的起哄,多暖心的爱情,何惠娟笑得甜蜜,然后又抱着邹茵擦眼睛,说:“邹糖糖,你就和陈勤森和好吧,我幸福了,我要你也这样幸福。” 第七章 (修)   邹茵后来想,人与人之间发生一场恋爱,有时也未必就因为真的多么喜欢。或是受当下某个时刻的某种氛围鼓动或渲染,再加上心里本已对对方存有某些情愫,因而也就随波逐流,耳颤心软了。   那会儿何惠娟哭哭笑笑的,像个缺爱的孩子。郑元城爱怜地揽过她肩膀,宽慰道:“好了好了,没过过生日似的,以后年年都陪你过!”   又对那边跟蒿草一样枯坐的陈勤森说:“自己的自己看好,人都把你叫来了,有话不能好好讲?”   彼时邹茵站在人群里,皮肤白皙,穿着黑色的裙子,双腿直长。陈勤森斜倚在沙发上,睨着她潋滟的红红唇瓣,操,他又联想到“春风化雨”。   咬了咬精致的嘴角,最后还是一脸阴郁地站了起来。   何惠娟正在切蛋糕,三角的蛋糕块上,有的嵌着蓝莓的水果,有的是草莓或樱桃,陈勤森向后问:“想吃怎样的?”   他的眼睛里不看人,英俊脸庞上有些伤病初愈的死灰气。   邹茵不想招惹他,就说:“随便,我自己拿好了。”   看她此刻的唇,若要再含下樱桃,简直是毒-药。陈勤森就给她取了最小的蓝莓,低哂道:“嘴涂得跟什么似的,是准备勾引男人?”   其实涂得很淡,因为事前何惠娟有过嘱咐,说最好的姐妹必须不能薄了她的面,至少小打扮一下。   邹茵没接他的茬,她后来想想也觉得自己那天的话可能太重,便问他:“你肩膀的伤和胃怎样了?”   陈勤森往嘴里叼了一根烟,轻扣打火机点燃:“伤筋动骨一百天,反正老子自找的!”   烟雾弥散开,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低头幽怨地看了邹茵一眼。邹茵瞥过脸不晓得该怎么表达。好像拒绝他都像一种歉责。   聚会庆生在四点半过后结束,何惠娟后妈管得严,剩下的时间要留给郑元城和她单独相处了。   帝豪的对面就是万象,何惠娟给了邹茵两张电影券,叮嘱她一定要等她一起回去。   何惠娟性格爽辣大方,在朋友堆里很混得开,郑元城从初三起就开始追她,一直追到了高二,中间两个人忽近忽离分分合合,直到去年底才算正式答应了在一起。后来就经常叫邹茵出去给她当挡箭牌。   邹茵其实猜到她去和郑元城干什么,私下也提醒过她要小心点,何惠娟总是嘻嘻笑:“不知者无过,等你也……,你就知道了。”   邹茵拿她没办法,只能叫她快点回来。何惠娟贴着她耳朵,瞥陈勤森:“看,冰山化了吧,明眼的都知道他喜欢你。”   又转向陈勤森,叫他好好陪邹茵等着,实在无聊就去看场电影,电影院最好打发时间了。   下午大家都喝了不少酒,陈勤森因为胃伤初愈没喝,郑元城叫他留下来,一会帮送何惠娟她们两个回去。   周末万象的人流挺多,一楼正在搞活动,熙熙攘攘的,两个人挤在里头无话,时不时被谁挤一下,手就碰在了一起,挺尴尬的。邹茵就说不然还是看电影吧。   那天的电影有三场,一个是机甲科幻片,一个儿童动画,还有一个是泰坦尼克号的重映。这部电影1998年上映的时候邹茵才十岁,她没有看过,但听说口碑很不错,因而便要兑换影券。   陈勤森在旁边提醒:“你确定要看这?”   邹茵不解,只当他没兴趣,答他:“你可以选你爱看的,一会看完了我们在门口等。”   陈勤森便对柜台吩咐:“两张。”又似怕她讨厌,转而轻哼:“老子进去睡觉,不和你靠着坐。”   影院里人影稀疏,可能因为已经是重映的尾场,看的人不多,大多是情侣。邹茵坐在第六排,旁边座位空空的,陈勤森慵懒地坐在她斜上方的第九排。   她们邹家的女人真是一个样,对衣着啊,装扮啊,电影啊,这些小资小调的都爱讲追求。她看电影很认真,潭水一样的眼睛盯着屏幕,情绪渐自代入。看到女主角露丝脱下衣裙,戴上卡尔送她的项链,让杰克画-裸-像的时候,脸颊微微赧红,到后面男女主角做-爱,巨轮撞到冰山遇难后,又开始隔一会儿眨一下眼睛。   电影院光线朦胧,陈勤森盯着盯着,他就很想把她扣在怀里用劲地揉捻。   然后他就走下去,坐到位置旁,揽她的肩说:“自己要看的。小丑怪,把老子气死了也不见你掉两滴泪!”   邹茵转头看是他,便推攮:“你过来干什么了?像你这样沾花惹草、风流成性的人,根本不会理解什么叫作-爱情。”   陈勤森兀自不松开,抓起她手来咬了一口:“你没跟老子好过,知道我不懂?我不懂,那个空间上锁的小白脸他就懂了?”   他的牙齿整洁如贝,邹茵被他咬得疼痒。她那段时间的企鹅密码试过十几次都不对。但在上次看到林彦那个意味不明的签名“我们”后,她其实就已默然释然了。   只是诧意质问:“陈勤森,你盗我的号?那就是个不相干的人,你别乱来。”   呵,不相干的人,能一上网就点开他的号看他的空间?   陈勤森嘴角一哂,有些吃味:“邹糖糖,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烂?”   “六位数的Q我都不稀罕,盗你那九位数的干嘛?不过看你傻了吧唧在那等什么,点开看一眼罢。你不就是嫌我跟人睡过觉么?可老子除了那一次,多少年没有过了,你要不信,现在就剥了裤-头给你检验。”一双长眸灼灼地盯着邹茵,说着便就势抓过她的手往裤腰里塞。   周围没什么人,邹茵只觉得五指瞬间隔到一股潮热的森林,紧忙拧着要抽回来:“陈勤森,你干嘛,怎么能这样无耻!   一下子脸都刷得红了。   陈勤森看她咬着唇,却忽而又泄了气,干脆把她拖进怀里:“屌都被你抓过了,做我女朋友会叫你死是不是?三个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喜欢我。”   对面的大屏幕上,影片已进入尾声,刺骨的寒冷渗透着男主角的骨髓,从他的呼吸中冒出发白的雾气。他哆嗦地抚着木块上的露丝,带着深沉的不舍叮咛着她,渐渐支撑不住沉入了无尽的海水。   ——“你一定会脱险的,你要活下去,生很多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你会安享晚年,安息在温暖的床上,而不是今晚在这里,不是像这样的死去。”   ——“我永不食言,永不食言,杰克。”   不少座位上传来低微的唏嘘,陈勤森长臂兜着邹茵。一米七九的他虽不像林彦那般清扬,但肩展脊直,肌骨健实,显得十分的隽挺,用英气的脸庞蹭着邹茵的额头。在邹茵看完电影的悲伤的下午,大抵是这样的氛围下,他所散发出的炽烈是给过她温暖与依附的。   邹茵也不知道该答可与不可,这之后两个人就开始了不正不式的交往。   陈勤森这个人,性格是极阴狭与敏感的,占有欲强得叫人受不了,一点就燃。用陈太太张氏的话说,也就是邹茵一个能吃得下他。   但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他对她是纵容和宠惯的。   那会儿,周一到周五邹茵都住学校,陈勤森时有进城来找她。在中午或者傍晚下课的时候,等在校门口前的一个路口,两个人一起吃顿饭,然后又送她回来。   放学之际,学校附近都是人,起初邹茵攀着他肩膀坐上他后座时,还有些瞻前顾后,生怕被哪个熟悉的同学又撞到。陈勤森每每这时总是冷眼看着她作态,也不说话。   直到过段时间,他们亲过嘴了——   那个周末陈勤森带她去东圃路的桌球厅,里头的人看见她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叫她说:“阿茵嫂你要常来啊,你不来那几天少保哥的脸冷到零下200度,我们除了输球输钱,还要受他的冰冻三尺,日子不好过。”   旁边围桌看球的女孩子就酸了:“呀,哪来茵不茵嫂的,人家少保哥还没张口说话,太猫你瞎唤个什么?”   说话的女的是黄瑶的女伴,那些天这个女伴天天来,想想都知道是盯场子的传话筒。陈勤森打完球下桌,敛眉睨了她一眼,回他们道:“球技不如人就多练练,怪我女朋友做什么。”   然后走到邹茵跟前,掂起她的唇瓣就咬了一口。他口中有清甘味道,诧然如蛇一般从邹茵嘴上滑过,邹茵的大脑就一瞬空白。   陈少保身边女人从来不断,三五天换一个是常事,可从来没人有这样的待遇。一时群人不由起哄:“女朋友诶,少保哥今天大囍,要不要请客?”   陈勤森就从吧台里取了几包中华扔过去,又对他们说:“酒水随便喝,都算在我账上。”说完就兜过邹茵的肩膀,把她揽出去了。   陈勤森大概并不知道那是邹茵的初吻,他可能以为她和那个小白脸什么的以前就有过。那天开的是小车,车出了市郊,路上行人渐少,陈勤森在后视镜里瞥了瞥,忽然就把车停下,叫她一声:“邹糖糖。”   邹茵扭过头看他:“干嘛?”   他瞅着她没好气的模样,噙嘴角:“忘记刚才是什么味道了。”   忽然就越过座位向她这边压过来。   他吻人的时候,喜欢一只手拖过她的五指,反扣紧缚在头顶,另一只手环过她的颈肩,把她整个儿压向自己。那浓眉长眸,唇线迷人,每每总叫邹茵心惶乱跳。一亲就要亲很久,舌头带着一股道不出的野劣,卷着邹茵用力地汲取,起初时邹茵忍不住窒息,总是推攮着想要挣扎,但他很久了才会把她松开。   然后盯着她失魂落魄的娇颜,戏谑:“别告诉我刚才那个是你的初吻。”   邹茵的脸红彤彤,在她的想象中,初吻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她猜他这样熟练,肯定早就久经磨练了,便胸口起伏着答他:“反正不是和你这个流氓,早都和别人十次八次了。”   陈勤森心如明镜,也不纠结,整整被勾乱的衣领:“十次八次了就这烂水平,吸个舌头都要教。”   又嗓音沉冷,半温柔半要挟地说道:“嘴都和老子咬过,今后就别当了婊-子又立坊,亲你的时候嗯嗯唧唧,转头又在人前当三好学生,装作不认识。” 第八章 (重写)   大概袭传了邹家女人的精细,又或者是五岁时邹美君那一幕给邹茵留下的印象太深,邹茵对于感情的态度是省慎的。陈勤森始终不是她心目中的良人首选。   即便是在她和陈勤森发生了亲吻之后,她也没有认真的考虑要和他往下走。他的招桃花属性,始终难以带给她安实的感觉。   譬如从九月中才开始的交往,十月的时候,邹茵就听徐萝卜说,陈勤森在背后买过避孕-套。   是被陈茂德偶然得知的。   那天陈茂德去市里买胃药,药店老板是他的旧相识。看见陈茂德,就有些难以启齿地嗫嚅:“阿茂哥,你那个儿子啊……”   陈茂德听着不对劲,问怎么回事。   老板就把他拉到一个小柜前,对他说:“这个啊,杜蕾斯、杰士邦,你儿子用的有些猛。上个星期才买过两盒,昨天啊,又来拿了一盒。是我老婆看到的,你不要让他知道是我告的状。”   老板讳莫如深地说。   陈茂德听完气杀杀地回村去,下午吃饭的时候就跟儿子说:“陈家的嫡子长孙,以后要传承家统的。你那些堂哥堂弟也不回来,这么多家财就靠你一个,年纪轻轻不惜身体,家法还没挨够是不是?”   邹茵那段时间和陈勤森的交往,是要他瞒着家里大人的。陈勤森就回陈茂德说:“知道了,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啊,你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一个样……”   当时张氏正站在一旁抹胭脂,陈茂德转头一看见老婆就蔫了。   话被徐萝卜往邹茵跟前一传,邹茵听得就变了味。   隔天晚上村里戏台子唱大戏,邹茵就拽着陈勤森的袖子问。陈勤森说是给郑元城买的,郑元城让他顺手帮忙带。   “那为什么要买多买一盒?”邹茵问得很认真。   陈勤森听了就捏她脸颊:“都以为我和你那个了,老子不要装装?就算不装,保不准什么时候你就范了,老子也有个备用。”   嘴角噙着哂笑,说完揽过她亲亲-嘴,那副冷隽模样即便在夜色下也是撩人的。   到了十一月他过生日,在冠凯华城订了个豪华大包,请了圈子里的一群人小聚。   那天晚上邹茵坐在陈勤森身边,黄瑶一身兰紫色薄线衫,手上端着酒杯走到她跟前,笑得酸溜溜:“我知道我比不了你,可我就是看着难受。那这样吧,我喝三杯,你喝一杯,你把这些酒干了,今后我也把之前的忘了。”   邹茵当时坐着没有动,这个酒她并不想喝。   黄瑶看见她没动,就自己干了一杯亮底,她不动,她再干一杯,等到喝第四杯的时候,陈勤森就微瘸着站了起来。说道:“这酒我替我女人喝。过去不管什么恩怨,都是我陈勤森惹来的账,老子的账自己清,和她没关系。”   即便在陈勤森上职高谈那个小女朋友时,黄瑶也压根儿都不忌惮。可是她没料到陈勤森现在竟会护短如此。黄瑶眼眶晕着红,凝着陈勤森俊逸的脸庞,最后就咬咬牙对他恨声道:“好,既然是阿森你要代喝,那也可以,我喝一杯,你喝一瓶。”   邹茵不知道陈勤森最初的那一次,到底给过了黄瑶什么,以至于都这么久了,黄瑶还对他耿耿于怀。   那天晚上的陈勤森喝了十一瓶,最后的半瓶是被邹茵夺走的。陈太太张氏疼爱儿子,私底下曾和邹茵闲聊,说他的胃从职高毕业后就一直不好。陈勤森喝到第十瓶的时候,脸色就已经有些显灰了。彼时邹茵就抢过酒瓶说:“陈勤森,你再喝我就走了。”   最后黄瑶的男朋友张志列也看不下去了,上前拖着黄瑶离开:“好了好了,谁还没有个过去。过去都过去了,老子都不介意,你那么放不下做什么?”   黄瑶的这个男朋友张志列对她很好,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   回去的时候便只能打车,那天是周六,原本打算聚一聚就回水头村的,但陈勤森喝过了,开不了车。   夜里十一点多,酒散后天空下起雨,凉飕飕的,郑元城带着何惠娟去开房间,邹茵就只得和徐萝卜一起,把他扶到了他在淮嘉路的公寓。陈茂德疼儿子,怕陈勤森夜里玩太晚,去了乱七八糟的地方住,给他在城里置了好几套房子。   一座高档的住宅小区,两个人进电梯的时候都被淋了个半湿,徐萝卜自己去找地方住了。   他的楼层在四楼,陈勤森喜爱4和7,他是个怕死的人,只说地震来的时候跑得快些。   打开房门,他一进去就脱衣服,又解开裤袋,露出脊背上赫赫斑驳的一条龙凤纹身,然后晃进卫生间开淋浴。   邹茵坐在沙发上等他,深色的沙发上散着他不知何时换下的两条内裤和背心,其中一条内裤的中档面朝上,隐约一点男性的浊痕,边上还有一本各种大尺度的欧美情涩画刊。邹茵往纸篓里凝一眼,眉头微蹙起来。   听到陈勤森在浴室里醉声喊:“邹……邹茵茵,邹糖糖,去大房柜子底下二层,给、给老子找条内裤。三声不过来,老子就这么出去了。”   邹茵便走到他门口,咬了咬唇说:“陈勤森,三个月也快到了,我觉得我们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隔着一道玻璃拉门,隐约看见陈勤森正在里头淋浴,许是酒后晕沉,他倦怠地靠在浴室壁上,一手拿着蓬头,雾气勾勒出一道模糊的颀隽身影。听到她声音似乎淋浴稍顿,继而又若无其事说:“邹糖糖,信不信老子就这么走出来。”   邹茵再要想说第二遍:“陈勤森,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不是你这样……”   “刺啦——”他已经拉开门出来了,赤-裸着精健的上身,下面随便裹了条浴巾,可看到硬悍而窄实的腹肌下,隐隐有茂密丛林痕迹。   一双眼睛阴柔:“邹糖糖,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你要有心就重复一遍,是嫌我没舍得太早干你是吧?”   邹茵不自禁往后退一步,呼吸顿时便被他湿漉而炙热的酒气堵住了。   但到底是醉得不轻,咬了少半个小时的嘴就被邹茵推去了大床房,喝醉后一倒床就睡着。   邹茵看到他料理台上有醋,就给他煮了碗解酒汤,然后自己也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半夜陈勤森起来撒尿,看到就把她抱起来。睡着后的邹茵,及肩的碎短发松散着,身子馨香又软和。   陈勤森在她的胸脯上捏了捏,然后就着她锁骨一咬:“小蜜糖跟椰子似的,明天就带你去买乳-罩。”   十一月的半夜已经是初冬冷凉,他取了条鹅绒被子,早上邹茵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和陈勤森睡在了一起。   陈勤森说邹茵:邹糖糖,老子他妈就是玩累了,不想玩了,才找了你这么个看起来不想闹的。没想到你却是个又作又矫情的小骚-包,挠得老子挂心扰肠,没一天安生日子。   言罢便俯下脸庞去亲邹茵,他的身量颀健,身上打着一丝淡淡的野性香水,吻人的时候气息温柔又炽烈。邹茵被他吻得红唇润泽,如同染了蜜,回村的时候便要微微含着头。   后来才知道那个黄瑶和他的事,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简单。   黄瑶的爸爸虽然现在寒酸了,可在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中,还算是很不错的。他们两个从小订了娃娃亲,那时候陈勤森俊秀出挑,黄瑶的爸爸巴结陈老太爷,时常带着女儿去陈宅里玩,两个也算两小无猜,亲密无间。   等到陈勤森六岁小儿麻痹,初愈后一条腿微有不稳,而且最重要的是,陈勤森成绩很差。   黄瑶爸爸那几年日渐发达,渐渐就开始转而巴结另一个村的郑家大佬了。   郑家大佬的五公子,比陈勤森略大年纪,生得也端正,成绩也佼佼喜人。陈勤森九岁那年的三月,附近几个村祭大帝,祭祀结束后在郑村摆大酒。三个人放学后一起走在郑村的路上,陈勤森牵着黄瑶的小手,郑五公子一个人走在几步外,黄瑶的爸爸开车停过来,然后扯开陈勤森,牵走了黄瑶和郑五公子。   黄瑶问:爸爸,阿森哥哥在后面啊。   黄瑶爸:知道啦,小瘸仔慢慢走,他知道路。   三月细雨淅淅,陈勤森被撇在村公路上,目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后来管家来接,说黄某某在正桌上招待郑家,老爷子海纳百川,也默着没说什么。   但黄瑶不喜欢郑五,从初二青春期起她就爱慕邪气的陈勤森。高一下学期不读了,黄瑶爸爸急着要她和郑五订亲,她去找陈勤森,说他要是不出来,她就和郑五睡。那会儿陈勤森正有女朋友在谈,没理。黄瑶就赌气和郑五过了一晚。   但没想到隔两年郑五短命归西,那时黄瑶爸爸家世也破落,这时候再想回头,陈家早就不理了。黄瑶再看陈勤森,也就越发够不上,只能巴巴地日思夜盼。及至真的发生关系了,陈勤森也不稀得和她。   *   寒假的时候,黄瑶又哭哭啼啼地给陈勤森打了个电话。   那天陈勤森送老太爷去市里一个鉴宝拍卖会,送完在路上闲逛,接到黄瑶的电话,说张志列被阿大的人拦了,叫陈勤森帮忙去救。   陈勤森皱眉说:“黄瑶,这是你自己的事,老子没多少耐心的。”   黄瑶就撕心竭力哭:“陈勤森,你不要我,现在难得有个对我真心真意好的人,你也要见死不救。”   后来陈勤森就调转了车头。阿大本来就和陈勤森有芥蒂,这会儿自己送上门,直接下手不留情,等郑元城带人赶过来,陈勤森已经挂了彩。   徐萝卜来告诉邹茵的时候,邹茵正在厨房削土豆皮,差点儿就把手削到了。   但邹茵三天都没过去瞧一眼。第三天,陈勤森就换了个人来,说邹茵要是再不去看他,他就放话出去,说她邹糖糖和他陈勤森上过床。   捱到下午的时候,邹茵就去了趟陈宅。陈太太张氏看见她,连愁绪都消展了,给她递了个药碗叫她端上去。   那个时候距离三个月的试谈恋爱早就超期了,邹茵走在路上便打好了腹稿:陈张宝,你何必自欺欺人,吧啦吧啦。   但当她走进他二层的大卧房,看到陈勤森英俊脸庞上的青灰色,一条胳膊挂着绷带横躺在床上时,她就又气落得无话。   陈勤森似洞穿她要说什么,先开口道:“把你的话先缓几天,老子这会儿半死在床上,再被你剜几下刀子,我还不想太英年早逝。”   嗓子也喑哑,张氏说他发着烧不退。   “是张姨叫你吃药的。”邹茵把药碗放到茶几,眼神空洞地避过他不看。   陈勤森托以伤口痛,叫她端过去。   他喝完了漱口,摸摸邹茵的手觉得冷,便又把她的手放到被子里暖和。   暖着暖着就亲上了,后来就暖出了问题,那里高高的起出来一只龙。往常邹茵从来不管的,都让他自己去卫生间解决,那天他手受伤,便把邹茵箍在身下说:“邹糖糖,你要是不肯帮我,我就直接滑进去了。”   邹茵被他顶得又痛又麻,只得叫他先放她起来。那是她的第一次,笨拙得不行,两个人怕弄在床上被张氏发现,就去了一旁的木脚沙发。哪儿想去了沙发,陈勤森却越发狂野了,邹茵被他抵在角落里震,忽然地崩塌一声,就听见底下传来老太爷的叱骂:“猴死囝仔,派系、派系……”   后来就全村传开,无人不知陈家的大少爷搞掂了外姓邹家的女儿。彼时邹茵再不想和他在一起,那会儿也分不了手了。 第九章   隔年二月邹美君最后一次打来了款,隔着电话线,听见那边温温柔柔的女人声音说:“再三个月也满十八岁了,我这边弟弟长大也要花钱,以后让她自己想想办法吧。”   那会儿姑奶奶站在楼梯口拿着话筒,邹太婆留下的小房子清简静谧,邹茵正在厨房里抹桌子,隐约就能听到邹美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再婚后变得很祥宁。她到底还是记着她生日的。   高三毕业的暑假,邹茵在Z城思亭街的一家茶点坊打工,一个月900块钱。在2006年,大学毕业生的试用期工资许多都才一千、一千二,有这样的薪水在小城里算是不错了。   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陈勤森开着车在店门前停下,给她的窗口扔了一部崭新的三星大彩屏:“邹糖糖,拿个锤子砸了它。”   当班的两三个小姐妹面面相觑,邹茵不解地走出去:“陈勤森,你又在干嘛?”   她身上穿着栗色的花边围裙,像个乖巧的小女仆。陈勤森揉了揉她的胳膊:“邹糖糖,老子养你啊。”   邹茵是不想花陈勤森钱的,但陈勤森把她抻进胸口:“当我的女人要你这样辛苦?砸个手机也不值老子两包烟。”又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说:“两万,以后每年打到你卡上。大学四年上完,要是不想嫁给老子,就连本带利息还给我。”   那段时间邹茵正在向学校申请贷款,心底里是犯愁的。他这样一说,邹茵就捻着卡说不出话了。   录取通知书八月初到,七月中张氏从旅行社拿了册子,问邹茵和陈勤森想去哪里玩,让陈勤森带着她出国转一圈。邹茵借口说想安静地等通知,两个便没有去。   等到通知书下来后,陈勤森就带着她和郑元城他们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岛。何惠娟上完高中就不读了,即便她后妈怎样张罗着要给她花钱上个大专,她也一定不去念。   岛上风清云淡人烟渺,几个在沙滩上烧烤野宿。夜里的时候睡在小帐篷里,陈勤森的臂膀托着邹茵,那会儿邹茵的头发已经为他留到肩上了,柔软中带着沁人的馨香,陈勤森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说:“邹糖糖,老子陪你去上大学。”   “我怕你去了外面,见多了外面的世界和男人,就不爱我了。”   他们其实并没有正经说过谁爱谁,但那会儿用着这个词,似乎谁也没觉得要注意。邹茵答他说:“你胡思乱想什么呀,陈勤森。”   暗夜灯影朦胧,打着两道年轻悸动的身体,虫鸣蛙叫里掩藏着人类探知荒芜的声息。那天晚上的邹茵就和陈勤森越过了最后那道防线。   陈勤森有一片茂密的森林,他的很骁悍,即便邹茵此前已经见识过,可真正要尝识,仍然难以承受得下。他到她的半途中时,她就已经眼圈都红了起来,吃力推搡着他想要临阵脱逃。   但没有用,陈勤森还是执拗地完成了。那炽烈的气息温柔拂过邹茵的脸,然后她的头发嘴唇和耳畔便全都沾上了他的吻痕。   第一次的时候只有十几分钟,后面第二次半个多小时,再后面就到了凌晨三点多。邹茵躺着的地方晕开点点樱红,丝丝渗入底下的沙滩。   两个人在帐篷里呼吸胶着,彼此都有些赧然,邹茵的脸颊还晕着红云。   陈勤森盯着她的眼睛,信誓旦旦地说:“邹糖糖,以前的,老子真的不记得。我现在满脑子记着的都是你的香味和你的唇!”   又说:“今后胆敢离开我,就别怪我想和你同归于尽。”话说得好像那才是他的人生之初。   送邹茵回来的时候,邹茵都没和他说话,倒是陈勤森站在车门旁看着她的背影,像裹着满腹欲言又止的宠爱。   邹茵一开始是很抗拒和陈勤森做的,闭上眼睛都是陈勤森那个让她难以承载的痛,还有他健朗肩背上耸-动的纹身。在床上躺了三天没出去,姑奶奶以为她两个又吵架,做了一顿饭请陈勤森来吃。   茶色木的小饭桌上,有邹茵爱吃的糖醋鲤鱼,和陈勤森喜欢的红豆小馅饼。姑奶奶给一人夹了一筷子,说:“年轻人干嘛火气那么大,有话好好讲吗,哪有什么好黑脸的。”吃完了叫陈勤森陪邹茵上楼说话。   二楼是邹茵的小房间,窄窄的十几平米,窗台边一个小书桌,藤条的书柜,旁边一张木架子床,整洁又清新。陈勤森问她消肿了没,睡都跟老子睡过了,总不会一辈子不想理我吧。   过一会儿徐萝卜在楼下叫走姑奶奶,说张氏找她过去有点事要说。陈勤森就在邹茵的床上又来了一次,这一次小心翼翼的,邹茵似乎体尝到了某些奇妙的愉悦。在接下来的一段即便分别的日子里,两个人便逐渐熟稔和缠黏了起来。   月底陈勤森送邹茵去学校,给她买了台笔记本电脑。在头一个学期里邹茵的变化并不大,陈勤森隔二三个月的时间才来看她一次,平时基本互相打电话和视频聊天。等到第一学年结束的暑假,陈勤森在火车站接邹茵下车时,下来的邹茵却让他恍然耳目一新。   要知道天地之间有灵气,人去到别处,见了不同的风景不同的光,回来时脸上和周身的气息便也不同了。   那会儿的邹茵头发长及腰,尾端烫了一点小波浪卷,身上穿着泡泡袖的收腰小裙,明媚而青春扑面。07年的陈勤森已经24岁了,没有再染额前的那一缕头发,他穿着一身休闲的T恤短裤,颀隽挺拔地立在站台上。伸手拥过邹茵,眼角略过一丝狼野的宠溺:“几个月没见你,都他妈变了个人。”   他没有直接把她送回水头村,而是先去了在嘉淮路的公寓。   一进门陈勤森就火急火燎地堵住了邹茵的嘴,一手撩下她的肩带,一手探向她的腰后。喘息沉沉道:“屁股都这么翘了,是不是瞒着你老公在外面上过男人?”   ……   后来从大二起,就时常隔半个月一个月的去学校找她,一找她便总是要开宾馆住酒店,三两天邹茵都不能在寝室里休息。大一大二,室友几个有的连初吻还没送出去,时有深夜睡前闲聊,聊到某些敏感的方面,总是充满羞赧和遐想的调侃。而邹茵那会儿,却早已和陈勤森在酒店的大床上震过了不知多少次。   每次做完之后,陈勤森总会顺手翻开她的通讯录列表。看到一个“张鸣,”便微蹙眉头问她:“这小子是谁?”   邹茵答室友,起的男孩名字。   又看到一个“吉泽兄”,问这总不会又是女扮男吧?   邹糖糖,你他妈是不是趁老子不在你身边,心野了?   邹茵答说是个大三的一个师兄,一起在学生会的干事。   陈勤森就不爽了,那声“师兄”听得他极不适,他便总是在床上一遍一遍地索要她,叫她下不来地。忽而的恩爱缠绵,忽而的疑心病重与拷问,每每总让邹茵觉得心也很累。   等到大二下学期放假,邹茵因为暑假勤工俭学没能回去。那段时间陈老太爷在给陈勤森传授看家饭,陈勤森是四岁上就跟着老太爷学的,本性极有天赋,偏学得不认真。老太爷海纳百川,幕天席地,也不逼也不责,这会儿年纪渐大,才开始对此严肃起来。   陈勤森走不开,打电话叫邹茵回来,邹茵没回。   有一天,她正跟着师兄从面包车上卸活动礼品时,那个叫吉泽的师兄脸上就忽然挨了一拳头。   是陈勤森打的,吉泽是个清逸儒雅文质彬彬的那种男生,一下子眼镜框就被打歪。陈勤森又接着打了一拳头,吉泽歪在了草坪上。   邹茵质问他:“陈勤森,你发什么疯你这是?”   看到陈勤森俊脸上几许妒怒,哂叱道:“邹糖糖,几次三番叫你不回去,就是为了和这小白脸在一起?你当老子是嗑瓜啊!”   天晓得邹茵当时有多尴尬,那会儿已经快开学了,不少提早回校的同学都看到,邹茵和吉泽又都是学生会的干部,影响挺不好。   那天晚上住在酒店里,陈勤森在浴室淅淅沥沥地冲澡,叫邹茵去给他拿条内裤,他洗澡从不带内裤,邹茵就坐在床边没理。   等陈勤森出来又要揽着她亲热时,邹茵就说:“陈勤森,我觉得我们还是算了吧。”   邹茵那会儿的眼神是疏离的,她如果只是憋气和赌气,只会叫他陈张宝。真生气了才会这样平静而冷漠。   陈勤森站在她身边,窄实的腰腹上还余着浴室的水渍,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邹糖糖,你翅膀长硬了,看不上老子了是不是?”精致的长眸中隐着火光。   邹茵仰起下巴看他的脸,咬唇吐字:“陈勤森,我现在连看见你背上的纹身都反感。”   陈勤森原本哂笑着的脸,便因着这一句一下子阴冷了。   他的纹身其实是非常精细考究的。是老太爷的一个朋友,一个已经收山的行家老泰斗从香港过来,专门给他在背后亲纹的。森林绿的底,弥补他的五行之缺,用橙与红勾勒凤刺与龙鳞,鬼斧神工,映衬在他古铜色的脊背上,显得十分的悦目。   陈勤森便把邹茵一臂推倒在床上:“邹茵你欠做了是不是?那就先做到你说不出话。”   接着一下子猛然贯穿,邹茵如同被羞辱,想起每次都要应承他,想起每次一说分手他就来这套,忽然就在他英俊的脸庞上pia了一掌。   其实很轻的,但声音细而脆。   邹茵说:“陈勤森,你的钱我都没动,卡上的我只用了三千多,我都自己打工开销的。还有你给我买的手提,算下来一万多块。卡先还给你,其余的我每个月用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打到你卡上。”   “……我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陈勤森听罢,扭过她的颈子正对自己:“邹糖糖,你当自己是婊-子么?那这些钱就当买你睡了两年吧。”然后把她从怀里推开,仰躺在一旁的大床上,气息深沉的不语。   次日天初亮,五点多钟陈勤森就起身走了。   路上开到计费处,给邹茵发来一条短信:“邹茵,你真的没爱过老子?”   邹茵手一狠删掉了没回。   高速上陈勤森等了两个多小时没消息,他就叱一声:操。把手机砸在了玻璃窗上。 第十章   那是他们两个为时最长的一次吵架,吵到以为很可能就此这么分了。   从2005年的夏天认识,到2008年的夏天闹翻,三年里经历了邹茵的高中和大学,即便零零种种小吵小闹好多次,但都没有冷战过这次这么长。   八月多闹的,一直到十二月,中间三个多月彼此都没再联系。   陈勤森回去后应该没有告诉家里的大人,因为姑奶奶和张氏给邹茵打电话时,并未觉察出有什么异样。   张氏在电话里问她:“阿妹最近怎样了?吃的睡的还好吗?你阿森哥最近和朋友合伙弄了个酒吧,都在忙着搞装修,也没空去学校看你。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缺什么就和阿姨说。我和你陈伯这一脉就他一个儿子,家里的东西早和晚都是给你们的,你不要太节约。”   张氏的声音总是暖暖慢笑的,听起来让人感觉很亲切。邹茵好几次一句“已经分手”的话在嗓子眼里张口欲言,最后出口都变成了:“知道了,张姨。你和陈伯还有阿公也要注意身体。”   九月底的时候,何惠娟和邹茵聊QQ,那段时间郑元城的家里似乎出了点什么麻烦,很少看见何惠娟再天天上网泡吧了。邹茵问她具体的,她也含含糊糊说不清。   视频那头何惠娟问邹茵说:“糖糖,你是把陈勤森甩了?”   语气有点唏嘘的,小心探问。   邹茵“嗯”了一声默认,然后问:“怎么了?”   何惠娟就喃喃道:“也没什么,就是前天我和元城去酒吧,看见陈勤森身边坐着个女的,他手揽她的腰,那女的还给他拭嘴角,看起来挺亲密的。我就问了郑元城,郑元城说是他新女朋友,我这不纳了闷跑来问你吗?”   邹茵听了,只觉得心里哪块地方被钝钝的一扯。说分手的时候,看着他阴沉的隽脸,满心斩钉截铁地想要摆脱,怎么听到他另觅了新欢,却仍涩涩地不适。   但一想陈勤森的招桃花属性,即便之前没分手,他身边的莺莺柳柳还少吗?   邹茵就做一脸淡漠,透过话筒问:“哦,那个女的怎么样?”   何惠娟答:“叫张什么洁的,哦,张晓洁,好像是黄瑶男朋友张志列的堂系族妹,头发长长的,瘦瘦的,比咱俩年岁差不多,长得挺可以。”   又问邹茵发生了什么?   邹茵就说:“他在我学校里打了人,一个高年级的师兄,鼻子都出血了。”   何惠娟吸-奶茶的动作一滞,末了慨然道:“邹糖糖啊邹糖糖,陈勤森要是比作一条龙,你就是他命中的那条凤,注定要被你相爱相杀伤筋伤脑啊。”   邹茵便没继续追问。十一月陈勤森过生日那天晚上,十点多时他一直沉默的QQ上线闪了下头像。往常陈勤森过生日邹茵都会送些小礼物,比如一个两百来块的打火机,或者檀木镶黑曜石手串之类的。   陈勤森收到总会嫌弃:“邹糖糖你这么抠,老子给你的钱都包养男人去了,买这么廉价的玩意。”   但说归说,打火机和手串都是一天不离地戴在身上的。   那天邹茵在线隐身查资料,看到他[轩辕勾陈]的上古神兽明了又暗,她抿了抿嘴角点开,但又关掉了。一直到凌晨12点过后,陈勤森的头像似乎隐身下了线,因为那只神兽变成了在酒吧里揽着一个长发女孩子的照片。邹茵没有点开大图看,也关了电脑去睡。   她那段时间除了上课,忙学生会的事,外面还兼职做着家教,忙得什么也顾不上心思想。那个叫吉泽的师兄升大四了,邹茵大三,自从被打伤后,反倒便对邹茵多了几分关切。两个人以工作的名义吃过几次饭,吉泽问邹茵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邹茵心里闷,也没有刻意拒绝。   这样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底,有一天姑奶奶出事了。   是在起夜的时候出的事,厨房喝了杯水走到房间门口,忽然心口一拧,整个人就歪在了地板上。凌晨两点多,她在倒下去之前,摁通的是陈勤森的电话。那会儿陈勤森还在音乐-城里抽烟,接到电话听一声,便赶忙起身回去,把她送到了市里的医院。   急性心肌梗塞,好在发现得及时,住几天院就没什么问题。姑奶奶怕邹茵担心,没告诉,那几天都是陈勤森安排人照拂的,自己也时常买了水果去探望。   姑奶奶的哥哥比她大十多岁,那年姑奶奶五十六,她的哥哥都快七十了,回来不方便,叫她出去生活一段,说美国那边什么物理疗法效果很好,有病早治疗,不要拖久了麻烦。   姑奶奶以前舍不得出去,签证是早就办好了,但她从邹茵六岁小脸蛋粉嘟嘟的时候起,一直看到邹茵长成一个标致的大姑娘,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她哥哥都叫她去,她都舍不得丢下邹茵一个人没人照顾。这次她终于就答应去了。   电话是陈勤森给邹茵打的,邹茵接到他电话时还有些意外要不要接,然后听着听着,眉头便锁了起来。   和学校请了7天假,回去是陈勤森到火车站接的,这次他没进站台,只在出站口等着。   邹茵出来,他就落下车窗。十二月的天已入冬,他穿着黑色的棉服,依然是那个铮铮帅气的飞机头,鼻梁英挺,一副阴冷的大少爷做派。   邹茵这次穿的朴素,他看到她把头发又剪到肩头了,绾色大衣里一条银红的半身裙子,他的眼睛便眷眷地凝了一眼,继而又漠然地收回来。叫邹茵坐上他的后座。   姑奶奶最后住了两天,给邹茵留了不少腊肉、腊鱼和泡菜,说可以放到你寒假回来,过年的时候刚好拿出来吃。又叫邹茵在家时把电视声音开大点,费不了几度电,喧喧嚷嚷的也就不会那么冷清。   然后给陈勤森和张氏送去了几盒红豆小馅饼,说以后想吃了可以叫邹茵做,她的手艺都是我教的,就是平时我没舍得让她下厨。   走的那天早上,邹茵和陈勤森开车送她到隔壁X市的国际机场。   X市是个小岛城市,冬天虽然不太冷,可近海的风总是呼呼地响。两个站在那里,为了怕姑奶奶担心,是假装牵着手的。   但姑奶奶吃了多少年米,是明眼人。对他们说:“人家结婚拜堂的夫妻,还保不准三天两头吵架,年轻人谈个恋爱有什么过不去的。少宝是个会担事的好孩子,邹茵你不要总欺负他。少宝也疼爱邹茵多一点,她没妈妈在身边的。”   说着祥霭的脸上就堆出笑,擦擦眼角进站了。   远处一架飞机起飞,发出轰轰的鸣动声响,邹茵的心里涌起酸楚。   待看不到姑奶奶了,两个人便对视一眼,松开手,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陈勤森睇着她鬓角光洁的颈子,问:“头发剪了。现在有人照顾你了么?”   他的嗓音低哑,几许生疏中几许沁入已久的柔情。听得邹茵的答话不由有些哽,邹茵答说:“不需要你管这些,我自己会过得很好。”   陈勤森却就最见不得她这样。忽然两步紧过去拽住邹茵,说:“邹糖糖,你什么时候才肯跟老子和好啊?”   邹茵抵着他的胸口,一抹熟悉的温暖。她就揩他的衣角:“好什么,你都已经有女朋友了。”   眼角红红的,他看到她轻咬起的唇瓣了,那抚在他衣领上的手,白-嫩有如葇荑,他还是那么习惯她的温柔和她的香。   陈勤森默了默,大手便在邹茵腰上一兜,抱紧了说:“老子那不都是给你气的。只要你肯再和我好,我现在就给你把她断干净!”   “那你也亲过她了?”邹茵倚着他说不出别的话。   陈勤森没应,一辆车开过,溅起路上几点水渍。他可能没有听见,俯唇在她额头上宠溺地亲了亲。   姑奶奶走了之后,邹太婆留下的屋子静悄悄的,明明还是那么小,怎么却空寂得叫人心慌。那天晚上陈勤森送邹茵回来后并没有回陈宅。   Z城靠海临山,冬天还是湿冷。邹茵的火车在四天后,那四天里陈勤森就寸步不离地陪在邹茵的左右。   似乎是空荡下来的房子叫邹茵害怕,就是害怕那种身边世界再没有人的感觉,她对陈勤森显得很主动。柔软的被子里,两个人密不透风地纠缠着,陈勤森动情地问她说:“邹茵,你以后还要不要我了?”   陈勤森自从那一次起,都没有再问过她爱不爱自己,后面即便再问,也都只是问“要不要。”   “陈张宝……”邹茵就喊他名字,主动地仰起身子,去吻他脊背上斑驳的龙凤纹身,一点点细腻地在唇齿间游过。   他叫她用言语答,说:“邹糖糖,你要我,敢不敢就喊我一声老公?”   邹茵吟咛地叫了他一声。陈勤森听罢,忽然便咬唇俯下去:“操,邹糖糖,老子他妈一点心髓都断送在你这里了!”他们互相荒芜贯穿着,在那个冬日的几十个小时里,像在海水中缥缈过了不知道多少次。   那几天是邹茵大姨妈前几天的安全期,陈勤森没有做防护。两个人除了吃饭,所有的时间就都圈在邹茵的床上,被子里裹着两颗朦胧试探的心,好像永远也做不完。   陈勤森没有问邹茵有没有和别人怎样,动作却是极劲而温柔的。每天早上七点多起来,做了一次后邹茵起床去洗漱,陈勤森就裹了外套骑车去早市上买菜,然后回来给她做饭。但他做不好,回回洗好菜了又都是邹茵来帮忙。陈宅那边也不管他,有什么事只叫徐萝卜去办。   四天后,陈勤森就开着车把邹茵送去了车站。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原本打算写到现代男主出场,但发现写到这里已经三千多字了,所以移到下章来写。   倒叙结束,下章开始进入正叙,亲们多多关照哈,爱你们哟!   以及谢谢列表里投雷和灌溉打赏的小伙伴们,大家破费了,感恩鞠躬!   小伙伴们要是喜欢文文,能不能去葫芦的专栏里收藏一下作者专栏,我会很爱你的(*/ \*)   ------   话外:其实!非常好奇,为什么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给某人起名叫烧包→→,求解(倒地) 第十一章   但邹茵不知道的是——   在2008年的那个秋冬,郑元城父亲的生意遭遇了致命的崩塌,一个多年得力的骨干暗中做鬼,与背地里黑手来了个釜底抽薪,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使得郑氏集团的经济一下子抽空断层,破产岌岌可危,几个大股东更时刻面临牢狱。   陈家与郑家多年世交,陈家在郑家的生意里乃是占了百分之四十大股的,这件事对陈家的元气损失亦为惨重,就连老爷子一向泰山稳坐的人也都咳病了一场。   那段时间郑元城虎落平阳,几乎不再光顾先前的场子,邹茵有在电话里问过,何惠娟也只是答得含糊其辞。   陈勤森作为陈家嫡长一房的接宗大少爷,压力是巨大的,那年的陈勤森已经25近26岁了,此前他是不管事的,家大业大随由他挥洒。但自这个重创起,许多的事情老太爷开始叫他去应对。   那会儿邹茵刚与他决绝分手,但其实他后来有去邹茵的学校偷看过她,看到她和那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男生一起吃饭,一高一矮的从大门口走进校园。记忆里邹茵高中时白皙的素脸,棉布的短袖和蓝布的裙子,变得明媚娇俏,低跟凉鞋衬得她双腿直长,后臀勾勒着初熟的女人味。陈勤森坐在车里隔着窗抽烟,那隽逸的脸庞就浮起一片阴凉。   在那段内外交困的躁郁下,陈勤森好像就和那个叫张晓洁的女孩子发生了。   张晓洁生得柳条儿似的,一米67,削肩,苗苗条条的,比邹茵大一岁。她的头发也是柳条一样又柔亮又长,快长到腰了,给人的感觉好像林黛玉。   陈勤森在分手期间和她发生了事,是瞒着邹茵的,具体有过几次就不晓得了。姑奶奶的出事是邹茵和陈勤森之间的转机,在那之后陈勤森对邹茵呵护愈加,在姑奶奶离开的当晚,他们两个做完一次后,陈勤森就把企鹅头像又恢复了回来。   他身上的气息和热量是叫邹茵沉迷的,她对他还是依赖,在那段时间,陈勤森则近乎焦渴地宠着邹茵,甚至在床-事上他对她也是极尽的温柔和执着。从大三上学期末到大四毕业,他们基本算是处于一种如-胶-似漆的状态。   陈勤森房间的那面镜子,就是在他25岁年底安的,彼时安完,邹茵还羞恼得拧了他一把。陈勤森就抓过她的手在唇边咬,目光澈澈地盯着她说:“反正以后都不分开,被你老公看了又怎样?”   那时候的邹茵对此一直不知情。   毕业后邹茵回省,在临近的X市上班,工作算是比较顺心不累的。姑奶奶也已经从美国回来,她去了一年多以后还是想这边,就依然打点了归程。邹茵和陈勤森手牵着手走在水头村里,人们都在等着他们的喜事,姑奶奶也终日盼得不行。   那段时间邹茵常在陈家吃住,张氏对他们说:“老爷子年岁也大了,本来之前有说让你们高中毕业就订婚,我想想你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不能这么早就把你的心绑住。既然你现在还和我们阿森在一起,不然就择个好时日,把事情办了吧。”   姑奶奶在旁相当高兴地合掌:“好啊,好啊,邹家也有姑爷了。”   其实回忆起来,邹茵自从认识陈勤森起,在金钱方面似乎就再没有过窘迫。且这些都是毫无觉察的,连她自己都时常没有恍惚过来。那年陈家尚处于元气恢复阶段,并不似最初的财大气粗,张氏把话说得也委婉。邹茵是拒绝不了也没想过要拒绝的,她也想,不然人生或者就是这么顺其自然的走下去了,遇到了陈勤森,然后就是陈勤森。   那段时间她和陈勤森欢-好,甚至经常都没有用套,陈家也时有时无地翻拣起老黄历。但有一天晚上,记得那应该是2011年的七月天,离着邹茵大学毕业近一年了,有一天邹茵上网开QQ,看到邮箱里有个陌生的邮件,她随手点开来,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陈勤森熟悉的模糊面貌。   他颀健挺拔的身型,穿一件黑色外套,冬天,身边跟着个苗条瘦长的女子,披着米色的兔毛领呢绒。照片显示的时间是深夜十一点多,而他们身后的背景,则是富丽大酒店五星豪华层的电梯口。   再一张就是他拉开车门,护送那个女的上车,时间是清早九点。最后一张是张晓洁的刮宫化验单,因为时隔了两年,纸张有些褶皱,签字的时间是2009年的三月。而邹茵,是在08年的12月下旬才和陈勤森和好的。也就是在和好的三个多月之后流的。   等陈勤森从他合股开的酒吧里回来,便看到了邹茵哆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陈勤森俯身问她怎么了,哂笑地想要抻起她亲-嘴,然后他的脸就被邹茵挠了一爪子。   邹茵红着眼眶问他:“陈勤森,你和她……发生了几次?”   陈勤森表情一默,精致的眼角余光瞥见电脑,就说:“邹糖糖,你都想些什么呢?老子是去酒店里找人。”   邹茵质问他:“去酒店找人,一定要住一晚?还有这张刮宫单是怎么回事?”   陈勤森不擅长解释,脸色忽然就变阴起来:“邹茵你还有脸反问我?你那段时间背着我又做了些什么,你当老子不说,心里就不知道?”   他这样的性格,这么问,就必然已经是在心里压抑了几年了。扯过她就要把她往她的木架子床上压。   然后邹茵就跑出了屋子。   那天晚上姑奶奶去她外甥女家,楼下没有人,邹茵出去时穿的是居家的白裤子和西瓜短袖,忽然被一颗石头绊倒,她的裤子底下就渗出了一缕红,勾勒出了内里屁股的美好形状。   陈勤森从楼上追出来,一下子就把她抱起在怀里,绞心道:“邹糖糖,老子他妈的只对你是认真,就只想和你一个。”   在去医院的路上,邹茵推搡着不要他,陈勤森执意不肯松开。那段时间他们做-爱经常都不用套,张氏怕两个怀上了没经验不懂,一定要去医院里做个检查。   陈家大宅的堂厅里,老爷子和陈茂德一人坐一把沉沉的花梨木扶手椅,老爷子抽烟斗,陈茂德两眼睛盯着茶几上的手机屏幕。   两个多小时后,张氏打来电话说:没怀,是生理反应。   还好还好,没伤着,全家松了一口大气。继而又勃然大怒。或许原本还带着一丝企盼能抱小孙子,没怀上,希望落空,惩罚起家法来下手那就更重了。   陈勤森跪在牌位前受了二十匾,陈茂德粗噶着嗓门叱:“卖见效,以为你还是民国,现在都是一夫一妻。人家邹茵要是不原谅你,就跪在这里不要起!”   张氏对外放出话来说:“陈家的儿媳妇就是邹茵了,除了邹茵,旁的女孩子管她是天仙还是白菜,这个门槛儿都没她入的份。”   那天邹茵大姨妈出血痛得嘴唇发白,连她自己也都差点误会了。看完大夫说是气血虚,张氏把邹茵接到了陈勤森的二层小楼里,好汤好水的调理着。   邹茵本是定了心要和陈勤森分手的。隔天陈勤森受完罚,一直在牌位前跪着。傍晚徐萝卜拿着大彩屏手机,站在房间门口嗫嚅:“少保也是要当大佬的人,28岁了还跪在那里,以后在族人跟前面子会不足。”   又把手机屏幕晃给邹茵看,照片里陈勤森硬实的脊背上,被长竹匾打得青红淤肿,徐萝卜唏嘘说:再打就要坏掉了。   邹茵扭过头闭眼不看。徐萝卜下去就说阿茵嫂原谅他了。   半个小时后陈勤森回来,浅灰的背心上沾着血渍,眉眼憔悴。一进房间就爬上床揽住她说:“邹茵,你想要怎么我都行,想和我分手不行。”   姑奶奶劝邹茵:“女人啊,就要找个老公有钱有米供着你,你看你妈妈,后来也学乖了。少宝年轻贪玩,可他对你是谁都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他,阿姑这条命也悬了。他现在懂得错,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些年,邹茵和陈勤森之所以多次没分手,许多也是因着姑奶奶那一次,最后都隐忍下来。   邹茵不知道他和那个张晓洁到底发生到哪种程度,反正她也没抓到他实际把柄。听说张晓洁在Z城一个不算繁华也不算冷清的地段开了个休闲屋,到如今连当年的黄瑶都和张志列结婚,生了个2周岁的孩子,张晓洁也依然未婚。   何惠娟曾鼓动邹茵杀上门去看看,但邹茵一直不想去看,不想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也不想在店里撞见黄瑶,免得收她嘚瑟解气又挑衅的眼神。黄瑶这些年倒是发达了,自从郑元城倒台之后,她爸爸也从中翻了一个小身。   自从知道张晓洁那件事后,邹茵和陈勤森在一起,就一直是坚持要套的,早先陈勤森觉得受挫伤,后来便也逐渐鲜少对邹茵表露自己的情绪。   但自去年夏天开始,他就不用了,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邹茵一开始还有些排斥与他这种无隙的贴合,渐渐也就放任了。暗想如果怀孕那就结婚,反正年龄到了,他也已经三十而立,怀不上就逐渐冷淡到彼此都看明白。但一直到了今年,仍然没有动静,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出了这样的事,叫她怎么再容忍他?   *   一场会开完下班已经过了十五分钟,姑奶奶在五点半的时候打来电话,问邹茵有没有回去吃晚饭,邹茵在阳台上接起,说要加班不回了,姑奶奶嘱咐几句就挂断。   水头村地气有点湿,邹茵前几天把姑奶奶接来换换环境,今年姑奶奶已经六十二,好在除了有点风湿,其他都康健,精神气儿也很不错。   开完会再整理下资料,出大厦的时候已差不多六点半,大街上车辆川流不息,灯火霓虹。邹茵正欲伸手打车,看到对面一辆银色的小车上走下一道高大的身影。   转头看见她,有些意外地叫了声:“邹小姐?”   邹茵定睛一看,认出来是见过一面的骆希鹏。据说是一家地产投资公司的老总,大约二十八九岁。邹茵是在一次同在X市的大学同学结婚宴上认识的,是新郎方面的亲友,当时同坐一个桌,因为坐得近,客套闲聊了几句,后来酒席结束天上下雨,骆希鹏正好车里也载了两个老同学,都是熟识的,就叫邹茵也坐了一趟顺风车。   在小超市门口把她放下,考虑还要走一段路,顺手借给了她一把伞。那伞看着估计要几百块钱,邹茵原想找个机会怎么还他,没想到在这里见到。   她就回了他一句:“骆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骆希鹏笑答:“哦,过来开个项目会,邹小姐怎么也在这?”   骆希鹏笑起来比较亲和阳光,身高一米83,气宇堂堂的,给邹茵的感觉有点像她在高二时曾短暂倾慕过的那个林彦。邹茵微有拘谨,不过在面上看不出来,她就抬头看看大厦说:“我在这里上班的。”   骆希鹏顺势望向暗去的大厦灯火,低头凝了眼她白皙的脸颊,邀请道:“那估计是也没吃饭,邹小姐如果不介意,不如我们一起用个便餐。上次听说邹小姐是Z城人,正好一些不懂的可以向你请教下。”   邹茵本来还想找借口拒绝,被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推却了。   说是个便餐,但骆希鹏还是开车到了一个比较僻雅小区里的私人餐厅。   黄暖的灯光,角落小提琴轻咛,总共十来个小餐桌,坐了有七八座人,说话静悄悄的,让人不自禁感觉温馨静谧。   点了两份中式套餐,两个人浅浅聊了点Z城的风土人情。邹茵拿勺子的手柔白而纤莹,腕上挽着个镶红宝石金链,点缀得皮肤越发光洁。   骆希鹏看了眼,似随口问:“邹小姐平时喜欢在哪里用餐?”   邹茵答说:“我平时基本自己做,很少在外面吃。”   声音似春雨润润。骆希鹏笑:“看不出来邹小姐这般贤惠。”   一顿饭吃完,送到小超市门口,时间差不多九点半了。   邹茵掏出手机,才看到陈勤森在五点40分给打过自己一个电话,然后六点十分又打过一个,快八点的时候先后发过两条信息:   “在干嘛?”   “很忙?”   她才想起来,可能是接完姑奶奶的电话,不小心摁了静音。   从正月十五她回去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最后一次电话也是她说要回去看姑奶奶的风湿,今天晚上终于才想起自己。   邹茵心里又有点被搅乱。   她就给他回了一条信息:“加班开会,不小心摁了静音,有事吗?”   电话响起来,接起,便听到陈勤森那边低醇的嗓音:“到哪了?在哪边家,我去接你。” 第十二章   他说的哪边家,指的是邹太婆的房子和陈宅。   这些年两人虽未结婚,但双方通住着,在Z城这样的地方本也见怪不怪。   爱情谈到一定的时候,便没有了最初的波澜起伏,不会再像那个青春涌动的时代,因为你一个眼神、一句话没有解释清楚,或者是误会,而伤心伤脑一个晚上。渐渐的就像是一日三餐的米饭,天天吃着总是那个味道,忽然一段日子不吃了,才又觉出里头的个中滋味。   陈勤森的嗓音磁性而低柔,不由叫邹茵本已平寂的心又抓了抓。仿佛看到他披一件绸衫,搭着腿在花梨木椅上打电话的模样。邹茵就回他说:“不用了,我今天加班,没回去。”   陈勤森那边似默了一下:“忙到快一个月了?”   语气里听出一点生硬,邹茵还以为他根本不会去记这个时间,因此不回答。   陈勤森又缓和道:“陈伯和婶妈从新马泰回来,带了不少包和首饰,让你挑挑喜不喜欢,剩下的拿去送人。你什么时间回来看看?”   邹茵知道张氏不仅是去旅游的,很多的明星都跑那边去求子,她眼前忽然又浮起陈勤森床上那条细细的玫瑰内裤,心里就顿生反感。   她就答:“再说吧,我最近常加班。要进电梯了,回头聊。”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那我过两天去找你。”这头陈勤森半句话还未落尽,电话里已经传来冷漠的嘟嘟声响。温泉泳池旁雾气氤氲,他赤着脊背上的龙凤纹身,便喷了口烟把电话扔去小桌上。   徐萝卜在旁边问:“森哥,怎样了?”   陈勤森没回应,觑了眼阿K问:“房间你收拾干净了?确定她真的没发现?”   如今的少保哥,已经不再是当年冲动义气的陈少保了,从11年秋天开始,老太爷便逐渐把许多的事情交与他去料理。这二三年来,他已经变得形似散漫而不露声色,没几个人能揣摩他的内心想法,当年的跟班也都改口称呼“森哥”或者“阿森哥”,陈少保已经是过去时了。   阿K连忙答:“确定。那天都出去了,就我留在前宅里看家,看见阿茵嫂一个人走进去,过了十分钟又拎着一个小包出来,脸上安安静静的,没什么表情变化。”   徐萝卜听了就在旁边骂:“收拾干净?那枕头下的内裤是怎么塞的?她拎着包出去就是离家出走了,女人都这样。呆壳瓜,叫你办事不牢靠!”   阿K低头:“那是森哥的枕头,谁敢随便翻呐。”   徐萝卜被噎得龇牙,又转向陈勤森小心道:“听说她前几天把姑奶奶也接去X市住了,恐怕是不想回来。”   陈勤森听了,隽逸的脸庞浮起阴冷:“她对我薄凉又不是一次两次。”   徐萝卜很想脱口而出:她就是气你和别的女人睡觉了。不过不敢张口。徐萝卜在23岁那年就已经和小女朋友结婚,现在已经是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的爹了,疼老婆也爱孩子。   陈勤森睇了他一眼,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问:“那个小-婊找到是谁没有?你们他妈的也没人拦下老子。”   阿K回答:“那天晚上刘老板请客,看森哥喝多了,就说让你带个女孩子回去照顾下。我看森哥你搀着那女的,阿茵嫂也半个多月没回来了,你心情也不好,就没敢拦。那个女的头发散散的,嘴唇涂得很红,不记得脸长什么样,早上五点多就走了,根本不知道上哪里去找。”   但晓得这些年森哥在阿茵嫂跟前的小心迁就,他说话也有些嗫嚅为难,不敢把话说太透。   陈勤森就把烟头一摁,低斥道:“难找也要给老子把人找到,去附近几个娱乐-城、酒吧里挨个问。我只怕她是偷翻了那两块地皮的地契合同!”   几个连忙应诶,他就起身往储衣柜走去。   *   电梯里没人,邹茵进去摁了6。房子在六层,算是个不错的中档小区,X市房价飙涨,邹茵选择在这里租,是考虑离公司比较近。陈勤森本来是打算买下来给她的,但邹茵没让买,他就一口气给她把这两年的房租都缴清了。   回到家里,姑奶奶正在沙发上看《还珠格格》,看得如痴如醉。   瞥见她进门,便提醒道:“刚才少宝打电话过来问你,说你没回应怕出事,你给他打一个过去。”   邹茵边换拖鞋边答:“已经回过了,没什么事。”   鞋柜旁灯影黄朦,打着她近腰的长发,发尾自然地松卷着。女人的美在十七八岁时是青春羡人,到二十六七那就是味道的美,看哪哪儿都是馨香诱人,到了三四十往上若是再美,那许多就是气质之美了。   姑奶奶睨着她日益标致的模样,叹说:“你在城里呆久了,少宝一个人在水头村接老爷子的班,你也要常回去看看他。不要冷落了他,两个人要在一起才会有话说。”   邹茵回答她:“在一起了也没什么话说的。”   又戏笑道:“姑奶奶看《还珠》,年年看三遍,还看得津津有味。”   姑奶奶果然便被引开了话题,站起来道:“我看这个紫薇啊,就不要回来认这个格格好了,和尔康私奔也少挨几针扎。”   进厨房给邹茵端了个甜汤当夜宵,又叹道:“你就是太心高气傲,少保这些年对你的好,我可都看在眼里,是你欺负他的多。”   邹茵也不辩解,吃了甜汤,进房间洗完澡,打开电脑查了会儿房源,差不多就夜里十一点半过去,她就关了机睡觉。   隔天清早七点,姑奶奶正在阳台上浇花,门锁响动,看见陈勤森一手勾着皮衣,一手推开门进来。   她忙把水壶一放,迎出去道:“哦,少宝这么早就来了。”   如今的水头村,也就姑奶奶一个还留着“少保”这个称呼,叫人听着莫名顺耳。   陈勤森嗓子有些喑哑:“阿K爸看管的那片族林,昨晚半夜起火,陈伯年纪大了,我替他过去看看。反正是半路,这就干脆过来一趟。”   他身量颀健,姑奶奶只有一米五二,和他说话得仰着个脖子。   看他身上似染了点草木灰,微微干燥刺鼻味道,便心疼道:“那必然又是忙半宿了,阿姑正在煮稀饭,这里还有邹茵昨晚剩下的甜汤,要不要先热一点你吃下?”   陈勤森边换拖鞋:“不忙,等下一块吃吧。”浓眉长眸往邹茵的房间方向一瞥:“邹茵呢?”   姑奶奶就接过话茬:“她呀,昨晚加班回来快十点,又开电脑忙到半夜,现在应该还在睡。你也进去补个觉吧,等下醒来一起吃。”   陈勤森应了声“好,”便往邹茵的房间推开门进去。   一个隔着书房的过道,进去就是她的主卧。落地窗帘轻掩,房间里弥着淡淡幽香,是她身上溢散的味道。   米白松软的被子里,邹茵穿着一件淡水红的斜襟真丝睡裙,细嫩的手指伸出,下意识地环过旁边的空枕。指尖还抚在ipad上,大约是手不停地触碰到屏幕,画面仍停留在《屋塔房王子》的片尾曲。   陈勤森还是那样,看到她的一眼起,心思神绪就无奈何地被她带着走了。他们的爱情,在那个没有智能化没有wifi的彩屏翻盖年代,曾经轰轰烈烈的伤筋动骨过,而今在年华里归于平寂,可她的脸,她的一切,还是叫他怎么也看不够。   他就解开领口的扣子,匍去到她的床上,扳过她嫣红的唇-瓣啃了两口。软被下印出她的旖旎睡姿,他本来想亲两口就去冲澡,忍不住便把手探进去揉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本章有点短,草稿是周二晚就打好了,昨晚吃了感冒药,脑袋昏昏沉沉的,隔两分钟就睡过去的频率,真是抱歉(。?_?。)?   谢谢以下土豪美少女的投雷和打赏,大家破费了,炒鸡爱尼萌!   说了不会虐,就一定不会虐哦(正经脸) 第十三章   邹茵正自睡得半梦半醒间,就感觉颈子与耳畔一股股熟悉的潮热袭来。朦胧中睁开眼,看到陈勤森俯下的脊背纹身,不由诧然道:“陈勤森,你怎么来了?”   一个月没见了,他其实数算着日子的。   陈勤森扳过她姣好的脸,柔声喘息道:“我的女人在这里,为什么不能来?”   他今年三十一岁,隽挺的身材因着多年的游泳、桌球和健身,而显得愈发的硬朗,那是一种属于成熟的硬朗。邹茵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匀手推搡他:“停下,你不要碰我。”   陈勤森脸上掠过一丝愧然,仍箍着不肯放:“这么久都没做过,你不想吗?不想你这红什么?”说着手在她锁骨下探探,促狭又宠溺地笑。   技术也是越发熟稔的,两个人在时光里已契合到天衣无缝,他掌握着她所有的敏感与致命点。时常吵完架就是用这一招,事毕后又哄她说:“邹糖糖你就是又作又骚,嘴上不要老子,你能真不要?”   邹茵想起这些就羞恼又词穷,不禁在他肩头用力一咬:“陈勤森,姑奶奶就在外面,我不想这时候和你吵。”   陈勤森有些幽怨地撑着胳膊瞪她:“十多天了气还没消?不是说好不吵架了,总吵你心不累。”俯下去又嚼起她的耳垂轻啃,气息热烈。   原来这么多天不联系不解释,是在等着自己气消。邹茵的心都冷下来:“为什么吵,你自己知道原因。”   两个人都不甘示弱,他已经蓄势待发,她咬唇沉默对视着。客厅里,姑奶奶似乎在抹桌子,窸窣窸窣的动静,轻微微的怕吵着他们,又不知是不是在不放心地聆听。后来陈勤森就只好松开手,自去了卫生间冲浴。   等到八点半过后吃早饭时,他已经换上一身奕奕的休闲装,看不出神色了。小餐桌上摆着两碗稀饭,姑奶奶已经吃过了,又给他们蒸了一笼小笼包,调了几碟可口小菜,赏心悦目。   姑奶奶说:“等下吃完午饭就送我去车站吧,出来了几天,刚买的小鸡仔没人喂,不好总麻烦隔壁的陈秀妈妈。少宝你最近有空就陪陪邹茵,让她别那么熬夜。”   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也好像有很多的话要正面怼,见姑奶奶执意,因此也就没反对。中午饭在外面吃的,吃完带姑奶奶在附近商场逛了逛,买了些东西,四点的时候就送姑奶奶去了车站。   动车发出启动的晕鸣,邹茵对姑奶奶摇了摇手,脸就冷下来。   这一路上逛街,陈勤森都是当陪衬,邹茵只和姑奶奶走在一块的。陈勤森就去拉邹茵的手说:“真生气了?怪我不对,那天是和姓刘的谈生意,不小心喝多了,后面什么事也记不起来。你别又揪着这不放,老子真的一点也没印象。倒怀疑是她偷翻了我的合同,我也派人在找。”   她她她……邹茵推开他:“陈勤森,你不用和我解释,我也不想听!还是先回去吧。”   说着就低了头,往出站口走。   车在附近的一个小菜市口停下,邹茵要下去买点菜。说是菜市口,其实就是一条小短街,沿街两旁都是果蔬水产店罢了。超市里的菜虽然便宜又方便,但许多都打蜡,邹茵对这些讲究,喜欢到外面的菜市买。   在蔬菜摊上买了西葫芦、莲藕、菌菇等不少时鲜,又择了些卤味,再去水产店买了三条鲫鱼。陈勤森跟在她身旁手上提得满满的,有熟识的店老板就问邹茵:“这是你先生?”   邹茵笑笑没答。   店老板当她羞赧,直赞道:“真是人长得帅还体贴。”   邹茵去到前面的一家水果店,门口老板娘正在给顾客掰香蕉,邹茵叫她一声:“何惠娟。”   何惠娟动作一停,回过头来:“哟,两个跑这秀恩爱来了。”   2008年底到09年那场变故,郑氏集团破产,郑元城的爸爸难堪重压,吞药自杀了。郑元城一夜之间从富豪公子变得一文不名,情智崩溃之下把何惠娟从身边赶走,可过段时间还是把她找了回来。   郑元城是真的爱何惠娟,何惠娟也没抱怨没嫌弃。郑元城到底自小豪门出身,打不了那些抹下脸的糙工,都是投机做点小生意,不稳定,何惠娟这个水果店便成了应付开销的营生。但郑元城对何惠娟是好到矢志不渝,没有她不行的,现在何惠娟也怀孕三个月了,她后妈给她在X城买了套50几平米的二手房,两个人住着。   幸在何惠娟向来凡事看得开,爽落落的每天,还是那么明艳俏丽的。问邹茵怎么有空过来?   邹茵就说:“好多天没买菜,看到店里鲫鱼肥美,就多买了两条给你,你带回去煮了吃。最近感觉怎样了?”   何惠娟抚着微微一点点的肚子,说:“不吐了,郑元城给我下厨,煮酸菜寿面,还真是,他爹煮的吧,吃了就不吐!”   晓得郑元诚会这般照顾她,邹茵也为她而舒口气。叫她给自己秤点水果,一边随口问:“郑元城呢,在忙些什么?”   何惠娟听了隐有愁烦:“他最近在四处借钱,眼瞅着孩子快出生了心急,说是黄瑶爸爸给了他个机会,让他出三十万入股金山湾那边的K歌城。不让我说,怕总麻烦你们。”说着又转向陈勤森,让陈勤森帮忙打听打听。   陈勤森听到是黄瑶爸爸,便皱眉说了句“好”。手上提着菜,一身休闲。   何惠娟瞅着他这模样,不由调侃邹茵道:“前几天还和我说不想理,得,今天就两个一块逛街买菜。邹糖糖,你们也抓紧着点啊,我当妈妈了,你别一个人清闲着。”   晃晃胳膊,冲陈勤森眨眼,陈勤森就借机把邹茵的手指一牵。   *   回到家下厨做饭,两个人挤在不大的厨房里,陈勤森帮着邹茵择菜。他一主事大少爷,在陈宅里是油盐不沾的,可到她跟前,看着她有条不紊地绕在自己跟前忙碌,倒觉得挺暖和。   邹茵也不理他,只面色淡淡地问陈勤森:“鲫鱼是想煲汤还是红烧?”   陈勤森说:“我随便,你想怎么样最要紧。”   然后揽过邹茵蹭了蹭脸,似乎因为她这一路的平静而感到松口气,想要温柔讨宠她。   邹茵侧身躲开,说小心溅油,把鲫鱼下锅煎了红烧。   做了一桌子菜,荤的素的齐全,又煲了饭后的银耳雪梨汤。五点多开的灶,回来七七八八收拾洗菜,到吃饭都快七点了。饭厅里灯光黄暖,这种久违的优待叫人受宠若惊。   陈勤森执筷,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有柔情含笑,放在此前每每总叫邹茵很迷。不过这会儿邹茵是不买账的,她给他的杯子里倒了点红酒,然后说:“陈勤森,吃完这段散伙饭,我们就结束吧。”   陈勤森执筷的手诧然一顿,挑眉问:“邹茵,你在胡说什么?”   邹茵重复了一遍,对他说:“几个月没给你下过厨,这顿吃完也就算尽头。”   陈勤森的眼中便现了阴冷,他发现这个女人真的是平静无波里暗藏刀刃,出其不意一句话总能够在心里剜刀子。   但他想了想,其实早就是有迹可循了。他就扶着桌角站起来道:“邹糖糖,你费尽心思做这一顿饭,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你想说这句话很久了是不是?”   那颀健的身躯俯下来,一股气势压迫。邹茵不甘示弱地咬唇看他:“我如果早想和你分,这半年多就不会和你不带套。”   陈勤森吸了口凉气,似把心中的愠闷倾泻出来。他说:“可你背着我吃避孕-药!你知道老子一边宠着你,把精-子送进你身体,一边想着很快就被你用来药杀,老子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邹糖糖,我们这么多年了,你杀的是我们可能的骨肉。”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执着,甚至带着点隐忍的戳伤,其实这些年一直在迁就退让着她。   邹茵险些都要被打动,可一想到那颗枕头上的杏黄卷发与内裤,她的心就又生厌恶,渴望极尽摆脱。她就避开他的注视:“但这不是你出轨的理由,陈勤森,是你自己又一次跨越了底线!”   她吃药只是为了调节内分泌激素。两个人从去年七月开始的不做措施,陈勤森也有特意择在她的排卵期内-涉,但小半年过去了邹茵却一直不见动静。她知道他既然此前与张晓洁有过,那么问题应该不会是他,这也是她私下里去医院接受的妇科建议。只不过此刻已懒得对他解释。   陈勤森微移步子,想要拉过她抱住,说:“那天晚上姓刘的,找我谈金山湾那块地皮的生意,不留神多喝了点酒。可是这么多年了,我拢共也就多喝那两三回,要不是被你气的,不是你这半年多对老子的冷落,邹茵你自己心里清楚,老子闲得慌了才会去沾酒!”   不知从几时起,他已改口叫她邹茵,鲜少时候才唤她邹糖糖。大约是因着她对他的凉情,也叫他有些冷了心,有时邹茵回陈宅,他或在楼下打麻将,或在教训小弟,阿K看见她叫一声“阿茵嫂回来了”,陈勤森便扭头打一声招呼:“回来了,婶妈给你买了个什么,你自己去楼上试试合不合适。”邹茵应声“嗯”,提着小包上楼,去到他房里稍微拾掇整理,又抱着要清洗的衣物下来。   陈家的主宅敞大而实朴,两个人静悄悄的各行其事,只有在夜里熄了灯后,才在黑暗中浓烈与缠震,然后天亮后再又各行其事。除了做-爱时的沁骨涌动,连沟通交流都少了。   邹茵这么想着,便拨开陈勤森的手,越发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   嗒,一把伞忽然从桌角掉落下来,认出是骆希鹏借的那把,邹茵正要弯腰去捡,陈勤森已经捡了起来。   看到伞柄的挂带上有个骆字印,伞质设计不俗。他两道浓眉不由一凛,兜住邹茵的肩膀问:“家里怎么会有男人的伞?邹茵,你是不是爱上了更好的,开始嫌弃起老子?”   那双精致的长眸里,目光忽然透慑出狠冽。邹茵是有点紧张的,但还是不退缩道:“伞是李梅婚宴上一个亲友暂借的,你别多想。陈勤森,我只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我想找个人结婚了,陈勤森。可我的丈夫,并不想要是你。”这句话邹茵说的时候没有看他的眼睛。   丈夫。不是老公。   陈勤森默了一下,然后:“你继续说。”   邹茵仰头看他,又继续道:“我将来的孩子,他/她的父亲,我也不要是像你这样。那个男人,他不需要有纹身,不要喝酒抽烟,也不要泡夜-店与娱乐-城。陈勤森,我们终究是不适合的。你也有很多爱慕你的女孩子,你大可以去找她们,或许不需要像我这样劳心劳力。”   陈勤森面无表情地听着,就问邹茵:“所以从一开始,在零五年的夏天,你就没看上过我是吗?邹糖糖你有病啊!姑奶奶去美国的那年冬天,你在老子身下哼哼唧唧地抱着我叫‘老公’,你是不是犯-贱。”   他低着嗓子,胸腔里愠着气,显得极为受伤。邹茵扭过头:“陈勤森,我只是开始想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那天晚上的一顿饭吃得静悄悄的,到了九点多才结束。继而陈勤森默默拾掇碗筷,邹茵也觉刚才说得有些过分,要自己洗,陈勤森冷着脸叫她走开。说:“老子最后一次,过段时间找个老婆,有人贤惠服侍,也不会再像这样把你当公主养。”   然后邹茵就抹了桌子又扫地。   洗完澡出来,看到陈勤森横着精健的长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客厅里没开灯,姑奶奶不在,清悄悄的。她就对他说:“天气预报说今晚降温,我给你小房间加了床薄被,你的衣物自己进去拿。”   陈勤森摁遥控换台,冷眼不看她:“何用虚情假意,冻不死我。”   反正说什么都是注定要分手的,邹茵就也不辩解,回到自己的房里熄了灯睡下。   窸窣窣的,过了一会儿陈勤森却又爬到她床上,扣住她道:“邹糖糖,你他妈除了后面那个道,哪里不是老子的味道?要分明天分,今天你还是我女人!”   邹茵唔了一声想要挣扎,嘴已经被陈勤森用狠地堵住。那强健的身躯霸道且百转柔肠,过了一会儿邹茵就忍不住溢出一声“啊,陈勤森……”   陈勤森俯在她耳畔咬:“谈你妈啊谈,邹茵,你就和你那个妈是一个路数。”   两个人推搡又袭进着,后来被子滑到了地上,再后来邹茵就被陈勤森抱坐了起来。 第十四章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陈勤森年正三十而立,第二天邹茵就腰酸腿软的没力气。邹茵很生气,清早六点就爬起来,找了个行李包,拉开衣柜的门,把陈勤森的衣物都往里头扔。   他们在这里住了有两年多,陈勤森的东西说多不多,但也不算太少。邹茵对生活讲究,平素陈勤森的衣物,大到衬衫外套,小到袜子内裤,她都是细致洗好了,再熨好挂在或叠在柜子里,让陈勤森每穿在身上笔展展的。这会儿她也不顾了,她嫌他不戴套犯恶心,一股脑的全部乱塞,没一会儿就塞满一整袋。   北方冷空气南调,卧室的窗帘朦胧掩着光线,邹茵穿着亲肤的圆领衫,底下是一件闲适居家裤,简简单单的,勾勒着她婷婷娇美的身段。陈勤森赤着精悍的背坐在床头抽烟,眼睛盯着她的小腰翘屁股,心里想到她的柔情似水,他就不想和她分。这个就是他陈勤森的女人。   两个人随便用了点稀饭当早餐,八点半晨曦明朗,邹茵在阳台洗衣服,陈勤森从卫生间冲完澡出来,脱了件内裤往她盆里一扔:“帮忙一起洗了。”   一条莫代尔加强版黑色平角裤,邹茵瞥眼一看,看到横档部位他昨晚留下的浊痕。她脸一赧,提起来丢去一边说:“自己带回去找人洗。”   陈勤森瞅着她两指头捏他内裤的嫌弃样,就去扳她的肩膀说:“邹茵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唧吧对上过的女人是有记忆的,上的女人越多,记忆就越杂。老子的记忆纯到除了你之外,其余几个他妈一个也记不起,你真的就因为这个跟我分手,会不会太残忍?”   他不说几个还好,他这么一说邹茵气就更堵了。   早从知道他和黄瑶不清不楚起,她就不想和他在一起,但那时高中年少脸皮薄,被村里都知道后便勉为其难。后面他去她学校打人,又和张晓洁的那一次,都因为姑奶奶心肌梗塞,是他大冬天半夜三点救下的,就一次次的没分成。   这次邹茵不会再退让。邹茵就说:“那你下次别喝醉,清醒着再上几个就能有印象了。你说我对你残忍,彼此彼此,陈勤森你也没闲着。行李就在客厅,拿了出去把门带上。”   陈勤森泄气,低下头看着邹茵说:“邹糖糖,你心是蛇蝎啊。昨晚坐在老子腿上叫得比猫都浪,今天就对老子这么绝情。行李要扔自己扔,反正是你整理的。”   他刚用过剃须刀,下巴淡淡胡茬磨人,邹茵凝着他英俊的眉眼口鼻,她就提醒自己不要多看。   拿了行李,作势要往楼下他的车顶上扔。车就是陈勤森的命,陈勤森就一把拦住她,夺下来说:“行了,你不就是看不上老子吗?这次不过给你得了借口罢。邹糖糖,除了你稀罕的那张文凭,我什么给不了你?你要分就分吧,总这么对我,难保哪天我不找个人替了你!”   几分钟后下到楼前,把行李包甩去后备箱,然后便探身进去驱车走了。   他现已是个掌事的宗堂继承人,那铮铮冷峻的身影衬出几分势气,邹茵后来面对他,其实内心也是有些忌惮的。眼看着他走,不由默然松口气,隔了十分钟后打电话过去。   陈勤森接起来,还以为是她心软了,“喂”了一声,低醇的嗓音稍有缓和。   但听到邹茵说:“陈勤森,这次的分手,还是找个时机和陈伯婶妈他们说清楚,要分就分得明明白白。”   陈勤森一股气郁就涌上来,含着嘴角道:“事情老子惹出来的,用不着你操这份心,我自己会和他们解释。”说着就摁断了电话。   *   “哦喵咪”夜总-会的妈妈-桑很紧张,一连气叫了十来个姑娘,森哥都阴着一张脸不满意。她这回可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掺着又凑了一回。   边走边陪着笑脸道:“所有上得了台面的姑娘都在了,你们好好陪着森哥,别让森哥喝醉,喝醉可就忘给小费了。”开个玩笑退出去。   陈勤森冷漠地靠坐在沙发上,眼睛把众小姐瞥了一圈,问阿K:“有像的吗?”   阿K摇摇头,说:“哪里还能认得出来了,那天晚上灯光暗,好像看见她下巴还是脖子有颗痣,还有就是黄头发。哦,对了,那女的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五六到五八,反正穿着高跟鞋还不够森哥的下巴。”   这几年沿海建设飞速,Z城金山湾一带原本是一片湿地,眼看周围地界全部被开发成商业区,这里马上地价飙起。   当年那个老太爷亲自陪酒请罪的魏老大,这些年已经翻身进地产了。听说阿大帮着他弄了个很大的项目,具体是什么不懂,他们的地皮就挨着陈勤森的这一块,听说砸进去估计要九位数。   陈勤森暂时还没派人去打听,但阿大那么点地敢这么搞大,他难免提着点心。他的这块地也一直是有投资商在谈,那天晚上的小婊如果偷翻了他的地契合同,传出去被几家知道了根底,事情肯定不好办。尤其这两天看阿大那家伙怎么恁么嚣张。   陈勤森就嘱咐:“光记着黄头发,黄头发不会染成黑的?就按着你说的,脸上脖子长痣,一五六到一六零,附近几个场子全都挑出来老子去认,吃了豹子胆了她敢犯到我头上!”   几个连忙寒颤应了声诶。   他这些天不回去,黑天白日的板着个冰霜脸,没人敢招惹他。徐萝卜瞅着,不由试探问:“阿茵嫂那边,是不是……?”   陈勤森摁掉烟头:“吹了。这件事先别告诉老的,不然小心剁指头。”   徐萝卜欷歔了一口气,倒是不感到意外的。叹说:“分了也好,本来就是森哥你对不起她在先。而且她们外姓女心气都高,你看她这几年,一年比一年漂亮得像个韩国女星。森哥你是要留在水头村的,她心里肯定不乐意。”   陈勤森没料到徐萝卜会这么说,看其他几个:“你们也都是这么认为?”   阿K几个含糊答:“我们都早看出来阿茵嫂想和森哥分了。”   听得陈勤森心境越发凉薄,蹙着两道剑眉不语。   徐萝卜连忙在旁开慰道:“分了也好,没对比就不知道珍惜,我和阿珍二十一岁分手,二十三岁一复合就结婚,现在大女儿快五岁了没红过脸。她如果真的离不开森哥,没多久还是要回来,不过要是真走了,那也是她的选择了。”   *   邹茵自陈勤森走了后,就拿了个箱子,把陈勤森的毛巾剃须刀枕头连着剩下的半盒套都塞了进去,全部整去了次卧。   然后给卧室换了条浅海蓝的床单,又摆了一只长耳朵大白兔在床头。这样的生活好像已很久远,竟觉得有种脱离出桎梏的轻松,并没有和他分手后的惆怅。   那天中午她偷懒没做饭,冲了盒泡面,拿把小凳子坐在客厅的茶几上边吃边看韩剧。五点的时候张氏打电话问她怎么没和阿森回家来,她猜着陈勤森可能还没说,就推说最近周末时常加班,下个月还要出去培训,可能暂时回不去了,让张姨注意身体。张氏就怅然地叮嘱了几句挂掉,说要是太辛苦不然就换个轻松的工作,女孩子不要那么累,叫阿森他养你。   新的一周下工厂去办事,生产部内勤舒丽看见她问:“邹茵,你是不是和那位陈公子吵架了?我那天去你们小区做客,看到阳台上你把他衣服往下砸,他就抢过去下楼了,我还纳了闷怎么这么巧,你也住那里。”   舒丽的老公是郑村的,嫁过去有几年,对附近几个村族的有名人物,反正都会听说且有印象,知道陈宅的家底还有他家陈公子的手段和容貌。   晓得她比较八卦,邹茵就含糊答她:“是有点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其实。”舒丽就笑笑没追问下去。   邹茵逮着上班时间,上网查了查有没同城的培训班,打算去报个花艺或者西班牙小语种。她把微博头像也换成随意的卡通手绘,之前的一直是和陈勤森在沙滩上的合照大头贴。陈勤森抓着她的手比大小,她就顺势自拍了,夕阳照得两个人光影朦胧。   李梅看到,就在底下咋呼:“什么情况,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邹茵的微博没几个粉丝,高中同学为0,偶加几个大学同学,李梅算是其中一个。她对她倒是不隐瞒,直接回复她:“你想的怎样就是怎样了。”   李梅就打电话过来说:“我猜吧,就是八-九不离十。大学时你是最早恋爱的一波,那时候看你男朋友给你买这买那,没把我们羡慕死。结果现在人家娃一个、两个都有了,就你还挂着单,恋爱谈太久不结婚都得分。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空出来我给你介绍个金牌钻石王老五。”   邹茵这次和陈勤森分手,没有告诉何惠娟。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的区别在于,高中的知根知底,大学的则浮于表面、适可即止,因此被李梅知道了是毫无压力的。   邹茵答她:“拜托,我这才刚分手,单身日子还没过瘾呢,一点也不想谈。”   李梅就在那边嚷嚷说:“以前找你,你不是要陪你男朋友,就是要加班,难得最近有空又推脱。我说的这个人,如果不是先遇到我老公,我肯定是要倒追的。你不想见也无妨,下周五徐先生在海盛给我过生日,都是熟悉的几个人,出来散个心也好吗?”   李梅是邹茵大学的同班同学,毕业后来这个沿海特区淘金,做的是珠宝首饰一行,她老公就是这么认识的,听说也是业界一个年轻有为的才俊。邹茵被她一通电话里叨了半天,也就只好答应了下来。 第十五章   没想一个星期之后,见到的原来是骆希鹏。   那天周五5点半下班,邹茵就打车去了海盛,隔着一个区,因为下班高峰期交通堵,去到地方都快六点半了。   海盛是座十六层的大厦,底下各层是娱乐休闲与餐饮购物,顶楼天台另辟私家餐厅。在周围众多高楼琼宇的包围之下,倒显得别有一番情趣。邹茵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少人了,李梅出来迎她,兜住她嗔怨:“说好的六点过十分,这都快半了,真该自己买辆车。”   邹茵答她说:“是有这打算的。”两个人笑盈盈走进去。   李梅把她介绍给朋友,绕了一圈,嘱咐得一本正经:“这位是本太太的大学挚友,刚失恋,各位看着有合适的都留个心啊。”   众人谈笑寒暄过,李梅才又拉着她单独走到一个男人座位前,说:“看,这就是今晚要郑重介绍的了。我丈夫的朋友,天郦投资集团大公子骆希鹏先生;我的大学同学邹茵。”   两个人抬头一对视,不禁有点哑然失笑。   见李梅纳闷,骆希鹏就解释道:“徐太太婚礼那天我就和邹小姐同桌,后来有次在公司楼下碰见,又有幸用了一顿晚餐。”   李梅听罢哦呀打趣:“枉我多费周折,原来有缘早相识了,那正好,你们聊。”说着把邹茵交给他,自己先忙去照应了。   骆希鹏边上的座位空着,因为是自助式晚餐,侍应生见邹茵站在一旁,便给她把盘子搁这,邹茵就也自然地落座下来。   一股淡淡馨香袭近,骆希鹏和颜笑道:“想不到又能和邹小姐共进晚餐,要喝什么饮料,我去给你倒。”   邹茵答他:“随便来点橙汁就好,我自己拿吧。”   正要起身,骆希鹏已经先行去取了。   三月底的天,X市已有春末夏初的潮闷,邹茵穿着白色的欧式小线衫,底下是一条藏蓝的复古高腰包臀短裙,素手捏着小勺子吃点心,看着像脂玉一般莹润。   骆希鹏过来,不由注视了一眼。这是一个潜意识里有人用疼爱宠护着的女人,不像一些女子,独自单枪匹马,历练了社会人情的攻坚算计,即便柔弱也难免有些锋芒隐藏。她倒是不柔弱的,她只是很舒适不复杂。   邹茵抬头:“骆先生在看什么?”   骆希鹏回过神来:“哦,我想起一句话,听人说头旋可爱的女生都倔强,忽然觉得这句话本身也挺有趣。”   说着把饮料放下,又顺手给她盛来一碟暖胃的点心。   你的头旋很可爱……不知道为何听着莫名熟悉,邹茵回想,想起青春期时一个与他几许相似的影子,不由又看了看他。   不过骆希鹏是个很宽容随和的人,带给人的毫无压迫感,话题适可而止,不深入、也不细问。   骆希鹏问邹茵:“刚才好像听邹小姐说要买车,我认识几个车行的老板,有需要的话可以带你去看看。”   邹茵10年7月毕业,到现在三年多快四年了,仔细一想,她这些年的工资似乎基本都未大开销,但也没觉得有缺少过什么,因此卡里也存了小二十万。   邹茵赧然答他:“只是买个便民实惠的,若叫骆先生一个大忙人带路,怕是要叫车行的老板失望呢。”   骆希鹏听得笑起,然后给邹茵留了张名片。他尺寸把握得很好,并不让人觉得要沁入对方的生活,譬如上次一起吃饭,也没有留下名片和电话,说是便餐,就真的只是吃顿饭。   邹茵于是就接了下来。   后面那些人叫他过去唱歌,骆希鹏唱了一首粤语版的《讲不出再见》,声线稳沉悦耳,唱得甚好。邹茵跟着人群一起点赞,他就笑了笑,眼神并不带杂的。说“听说邹小姐从前是学校的播音员,想来歌声一定十分柔美,什么时候能有幸也听一首。”   邹茵自大学起就没有再进广播室,倒不知他是从哪里听说的,也或者是自己和李梅说过,她便就谦虚略过。   散场的时间快十点了,餐厅老板大概很有些家底,专门装了个电梯直达底楼。但那天晚上才进去没多久点灯光就忽闪忽闪的,几人为了安全起见,便在12层时停住,进大厦改乘楼内的电梯了。   十二层是个高级会所,十点多正是人来人往的兴隆时候,电梯口妈妈-桑领着一队小姐出来送客,嘴上抱歉念叨:“森哥最近的品味真是越来越精挑了,这么多妹妹给你也挑不出一两个中意,要不这么着吧,我带你去楼上再看看。”   “好。”一句简单干脆的低醇嗓音。   邹茵下意识循声望过去,就看到陈勤森一身休闲装束打扮,被簇拥着走过来。她第一次在这样的场面看到他,隽挺的身躯不掩倜傥,铮铮帅气的眉眼,冷峻又迷人。   身后一溜十来个一米五六到一米六的娇小女人,浓妆艳抹的,个个满目崇羡地盯着他。邹茵猜着他和自己分手后,必定是逃不离流连风月的,但万没想到他会这么靡乱。她心里揪着紧,但顷刻又释然,见骆希鹏唤自己,就漠然笑笑走进了电梯。   陈勤森也看见邹茵了,瞥了眼她身旁颇有风度的骆希鹏,他就咬了咬精致的嘴角。   电梯里,他脸上凝了冷霜,问:“小姐都来齐了没有。”   前女友劈-腿了,这种感觉一定跟刀戳没差吧。阿K说话小心,答他道:“还有一个说是做头发时刮擦了耳朵,请假了,因为平时生意也不好,妈妈-桑也就没注意。用不用明天再来一趟?”   陈勤森就漠视道:“不用了,没兴趣。”又问:“那个姓刘的,最近有什么口风?”   徐萝卜答:“姓刘的意思是,不管森哥报出什么价都好商量,他看重的是地,不是钱。”   呵,一个刚富起来没几年的暴发户,哪里来的这么大魄力吞下这块地,完全也不忌惮后顾之忧。   陈勤森听罢冷哼:“口气倒是不小。你继续给我找人,另外也注意下阿大那边的动静。不要把风声传出去,对外就说老子和女朋友闹分手,心情不好了泡妞。”   阿K在旁边为难:“传到阿茵嫂和陈伯他们耳朵里怎么办?”   陈勤森:“看都看到了还能怎么办?这些我自然会交代!”说着就走出了电梯。   *   邹茵平静下到底楼,心情忽然又烦絮,便婉拒了骆希鹏的车,自己坐末班公交一路慢悠悠的晃回去。   到小区都已近十一点了,走到花坛边看到停着一辆熟悉的车,陈勤森清健的身影倚在车窗旁,点着根烟似等待了许久。   她的脚步就顿住,试图从他的身旁绕过去。   陈勤森盯着她,嗓音低哑:“邹茵,你把锁也换了是不是?”   “今晚那个就是姓骆的?你就因为他要和我分?”   邹茵不答他,颔首不看:“你怎么想就怎么是吧。”   近海城市的夜风吹着她的衣袂,勾勒出她旖旎的身段,那么熟悉,叫人思渴起她的般般娇柔。   陈勤森一把扯住她的腕子道:“邹糖糖,不要这么无情行不行?今晚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子除了那天晚上和你做了两次,这半个月一次都没有过,你不信我,自己碰碰就知道。”   言罢抓起邹茵的手,将她环过自己的腰,用下颌温存地蹭她头发。   隔着他腰肌之下,隐约又感受到他那里逐渐嚣起的硬悍,邹茵就厌烦地甩开他的手说:“陈勤森,都已经分手了,你能不能对我也尊重一点?”   身高一米63的邹茵,穿着细高跟的皮鞋,微微踮起脚尖就正好契合地迎上他的嘴唇。陈勤森忽然就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在一起九年,现如今的她对他而言,熟稔到如若身体的一只肋骨。不像最初时候,环着她尚单薄的肩,轻轻试探她一下,都能够听到心口扑通通的跳。   陈勤森执着地咬着邹茵说:“邹茵,老子从22岁见到你第一眼起,就他妈没有你不行了,明知道你心里看不上我,被你嫌弃、惹你生气,可谁让老子就是没种,离不开你!可你要的,我什么时候不满足过?”   他的嗓音带着沙哑的迷离,熟练的技巧卷着邹茵嫣红的唇瓣,在深夜寂静的花坛边发出诡秘的轻响。邹茵险些都要被他再次沦陷,一缕小风吹过,却忽然闻到他衣裳上陌生的香水,邹茵就很痛苦地甩开,在他英俊的脸庞上煽了一掌:“陈勤森,你刚逛完会所,转身就能对我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要像我小时候一样,等到将来孩子五岁了,再看到你带着个大肚子的女人回来撕扯?”   她的唇上破了点皮,目光里很认真的含着水光。   以前煽他,都是叫他陈张宝,打得细声声的,脆薄薄的。这一巴掌没留神,下手重了,陈勤森的嘴角溢出一缕红,邹茵凝了一眼,就提着小包往电梯口走了。   陈勤森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大声:“邹糖糖我们结婚吧。”   邹茵脚步微似一滞,继而顺了顺眼角的碎发,摁了数字6,头也不回地拐进去。   操,要命。陈勤森转身把烟蒂一掷,颓唐地龇牙。   十一点半的时候,骆希鹏给邹茵发来短信,问到家没,早点休息。   邹茵客气回了一条,道了晚安。到了半夜一点多,手机又嘀嘀地响起短信提醒,她险些要质疑先前对骆希鹏的评价,打开来看却是陈勤森。   白色果5的手机屏幕,简简单单一行宋体字,他大抵是已经冷静下来了,说:“对不起。以后你照顾好自己。”   从来没对她说过这样礼重的话。   邹茵忽然就嘴角一蠕,蒙住枕头在被窝里卷了两卷。   *   陈勤森那晚没出小区,一直就在邹茵的楼下开着车窗。第二天阿K是在交警大队接到他的,半夜睡在车里,挡了后面要过路的道,过路的摁喇叭没反应,透过窗子闻到酒味,就打电话报警连人带车拉走了。   好在陈勤森醒来,调了小区的视频,是来了之后才喝的,并没有酒驾。   派出所警官把车钥匙还给他,提醒道:“喝醉了能睡成你这样还真少见,怎么叫都不醒。窗子没关,若是遇到心歹的,人身安全可就不是说着玩的。”   陈勤森启口说抱歉,下次一定注意。长眸下敛着阴影,一夜之间像憔悴数分。   几人从大门里走出来,阿K忽然咋舌:“不对啊,睡都睡过去了,那他妈还做个屁?”   陈勤森蹙了蹙眉,便打电话给徐萝卜,让他去找昨天那个没上班的小婊,说限他一个月内把人找到。   又叫阿K去HaNa蛋糕屋给邹茵订个早餐过去,阿K以为他又要偏执性起,纠缠不放。   陈勤森宿醉一晚,心业已凉沉下来,只低叱道:结束了。老子心里疼她不行? 第十六章   邹茵睡到八点起来,周末的清早习惯性打扫卫生,听到门铃声响出去,就看到HaNa蛋糕屋的外卖小哥。   送来的是枚包装精致的巧克力蓝莓慕斯,还有一杯原味热奶茶。从前陈勤森常给她买这款,所以阿K就照着点了。   邹茵瞥了眼卡片上的Mr.陈,猜着是他,也就没多想,坐在餐桌上用起来。随手打开微博发了一条,底下配着蛋糕照。   @有个流氓糖SirSir   [“平静过后,真分离。几许柔情隐约又,但难再继续。”]   原本的id是叫“有个流氓糖森森”,这个新名字是才改的。她很少发自己心情,基本转的都是些美妆、服饰搭配或者各种剧和电影的推介,偶尔发一条反正也没人看,陈勤森就更不稀得玩儿这些。   蛋糕很可口,巧克力的甘苦中弥着奶油与蓝莓的甜酸,想起陈勤森第一次给她取蛋糕的场景。那还是在何惠娟的生日宴上,两个人正闹翻着脸,就因为前面陈勤森说要带她去买乳-罩。   邹茵认识陈勤森后的第一个生日,就是陈勤森给她过的。在邹美君离开后的十一年里,她的生日,通常就是在邹太婆留下的一层半小房子里,姑奶奶煮一碗长寿面,两个圆蛋,再拍张照片寄出到海对岸。   她是五月生的金牛座人,保守与名副其实的现实主义,情感与思想的变化都比较细腻而缓慢。与陈勤森的冷漠、极端、狂热与好征服的天蝎座男,性情原是不相融的,但他这个座的男人有个特点,对不相融或不相同的物事偏有特殊的兴致。   高三那年的五月,陈勤森给她在蒂美订了个包厢,彼时震断沙发腿的风波已经在到处传开,她已是他广而皆知的女朋友了。陈勤森给她买了条露肩的黑色裙子,也华丽丽地搞了场paty,不过在以后的四年,就都是他去她的学校,两个人在酒店里过。   邹茵不让他铺张,两个人买一盒小蛋糕,关了灯,点几根蜡烛吹灭许个愿,倒也别有情调。他不爱吃奶油,因为软乎乎的叫他不适,起先不说,叫邹茵喂他一口,邹茵喂进去,他又忽然捻过她的唇送入她嘴里。甜浓里带着他的口水滋味,邹茵就恼他:“陈勤森你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陈勤森就勾唇笑,英挺的鼻梁,两侧是倜傥的眉眼,对她说:“可以啊,吃完蛋糕等我下面来喂你。”说着作势解皮带,硬朗的身躯就欲把她往下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寿面呢,流氓臭不要脸,被邹茵攥着拳头捶打。   如果不是他的招桃花属性和几次说不清的出轨,他们的共处其实也曾有过许多快乐。至少那时候,在他来学校看她的短暂日子里,邹茵是对他虽不想见,见了却又对他沉迷着的。   陈勤森在邹茵17岁到26岁的生命中,是一个既想脱离,又痴他带给她温度的矛盾的存在。   算了,都分手了想这些做什么。   新的一周上班,邹茵面色如常,一个月前她提交的画稿,通过了公司几个部门和高层的决策后,决定开始进入流程。   是一批符合现代审美模式的工装设计,整体线条自如舒展,简洁明快,而且又摒除了传统工装的累赘和土气,这样不仅美观,同时还节约能源。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材料和一些细节实用功能上的进一步优化,老板对此很重视,决定五月中下旬派邹茵去H市学习进修半个月。那就是大约一个多月后了,邹茵爽快地应承下来。   周五的晚上,骆希鹏约了邹茵一顿饭。在一家西餐厅吃的,菜品不错,骆希鹏是个健谈风趣的人,整个用餐过程融洽,然而细细想来,他又好像并没说过几句话。   多见了这二次面,邹茵便也会不经意的观察下他,他在某些侧面带给邹茵的感觉,和从前那个她早已经忘记的转校生林彦有些相似,不过为人却更加宽和有度,有些类似兄长的包容。不像那个林彦,清冷而又孤僻,独立独行的,邹茵并没想太多。   吧台上有自调奶茶,供客人们休闲娱乐,只要材料费十五元,便可自行搭配。   骆希鹏邀请邹茵道:“上次听邹小姐说过自己下厨,今天可否让我见识下手艺。”   两个人各调了一杯给对方,骆希鹏喝第一口时神色如常,后面便开始一点一点的品茗了。对邹茵笑:“骆某会记住邹小姐这杯茶饮的。”说得好像不会有机会再喝到似的。   邹茵从前也总给陈勤森调制饮食。陈勤森的胃不好,时常酒水喝过些,他英俊的脸庞就会有青灰,又或者是不能食冷饮,否则夜半容易抽痛。偏他又应酬不少,没事有事的总在那几个声色场合露面。   有时半夜胃不适睡不着,陈勤森就把邹茵整个儿拖进怀里裹着,说要用她的蜜糖椰子暖他的胃。邹茵也不知道他怎就给她的胸取这么个名字,裹着裹着,没一会就解开她的衣襟去咬,然后盖在他们身上的那层蚕丝被子,就又在三更黄朦的台灯下,像两条渡劫的蛇一样扭拧纠缠起来。   邹茵给他用枸杞、山药、百合等养胃食材煲粥,煲得暖糯稠香的端去给他,他从来没像这样认真的细品过。不一会儿吃完了,还要埋怨她:“邹糖糖,钱给你都包小白脸去了,能别这么抠?等你一早上,就煲这么一小碗,味道没尝出来就见底。”   人与人真是不一样。邹茵也喝了一口骆希鹏调的,才刚咽下就差点儿吐出来,又咸又浑。她忙用纸巾捂住嘴,咳了两声说:“骆先生的这杯奶茶,我也会记住的。”   两个人都笑起来,一顿挺放松的用餐。   出来时大约21点半,约好下次有空带邹茵去看车。   广场上竟又偶遇陈勤森,他站在一个夜总会的门外,似乎带着客人,身边有个女的正费心地想挽上他胳膊。粗跟厚底的高跟鞋,黄发,屁股包得浑圆,黏在陈勤森隽挺的身躯旁,才刚及他的肩头。   邹茵站在夜幕下瞥了两眼,也不知道他看见她没有,她想他陈勤森你怎么就不怕得性-病啊。后来邹茵就自己坐公交回去了,没有应承骆希鹏的接送。夜里的公交慢悠悠,一路灯火霓虹,这种感觉能使人心清宁。   清明一过,没多久就到了Z城一带各村族的祭祀大礼,各村轮流去大宫里进香,按着新旧历换算,水头村的祭祀是在四月十三号。   老太爷的生日就在这几天后。陈崇璋出生在1937年,49年解放时他还不满13岁,在上海滩已经混得小有名声了,当时有贵人看重他,想邀他一起去香港,也有很多族亲叫他出去。   但陈崇璋在这点上始终认老理,认为人不能离了根土,因此固执地留在内地。后来事实也证明,他是正确的,祖国发展得越来越好,已叫世界瞩目。   他是在17岁时做爹的,第一个老婆也就是陈茂德的妈比他大三岁,这个女人虽然长得丑,但是旺夫,陈崇璋故此家业越做越稳,在海外亲族里的威望也越来越大。今年是他的七十七岁寿辰,当地人讲究这个坎,因此从四月中旬起,远在香港、马来、新加坡等多地的堂亲族系都陆陆续续地赶回来祝寿。   陈勤森作为承宗继业的嫡长房大少爷,和邹茵的恋爱是家族里早已通晓的,陈勤森叫邹茵给自己留点面子,在那天好歹装一装。   说这些的时候两个人并没有见面,许是那天晚上邹茵的一番话,让他想到了她父离母散的童年,陈勤森便没有再执着。   电话里嗓音低柔,两个人都刻意忘记那句“结婚吧”。   陈勤森说已经把分手的事和陈伯婶妈说了,唯老爷子还瞒着,预备等他寿辰过后再说,邹茵答应了下来。   四月十九那天是周六,邹茵回去给老太爷祝寿。八点的动车,下到城里再回到水头村,已经上午九点了。   陈家宽敞的大宅子里很热闹,内外两个院子都摆着大圆桌,许多从东南亚、海外回来的族系都各个围在桌旁互相认识和聊着天,这样的场景往往很让新兴的晚辈们感到新鲜和兴奋,当然,老一辈的也一样敞开话题不断。   邹茵进去的时候,陈勤森大概正从祠堂上完香出来,笔展的肩膀,衬着玄青色的绸缎短衫和黑裤,千层底布鞋,侧影清劲而俊逸。   他理了个新发型,棱角分明的脸庞似乎瘦了点。作为家族里的唯一正统继承人,他虽年轻,却有着很高的威望,除了几个确是年长或者辈分高的,把他叫“勤森、阿森”,其余差不多年龄和晚辈的,都须叫他阿森哥或者小森叔。   看见邹茵从大门外进来,陈勤森就凝了她一眼说:“到了,过去喝杯甜茶吧。”   很久没有对视过了,邹茵点点头说好。   她这天穿着黛蓝的铅笔裤,细细的腰,胯迎出来甚好看。上面搭着一件素简的衬衣,长发也剪到了肩胛骨末端,用发圈扎起来,端重又不失妩媚。   陈勤森看她的眼神是眷眷的,但又持着秉性的冷漠。   几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看见她,不由满目钦羡和好奇:“那个是小森叔(阿森哥哥)的谁呀?”“他看起来对她好像很不一样。”   阿森叔叔(哥哥)在她们的印象里,都只是从父母的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对于这些在外头长大的姑娘,充满着古典与高冷的神秘。   有知道的就回答说:“是他的女朋友啦,听说快要结婚了。”   见被邹茵听到,就对邹茵赧然眨眼,邹茵回了她们一个笑脸,一个个又欣羞起来。 第十七章   陈勤森的小姑陈妹媛,也就是陈崇璋的小女儿, 招手把邹茵叫去堂屋下。   花梨木圆桌旁围着几个闲事的女人, 陈妹媛对邹茵说:“茵茵啊, 今年小姑就不给你红包了, 看我给你和阿森带了个什么礼物。”   叫她的老公把盒子拿过来。   她老公是个有点肚子的新加坡富商,他们那边许多都是女人主内当家。很大一盒子,小姑把盒子打开, 里面装的是两套崭新吉庆的新郎新娘服。对邹茵说:“这家店呐,是晚-清时候的老字号裁缝店了, 去年我就叫大嫂把你们两个尺寸报过来, 做到今年二月才完工。上面很多的刺绣都是师傅手工刺的,光这一套得好几万。你虽说还不大,可阿森他,到底31岁要结婚了, 我大一个儿子28岁,生的小淘气已经三岁会写字了,你们也要抓紧着点。”   几个外面的妯娌站在旁边,打量邹茵身段, 喜眉弯眼的啧啧夸赞说:“茵茵这容貌身段,你看,腰细, 屁股和胯呢, 又不像有些女孩子那样瘦得扁平平, 将来一定生男孩。”   “就是就是, 长得好看,人又乖巧,难怪森少爷这么喜欢。”   都是家里头的亲戚长辈,捡着主家老爷子爱听的话说。邹茵不好表态什么,只是陪着笑脸,几许赧然谦色。   张氏和陈茂德站在不远处的记账台前,这年六十岁的陈茂德鬓角露出几根银丝,张氏五十四岁,保养得还是蛮年轻。怕邹茵为难,就过来把盒子盖上,放到邹茵手里说:“阿森这会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你昨天晚上加班,今天又这么早赶回来,先去楼上休息休息,一会还要和他见客人。”   目光里噙着关爱和包容,邹茵晓得她知道了,心里头也有些歉意。便点点头,谢过小姑和众亲戚往左侧楼梯走。   小姑握住张氏的手说道:“怎么还在上班唷?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这么辛苦。赶紧结婚把喜事办了,以后就在家里养着,女孩子不要这么累自己。”   张氏很开明,笑应道:“她喜欢上班,阿森不反对,我和茂德也都随他们的意。”   “现在的婆婆啊,真的是比我们那个时候好说话,把儿媳妇当自己囡仔疼。”   “是极了,我们那时候哪有现在的年轻人幸福,呵呵。”旁的拍马附和。   雍沉厚朴的实木楼梯,隔着弯道声音渐弱下来,隐约听见张氏说:“当年批命的说,要等成亲了才能改口叫爸妈,我们陈宅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是长盼短盼的盼着这一天。”   软底拖鞋踩着台阶轻轻响。陈勤森在卫生间,听见动静叫:“阿K,阿K你过来帮我上个药。”   叫两声没应,自己走出来,然后就看到邹茵抱着个大盒子俏盈盈地站在那里。   她今天打扮得很悦眼,应该是有特意讲究了下见客的妆容。看得陈勤森动作微一滞,问:“你上来了,手上拿的是什么?”   自从那晚给她发完了那条对不起的短信后,两个人再相对,彼此似乎都有些克制的疏离和生分。他这么一克制,就让人想起来了他的宗氏长房身份,而不是贯日那个对她又风流又糙犷的男人,她还有些不习惯。   邹茵答:“楼下亲戚太多,张姨叫我上来躲清静,不知道你在上面。这是小姑送给你的新婚喜服,我先放你房间里,你自己到时候用。”   陈勤森答了一句:好,进去吧。   他刚洗完澡,硬朗身躯上尚沾着水汽,下腹包着浴巾,邹茵猜着他里面一定又没带底裤。但看他脊骨下的腰肌处,四五点小拇指大的红斑,目光不由微微一顿,脸上旋即浮出失望和忌讳。   陈勤森一眼把她洞穿,勾唇哂笑:“想什么呢?得性-病、梅-毒,老子有了你能逃得过?”   邹茵被他说得噎住,再一瞥,看清楚是蚊虫叮咬的淤痕,大抵是这几天在祠堂里被绿蚊子咬的。但嘴上还是道:“陈勤森,你这样的,就是得那些脏-病我也不意外。”   陈勤森无奈何:“随你想,反正老子怎么解释,你也不会听。”说着走进房间,在架子上抓过一盒万金油。   邹茵四下扫量,才发现一个多月没来,陈勤森把床和沙发都换新的了。   陈勤森说:“陈伯婶妈那里,我已经说好了,都明白。床是才换的,没人睡过,你可以先躺下休息。等下和我去见客,在老爷子跟前装得像点,中午寿宴结束,下午和晚上这些亲戚就陆陆续续散了,有些远的明天走。过几天我会把事情和他讲清楚,你不用操心。”   他刚理了个陆-军-式平头,额前一片铮铮精练,使得整个人气场冷峻,极具魅力。   邹茵把包一放,转头答他:“老太爷那里不好交代,分手是我提出来的,不好叫你一个人承担,还是我和你一起说吧。”   陈勤森本无畏惧,睇了眼她半弯腰的翘娇屁股,开口却成“随便”,那就下周末,你得空回来吱一声。   邹茵应“嗯”,看见他脊椎处确实不好够得着,便接过万金油帮他擦。他的个子虽然不比骆希鹏高三四公分,可是健隽笔挺,比例甚有型,邹茵站在他身后,不自觉屏息。   她的手指轻柔,沾着油膏凉凉渗入,陈勤森的某个就又有点硬。他在她的面前从来就控不住,放任他来,一个上午他能要过她五次,把邹茵脱水得稍一轮结束,合眼就立刻昏迷过去。   想想从正月十五到现在,除了闹分手那天晚上做了两次,这么久他都没和她有过。那天晚上憋不住脱口说“结婚”,意料之中的得到她冷漠回应。看着邹茵拂了眼角的头发进电梯,他坐在车里喝酒,真的一晚上就想上去用力搂住她温存她。   陈勤森的嗓音忽然低柔下来,复问:“邹糖糖,什么叫做正常的恋爱,就一定和我要分手?”   邹茵没答,觉得累。   陈勤森继续:“老子对你掏心掏肺九年,你因为一个看起来怎样的男人出现,就这么把我甩了,你有没想过我的感受?你是不是已经和他睡过了?”   邹茵听得气一堵,左右涂完了,她就拿万金油扔他:“陈勤森,我和骆先生就是普通朋友,吃了两三次饭,没别的意思。分手是我们两个自己的事,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咕噜噜,万金油滚到衣柜旁,陈勤森瞥一眼,想起那屉子角落里塞的她的两盒避孕药。他剑眉一凛,也不说什么了。穿上西装和邹茵下去见客人。   会客厅里都是各地知交的前辈和大佬,陈勤森给他们敬茶,老太爷坐在正中的堂椅上解说这个是谁谁,这个又是谁谁。   陈勤森的礼数周到,陈崇璋说:“今后勤森当家,就多靠各位的抬爱。倘有什么不周的,年轻人不懂事,还请多担待。”   那些人谦虚,和颜悦色地摆手:“哪里哪里,令孙四岁跟随在老爷子身侧,得亭斋你亲自栽培,早已名声在外,岂有不担待之理。我们还等着来年喝勤森的喜酒呢,呵呵。”   老太爷达人知命,明月入怀,也呵呵地附笑说,这是必然要的。   出来后,十一点吉时开席,寿宴结束宾客渐渐都散了,邹茵就也回了邹太婆的小房子。   但第二天傍晚,还是被老太爷叫过去了。起因是昨天郑村的舒丽和她老公过来拜寿,怎样的议论了两句,把邹茵在阳台上和陈勤森吵架,还有那天晚上煽陈勤森脸的一幕不小心倒出,当时黄瑶也在,听完就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人群里小有非议,老太爷听进耳朵里只按捺着,隔天客人都走了才表态。   陈宅的小茶室里,姑奶奶、张氏和陈茂德垂手坐着,邹茵和陈勤森站在下面。老太爷已经听过张氏的复述了,这次倒出乎意料的没有震怒,只是平静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人要跟着时代走。你们自由恋爱,既然要分,那就分,我没有话。但勤森是长房嫡子,茂德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当了爹,分手后限你一年内必须找到合适的成家,找不到就由我来安排。邹茵恋爱自由,勤森也不得干涉。”   两个答是。老太爷叫张氏给了邹茵一张银行金卡,里面不知道多少钱,邹茵没要,只说既是自由恋爱,这钱不能拿,还要感谢几个长辈对邹茵多年的照拂。   她一贯是自有主张的,张氏就也没强塞,只念叨说让她受委屈了。邹茵倒还平静,唯姑奶奶心噎得说不出话,叹惋不已。   这就是真正意义的分手了。陈勤森送邹茵出去,送到之前姑奶奶摆摊的地方。那会儿没什么人,陈勤森拂邹茵耳旁的碎发,对邹茵低语:“给你买辆车吧。跟了我这么多年,什么也没给你,平时说给你买你不要。”   邹茵说:“我跟你又不是图你家钱,下个月就打算自己买了。”   那挤牙缝省下的一点点钱,自己买能买什么烂车。陈勤森问她:“不图老子钱,那你图的是什么?”   两个人目光濯濯的,邹茵话堵在心口。   后来陈勤森就捏了捏她的脸,咬字道:“小丑猪,知道你看不上老子,最后亲个嘴再分手!”   说罢就把邹茵揽到了路边的过道里,把邹茵抵在那里用力的吮-咬,亲了大概有十几分钟,邹茵垫着脚尖,脸都潮红了,头发也乱了,沾了青苔。陈勤森才喘息着把她放开,说:“真他妈想把你做到死。以后跟男人上-床了,记得告诉一声,叫老子好把心沉下。”   邹茵羞恼地仰起头:“陈勤森,不是谁都像你,除了性就没别的。下次对女孩子别这么直接。”   陈勤森兜着她腰,不想听:“下次对她就是这样,娶了老婆不上她,莫非是要家庭冷暴力?今后老子不用套,一晚上疼她五六次。”   邹茵撇过头,不看他俊逸的眉眼,答说:“那随便你……唔……”陈勤森忽又温柔地俯下来,咬了她一口,“邹糖糖,我要是没睡过人,你别后悔了又想起我给你的好!”然后把她放开手。 第十八章   周天吃过晚饭, 邹茵就坐动车回了X市, 在走之前把二层小房间里陈勤森留下的衣物收拾规整, 嘱咐姑奶奶有空叫陈勤森自己过来拿。姑奶奶犹在欷歔, 但晓得她的心高气傲, 这次错在陈勤森,哪里好再劝说什么。她们邹家的女人怎么命都是这个样。   周三中午何惠娟打电话给邹茵, 问她怎么忽然就和陈勤森分手了, 说Z城的媒婆圈都震动了,被互联网相亲打击得日渐萧条的媒婆们, 仿佛一刻间又再现了赚钱的生机。   邹茵在电话里问她听谁说的这些。何惠娟说老太爷寿辰那天她正好产检,等到周一和郑元城回去见礼,消息早就传开了,说邹茵怎么打了陈家大少爷一巴掌, 两个人闹得怎么分手了,还有说邹茵怀不上陈勤森孩子的,反正各种的传闻都有, 想来那个黄瑶没少掰掰。陈宅门庭活跃,陈勤森这几天脸阴沉得不成样。   邹茵下班后就去了何惠娟的水果店,傍晚六点左右,郑元城正好在店里帮何惠娟搬东西。郑元城和陈勤森差不多年岁, 长得也是很帅气硬朗的一个人,当年还是郑氏集团公子的时候, 性格爽朗义气又大方, 现在依然是义气的, 但是沉闷了不少。看见邹茵来,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亲亲何惠娟的脸颊,下台阶开车门准备出去。   邹茵问何惠娟他去哪儿,又问上回和黄瑶爸爸的那个事情怎样了?   说到这个何惠娟就焦虑,答道:“事情还没个结果,陈勤森据说最近生意上也遇到坎,劝过郑元城几句,让他缓一阵子再说。今天这是要去看一个茶厂,想看看有没搞头。前几天拖我后妈的关系照了彩超,听说怀的是个小闺女,他兴奋得不行,心里惦记着赶紧赚钱,这就越发急上了,我想想也是心疼。”   邹茵是羡慕他们两个这种相依相扶的好,不过听着也替何惠娟有些揪心,就安慰道:“但愿都能顺顺利利的。”   何惠娟问她怎么突然就和陈勤森分了,上周看两个还恩恩爱爱的一起买菜。   邹茵就把大致的和她说了下,何惠娟嗫嚅:“陈勤森看着也不像这样的人啊。”   邹茵就说:“旁观的永远只是局外,朝夕相处的才知个中滋味。假设换成是你,郑元城在你怀孕的时候,去和一个十九二十岁的小姐好上床,你能受得了?”   何惠娟肯定受不了,别说发现什么玫瑰色丁字裤、不戴套了,就一根头发丝她都想杀了他。何惠娟听了就不再多言,但她最是晓得邹茵这女人忌孤独又心软的,陈勤森爱她,她就迷他,这么多年缠来缠去的哪次能断?因此只说:“那,你真舍得了他就行。”   那会儿已经是四月二十三号了,邹茵想赶在五月下旬出去进修学习前,尽快找到房子把家搬好。   现在住的这套,陈勤森租金交了两年,大约七月就到期,但即便不到期,分手了她也不好继续住在他租下的房子里。   那段时间邹茵上班空闲时,就在租房网上翻,下班就到处看房子。房产公司的经纪有着丰富的职业热情,只要明确你要租,就恨不得一天有25小时带着你四处看。   倒是很快一个星期左右就定了下来,也在附近不远的一个小区,只是档次不及陈勤森现在的这套。陈勤森租的这套虽然不算太大,但一切用度如新,他在经济上从来不叫她操心,住的跟自己的家似的。邹茵租的那套一室一厅小居室,跟这是没得比的,好在虽然地方小,但也有七成新,设施都齐全,住起来应该还舒适。   这年2014年,邹茵每个月工资到手约七千,房租物业水电七七八八并起,再加上每个月给姑奶奶的一千块零花,这就去了四千多块,剩下就只有不到3000供开销。   隔开好多年,邹茵忽然又遥遥的开始有了为钱算计的感觉。   这几天没事她就先整理这边的东西,打算五一放假花一天过去清扫卫生,剩下两天回去陪伴姑奶奶,等假期结束了再挑个周末搬房子。原定的买车就推到进修回来后再说吧。   周六客厅的灯泡坏了,往常这些都是留着等陈勤森来。陈勤森在茶几上搭把椅子,叫邹茵站在正中央给他扶。他左腿是微有些瘸的,每次站在上面,他就说:“邹糖糖,老子如果被电死了英年早逝,你要给我守寡。”邹茵就故意掐他的脚踝骨,他怕痒跌下来,抓了她腰两个人就往沙发上倒下去咬。   这天邹茵自己换的,发现也没那么难,她就随手发了条微博——   [没有他也可以很习惯,糖sirsir,要努力赚钱了。]   不晓得哪个失恋的正好搜到这条微博,手滑点了个赞,微博头像是只卡通龅牙的绿鳄鱼,头上戴着朵粉红绢花,资料男,看起来像个娘-炮。邹茵没在意。   周天晚上骆希鹏约了邹茵吃饭,之前也约过一次,邹茵忙着找房子没应邀。   还是在最先的那个私人餐厅,骆希鹏问邹茵说:“邹小姐房子找得怎样了?”   邹茵答说五一做个卫生,节后就可以搬进去。   骆希鹏用着刀叉,一边微扬起眉:“是因为和男朋友分手吗?他是陈家的大公子?”   这是骆希鹏第一次问邹茵的个人私事,不晓得为什么,语气里略有一点怅涩的意味。他比陈勤森小一二岁,看起来更为阳光明朗,双眸亮澄澄的含着笑。   邹茵微赧,答是,“骆先生是听李梅说的?”   骆希鹏答:“徐太太不和人谈论这些私事,是我听到的。陈老太爷寿辰那天我和家祖去拜了寿,邹小姐当时上楼了,正好错过。”骆希鹏盯着她安静无杂的脸,便了然那个男人对她的多年悉心宠护。   邹茵讶然:“骆先生也是Z城人?”   骆希鹏笑,笑起来很是隽朗:“是,我祖父是林村人,母亲娘家从商,是独女,和父亲离异后,我随母姓承家业,弟弟随父姓,他与继母生活。这次因为清明回来扫墓,恰好生意上有些项目要看看,所以就逗留了。对了,听说邹小姐从前上的是Z城一中,那所学校前身是民国一所陆-军学校的分校,五一有空可否陪我去参观下?”   邹茵想想也很久没回母校了,虽然很近,但每每路过都不曾踩进去看看。便答应了他2号。骆希鹏欣然谢过,然后两个人起身离座。   五一邹茵去新租的公寓里做卫生,把窗台柜子桌子墙壁都擦洗了一遍,做完打开窗子通风,2号那天就坐骆希鹏的车回了Z城。   在回各自的村前,两人去了一趟一中。还是当时的校园,篮球场上有学生在打球,时而发出投球的喝彩声音,两个人在跑道上走,骆希鹏身高帅气,初夏的风拂着玉兰树带来馨香,这种感觉邹茵从没体会过。   讲台前,骆希鹏停下问邹茵:“邹小姐的广播室在哪里?”   邹茵抬手往钟楼一指,骆希鹏说:“图书馆就在对面,邹小姐从广播室出来,穿过篮球场进了图书馆……我想想你那时的模样,是不是短发?喜欢穿白色的T恤,蓝色校服短裙。”   “骆先生这都能猜中。”邹茵听得讶异。   现在的她,是一幕过肩的及腰长发,微仰起脸颊,肤如脂玉,涂了口红的唇瓣娇润诱人,散发着岁月里人情静谧的美好。   骆希鹏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他似有些缅怀般的遐想。   “邹小姐那时候,一定有不少男生在看你。”   邹茵摇头说:“哪里,除我男朋友之外,并没有其他男生在意的。我到现在都没有收过传说中的小纸条。诶,是前男友了。”   骆希鹏一目不错看着她表情,笑答:“或许有,只是邹小姐不知道罢了。”又俯下头,半玩笑地对邹茵说:“邹小姐要过得幸福,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包括请我充临时演员,挫一下那位不知好坏的陈公子。”   邹茵没注意他其实郑重的语调,只想起陈勤森俊逸的脸庞,不禁道:“反正都分手了。他那人气量狭,最不容的就是受这种刺激。”   两个人都笑了,出来的时候,骆希鹏在校门口对面请邹茵喝了杯奶茶。   徐萝卜开着车路过,看到这一幕,就喊身旁的陈勤森说:“森哥,那是阿茵嫂啊,又和那个男的在一起。”   “老子单身,哪来的嫂。”陈勤森坐在副驾上,微阖长眸瞪他。徐萝卜反应过来,但不让叫阿茵嫂,总不能叫阿茵姐吧,邹茵都比自己小。他就十分拗口地继续道:“邹茵啊……,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要不要过去给他们找点不痛快?”   陈勤森隔着车窗睇邹茵,她很美,从来都没对自己这么笑过。他近些日子很有憔悴,浓眉间隐着忧绪,只淡漠地磨齿道:“她自己觉着开心就行,我不管她!”   复问:“人找到没有,一个月期限满了,剁手指还是脚趾你们自己想。”   啧,虽然知道肯定又是在脑门上安个萝卜,拿匕首切个样子,但想到个中危迫场面,徐萝卜还是打了个寒颤。   徐萝卜就答说:“找到了,先前那个确实是双胞胎的姐姐,因为不会来事,生意不好,刮擦耳朵请了一天假。那天晚上森哥找到她后,妹妹吓得隔天清晨就跟酒店结账跑S市去了,阿K昨晚把人带回来,这就和你过去看看?”   陈勤森没表态,轻扣打火机燃了根烟:“这个姓骆的搞清楚没?”   徐萝卜答:“说是搞地产投资的一个董事,祖宅也在林村,就是林村那个老进士家的大房曾孙,夫妻离异,他跟了妈姓。好像跟阿大的那个项目里也投了钱,前些天老太爷拜寿他和林老头也来了,你和阿茵嫂……邹茵在楼上,没看到。”   自从姓刘的那次给自己塞了人,近段时间先前谈的几个地产商都闷屁了,姓刘的随后给出的报价高出其中任何一家,导致其他家都退而其后,观势不语。但陈勤森没把这块地卖出去,总觉得里头总似有些弯弯道道。   眼看着阿大给魏老大那边折腾的项目,一块恁点大的地,他敢夸下海口弄个九位数的融资,俨然视自己这边如无物。陈勤森蹙眉默了默:“那小-婊-子现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   双门街陈勤森08年开的酒吧里,一间密闭的小包厢。   中午阳光透过墨色的感化玻璃,打出浑浑朦朦的光晕。陈勤森一身黑色便装靠坐在躺椅上,手中夹着烟不抽,打量茶几旁蹲跪着的女人。   二十一二岁年纪,新剪了短卷发,染了栗子的颜色。个子娇矮,短裙包着大白腿,哭哭啼啼的把口红都擦到了脸上。样子还算过得去,应该是川贵一带。眼角余光往陈勤森这边一瞥,瞥见他阴冷的脸庞,又立刻低下去打哆嗦。   阿K站在一旁,剁着一截花里胡哨的蛇肉。见陈勤森眉眼示意,便恶声问:“我们森哥问你,那天晚上他操过你几次?”   女的偷看陈勤森一眼,颤颤答:“两次……三次,”被吓了一下,又忙改口:“三次,呜呜,一晚上折腾很久,还做了口,我记不清了。”   额,这么劲爆,难怪阿茵嫂忍受不了。徐萝卜挤了挤眉毛,他可是从来没对不起过阿珍。   陈勤森听得蹙眉,他的是只给邹茵做的。因为他的那个对她而言很艰难,每次总得求着她的好脸色,哄着她几时心情妩媚了,几时才肯帮他一两回。但也足够他回味了,旁的货色他根本不屑去想。   他便拧了拧手中的烟:“这都玩过了,那你知道老子-**-上的疤在哪边?上边,下边,还是左边,右边?”   他的嗓音磁性低沉,说得很慢,丝丝渗入人心扉。是好听的,可也叫人害怕。那女的哪敢啊,多宵想他一眼都不敢的,哪里敢想其他。   支支吾吾答:“左边……右边……呜呜……”   阿K啪了她一巴掌:“屁-话,我们森哥根本没疤。就是有,那也是我们阿茵嫂给咬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再说谎你就是这条蛇的下场!”   女的捂着脸瑟瑟发抖,忽然就趴伏在地上,说没有做过,那天晚上森哥醉得不醒人事,根本没有做,我不知道有没有疤,嘤嘤的哭。   陈勤森隐怒从心起,俯身冷言道:“没操-你,你脱什么内裤?老子的女朋友都被你气走了,你准备拿什么来补偿?”   都在场子里混的,即便之前没陪过陈勤森的酒,但也早有耳闻他的手段。   女的不敢隐瞒,哭道:“是有个人,和我说有钱赚,只要去森哥那里看几张数字,就能够拿五万。我说我不敢,又要伺候又要翻东西,太难了。那人告诉我说,说森哥喝醉后就怎样都硬不起来了,从来不碰女人,沉得像笨猫,最好下手。还说不许把你的这个告诉别人,完不成也会给五千,我……我就干了,呜呜呜……求森哥高抬贵手,我真的怕了……”   记忆里这些年,陈勤森统共就没喝醉几次,像何惠娟说的,他一直很洁癖甚至自律。很早前黄瑶的一次,还有05他的生日宴上替邹茵挡酒那一次,再就是张晓洁。若真硬不起来,又谁知道。   他就问她:“那人是谁?”   女的赶紧掏手机说:“我也不认识,我只知道有电话……我除了给他把数字拍照发过去,其余什么也没干,我家里还有个奶奶,求森哥高抬贵手放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徐萝卜接过去一看,说好像是阿大手下的一个谁谁。   人是姓刘的塞到自己身边的。呵,一连串,果然打的一手好牌,把老子当猫耍。   陈勤森的脸就冷下来:“人你打发了,这件事叫她别传出去,不然有的她好看!”   阿K应是,边恐吓边嘱咐地领着那女的走。   包厢空下来,徐萝卜不免讪讪:“那森哥,阿茵嫂那边,不是可惜了。”   陈勤森却处之泰然,只挑眉冷叱他:“分都分了还说什么,不是还有个备胎?这世上除了她一个,又不是没女人。”   *   云桐街张晓洁的休闲屋里,她等了五年,这年终于等来了她的前男友陈勤森。   张晓洁当年和陈勤森好,是在2008年的年底。黄瑶的男朋友张志列,也就是她的堂系族哥,把她介绍给陈勤森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心里有个女朋友,刚分手。   那年陈勤森25岁,他的女朋友刚20,张晓洁青青瘦瘦,苗条得像个林黛玉,比他的女朋友大一岁。他对她其实很冷漠,甚至连脸都不细看清楚,只是揽着她散漫喝酒。   陈勤森早前和她在一起,也是并没碰她的,11月他生日那天晚上,坐在电脑前等邹茵等到了凌晨12点都没消息,才喝过头和她去开房的。   后来清醒后就没有再碰过她。但张晓洁冰清玉洁,性情柔柔纤纤,陈勤森是有带她去过自己酒吧办公室的。那段时间郑元城爸爸的事弄得他焦头烂额,有时候就直接睡在酒吧的卧室里,张晓洁睡在外面的沙发上,身段儿像柳条一样地横陈着。但陈勤森没有去碰,他只惦记着有肉有瘦的邹茵带给他的阵阵悸动。   后面一个月之后,陈勤森跟邹茵和好,他就把张晓洁撇清楚了。张晓洁是在11月里和他做的,次年3月份刮的宫,应该怀有三个多月了,陈勤森给了她二十万做补偿,张晓洁就用着这个钱,开了这个休闲屋。   这些年眷着邹茵,陈勤森都没再牵扯过。但张晓洁一直洁身自好,现年27了,也没有找过别人。许多人都猜着估计还是在对陈勤森守贞,毕竟陈氏大少爷人长得英俊又多情,多少女人惦念而不得。邹茵对此一直就没少心哽。   这天张晓洁正在休闲屋里,低着头和店员对账,她的店员也都是女的,两个人贴得近,声音嗡嗡轻轻,没注意陈勤森进来。   陈勤森叫了她一声:晓洁。   熟悉的低柔。她诧然抬起头,一道颀健的冷峻英姿,卷着风而进。她唯只一睨他,双眼就有些惘惘然,抿着唇道不出话。   陈勤森走下台阶,挑了个角落的沙发。她已经知道他和女朋友分手了,娴淑地端茶过来,搭膝而傍。陈勤森看她的脸,又睨了眼吧台的那个店员,然后抓过她的手说:“以前的结束了。委屈了你的,今后会补偿回来给你。” 第十九章   从一中回来, 邹茵发了条微博, 配了张高中毕业时的照片, 说今天回了趟母校,校门口的奶茶店还在开。   照片是陈勤森给她拍的, 高三毕业的暑假,他开车带她去临近的海边。邹茵穿着T恤短裤,光脚丫在柔软的沙滩上戏耍。陈勤森举着相机拍她,他那时候还是额前往上梳的酷酷的发型,海边风很大, 勾勒着他展挺的身躯,显得清隽又迷人。   彼时邹茵头发还不到肩膀一点,自然松软的碎散着, 脸像苹果可爱。陈勤森拍着拍着, 就走过来咬她的耳朵,对她呢喃:“老婆, ****”海风呼呼刮得太响,邹茵听不清, 说“陈勤森, 我听不到啊, 你再说一遍!”   陈勤森又重复了一遍,邹茵还是没听清, 他就忽然大起声来对她说:“邹糖糖, 我想干你屁股啊。”   那时候两个人还没在一起那个过, 羞恼得邹茵不行, 抓起一把沙子往他的后背扔:“陈张宝你个臭流氓,还要不要脸了。”陈勤森就跑开两步立在风里抖衣服,嘴角噙着宠溺式的戏谑。   *   陈勤森和张晓洁复合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听说陈勤森这回对张晓洁算是用心补偿,毕竟这个女人曾经为了他丢过一个孩子。他们复合后,张晓洁的休闲屋门口,经常清晨都会有一个高级定制花束或者花篮,今天是玫瑰,明天情人草、香水百合之类的,反正一看都是花坊工艺师精心插制。   陈氏宗堂的琐碎很忙,但陈勤森得闲总会去她的店里看看。如果你进到店里,看到右边角落窗帘旁的沙发上,坐着个便装男人,颈上戴一条黑色的子弹头水晶链子,那就一定是他了。   陈勤森坐在阴影里,张晓洁大多在吧台和那个女店员低声轻聊,时而会过去给他续点儿茶水。他们之间并不多话,但可以感受到那种彼此不需言语的静谧,是旁人插足不进。   邹茵没有见过张晓洁的正脸,一直刻意避开不想看到,但可以想象她纤长苗条的弱婉模样,对陈勤森一副失而复得的惴惴柔情。   但是在那之前的五一假期里,刚去过张晓洁店里的陈勤森,风声是没有扩散出来的。   邹茵2号到家,姑奶奶给她煲了一锅莲藕番鸭汤,说是五月天闷,可以滋阴养颜的。然后就和她的几个老伙伴去隔壁的某个小景区短途游,要到3号的晚上6、7点才回来。   邹茵没有赖床的习惯,隔天早上起来收拾屋子,看到角落给陈勤森整理好的一箱子东西,十多天过去了他还没搬走。她就给他发了条短信说:“陈勤森,你在我这的东西,姑奶奶年纪大搬不动,你有空记得自己来拿,出去顺便把钥匙放在我架子上。”   他是有她家钥匙的,仔细想起来,在姑奶奶去美国的那一年多时间里,短暂分手又复合后的他们,是曾相亲相爱过的。陈勤森出入邹茵的小房子,就好比是自己的家。   小房子一楼二楼各有一个小卫生间,底下的一个和姑奶奶共用,二楼一个归邹茵自己用。那时候邹茵的卫生间里,挂着陈勤森的浴巾,内裤,还有他的剃须刀、洗浴用品,甚至架台上还赫然地散着几个开了盒的套子。   这座房子入夜后很安静,灯光也是橘黄橘黄的,显得与世隔着一层朦胧般。邹茵在房间里铺床,听陈勤森在那边淅淅沥沥地冲澡,她就会特别专注他的动静和气息,因为这气息可使得她心安定。   陈勤森洗着洗着在那边叫,邹糖糖,你过来一下。   邹茵过去,他卫生间门也不关,湿漉漉地揽住她,随手撕开一个包装就把她往墙上压。然后邹茵薄薄的睡裙就被一点一点沾湿了。做到后面时间太久,她站不住,陈勤森就抱起她,两个人赤-条条地往房间的床上倒。那时一座房子里没别人,就仿佛是他们两个任意驰骋的伊甸园。   中午自己做着吃,两个人一起下厨,时而邹茵炒菜,陈勤森从后面偷袭她,捏她的屁股;时而换陈勤森站在水槽旁淘米,穿着闲适的背心和短裤,邹茵就抱住他精悍的腰腹,把脸贴在他的肩背上,轻轻亲吻他的纹身。因为之前吵架时,他被她的那句刺激而弥补。   陈勤森彼时显得温柔和安静,嘴上叫她:“走开了,小心水又溅到你。”   邹茵偏越发抱,呢喃着叫他“陈张宝。”陈勤森嘴上那么说,人也不推开她,只低哂道:“这样的腻歪我,下次还怎么和你老公再分手?”   ——你看他那时候装的多若无其事,若不是后来准备结婚前被偶然挑穿,他根本都不会让她发现。   这么几年算下来,东西零零碎碎的也不少。   陈勤森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坐在陈宅一楼客厅里拨弄手机,口袋里发出短信提醒,阿K在旁边道:“森哥,有人找你了。”看陈勤森似盯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看,他就好奇地问:“森哥什么时候也买了触屏啊,难得见你玩这个!”   陈勤森是很少玩这些的,偶尔上上网也是为了查阅东西,或者玩会游戏。手机对于他,只是应付沟通交际的一种工具而已。   他就收起触屏,掏出口袋里的索尼滑盖看了看:“满世界都在玩这个,我再不用要落伍了。”   复又嘱咐阿K道:“张晓洁那边,以后你每天送束花过去,没事就去她店里关照一下。眼睛长精神点,看有什么需要的帮忙打理。”   阿K似懂非懂,但看着森哥冷俊的脸庞,他又揣不出他的心思,只是连声应诶。   陈勤森就点了下头,回复邹茵一条:“好,有空我就过去拿。”   上午十点多钟,邹茵在楼下洗头,瓷砖铺的小天井,她拿一张凳子搁在窄廊上,把长发散进脸盆里,涂了点发露,揉几分钟再净水。然后便听见门锁轻声咯噔,陈勤森开门走了进来。   她正在擦头发,不由问他:“陈勤森,你怎么这时候就过来?”   陈勤森手上挂着钥匙:“开车路过,看见你短信,这就顺道过来取走。东西在哪里。”瞥了她一眼又移开。   家里没人,邹茵就只是随意套了件棉质的大睡裙,洗头发的泡沫滴在上面,像一个松荡荡没形状的大萝卜。邹茵答说:“在楼上,书架子旁边的那个大纸箱子,我带你去。”   说着两个人就走上楼梯。   她昨晚睡得早没顾上洗澡,今天做完卫生后才洗的。床上摊着她正准备要换的衣物,一套淡紫色的内衣内裤入了视线。她的胸-罩是小C杯,不是那种沉甸甸的丰满夸张,但也玲珑娇满得很是可爱。房间里就两个人,邹茵脸颊微露赧色,弯腰把内衣内裤塞到薄毯子下。   五月天热,夜里盖的已经换成小薄毯了。   陈勤森视若无睹地走过去,勾唇低语:“藏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箱子里装的东西不少,都被邹茵归得整整齐齐。两条他的浴巾和毛巾,几个新旧不齐的剃须刀,一块金表,几件大衣和内衣裤等。虽然琐碎,但都不好扔掉,他的着装用度从来都很讲究,衣服少则几百,多则一件几千上万。   陈勤森翻了翻,挑眉问:“收拾得这么仔细,是准备把所有我的都清干净?”   邹茵答说:“反正都分手了,留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   床头柜上有个相框,里面被剪得只剩下他的半个合照。陈勤森略有无语地走过来扔进箱子里,转而问她:“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反正他是忧虑的,眉眼间对她掩不住。   邹茵回他:“我已经找到房子了,下个星期就准备搬。之前有住户闹过小偷,我换了锁,这里钥匙给你一把,回头我搬走了你自己去收拾下,7月也要到期了。”   那会儿邹茵尚不知道,他已经在前一天和张晓洁复合了。陈勤森拂了拂她半湿的头发:“到期就到期啊,我给你再继续交。一个人能搬去哪里住?被老子惯的跟娇娇小姐,住不好的你又受不了。”   他租的那套房子,算是在市里比较热闹的地段,装修得那么好,一个月下来最少也要六千打底。邹茵说:“不用了,我找的也在附近,略小点,一个人住正舒适。都分开了,你不用管这些。”   陈勤森接过钥匙,对她说:“老子爱过的女人,我不管谁管。”见她发楞,忽然就揽过她的腰,蹭了蹭额头:“傻乎乎的,看不上老子就再去找个更好的,这么辛苦愁钱干嘛?”   邹茵不知道他从哪里猜测自己开始愁经济了,可她从来没听他说过爱不爱,即便是这么不经意的也都没有过。她可能那会儿咬着唇角目光有些惘,而陈勤森盯着她的眼睛里又很纯粹和执着,后来两个人就情不自禁地糊里糊涂又发生了。   姑奶奶不在,一座砖头小房子空空静静的,木架子床被摇得吱吱响。可能因为已经分手了,便有一种得了今朝没有明朝的毅然决然,情难自禁。   陈勤森对邹茵很用劲,他知道她昨天是跟别人去约会了,陈勤森心再大,也会吃醋。邹茵泛如海舟,后来忍不住就溢出一声:“……陈张宝。”被陈勤森听到耳朵里,他就对她越发的柔情,直到邹茵箍得他如要晕厥。   后来陈勤森就揽着她肩膀说:“哪天搬家,要不要那天我去帮你。”邹茵都没力气来回应他。 第二十章   两个人做完, 抽了些纸巾收拾净了, 邹茵也没有要留陈勤森用中饭的意思。   床摇得太猛,腿架子有些不稳当,陈勤森拿了把锤子和铁钉给邹茵固稳。修好后试了试,便站起来问她:“那我走了?”   邹茵靠在书桌旁, 已经换了一身休闲的T恤短裤, 答他一声“嗯”。   眼睛也没有正视他。   陈勤森睨着她衣衫下被自己啄红的影影绰绰, 心底里就都是无奈。这个拔-吊无情的女人, 在一起的时候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的, 一分开她就能冷漠不睬。   陈勤森就搬起箱子,对邹茵说:“搬家那天和我吱一声,我过去帮你。”   他站在门边, 已经理的陆军式平头,衬着闲适平展的T恤, 使气质显得比往日更要冷隽笔挺。房间里恩爱的眷眷靡靡还未散尽,邹茵依旧没抬眼, 说:“到时再看吧,你出去把钥匙给我留下。”   陈勤森就下楼去开车了。   不多会儿到陈宅, 徐萝卜见他出去这么久, 一去就去近两个小时, 回来脖子上还挂着一点小草莓。徐萝卜是过来人, 看女人眼光毒辣, 像张晓洁那种柔弱纤纤的女人是最容易让男人动情的, 更何况中间还刚刚空置了这五年。他脸上就堆了讪笑:“森哥去城里这么快就回了啊?”   陈勤森勾唇斥他“胡说什么”,自去后备箱打开盖子,吩咐道:“叫人帮我把这些拿上去。”   徐萝卜看他面色不霁,才晓得是去邹茵那边了,就没再敢多说什么,对身后闲散的小弟招招手。   那段时间李梅的微博账号被盗走,邹茵就干脆把几个不怎么联系的大学同学也都悄然屏蔽了,时而发一些心情或心事在上面。现实里她也不爱同人念说这些琐碎。   她住的这块地方临近洼地,晌午比较安静。听着陈勤森熟悉的车轮声开走,她倚在书桌旁默了默,就给自己发了条——   [刚才又心软了,每次对他都这样。总是宽容和沉沦,就永远不会有结果,必须不能再有下一次。]   她的微博阅读量一直很少,撑死了十七八个,最近倒是常有越过二十。大抵玩微博想涨粉就必须多发,邹茵也并非太在意这个。   新的一周开始,上班没几天,关于陈勤森和张晓洁复合的消息就传得四下沸扬。邹茵虽然身在X市,但反正这些消息总能够传到她的耳朵里。   说是五月2号重修旧好的,对于陈勤森和张晓洁的复合,多数人都表示无可厚非。毕竟张晓洁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默默等待了那么久。就好像琼瑶剧里的女主角,弱势的一方总是备受同情,而邹茵这个正式的女友,反而像是剧里自私狭隘的太太了,既然分手,那就理所应当地不能再继续独霸男主角。   算算他们和好的日子,隔天陈勤森竟然又若无其事地对自己用尽柔情。彼时邹茵坐在电脑前,气得眼圈都红了。她那天还因为他的一句“老子爱过的女人”而心颤,甚至在最后刻骨铭心的那一刻,又容他在她里面内-摄了。现在想想不是自作多情犯蠢吗,都说是“爱过”,是已爱“过”了的。   邹茵手机通讯录打开在陈勤森的号码处,几次咬着嘴唇欲拨出去质问他一顿,陈勤森你这个混蛋渣滓臭流氓。但最后都长咽一口气放下了。算了,本来都是自己强行要分的,随他去。   她最后就只在微博打了个感叹号,又打了个句号,配字:恩断义绝,挺好。   一条条把之前关于他的照片或者记录都删干净。她的微博是从2010年就开始的,关于他的博文比较多的是在11年7月和他闹翻前,那时候陈勤森带她出去吃饭、看电影或买东西,她常会在他低头系鞋带,转身取东西的时候给他来一张帅气的抓拍,然后发出去说:“今天又和男票出去干嘛干嘛了”“不吃爆米花的森森看起来像个失宠的孩子”等等。   陈勤森每逢这时候,总会佯蹙眉宇问她:“邹糖糖,你老偷着摄我魂干嘛?”   邹茵嘟嘴答他:“就喜欢。”   “无聊,那么看不够老子啊。”他就嘴角勾笑地揽过她,但他反正是从来不屑鼓捣这些的。   张晓洁那桩事闹出来后,她就很少发了,偶有发一条偷拍他的背影,自问说:“舍得,还是不舍得?舍得要怎么对他说,难下决心。”去年十月也有一条:“三个多月了,仍然没动静,天意吗。”   邹茵以前再吵也舍不得删尽这些点滴琐碎,这次真的手下不留情。发现那个带粉红绢花的龅牙绿鳄鱼,在很久之前的哪条微博上,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滑点了个赞。想来是没事半夜在那刷她的微博记录玩,她就拭了拭眼角闷出一句:“吃饱了闲的啊。”   但第二天开始她就照常上班吃饭睡觉,都刻意不再去想。   原本打算五月的第一个星期日搬家,因为周末下雨,便又延后了。五月十四是她的生日,因为要上班,就没能回水头村和姑奶奶一起过。中午的时候何惠娟给她打电话,说晚上郑元城有应酬,叫她过去她店里吃饭。   那天老板万幸没开会,邹茵下班就过去了。何惠娟肚子已经快六个月,小西瓜似的鼓起来,她后妈和郑元城经常给她煲鸡汤补益营养。从下午起她就把土鸡放在锅里炖,等到邹茵来了后,两个人各下了一碗寿面又炒了三个菜。   何惠娟问邹茵:“你没事吧?”   说的估计是张晓洁那件事。   邹茵答说无所谓,既是分手了,他反正总得找,不是找这个,也是找那个。   何惠娟怅怅然听着,就默道:“反正你能想开就好。”   又说:“恋爱也未尽然就一定是有始有终的,很多人初恋谈得要死要活,非谁没谁的,等到后来找了个合适的老公结婚,再过很多年回忆起来,又觉得当年的那个男朋友其实也就那样。你再谈一次就好了。”何惠娟说。   邹茵戏谑她:“上学的时候不见你一套一套的,怀孕后成感情专家了。”两个人气氛又和乐起来,一顿饭倒也吃的有滋有味。   回去大概九点多钟,因为离着不算远,走路大约二十多分钟,邹茵就没打车。走到拐角处一家酒店的门口,看见郑元城和黄瑶爸爸、还有阿大一块走出来。   黄瑶爸爸顶着他半秃的额头,一边拍拍郑元城的肩膀,一边又拉拉阿大的手臂,好像在给他们两个说合着什么似的。夜色下雾气湿朦,郑元城穿着一件普通的立领T恤,似低着下巴,半踌躇半谦微地点了点头。他已经不再有当年的豪气了。一旁阿大腆着个啤酒肚笑哈哈的,一副居高临下做派。   郑元城是陈勤森的铁哥们,陈勤森和阿大的梁子结得深,每回阿大找什么茬,那时还是郑氏集团公子的郑元城都会出头出面,如此一来,郑元城应该也算阿大的死对头才是,怎么三个人会在这里。邹茵不由驻足看了一会,寻思着是要把这件事告诉何惠娟呢,还是托阿K转告给陈勤森。   默了一会儿就拐道回去了。   *   五月十七日周六搬家,周五晚上邹茵吃完饭洗完澡就开始归归整整。原本以为不需要搬动家具,应该没多少物什,不料整理下来还有六个大编织袋加五个大箱子,不包括她阳台上种的那些花花草草。   她拍了张行李的照片发微博,说[明天搬家了,一切要有个明媚的新开始。]   大约十点半的时候陈勤森忽然打电话过来,问她:“明天是不是要搬家了,需不需要我过去帮忙?”   他的电话原本已被邹茵设成黑名单的,这次打来的是个陌生的号码,邹茵看到显示本市的来电,还以为是哪个公司里的同事。   接起来听到熟悉的低醇嗓音,才明白是他。邹茵就问:“陈勤森,你换号码了?”   陈勤森答:“买了个新手机,两个换着用。”又复问要不要帮忙。   他说话的背景里,有轻柔的音乐隐约缭绕,邹茵猜着他那会儿估计在张晓洁的店里,心里头就膈得难受。她就对他没好气,答说:“已经约好了骆先生,你不需要过来了。”   她只平平静静地回答他,也不质问他其余。陈勤森那边似隐着情绪般,沉语道:“那我明天过去看看,你早点休息。”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隔天早上九点多开始搬的家,叫了搬家公司来,一辆中型的货车,准备拉一趟过去。   原本前些天骆希鹏打电话问邹茵时,邹茵还是委婉推却的。她有个毛病,不是特别亲近的人,不想把人往私宅里领。   骆希鹏就开了个玩笑问:“邹小姐莫非是怕我去你公寓里蹭饭?放心了,我只是不想邹小姐一个人看起来太辛苦。”   他这么一说,邹茵若再推拒反而显得忸怩了。   所幸叫来了骆希鹏,不然一个人还真应付不过来,因为楼上的行李搬下去没人看,总得上下都有个人才好。   邹茵在楼上指挥琐碎,骆希鹏在底下一楼帮忙看着。   陈勤森十点不到就开车进小区了,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推开车门,便看到骆希鹏站在花坛边吩咐工人。   骆希鹏二十九不到三十岁,比陈勤森略年轻些。两个人站在一起,骆希鹏是阳光亲和一款型,气质也更显高大现代;陈勤森在他面前则更为清隽精练些,耳鼻眉眼也愈为精致,因着陈氏的宗堂环境,陈勤森的气质是中式沉稳与现代冷峻的结合,这是骆希鹏等一般男子所没有的。   骆希鹏弯着眉眼对他打招呼:“这位是陈氏公子陈勤森先生?”他的目光里虽笑,但其实可看出几许打量和类似瑟凉的意味。   陈勤森不置可否,也对他颔了颔首:“久仰。上次老爷子大寿,骆先生过去时我正和糖糖在楼上,招待不周了。”   骆希鹏说:“呵呵,陈先生这么忙,还能记着这事,实叫人感慨。”   陈勤森回他:“自然要的,糖糖的性子我一向宠惯了,她这阵子闹脾气,我也由着她去,但她身边出现的人我总要留意着些。听说骆先生手头的一个项目,和魏老板的那块地有关?”   他的言语不亢不卑,不冷不热,但提到邹茵时,总会多几分柔和的情愫。   这就是那个把她宠护了多年的男人。   骆希鹏眼中似微亮了亮,答道:“正是,Z城发展日新月异,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的商机,生意人无不想在这里分杯羹。”   陈勤森收进眼底,笑笑道:“那就祝骆先生前程似锦,不可限量。”说罢就点头别过,走进电梯间摁了6。   *   楼上邹茵正站在凳子上,手上拥着几本昨晚忘记收起的书。听见脚步声过来,唤了声:“师傅,麻烦这几本也往箱子里放一下。”   手往下伸,入目的却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脸上的表情就不自觉凝住,问:“陈勤森,你过来干嘛?”   陈勤森目光濯濯地答她说:“娇蛮公主一样的,能有多少力气,老子不过来看看能行吗?”   邹茵看着他,想到他近日和张晓洁在一起的个中般般,她心里就堵。就答他说:“那你恐怕来错地方了,你说的那种弱小无力的小女子不在我这里。”   说着自己从凳子上下来,预备把书放进大箱子。   陈勤森睇着她分明收敛了点的下巴,他心里就疼她。邹糖糖你这个傻女人。   他就势把她的手腕一托,语调低柔道:“这就吃醋了?之前对你好你不要我,现在几句外头的风言风语你又较上真?”   都再续前缘了,每天一束花的送过去,什么叫风言风语。   邹茵仰头看他俊逸的眉眼:“陈勤森你是不是太自恋,我对你一点意见都没有,你要找什么人都是你的事,我还等着你明年喜当爹。”   反正她就总有那个本事,好好的一句话从她这里讲出来,总能够剜他的心肠。陈勤森目光微黯,问邹茵说:“邹糖糖,我从2号起和她到现在,都没动过她一根指头。你这么往下推我,是在催逼我吗?”   他既是找了张晓洁,早不晚的,反正都是要和她好的。从前才分手一个月,不是就弄出了一骨肉吗。邹茵卯了卯嘴角:“那你这次记得别喝酒,省的回头又什么都不记得。”   说着从陈勤森身旁挣过去。   啪嗒,有纸物从她的书本里滑落在地,发出轻轻一声响。邹茵心里头哽得慌,没有注意。   陈勤森凝着她背影,默了默,低头看见,他就顺手把它捡了起来。   —— 一个四四方的淡绿色小册子,顶端“协和”两个字样。他长眸微阖扫了扫,放置在一旁。   邹茵下楼去,货车开到新租的公寓小区里,七七八八把东西弄进去,差不多就到中午十二点过了。她请骆希鹏在附近的餐馆里用了顿饭,原本骆希鹏问是否要留下来帮她,但这样琐碎布置的事情,还是本人亲力亲为的好,邹茵就谢过。骆希鹏公司事务忙碌,也就没坚持。   邹茵拆包摆件,一直忙到了夜里十一点多,隔天清晨又起来继续忙了大半天,等到下午网购的桌布和窗帘子寄到,差不多一个单人小居就布置得有模有样了。   *   已是夜里十一点多钟,整座城市在灯火霓虹中静谧下来。云桐路的休闲屋里放着轻柔的美式乡村音乐,张晓洁穿着一身藕色的连衣裙,伏在吧台和女店员轻声细语。   陈勤森坐在里头角落的沙发上,沉默无声地看着她清窈的身段。看了一会儿,低语问阿K:“店里有来什么人没有?”   阿K似乎有点摸到森哥的意图了,两个人和好到现在,他没见森哥像样地和张晓洁亲昵过一回。   他就答道:“没,晓洁姐也很少和人打交际,基本都是跟那个店员在一块,店里很闲。”   说的那个女店员,是个头发到耳朵下的一个二十多岁女子,比张晓洁略小些,容貌清白,叫人讨巧心疼的那类型。   陈勤森盯了两眼,他就走去到张晓洁的身边,对她说:“该打烊了。”又扣住她细盈的腰肢:“今晚你就不要回去吧。”   这就是要留她过夜了。   张晓洁轻抬眼眸,睇着他冷隽的面庞,似滞了滞:“阿森哥,我……”陈勤森不等她说话,长臂就温柔地揽过她肩膀,喃语道:“复合快一个月了,大家的眼睛也都在看着,你要想我做为一个男人的面子。放心,我让人送她回去,你坐我的车走。”   说着叫阿K把女店员送回去,然后拉开车门扶着张晓洁进了车。 第二十一章   陈勤森把车开到他在双门街的酒吧。这个酒吧他在08年与两个当时打桌球的朋友一起合股开的, 生意虽然不算火爆,但也一直尚可, 他得空都会过来看看。   酒吧的二楼是他的办公室,打开门进去, 正中是个实木的大办公桌, 靠窗的墙边是一排庄肃的黑色皮沙发。往里有个小门,隔间就是他带淋浴的卧室了。   他在酒吧里连着个这样的睡房,邹茵这方面其实小气量, 曾经因此对陈勤森很是警惕过一段时间的。但事实也证明, 他确实是做过了背着她越矩的事, 那就是张晓洁。   此时, 陈勤森摁开灯, 扶着张晓洁的肩走进去。   张晓洁身高一米六七, 踩着六七厘米的高跟鞋, 站在穿鞋一米八过的陈勤森身旁,陈勤森微一低眉便对上她素洁的脸庞。   他把她的包接过, 扔到了沙发上,然后对她说:“你在这里坐坐, 我先去冲个澡。”   他在她的面前都不说老子,只说‘我’。手掌搭在她削薄的肩上,轻轻柔柔, 语调也轻柔, 配着那副冷俊倜傥的姿态, 张晓洁就很艰难抬头与他直视。   抿唇答了他声:“好, 森哥你去忙。”   陈勤森捏了捏她偏长的古典鹅蛋脸型,然后就脱下T恤解开皮带往浴室走去。   他习惯健身,手臂的肱二头肌和脊背线条都甚是硬朗,腰腹下包着风景,张晓洁睨了一眼,敛着局促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   陈勤森进浴室前又退出来,把手机闹钟设置到了00:35,再把闹铃也调成了来电的电话铃声。   十多分钟后冲完澡出来,看到张晓洁还抓着裙摆坐在那里不动。   他便俯身过去问她:“怎么还不脱衣服?”   长臂兜着她的腰,促她贴近自己,一手便去剥拉她藕色的连衣裙,看到里头同色的内衣带。她的胸小,可能还不及邹茵的三分二,陈勤森复问:“是太久没人和你做过,紧张了?还是在怪我冷落了你这么多年?”   他在圈内,酷厉阴沉的手段是人所共知的,唯就只在邹茵的面前,才会对她脾气退让得像个柿子。   张晓洁敬惧地站起来说:“不是,森哥,我……今晚恐怕是不能伺候你,刚巧身上来了才第二天。”   陈勤森一幕不错地看着她说完,目光些微一掩,但只宽慰道:“反正天也晚了,那就早点睡下吧,等过几天事好了我再补偿你。”   凌晨十二点过,两个人躺在两米宽的白色大床上。五月底的天,在Z城已经是进夏了,好在靠海城市的夜晚还算凉意阵阵。陈勤森穿着背心短裤,长条地仰躺在左侧,张晓洁套着一件邹茵剩下的睡裙,也长条的躺卧在右侧。   陈勤森健劲的身躯在暗夜里,散发着成年男子的荷尔蒙讯息,两个人各自枕着枕头,张晓洁和他隔着约二十厘米的距离。   如果真的默默在心里为他等了五年,那么此刻的她,即便是再内敛羞涩,即便身上有大姨妈,也会因着对他的眷恋与怨念,而情难自禁或者干脆双眼通红地蠕进他的怀抱里,渴望得到他温暖的慰藉,更甚至主动去环住他的颈项拥吻他。   譬如那一年分手了三个多月的邹茵,两个人在姑奶奶离开之后又和好,那会儿爱得就跟天荒地老、生离死别一样的浓烈。   陈勤森虽然可以感觉得到,张晓洁似乎正极力地试图靠拢自己。但那种靠拢却不是他所以为的甘心情愫,而他也没有主动去揽她的欲愿。时间走到00点35分,手机闹铃响起了电话的音乐,他就喂了一声佯去阳台上接,几分钟后走回来,俯下去在她的身边抱歉道:“林子里出了点动静,我可能要过去看看,你一个人睡在这里。”   分明察觉到张晓洁宛若悄然大舒口气,对他答:“嗯,那你路上小心点。”   陈勤森就蹭了蹭她的头发说:“最近太忙,也没能抽空好好陪你,夜里要是寂寞给我打电话。”   说着就拿起钥匙起身出去了。   凌晨一点的高速公路上,车窗子半开,夜风擦着玻璃发出呼呼响。陈勤森点了根烟,耳朵一直专注着车里的收音机。   那头起先安静,没多久便传来细细的女声,说:“小茜,我没事了……今晚他走了……以后……以后不知道……反正我再想想办法吧,你不要担心。”夹着心有余悸与宽抚、喟愁的语调。   陈勤森就冷淡地勾勾嘴角,把频道拧成了粤语老歌的音乐台。 第二十二章   夜半高速上没人,车开得很快,凌晨一点过十分就已经到了X市。陈勤森把车开进之前和邹茵住过的小区,上六楼公寓,摁下玄关处的一排开关,视界黑暗后即刻明亮。   客厅里物件散放着,即便可以看出邹茵在搬完家后,又回来打扫清理过一番,但人去屋空的萧瑟与寂静感仍然弥散。   陈勤森把钥匙掷向沙发,径自去到卧室里,疲惫地往床上一倒。   原本邹茵也是要把这套床单被套剥走的,她那个女人过日子省细,陈勤森对她说:“留一点啊,老子有时也会过来睡个觉。”   邹茵于是才没把头天晚上睡过的扯下来。   陈勤森翻了个身,太安静了,他就抓了抓她睡过的枕头,然后把脸埋上去。淡淡的馨香,说不出是个怎样的香,但叫人沉迷。   其实很早以前他就觉出她和自己无话了,两个人做-爱的时候,她并不很主动迎合着和他接吻,陈勤森边做边痴痴地凝看她的脸,可却看到她其实散泛着的眼神,她是沉迷在他给予的沁骨幸爱里,而不是他内心爱她宠她的温柔中。她对他的身体难以抗拒,可是思想却已经拒绝走进。   做完后她就侧翻过身,玩玩手机看会儿书,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话。陈勤森在她身后睨着她娇好的曲线,有时候心里堵郁,会贴过去咬她的耳朵,揉捻她,偏叫她不得不注意自己的存在。   但有时候心里泄气,也就横条条地躺在一旁抽烟不语,无法了解她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两个人就是这样渐渐变得无话的,爱而不可沟通。错了,她后来其实估计已并不爱他。   这会儿枕头上余留着邹茵熟悉的体香,陈勤森不由眷念起有在她身边的柔暖。又想抱她可人的屁股了。陈勤森就敛眉切了切齿,在她的枕头上咬了两口,然后站起身换了双拖鞋去到厨房。   因为听他说偶尔会回来过夜,邹茵也就没有把厨具都拿走。陈勤森打开冰箱,取了两个鸡蛋和一包泡面,沸了几分钟后倒出来,一个人端去餐桌上。   夜半灯光黄朦,打着他寂寥的身影。他掏出触屏手机滑了滑,都删干净了。最新发的一条是她新布置的家,还好,环境尚可,被她一番布置得也别有味道。陈勤森贪婪地看了几眼。   想起之前分手的那天晚上,邹茵对自己说的几句话——   [我想找个人结婚了,陈勤森。可我的丈夫,并不想要是你。]   [我将来的孩子,他/她的父亲,也不要是像你这样的男人。他不需要有纹身,不要喝酒抽烟,也不要泡夜-店与娱乐-城。]   [你也有很多爱慕你的女孩子,你大可以去找她们,或许不需要像我这样劳心劳力。]   陈勤森,我们终究是不适合的。   仿佛又看到她仰着下巴,目光濯濯的,毫不退缩地看着自己的姣好脸庞。陈勤森就把手机搁下,挑了一筷子鸡蛋面,俯下去吃进嘴里。   脚踩到一本淡绿的小册子,好像是搬家时看到的什么协和病例本之类的,他没注意,踢进了角落里。   *   搬完家,新的一周上了两天班,邹茵就要去H市进修学习了。23号那天,她想了想,还是给徐萝卜打了个电话。当时徐萝卜正在和陈勤森对宗堂上的账簿,陈宅前面的二层小楼空敞敞的,说话都能有回音。   邹茵把那天晚上看见郑元城和黄瑶爸爸、阿大在一起的事,和徐萝卜讲了下,让他看看有没必要去告诉陈勤森一下。   徐萝卜在电话里应“诶、诶”,又热情地说道:“阿珍在包粽子,小孩子现在就馋着要吃,过两天她上X市买衣服,要不要叫她给你捎几串过去?她包粽子的手艺你也知道,是很棒的。”   徐萝卜的老婆阿珍是个很贤惠的女人,他们两个初中毕业就开始谈恋爱,二十出头分过一次手,又在一起后没多久就结婚了。   邹茵也是很熟悉了的,在电话里便答:“那你帮我谢谢她,粽子就不用了。我马上要去趟外地,回来估计都六月中了,也顾不上吃。”   徐萝卜挂完电话,这才瞥见一旁陈勤森阴沉的俊颜。他想想也觉得刚才自己似乎有些过于热络,对待已经不再是大嫂的女人,不应该这么客气的。   他就讪讪地说:“阿……邹茵说她要去趟外地,大概十多天才回来。”又把刚才邹茵说的郑元城的事复述了一遍。   陈勤森静默地听完,两道剑眉不自觉凛了凛。复问徐萝卜:“外地?她有说要去哪里,和谁去?”   徐萝卜讷讷地:“这就不知道了,没好细问那么清楚……没准是那个姓骆的?”   陈勤森脸上就略过一丝吃味。徐萝卜也有些同情他,要不是真的钟情这个女人,以他这种薄情冷性的脾气,早就分了个彻底干净,都这么久了还这么牵牵扯扯的,不是放不下是什么?   他就试探地问:“那个森哥啊,你既然没和小-婊睡,要不要找个机会和她解释下。女人心都软,解释清楚总归好一些。”   好个大头好。那天去她家拿行李忍不住又和他做,做得都贴着他叫他“陈张宝”了,事毕后擦干去净,还不是六亲不认。   她就是看不上他陈勤森这个人,那就放手让她走好了。   陈勤森抬手扣了扣打火机:“多管闲事,尽快把账簿对好是正经。”   烟雾弥散开,他最近烟抽得有点凶。   *   邹茵去H市进修,这次进修完回去,估计领导会给她抬一个小等级的工资,那就能多拿个七八百块钱的进账了。   H市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大学四年都在这个城市度过的。   骆希鹏没几天也路过了一趟,说是要过来办点事,然后约邹茵吃了一顿饭。六月的天,昼长夜短,饭后五点半天还尚早,骆希鹏就对她说:“不如去邹小姐的大学也看看吧。”   两个人开车去学校,操场漫步时落了点雨,邹茵牵着裙角往梧桐树下躲避。骆希鹏在数米之外,看着她被雨水沾湿的鬓发,不由勾唇笑说:“大学里追求邹小姐的人应该也不少。”   邹茵答:“不会,陈勤森时常来学校看我,都知道我有男朋友的。”脸上略微带点羞赧,避开他炯锐的目光。   骆希鹏慨叹:“那你们真是谈了有许多年了。”   邹茵说:“是,从我高二暑假就开始了的,到现在差不多快九年。”   骆希鹏算算时间,那正是他弟弟急性胰腺炎去世的那个夏天。   林彦的空间是骆希鹏上锁的,高三毕业的林彦在国外得了急性胰腺炎,带着他尚藏在心底的青春初怀情动就离了世。   他在笔记本里写到:   [每周五都能和她同乘一辆公交,看她挤在人堆里,不禁想起周董的《不能说的秘密》——   最美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   真想走过去直接告诉她:笨蛋,后面很宽啊你干嘛不站?]   [没想到这个过路插班的学校,竟然还能遇到一个让我心动的女生,什么时候能听她用柔谧的嗓音,对我唱一首歌。]   [我在篮球场上打球,看她从广播室下来走去对面的图书馆,她白色的衬衫总是那么干净,我跳起来一个漂亮的灌篮,她好像也没有抬起眼帘瞥向我。]   [下次回去,就直接去到她打工的奶茶店门口,告诉她:同学,来杯奶茶,请给我泡茶的这个女朋友喝。]   呵呵,就是喜欢你。   隔着txt里那些逝去的文字,也好像能听到他嘴角带笑,眼瞳里噙着年少澈然的欢喜。   虽只年长一岁,但骆希鹏和林彦的性格不同,从小跟着父亲在北方的林彦是清傲内忍的,而骆希鹏则更为的中庸与世故。   骆希鹏的身边经历过的女孩其实不少,可是经过就过去了,并没有谁能触动到他的情愫。原本只是借回来扫墓,而顺带替弟弟来看一看,这个曾经在他短暂青春里留下过记忆的女孩子,以缅怀他未尽的余念罢了。不料,不应遇见。   梧桐树下,邹茵的手指捻着小包,纤如脂玉葇荑。骆希鹏不自禁握过她,低语道:“邹小姐可愿跟我到外面生活?忘记这里,我会从此专心一意地代为照顾你。”   他生得亦是十分隽朗,高大的身躯靠得近了,可洞悉一汪深情。   邹茵听得讶然,诧意地缩起手指,问:“骆先生怎么忽然和我说这些?”   她的眼睛很明亮,像掬着抔水似的,这真是个水做的女人。   骆希鹏赧然地歉了歉,颦眉道:“不是突然冲动,而是深思过的请求。我知道邹小姐念旧,但既然他不能对你做到塌心实意,邹小姐不如放自己一片海阔天空。骆某旁的不能保证,但一定可以担保为邹小姐,做个尽职尽责的丈夫,与孩子的父亲。”   骆希鹏说:“在Z城的生意还须再考察,等确定下来就会交给公司的下属去打理,这之后我可能就很少回国了。邹小姐不用急于给我答复,我大约要先回去两个月,再过来时等邹小姐的回话。”   骆希鹏说着便揽过邹茵的肩膀,薄唇在邹茵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沾了沾。   微湿润的柔情,一股暖和醇沉的踏实感。像骆家这样的华裔豪门世家,又和陈勤森是不同的,倘若进去做了太太,那就和陈家嫁去新加坡的小姑一样,一心一意待在豪宅里,相夫教子,化妆花艺,时而陪同丈夫出去应酬,一切光辉皆仰仗丈夫、敬孝婆婆、抚育孩子。   这是邹茵全然没有体会过的另一种情愫和感觉,在她还是17岁少女的时候,她曾经渴望过和这种有学识、有共同言语话题的男子发生爱情,但此刻她却一时懵然得寻不出话。   邹茵回去后便发了一条微博:“额间那一下,突如其来的求请,我惘惘的,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十三章   酒吧里,阿K把郑元城领到这边安静的角落。侍应生给他递下一杯冰镇啤酒,恭身问陈勤森:“森哥要来点什么?”   陈勤森整了整衣领:“常温可乐,不加冰就好。”   郑元城问:“怎么喝起这个了?”   陈勤森挑眉:“没事就戒了。”   郑元城听了笑:“这么快就过不去了?我知道这感受。跟了我们这么些年,在身边日子安安分分,三魂七魄归心,没觉得有什么。去掉就跟缺了块肋骨,架不住。”   说着自己点了根烟,抿一口,烟雾弥散开。   他一样也如当年隽逸,只是皮肤看起来更近太阳色了些,身上穿着两百来块的地摊T恤,也掩不尽曾经家底华贵。   陈勤森不置可否,示意小弟拿烟灰缸:“听说你准备把金山湾那块地卖给阿大?”   郑元城默了默,支吾:“是。”   又道:“老子现在这样的情况,自己干没本钱,卖掉不是早晚的事?”语气里不掩自嘲。   郑元城的那块地,是他母亲去世前单独留给他的,不算在郑氏集团拍卖的财产里,因此也算是郑元城唯一的一条后路了。但地皮面积很小,不过两百多平,夹在陈勤森和阿大那两块的中间,甚至在前几年还是一片荒凉湿地的金山湾,不起眼到根本没多少价值。即便现在说是要开发了,可那么点巴掌大,夹在中间被挤压,能有人肯买都算是难得。   陈勤森听完劝阻道:“元城,你明知道当年那件事,魏老大他们那边应该不会多干净,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生意。你需要钱可以和我说,我们是怎样的关系,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郑元城一直是清楚的,可是忽然又有些模糊了。   或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譬如被黄瑶爸爸点醒,说陈家就是要让你弯着腰问他们借钱,不然你看怎么办,你明明有地,他们买了,你也就能有周转的经济,他们偏拖到现在还不买。这块地是商业区,你这么点地盘要卖不好卖,自己起事吧,没本钱,倒不如归到阿大这边,这样你手头有了周转,KTV那边的融资你也够了,万事不求人。   黄瑶爸爸还说,陈老太爷早年因为集团的事,本就与郑元城父亲发生过不悦的,当年陈家没准在郑家这件事上也有些猫腻,不然郑家财产拍卖怎么价就被压得那么低?   彼时泰山压顶、濒临崩溃,郑元城在颓废之下不及细想,此时再提起不免就被他导引。   但口中只说:“那件事把你们陈家也拖累了,怎么好继续麻烦。”看着陈勤森英气的脸庞,又忽然怨起:“你嘴上说得好,知道我缺资金,你早不买等我要卖了你再来充什么马后炮?”   语气突然不善,可见是压抑在心中已有些日子了。   多少年的兄弟,从来都不曾黑过半点脸的。陈勤森不由揪起眉头:“当年那块地分文不值,若叫老爷子买,他要给你多少钱合适?元城,你需要的陈家会尽力帮,我们三代世交了,老爷子不买,是要给你留下最后一点立身之本。现在眼看就要坐地起价,你再按捺些时候等待机缘!”   郑元城听得又有些动摇,但最后还是吁了口气,颓丧道:“勤森,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你有你陈氏祖业的风光道,我也要走我的独木桥。何惠娟跟了我这么多年要生了,我连婚戒都欠着她没买,马上还要有个宝贝闺女要养,我不能再这么混瞎下去。”说着便把冰啤一饮而尽,起身往门口出去。   阿K走过来,问:“森哥,那要怎么办?”   黄瑶爸……   陈勤森捻着杯子:“能怎么办?事是谁整出来的,那就找谁去办!”   夏夜的X市人影憧憧,等到把车开进邹茵之前住的小区,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陈勤森开门进屋,径去卫生间里冲完凉,惯性掏出手机往枕头上一躺。龅牙的绿鳄鱼在微博界面闪了闪,映入眼帘便是邹茵六点多时发出的一条:“额间那一下,突如其来的求请……”   他的心仿佛就跟哪里被刺得一紧,再想翻翻还有没什么别的,却翻不到。   在对待爱情这方面,陈勤森的占有欲一直很强,气量还狭小,猜忌心重。   邹茵对于他的一切都是最初的,陈勤森承认,在他23岁的年纪里,见惯了风尘妖月的小太妹,邹茵作为一个干净漂亮又有些骄傲的三好学生,对于他而言,是带着新鲜、捧护、攻占、又有些忐忑心理的。在他咬住她嘴唇的时候,咬一下便知道自己是她的初吻了,那样甜润的滋味,笨拙地躲闪又羞涩纠缠着他的舌头。还有他后面的第一次进到她,他的悍然更甚至叫她疼得眼泪都冒出来,牙齿咯咯地打着颤。这么多年习惯已入骨,他无法忍受她的一丁点被别人占用。   陈勤森就噔噔摁键盘,给邹茵发了条短信:“在干嘛?”   复又:“看到我银色那把剃须刀没,找不到,要用。”   等了二十分钟没回应,他心里想的就更多,这个时间十点半过不到十一点,她贯日不会在这个点睡觉,谁知是在忙什么没顾上。   他就拨了一个过去,果然响了半天没人接。陈勤森阴沉着脸,再拨一个过去,响了几声那边竟给摁掉了。   陈勤森就不自禁咬起嘴角,浓眉间一片阴郁。他也时常在宠疼她的时候,因为电话的吵扰而烦躁得干脆关掉。   眼前浮现起邹茵与别人缠眷的画面,男人大抵有一个光洁的脊背,是她喜欢的那种有文化又他妈看似有品的家伙,他想象她跟鹅蛋一样白翘的屁股,他就满腔的愠怒无从倾泄。   陈勤森一直就知道邹茵没对自己百分百用心,她对他的依恋,只是因为她需要有个人陪,她小没爹妈疼,她贪心怕姑奶奶走,想再多有一份真实的温暖。心底里还是看不上他,也从没接受过他的纹身,尽管那是一件难得的封关之作。她吵架后亲吻他的纹身,以此向他示好,不过是一种虚情假意的宽慰,是她的自欺欺人和自我麻痹,因为怕他能给的温暖离了她去。现在她翅膀硬了,人际广泛了,可以不再稀得了。   但晓得分手了,说好不能干涉她恋爱,陈勤森也就只好憋着。可她什么时候找他没打通过电话?他的几个活动场所她全都知道,发廊理个头、男师傅;桑拿房蒸个浴,一帮兄弟;酒吧里喝几杯、自己开的,她的电话他设置了专门提醒,从来她打过来没超过三声他就立时接起。   “嘟——嘟——”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如您有……”   “操,邹茵你能不这么婊啊!”陈勤森阴郁地把手机掷向床头,抬手摁开电视机遥控。   一夜没睡。   隔天开车回水头村,下巴上便有新剃过的胡茬痕迹,整个人的气场也冷沉沉的,随便套一件Lacoste的T恤和长裤,左腿微微一点瘸,生人勿近。   时值端午前夕,附近几个村族按照老传统,都要在近海的水域赛龙舟。各家各户门前也都挂起了粽子,插上了茱萸。   阿K忙得晕头转向,愣头愣脑地跑过来问他:“诶,森哥啊,那个打头阵和敲鼓的你看叫谁去好?”   陈勤森就没好气地瞥一眼:“不行你上。两条胳膊长身上,是用来夹筷子还是夹脑门?”   森哥对下属从来周到,是很少这个样子的。阿K看着他发青的眼窝子,也不晓得这又是谁把他气伤。打了个激灵,只好改去找徐萝卜安排人。   *   六月3号那天端午,陈勤森忙完村里赛龙舟祭祀等七七八八的事,下午就在双门街的酒吧里补了一觉。   大约晚上八点多起来吃了个饭,然后开车去到张晓洁的休闲屋。   在去之间,他先喝了两杯红葡萄酒。使得到张晓洁店里的时候,张晓洁便闻到了一股酒醉微醺味。   她这个店的消费不便宜,客人虽然不算多,但一单单算下来仍是赚的不菲。   陈勤森在角落的沙发上惯常坐下,张晓洁便长发飘飘地到他跟前上了杯茶。   陈勤森今天穿着闲适,只冷俊的脸庞不掩阴沉。张晓洁轻声问他:“森哥看起来不高兴,是不是邹小姐那边受了不快?”   这是她第一次在陈勤森跟前直接提及邹茵。   以前人们都说她为了陈勤森守身如玉,默默等熬。即便是之前陈勤森和邹茵分手了来找上她,她也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因为知道自己在陈勤森的心里和他那个女朋友没得比。这么一提,倒好像有点把自己摆开、把邹茵往前推的意思了。   她今天穿了件绾色的收腰连衣裙,皮白腰细长的,美得清婉而古典。陈勤森揽住她,弹了弹她脸颊说:“提那个婊-子干嘛?这么多天过去身上该好了,今天我把五年欠下你的,好好补偿给你。”   酒吧昏朦的灯光下,他的五官倜傥风流,张晓洁脊背微微一凉,但看着他的酒气,也就赧红脸道:“森哥你喝多了。”作势又给他倒了两杯啤酒。   陈勤森仰头饮尽,转而呵她耳垂:“都说端午的酒阳气最盛,今晚你要是能怀上,改天我娶你进门做少奶奶。”   夜里十一点多,阿K把他们送去订好的酒店,准备过个没人打扰的二人世界。陈勤森醉意朦胧的往床上倒,张晓洁俯在他胸口,轻轻勾解着裙带说:“森哥你先躺会,我去冲个凉出来陪你。”   未冲完,陈勤森就干脆半真半假的睡下了。第二天醒来,一面白色的被褥下风景半掩,身旁还有张晓洁印有痕迹的浴巾。   陈勤森的眼底就掩了阴柔的笑,问她:“昨晚弄疼你了是不是?”   *   酒吧办公室里,录像机放了有几分钟,陈勤森摆手叫徐萝卜暂停。   长眸盯着张晓洁苍白尴尬的脸,平淡道:“08年11月,吴茜要做第一次心脏手术,缺了七万块,黄瑶爸爸的账户给你转账补齐了。11年7月,黄瑶给了你三万,让你怀过孕的事暴露出来,你又从老子这拿走了20万块,填了吴茜第二次的四万手续费,其余十几万开了这个休闲屋。是谁给你的胆识,敢在老子头上动土?”   录像屏幕还停在张晓洁把陈勤森扶好,然后安安静静睡在另一旁的画面,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做。   张晓洁看着对面靠椅上,已然恢复一贯酷厉深冷的陈勤森,心底里不免惊慌害怕。   陈勤森懒得看她,只说:“老子的手段你该知道,多余的不需要我提醒。”   她卯了卯唇,末了无奈托盘而出:“是黄瑶。黄瑶说看不惯森哥痛快,她爸爸想赚郑氏破产的钱,就串通了魏老大那边动黑压人,一边让我去偷看你这里有没有财产拍卖底价,一边去和阿大通风报信,中间饱赚了一笔。我本来不愿意,可黄瑶说用不着陪-睡,她说森哥……说森哥你喝醉以后,就是吃你的那个……你,都不会有反应。还说这事儿就她知道,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说就得叫森哥你难受一辈子。我因为需要钱,这就、硬着头皮应下来了。”   额……这个更劲爆诶,一旁徐萝卜听得不免唏嘘。   果然是如此,当年郑氏拍卖财产以资抵债,那是和老爷子共商之后,最后一条没有退路的退路了,怕是正因为资料被翻,加上魏老大那边的黑-势恐吓,最后价钱都被牢牢地控在底线价,而魏老大也一下子翻身做大。   陈勤森隐着盛怒,复问:“那老子和女朋友结婚前,你后面弄出的医院单子怎么回事?”   见惯了他在自己面前的阴柔与多情,张晓洁看他此刻这样的势气,愈发的苍白紧张。忙道:“我本来做了一次就收手了,可那阵子还需要钱,是黄瑶出的主意,她说她就看不得你森哥好,就是不想让你和女朋友痛快的结婚,她就去找人开了假证明。”   “操,姓黄的这个死三-八,她自己都老公孩子热炕头,这次怕是又想故伎重演一次!”阿K在旁边骂道。   陈勤森都懒得置喙,就对张晓洁冷声道:“一报还一报,谁欠的谁还。你欠老子的二十万,该算利息多少还多少,其余的该这么做,你自己心里掂量。”   六月十几号,邹茵进修完从H市回来,就听说陈勤森把那块地以100倍的价钱卖给姓刘的老板了。   这个姓刘的和黄瑶爸爸原是一伙,两个人和阿大打了包票,信誓旦旦一定把陈勤森这块地买下来。阿大因为上次已经见他得过一次手,这次也就轻信了他,自己跑去魏老大跟前再信誓旦旦一番,魏老大就放手让他去融钱了。陈勤森的地他们还没到手,对外就已经夸了海口,把他的那块地也并上一起去胡吹海夸的融钱。   某天晚上陈勤森在休闲屋宴请姓刘的,张晓洁倾力敬酒奉陪,姓刘的已从黄瑶爸爸那里知道张是自己人,当夜美女佳酿在怀,喝得云里雾里的不知山南海北。陈勤森看时机成熟,就叫人把他口袋里的契约悄悄换掉,然后哄他在上面摁了手印签了名。这块地姓刘的磨了陈勤森三四个月,眼看着终于到手,签的也是感慨万分喜极而泣。   不料隔天醒来一看,那合同上面的数字后面怎么多了两个零,大写的也成百倍了。合同规定半年内付清全款,付不清照违约赔偿30%。干,吓得姓刘的连忙找到黄瑶爸爸,两个人再去找阿大,这么贵买来吃屁啊,阿大哪里买得起,就是赔30%那也是天价了!   那阵子阿大天天想着法儿的欺上瞒下,黄瑶爸爸哭哭啼啼地到处求人拖关系想见陈勤森,说自己好歹也是他没缘分的前老丈人,不看佛面看僧面什么的。   他还有脸说。   陈勤森皆是一概拒客,只对外放话说:“地是你们自己要买的,吃了的总要吐出来,买不起就该多少吐多少吧。”   陈家那个瘸子少爷,忒他妈蝎子狠毒啊,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传出去黄瑶爸爸挂脖子的心都有了。   老爷子达地知根,炳如观火,早许多年前都看得明了。对此是不表态的,只任由着自个儿孙子去做。   邹茵那时候还不知道陈勤森跟张晓洁掰了,还把张晓洁那朵白莲花的二十万连本带利息算了回来。六月的夏天,村公路旁一边是葱葱郁郁的水稻,一边树上枝头挂着喜人的芒果。   她打车快要进村子,的士司机忽然接到电话,说他老婆在医院要生了。他就急急忙忙把邹茵放下来,调头往市妇幼方向赶过去。   周末小孩儿们在捕蜻蜓,自己也跟蜻蜓一样飞来飞去的,路过邹茵身旁,嘻嘻叫一声:“茵茵姐姐回来了。”   邹茵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陈勤森正在前边几步擦车玻璃。穿着闲散的拖鞋,黑色背心和短裤,挺拔的脊背在阳光下晒得黝黝麦色。   看见邹茵回来,目光不由一亮。他近日倒是脸庞瘦削了些,那眉眼口鼻便愈显得英俊了。   两个人谁也没好脸先搭理谁。陈勤森忍了忍没忍住,问:“去哪了?要不要带你一段?”   邹茵瞥开眼神不看他,说:“不用,我几步路就到家了。”   她那天晚上是因淋了雨有点头昏,便吃了感冒药先睡了,隐约电话吵人,她摁了静音,后面手机没电自己关机了。醒来看到是陈勤森问剃须刀,她就没搭理他。之前的几次分手,他惯用的伎俩她早已经很明白。   陈勤森睨了眼她这次回来后,因为进修学习而养得越发娇润的皮肤。他抿了抿嘴角,复又没骨气地问:“邹茵,你他妈是不是跟人睡过了?”   邹茵不知道他哪又冒出来这种想法,都分手了,没事还猜疑她。邹茵就说:“你既这么说,那就是睡过了又怎样。”   陈勤森一腔气堵在胸口,两个人自此就互不说话了。 第二十四章   邹茵陪姑奶奶过了个周末,新的一周就回公司正常上班了。   之前的工装改良设计一直在按部就班进行,这次博恒优士的改革主要分三个层次,除开以往最普通的户外与工装品类,这次挑战了科研、新技术等领域的中高端市场,主要在面料、防辐、防潮等基础硬件功能,以及根据不同工种的工作特性而设计的人性化升级功能,与现代美学上的优化。   好在原定七月底在S市召开的展会,因为一些原因推迟到了八月上旬,从而使得时间尚为充裕些。   和邹茵预计的没错,公司领导给她提了一个等级的工资,每个月到手多了七百多块。不过也更忙了,那段时间邹茵经常在公司与市郊的工厂两头跑,反复监督进展,像个陀螺。   到六月下旬时,她总算就给自己买了辆车。是先前骆希鹏介绍的一个车行老板,一辆白色的马自达,车身线条简洁明快,标配下来刚好18万上下。算是邹茵全部的存款了。   邹茵从2010年毕业到现在,差不多将满四年。刚毕业时工资到手三千多,第二年四千五,再往后就五千、七千的跳,这些年跟着陈勤森在一起,算算吃的、穿的、用的、抹的、戴的,从来都没有比谁短过,甚至是超出了多数人的优越。她自己的钱基本没花,竟然反而还存下来十多万。   但她不喜欢每个月还债的感觉,因此没有选择贷款,一次性全额付清了。眼下工资入手一个月约八千,除去房租三千和给姑奶奶的一千,还余四千,清简些差不多也能过得去。金牛座的人向来贴近现实,且精打会算,有限的条件下总会尽力做到不亏待自己。   骆希鹏回去后似乎遇到了些什么棘手,他并不经常与邹茵电话联系,每次打好像都是避开在一个静处。短信隔四五天会发一条,问她“邹小姐今天还好吗?工作忙完记得要吃饭,瘦了要心疼的”。温柔而彬彬有礼的关切。但不知道为何,那平寻的几字短信里,会让邹茵读出他隐匿的踌躇情愫。   骆希鹏给邹茵的感觉始终是宽容适度的,并没有因为那天在大学树下对她说的一番话,从而展开像言情小说里霸道总裁式的追爱攻势,他依旧是平淡而温和的。   似乎这样的宽容适度,也让他自己在某些程度上可以有回旋放松的空间。当然,这一切也都只是邹茵的第六感罢了。   但邹茵很清楚,他对她的并不是那种纯意义上的爱情。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最后能走向婚姻,更多的不是因为多么爱,而是遇见了,觉得可以有意愿和这个人共同走下去,适合跟他/她一起生活,因而也就求婚结婚了。   邹茵因此也没有费心思去多想。工作的忙碌,倒使她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连想起陈勤森的几率也少了。   六月底周末休息,她开车回了一趟Z城。暑假的孩子们很兴奋,村公路旁是条窄窄的溪水,隔过去就是水稻,另一旁则种着芒果。他们在溪水旁捞着小蝌蚪,溅得淅淅沥沥的,溪水是陈勤森前年叫族堂里找人净化过的,很清澈。   邹茵才买车上手,开得十分小心翼翼,忽然两只鸭子从田埂下串过来,她一个错手就把车歪进了一旁的泥道里,怎么使力也没法儿上来了。大暑天的开着空调也还是热,她两鬓的头发就染了汗,跟刚蒸了桑拿似的,衬得脸上的皮肤越发白皙。   阿K正和陈勤森从附近的甘蔗园里驱车回来,看到前面的白色马自达里,邹茵俏美的影子在里头晃。   他就认出来道:“森哥,那是茵茵姐。”   阿K二十五岁,比邹茵要小近十个月。   陈勤森便从副驾下来,走过去敲了敲邹茵的玻璃。邹茵探出脸,看到他,他近日似乎被太阳晒黑了些,棱角分明的脸庞呈麦色,之前的陆军式平头长长了,一根根铮铮帅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近看他,只觉眉宇间愈为隽武。   邹茵略微窘赧,拂着裙子站出来:“陈勤森,你帮我下忙。”   陈勤森问她:“买车了?”   邹茵答:“嗯,才买了不到半个月。”   陈勤森就换坐进去,附近的几个小孩子看见他,纷纷跑过来围观他倒车。陈勤森几下就把车开出了泥泞,一个三岁的小毛头奶声奶气地崇拜道:“阿森叔叔好腻害。”他就抚了抚他的小脑袋,说:“去玩吧。”小孩儿被他摸得脑袋软乎乎的,抿着小嘴巴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邹茵瞥见这一幕,不禁想起陈勤森在二十三岁的时候,那时看见这样的小娃娃他就反感,会冷酷地蹙眉说:“去玩吧,你森哥生气了很凶!”   看到陈勤森目光里装着的柔和,她便不自觉地移开视线。   陈勤森把车停好,出来拍了拍车盖子,问:“花了多少,谁带你去买的?”   英挺的身躯近着她,看到他颈间别致的黑色子弹头水晶。邹茵莫名气息有些紧,答他:“十八万,骆先生介绍的人,性价比还算可以。”说着谢过他,然后欲倾身进去。   陈勤森听她说那句‘骆先生’怎么就恁的刺耳。   他盯着她翘媚而不知的屁股,想了想便柔声问:“明天下午万达有3D的泰坦尼克号重映,你要不要去看?我叫人订票。”   邹茵回头,洞穿他目中隐约的求好……她后来叫他陪她去场看电影,他都是宁搓麻将不去的。邹茵便无心应道:“我明天上午就要回X市了,下午得去趟工厂,加班呢。”这句说的倒是真的。   陈勤森看着邹茵,他心里愠着话,想说这女人她哪怕真的被人上过了,次数两次三次的他闭闭眼睛就他妈忍过了算。   陈勤森就对着邹茵背影说:“邹茵你就说你还会不会回头吧?九年的感情说不要就这么算了。”   邹茵咬了咬唇角,答他:“不会了。陈勤森,你去找个老婆结婚生小孩吧。”   陈勤森紧了紧拳,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   *   黄瑶在发廊里叫小哥电了一次性的波浪卷,然后又对着大镜子上了个妆,补了层口红。   她的老公张致列对她真的是惯到骨头里,结婚这么多年对她的脾气无原则容忍,平时一点儿阳春水都舍不得她沾的。她今天把孩子扔在家里叫张致列带,自己就到了双门街的酒吧找到陈勤森。   对着陈勤森哭婉婉一个下午,说:“陈勤森,你是禽兽不啦?你就这么把我爹往死里逼,做人不能够绝到这种程度。”   都已经不再是当年青春任性了,看她这副为人母为人-妻的样!   陈勤森仰靠在椅子上,搭着长腿看她做戏表演,最后只冷漠道:“黄瑶,老子忍你这个三-八也够了,要没我,你老公当年就已经被阿大打残废。你自己做的什么事心里清楚,该怎么收场自己看着办。”   黄瑶眼泪抹着抹着听了这话就停住,抬头望了眼陈勤森依旧俊逸如当年模样,她想起她从青春开窍起就对他的迷恋,想起他十几二十岁时候的酷劲倜傥,她就悲伤道:“陈勤森,你这个人没有心,谁惹上你谁就是上辈子欠下的债!”   然后把门一摔出去了。   隔二天邹茵下班的时候,就在公司大厦的楼下,看到了抱着二胎小宝宝的黄瑶。   她之所以能找到这里来,也是因为郑村的媳妇舒丽那个大嘴巴,说漏了嘴把地址告诉了她。   黄瑶对邹茵说:“邹茵,我接下来要说的这几句话,是被陈勤森逼的,他把我爹逼得走投无路了,差着就要挂脖子。你听好了,当年张晓洁刮宫那张单子是我找人做的假,陈勤森没和张晓洁怎样,他喝醉了睡得就跟笨猫一样沉,我也没和他做成。但你别得意,他的我套过,我不仅套过我还咬过,他的人生最初次还是我黄瑶的,你这辈子也别想得他的全部!”   那会儿边上都是上班下班的同事或者别的楼层的人,她这么抱着个孩子,酸丢丢的、眼圈泛着红的和邹茵说这些,很容易就让人揣测起谁是正房谁是小三之类的故事。纷纷眼睛往这边打量,明显那个年纪大三四岁、抱着孩子的女人更凄凉一点啊。   我不仅,我还……   邹茵嘴角不禁蠕了蠕,等回到家后,就给陈勤森打了个电话。   陈勤森那边原本以为黄瑶这么一解释,邹茵估计该缓一步了。接起电话时口气还十分柔和:“喂?糖糖,我真的没跟谁……”   不料邹茵硬邦邦的说:“陈勤森,你自己惹的烂桃花自己去收拾,别收拾不清楚了往我这边扯。”   陈勤森那边嗓子眼里的话就全部咽下去了,寒声问她:“邹茵,老子没和人睡过你也看不上我是不是?”   邹茵复噎:“陈勤森你不问这么幼稚的问题行吗?”   他就闷了一句“好”,然后吧嗒一下挂了电话。   黄瑶的爸爸休想再从陈勤森这里讨得一点便宜了,陈勤森扣着合同油盐不进,每天该做什么照做什么。   他拿了30万给何惠娟的后妈,让何惠娟后妈以她自己凑来的名义给郑元城。   他前阵子一直在忙葵花园和甘蔗地的事,附近一片园子缺人打理,都快荒了,陈勤森就给买了下来,一面搞田园种植,一面搞周末农庄。叫村里开小杂货店的哑巴阿克去打理,他那一排店面马上要拆迁扩建马路,拆了他就没得糊口了。这么一来,陈勤森干脆把附近村里几个困难没生计的都叫过去帮工,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就业的机会。   挂牌的那天市电视台都来采访了,陈勤森给他的庄园起名叫“微陈里 . 向阳庄园”,记者举着话筒问他:“陈先生为何起这样一个名字,有何寓意?”   电视里的陈勤森穿着便装,答说:“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我本就这世上一个凡人,没什么鸿鹄之志、一飞冲天的,日子过得好就好,大家都开心。”   旁人听得朴实,都夸陈家大少爷惠民普善。有心人听了,怎么就跟针戳着似的,仿佛就专专只为了说给某个人听。   姑奶奶和邹茵坐在电视机前吃饭,姑奶奶就说:“你看看少宝他现在。”   她以她看了一百遍还珠格格和台-湾苦情剧的情感心得总结道:“我跟你讲啊,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如果呢,他跟着一个女人很多年都不改变,突然分手后就一定能够改头换面了。你看他,以后对下一个老婆肯定是百依百顺,踏实本分的。”   邹茵一点也不想看,就答说:“都分手了,说这些没意思。姑奶奶这个点不是要看剧,怎么给忘记了?”   说着给她调到了中央八套的《意难忘》,姑奶奶顿时又沉浸在那807集的悲喜交加里,忘记了其他。 第二十五章   邹茵是不会和陈勤森和好的。首先因为她可能真的怀不了孕,那天陈勤森看小孩儿的眼神她瞥见了,那不经意的一幕触动了她。晓得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自然而然的渴望幼小柔软的新生命,而他业已经是个三十而立的男人。   其实从去年七月他开始不带套起,两个人便有些心照不宣。那时候陈勤森往家“带小姐”的误会还没起,邹茵心里想的是如果怀上了就结婚,反正他的年纪也到了,但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半点起色。   其次就是她抹不下脸。   黄瑶的爸爸在黄瑶闹过之后的一个周末,也到邹太婆的小房子下来找过邹茵。黄瑶的爸爸是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儿,留着八字胡,穿一件墨绿藤纹的开襟衫,让邹茵想起周星驰电影里的吴孟达。   一见到邹茵就瘪下嘴,哭丧着脸说:“茵茵啊,你爸爸结婚的时候我还去喝过喜酒,你满月我还给你包过红包的,你黄叔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啊,瑶瑶那个小鸡-婆她说的话你也信?她就是心里不甘让勤森痛快,故意说几句气话噎着你们。你别和她一般见识,给你黄叔留下一条生路哇。”   他叫得这么朗朗上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么亲的长辈,其实邹茵连面都没认真见过几次。也是奇了怪,明明是陈勤森惹下的烂账,一个个都来找自己。   邹茵这人心里账算得清,虽然是分手了,但还是站陈勤森一边的。她就说:“黄瑶爸爸您找我也没有用,当年收红包的不是我,不然我就退给您了,其他的我也没那么大脸,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真是天仙配诶,那边是个狼子歹心,这边也是个毒嘴刀子。黄瑶爸爸最后颓丧地走了。   邹茵事后其实一琢磨,也猜着这几次可能真是误会了陈勤森。从前没经黄瑶那番话,她从没往这方面去想,谁叫他在05年的那个暑假,给她的头几次印象里就是招桃花。   但黄瑶来闹过之后,邹茵再回忆起来,便记起那年他生日替自己代酒而喝多。那天晚上他在卫生间里淋浴,邹茵坐在沙发上就酝酿着要和他分手了,后来陈勤森光着膀子从里头出来,半耍流氓半蛮缠的把她压在墙上亲了半天,亲够了问她还分不分,邹茵支吾着说不分了,他才松开她,回床上一躺下就睡着,邹茵煮了醒酒汤搁在旁边也催不醒他。那天晚上喝的还不算太醉,他就已经睡得那么沉。   但陈勤森真的也气着她了,就这么几个月他气她的事已经不止四五桩,嘴里更时常说那些堵她的话。邹茵最后就只在微博里给自己发了一句:“算了,反正也不能有他的,就这么结局吧。”   有他的什么她没在微博上说。她这段时间忙得跟个陀螺,又变得鲜少发东西,阅读量继续落回之前的十七八个,那个手滑点过两次赞的绿皮鳄鱼也没有再出现过。   而陈勤森自从那天在电话里应了个“好”,接着挂断电话后,就真的没有再找过她。大概他这次真的是被她刺伤,决定互相不再理睬。   Z城的媒婆经常拿着相片、八字簿什么的去到陈宅里,陈勤森如果不在家就由张氏接待,如果人在家,他也会接过照片翻一翻,看对眼了就留下女孩子的电话,得空的时候约出去见个面、吃个饭,或者聊下天。媒婆们给他介绍的女孩子,大多是二十四五岁的,有些小点的二十一二岁,当幼师的、当护士的、公司里上班的白领都有,反正他那段时间里为着这个看似很忙。   七月中旬的有一天,邹茵和同事聚餐完从万象里出来,那会儿刚下过一场雨,她低头从包里掏伞,就看到路边停下来一辆熟悉的黑色小车。陈勤森穿着休闲T恤装从车上下来,然后另一边门打开,也下来一个清丽玲珑的女孩子。   陈勤森站到车门前等她,对她说:“小心点,路滑。”   他的嗓音低柔,人也隽挺有型。女孩子看他的目光里带着爱慕,又有几分羞赧的局促。是个二十二岁上下,苹果脸,眼睛亮而大,应该是个很适合做老婆的女孩子。轻轻对他答一句:“嗯,森哥。”   陈勤森虚扶了下她的肩:“饿了没?等下多吃点。”一撇头,看到台阶上站着的邹茵,他也只是颔了颔首,然后从她身旁略过去。   他对她从来死搅蛮缠,邹茵习惯了他的不罢不休,还从没见识过他这般冷漠的一面。不晓得为什么心里石头一沉,反而莫名有些空怅。   这次的见面陈勤森也没有像从前的几次那样,过后难免给她发一两条短信什么的。这次见过也就见过了,并没其余遗续。   八月初邹茵就去S市参展了,同行的设计部代表就只有她一个,另外三个是市场部总监与公关部的翻译同事,还有两名工厂上派来搭把手的高级技工。   地点在S市世博大厦的展厅,这次展会的规模挺大的,右边的一楼和二楼都是。那几天左边的一楼刚好也有个会展,是个古玩鉴赏类的,两个搁在一块开办,古往今来,倒是相得益彰。下榻的酒店离着展厅大概打车有20多分钟的距离,在S市这样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其实并不算是远,一切进展得都算顺利。   邹茵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陈勤森。她的展馆在二楼,那天上午她正与一个瑞典商人在廊上交谈,不经意一低头,竟看到陈勤森一身庄肃的正式着装,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从门外走进左边的古玩大厅。   陈勤森是替老爷子来的,香港一个拜把子的古玩泰斗今年八十大寿,老太爷陈崇璋年老不便远行,就叫陈勤森带着老管家和阿K过来代为见礼了。正好这边有个鉴赏会,举办方因为听说陈崇璋关门亲传的孙辈嫡长大少爷在,就连忙亲自把他也请过来了。几个人恭维着,邹茵听到陈勤森低醇而涵养的嗓音:“认个脸熟,今后余叔多关照。”   “哪里哪里,有陈大少爷的光临,蓬荜生辉啊!”那个姓余的颜面堆笑。   陈勤森正好侧过脸与人握手,也不知道有没注意到对面楼上这边邹茵的存在。邹茵却是不自觉地看了他几分钟,莫名感觉这样的陈勤森有些陌生。   之后邹茵就时常看到他在左边展厅里进出,偶尔邹茵会在一楼,瞥见他从左侧玻璃门里出来,但两个人并没有打过照面。她那几天都穿着白色的职业衬衣与筒裙,辨识度甚低,他可能并不知道。   会展五天结束,收场地的那天,同行的公关部女同事因为低血糖头晕,叫市场部的两个扶着先回了酒店。邹茵和两名技工把余下琐事处理好,出来的时候就差不多12点半了。因为赶今晚的动车回去,她打算趁着下午的空档去逛逛,买点儿东西,便告别了那两个技工慢悠悠地往大厅外面走。   出大厦下台阶的时候,看到陈勤森一个人站在几步外的墙边打电话。他的语气很温和,贴着话筒说:“知道了,照顾好你自己,别太在意我。”   也不知道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看见他扬了扬眉,低低地勾唇一笑。邹茵就猜着他最近估计是有个女孩看对眼的。   她正准备举步移开,陈勤森挂完电话,微一抬头看见她,就对她说:“还没吃饭?一起用个便餐吧。”   看他这样平淡的目光和语气,显然是早就已经注意到她也在这里。话说完,抬起下巴偏过视线,隽逸如削的脸庞上无甚波澜。   两个人水火不相往来也算有些日子了。   邹茵不晓得怎么的,鬼使神差地竟也没有推拒他。   两个人在附近一个僻静的餐厅里点了自助,邹茵取了份粥,陈勤森舀了一盘通心粉。   银色的碗勺发出金属触碰的叮叮轻响,陈勤森问邹茵:“结束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邹茵答说:“原定明天下午的飞机,听说台风要来,临时退掉改今晚的动车了。”又问陈勤森怎么会在这里,准备几时走。   陈勤森抿了口橙汁,应道:“替老爷子参加个寿宴,大概还有两天。”   她奇怪他竟改喝了果汁,便作无心地问:“那天那个女孩子相中了?”   陈勤森淡漠地回答:“淘汰了,又换了两个再相着。”   这样的答复对他而言一点也不意外。邹茵问他为什么,看着挺好的呢。   他冷锐的长眸似扫了她一下,带着点刺探的意味,大抵是想看她是否出自真心。然后不屑道:“忽然不喜欢就不要了,又不是不能再找。你不也这样?没共同语言。”   邹茵无话,两个人就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陈勤森问她:“要不去买点东西?今天阿K和管家都在沈宅,我也没什么事,陪你逛逛。”   邹茵鬼使神差的,嗓子眼里堵着话却没说出拒绝,只脚步往门外走。   两个人去了就近的商场,因为临近七夕,一楼专柜的首饰都在打折。导购员小姐看到他们以为是一对情侣,笑靥如春地迎过来说:“先生您好,我们这边的情侣玉佩都在打折,您要不要带这位小姐过来看看。”   陈勤森没拒绝,自踅步跟了过去。   一对上好的游龙戏凤羊脂玉,合在一起是心形,分开了是月牙儿,玉色润泽,脉理坚密。陈勤森识货,看看价格三万二,他就叫导购给装盒了。   邹茵张口,正要问他买这做甚,陈勤森业已转过头来答:“买就买了,老子自己买回来存着。你要你就拿去?”   邹茵没要,挑了些之前心水已久的化妆品,又买了两条裙子,原本正要去刷卡,不料陈勤森又已经替她结了账。   她就站在电梯口停住,问他:“陈勤森,你钱多啊?你要这样我不逛了。”   陈勤森手上提着大包小盒的,对她凛眉一哂:“又不是之前没刷过,都刷过老子9年了,差这一次?”人糙钱多说的就是他陈家大少了,电梯叮一声响,他过来虚扶了她一把,两个人一起走进去。   出大厅的时候,差不多下午的五点多钟,在商场里对外面没有察觉,也没看到手机里的橙色预警短信,原本以为隔天清早才到的台风竟突然提前半天而至,只见大街上垃圾桶、扫把、塑料袋什么的肆意乱飞。刚走到一家砂锅店门口避住,连地板上洗菜的大脸盆都差点飞过来,渐得邹茵的小腿上几点污渍。店老板要关门,两个人没处站,陈勤森就问邹茵:“你住的有多远?”   邹茵答说打车二十多分钟。   换现在过去不得四十多分钟一个小时。陈勤森的车就停在斜对街的楼前,他便对她说:“不然先去酒店里避避?我在那有订房间,再这么下去人都被吹飞了。”   那会儿邹茵贴近他站着,陈勤森背过身给她挡着风,这种莫名踏实的感觉像仿佛第一次般的,她目光澈澈地微一抬头,就能够对上他冷俊的脸庞。邹茵抿了抿唇,不自觉地答了他句:“可以。”   陈勤森就叫邹茵环紧他的腰,然后兜着她往马路对面走,风力大得厉害,他凛着眉宇,掌心托住邹茵的后脑贴近胸口。有打伞的单薄女人都被吹得往前窜,邹茵啊了一小声,陈勤森就抱紧她,一俯腰钻进了车里。   几分钟后到达酒店的地下车库,然后直接摁电梯上了二十一楼。房间是展会方给他定的,但陈勤森基本没住,只有一个旅行小包,还有一双拖鞋扔在这里。他住在老太爷一个姓沈的世交宅子里,这会儿阿K和管家应该都在那边。   两个人刷卡进屋,楼层太高风力愈大,窗户外面鬼哭狼嚎的跟世界末日似的。大抵类似灾难的困境总使人心凝聚,这会儿两个人倒是温和贴近的,陈勤森给邹茵摁开电视,以抵消台风带来的心乱。   哈嘁,邹茵打了个冷颤。陈勤森看了眼她裙子上的污渍,就叫她:“今晚9点估计车是走不了了,不然先去冲个热水,免得冻感冒。”   “不妨碍的,一会风小些我就回了。”邹茵摇摇头不去,陈勤森知道她忌讳的啥,只怕是等下自己又忍不住和她做。   他在她心里就只这么点品性。   他面色微冷,但都被她嫌弃习惯了,也懒得置喙什么。自己脱衣服进去,等到冲完澡出来,已换上一身正常的T恤短裤。   蹙眉对邹茵道:“脏兮兮的,去把衣服换了总行吧。”   邹茵看他一副这般正经做派,而身上沾了馊水也确实脏,自己再不洗就显忸怩了,她就也去洗了,换上才买来的连衣裙。庆幸刚才买了衣服。   擦完头发出来,陈勤森已经叫服务员送来了晚餐。点了中式的四菜一汤,那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外头黑漆漆的,风如狼嚎肆虐,并没有小下来的迹象,时而还能听见电线杆或树枝折断的咔咔重响。   灯光有些闪,静悄悄地吃着饭。   陈勤森给邹茵夹了一筷子蘑菇,对她道:“等会我出去,你自己睡在这里,明天风小了我送你回去。”   邹茵问他:“这么大的雨,你出去上哪?”   陈勤森:“我回阿K他们那去睡啊。”忽然缓了语气:“要不你留我?”   邹茵低了头不应他,陈勤森才涌起的悸动又往下一沉,便不再问。   等吃完近九点,把餐盘收拾好,陈勤森提了钥匙准备要出去:“那我真走了?”手持着门把子转头望她。   邹茵送他到走道,一点不留情,说:“好,那你路上多小心。”   忽然风一刮窗子,不知道什么被呱铛一声撞进了走廊,几盏灯忽闪忽闪地发出吱吱响。“唔……”邹茵下意识就扯住了他腰间的衣料:“陈勤森,等一下!”   那纤盈的指尖轻轻紧在他健悍的腰间,又叫人满心腹里都是柔情,可恶的女人,真要把他这么推出去就是送死了。   “没有我,害怕了是不是?”陈勤森脚步蓦地便顿住,喑哑着嗓子,把她紧在下颌磨了磨。   两个人就跟胶着了一样,黑天暗地的,跌跌撞撞地抵开房间的门。昏朦的灯光调拨着心底隐匿的悸动,陈勤森的长臂环过邹茵的腰谷,薄唇啃食着她嫣红的唇瓣。沾了一下又放开,忽然地又沾得更厉害了,一手撕扯开她新买的裙子,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压倒在了里面白色床单的大床上。   邹茵起先尚存理智凌乱推搡着,生怕又和他交扯不清,但三十而立的陈勤森,已然成熟到叫邹茵毫无招架能力。   后来邹茵就又和陈勤森做了,陈勤森问她:“喜欢吗?”邹茵嘤咛着分不出神细想,她的话就经不住大脑地说出来道:“以后你娶了老婆,你也还是要疼别人。”陈勤森就俯在她耳畔咬:“那我不娶,你要我,我就只疼你一个。”那霸道又柔情的喃语,只叫邹茵整个人都如同在荒海里漂摇。邹茵鬓间都沾了他好闻的唇液,只是闭着眼睛不答应他。   陈勤森就知道这女人一会儿完事了还是要分手的,他就只是贯她,抵着她额头说:“邹糖糖,老子的处-男身都是给你了的。”疼得邹茵只是箍着他说不出话。 第二十六章 (修过)   这天晚上的陈勤森似一条凶鸷的狼,竟叫邹茵觉得陌生难敌。或许他原本就是个这样的人,只是从前对她太过纵容做好,而使得她竟遗忘了初次见他那时候,他叫人心跳的阴冷秉性。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算算从正月十五到现在,时间过去了二百四十余日,加上这一次,陈勤森总共也才与邹茵亲近了四次。鳏夫过得都没他这样的辛苦,还得忍受着她可能已与别人相好过的醋意煎熬。   风雨交加的夜晚,似乎世界就只剩下这一四壁的房间那么大。陈勤森先头是把邹茵抱坐在怀里,后来又换去她后面,策马扬鞭一般的对付她,似乎为要把她关于其他男人的记忆或者余味攻略殆尽。   明明不是头一回这种,邹茵竟无端的生出羞耻感来,也不知是否错觉,这样的陈勤森真的叫她陌生。她起先尚还能够叫出他的整名,叫他陈勤森你不要这样对我,到后来就只能溢溢散散地喃他“勤森”了。   先一次半个多小时,等到下一轮结束,已经是夜里一点半过。窗外暗夜漆漆,风似乎小了些,雨还是在下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夜的潮湿,还有取下避孕套后的氤氲味道,几许余爱黏缠。   陈勤森支着被子,两人用纸擦拭着,邹茵俨似一条搁浅的美人鱼。陈勤森吻了她一口,问她:“有没有想过老子?”   他的目光里很亮,有生猛狼族过后的魅气柔情。   邹茵都难直视,对他说没有,带着嗔怨问:干嘛那样子对我?   陈勤森敛眉不答话,就捏了捏她下巴:“没有你在二楼展厅偷看我做什么?”轻扬起嘴角,躺去一旁。   邹茵被他说得气堵,贯日只见他被一群人簇拥着,目不斜视地进出,几时不知他也有注意过自己。她就和他再复了先前互不说话的冷漠尴尬。   刚买来那件两千多块的裙子,还有内衣和内裤,方才都被陈勤森撕扯了乱丢开,内衣挂在架子上,扣子松了,底裤披着地板,俨然也是穿不得。邹茵于是把被子拉近锁骨侧过身,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枕头宽的距离,陈勤森倚在另一侧的床头扣响打火机。   他抽烟的动作甚好看,手指是修长而清劲的,指尖有长期健身和打桌球留下的薄茧。忽而吐出一缕淡烟,烟雾勾勒着他那张精致如削的脸庞,别有一番宗堂世家的冷酷与贵气。被子被邹茵卷得只给他留下一块边角,他扯了扯,扯不过,便只随意掩住一片劲健的腹肌。   用惯的索尼手机屏幕亮着,他抬眼扫过,除却两条是心里有数,还有两条却是陌生的号码。问“货到了,阿哥要不要过来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在车库外面等。”   莫名其妙,他不想今夜的时间被打扰,就长按了开锁键关机。   邹茵这才记起来忘了看手机,点开发现九点多至十一点期间,公司的两个同事分别都打过电话,还发了短信问她有没有事,人在哪里。   邹茵连忙给同住的公关部女翻译回了条过去,说没事,下午出来约了老同学逛,不料被雨淋得感冒,就在她家睡了个短觉。   年轻一族睡得都晚,女同事很快回电话过来,说幸好,不然谁谁都要打热线寻人了。又说外头的街道很多都堵水了,今天车票已经退掉,看明天什么情况再商量。   邹茵应好,说自己一早就过去,互道了句早点休息便挂了电话。   才挂断却立时又一个打进来,邹茵凝眉一看,竟是骆希鹏。这倒是有些不同于平日的,通常骆希鹏的电话大约四五天才一个,且都在八点半到九点吃过饭的闲适时间,聊得简短。   邹茵于是接起来,问道:“骆先生还没睡?”   骆希鹏在那头说:“听说S城这次台风厉害,晚间打过你电话没接,怕你出事。”   邹茵一晚上被陈勤森轧得死生不能,哪里还能分心听到铃响。她忙道歉道:“对不起,方才睡着了不曾听到,叫骆先生费心了。”   骆希鹏听了不由浅笑,他今夜在电话里的嗓音宽和,似乎卸去了某种负荷似的,不比前几次,隔着千里电波,三言两语也能感知他大约蹙锁的眉头。   骆希鹏对邹茵说:“这样客气做什么,你没事就好。那早点休息,我这边的事处理完毕,不出意外月底前会回国内,到时就能见你。”   金牛座的女人总是习惯了一个坑一个萝卜,没办法这个那个的来回跳,何况还在和陈勤森这边扯不清。邹茵其实想和骆希鹏把话言明,但天色已晚,便暂时捺着,互道了晚安。   挂完电话,便看见陈勤森轻讽的嘴角。他这个人,心性是偏执阴狭的,被刺伤时就这样,长眸微阖,目露凉薄。   邹茵也不理他,对他说:“陈勤森,你别又疑神疑鬼,我和他是正常交际。”   正常交际能大半夜一点多钟通话?还有之前额头那一吻?   陈勤森也不挑穿,只说:“六月出差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和他做了,老子打你一晚上电话打不通。”   邹茵竟没想他会打一晚上电话,更没想到他心里揣着这些弯道,今晚还能和自己做得那么动情。她忽然就明白刚才为何有那种无端的羞耻感了,一定是他带着这样的心理在对付她。   邹茵便对他甚无语,答说:“那天晚上我被雨淋得感冒,吃了一个泰诺就昏沉睡下了,后来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陈勤森听得好笑挑眉,暗指她刚才也如是对几个同事这么一套话解释。   邹茵就泄气,拿枕头扔他说:“随便你。陈勤森,所以我们才总说不上话。”   陈勤森侧头一躲,睨着她曲婉媚妩的后背,咬了咬牙齿:“随便的是你,你这么看不上老子,哪次和我在一起不是高-朝就潮-吹?”说着取过背心短裤套上,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内裤问:“胸-罩要不要洗?要洗就一起洗了,明天早点出门,免得被管家他们看见,又说老子下套路纠缠你。”   邹茵被他说得羞恼不已,只裹着被子应道:“内衣不用洗,扣子被你撕歪了,你自己看。”   陈勤森低头瞧瞧,就帮她归整了归整,然后抓过内裤去卫生间,挤了点沐浴露搓洗。   他帮她洗这些不是第一次了,大学后来常去她家,若遇到她大姨妈不适,这些活计便都是他干。洗完了往她二层小房子的平台上晾,村子里的人路过见怪不怪,反正都当他们是一对小夫妻。   卫生间里灯光打得暗,衬着他颀健的身躯。蚕丝内裤上隐约几缕未干的湿痕,陈勤森洗着看见了,便叱了一句“小骚猫。”   邹茵假装没听见,取了他旅行包里的一件T恤套上,到底被他折腾了二三个小时,等陈勤森洗完出来,她就已经睡过去了。   陈勤森把内裤挂在外面的电风扇旁对着吹,又撒了泡尿去到床边。一看她没动静,睡着后唇瓣微张,娇红又可人,而他原本在上一回被她一番狠话刺激下,本已决定不再置理她的。   陈勤森就匍下去轻啃邹茵的手臂:“邹糖糖,老子该拿你怎么办。”熄了小灯,贴着她后背一靠也睡下。   *   隔天清早风速小了很多,看电视里城市新闻,说台风黎明时已往临近的省份迁移,因此虽则下了大半夜的雨,刮倒了不少树枝和电线杆,但总体破坏力并不算强。   阿K七点多钟打来电话,问森哥昨晚在哪里?一晚上联系不到人,担惊受怕急死了。   彼时陈勤森正和邹茵在用早点,五点多的时候两个人又醒来做了两次,这会儿她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陈勤森看得满足。答他说:“大活人一个,能死到哪去?在酒店,你不用过来,我一会就过去。”   吃完邹茵就收拾好叫陈勤森把她送走了。   在她下榻的酒店前,陈勤森把车停住,忽然正经地扳着方向盘道:“邹茵,我花三倍一百分的心力用在你身上,也讨不着在别人身上用三分力换来的捧宠。老子是个男人,也需要被女人疼需要面子的,这些年忌着对你的亏欠,怕对你太过黏糊反惹来你厌烦,连甜言蜜语都变得少说了。我就想知道,你是确认真的不想回头?”   车门半开,他穿着灰色的Brioni衬衫坐在车里,冷酷帅气。   邹茵看着他。她在他后来去洗内裤的时候,其实看到他的另一个手机的。不知他几时竟用上了触屏,那屏幕上有两条短信提示,一条是六点多钟,问:“阿森哥,你晚饭记得吃,胃疼就不好了。”一条十二点多钟,复问:“森,你说今天考虑的问题有答案了吗?苗苗还在等你。”   应该是个女孩子的短信,看这般眷恋语气,必是对他十分痴迷钟意的。邹茵那会儿没说没问,只是装作不知道。   陈勤森对邹茵说:“邹糖糖,你该知道,我不会为你守身太久。老太爷给的时间只剩几个月,陈伯婶妈巴巴的瞪着,恨不得马上抱孙子,老子肩膀上挑着担。你要是回头,这就和我结婚生一个,以前的不管谁对谁错我们都让它过去。”   陈勤森凛着眉,他说得很慢,语调郑重而低沉。这是他今早在和她那个的时候,忽然下定了的最后一念。   在他明明怀疑她和别人上过床的情况下,对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说得邹茵咬唇不知语。   昨天逛街,她就见陈勤森在自己挑丝巾的时候,背过身又买了条红玛瑙手链。不过买完就随手丢进装衣服的纸袋里,像不愿引起她关注似的。   邹茵想起他白天的那通电话和后来的短信,便猜他心中应该已经意有所属,只是还没有确定。而昨晚他和自己忽然又动情,原本则是应该给那个女孩子答复的。他这个人向来如此,对是属于自己的女人,好听话不会说,开销用度上他从来不怠慢。   邹茵不知道为什么,眼角就有点发酸。她很想脱口告诉他:“陈勤森,我可能不会和你生啊。”但她想,与其这样说了分手,还不如让他干脆再分得绝情点算了。   邹茵就说:“陈勤森,你昨天还把我那个样子的来,今天就又说出这些文绉绉的话。我和你,没法生孩子的。”她到底半模糊地说道。   “那就算了。”陈勤森却不曾留心,长眸一黯,脚踩油门就走了。   下午六点多钟邹茵坐上动车,先回了X市,陈勤森在三天之后坐飞机启程。回去后两个人便没有过交集,他也照样在相着他的亲,这中间发生的事,对外都瞒着没让谁知道。   邹茵是避嫌的,在水头村这样老式的小地方,她既和他分手了,他业已经开始找新的对象,她如果再和他勾勾缠缠,那就是女的这边不够自重和自爱,是要受人鄙薄的。   反正但凡有陈勤森出入的地方,邹茵都避而不往。陈勤森每从甘蔗地回来,经过邹茵门口特意一望,次次不见人,他的心意也就凉绝了。   八月下旬的时候,邹茵去看了趟何惠娟。何惠娟现下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像个圆满的大西瓜了。她的后妈把她接回来管顾,生怕她在X市有什么闪失。郑元城便请了个中专毕业的小妹,一个月两千多块,每天帮着她打理那个水果店。   郑元城最后还是执意把地卖给了阿大,严格上来讲,不是卖,而是用那块地入了魏老大的股。   七月半的某天,阿大把郑元城带去魏老大的办公点。魏老大靠坐在皮椅上,搭着腿问他:“都说当年,你们郑家倒和我魏老大有关,现在郑公子你一块犄角旮旯缝里的小地皮,入我10%的股,凭什么认为老子会相信你?”   郑元城答说:“捕风捉影无凭无据的事,若是较真谁都该死了。我入自然是想捞油水,凭的就是我对他多年的了解。”   郑元城说的是实话。那阵子黄瑶爸爸快被逼疯了,阿大也是天天被魏老大气得劈头盖脸。原本是因为稳打稳算能把陈勤森的地捞到手,所以才顺道把郑元城的也并起来,准备一家独大,哪里料,现在陈勤森那里成了死局。郑元城能这么说,显见是有十足底气的。   魏老大自然已听说他和陈家生了嫌隙,便问他:“你想要的是什么?”   郑元城:“魏氏10%的股,和KTV的经营权。”   黄瑶爸爸叫郑元城一起合伙入股KTV,其实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引由卖地罢了,根本不差他那三十万,没想到自己钱没捞到,还被郑元城顺驴下坡分了一笔。气得呀,整天跺脚啧啧啧。   那段时间郑元城很忙,基本两三天才能回Z城看望一次何惠娟。   何惠娟隐有忧虑,问邹茵说:“他这人肝胆气盛,下手绝狠的,真该不会出什么事?”   一会儿又问邹茵:“你说他赚钱了吧,会不会就从此变心?”   邹茵也想不通郑元城,只好劝她都快要生了,好好养胎,生完才能去看紧他。又给何惠娟削了盘水果然后才回来。   这次的展会,公司送去的新产品影响力不错,才回到X市没多久,那天联系的两个国外某知名科技品牌就有了后续咨询的意愿。老板显然很高兴,另辟了个新产品研发部,把邹茵调去做了设计主管。新部门虽说压力大,但幸在不常加班,周末又可以回水头村去陪伴姑奶奶。   时值村里头正在放戏,姑奶奶以前摆夜摊的小广场,每天晚上都会搭台子。邹茵有一次带隔壁家陈秀妈妈的孙女儿去看,看见过一次陈勤森带着女孩子在戏台子下坐了坐。   他那阵子被晒得皮肤呈麦色,听说都在忙甘蔗地和葵花园那边的事。从前他是懒于做这些的,他们陈家根本就不缺钱,现在倒是见对事业上了点心。姑奶奶说的没错,男人若是被女人甩了,分手后大多都会受改变。   女孩子大约一米六五,扎着条马尾到肩胛骨那里,夜里灯光闪烁,邹茵看见她右手腕上落着一条红玛瑙的细金链子。她就猜着陈勤森可能之前在和自己逛街的那天,就已经在迟疑着要不要和她在一起了。看他们两个坐在板凳上,背影一伟一柔的,应是十分般配。   隔天中午,邹茵买菜骑电动车路过柳树下,骑得慢悠悠,盛夏阳光炽烈,带着头盔和皮肤风衣没人认出来。那会儿那里不少阿姑阿婶在树下纳凉,张氏逗着隔壁太太的小孙女儿,哟哟的心疼着。   隔壁太太问她:“阿森也快了吧,听说那个女孩子定下来了?”   张氏攥着小囡囡粉嫩的手指头,说:“还没正式定呢,就听他说不讨厌,还能处。”又道:“要我说,小孙子不如小孙女疼人,瞧瞧这娇娇的。”   隔壁太太:“能处就快了,阿森只要对那女孩子好,没准明年就能抱上小的。”又说:“先头邹家的姑娘可是好多年都没动静。”   张氏人好,从来维护邹茵的。答她道:“也不是,他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顺其自然吧。”   ---- 第二十七章   回去姑奶奶和邹茵念叨:“下午我在水库练太极啊,看到少宝带着个女孩子在那里逛。好像看起来比你高一丁点,少宝对她也还可以。”   又说:“听说少宝准备在X市买套房子了,那个女孩子也在X市上班,说是现在还年轻,生第一胎的时候还想在外面上上班,以后第二胎就跟着他回水头村,相夫教子不出去了。想想也是,少宝是肯定要在这里承家业的,以后他爸爸老了,他也总不能两个城市两头跑,夫妻俩总有一个要牺牲的。”   叫邹茵也加紧点找一个,对她千依百顺的。不然他结婚那天了你又要哭,你不要说你不会,你和你妈妈那个脾气啊我还不会懂?人老了话就多,吧啦吧啦。   彼时邹茵在小天井里洗海带,准备煲个山药汤的,她想起老太爷正式应允他们分手的那天,陈勤森压着她在巷子里亲嘴的那句:“邹糖糖,老子如果没睡过别人,以后你别又后悔了想起我对你的好。”   邹茵心里略略有点失意。他陈家的大少爷本来就是不缺人嫁进门的。   但她在发微博的时候又理智下来。   邹茵说:[出了矛盾也是做,遇了心结也是做,没有言语精神的沟通,现在除了你、非是你、没有谁,但你猜忌我我误解你,勉强下去也是走不了多远的。与其后面痛苦,不如就这样也挺好,陈张宝,我应该祝福他。]   不用算着日子吃避孕药的感觉不错,也可以不必再在意邻里乡亲们背后的碎念:“看那小蛮腰,怎么还没动静哦,都住在一起好多年了。”   “应该不是陈家少爷的问题,听说他以前和张村的女孩子有过一段,当时好像是有怀过的。”   “会忍心打掉也是不得了。张太太那么大的家业,就这一个儿子,没个香火接济怎么行。”   “谁说不是呢……”   邹茵想通了,便有一种神清气爽的通透感。她想,总之就是一定不能再和陈勤森做了,一和他发生关系,他的味道他熟悉的气息就又会刻骨入心的散不去。而除了这个,其余的时候她多数是看得开的。   她给自己买了个画板,下班回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捡起从前的兴趣。第一张原本要画个卡通漫画雏形,画着画着有点像自己,她就截图到微博上说:[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啊],配了个笑脸。   月底骆希鹏果真从外面回来,安排好一应琐碎后,周五便请邹茵共进了顿午餐。像分别开太久,急于见到她的思切。   在临近公司的一个安静小餐厅,骆希鹏为邹茵带了一盒Richart巧克力,两个人点了中式的简餐。   骆希鹏依旧是隽朗生辉的风度,虽看着清减了一些,眼底也有几许憔倦。   看见邹茵先前腕上的细金链子不戴了,换成一条石榴石的小珠手串,那殷殷的红衬着她柔白的肌肤,叫人莫名心动和怜爱。   他就问她:“邹小姐过得还好吗?听说你升职了,要恭喜你。”   他的嗓音噙着笑,目光亦是奕奕的,再次见到她不掩饰欣慰。   想来应是李梅闲聊时告诉他的。邹茵谢过他介绍的车行老板,答说:“都尚好,骆先生你呢,家里事情可安妥?”   骆希鹏答说:“无妨碍,邹小姐不须跟我客气。”   那天的邹茵,委婉地拒绝了骆希鹏先前的心意。邹茵说自己,现下的状态大概还不适合接受一段新恋情,这也是对另一方的负责任;而工作的忙碌也让她无心关注这些,她更享受暂时的单身自在。骆先生这样优秀的男子,将来一定会有更值得关注的好女人。   骆希鹏听完,迟疑了一下问她:“邹小姐……可是因为和陈先生这件事?”   骆希鹏翩翩涵养,他的目光总像隔着一道温情似的,有种关爱而弥远的味道,使人没来由放松。邹茵稍且犹豫,便也直言答他道:“大概是的。我自己也有部分原因,比如,我做不到让骆先生成为你先前说的好父亲,也难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骆希鹏对这个答案显然是意外的,不自觉挑起眉宇,却忽而又笑道:“邹小姐有时真是傻得可爱。”   骆希鹏难得地噙着戏谑和宠溺:“邹小姐莫非不知道,有体外胚胎和试管婴儿这些方法吗?”   他说着,复又正色起来:“不瞒邹小姐,我这次回去是处理退婚事宜的。当然不是因为和你在H市说完那番话。早在上次回国前这件事就已经提议,她是我母亲介绍的商业联姻,但她心不属意我,而我身边也从未断过人,我们之间沟通商谈,除却生意事业,便冷漠到不余其他。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忽然遇见一个人,就忽然的想安定下来。在见到邹小姐几次之后,这种想法便在我心里尤为强烈。我想,”   他说到这里,遥远地想起了时光里清傲冷逸的林彦。骆希鹏说:“我想,也许命中注定要由我来照顾你。当然,我这番话的目的,不是为了让邹小姐认定我风流,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对此有个事前了解。人都有过去,但也都要往前看,这次的生意可能还会耽误些时日,邹小姐这段时间可以不必给我答复,若最后在我离开时,你愿意,则为我生之荣幸。若是不愿,也不枉结识朋友一场。”   邹茵听得懵懵了,在素日不多的相处里,骆希鹏皆是个风度卓尔有度的男子,像他这样的,只怕是对起女人来更具杀伤力。   这倒是十分出乎她意外的。   但他既如此说,又和陈勤森的甚为不同,陈勤森对邹茵的偏执是,你非左就一定要选右,没有中间的给你回旋。骆希鹏这般一言,则将一切中和,让你没法儿一口气打死拒绝了。   邹茵便坦然答他道:“不用考虑,只做朋友也挺好的。”   两个人说着不觉相视一笑,起身往门外出去。   大中午太阳晒,陈勤森和阿K从房产交易中心出来,便正好看见邹茵在门口打伞,骆希鹏伸手虚扶她肩,给旁边人让了让路。   阿K就蹙着眉头说:“森哥,那个姓骆的看起来真的在追阿茵姐。听说他准备投资阿大的项目,这么一投进去,那不得被坑掉大小几千万。”   陈勤森阴沉着脸,盯着邹茵走路时娇翘妩媚的屁股。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然后问:“坑的又不是你家钱,心疼个鸟。酒店订好了没?”   阿K就不敢多说了,答道:“订好了,苗苗嫂子下班的时候,要不要过去接一下?”   陈勤森应他:“随便,你觉得要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先送我回去。”略微憔悴的身影,随意散漫地往后一套。   阿K就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了。这个苗苗嫂子的待遇和阿茵嫂真是没得比的,那时候阿茵嫂不要森哥帮忙买车,每个星期坐动车回去,森哥都算着时间的去接她,自己没空去也会派小弟去,有时阿茵嫂没告诉他时间,他还亲自惦记着打电话过去问。   现在这个苗苗嫂子吧,暂时也没车,每个周末从X市回陈宅,都是自己打车去村里的。森哥或在搓麻将,或坐在哪里处理事情,就是淡淡地抬一抬眼。反倒是这个苗苗嫂,满目殷切地看着森哥。真是不一样。   陈勤森叫阿K开回了之前邹茵租过的小区,万景华庭,六楼坐北朝南的好位置。陈勤森买的就是这里的房子,因为不想再被别人住。   开锁匙进屋,里头已经叫钟点工阿姨给拾掇清楚了,家具用度不缺,唯少了那股烟火人情的生活味。   陈勤森进厨房泡了杯咖啡,抿一口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有个绿色的册子,应该是之前阿姨收拾卫生,看到了给捡起来的。他前晚已经翻过,这会儿不自觉又在手里捻了捻。   ——“我如果早想和你分手,这半年就不会和你不用套。”   “陈勤森,我没法和你生孩子的。”   眼前又浮现出邹茵仰着下颌,亮亮闪闪的眸瞳。那册子上一排潦草小字,[连续六个月无套行房而不孕……]“傻子。”他轻咬了下嘴角,随手掷去了屉子里。   陈勤森的出事,就发生在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来抓捕他的是X市的jing察,那会儿他正在电脑前玩儿游戏,卧室里灯光打得暗,砍-杀声莫名烘托着寂寥。听见门铃声响,后来他就随他们去了楼下的车子。   有人举报他的酒吧有违-法营生,经查,确是在他的储柜里搜出一包白的,而某包厢里也有针头锡-纸之物。事情出在Z城,之所以没动用Z城的局子审他,是因为知道陈家在当地的声望和人脉。   这件事陈勤森说不清楚,因为当晚他的手机里确实收到过两条不明短信,内容形同商榷。而那包白的来路,也确实来自于S市的交易。   他解释说自己一夜在酒店里没出去,但那晚上因为台风刮破窗子,楼道的摄像头遭到了破坏,因而证据无力。隔二天jing方又在他的葵花园和甘蔗地里搜出了几株罂-粟,这就更说不清了。他买下的这个园子甚大,除却淡水养殖,就是大片的葵花园和甘蔗地,原本陈勤森还买了一些加工机器,预备给园子里的农工碾制蔗糖、增加收入,这下又成了囫囵事。   邹茵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待了有五天,是阿K打电话给她的,阿K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件事在Z城口风瞒得紧,在一切尚未确定时不能播散,连陈茂德也是知道得模里糊涂。   邹茵见到陈勤森的时候,他隔着窗子坐在板凳上,冷俊的脸庞不掩躁郁,有彻夜不眠的青灰。邹茵看了不免又难掩心疼,陈勤森问她:“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邹茵的眼眶便有些湿润,瞥过头。   她把当天的事情做了证,那天晚上的陈勤森和她在一起,两个人八点多的时候点了餐,隔天清早又点了粥,送餐的小哥脸上有颗痦子;她和陈勤森一晚上,他们房-事用了四个避孕套,次日去前台结账时前台小姐需要支付全盒的钱,说是按规矩拆开就是一盒,当时陈勤森付了现金一百四十多块。而她那件被撕坏的裙子,出来时也被收拾卫生的阿姨要走了,因为看面料稀罕,扔了可惜。   说这些的时候邹茵有些赧然,但都具实说了。工作人员派人去应证完毕,不两天陈勤森就从里头出来了。   站在郊外拘留所的门外,晌午阳光灼灼,陈勤森铮铮的短发都长出了不少。邹茵咬着唇,问他:“你干嘛自己不说,白吃这么多天苦头?”   陈勤森答她说:“你不是在和那个姓骆的谈恋爱?传出去知道你还和老子睡觉,你不把老子恨死。反正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早晚会查清楚。”   邹茵就打了他一拳头,自己钻去了车里。   小车静静的往市里开,郊外的风掠过半开的窗子,把邹茵鬓角的碎发吹来拂去。陈勤森坐在副座上,看她姣好的模样,心底里还是很爱她的。   他就把手伸过去,覆在她纤柔的手背上轻轻捻着,此刻的憔悴和疲惫不掩。   邹茵心就有些软,她对这种心软生出紧张,就板着脸对陈勤森道:“陈勤森,你等下别又说出我不爱听的话。想想你的女朋友,我们都是成年人,做人应该要负责任。对你,对我,都是一种尊重。”   陈勤森就把手松开,淡漠地说:“哪来什么女朋友,前段时间就分了。”   这才多久他就又?邹茵听得一堵,正要劈头盖脸的训他。陈勤森又接下去道:“老子不育,你让我怎么娶?”   他俊逸的脸庞立时颓唐下来,像在说一件多么丧绝的事。   听得邹茵心头一震,不由气怒道:“陈勤森,你在胡说些什么?”   陈勤森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那天唧吧痒,怕是不是得了脏病,去医院干脆做了个全身检查。事是没事,就说龟-头太久没做闷骚了,还有精-子成活率低,难下-种。要不然还得把你也拉去,谁知道是不是你在姓骆的那里传来的?”   “吱——”白色马自达在空旷的公路上来了个急刹车,一道隽挺的身影从副驾的门里被推出来,听见女人恼羞成怒的声音说:   “陈张宝,你现在就给我下去!”   陈勤森就低着下巴,迎风说了句:“把电话扔给我。别告诉家里两老的,老子自己会找机会说。” 第二十八章   眼望着邹茵的车绝尘而去,陈勤森给阿K打电话:“在哪里?过来接下我。”   阿K急得舌头都上火了,每天被陈茂德追问又不敢直说,过得水深火热。听到电话诧一声:“阿、森哥,你哪来的电话?”   陈勤森点了根烟:“老子出来了。在X市北郊外的路上,你出来多带点钱。”   阿K马不停蹄,半个小时不到就出现。还以为他使贿-赂了,出来的时候带了个手提包,里头塞着厚厚一大沓。   陈勤森用手拨了拨,叱他:“你傻啊,老子没犯事光明正大。买套衣服订个房间,冲个澡去去晦再回去。”   阿K心想阿茵嫂真是神了,怎么一请她,森哥就没事样的放出来。问说:“森哥后来怎么跟局子里解释的?”   “怎么解释,找到那晚上睡过的小姐作证了。”陈勤森漠着一张脸答他。   回去在万景华庭的公寓里睡了一整天,隔天中午十二点多才回到水头村。   那会儿恰值国家打-黄-扫非最势气凛然的时候,听说临近的D市整个被一锅端起,他这个当口惹出这样的事,情形可想而知有多严重。   陈勤森的酒吧和庄园,在案件查清前都被勒令关门停业整顿,酒吧还算少,罚了十多二十万,但庄园可就麻烦了,除了罚款,大片的向日葵、甘蔗地和鱼池等,都是要经人日日打理的,赶在成熟季节一耽搁,工人们再一抚恤,加上他今年买这块庄园所花的钱,差不多六七百万就被套住了。   2014年全球经济正陷入萎靡,多少企业和职工战战兢兢生怕破产失业,陈家在东南亚和国外的许多产业也都是低调在周转,这么一损失,在活钱上就损去了一个大窟窿。   短短几天,陈茂德的头发都白了半片,眼看着陈勤森一辆黑色吉普越野开进院子,走下来一道冷隽笔挺的身躯。他就杀将将过去劈头盖脸骂:“歹仔,家风忘干净了,还在外面找小姐?好好的女朋友都被你吓走了!上面老爷子还盯着,这么快就想把祖业败光?”   陈勤森关车门,掩下目中的倦惫,转头对陈茂德说:“要是没叫小姐,老子现在能这么快说得清楚?派系了,欠下的窟窿明年双倍赚回来给你。”   陈茂德从没听过儿子用这种抱歉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听得不由楞了一楞。   他眼皮子酸酸地眨一眨,又叨叨道:“老子……你老子我在这里!想自己当老子就快点结婚,没找到以前,大账上的钱都给你冻结了,不要再想拿去开销!”   陈勤森进去,见了老爷子。   老太爷倒是稳坐泰山的,上下把他微一扫量,嘱咐道:“事情没有空穴来风,陈家的风骨,百忍中庸,伺机而发。该出手还是该敛芒,你心里有个度量。”   陈勤森恭声应是,自去牌位前进了一柱平安香。   下午的时候徐萝卜过来,他就叫徐萝卜:“把阿大空手套白狼的消息,过个十天半月放出去。”   徐萝卜吓了一跳,眼下阿大打着招牌到处融资谈项目的圈钱,还去政-府里申请什么建设基金之类的,这么把风声散播过去,阿大要上吊啊。   徐萝卜就讪讪问:“这个会不会太绝了?听说元城哥前段时间把地也投进去跟他们做,对他怕是有影响?”其实他疑心这件事和郑元城有关,但他不敢说。   陈勤森凝神,这次犯白的事,背地里能布置得这般周密,又刚好挑在邹茵也在S市的时候,可见对自己那点断不掉的情-事也深谙于心,虽说最后损了名和利,但好在也有人证脱掉干系。其间的弯弯道道,陈勤森不是没去想过。   他也不直言,只说道:“所以叫你放个十天半月,先让姓魏的得瑟几天。其余的老子心里有数。”   徐萝卜听他这么说,便应了个是出去了。陈勤森又把他叫住,叫他一会带瓶胃得安回来。   大抵是拘-留所里的强炽光审问与精神上的困顿焦虑,隔周邹茵回去,就听姑奶奶说陈勤森胃病又犯了,吃不进东西。   那会儿姑奶奶已经不在大灶上掌勺了,年纪渐大体力不比年轻人,改去做了调凉菜摆桌宴等轻省事。张氏煲的陈勤森不爱吃,她就叫姑奶奶把食材带回去,给她煲了带过来。   周六早上九点多,邹茵在小天井里捣腾洗衣机,姑奶奶碎念道:“听说少宝在外面找小姐被抓了,酒吧里好像也被人暗算,几百万的钱被套僵,那个女孩子也分手了。他爸爸很生气,冻结了他的银行大号,说找到之前都不许解锁。张太太说他现在,手头就剩二三十万开销。”   又说:“少宝这孩子啊什么都好,怎么就是这一点老改不掉呢。”   原本邹茵周五晚上回来,还有些担心进村又看到阿婆阿姑微妙的笑脸:“听说又睡在一起了。”“是啊,都多少次分手又这样。”“我就说两个人没谁不行吧。”   她先前还惴惴的不知该怎么躲,没想到回来后一切安静如常,原来是陈勤森扯了这么个借口。   她想到陈勤森,又有些不忍心。她和他在一起,陈勤森每一次的量都特别多,热腾腾地融进她里面,根本没想过他有这个毛病。那时候上大学,陈勤森每来学校找她,两个人在宾馆里纠缠完,邹茵都要逼陈勤森捏住避孕套的帽子检查,看有没有漏出来,就是生怕怀孕。陈勤森把帽头捏得鼓起,用手拨了下根本没漏,他就瞥了眼床单上的一滩湿,哂笑她:“漏个毛,你自己吹的不知道?”   后来想怀孕了,她去医院检查,子宫、内膜、输卵管查了都没问题,但一直就是没动静,医院便说她内分泌不稳,还有可能是宫-颈口太窄,难受孕。两个人再行-房的时候,她就会根据医生的建议,悄悄然地把腰往上抬起。那会儿陈勤森还不懂,只当她一个星期半个月的没在一起,浪娇了,动作间他的眼神盯着她,盯得她脸儿都红,哪里晓得是他的成活性低。   见姑奶奶在添食材,邹茵就提醒说:“党参不用放的,他怕那个味道。”   姑奶奶眼睛晶晶亮,转头看过来,怎么看出点袒护的意味。   她就说:“那你来调啊,反正他爱吃什么你最知道了。”   陈勤森这个人其实甚好哄,基本上只要他不缺,你拿什么应付他都不说话。张氏给他煲了十几二十年的汤,早前他也喝不出好坏,后来遇到了邹茵。邹茵在这方面对他是一百二十分宠惯的,每做一道菜,煲一道汤,瞧着他的眉宇神情,她下次就能归结出他的喜好。这么几年下来,陈勤森除了平日的三餐没法儿挑剔,其余也就只愿喝邹茵给他做的了。不然张氏也不会找姑奶奶帮忙,大抵认为姑奶奶和邹茵的手艺总是有点相似的。   分都分手了,邹茵不想又被姑奶奶看穿,她就抱起甩干了的衣物说:“我这会儿没空,你就随便着给他下吧。”   浅草木灰的粗布床单,在阳光下扬展得像一幅画,等到她晾完下来,姑奶奶已经出去倒垃圾了。灶台上砂锅盖子冒着蒸汽,邹茵不由打开来看看,夹出里头的当归和党参,给放了几颗枸杞和百合下去。想了想,又给他加了一点儿黄精。   唷,脾胃不足,补精养血的呢。姑奶奶起锅的时候发现,下回她就照着邹茵的方子往里头放。 第二十九章 (+1k)   但这并不能给邹茵的想法带来改变。她和陈勤森之间,除了这个,还有性情与沟通方面的磨不合,勉强在一起,今后仍少不了三五天就一次的冷战。   她在微博里发了一条:[只是习惯了多年的感情,所以希望他好,但不会再继续了。]   九月中,公司接了产品革新后的第一单,也就是之前一直在洽谈着的一家瑞士航空科技制造商。老板对此事极为重视,在工装的性能与品质上要求细致甚微,邹茵时而在工厂公司之间来回,毕竟这是她全程经手的设计,因此有责任亲自监督和改进。   周六在家休息,她便整理卫生。这是她在工作之余的一个放松和享受。她住的这套房子约五十几平米,茶色的木地板,客厅与卧室之间是没有隔墙的,夜里熄灯一道帘子拉过来,里头便把卧室隔开,灯光黄朦而静谧。   她微弯着腰,清理着沙发缝里的残尘。大约十点钟的时候,接到了陈勤森的电话。   接起来时,邹茵还对他上回那句话拗着劲儿,语气并不好:“陈勤森,你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陈勤森问:“睡醒了没?给你带了盒蛋糕,我就在你家附近。”   他的嗓音听着些微喑沉,可以想象最近负荷的压力。   邹茵答他:“不要了,等下我还出去,现在忙着做卫生。”   陈勤森又道:“这里停车不方便,你下来拿,算是上次替我作证的答谢。”   邹茵原本不想见他,但这几天厨房下水管子漏水,她正要买工具来修,因此就换了套衣服下去了。   新搬的这一块是居民区,马路门口卖菜摊子、砂锅店、小卖铺零零种种,邹茵转到路口的超市前,便看到陈勤森一辆黑色吉普停在那里。晌午阳光洒照,他车窗半开,应该是新理了头发,衣展肩宽的,模样几分冷酷。   邹茵走过去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附近?”   陈勤森嘴里叼着根烟不抽,把蛋糕递给她:“想知道还不容易?”又补充道:“也就知道大概的位置,具体哪一座不清楚。”   邹茵看他面色尚可,应该胃病已愈了,她的心就悄安下来。   HANA家的经典蛋糕,一枚小小的都要几百块。他那段时间买房子刚花了两三百万,再加上罚款和庄园停业之类的,算下来小一千万就套住了。陈茂德禁了他大账,每个月的收入也就是在Z城那几套房子中的三套房租,不到一万块而已。   邹茵接过蛋糕说:“陈伯冻了你的卡,你就省着点花吧。”   傻子,来钱的地方又不是只这几处,陈勤森也不应她。匆忙下楼的邹茵,穿着套头的运动衫,胸脯翘娇着,而又不掩内里柔软。陈勤森瞥一眼,就知道她里头穿的一定是没加垫的薄乳-罩,心底里就很想抱过她。   睇见她手上攥着零钱,便面色肃冷的问:“去哪里?穿成这样跑出来,不知道还以为是买菜的阿姑。”   听得邹茵不悦,挑起秀眉道:“厨房下水管坏了,去五金店买个玻璃胶,要打扮那么漂亮干嘛?”   没上妆的皮肤白皙透粉,嫩得像个苹果。陈勤森看得眷眷的:“坏得有多厉害?我去帮你修,省得管子里爬出虫来,等下又尖叫。”   邹茵本来要拒绝,被陈勤森这么一说心里也毛毛的,她就只好对他说:“就在前面拐角的小区里,你开到那给门卫五块停车钱,他就会让你进。”   一个七成新的普通住宅区,人气最是兴旺,陈勤森听完,就慢腾腾地往前开去了。   站在楼下等她买完回来,两个人一起上到四楼。   一扇铁门开进屋,邹茵的卫生还在收尾,陈勤森换鞋进去,打量了一圈尚可,便问:“怎么不挑个电梯房子?”   邹茵答说:“爬楼梯还能锻炼身体。”   陈勤森瞥她一眼,看穿她这女人爱面子,过日子讲究又省细,也不多说。   客厅连着卧室,另一面就是小厨房和卫生间。水槽里还有两块未洗的碗,陈勤森蹲下去修理,不一会儿就拆掉管子抖出来一坨堵塞物。幸亏是叫了他来,不然那一坨邹茵可真没办法,她原本以为只要把外头的糊起就可以了的。   整个厨房都充溢了馊水的味道,陈勤森费劲地拧着管子,肩膀和头发上都蹭了灰。他的发质甚好,自然的黑亮又精神,这么一沾灰便十分败相。邹茵原本叫他自己拍,陈勤森拍不到位,后来她就只好垫着脚尖给他擦。   她的身高一米六三,平时上班带点儿鞋跟,看着就一米六七、八,刚刚好的比例。这会儿笈着鞋拖站在陈勤森跟前,陈勤森微勾着头,便看到她雪-白的颈子和圆翘的屁股,腰肢儿也柔软。   邹茵尚不觉,见修完已经十一点过半了,她就说:“我给你倒杯水再走吧。”   陈勤森蓦然地放低嗓子:“邹糖糖,你妈怎么就给你生得这么娇啊?”   听得邹茵两腮瞬时一红,仰看着陈勤森近在咫尺的俊逸眉眼,莫名又生出些心乱气短。最怕就是和他单独共处一室。   她就故作冷漠地说:“陈勤森,你要喝水我给你倒。分都分手了,不要次次说我不爱听的话!”   陈勤森果然就听话缄声了,自去玄关处换鞋。挑了鞋带倚在墙边站立,复问她:“要不一起吃个中饭,下午我陪你去看场电影?”   这阵子不少电影正在热映,他的口气里带着讨好,殷切灼灼的。邹茵没想到他会关注这个。她犹豫了下,但答说:“不用了,我已经约好了人,改天吧。”   陈勤森闻言表情微黯:“和谁约?那个姓骆的?”浓密的剑眉下敛住几许受伤,醋意隐隐掩不住。   邹茵无奈,撇开视线:“陈勤森,骆先生和我是正常朋友,你为何次次这口气?你说是和他就是和他好了。”   陈勤森低头,看了眼脚上套的大拖鞋,如果人没来过备男人的拖鞋干嘛。他似吁了口气,忽而就大度道:“那也好,去了早点回来。下次别穿这么薄的乳-罩了,吊得一上午想咬你。”   其实邹茵在前一秒,还无比虐心的等待他又要说出哪句刺耳的话,譬如说:“又和他,邹茵你是个婊吗?”等等。   不料他忽然对自己这般放纵宽容,她倒满心意外了。邹茵就对陈勤森说:“哪薄了,就唯独你,看什么都不正经。下去慢点,今天麻烦了。”   唔。陈勤森沉声关门。邹茵在窗户里看见他下到楼前,隽挺落寞的身躯,脚步些微瘸,拉开车门坐进去。她心口不觉又被揪了一狠揪。   嘀嘀,陈勤森手机来电响铃,拿起来问:“喂,才赶我走又干嘛了?”   话筒里听见邹茵别扭的声音说:“要不你等我几分钟,我把拖把拧一下,一点地拖完。”   “是约了几个同事,我和她们说一声不去了。”   陈勤森心头凝固的冰川登时就化了,应道:“就搁着啊,等看完回来了我帮你拖。”   邹茵没应他,话说完听见他那边忽然的柔情,她又有点后悔了。但出口难收,她便几下把地拖干净,换了身裙子下去。   陈勤森一直静默地等在车里,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周末活动了,看见她涂了唇彩下来,他神色都有些小心谨慎。   关车门坐好,车厢里莫名的悄声恬谧,他问她:“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邹茵答说:“随便吃就好,你最近事情多,省点儿开销吧。”   陈勤森凛眉哂笑:“风水轮流,这几天老子先忍着,很快便给它翻盘,还能委屈了你?”   邹茵怎么瞧着他这样,像得了不育一点儿也不着急似的,不由问他:“你最近胃怎样了?”   陈勤森答:“还好。上回的药膳是你煲的?”   邹茵应他:“是姑奶奶,我就搭把手调了下料。给你加了点黄精,养精补血的,你以后自己也可以常用来冲茶。”   操,男性养-精良药,难怪这几天焦得难受!陈勤森听完七窍都要喷血了,但他不能够让她觉察。   他就蹙眉低语:“犯傻吗。老子量那么大,隔着日子没做,再补要憋死我?”瞥了眼邹茵,不自觉把裤-裆处归整了归整。邹茵脸一红,就转过头看窗外不理他。   两个人在店里吃了道小火锅,两点多的时候就去看电影了。   那会儿新鲜上映的电影不少,看正点的一个是《绣春刀》,一个是韩国的《当男人恋爱时》,往常陈勤森对这种无聊的韩剧最是没兴趣,这天他就说:“要不看这个?我去买票。”   邹茵猜着他是顺自己喜好的,不过这会儿她可不想和他腻腻乎乎,她就说:“看国产的吧,两个人都能看。”   后来便选了《绣春刀》,两点四十五进场,出来快五点了,陈勤森原本要请邹茵再用晚餐,但邹茵没答应,说还要回家赶一点工,陈勤森就又原路把她送回去了。   近海的城市,傍晚时分风总是大,小区门口他抚了抚邹茵光洁的脸颊,怜宠地说:“多吃点啊,这么瘦。”   哪里瘦了,体重一直都是97,分明没有变。   邹茵暗自的心软,咬唇对他说:“陈勤森,你那个病我上网查过,成活性低也不是代表就不能有。陈伯和张姨都在等着,你就好好谈个恋爱,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就算怀不了还有体外试管胚胎什么的,没准儿你还是能当上爹。”   陈勤森听她一字一句说完,意味深长地挑眉:“安慰别人的话谁不会,换到你自己头上试一试?”   不及邹茵多想,又接着忧愁道:“老子倒是找了人,将来生不了,那不就是耽误了对方?除非女孩子一开始不嫌弃!”   说着掠过邹茵身旁,摁开了车门进去。那健挺的身影,把邹茵看得惘惘的。   *   陈家大少爷陷入困境,一下子大几百近千万被套僵,乱得无暇顾及其他。   君美皇冠大会所里,魏老大穿着印铜钱纹的开襟衫坐在游泳池旁,脸上漾开呵呵然的笑。   对郑元城说:“郑公子这一招真是狠,兵行诡道,画龙点睛,一击制胜。也亏得是你,其他谁人想得出来。”   郑元城捻着根牙签陪坐一旁,淡漠道:“一报还一报,恩怨明算账。事情能够做得顺利,也是魏老大布置得恰好。”   魏老大听得很受用,抓起身边的红葡萄酒,亲自给他斟了半盏:“这下拖不死他,也能叫他蔫了来讲和。”   阿大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嫉妒,郑元城的能力很显然是盖不住的,自他一来魏老大连骂都懒得骂自己。   阿大就带着讪讪的口吻说:“没想到陈勤森的女人,又替他挡了一灾,要不然这次他能这么快洗脱清楚?这个女人什么时候真的要收拾一下才行!”   突然又挤眉试探道:“要我说,怎么就刚刚好挑在她在他房里的时候,这也太巧了一点。”   魏老大听得微怔,不禁看了眼郑元城。但还没多想什么,保镖阿锋就带着魏欣怡过来了。魏欣怡一看见他就扑到他怀里叫哥哥,娇声说好几天不见了。   是个二十二岁模样的女孩子,蹲在他跟前,长发垂到腰,黑而柔亮。眼睛也像水像猫咪一样的纯澈,深深望进去都没有一点杂质。   这是魏老大的致命软肋,他二十二岁上才得了这么一个妹妹,魏老大的脸一下子就柔和起来。   抱着她的头发蹭蹭,说:“几天不见欣怡,越来越漂亮了。是阿锋带你过来的?”   魏欣怡被夸得满目甜蜜,清声答:“不是,是姆妈开车带我过来,楼下看见的锋哥。”眼睛把周遭扫量,忽而瞥到冷静肃漠、一身健朗便装的郑元城,不禁专注地看了看,然后新奇地问:“这是谁?”   魏老大警惕地顺势一看,笑笑答:“是新入伙的兄弟,以后你叫元城哥。”   魏欣怡脸红,低下头说:“过几天去马场度假,哥哥记得找人陪欣怡学骑马。”   魏老大了然她心思,便转而问郑元城:“元城有没有时间?听说你老婆就要生了。”   魏欣怡眼巴巴地看着,漂亮的瓜子脸上不掩殷切。   郑元城收进眼底,内心里些微困顿挣扎一下,顷刻便做无谓地答说:“没那么快,证没领也算不上是老婆,去去无妨碍。”   魏老大审视地看着他,复又松口气道:“呵呵,那就准备下,过几天和我们一道去散散心也好。” 第三十章   周一姑奶奶给邹茵打了个电话,问她怎么这周末没有回去,说你妈妈周天晚上打了个电话过来,找你有点事。   邹茵不由意外,都多少年了,邹美君自她六岁去台-湾后,从来没有正式的给她打过电话。小女孩儿都是想自己妈妈的,那时候还小个子矮,她就站在电话柜前,仰着脑袋看姑奶奶谆谆叮嘱。后来大了慢慢懂得一些世理,就自己去一旁忙别的事了,或者在看电视,或者在天井里搓衣服,反正姑奶奶的交谈声总能够飘到她的耳朵里。   邹茵便问说:“她还好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事是有点事。”姑奶奶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怜恤又委婉,像十分小心地措辞道:“你妈妈说,她和你王叔叔的儿子濯琪啊,也就是你的那个弟弟,得了点病要动手术。血液上的,还好发现得早没大碍,就是折合人民币算下来要三十多万块的钱,问问你能不能帮她凑一凑?”   邹茵听得心头一紧,眼前不觉浮现出邹美君模糊又清晰的脸庞。   在邹茵十五六岁的时候,邹美君给姑奶奶寄过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上是她和一个理短发的男人,还有一个约三岁上下的圆脸小男孩。小男孩生得十分乖俊,眉眼之间有邹美君的细致讲究,又有那个王叔叔的敦厚。而已近四十中年的邹美君的模样,也变得不再似幼时记忆里的那般犀利,眉眼之间有岁月的宁祥。   邹茵猜她一定很疼爱那个小男孩的。一晃眼十年过去,现在应该是个十三四岁的青葱少年了。邹茵又想起五岁前,邹美君跟宝一样的抱着自己,站在门口等谢工的遥远画面。   她便低声问姑奶奶:“他们现在还差多少钱?”   姑奶奶这人菩萨心肠,不是自己的事也当自己的事忧心,为难应道:“说总共要三四十万,那边的亲戚到底不是一起生养长大的,不亲,她和你王叔的储蓄拿出来,又借又凑,现在还差十九二十万。我这里倒是也能够拿出两万,你那边会有多少?”   邹茵便拭了拭眼角说:“差不多十□□万吧,你让她耐心等几天,钱到了我就汇过去给她。”   姑奶奶听了讶然问:“茵茵你是不是要卖车啊?”   邹茵也没扯谎,直言回答:“反正出门打车、还有动车的,去哪里都方便。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别人里面大概也包含陈勤森的。   姑奶奶叹了口气,便应声“诶”挂断了电话。   邹茵很快便联系了二手车经纪公司,她的这辆车六月份才刚买来,开了仅三个月,又因为是骆希鹏介绍的车行老板,无论是外观线条,还是各项配套和手续,都是非常齐全的,而且还是全额付款,不存在还贷之类的麻烦。   邹茵开口价十五万至少,也是恰逢了正好,有个人看了车后十分钟意,商讨价格后便以十四万敲定。   邹茵没有把这件事告知骆希鹏,只问李梅又借了五万,说是家里大人暂时要用。李梅知道她刚买完车没什么余钱,没多问就爽快地打到了账上。   邹茵凑足这十九万,挑个中午就把钱给邹美君汇过去了。   邹美君收到后,当晚就给姑奶奶打来漫游,在电话里哽咽说:“现在应该二十六了,谈朋友了吧,男孩子怎么样?有没有定婆家?”   姑奶奶回说:“谈是谈了有些年的,差点儿就结婚,出了点岔子现在又是一个人了。你也别惦记,我这边会关照好她。”   邹美君那边就抽泣得更厉害了:“脾气也是拧得紧的,小时候打她也不肯哭一哭的。你让她要求别太多,有对她好的就接受吧。”   好了好了,说太多电话费很贵的,姑奶奶又安慰了几句,然后挂掉。这一茬她就没和邹茵说起,只淡淡吩咐道:“她说等弟弟长大赚钱了再补给你,让你快点找个婆家呢。”   十一黄金周姑奶奶就和她的一群老年团去三亚了,八月报的团,十月天气不凉不热的正好去旅游。   邹茵原本并不打算回去,但因为何惠娟待产,她就一号在X市休息了一天,2号睡醒做好卫生后搭动车回了水头村。   去到何惠娟的家,何惠娟后妈正在点数她备产的那些大包小袋,搞的跟自己要生一样省慎。   何惠娟劝她:“都数过几遍了,琴姨你就休息下吧。统共那几包东西,忘不了。”   她后妈皱眉:“女人生产是过鬼门关,你女孩子知道个什么呢?”大概是这些年的自我要求过分严苛,苛出强迫症来了。   邹茵见状就也帮着规整了规整,问何惠娟:“郑元城他怎么人不在?”   何惠娟看起来气色还不错,抚着高高的肚子说:“我是不是像个大西瓜?元城他去马场陪客户了,最近是很忙,不过看脸色明显比从前轻快许多,我心里也舒一口大气。”   邹茵嗔怪:“你都快要生了,他也舍得走呀?”   何惠娟辩解道:“他是舍不得走,走之前还伏在我肚子上,说想听听孩子蹭他呢。是我赶他出门的,等生之前他说一定回来。”   又说:“给宝宝起了个小名叫安安,取平安顺利、现世安然的意思,你说好不好听?”   郑元城过得亦为辛苦,这么个名字确是应了心中念景了。邹茵当然答好,怀孕临产的女人总是容易疲惫,聊了会天何惠娟后妈让她休息,邹茵也就回去了。   不料当天晚上半夜,她肚子就提前疼了起来,急得她后妈和她爸爸两个人手忙脚乱的跑医院。   邹茵早上七点多接到她后妈的电话,赶到医院八点还听到她在产房里叫,所幸九点过几分钟就终于生了。   半夜两点多疼起的,七个多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何惠娟后妈进到产房里,看到何惠娟人好好的,她就拍胸脯说还好人没事,你妈妈当年就是生你难产走掉的。   把何惠娟听得眼睛一红一红。   是个六斤八两重的小囡宝,拳头粉粉嫩嫩的一点点大,虽然脸还皱,但鼻子秀巧,睫毛浓密而长,以后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邹茵兴奋得眼眶也湿,兜着小手儿拍张照,说自己今天当干妈了。郑元城大概十点半的时候赶了回来,身上还带着马场上风尘仆仆的青草味道。   那会儿何惠娟已经移到病房区了,他进去先看了看她,感动地亲亲她的头发:“辛苦你,老婆。”听何惠娟回了他一句“老这么肉麻,又没事。”然后才抱起娇嫩的小婴儿。期间电话铃声响起,他出去接过两趟,回来面色尚平静。   何惠娟问他:“是不是马上要走?”   郑元城答说:“没有,已经被我推脱了,准备陪上你几天。”   因为宝宝刚出生还有些黄疸,因此要留院三四天观察,何惠娟就也缓了三天出院。到底是头一回当爹当妈,他随着两个老人回去,又是煮红蛋又是准备这啊那的,忙得一塌糊涂。   邹茵从医院回来后,就帮着炖了盅老母鸡,傍晚时给何惠娟送过去。   隔天清早又给她煲了一钵瘦肉粥,因为惦记着还接了几个私单没做,这边郑元城既然在照应着,她送完粥便和何惠娟说要先回X市一趟。   九点多的时候,魏老大那边派人送了鲜花和补品,隔没多久,陈勤森也让徐萝卜和他老婆阿珍送了牛奶水果和小孩衣物等过来。   他一个外男不便进孕妇产房,站在走廊上吹风等待。郑元城出来,两个人就打声招呼。   郑元城递了根烟,倚墙问道:“前头的事情处理得怎样了?人抓到没有?”   其实事情谁搞的,始末彼此都心知肚明。陈勤森也不挑穿,勾唇答他:“尚可,过段时间看情况吧。你跟魏老大做事,他那人生性多疑,要谨慎着些。”   郑元城就哂笑,他近日的着装打扮又逐渐复了先前的西装革履,倜傥稳沉。应道:“老子的路知道该怎么走,你管好自己就行。”   其实陈勤森确然也猜不透,郑元城为何明知魏老大那些事不干不净,却偏要和他参合。但人各有志,他就拍拍他肩膀:“多保重吧。”   从医院里出来,看到邹茵正在招手打车。他就过去问她:“车哪去了,没开回来?”   邹茵站在路边,裙裾被风吹得扬来拂去的。转头应他说:“车胎爆了,拿去修理,大概要等一个星期。”   陈勤森就打开车门:“去哪里啊?我送你。”   邹茵没让他送,只说已经买好动车票,不用麻烦他了。两个人自那天看完电影后,彼此间情愫似乎生出些微妙,不再像之前那种争锋相对,你僵我持的了。陈勤森就也没强带她。   中午在市区用过饭,邹茵就坐动车回了X市。   十月虽说南方依旧热,但已不似酷暑的难捱,大约是车厢里空调开太冷,又或者是因为数日来持续绷紧的神经,再加上这几天的忙碌。回去后的邹茵,洗完澡上床时还好好的,等睡下去到半夜就发起了烧。   一连睡得迷迷糊糊没知觉,等到醒来撑着胳膊想下床,扑通一声便软在了地上。   陈勤森下午三点打电话给她,原想邀她出来再一起吃个饭,不料拨过去,响了很多声都没回应。   好容易接起来,就听见邹茵那边嘤咛着的虚娇声:“喂?是谁……”带着鼻音的,难受呻-吟似的。   陈勤森一听眉头就凛起来:“操,邹茵你跟人叫-床也不用这么刺激我吧?”   邹茵隐约听到是陈勤森熟悉的语气,她就越发嘤咛道:“陈勤森,我难受……爬不起来了……呜……”   陈勤森这会儿才听出点不寻常来,摁了电话,便打转了方向盘。   大约三点20不到,便已经站在她的房门外。铃声摁了几下,邹茵才吃力地爬起来开门。   一打开,看到他健硬的肩膀,她就抿起嘴角:“陈张宝,你就不会轻点。”   赶太匆忙,陈勤森些微地喘息。待一看到她挂着单薄的睡衣,头发也跟草似的垂在肩头,一下子就心疼地把她揽了过来:“傻猪,病了不早说,拖到现在是想怎样?”   邹茵无力地贴着他胸口,蹭眼睛:“半夜发的烧,我没力气打你电话。”   柔软的身子滚-烫滚-烫的,陈勤森就兜住她的肩膀和双腿,把她架了起来:“先测测温度计,看要不要去医院。”   测了一下38.3℃,烧得还不算特别厉害。他就给她找了件长衬衫,抱去附近的社区医院,开了药挂了一小瓶,太阳都落山了。   把邹茵小心地放平在床上,又去她的厨房看了看。见几天没住,冰箱里没剩下什么可吃的东西,他就问她:“钥匙在哪里?我去超市给你买几颗菜。”   邹茵指给他,吃了药便昏沉地睡过去。等到醒来已经晚上八点多钟,屋子里飘散着粥的香味,阳台上洗水哗啦啦,看到陈勤森在洗她昨晚换下的衣物,她就撑着坐起来叫了他一声:“陈勤森。”   陈勤森微瘸地走进来,挑起俊朗的眉锋:“醒了,我去给你盛碗粥。”   翠绿的青菜和肉沫,融在白稠的粳米粥里,虽然熬得不是太好,但可见是用了心的。   邹茵舀一口,眼眶就湿湿红红的,咽不下。   陈勤森低着下巴:“是不是太烫?太烫老子给你吹。”   他越这么说,邹茵的眼泪就抹得越厉害。想起一连几个月对他的不好,气他伤他还有嫌弃他的那些话。邹茵说:“陈张宝,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咪呜咪呜的,跟猫似的。陈勤森干脆把碗放去一边,环住她道:“随便你,反正你讨厌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从一开始就被你讨厌。”   可不是,那会儿去学校接她,每次去接心情都充满欣快,见她从校门口走出来,那一副又踌躇又举步维艰的样子,看得心都挖凉挖凉的,只有天知道。   邹茵想起邹美君的话,‘叫她找个婆家啊,别太挑了。’   她的心就酸楚楚的,把脸抵上陈勤森肩膀,抚着他后背精致的纹身说:“都是怪你不好……从来就没和别人做过,连嘴都没亲过的……吃避孕药是为了调节内分泌,因为气你和别的女人乱惹桃花才分的手……就你次次怀疑猜忌我,气得都不想和你好好说话……全世界就你陈勤森最流氓,最可恨了。”   陈勤森任她数落着,只用下颌温柔地蹭她头发说:“是我不好总行了吧?反正现在查出来老子不育,今后你爱跟谁上床,喜欢谁,跟谁约会,都随你便。老子甘当乌龟,今后都不管你,好不好?”   又唬她说:“再哭乳-头都滴湿了,想诱惑我吸你就直说。”   “心术不正你!”邹茵就恼他,连胸脯也紧去他怀里贴着不让看。两个人就只那么静静地抱着,抱得陈勤森的心都融成了一大片。他想起她微博里的“额间那一吻”,忽然地也就不想再关注了。过了好一会儿邹茵等把眼泪拭干,她才松开他,拿过碗低头吃了起来。   吃完夜已深,那天晚上陈勤森就在邹茵的客厅里打了地铺。   一夜睡到天光,烧似乎退去了许多,他又给她煲了汤,说出去办点事,中午给她带吃的回来。   天黑邹茵也没让陈勤森走,陈勤森便去附近超市里买了换洗的背心、内裤还有剃须刀。   刮了下颌胡茬,忙忙碌碌到晚上十点多,正准备又在地上打铺,邹茵喊他说:“今晚你睡床上吧,总睡地板对腰肾不好。”   陈勤森默了一默,便把毯子枕头扔去了她床上。暗夜下笔挺的身躯直条条的,夜半刮起风有点凉,邹茵就把身子贴过去,兜着他硬朗的脊背不肯松开。   陈勤森又岂不知道,她一想起自己的好就这般模样示软。但他得忍着。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在想:“邹糖糖,你这个又作又欠-操的女人。” 第三十一章   一夜睡到天亮,八点钟的太阳透过落地窗帘,打照进来一片黄朦的光晕,将床上沉睡的一幕衬托得静谧宁祥。   前半夜陈勤森还背着身,被邹茵从后面兜着,到了下半夜他就惯性地翻过来,用长臂从前面揽抱住她。   睡着后的邹茵,长发散碎地搭在肩头上,套头睡裙也滑到了上半身,露出美好的下肢。一条腿习惯地穿在陈勤森劲健的双腿间,被陈勤森扣住了腰臀,手也无意识地探进她的后脊心,抚着她光洁的肌肤。   两个人睡得很沉,仿佛这前面九年任何一个在一起的平常夜晚。   忽然小风透进微开的窗缝眼,邹茵不自觉打了声轻细的哈嘁。陈勤森便蓦地睁开眼醒过来。看她没醒,便蹭蹭她额头,替她扯上了薄被。   邹茵的睫毛微微一颤,嫣红唇瓣往陈勤森的颈子抵了抵,手环过他的咯吱窝,若有似无地抚他脊背上的纹身。   女人睡一晚后的胸脯总是特别软,暖暖贴着陈勤森的胸膛,陈勤森就怕忍不住。   他一眼便洞穿她已经醒来了,刚才蹭她额头热已退去,这个女人,作的时候要吗分分钟把他气得呕血,恨不得抓起她从楼上跳下去同归于尽;要吗就软得能把人的心化成一滩滩的水。现在必是烧一退,人又复了先前的冷静,开始羞于前面两天对他的撒娇,还有那些娇滴示软的话了。   陈勤森就说:“邹糖糖你要再装下去,老子的唧吧马上又硬了。”   邹茵抚在他背上的指尖略似一滞,这便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把脸埋着他,呢喃问:“陈张宝,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乖娇的像一只小猫,陈勤森凛了凛浓密的眉峰,他算是看透了。   前两个晚上也是怕他走了以后没人,八点多看他抓起钥匙,她就一脸眷眷的表情。后来陈勤森才留下的,让她睡在里头,他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弄出点声音百无聊赖。   昨儿半夜里还蠕着他,糊里糊涂喃了句邹美君还是妈什么的,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陈勤森是自小有爹妈疼的,要风要雨无所不得,他想,这个女人,她在十七岁遇到自己之前,都是怎么过的。   看她眼神恢复了明晰光亮,陈勤森便说:“讨厌你干嘛,早都被你虐成习惯。烧退了?要不我下去给你买早餐。”   邹茵点点头,陈勤森就爬起来套了条长裤出去。   买了两份稀饭,还有包子和油条,又开了一包榨菜丝。吃的时候已经过九点,两个人坐在茶木的小餐桌旁,邹茵新洗了澡,长发柔软地垂在后面,胸前坠着两娇娇的。陈勤森看着悦目,问她说:“明天八号上班,要不要请假多休息一天?”   邹茵答说不用了:“公司里最近业务忙,请假怕不好开口。”   陈勤森给她夹了一筷子榨菜,听得蹙眉:“要不要这么拼啊,我的钱都给你花够不够?”   邹茵才不要他的钱。十月正是农历的秋收季,宗堂里的事务琐碎忙不迭地,看他下颌起了层胡茬,三天-天-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还要家里这边的来回跑。她就心疼地说:“都分手了,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不用管我这么多。”   陈勤森精致嘴角一勾:“那随便你。反正你最近没男朋友,老子也闲晾着,钱就给你花了又怎样?”   吃罢早餐他就要走了,说:“最近可能没时间过来看你,你自己照顾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邹茵送他到门口,凝着他隽挺的身躯,欲言又止道:“陈勤森……你别让陈伯和婶妈他们知道,你又来我这里了。”   陈勤森脚趾头猜也清楚,是觉得跟他那么坚决地分手了,现在又和他勾勾搭搭,脸皮薄羞于让长辈知道。   陈勤森就说:“知道了。”抚了抚她光洁的脸蛋,轻哂一句:“姨妈是不是快来了?奶涨那么大,想咬啊。”合起门缝下楼。 第三十二章   楼下小区里,陈勤森拉开车门进去,方向盘一打,很快出了巷子。   他的那辆黑色越野吉普太好认,整个Z城就他独一部。车牌号73138——勤森一生发。是他那个除了钱多就一无是处的老爹陈茂德,专门托关系给他配的,除了是他没别人。   拐角背光处停着一辆小面包,透过模糊的车玻璃,映出一张阿大敦圆油光的脸。龇牙问身边开车的林伟:“你确定他的那个婊女人,就住在这楼上?”   林伟点头应是:“确定,确定!上个月我老婆让我帮小姨子找房子,恰好看到森哥停在这楼下,给他分手的那个女朋友送蛋糕,后来他又从车里出来跟她上楼,很久了两个人才又下来出去。”   “下-你妈,森哥,森哥,谁让你这么叫的?他陈少保那是断不了女人的奶,出了事就会叫女人挡的怂-包,懂不懂?搞不清楚!”阿大听了很生气,用手掌拨拉林伟的后脑勺,把林伟拨得像个拨浪鼓。   阿大虽然脑袋大耳朵厚,但心眼歹的跟蝎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被当年邹茵煽苍蝇拍的那顿仇还没真正的泄过瘾。   林伟连忙捣头答:“懂了懂了,那阿大哥现在准备怎么办?”   阿大嚼着牙签,噗了一口:“怎么办?先礼后兵,老子先请他出来,有话好说,他陈勤森如果执意硬碰硬,那老子也不是吃素的。走!”   说着叫林伟开车,一辆半旧小面包便也低调地出了巷子。   邹茵在阳台上看着陈勤森走远,然后才收回视线。   上午九点多钟的阳光暖灿,清风把头顶晾晒的衣物晃动。她的睡裙丝袜等等,都被他手洗得很干净,裙摆拂过她的脸,一缕洗涤剂的淡香。她想起他在的时候的踏实,就有点空荡荡的不想他这么走了。   去到卫生间里整理,洗漱台上原本清一色的女子用品中,多了他的毛巾牙刷和剃须刀,还有两瓶他的男士洗浴露。灰蓝黑三个色系的外壳包装,是他钟爱的颜色,据说喜欢这几种颜色的男性都很Man,而且对待女人很大男子主义,酷爱征服、占有且性-欲强盛。   洗澡用的是她另一条闲置的浴巾,和她常用的那条半湿地搭在一处,邹茵就给规整了一下。指尖在面料上捻了捻,想到他的硬悍和疼宠,双颊微微赧红。   邹茵就发了条微博说:[好像又有一点点想他的好了,陈张宝,你真的很讨厌呢。]   底下配图是他的牙杯牙刷和牙膏三件套。   “叮咚”,陈勤森开着车,触屏手机屏幕里便传来微博的特别关注提醒。是悄悄关注,她那边不显示粉丝有多。   他点开看了看,忽而又收到一条短信,说:“陈勤森,以前,我也有对你做得不对的地方。”   意料之中似的,陈勤森就志在必得地扯了扯嘴角,手指摁几下,在他的绿皮鳄鱼里发了一条:“邹糖糖,你才是真的惹人厌。”   这已经不是他的第一条微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寥寥发几个字。   然后给邹茵回复短信,一条带着忧伤颓唐的语气——   “是不是老子如果没得不育症,就永远别想听到你说这些?”   又补充:“不需要你同情啊,自己过得幸福就可以。如果最后真的生不了,大不了从堂亲族系里过继一个,又不是不能活了?”   他这话的意思,好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似的,不能生也会给陈家留条可取的后路。   隔着屏幕,邹茵似已看到陈勤森蹙着眉宇的冷俊脸庞,她的心底便充满心疼和矛盾,不自觉地把手机贴近胸口紧了紧。   十多分钟后,陈勤森开回了万景华庭的公寓。   看到阿K站在楼下的花坛边等,他就走过去问他:“杵筷子呆站在这里干嘛?”   阿K本来是蹲在这里望风的,想看他接连两三个晚上不回去,等下房子里会不会走出来个女孩子。猛然听到他在后面说话,吓得心口都哆了一嗦。   转过头,看到森哥收拾得一副干净利落的样子,俨然像以前有女人关爱的时候。便讪讪答说:“陈伯和张姨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在外面又谈了,说整天就往X市跑,也不回家。”   陈勤森就驻下步子,漠然道:“在追一个。就是老子刚从局子里放出来,头上冤晦没洗刷干净,她脸皮薄,暂时怕别人知道。你先别和家里头说出去。”   一般这种话一讲,阿K本来还没打算说的,被他附尾一句叮嘱,等下不说出去他就会浑身跟跳蚤咬一样难受。   阿K反正是会说出去的,嘴上应诶诶,说“情有可原的,女孩子都很要面子,谁也不愿意跟牢犯沾上关系,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听得陈勤森心里不落意,阴阴凉瞪他一眼,又问他还有什么事?   阿K忙改口应道:“阿大那边,昨天找人给我传话,说在海霸天弄了一桌酒席,专程来请森哥去赴宴。就在今天晚上七点,叫森哥一定赏脸光临。”   陈勤森寻思着,估计是徐萝卜那边风声放出去好几天,阿大一方面担心功劳被郑元城抢光,想提前亡羊补牢邀一把功,又怕事情出大了回头要被魏老大训,这一顿肯定是瞒着他们私下来找自己和解的。   陈勤森就说:“陷害老子的时候怎么没说要提前请我吃顿饭?就答他,说我最近没空也没心情。”   阿K那边连忙去回复了。   *   8号星期二邹茵去上班,彼时工厂九月份打样的三百件已经寄去了瑞士公司,对方很满意,国庆之后便正式进入加工赶制。   上班没多久,老板把邹茵叫去了办公室。说十二月圣诞节前后,俄罗斯有个尖端的展会,公司想利用这次机会再去露露脸,到时可能要派几个骨干参加,问邹茵时间上允许不允许?   老板是个憨诚的人,问得比较委婉。在南方热带生活的人看来,十二月份的俄罗斯,在印象里好像是能冻掉人鼻梁骨的。但公司作为一个刚创新改革的传统型大工厂,这样的机会是不容错过的,应该说是曝光亮相的机会能多不能少。而邹茵作为这个项目全程经手的设计执行者,更没有理由不参加,邹茵便很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她对工作一向有十分的热情。   老板赞许地舒了一口气,又似为了宽抚她,便说这次地方有点冷,也远,所以允许自带一个家属过圣诞。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   邹茵脸一赧,哪来什么家属。   周三下班,骆希鹏请她用了一顿晚餐。原本他黑色的小车停在楼下时,邹茵有一瞬间还以为是陈勤森来接她下班,竟有些悸动的心怦怦然。待车门打开,看到是隽朗的骆希鹏时,又奇怪的一丝失落。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的,之前陈勤森如果来接她,她下楼走出大厦,看到他微瘸着站在她楼前的笔挺身躯时,邹茵便会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餐厅里钢琴曲若有似无,两个人点的西餐。骆希鹏穿衬衫打领带,气宇精烁尔雅,在一众的男客里,显得十分的出挑。   问邹茵道:“听徐太太说,邹小姐发小闺蜜国庆待产,前几天便没好打扰。五号想约,又听说你病了,现下感觉如何?”   邹茵发烧,除了陈勤森并没告诉其他人,不禁疑惑道:“已经好清楚了。骆先生是从哪里得知的?”   骆希鹏闻言轻笑,像个长兄一般地说:“呵呵,那天是陈先生接的电话,告诉我说你吃了药在睡,问我有什么事可以帮忙转告,我这便知道了。现在好些了吗,怎么这样不小心?”   邹茵听得暗诧,按陈勤森一贯偏执阴狭的脾性,不对着话筒说几句离我老婆远点之类的话就算,什么时候能这么大肚量了。   但她睡下应该都已晚上十点过,那么晚了陈勤森还在她的家里,可见其间关系。   邹茵就颔首答说:“劳骆先生记挂,大概是太累了,所以一休息就发起烧。他照顾了我两三天,现在早已经没事。”   邹茵的目光坦然,并没有含蓄或推诿。   骆希鹏何等聪明人,这话一听,便知道邹茵的心意了。他想想也是,这个弟弟曾经爱慕过的女孩,毕竟在之后九年的时光里,受过那个宗堂世家公子的百般宠爱,又岂是自己可以忽然一脚插足的。倘若陈勤森另找,邹茵和他分开,那么他还可以疗伤的方式,让她逐渐了解并习惯于自己的好,现在这样却是该知难而退了。   骆希鹏便叹慨:“有时这样烟火柴米的情感,才是真让人羡慕,邹小姐顺从自己心意便好。只怪骆某出现太晚,已经赶不上陈先生追逐你的步伐。”   邹茵其实也并未与陈勤森有修复的迹象,他回去后这几天都没再搭理过她。有时邹茵睡前想起陈勤森,盯着手机通讯录里他的名字看,很久了他那头都跟个死人样。但不管怎样,她和骆希鹏是肯定没后续的。   便歉然地迎上他的话说:“骆先生这样温和谦逊的男士,将来一定可以遇到一份钟意的感情,期待缘分来得早晚罢了。”   这一瞬,骆希鹏盯着她晶亮的眼眸,几乎有一瞬便想替林彦告诉这个女子,曾经有曾悄然恋慕过你。   侍应生送来两份草莓甜点,骆希鹏便对邹茵笑说:“手作草莓慕思塔,你尝尝,我弟弟从前很是喜欢这一道甜品。”   邹茵鲜少听他提及过自己的家庭,仿佛他的母亲带给他的只是方块砖头一样硬板的产业。   她便随口道:“骆先生的弟弟也在Z城?好像几乎没听你提到过他。”   骆希鹏答:“不是在Z城,在我母亲那边的公墓里,很早以前就过世了。”   邹茵连忙抱歉道:“对不起,是我不该问起。”   骆希鹏低声笑:“无妨,想来人过世了,应是乐意被提及的。”   又不想继续。   两个人用完餐,便在就近的湖边散了会步。   夜风吹着裙裾发出微微响,骆希鹏问邹茵:“听说陈先生前些日子惹了些麻烦,现下处理得如何?”   邹茵回说:“是被人陷害的,他那人但凡触犯黑-恶一面的从来不碰。如今人虽是洗清,但案子还没了结,两处场子还在关门禁业。骆先生怎么问起这个?”   骆希鹏便挑眉:“哦,原是金山湾那边的一块项目,一直打交道的魏氏听说并不是地产的完整所有者,先期我已投入三百多万入股资金,但听说他们预备两个月并入的地皮泡了汤,而那块地皮的所有者是陈先生,心里便有许多疑虑想求解。”   邹茵答:“他的那些事我从来不过问,或者骆先生改日可以亲自去问问。”   骆希鹏便谢过,又道了个不情之请,问邹茵周六晚上是否有空,陪自己去赴个宴。   某珠宝品牌发起的知名商会联谊,骆氏天郦集团也在受邀之列,但骆希鹏在这个城市,几无认识哪个女性朋友。   邹茵先前买车受过他的人情,不好推诿,这里便答应了下来。 第三十三章   回去八点多快九点了,走到小区门口,看楼下只停了一个垃圾桶,邹茵不禁有些失落。   以前的陈勤森可不这个样子,两个人就是天生的冤家,床头吵架床尾合,三五不时地便要闹个冷脸。闹冷脸的时候你盯我、我瞥你,当着长辈面前掩着,私下里连爱都拧着不做。   几时哪方一示好,那就忽然的又天荒地老、情浓意浓起来。尤其是陈勤森,偶尔逢邹茵主动示软,他就能跟个从冷宫里放出来的男-宠似的,又或者像个孩子得了糖,那几天不知道对她有多疼多宠溺。两个人猫在陈家东面的二层小楼上,连吃饭都要张氏叫阿姨过来催几回,就差天崩地裂了。   即便是张晓洁的事情闹出来后,邹茵对陈勤森冷了心,但逢吵架一和好,陈勤森也会对她格外的殷勤和小心翼翼。   去她上班租的那套房子里,吃过晚饭邹茵在卧室玩手机追剧,他就在外面没话找话问,问她:“这个洗完是不是挂在这里?”、“刷子给你放橱柜底下了,回头别忘记。”邹茵闷着头应“嗯。”   到十点多他就进来,把她的ipad拨去一边,熄了灯说:“天晚了,再看下去要近视。”暗夜里静悄悄的,只闻两个人的呼吸,忽而他就长臂伸过来兜住她,两个人在被子下密不透风地融在一起,他的炽烈和柔情混侵着,邹茵就一遍一遍地迭起又落下。还是那么的刻骨入心和如胶似漆。   这一回却这么多天了都不理,邹茵洗漱完,躺下去后反复了半天,忍不住还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在干嘛?”   夜色中的陈宅,一楼厅堂亮着灯火,厨房里阿姨煮夜宵,陈茂德在陪老婆张氏追剧。当地的小电视台到了21点之后没节目,就找了个200多集的家庭伦理苦情剧放着,不料看的人还挺多。   电视里正室妻子流产,老公和婆婆做诡把媳妇赶出去,弄了个狐媚妖气的小三进来,小三撒谎称怀孕,把陈茂德看得直咧嘴:“家后啊,跟你说不要拖我看这种片,一晚上等下又气得睡不着!”张氏就催他现在去睡,快别看。他又挪不动腿。   东面二楼的大套房,陈勤森正擦着头从洗漱间里出来,颀健的身躯裹着条浴巾,腹肌尚余几滴水渍,往下淌进浓密的丛林。   看见床头的索尼翻盖屏幕发亮,短信提醒是老婆。他就知道邹茵把自己旧号码的黑名单解除了,情不自禁扯了扯嘴角,点开摁几下——   “没干嘛,刚洗完澡,你呢?”   邹茵在这头回他:“也是,在玩手机。”   陈勤森好整以暇,复:“这么晚了,还不睡?”   邹茵没回应。   他就又问道:“想我了?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两个人很久没这样聊过天了,邹茵说:“你现在哪儿?”   陈勤森:“在水头村家里,你要我现在就开车出去?”   邹茵忽然又扫了兴,想他如果真的要来,就不会这么晚了还在家洗完澡才问这种话。   她就拗着说:“不用了,你那么忙,早点休息。”   这头陈勤森便顺水推舟:“好,你也早点睡,明天还上班。”合上手机。   邹茵就含了唇,把手机埋进他睡过的那颗枕头底下,忽而又挖出来发了一条微博:“以后都不许再想他。”   *   “叮咚”,陈勤森看见,挑眉解气——   [ 傻猪,叫你想老子不直说。] @ 绿è森林。   这么多年了,就她那点弯弯绕绕还不一清二楚?   摁了几个字,又随意在app里勾选了几本电子书,《恋爱小甜饼》、《30天追回旧爱》、《偶尔作作也很可爱》,掷到一边躺下去也睡觉。   *   邹茵决定这几天都不许再主动联系陈勤森,好在工作忙碌,除了晚上睡前会想他,白天的她确是很理智的。   周六早上看到陈勤森给自己发了一条:“睡醒没?今天去看你。”她都懒得回复他。   因为国庆放假,所以这周周六要补班。她这天跑工厂,回来到市区五点了,就没再回公司。直接到家换了套宝蓝收腰的晚礼裙,然后去了和骆希鹏约定的地点。   一家泰式的奢豪酒店,门口接待穿着橙色制服在迎宾,大约六点半过不到七点的光景,天刚黑下来不多久,夜色朦胧中珠光宝气的迎来送往,好生热闹。   邹茵正要和骆希鹏进去,没想到看见陈勤森也从车上下来。他今天换了辆线条温和的商务车,一身笔挺西装,旁人穿西装就是西装革履,他的气质中还带着一股世家宗堂的隽贵,别样的冷峻。   继而却从副座下来一个女子,穿红色裹胸晚礼裙,栗子色的长卷发,一张标准的网红脸,笑容甜美迷人。陈勤森温柔地引她上台阶,他私底下虽然糙,可对着这种场合,不论举止亦或一颦一笑,向来拿捏得浑然天成,十足到位。   邹茵那当口可能不自觉咬了唇,以致陈勤森在人群里一眼便发现她。   陈勤森便走到邹茵的跟前,问:“今晚也来了?这身裙子不错。”   邹茵就也自持起来,回说:“是,和骆先生一道来的。”   陈勤森竟少见的不偏狭,只看向骆希鹏笑笑:“骆先生对糖糖的关心,真是难得。”   他两个人虽是平淡,可眉眼之间的情愫,又岂是旁人看不穿?那天晚上十点多打电话给邹茵,隔着话筒都能够听出陈勤森对她的关切,还有言语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骆希鹏心神意会,便替邹茵开解道:“不知道陈先生要来,预先约了邹小姐充个人气。”   陈勤森倒也大方:“无碍,我和糖糖既已分手,不干涉她交友自由的。那骆先生多照应,先进去了。”   骆希鹏应好,忽又道:“对了,陈先生若不介意,金山湾的那块地,改天有些事要向你讨教一二。”   Z城金山湾,是下一个黄金目标开发区,骆氏对这块地一直很看好,且也比较有实力,陈勤森是有心,不过眼下魏老大那边与他有牵扯,还要再磨一段时间看。   陈勤森就说:“那块地我暂时还不想动,骆先生要问的,可能还要再等等。”说着便递了贵宾卡进去。   酒会不无意外的热闹,来去间觥筹交错的应酬。邹茵吃了点蛋糕和水果,第一轮音乐起,她和骆希鹏跳了一段舞,透过骆希鹏宽阔的肩膀,看到陈勤森散漫与宾客交道,网红美女随在他身侧甜笑可掬,两人相得益彰。   第二轮音乐起,骆希鹏被几名地产商客邀去应酬,邹茵便独自坐在沙发上休息。陈勤森步入舞池,和那个网红女也跳了一段。他自幼步履微瘸,邹茵都不知道他原来会这个,手臂轻环着女人纤盈的腰肢,风度竟甚是迷人。   结束后走到邹茵跟前,半俯下-身对她说:“有点事我要先走一步,你玩得开心,早点儿回去。”   眼睛亮濯濯盯着自己,真的都没半分深意和躲闪的。邹茵瞥了眼他旁边的女人,笑盈盈地挂着他的腕。   她想起先头主动发短信扰他,便觉得像求宠分羹似的,无端生出了羞耻感。邹茵就也装得淡漠平常地说:“那你路上开车慢点。”   好。陈勤森低头一哂,转身踅步出去了。剩下邹茵一晚上便心不在焉。   *   十点多回到家,进卫生间洗手,看见他留在这里的一应东西。想着他和网红女提前走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邹茵就找了个大袋子,把陈勤森的牙杯牙刷剃须刀毛巾全都往里头扔,又去到卧室里剔出他的衣物,换了双拖鞋踉踉跄跄地往楼下拖。   东西是不重,就是体积大不好拿,下到楼底额角都冒了一层细汗。   陈勤森正锁住车门,手上提着盒夜宵走到跟前。看见邹茵穿着晚礼裙,脚下笈一双平底拖不伦不类的,他就诧异问:“邹糖糖,你大晚上翘着个屁股在装鹅啊?”   他还有意思再来,邹茵听见他声音就没好气,转过头对他说:“陈勤森,都是你的东西。正好你来那就提走吧,省得浪费。”说着把袋子往他的跟前拖了拖。   陈勤森扫一眼差点背过气去,除了自己的衣物洗漱用品,连睡过的枕头和毯子都扔了出来。   他就作受伤状,蹙眉凉薄道:“旺福家的外卖云吞,排了半天才买到的,没吃一口就被你往外赶。邹茵你够狠,虐我上瘾了是不是?”   说着把夜宵递给他,提过袋子就往回走。笔挺的西服已经换掉了,一身闲适的便装,颀长英俊。   邹茵心就堵,质问他说:“陈勤森,你一边谈了女朋友卿卿我我,一边给我发短信说要来看我,你当我这里是你潇洒完落脚的后宫吗?拿走了以后你就都不要来,不想再和你不清不楚。”   猜得她一晚上就是在赌气这个。陈勤森听完嘴角一扯,转回头道:“不清楚你个鸟毛,那是老子临时雇的啊。上午给你发短信不回,只当你不想跟老子抛头露面,这便花钱雇人走了个过场。不包夜陪-睡五千块,早就打发了。”   “邹茵,前几天你还抱着我说什么来着?今天又这么把我往外撵,老子对你还不够好吗?”   邹茵被他说得脸一赧,眼圈就不自觉的泛红:“那你早不说清楚,反正你也不爱搭理我,你走就走好了。把我设成黑名单,今后我也不会再给你发短信。”   陈勤森便不再逗。好脾气揽过她,拭了拭,语气柔和下来:“谁说不想搭理你?还不是怕惹你讨厌。说分手、让老子找女朋友的是你,真找了,又立马和老子闹分、闹断交的也是你,老子都不管你和男人约会了,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略糙的指尖温暖,邹茵被他拭得心又软,埋着头不看人:“什么叫闹分,早就分过多少回了。和骆先生也已经说清楚,我们就是平常的朋友。”   陈勤森心里始才舒一口郁气,应道:“在老子心里没分啊。不给你发短信又不高兴,以后每天给你发,你别又嫌我烦。”   邹茵紧着他衣角没松开,后来他就咬她耳朵说:“衣服被溅了油点子,今晚去你楼上冲一下行不行?” 第三十四章 (修)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台阶,到四楼打开门,客厅里灯没关,安静黄朦地打照着。   陈勤森提了大袋子进去,在玄关处放下。一路被邹茵拖着,编织袋都裂了几处口子,陈勤森看得甚无语,把枕头、毯子往沙发上一扔:“这么新扔掉,不要钱啊?”   邹茵装着淡漠不答他,他要是真的跟个网红脸睡觉,那她扔掉了心清净,不心疼。   陈勤森一眼就看透她弯弯绕,但这种被吃醋的感觉还是很受用的。他低着下巴,又从袋子里摞出衣物问:“这些往哪里放?”   嘴角轻扬,眼神就好像在说,早知此刻,刚才何必多此一举的意思。   邹茵脸皮也厚的,搡他说:“你不是要洗澡,那就去冲呀,这些我来放。”   陈勤森看着她微微被汗湿的鬓发,又语气柔和道:“要不先把夜宵吃了再忙,这些等下收拾来得及。”   一盒旺福家的小云吞,还拌了两份小菜。两个挨着餐桌坐,手上各拿枚小碗盛着,还挺烫的,邹茵问他:“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陈勤森答:“回去换身衣裳,算着你要散场的时间差不多就去了,人真他妈多。”   这家店也很是奇怪的,他们不做早餐,中午生意也尚可,最好的时候偏偏就是在晚上八点过到十一点之间,时常都要排队的。   邹茵凝着他精致的五官,肩膀也略有清减,她心里就忍不禁软爬爬的,给他捞了个云吞丢去碗里。   陈勤森挑眉问:“干嘛,我自己会捞啊。”   邹茵:“想叫你多吃点。”   陈勤森默了一默,声音低下来:“邹茵,你再嫌弃我,心里也还是疼我的对不对?”   邹茵说:“我哪里嫌弃你了。我也不疼你。”   陈勤森就匀出一只手,覆上她脂玉般的手背:“过后赖账,要不要我给你复述一遍?陈勤森,我今后的老公也不要是你,他不要像你这样有纹身……”   他言语淡淡的,邹茵听得犯窘,连忙扑过去捂他的嘴说:“陈勤森,你敢再说下去,今晚我就不留你了。”   陈勤森就势一顿:“我不说,你也没打算留我啊。现在知道那些话有多伤人了?”   锐利的长眸盯着邹茵,几许挫伤与包容隐匿。邹茵抿了抿唇,嫣红的唇瓣在灯光下别样的媚惑别样美,两个人气息胶灼着一瞬,忽然陈勤森便拥住邹茵在怀里吻了起来。   他先是咬她嘴唇,不轻不重的,但这种不轻不重更叫人肤骨里不着天不着地的渴想。邹茵后颈被他兜着,只得眷恋地挂着他脖子,也少见的主动探出丁香唇-齿去回应他。   后来陈勤森就啄狠了,撕她裙子后面的拉链,猛地压去了一侧的地板上:“邹糖糖,你就说是不是我老婆?要不要我继续宠你?”   他的眼神也像一头带着霸势与温柔交-杂的狼,邹茵嘤咛着说不出语,“嗯……你说是就是了的”。陈勤森听得心有悸动,动作便跟着她的闪躲逐渐往下去。怕他要亲,邹茵连忙并起腿,阻止道:“陈张宝你不要这样,我刚到家还没去冲……”   陈勤森不管不顾,把她的丝袜也给扯了,喑哑地覆上去说:“又不是没干过,老子自己的老婆,洗不洗都那个味!”   ……   邹茵被他弄的就跟要死了似的,不多会儿,茶色木地板上湿开一小滩,陈勤森就抱着她去浴室冲澡了。   温水淅淅沥沥,打得四方灯下一片氤氲雾气。邹茵腿软没力气,陈勤森干脆取下喷头,兜着她和自己一块儿洗了。   沐浴液擦过彼此熨帖的肌肤,洁白泡沫将她花红绽放,陈勤森擦着擦着,忽然地就把邹茵抵去了壁墙上。后来邹茵就慢慢蹲下去扶住了他劲健的长腿,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都没有过了,浴室的水噼啪打着,邹茵伏起落下有多娇羞,陈勤森仰头迎着喷浴,让水冲刷过线条冷俊的脸庞。大手先还是柔情抓抚邹茵的长发,后来就一下一下地把她往里扣。   等到结束已经夜里十二点过快凌晨一点了,十月中的天气,半夜开始要盖一层薄的。蚕丝被下两个人相拥而卧,陈勤森抵着邹茵的额头亲昵:“还难受?一年多没被你咬过,一下子忘记了要收敛。”   邹茵脸颊染着粉晕,嘴唇也润得仿佛刚涂过口红。到后面被他扣得,她未能换气就措不及防把他的全咽了下去,那么多,这会儿声音都带了憨哑,问他:“陈勤森,你干嘛自己不肯进来?”   一晚上你帮我,我帮你的,他就是不和她真的做。   陈勤森含她耳垂,忍着心里的欲-念回答:“不敢操啊。老子不育,操了你以后又割舍不下。你女人这善变起来,保不准几时又翻脸把我往外撵,老子心脏受不住!”   他的下巴精致,一点淡淡胡茬,铮硬地蹭着邹茵发痒。邹茵就环住他,嗔怨说:“那我撵你走,你也没停过找女朋友。还不是照样谈恋爱结婚,一点没见你耽误。”   陈勤森蹙眉:“那是为着陈伯、婶妈还有宗室。就算老子娶了老婆,每天睡她两次,但一想到你要和别人亲嘴做-爱,晚上在被窝里给男人干-屁股,老子心里还是跟刀剜一样难受。”   听得邹茵打他:“陈张宝,你就不能文明点?我不和你好,是怕自己也不会生,之前去过医院查过的。”   呵,这会儿肯说实话了。   陈勤森目光幽幽发亮,脸上却只作颓唐状,宽抚她道:“什么破医院,骗你钱花。你就跟过我,我不育,你莫非要跟人劈-腿生?今后别胡思乱想,都是老子的问题!”   邹茵被他这么一说,压在心底许久的滞郁,不自禁便似沉沉卸去。指尖抚过陈勤森肩背的龙凤纹,一点点细腻温存着,赧声应了“嗯”。   陈勤森凝着她姣好的模样,天知道他有多疼多爱她。他想起她发烧那天晚上的嘤呜梦语,便揽抱住她轻声问:“浩东说看见你把车卖掉了,你妈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邹茵哑然,但晓得瞒也瞒不住,便答:“你怎么知道的,是姑奶奶说的?……她和那个王叔叔生的弟弟病了,要动手术,让我帮凑一笔钱过去。”   陈勤森蹭她脸颊,不解也不乐意:“她都不管你,你还管她这些事干嘛?”   邹茵想起邹美君,许是长大了,便能接受也看明晰了邹家女人骨子里的精细,晓得了邹美君那颗执念的内心。   尽管在邹茵六岁的时候,看着终于从情志世界崩塌中修复过来的邹美君,冷漠地提着行李从她身边走过。她那时还是个脸蛋肉嘟嘟的小胖妹,看着邹美君雅作的背影,心里是有过害怕有过怨念也有过奢望的,但在邹美君头也不回地离开后,邹茵仍是希望她能在别的地方过得好。甚至在听到姑奶奶有天对她说:“你妈妈啊,她又结婚了”的时候,邹茵是欣快和舒口气的。   邹茵对陈勤森说:“她也有管我啊,从我六岁到十八岁她都寄钱,不然我怎么过来的?”   陈勤森听了就怜疼,他的一切都是优越着长大的。虽然比邹茵年长了五岁,可他在水头村乃至Z城是要天要地阔少爷,从来没有过短缺,并不能体会她缺亲少暖的幼年。   他就兜着邹茵的长发,贴近自己的颈窝说:“怎么就不能早点遇见老子?以后缺钱记得跟我说,别自己一个人硬扛。”   那么暖,那么炽烈和安心的气息,是他所独有。邹茵眨着湿湿的眼睛答他:“遇见了也是讨厌你,不要你管,我自己也能凑上。”   陈勤森就压着她躺下:“骚猫,你再讨厌老子,刚才还不是把老子的唧吧吮得嗞嗞响。老子不管你还谁管?”   夜色渐深,两个人亲昵了一阵,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过去。   次日早上六点多醒来,又情难自禁地口了一次。从上次八月到现在,又两个多月没好过了,陈勤森掰着邹茵的腰臀,戏谑她潮得可以垫一口鱼缸,却偏就是不肯和她做,除非邹茵什么时候肯和他名正言顺地见人。   水头村的婆姆阿婶们都在背后里说邹茵,说她就是离不开陈家的大少爷,分开没多久两个人准又爬-床。邹茵爱脸面,脸皮也薄,到现在还不想和陈勤森明着往来。   七点的时候陈勤森就开始洗漱了,十月往后这段时间,都是村里事情最多的时候,陈家的上两辈渐老,他作为嫡长房独长子,肩上的担子以后只会愈重。   隽挺的身躯对着镜子梳理,邹茵给他整着衬衫领子,整没几下就环住他精悍的腹肌,贴着他胸膛轻蹭。   陈勤森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宠过了,阴鸷冷酷的天蝎男如果被心爱的女人宠溺,会给你更多十倍万倍的深情回报。   他就反过来兜她:“现在多黏我,过几天又要和我翻脸。在家休息下,傍晚过来陪你买菜。”   邹茵答他:“不要,你走后我也回去的。”   陈勤森纳闷:“就一天还回,急匆匆的做什么?”   邹茵说:“前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超过十点都给调休一天。正好周一不用上,回去看看姑奶奶和何惠娟。”   陈勤森亲她嘴:“这么拼命干嘛?枕头底下有张卡,里面存了十万,把欠人的还掉,剩下怎么花随便你。”   邹茵才要张口:“你自己卡上就二三十万,哪来的钱给我,我不要。”   陈勤森就说:“卖了套Z城的房子。酒吧和庄园被锁着,过段时间开张,肯定需要一笔钱周转。这些事不用你管,你跟着老子还能叫你委屈了?”   邹茵要是不收,他就送到她家去,邹茵没办法就只好要下。   七点多陈勤森下楼,八点她就也去了动车站。到水头村大约九点,邹太婆的小房子前,姑奶奶正在给小鸭子洒水,看见她回来就问她:“茵茵,我看你现在是不是谈恋爱了?面带桃花,气血也这么润。”   邹茵说哪里有,刚走了一段路热的。不察痕迹把领子提了提,害怕陈勤森烙的吻痕被发现。   姑奶奶也没注意,就说:“那是菩萨显灵了,我这次啊去海南,给你求了柱签。是个难得的桃花上上签,居士解卦说你一年内就会有好事,不是今年必是明年,反正我不急。”   又叫邹茵,听说惠娟生小囡囡了,吃完饭你陪我一起过去看看她。   何惠娟还在坐月子,这几天常发空间照片,一会儿来一张宝宝的小拳头,小脚丫,又或者父女两个的睡相。小安安长了十多天变了模样,皮肤粉嫩,睫毛长卷的,像个漂亮的糯米团子。郑元城不改一贯的隽朗,他的肤色比陈勤森略深些,体型也更阔犷点,照片里可见几分奔波风尘。   何惠娟常在电话里跟邹茵形容,说郑元城怎么疼孩子,每从X市一到家,西装都来不及脱下,就蹲到她的床头亲母女两个,还会亲自围裙给她下厨、帮女儿洗尿布。大概是他终于能做点自己期望的事了,精神也比从前奕烁不少,穿衣打扮逐渐讲究起来。何惠娟有时犯猜忌,怕他跟水果店里请的那个小妹闹猫腻,故意言语试探,郑元城就满脸不屑:“傻啊,那样的老子都能看得上,当年还用辛苦追你这么久?”   听着都叫人羡慕。   邹茵去到她家的时候,何惠娟刚喂完奶。她后妈每天给她鸡啊汤啊的补着,大概喂奶能够使女人发胖,宝宝是养得娇憨可爱了,她自己也丰腴了不少,胸前像两个发面馒头。   何惠娟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体型,闺蜜好姐妹私底下悄悄话是不避讳的,她以前就老和邹茵说过,说郑元城最迷的就是她,离了她超过三天都不行的。有一次何惠娟和家里赌气,跑去山东找工作,郑元城为了见她,周末都能搭飞机过去找她。   这会儿见着邹茵就嚷嚷,邹糖糖我快不敢照镜子了,再坐下去该变成猪。   那当口郑元城正一边接着电话,一边预备出门,看见邹茵就点了下头:“你去劝劝她,月子还没出就闹着要减肥。”   邹茵应说好。   他就下楼去开车了,电话里隐约听似谁在叫“元城哥”,他扣低话筒,嗓音算是温柔。   邹茵坐在何惠娟床头陪说话,安安刚睡醒,这么小就会咧嘴角对人笑。邹茵逗趣着,劝何惠娟,月子里吃得好、养得好,回头才能美,再像你这么焦里燥气的,那才是真变个黄脸婆。   何惠娟其实也就是说说,哪能真舍得不吃不喝叫宝宝没奶水,那该不心疼死郑元城。   看见邹茵俯下头,领口锁骨下露出三三点点殷红的啄痕,她就促狭地别嘴笑:“招吧,我就说你气色这么花粉的,敢情背着老娘在和谁偷欢。”   姑奶奶就在外面跟她后妈说着话,邹茵怕被听到,连忙对她比手势“嘘”!   又赧脸答:“是陈勤森了,还能有谁?讨厌死他,甩也甩不开,瞧着又心疼。你别说出去。”   何惠娟没收获意外,做扫兴样,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啊邹糖糖,反正你就和他捆一辈子死死的。”   从何惠娟那里出来,休息了一晚,隔天下午邹茵就回了X市。因为想起没酱油和醋,下车后便临时拐去一趟超市。   那当口超市里人不多,邹茵在货架上拣着牌子,不察觉被谁人撞了一下,没注意。   收银台结完账出去,恰逢阴雨天,雾气朦朦的,路上行人匆匆,不少人都打着伞。   她提着购物袋走在路边,听见身后有人叫:“邹小姐,你等一下。”   回头看,是个穿皮夹克的陌生男子,粗犷宽高的模样,不禁诧异顿住:“你叫我?什么事?”   那人笑笑着走到她跟前,手上提着一串钥匙,对她说:“刚才在超市里撞了你,你丢下的,接着吧。”   邹茵正自奇怪,他怎么捡串钥匙就能知道自己的姓氏,狐疑着要不要接。那男人却忽然就势拽过她的手臂揽住,感觉就好像情侣要接吻一样。“呼——”一辆小车在身边停下,邹茵一瞬便失去意识,那个人兜着她就进了车里。   隔天清晨,陈勤森正在水头村的二陈小楼里和阿K、徐萝卜对账,徐萝卜算盘啪啪响,阿K摁着计算器核对。   嘀嘀,索尼翻盖手机响起,他先时没注意,还以为是邹茵回到X市发来的。不料打开却是条彩信,上面赫然一张女人的下肢照片。   匀称的小腿,高跟鞋玲珑秀巧,隐约露出底裤,莫名熟悉。   底下配一行字:“陈少爷,你老婆的屁股很白很嫩啊,要不要找人先干几口?”   操!陈勤森的眉宇就一凛,阴鸷地咬了咬嘴角。 第三十五章   十点半不到,陈勤森就换了一套便装出去,Ca-nali的西装上衣搭着深色长裤,衬得身量笔挺英俊。   不像许多男人,到了三十岁上就微微有些走样了,就比如正坐在一旁院子里逗狗的陈茂德,三十出头得了他这么个独苗儿子后,帮着张氏伺候完月子,体重就飙涨了十斤。   陈茂德一边给狗撒着粮,一边问:“打扮得这么潇洒干嘛去?”   陈勤森沉着嗓子答:“出去找个人。”叫阿K去副座,自己也探头进车里。   陈茂德就对老婆叹气:“整天不着家,老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娶。”   陈勤森根本也没对他们两个说过自己不育。张氏还在旁边宽心道:“不是听阿K说,外面新谈了个女孩子,说是脸皮薄,暂时不好意思跟他家来,你就随他去吧。”   自从S市回来被抓,罚款关门停业后,最近媒婆上门都显得含蓄了,毕竟现在的女孩子们对男人的贞操也很在意得紧。难得有个还会害羞的女孩子肯喜欢,那就是他小子的造化了。   陈茂德听了暗盼,面上只作撇嘴:“现在知道哄女孩子了,之前邹茵那么好的一个不懂珍惜,诶喺。”叹口气,又继续逗他的狗宝。   时值晌午,附近的村道两旁卖菜卖鱼搞批发的好生热闹。   黄瑶的爸爸黄世栢正牵着小外孙,和黄瑶、张志列从饭馆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剔着牙缝。看见那边陈勤森正把车停在路边,给一群鸡鸭鹅让道,他就过去对他打招呼说:“唷,这不是阿森世侄吗?这么急匆匆的去哪里,不会又是要去收割你的甘蔗地吧?”   八月底九月封的条,到现在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不知道那庄园里的作物该损失了多少。   黄世栢那张略似吴孟达的脸上带着憨朗的笑,眼睛滴溜溜的,不掩揶揄。俨然十分快意陈勤森现在陷入的困境,一点儿也不为他将要到期的合同巨款发愁的样子。   敢情是觉得抓了自己的人,就可以用来威胁他谈条件了。   哼,陈勤森瞥了一眼,冷脸淡漠道:“黄伯何必操心我,你那块地的合同款限,再过一个月就要截止了,就是付不了钱打到法庭上,你也得先赔付百分之三十的违约金。”   地没拿到,还要倒贴出去几倍的地价钱,吞人命啊。   黄世栢一楞,讪讪笑说:“阿森你这是什么话?不是还有一个月,一切都还没成定数是不是,呵呵呵?”   那边黄瑶当着张志列的面,眼睛又怨又痴地直勾勾看着陈勤森。   陈勤森理都不搭理,看见鸡鸭过得差不多了,他就打转方向盘:“成没成定数彼此心里都清楚,你让人转告阿大,不想硬碰硬把路都做死,明天十点前就把人给我送回来!”   说着“呼”一声把车开出了老远,那头黄世栢愣在路边,一腔的戏谑顿时噎得发不出来。   昨日刚下过雨,雨后天晴,视野清晰,黑色越野在高速上行驶,两旁树木纷纷向后倒去。陈勤森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又不自觉地弹开手机屏幕:   “陈少爷,你老婆的屁股很白很嫩啊……”“要不要找人先干几口……”几句话反复地在脑袋中回旋,他只一想到邹茵的个中场景,手背上青劲的血管好像就要爆出来。   对阿K说:“把电话打给郑元城。”   Z城郊外山中的怡然别庄,风和日丽,郑元城正在和魏欣怡打羽毛球。魏欣怡穿着果粉的短袖衫,下面是白色的运动短裤,纯净的笑声在风中灵动着,掩不住的青春靓丽。   一个球打过来,就叫一声“元城哥,你看准了,咯咯咯”。   郑元城对她甚好脾气,正要笑应,口袋里手机震动,他就接空了一个球。听到是陈勤森,不免有些意外:“勤森,什么事?”   两个已经不再是当年前襟后裾的兄弟了,话筒里听见他那边有户外的风声,隐约少女叫唤。   陈勤森嗓音低沉道:“元城,阿大绑了我的人。你告诉魏老大,想赚这笔钱,最好别犯老子的霉头,两败俱伤谁都没好处。如果这是他的意思,那这桩买卖他是死定了!”   魏欣怡见郑元城接电话不理,扔了球拍几步跑过来。郑元城连忙微微遮挡,复问:“你说是,阿大绑架了邹茵?”   陈勤森这头一默,挂断了电话。   近日风声传得紧,只说魏氏空手套白狼,借着陈家没并入的地皮,到处融资骗钱。眼下魏氏想堵口风,最好的办法就只有与陈勤森尽快合作。之前陷害他关门停业,也是为了第一步先煞煞他锐气罢。没想到阿大这当口还敢乱搞事,真他妈想邀功想疯了。   郑元城皱着眉头,魏欣怡看他这样,不禁关怀地问:“元城哥,又是你女儿的妈妈,她打过来找你?”   魏欣怡小了郑元城近九岁,大概是因为魏老大的保护,长得清秀漂亮,眼睛里望进去透彻见底,不谙半点浮华杂念。对着他看时,欢喜中带着崇拜,星星眼儿似的闪耀着好奇,并没有嫉妒心。   微风轻扬,白色栅栏外的过道上,保镖阿锋面无表情地向这边站着。这是个块头很大的山东农村男人,十七八岁的时候来X市打工,因为敦厚踏实,所以被魏老大收留,一直守在魏欣怡的身边照应了有十年,现年二十七八岁有了。   今日魏老大那边专程在山庄里宴请骆氏大公子骆希鹏,唯把自己叫出来哄他妹妹,还派了个保镖亦步亦趋地守在不远处,显见的是对自己还不放心,还在试探着。   郑元城瞥了一眼阿锋,然后俯下肩膀,抚手拭了拭魏欣怡微湿的额角。柔声说:“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怎么会是她?她不会吵扰我的事。出汗了,我去给你取件披风。”   说着便提了球拍往场外去。转过身便是冷漠的,想避开与她过多对视。   魏欣怡看他对那个生了他孩子的女人这样平淡,不自禁起心暗慕。   跑去木房子外捡球,隔着钉起的木板门,隐约看到地板上一个女人躺着的睡姿。看样子睡得很沉,白色的上衣领口散漫地搭在肩膀,眉眼氤氲,似乎很美的样子。不禁愣愣地看了一瞬。   听见那边郑元城在身后叫:“阿怡,你在看什么?”   她就忙眨了眨眼,换就一副清恬的笑脸迎过去:“没有,就是捡个球。走,我们去找我哥哥。”说着扯过郑元城的袖子,不想让他发现这里有个漂亮的女人。   郑元城随意往后扫了眼,也就抿下唇随她去了。 第三十六章   湖畔的餐厅里,大圆桌上山珍海味。   魏老大端坐在上首,给主客座上的骆希鹏亲自斟茶,黄瑶爸爸黄世栢、阿大、姓刘的几个陪衬在一旁,脸上堆挤谄笑。尤其黄瑶爸爸和姓刘的,就跟个哈巴狗一样奉承着,恨不得赶紧从骆希鹏的口袋里掉出金子来,自己这一桩事儿也就糊弄过去了。   魏老大暗瞪他们一眼,示意他们不要做的太过。   转而对骆希鹏谆谆叹息道:“一寸光阴一寸金,金山湾的开发,早一天就多捞一桶金,时间不等人呐。从年初到现在,眨眼十个月又过去,骆公子这边的资金,大约什么时候能到位?”   上好的武夷正山小种,琥珀色的茶汤有着沁人的浓香。骆希鹏轻抿一口,不急不缓:“金山湾的地,骆氏虽然一直看好,想与魏氏打造个完整商圈。但听说魏老板手里的地只是其中一半,并非先前所说的很快就全部并入到名下,而是有另一半在Z城陈氏的手中。据我所知,陈家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当年郑氏集团破产,也未能撼动到陈家的根骨,只怕魏老板这边轻易买不到它。这么一来,不仅之后的投资骆氏要再考虑考虑,先前的恐怕也要撤回来。”   近日外面风声传得沸沸扬扬,对魏氏十分不利,魏老大光用脚趾头想,都猜着是陈勤森使的手段。他是没料到陈勤森的处世,竟比当年的老太爷还有忍有茬的,叫人揣摩不透。但这件事,怪来怪去,就全怪阿大先斩后奏把盘子铺那么大,中间又和黄世栢、姓钱的弄了这么个囫囵。   魏老大听完骆希鹏一番话,脊背虽微有些僵,但黑-道混久了,什么场面没历过。   他就笑笑道:“这个,骆公子倒不用太担心,我们和陈氏那边的商洽也在进行之中。地,是肯定连成块一起做的,骆氏想打造的集成商圈不会出问题。那既然骆公子这么说,就再往下推推无妨,今天我们还是以吃饭喝茶放松为主。这片休闲度假庄是我新盖的,还没宴请过外客,骆公子是头一个,鄙处蓬荜生辉啊,呵呵哈!”   叫服务员小姐过来添了壶热水,之后阿大有事开车先回去,魏老大就引着骆希鹏沿湖畔观光赏玩。   郑元城那边陪魏欣怡用过中饭,正从回廊上一前一后走过来,看见魏老大,他就俯在魏老大耳畔低语了几句。   听得魏老大蹙眉,敛声叱:“陈家那边,老子正准备和谈,他这当口把人绑了,这不是又在给老子添堵!”   魏老大此人疑心病重,手段凶戾,用人多防多忌。郑元城在他跟前,对阿大的行事向来从不置喙,只不咸不淡道:“估计是想逼陈勤森,拿那份百倍的地价合同换人。放在平时倒没什么,就是魏氏如今空手套白狼,还和政-府那边申请着资金,这么闹大起来,不划算的是我们。”   他的立场以站在魏氏的角度出发,言行不亢不卑,有度有衡。一身衬衫便裤,隽朗贵气中又不乏几分虎落平阳的萧条。   魏老大不自觉打量了一番,作势问:“那你说这事要怎么处理?”   心底其实也有些动摇,要不要利用陈勤森的女人来逼他就范。   郑元城盯着他,斟酌了一下答:“我的看法,是把人原样送回去。男人间的争斗,不该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做筹码。”   魏老大听了这话暗讶。看了眼对面的魏欣怡,魏欣怡正卷着头发站在郑元城身侧微笑,清纯的脸上写满馨甜。魏老大就只有这一个妹妹,如果郑元城能因此对自己衷心,自然是难得的匹配。   他就呐道:“不利用女人……难得你能这么想,很好。”   复问手下说:“阿大哪里去了?谁给他胆子自作主张绑人的?”   手下答:“赶去见他的小6了,说闹肚子疼,非要让他陪着上医院。”   阿大因为长得粗丑,难得有女人肯哄他几句甜言蜜语,他就给她钱花把她宠得跟猫跟宝。魏老大听了就来气:“老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又来个老六,赚的那屁点钱全塞给女人了。你给我打电话叫他立刻给我滚回来!”   阿大那头接起电话虎躯都差点震了一震,高速走到一半,急忙前方隧道口打了个转又颠回来,半路叮嘱黄瑶爸爸千万要把人看好别丢了。   黄世栢那会儿正带着他的三岁小外孙在菜地里拉-屎,一边接电话一边手上还拿着卫生纸,哪里有心思去管邹茵。   别墅酒店的二楼,黄瑶叫老公张志列抱着昏迷的邹茵出电梯。张志列问黄瑶:“瑶瑶,你跟陈勤森早就过了,和她又没关系,就确定要这么做?”   黄瑶戳他:“给你机会抱美人不好吗?这可是陈勤森心尖上的肉,平时能给你抱?”   张志列这么多年就死心塌地的只有黄瑶,对邹茵压根可没兴致。   抱进左排第四间,那是预备给骆希鹏休憩的豪华套间。邹茵瘫软的被放置在床上,藏蓝色的及膝裙,腰臀胯的曲线怎么看怎么美,像条美人鱼、尤物似的。白色上衣的扣子微微打开,黄瑶又给她往下扯了扯,想弄得更旖旎点,不料里头便现出几颗殷红淡去的吻痕。   还说分手,哼,这明明就是刚上过床没多久。陈大少你就是离不了这个女人的奶啊。   黄瑶想起陈勤森的冷酷和健帅,她就嫉妒,竟然有些羡慕起邹茵的柔情似水来。   叫张志列出来,她在吧台前倒了杯可乐,扔进去两颗粉红色的小药丸,在水里唏唏地冒起气泡。想了想不过瘾,又放进去一颗,再放了一颗。   张志列看得皱眉头:“会不会太过了点?”   黄瑶应他:“你怕什么?姓骆的男人不是正好喜欢她?陈勤森那个人心性阴沉,跟着他也未必是好。骆氏大公子一表人才,多少人求之不得。这回要是真睡了她,以后还能让姓陈的夺回去?肯定是百倍千倍的把她宠上天,我这都是为了她好。”   叫张志列,你端进去喂就是了。   自己听见楼上小间里二宝睡醒的哭声,就赶紧上去喂奶了。   张志列看着粉色的气泡,觉得有点太狠了。就悄不觉倒掉一大半,剩下一点儿杯底,再掺了新的可乐,稀释后拿去给邹茵喝下。   下楼去找岳丈和孩子了。   不敢全倒完,怕被黄瑶知道了又得被奚落。一点点药效,想忍就能忍住,忍不住就是该她和陈勤森完。   新成立的休闲度假庄,招待人员都没配齐,眨眼二楼便空却下来。   魏老大叫郑元城把邹茵送回去,魏欣怡扯着郑元城往这边过来找人的时候,正看见台阶前骆希鹏进去的隽雅背影。他的脚步便顿住,想了想忽然心一狠,示意身边魏欣怡再等等。   “元城哥?”魏欣怡有些不解地眨着大眼睛看他。明明刚才黄瑶老公都给那个姐姐喂不好的药了,为什么还漠视骆先生进去。但她并不是个会多想和多问的人,有的只是对自己崇慕的男人毫无理由地顺从,因此便只是乖巧地陪他站住。   大约五分钟后,手机传来电话响铃,听见话筒里骆希鹏隐怒的声音:“郑先生,可否麻烦魏小姐过来帮个忙。”   郑元城才算松了口气,没有低估此人的人品,然后便和魏欣怡走了进去。   豪华套间里邹茵尚且昏迷着,双颊已经现出不正常的粉晕,魏欣怡帮她把衣领扯好,然后交给郑元城揽了出来。   陈勤森是到郊外的三岔路口接到人的,彼时下午四点多钟,夕阳打着黄朦的余晖,郑元城把昏昏欲醒的邹茵交到他手中。   这件事做得骆希鹏很生气,即便自己对邹茵有心动,但这么把人下了药送自己房里,他觉得是受到了辱没。原本还打算再考量一下的投资,直接对魏老大说:“没有意义了。”魏老大被阿大这么一搅和,形势处于极为被动中。   郑元城给陈勤森递了一袋田间新拔的铜钱草,对陈勤森说:“回去熬汤喝了,很快就能下去。黄瑶叫张志列给她喂了点药,想让骆希鹏情迷之下要了她,不料算错了骆希鹏的为人。”   陈勤森抱过邹茵柔软的身子,兜在怀里疼宠地蹭了蹭。   咬唇低叱:“黄瑶这个死三-八,早晚老子要派人收拾!”   夕阳下他眉眼俊逸,虽则阴鸷如狼,但神态却是纯挚的。郑元城和他是少年起的拜把至交了。但郑元城和他是两个不一样的人。郑元城话少,行事是真利落,对身边来的去的他都拿捏有余,当年和何惠娟分,到后面又找了她回来,两个人就该睡觉该怀孕该营生,就都那么过着,郑元城是主魂。不像陈勤森,被一个两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心有挂虑而下不去手,连做个爱都要看邹茵的脸色和欢心。陈勤森心中装着的是仁礼情长的。   郑元城有些羡慕地看着他这一幕,然后说道:“骆希鹏人品不错,阿大作死,骆氏那边你可以上了。魏老大要参合,正是你提条件压制他的时候。”   对金山湾那片地,陈勤森心中早已经有周密的盘算,听了只问道:“你能从中得什么好处?”   郑元城把手插-进口袋,吐了口烟:“我就不用你操心。”   陈勤森看他领口处有一枚轻淡的吻痕,这样娇羞且又这样的高度,他猜着应该是个年纪尚轻的女孩子。他就低着下巴劝一句:“元城,丢了的捡不回来,你也不要跑太远了。”   言罢抱着邹茵进了车子。   阿K开的车,陈勤森在后座抱着邹茵,邹茵其实很早就醒了,在郑元城把车开出休闲庄的时候,路上一抖她便震醒过来。只是昏迷了一天,整个人神思还待清理。这会儿纤长的手指抚着陈勤森衣襟,脸也埋着他,可以感知到她轻轻痒咬的牙关。   陈勤森就抓过她手指含了含:“忍的很难受?回去熬点草药喝下去就好了。”   邹茵喃语摇头:“先不回去,去警-局。”   陈勤森默着看她:“问起话来很麻烦的,不去老子也能有办法帮你整回来。”   邹茵坚持说:“又不是没被问过。你先前都被害进去关了七八天的。”   陈勤森盯着她看,晓得她最是嫉恶这些黑-势的,他便叫阿K打转了方向盘。   因为证据确凿,一个多小时后,刚刚被魏老大跟骂狗-屎一样训了两个小时的阿大,还有黄瑶爸爸和上次给邹茵递钥匙、开车的那几个,全都一窝端的给叫进去了。   虽然绑架未遂,也并没酿成大的实质性损伤,但几个还是被罚拘留教育了十天。当然这是后事,阿大在随着伙计走进来的时候,看到陈勤森陪邹茵坐在长椅上笔录,两个郎才女貌的登对模样,他就跟看到了一对狼狈为奸、妇唱夫随的克星似的,气得七窍都生烟。   出警局已经晚上七点多了,陈勤森让阿K把车开进了自己住的万景华庭。   就是两个人之前租过的小区。   搀着邹茵下车,邹茵脸颊微微赧红。知道这女人脸皮薄,陈勤森就转头对阿K说:“今晚她住在这里,要是敢说出去,明天起陈宅就不会再有你这个人、这张脸。”   阿K本来是听他说最近正在追一个女孩子,会害羞。怎么这会儿看着森哥跟邹茵站在一起,邹茵也这么害羞,一点也不像之前一个打麻将一个拎包上楼的冷漠相对,倒像刚谈恋爱和热恋似的。   他也糊里糊涂搞不清楚,只得战战兢兢应声“是”,这次倒真的不敢多嘴。   电梯摁了6,邹茵已经从混沌中好过来许多了,就是仍然没有力气。电梯里陈勤森箍着她的腰,心疼低语:“打我,才刚跟老子和好,就叫你跟着吃苦头。”   邹茵没舍得打他,问他:“你把这里房子买下了?”这是个中高档的小区,在X市临近中心的地段,价格不便宜,而且他们当时也是第一个入住的住户。   陈勤森吻她手指,答说是,又说:“怕你真的要跟老子分,买了放这等你回来啊。”   邹茵听了埋在他胸口不说话。   很久没有她住过的房子,又恢复了陈勤森一个人住时的肃硬线条。客厅里原本她的小玩意儿,花啊、草啊、玩偶布艺啊都被她清不见了,只多了个陈勤森新买的健身器材。   两个人倒在卧室的床头上亲嘴,亲得天花板下弥漫着咂咂的轻响,都十月中旬了,他的凉席还没换掉,所幸冰冷的竹面把邹茵发烫的身子熨帖得甚舒服。陈勤森一边亲着她,一边给她褪着丝袜和鞋子,叫她先睡上一觉。   邹茵就挂着他的脖子不肯让他走,呢喃着对他说:“阿森,我想要你来一次……”   她娇喘着气,嫣红的唇瓣轻启着,连颈子都跟着他的胸膛贴近过来。两个人是从青春年少走到现在的,这样熟稔的媚惑,撩得陈勤森的嗓子都喑哑得可以,但只是推开她道:“吃了药时老子做你,今后没吃你就难高-潮了。乖,我去给你煮点凉茶,喝下去屙两次小便就解了。”   说着便按捺住茂盛的涨势,自去厨房里给她煎草药。 第三十七章   铜钱草煎成茶汤,清甘可口,甚有利于清热排毒,邹茵喝下去便昏沉睡过去了。中间去过两趟洗手间,醒来果然觉得浑身轻快了不少,连双眼视物都清晰起来。   已是夜里近九点钟,卧室的门轻掩着,隐约听到外头抽油烟机呼呼在响。身上的裙子穿着不适,邹茵便打开陈勤森的柜子翻找他的衣物。   似乎自从那次嫌弃过他一身的流氓糙气后,陈勤森对于装束行头也比从前用起了点心。不像从前,除非是必须要的场合,要么就搭一件夹克挂在肩头,要么就一手插着口袋一手点根烟,让人看了就觉得像个社会大哥。邹茵对穿着妆扮都是精细讲究的,这么俏娇妩媚地走在他身旁,每每总叫她在人前暗生尴尬,他还擅不自知。   如今却是本分了许多。但他的用度从来都是不便宜的,随随便一件都是不菲,邹茵拣着件他不常穿的衬衫,往身上一套,便出去寻他。   客厅里安安静静,厨房亮着暖和的灯,有食物的味道一点点溢出来。看到陈勤森下了青菜鸡蛋面,正在锅里煎两片牛肉。背影挺拔,宽肩窄腰的,煞有介事有条不紊。   邹茵不自禁看得有些楞神。   想起他刚开始给自己做饭的时候,摔锅碎碗的,还死要面子问她是不是闹地震了,醋瓶子都站不稳。最后没办法,只好牵着她又回去陈宅蹭饭,看到张氏和陈伯,邹茵还满满不好意思,怕被怪罪使唤他们的儿子做事。好在张氏慈爱亲和,每总对她说:“阿森喜欢你,你们年轻人怎么高兴怎么来,反正家里的早晚都是归你们的。他脾气不好,要惹你不高兴的,你该收拾就收拾,别惯着他委屈了自己。”邹茵听得只是脸红应嗯。   这会儿见他煎得专注,邹茵就走进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说:“陈张宝,我想多喝点汤。”   声线嘤咛,有刚睡醒的憨软。陈勤森猛地被她这样暖热一环,差点锅铲都铲岔了。他就对她好脾气道:“知道啊,等下我的再倒一点给你。”   叫她“别乱摸,等下唧吧摸硬了,煎不好你又不吃。”   邹茵偏越发地抱紧着,嗅他身上熟悉的好闻气息。下午在骆希鹏房里时她尚未醒来,朦胧只觉得嗓子发渴,无意识地想解衣扣,后来郑元城开车带她出去,在岔路口听他和陈勤森的一番对话,邹茵才愤怒和后怕起来。   邹茵贴着陈勤森的纹身说:“陈张宝,我要你抱抱我。”   陈勤森扭头,看到她目中涟涟的样子,就晓得这女人又讨起宠来了。吵架的时候心冷又骄傲,几句话能把人气死;柔软卖乖时又跟只娇猫一样让人没有办法。   左右牛肉已煎得差不多,他就熄了火说:“乖了,我抱你吃面。”   微瘸着转过身,一手托住盘子,一手兜起邹茵的腰屁股,把她往餐厅里揽。   面条下得软硬适中,味道还是很不错的。邹茵先还是倚在陈勤森腿上,叫陈勤森吹汤喂她,后来她就自己坐到一旁,必然也是饿了,一口气吃掉了大半碗。   吃完九点钟末了,陈勤森在外面洗碗拖地,邹茵就在他卧室里给两个人铺床。他大抵也只是把这里当个落脚点,邹茵五月搬走的,到现在都十月了他还铺着凉席。新买的床上用品钟点工阿姨给洗了,放在一旁他也没拿来铺上。邹茵从次卧拿了个枕头,等到陈勤森收拾完进来,原本清肃的大床就已经是一对温馨的双人枕了。   十月末了的天气,虽然白天放晴,夜里还是透着凉意。两个人在薄被下贴紧着,邹茵把脚夹在陈勤森的腿弯里,心有余悸地说:“今天要是真出了事,你会怎么把我怎么办?”   陈勤森答她:“真出了事,老子就找空灭了他们。”眉眼之间阴鸷,几许煞气不遮掩。   邹茵就捂住他说:“不要你干违-法的事。还好骆先生也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手缱着香,有女人的家就是不一样。陈勤森兜着她藕一样的胳膊,吃醋地俯下去:“管他是怎样,你就只能是我陈勤森的女人。”   两个人抱在被子下亲嘴,陈勤森攻势太炽烈,箍得邹茵就像只鹅一样仰起身子。好一会儿了陈勤森才松开她,喘息着问:“要不搬回来一起住?把工作辞了,给你买只猫和狗,我养你啊。”   像个霸道总裁似的柔情,叫人陌生,又一点点心动。   邹茵凝着他英俊的脸庞,嘟喃着答他:“不要,我喜欢上班的。搬回来,以后和你吵架了就没有地方去。”   陈勤森听得好笑又好恼,拨开她柔乱的碎发:“可恶,忽然这么腻歪我,把老子宠的跟尊神。下次再吵架,邹糖糖,你就是想把我弄死!”   自从知道是他不育后,邹茵心头关于自己不孕的郁滞,似乎就无意间轻解了。不再像之前一样,一想到跟他和好、跟他亲昵,就纠结起自己的不会怀。   而陈勤森,在得知他不育后,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对她蛮横不讲理,一言不合就是把她压倒在床上,做到她没力气、讲不出话。   夜深了,他露在被子外的肩膀微凉,邹茵轻轻挠着他的肱二头肌,体恤地说:“陈勤森,你上次在哪个医院查的,要不要再去检查一次?真的确定是你不育?”   陈勤森眼睛里微光一闪,应道:“问这干嘛?”大概深怕她不好哄,又道:“在G市啊,怕得了脏-病碰见熟人丢脸,特地瞒着人去的。检查那个很伤自尊,你忍心老子再去受一次折磨?”   邹茵也知道他们男人去,是得拿个杯子在小黑屋里撸-管的。听了又不忍心,就环住他脖子说:“我不介意你不育,以后结婚了,我们还可以做试管。”   陈勤森剑眉微挑,复才默默地松一口气。胸膛被她蠕得软茸茸的,他便就势啃住邹茵的耳垂去解她扣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都不愿跟老子回村里见人,谈个**-毛的结婚。”   邹茵攮他:“她们都说我离不开你,我不想这么快就跟你和好,要被人笑话。”   陈勤森听了就得意笑:“你本来就离不了我。”怕被她打,又忙喑哑地道一句:“老子也离不了你……艿长这么大,软得像面团。”   声音蓦然低下来,邹茵被他蹭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只是抱着他的头轻轻喘息。陈勤森偏就是忍着不肯给她,后来两个人到底也是乏了,不知道多会就相拥着睡过去。   一夜到天明,这一晚睡得无比贴心,醒来邹茵的脸还兜在陈勤森的颈窝里。本来昨天陈勤森帮她请了两天的假,但一觉睡醒精力恢复,邹茵又想回去上班了。   晓得这女人她就爱职场日新月异,陈勤森也不拦她。两个人七点钟醒来洗漱好,陈勤森陪她回她租的那边换了套衣服,又在楼下街边的店里用了早点,他就开车把她送到了公司楼下。   九点钟上班,正好八点四十五过,时间还算早。   晨曦照着车玻璃,微风中夹带着沿海的清新,陈勤森松开方向盘,抓过邹茵的手捻了捻:“几点下班,我过来接你。”嗓子低醇,反正是柔情。   过过往往的都是同一座大楼的熟脸,邹茵答他说:“不开会就五点半,你别来早了。”瞅着人散了点,推开门要下去。   陈勤森就应好,又把她的裙子往屁股下扯了扯,多盖住点肉,伸手推开门。   邹茵回头看他,看阳光下他在车窗里的俊逸侧影,从前怎么都没觉得他有这么好看呢,竟然每次看见他来接都想躲避开。   陈勤森目光炯炯地问:“老盯着我看干吗?过来一下,有东西忘了给你。”   两个人当着人来人往的眉目传情也不觉得肉麻,邹茵走过去俯在窗边,还没问是什么,陈勤森忽然勾住她就吮了一嘴,说:“忘了亲你了,今天真漂亮。快点去,要迟到了。”   附近几人看过来,邹茵脸一红,说不出话:“陈张宝你作死呀。”扭头就走。   陈勤森追着她问:“老婆,重新追你好不好?”   邹茵下巴一低,不应他声。   就是应了他也听不见。   去到公司,同事都显然意外,说:“昨天你男朋友打电话到工厂帮你请假,工厂行政小妹刚招来的,说厂里没这人,他楞是说有,还磨缠了半天。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集团总部的,这就又打了过来,直接打到HR那里。声音听着真磁性,没把我们HR听了脸红的。邹茵你男朋友这么可爱,什么时候聚餐一起带出来看看呀。”   还问邹茵:“昨天发烧说不出话,请假都让男朋友代请了,今天好的这么快。”   这话里深处就有暧昧了,邹茵今天本来气色桃花粉的,被这么一问,只得硬着头皮含糊过去。给陈勤森发短信说:“笨蛋,请个假,这下全公司都知道你了。”   陈勤森等红灯时候看到,就勾起嘴角回了句:“反正是公司的,又不是村里,怕什么。叫你多休息一天不听。”   邹茵发了个假装生气的表情。   陈勤森那头偏回了她个贱贱的“比心”,看见绿灯要起,他就合上手机。   ——   [@绿è森林:邹糖糖,老子有多爱你啊?] 第三十八章   下午五点过些,陈勤森就到邹茵的楼下等她了。   5点25给邹茵发了条短信:“老婆,下楼慢点。”   部门研讨会刚结束,邹茵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看见短信不禁弯眉笑。莫名地开始盼下班。   这种感觉真奇怪,从前的邹茵,见不着陈勤森时也有想过他,可那会儿想着他的糙气劲,想着他这个那个的不好,总有点赶鸭子上架的不甘愿,又因心底的害怕孤独而离不得他。这一回呢,眼里心里却忍不禁只记着他的好,记着他对自己的包容和宠溺,先前的那些缺点就像水滴儿似的,被放大到模糊看不见了。   她其实也就毕业四年,对着几个下属是主管,平素行事端得有模有样,可姣好的面容还是显嫩的。先前的设计部大姐是过来人,见状便笑道:“小邹谈新恋爱了啊?”   因为舒丽的大嘴巴,三月份邹茵和男朋友分手的事,基本全公司传得都知道。   邹茵答她说:“就是之前那一个,又在一起了。”   设计部大姐就叹道:“哟,分手半年又复合,你俩个还挺长情的。”   邹茵点头默应,给陈勤森回了一条:“就快了,森宝宝。”   多久没对自己这么甜了。   楼下马路边,陈勤森倚在车窗里看见,嘴角便勾了勾,推开门走下来。   因为刚开完会没什么事,五点半下班邹茵就准时收拾东西走了。   出电梯,看见陈勤森背着个身站在楼前,铮铮精神的短寸,平展的肩膀,衬托着他冷酷的线条。邹茵看得痴,就唤了他一声:“陈勤森。”   陈勤森回转过头来,浓眉浮着笑,手上拿一枝玫瑰:“不是叫你悠着来,这么快。”   “怕你等太久呢。”邹茵声音软软的,走到他跟前抚住他的手腕。陈勤森就把玫瑰递给她说:“路上看到,给你买的。”   他的手掌干燥而略糙,握着邹茵暖暖的很舒服。邹茵心里受用,有些不确定地仰头看他说:“陈张宝,你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   陈勤森戏谑地捏她脸蛋:“吃你-**-毛的药,老子疼自己老婆不行?”言罢牵过她的手,往马路对面的车走去,说:“二环北新开了一家药膳馆子,乌鸡煲得很不错,带你去补补。”   一家才装修的田园土菜馆,菜品菜色皆别具风味,点了一盅乌鸡煲,又要了一钵山药羹,再零零种种二三盘小菜,一顿饭吃下来简单又舒心。   吃完回去已是七点半过,两个人在分手的交叉路口停下。陈勤森进便利店买了两瓶木糖醇和一包烟,出来问邹茵说:“今晚去你那住还是去我那?”问的自然而然的,好像在一起住是无可厚非一样。   夜灯霓虹,闪耀着他英俊的眉眼五官,他近日开始戒烟了,除却三餐各一支,其余时候想抽就只嚼木糖醇。邹茵凝着他的样子,又想起他夜里对自己求而不得的那些好,明明裤裆里又湿又热的,偏就是捂着不肯给她。邹茵不由怨念说:“都不去,你去你的,我回我的。”   昨天晚上还乖得像只小白兔,这当口又翻脸。陈勤森听得蹙眉,伸手把她扳过来:“怎么了嘛,好好的突然又这样?”声音问得耐烦而温柔。   邹茵也会生气,她就咬唇看他:“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有多可恶。”   陈勤森就知道她的意思了,贴近她耳畔,低头哂了哂:“讲实话,想跟你老公做了是不是?”   街边过路的都是人,恼得邹茵捶了他一拳。陈勤森便就势抓过她的手,颓唐道:“不是不想,是怕做了你再不要我,会把我生生逼死。这次做了,以后再恼我都是我的人,再讨厌也要跟我睡一张床,好不好?”   最见不得就是他这副吃伤示好的表情,邹茵哪还能说得出别的话。邹茵就又心软地答他:“我哪有真赶过你,还不是被你说话气人?那以后你不许气我了。”   小妖精,过后不承认。陈勤森环住她的后颈,薄唇在她额头沾了沾:“气你是因为你不在乎我啊,心里疼你都来不及。要不今晚去我那边?我那边清静。”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他会狠要她,怕已经忍这么久没有过,动静难免闹很大。邹茵那边是市井化居民区,隔音效果不好,肯定不方便。她快乐忘情时候会忍不禁的吟床,叫得太勾人了传出去被听见,邻里不好说清楚。   邹茵就贴着他颈窝,心跳跳地应了声:“好。”   那天晚上邹茵就去了陈勤森的房子,一起先到超市买了一些她的洗漱用品,陈勤森又顺手捎了几瓶牛奶、鸡蛋和面包大米等。再过去邹茵那边拿两套换洗的衣物,就回了陈勤森的万景华庭。   把七七八八的一摆,原本人去屋空的家又恢复了点过日子的感觉。   卫生间里淋浴喷头淅淅沥沥,陈勤森宽肩窄腹的立在里头,邹茵给他用沐浴露涂抹着,说了互相帮忙搓澡,可是嘴唇却咬在一起,你贴着我、我抱紧你,其他都顾不上。   后来陈勤森就猛地兜起邹茵的腰,两个人沾着湿的压去了外面的大床上。蚕丝被如云迭起,陈勤森忽然宠溺地下沉:“这么紧,邹糖糖你就一做不松的小妖精。”   “阿森……”疼得邹茵忍不住跟着他迎了一迎。两米多的大床,掩盖着的是温柔与炽烈,霸势和娇羞如藤缠着树,渐渐发出诡秘的声响。   最后的时候,陈勤森蹙紧浓眉,喑哑地问邹茵说:“老婆,爱不爱我?说你爱没爱过我?”   自从08年他去她学校打人分手后,邹茵都没有听他再问过。那会儿他问得突然,锐利的眼眸盯着邹茵,邹茵声音颤得都答不上,就只是吃力地应他“嗯”。   陈勤森好容易才问出的口,听了不落意,便愈发地攻势和柔情:“是猫啊,嘤嘤呜的你老公听不见。”   他那个野起来真是了不得,邹茵受不住,紧忙地答他:“爱你……陈张宝我没有不爱你!”   朦胧的床头灯下,她肤白唇红,娇美得动人。陈勤森听得感动,就把她兜起来:“我也爱你,邹糖糖……老子爱你可以为你去死,今后吵架都不许再说分手了!”   邹茵被他熟稔的气息灼得,眼泪都好像要震出来了,眷恋地唤着他老公:“那你也不许再不要我,不许有和别的女人。”   未做防护的身心融合无间,一晚上不停歇的反复了五次,隔天醒来邹茵的腿都酸软无力。洗漱的时候挂在陈勤森身上动不了,头发还是陈勤森帮梳的,叫她不要去上班,邹茵不好意思再请假,再请可就更那什么了。一定要上,陈勤森便送她去公司,白天回Z城办事,下午五点半又到楼下来接她。   两个人在他那边吃住了两天,周末邹茵就没回水头村,又在自己这边和陈勤森慵懒地过了个小周末。   周天早上姑奶奶打来电话,说给邹茵介绍了个事业单位的男朋友,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那会儿8、9点钟才初睡醒,晨曦朦胧,被子卷成一片,两个人正自温存着。邹茵倚在床枕头,锁骨下被陈勤森硬悍的身躯压得发痒,推却推不开他。   听姑奶奶在电话里问:“茵茵啊,你这周怎么没有回来?有个人你要不要听听看?”   天花板下弥散着啧啧的含咬声,邹茵一手提着被角遮掩,一手握着手机,气息都有些不匀。应说:“要加班,下周才能回了,姑奶奶说的是谁?”   姑奶奶听着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就继续道:“是这样,我外孙媳妇啊,说郑村有个男孩子今年29岁,在X市买了两套房子,还有一部车,人长得也有一米八几。名牌大学毕业的,也是很挑了。我把你条件跟他家里一说,他家里挺满意,说可以看看。要不要我把你这边的电话和QQ给他?你们两个下班自己约着见一见。”   隔着话筒,老妇慢吞吞的言语一字一句清晰。陈勤森的手捻住邹茵的腰屁股轻轻拱着,邹茵听着怎么像一个高中女同学的前男友,才要好奇问名字:“他叫什么……啊,”话音才落,就被陈勤森猛一用力,差点就吟出了声,连忙道:“不用了,我这阵子没时间谈,姑奶奶帮我回了表嫂吧。”   这头陈勤森的动作才对她缓下来,邹茵顿时松一口气。   姑奶奶听着模里糊涂的,便不放心地叮嘱:“你在那边干嘛了?不要总是这么挑。前些天看见少宝妈妈,说他最近找了个女孩子,听着还挺顺意的,问你找到了人没有。说你也不过去看看她,这么多年看你们两小无猜的,做不成一家人,心里也把你当半个女儿,让你抓紧着点。我说你这丫头啊,心气劲一上来,除了少宝,就没哪个能受得住你脾气。一个人在外面,不舒服要去看医生,不要自己犟,那我挂了。”   晓得是陈勤森替自己对家里隐瞒着,邹茵暗窘,忙扯了个理由,说切菜差点刮到手指了。挂断时,内裤的三角细带都已经被陈勤森解开,气得邹茵拧他肩膀:“陈勤森,你不要命呢,被姑奶奶听见要羞死人的。”   陈勤森吃痛,勾唇轻讽:“不要命的是你,这里才跟老子做完,那边又想打听别的男人。要不要老子换套衣服陪你去相亲?”   他的眉眼英隽,天然的噙着阴冷与贵气,其实并不比谁人差。可对着邹茵,却总有点不自觉的欠自信。邹茵心疼他,说反话:“你再说我就踢你下去了。”   陈勤森就说:“老子一没文凭,二不时髦,糙得像个匹夫,比不上人名牌大学有情调啊。”   “那谁让我就先遇上的你,讨厌你都不行。”邹茵呢喃地抱住他脖子,指尖轻轻划弄他的眉眼。陈勤森被她宠得心里暖,后来就放柔嗓子:“什么时候随我回去见人?几个老的都在等着儿媳妇。”   三月份分手让他在大族面前损了威严,这会儿邹茵想起来不觉愧羞。邹茵就轻声说:“过年我回去给他们敬茶,但现在不许你说出去。”末了的一句叮嘱很认真。陈勤森就懊恼地啃了啃她的嘴:“屁-事儿真多。那我去给你做早点,想吃什么快讲。”   邹茵这几天被他惯得都懒了,想想:“稀饭,再给我剥个咸鸭蛋。”陈勤森就用唧吧顶她:“吃什么鸭蛋,老子的两个蛋还没把你塞满?”亲了她几口,便起身自去厨房里捣腾了。   *   隔周的周三晚上,骆希鹏请了一次饭,是以主请陈勤森的名义见的邹茵。在南海路一家僻雅的小餐厅,似友人小聚的交情模式。   为了避免三人尴尬,骆希鹏也带了一个女的来。短卷的栗色头发,妆容精致,对他甚为温柔体贴。   骆氏天郦集团,资产雄厚,一应的家业尽归大公子一手打理。故而骆希鹏本就是个情场过招的高手,多少女人费尽心思地求好索欢。只因偶遇到了邹茵,便想要从此停下来,那段时日才把身边的花草清空罢。现在这个女人,眉眼之间也尽带着攀附的意味,骆希鹏对她表现冷热平平,无喜无倦。   陈勤森是牵着邹茵的手一起进来的。一连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爱多日,当晚的邹茵花容月貌,楚楚动人。坐在骆希鹏对面,即便骆希鹏目光遮掩得平静,也不觉多凝了几眼。   双方都不明说那天在庄园里的一幕,骆希鹏歉然道:“想不到魏氏做出这种举动,实在让人寒心。目下已经在和他们谈撤资一事,当日的不周,还请陈先生和邹小姐海涵。”说着主动举了举杯,那个女伴便也笑盈盈地陪他举起。   虽没看到邹茵那天被下药的反应,但一想象这个女人平素的柔媚,陈勤森的脸色就足够冷肃。   早已经把酒戒了,但也象征性抿了一口,不咸不淡地说道:“骆先生光明磊落,此次多亏是你,这酒该我谢。”   喝罢,安抚地揽了揽邹茵的肩。   可以看出他们两个的感情。这种情愫,是旁人插足不进的恩爱。俨然不知曾经有过一个男孩,在他们之间,曾经对眼前的女人动过纯挚的少年心。   骆希鹏大概也看明了,或许时空中的缘分就是这样冷漠。譬如林彦的离开,只是因为他要离开,而陈勤森和邹茵的相遇,也只是因为他们要相遇。两者并没什么前因后果的关联。而自己也仅是一个偶然看过故事的人,那故事中的主角,他们却谁也不曾有留意。   骆希鹏便凝着邹茵笑笑,目光又是那种类似兄长的温柔与亲和,又仿佛隔着一层遥远的叹慨。邹茵察觉到,就也对他大方地弯了弯嘴角,想起没有缘分也可以做朋友的话。   后来电话声响起,看到是工厂的技师打来咨询,邹茵就欠身去走廊上接。   身旁座位空却,陈勤森似措了下辞,忽然挑眉问说:“骆先生祖宅也在林村?听说祖父是林老进士的长房,那么你就是林家的嫡曾孙一辈少爷了。”   做生意必盘根知底,骆希鹏也不意外他对自己的调查。答道:“是,自从父母辈离异,已鲜少回去。这次看到有项目可做,便滞留了许久,顺便把舍弟的坟从国外迁回来。陈先生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陈勤森也是在叫徐萝卜调查过他的身世背景之后,才偶然地再次看到了那个名字。   记忆里,是许多年前在网吧主机上调取的屏幕,还有安静骄傲的邹茵,坐在电脑前翘首等待的模样。咬着唇,轻轻敲字:“林彦,你在上线吗?”   “暑假快要结束了,我给你留了言。”   彼时还是陈少保的陈勤森,那时早就喜欢上她,不然不会每次张氏一叫她去喊,他便推开众人跟着她回去。他是没料到她对自己一副冷冰冰,私下里却会对别的男生温柔挂念,陈勤森坐在网吧里散漫着,心底可是很不舒服的。   今时,陈勤森便应道:“另弟的逝世,确是十分遗憾,听说当年也是一表人才。”   骆希鹏看着他冷锐的眼神,大概领略到他话中的意味,便惘然道:“斯人已逝,再说这些无意义,初时还有悸动,今后也不纠结了。”   邹茵挂完电话过来,看他们两个一本正经的,不禁笑问:“你们在聊什么?”   陈勤森攥过她的手捻了捻,意味深长地说:“在聊你啊,接什么电话去这么久。”   邹茵答他:“工厂里的,有些技术上的问题需要问一下。”坐在他身旁,下意识拍了拍他肩上的落尘。   骆希鹏便想,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便看她有个两情相悦的人宠着也挺好的。金山湾的项目骆氏要做,但前提是需要找个可靠的投资人,此后项目入轨,他也就要离开。也许等待着他的是一场本就麻木的婚姻,谁料到先头退婚的未婚妻就怀了他的孕呢,相敬如宾也许是大多数人的归宿。今后要做的只是坐等盈利收钱。   四个人吃完饭,出来的时候骆希鹏就说:“关于生意上的合作,后续陈先生若得空,是否可以再详谈。”   这么看来,他骆氏是咬定金山湾一块不松口了。陈勤森正中下怀,就泰然道:“生意讲诚信,骆先生如果确然有意向,那么我们就回见。”二人握了下手,便笑笑离开。   回去的路上,八点多钟,高架桥上灯火霓虹。邹茵睫毛轻颤,在夜色闪耀下显得特别安静柔和,并不知晓刚才陈勤森和骆希鹏的一番谈话。那是陈勤森暗示骆希鹏,不要因弟弟的旧事而搅扰到她。   陈勤森盯着后视镜里的邹茵,问说:“分手后,是不是喜欢过他?当着老子的面,和人眉来眼去的,不怕你老公吃醋。”   邹茵看到他眼睛里的霸道,仿佛像秘密隐瞒不住似的。她也奇怪他怎么像看得很穿,但反正她是不会对他坦白,之前在H市被骆希鹏求爱的一幕。她就作势执拗道:“你自己一个接一个的找女朋友,还有脸在这胡说我。”   邹糖糖,你就是欠人疼。陈勤森算是知道这女人瞒天过海的功力了。   但能怎么着,反正额头亲也被亲了,人家美国老外还动不动亲人家老婆的脸和嘴。他便攥过邹茵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个盒子递给她:“戴上,今后心里骨头里只能装着你老公,可不许再想七想八。”   邹茵打开,竟是之前在S市参展时,和陈勤森逛街时他买的那对游龙戏凤鸳鸯佩,合在一起是心形,分开便是玉色润泽的月牙儿。   记得他那会儿正是预备谈女朋友,背过身又给买了串玛瑙的细金手链。后来在村里偶然撞见他带着那女的看戏,伤心得邹茵回去就把自己手上的给剥了。   邹茵就说不要。   陈勤森扭头看她,他的颈子上已经落了玉佩里雄的一个,对她说:“给你啊,那天本来就是想跟你和好的,不然一晚上做你那么多次干嘛?”   “是你不肯,老子才放弃的。” 第三十九章 (修过)   阿大、黄瑶爸爸他们放出来的第二天,魏老大在海霸天里摆了一大桌,宴请陈勤森吃饭赔礼。本也邀请了邹茵和老太爷,这次老太爷不赏脸,陈勤森更不稀得把邹茵带来照面。   红木的大圆转桌,时鲜的海味摆得琳琅满目。魏老大托了郑元城做缓场,陈勤森带着徐萝卜和阿K等人应阵,阿大、姓刘的和黄世栢则耷拉个脑袋,陪站在一旁谢罪。   似有意而为之,这一次魏老大把魏欣怡也带了出来,贴挨在郑元城身旁坐着。   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有了更近一步,魏欣怡纯情馨甜地坐在郑元城边上,时而贴心地给他倒酒,时而用帕子轻拭他袖角。她涉世几乎为0,初吻在半个月前奉献给了郑元城,经由他成熟稳重的回应,此时心里眼里装下的全是这个隽朗冷漠的男人。   魏老大不动声色地扫量,对于自己的妹子,他绝不会随意托付。要就要了,要了若辜负,这个代价就不是谁能够轻易承担。   倒是郑元城一身便装,不亢不卑的神态自然,也会温柔地照顾魏欣怡。陈勤森坐在对面旁观,并不言语。   魏老大收入眼底,心中这才给打了个满意的分。叫手下倒满杯,对陈勤森说:“小备薄酒,之前的误会,还望陈少爷大人有大量。”   陈勤森不接这酒,眉宇间都是肃冷:“一次误会是巧合,这三番两次的误会,魏哥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都是地头上混的,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没有这么做事的道理。”   魏老大自然已经听说,骆希鹏提出要在自己这边撤资,有意与陈家合作。但这么一搞,魏老大之前铺出去的盘子,可就骑虎难下了,他现年已过四十好几,也萌生出了洗-黑入白的心思,不然也不会看中郑元城,并还把自己的妹妹推出去。   心中默默腹诽,陈家是厉害,几年前自己还只是个刚起步的大混,老太爷那时候就能亲自带孙子来赔罪,如今自己高坐琼台,他孙子独挡一面,自己却反过来要开始求他。   魏老大说:“地皮和绑架一事,都是阿大这个混账东西自作主张。但也怪我,被他蒙混过天,事前没有考察清楚,无意间得罪了陈少爷的利益。今天把他们几个叫来这里,也是为赔罪的。做生意讲求和气,以后的路还长,陈少爷若能大人不计,一起把这片地皮做成集成商圈,今后那就是滚滚的金子流进兜里,还望海量三思。”   阿大邀功不成还讨连几顿骂,女朋友都跑掉了两个,这会儿脸上七红八绿的就跟吃了屎。他猜着陈勤森这妖孽应该拖了关系,让自己在里头吃了不少苦,但憋着屈一个闷屁都不敢再放。   就是该让你吃点苦头又怎样?   陈勤森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应道:“好说。陈家的风骨,历来是要对得起天,对得起德的,那些不干不净的浊事,先头既然莫名其妙惹上了,也麻烦魏哥这边替我扫干净。至于地皮这个,骆氏我在谈,谈不谈成是后续。谈成了,魏氏如果想合作,也须单独辟出来一个合伙的子公司,子公司独立过账,魏氏按年从里头分成,账目不与魏氏交叉,经济不互往。魏哥这边考虑,可以的话再进一步商榷。”   魏老大听得脊背一寒,是万没想到陈勤森会这么尖刻的。如此一来,魏氏除了在这个子公司里分钱,他背地里的那些账目都不可能从这里走,这个子公司倒是真“干净”了。   然而又贪婪这一块金山,归到底还是不舍。便讪讪笑道:“也罢,来日方长,那就再考虑考虑。”   一顿饭用了两个小时,出来时,魏老大带人先走。留下魏欣怡,让郑元城陪她去买化妆品和首饰。   魏欣怡娇滴地挽着郑元城的胳膊,声音轻轻柔柔带着求好。   她一直被保护得如同温箱,从来未和谁单独逛过街,更还是自己恋慕的男人。略忐忑道:“最近流行紫色的耳饰,元城哥喜不喜欢我戴这样的颜色?”   郑元城微低下肩,甚好脾气地答她:“阿怡你喜欢怎样的,我都给你买。”   魏欣怡就抿嘴高兴,眯起秀丽的眼睛对他笑。   又和善地问:“要不要给惠娟姐也买一个?”   魏老大留下来的保镖阿锋,就在不远不近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向这边。郑元城瞥了一眼,笑笑道:“你不管她,她不会和人争这些。你在我身边,只要管自己开心就行了。”   温柔独宠的呵护,听得魏欣怡心安,柔顺的长发在风里轻拂,郑元城帮她顺了顺,往车里进去。   陈勤森微瘸地走到黑色越野旁,看见这一幕便顿足,叫住郑元城借一步说话。   郑元城低头抽烟,并不乐意的推拒道:“什么话在这里说不行?”   昔日兄弟,道义不同,渐行渐远。气氛有些僵,倒是魏欣怡,看着陈勤森冷峻的模样,略略的紧迫,十分体恤地催促郑元城去吧。   郑元城便不甚好脸地走过来,两个人走到一侧的墙边下。   陈勤森背转过身,暗中提起郑元城的领子:“元城,你到底在做什么?魏老大绝不会容你轻易糊弄,你想过怎么收场?”   言语里分明清楚,何惠娟对于郑元城,这么多年患难与共、朝夕相伴的感情,绝不至于因为在一起久了厌倦,说移情就别恋。   郑元城叼着烟,掩一缕寄人篱下的萧索:“我在做什么你不是看见了?年前魏老大见过之前逃跑的郑家叛徒,他这钱发得不干净,老子的父亲也不能白死。以牙还牙,他不仁我不义!”   当年郑氏破产拍卖,陈勤森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张晓洁算了一笔,这件事也让他十分愧欠。听得陈勤森蹙起眉头,言语便慢道:“有没想过何惠娟的感受?跟了你这么久,才刚给你生下女儿。对那个妞,你又忍得下心动手?”   对面魏欣怡企盼地望过来,脸上噙着担忧,不几步外阿锋专注地看着,面无表情。这个是魏老大宠护如珍珠的妹子,心地纯净得毫不谙人情。   郑元城薄凉地扯了下嘴角,拍陈勤森肩膀道:“阿森,老子没你纯,做了,心里自然都有谱……我会安排好她们!”说着便整整衣领,换就一副温和向魏欣怡走过去。   *   隔几天魏老大就“送”了几个粉-仔去派出所。说陈勤森之前酒吧里那包白的,包括他庄园的几株罂-粟,都是这几个因为试图拉单下水,被陈勤森严拒后的恶意陷害报复。   局子里派人调查后,确认其中的两个,正是当日陈勤森在S市时,给他莫名其妙发短信的机主。   陈家原本在Z城,乃至连带着X市周边方圆这一带,几代下来皆是行善乐施、捐桥建学的厚德望门。上头并不想作难,因此困了两个月无头绪的案子很快便告破,几个被抓进去教育坐牢,还了陈勤森一个沉冤昭雪。   这当然是魏老大为了攀结陈家而做出的让步。此外,对陈勤森酒吧和庄园停业期间的损失,也赔偿了九十万现款;另外把在金山湾与城区交界的KTV股权,再让出15%,条件是陈勤森必须销毁百倍的地价合同。   那个KTV虽然是近二三年新开业,但所在的位置,眼看着马上就要飙涨。整座KTV有五层,底下一层归桌游、餐饮,上三层为包厢和娱乐休闲,顶楼是VIP豪华服务,营业利润相当可观。   反正不负担经营,每年只按利润白得分成。陈勤森这人心眼子里灵清,根本他就没想过要得黄世栢的那几倆银子,这便达成了和解协议。   原本黄瑶的爸爸黄世栢,占着当年郑氏集团破产倒闭时,他在魏老大两头捣腾差价巴结来的一张脸,揽下了KTV的经营权。不料上半年被郑元城横插了一脚,如今陈勤森再来分掉百分之十五的股,简直心疼得黄世栢一抽一抽,不停煽自己的脸。   但经历了这次风波,对于酒吧的经营陈勤森也产生了倦怠,便借此重新开张的契机,与之前合伙的两个朋友商议,自己退出了合股。花几天时间把各种账目清清,该贴补的贴补,该算回来的算回,此后就一门心经营他在Z城郊外的“微陈里.向阳庄园”。   因为被查封,庄园中的许多果树植被错过了割采期,鱼苗也损失不少,再加上人力方面的整顿,都需要花费相当大的资金。好在刚卖掉一套房子,不需动用大账上的钱,尚能够周转得开。   陈勤森把先前阿克等一拨工人重新招了回来,因为中间两个月并未断过薪水,一众园工很快各就各位。之后除去陪伴邹茵,他就基本都在庄园田地里折腾,时常夜里回到X市,邹茵都能在他的领子上抖落一层土灰。   十一月的天已进入秋燥,那段时间两个人两头互住着,时而上班几天在邹茵这边,看看剧、说说话;周末了又去到陈勤森那头,除了吃饭,就是不倦不疲的做-爱。邹茵那些日子都不用擦粉底,皮肤好得就跟天然脂玉似的。   那天在邹茵这里,邹茵下午从工厂回来得早,就去菜市买了新鲜的食材,给陈勤森炖了一盅银耳荷叶老鸭汤,因为他那几天半夜隐隐有咳嗽。   她最近上班忙得可鲜少下厨,基本不是陈勤森下班来接她一起到外面吃,就是他在家里做好了等她回来。做饭煲汤的手艺却是独到的好,陈勤森连喝她的一口粥都是痴迷。给邹茵留了一半,其余的就自己吃了个碗尽。   雾气氤氲的浴室里,两个人在淋浴下冲洗,邹茵总是喜欢手上沾着沐浴露,从后面环住陈勤森,若有似无的上下涂抹。彼时她的脸蛋贴着陈勤森挺拔的脊背,便能够嗅到一股太阳的味道。还有一些被蒿草割破的小伤口。   邹茵想起从前的陈勤森,他原本是个散漫慵懒的人,对事业可没甚兴致。反正家里钱财堆成山,他坐吃也不空。   邹茵就心疼地揽住他,问他干嘛要这么辛苦。   陈勤森一边冲水一边答:“你不是嫌我无所事事,说以后的老公、孩子他爹,都不要是老子这种?”   镜子里映出他讽弄的表情,邹茵听得窘,就耍赖嘟囔:“那都是以前,现在我不那么对你了好吧。”又贴着他脊心问:“你那个‘微陈里’庄园,之前的采访是不是就故意说给我听的?”   ?那会儿正和姑奶奶在吃饭,就见电视里陈勤森说话,才刚和她分手没多久,脸上还带着一丝阴冷颓气——“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我就是这世上一个凡人,没什么鸿鹄之志,日子过得好就好,大家都开心。”   邹茵的手柔滑地在陈勤森肤表上游动,就跟猫儿虫子在爬似的。陈勤森便攥住邹茵,把她从后面环到跟前:“是又怎样?现在懂念着我的好了。老子就一匹夫,做不到像那些架着眼镜的小年轻,整天陪女朋友老婆喝咖啡甜言蜜语。可老子爱你的心,就像地里头的甘蔗,一门心的向着太阳往上长,你愿意要,一整根的甜汁儿都是你的。不稀得要,就一刀子把芯砍断了,它也学不会去爱别人!”   浴霸下,陈勤森长眸锐亮地盯着邹茵,怎么好好的一句情话,从他嘴里头说出来也带着糙劲。   邹茵就捶他胸膛:“砍了也挡不住你朝三暮四,自己都说了我不要你,你也要娶个老婆,一天睡她两三次了的。”   陈勤森宠溺地咬她嘴唇:“都说了是从前。再算旧账,别怪老子要给你喂甘蔗汁了!”   忽然手便探向邹茵的后腰,把她身上的泡沫冲了冲,抵去了玻璃镜前的妆台子上。   这座楼住户挨得紧,平素卫生间里冲个水,楼上楼下的都能够听见。邹茵紧着陈勤森劲健的腿,一手撑着玻璃面,咬着唇尽量的小声动静。雾气把视线朦胧,拍击的声儿迅猛着,只看见她颈子上的鸳鸯玉坠,垂在胸前一荡一荡。半个多小时结束后,两条腿便往地上无力地软去,被陈勤森架着兜回了床上。   隔天陈勤森起来便回了水头村,进院去见老太爷。   陈家处世有纲法,遇事得忍则忍,该硬则硬,对于声望法纪向来都是不过线的。总算清白恢复,陈茂德压在心里两个月的石头落地,堪堪地舒了口气。   看见陈勤森一身便装西裤的从车上下来,难得好言语道一句:“长得人模狗样的,脸能顶饭吃啊?什么时候把女孩子带回来见见?”   陈勤森竖了竖衣领,把昨晚被邹茵啄红的痕迹掩紧,应道:“过年看了,还不到时候。”   陈茂德撇嘴:“现在知道哄女孩子了,早之前干嘛去。”   陈勤森心里装着甜蜜,偏懒得同他解释。进内院厅堂见老太爷,把魏老大一番事的处理汇报了一下。   晌午光阴静肃,老太爷陈崇璋靠坐在八仙椅上,听完面色还算是赞赏:“能屈能伸,可赢可弃,这事你做得不错。魏老大那边,如果真的想做这笔买卖,你该知道要怎么做,其余的看着办吧。”   一手带大的孙子,几句话的意思,暗示的是捞一把郑元城。陈勤森在老太爷跟前一向省慎,不禁郑重地应了声是。   那厢老太爷点头不语,只是手捻着文玩核桃,半明半寐。眼看着就是奔八十的高寿,虽依旧两眼明烁,到底是个鹤发苍苍的老人了。   陈勤森知道他在等什么,默了一下保证道:“孙儿媳妇这边,年底我会带过来给老爷子敬茶。”   老太爷这才安沉地闭上眼,陈勤森便退了出去。   十一月下旬,陈勤森过生日,陈茂德便专专地给办了二十桌的酒席。就在陈宅前头的大院子里,请了当地的几个名门望户,还有村里的乡亲,美名其曰沉冤昭雪,为了给儿子冲个喜脱个运。   过的是公历生日,原本邹茵还和他打算好,公历生日两个人一起过,等到农历生日的时候他就回村里和陈伯婶妈过。但陈茂德要办冲喜酒,那就临时调了个头。   那天姑奶奶也被叫去拌凉菜了,摆酒是在周六的中午。邹茵周五晚上回来,隔天一早姑奶奶过去陈宅大灶,她在家里头整理卫生。   因为出门倒垃圾,风把门锁吹关上,她就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找姑奶奶拿钥匙。原本想着人那么多,混一混进去拿了就出来的,也不会被谁人注意。   不料小孩子嬉闹,踩着了她鞋子,她低头拍拍,抬头就看见了笑盈盈的张氏。   自从四月和陈勤森正式分手,邹茵都基本绕着陈宅走。这会儿看见张氏,想着私底下又和她儿子恩爱如初的,不觉有些羞赧,就乖憨的叫了声“张姨。”   天晴有日头,邹茵穿着居家的圆领衫,低头拭鞋面时,领口垂下来。张氏视力好,不经意一瞥,便看到了她颈子上一晃一荡的小玉坠。想起儿子脖子上也挂着一枚同样的,再看见邹茵白皙的锁骨下隐约几朵殷红余痕。   她大概便心明意了,面上只做着慈爱,问说:“茵茵过来了,常听阿姑说你上班忙,好久也不见你过来坐坐。”   邹茵这阵子被陈勤森惯得,下巴都似润了不少,应答:“是。就是这半年,工厂里老加班,经常城里城外的跑。”   晓得她的上进和能干,张氏瞧着喜欢,作随口问:“阿森正在里头招呼待客,你要不要过去找他?”   因为邹茵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两个人平素在人前都装得一本正经。   此刻顺着视线望过去,看到陈勤森那边一身墨色铜钱底绸衫,正与几个看似重要的贵客攀谈,即便是融在一群各色的繁杂中,他的气质也显得那么醒目。   邹茵自己没有觉察,她的目中在看到他的时候,不自觉溢出来的柔情和眷恋。嘴上只拒道:“不用了,我就是过来取下钥匙,那回头再来看望张姨。”   张氏眼光闪闪,但也不说什么,只要她还能和自己儿子恩爱,自己儿子也疼她,那就除了满意欢喜没别的了。   就叫人提了点果子把邹茵送到门外。 第四十章   最近电视台一个剧刚播完,又开始重放“韦小宝”,姑奶奶看韦小宝是很爱吐槽的,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娶一群老婆,她就觉得没什么吸引力。傍晚宾客散去,大灶上收拾完毕,她就去城里看她外孙媳妇的小孩子了,在家里也闲不住。   入深秋的时令,五点半过六点天就黑下来,邹茵自己做了点粥和小菜,吃完便躺在床上玩ipad。X市对于她是工作的城市,而在邹太婆的小房子里,却是可以回归到少女时候的最简单放松。   她住的这一块没什么人,暗夜中一楼静悄悄,二楼半层上灯光黄朦。七点半左右,收到陈勤森发来短信:“老婆,在干嘛?”   隔着屏幕也能感觉那种宠溺的温柔。   邹茵就抿唇,回他说:“在追剧,老公你呢?”   陈宅东面的二楼上,陈勤森摁手机:“在想你啊。天天追剧有什么意思。”   又问:“不是说在人前要跟老子不来往,中午跑我家来干嘛?一天不见我就想?”   邹茵想起他中午待客时的气宇,不由心有悸动。但恼他说:“自恋。门被风吹锁了,我去找姑奶奶取钥匙,谁才想你了。”   睁眼说假话,明明偷看过来的。   陈勤森也不管,只继续问:“下午看见阿姑去市里,一个人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邹茵本来没想,可这些日子基本每天都跟他腻着,忽然不在又心想得空空。她就说:“不要,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   陈勤森回了一条:“小心点就行,等我一会,我走过去。”   过了十多分钟陈勤森就到楼下,在外面敲了扣、扣扣的两声,邹茵就把门打开。   长发披散的迎他进来,陈勤森抱住她,宠溺地蹭着:“穿这么薄不怕着凉?茹-头都鼓起来了。”   “陈张宝,你就不能学斯文点?”邹茵苦恼地吊住他脖子,陈勤森嘿笑着就把她兜上楼。一起去到床上,夹克都才刚脱完,她就贴上他硬朗的身躯抱紧了不动。   他的头发短硬乌黑,邹茵用指尖细细捻着,陈勤森很舒服。低着下巴问说:“中午跟婶妈聊了什么,听着挺嗨心的?”   邹茵答他:“没啊,就说拿钥匙。问我怎么也不去看她,还问要不要过去找你?”   陈勤森听了眉眼就溢笑,暗自欣慰她能和自己母亲说话。用手指蠕她的脸蛋:“你都怎么回她的?”   邹茵被他抚得发痒,声音就有些喃:“我说过段时间有空再来,就不去找你了。”又不放心地问道:“陈伯,还有老爷子,他们会不会恼我又好上你?会我就不去了。”   陈勤森勾唇轻哂:“会个**-毛,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你跟老子结了婚,以后你就也有爹妈照应了。”   略带胡茬的下颌抵着邹茵的鼻子,眼睛亮晶晶看着:“今天你老公过生日,犒赏一下好不好?”   邹茵被他压着,顿时又察觉到一道嚣张的紧迫。晓得他话里的意思,她就赧红脸答说:“最近每天都有和你了,别乱闹,这是在村子里。”   陈勤森偏不管不听,抓着她的手去握:“怕什么,又没人会注意,老子特地洗了才过来的。”   说着声音便喑沉下来,匀出手把灯光调暗,摁着邹茵的脸逐渐往下。邹茵一下子堵得换不来气,后来陈勤森被她弄得实在想忍也忍不住,就又把邹茵拉回来,融到她少腹里面去了。   姑奶奶九点多回来,就听着楼上木头床架隐约咕呢咕呢的响。以前陈勤森也有在姑奶奶在家时来过夜,但那时候两个人都十分谨慎地把动静弄极小,就连邹茵想吟-床,都是用力地咬住陈勤森的肩膀不肯叫的。这会儿必然是以为家里头没人,才荡得这么越来越夸张。   姑奶奶也想不明楼上是谁,瞥了眼脱鞋处一双皮鞋,休闲的线棱中透着精贵。她就也模模糊糊的,年轻人的事不管,接了点水洗漱下回自己的房间。   楼上邹茵被陈勤森野劣的气势疼得眼角都溢出泪了,两个人完事后喘息温存着。陈勤森用一颗枕头给她垫着屁股不让动,邹茵窘得跟个母猪孕崽似的,她就恼他:“陈勤森你干嘛呀?垫得黏糊糊的,等下拿什么枕着睡觉?”   陈勤森噙着性感的嘴角,戏谑:“滋润你啊。一个男人终其一生的精-夜也就四斗,流掉了多可惜,等下枕老子的胳膊睡就行。”   又问她:“想吃点什么当夜宵,我下去给你煮。”   邹茵拿他没办法,估摸他可能还是想试试怀不怀得上,世间有多少夫妻都是这个样子呢,她又心软得不忍反驳。应说:“随便,那你动静小声点,别让隔壁听见了,快点儿上来。”   反正家里没人,陈勤森就穿着背心短裤下去了,厨房里捣腾了一下,从冰箱里取出寿面、鸡蛋什么的。正要转身取碗,恍然却看到姑奶奶出来探了探头,他就立时尴尬地停下。还好,灶台前的桌柜挡着半个身。   嗓子喑哑还未散去,很窘然地叫了声:“阿姑。”又作了个嘘的手势,别让邹茵楼上听见。   姑奶奶舒口气,看到是少宝就安下心了,不然刚才还想着是谁和邹茵一起。邹家的女人有个通病,就是都爱看表相爱听耳根子的浮华,担心邹茵被哪个架着眼睛的小白脸骗之类的,实在是从前邹美君年轻时候的故事让姑奶奶欷歔。   姑奶奶站在电视机的茶几旁,当然没注意到陈勤森只穿裤衩的尴尬。便哑声示意说:“二层柜子里有米酒和鸡汤,昨晚才炖的,你拿去下碗面给她吃。”说完自己就静悄悄回房去了。   陈勤森应好,他在姑奶奶跟前向来都有些拘谨,最早以前就是了。   邹茵正在楼上擦拭,看见他空着手上来穿长裤,连忙抓过被子把腿一盖。   以为他就是过来哄自己做完一次走人,还带着怨气说:“陈少宝,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陈勤森俯下来,俊逸的脸上一缕得意,咬她耳朵:“想什么呢?天冷了唧吧怕冻,上来穿条裤子下去。”   灶台上不锈钢小锅里蹭蹭冒热气,不一会儿便端上来两碗鸡汤寿面,撒了两根青菜又切了西红柿,看着养眼味道也好。   吃完两个人就抱在一起睡了,邹茵的脸枕着他的胸膛,陈勤森用手环着,这一晚上就没怎么再闹。隔天清早五点多闹钟醒,邹茵捏他耳朵,陈勤森就爬起来回去了。   那会儿天刚蒙蒙亮,雾气氤氲的,村道上没几个人。陈勤森到家闲着,就又开车去庄园里兜了一圈,看看阿克他们最近的进展。七点多回来,陈茂德、张氏还有老爷子正在吃早饭,陈勤森就取了筷子坐下。   隔壁家太太的孙女儿清早正在哭,呜泱呜泱的啼声从院墙里飘过来。反正到了陈茂德这一轮年纪的,都爱听小孩子的声音,红木餐桌上筷子勺子的不免静悄悄。   小子最近经常不在家宿夜,他们也都习惯了,只要女孩子是他喜欢的,其余他们基本不特别关注。反正嫁进门来,以后过的就都是金银珠玉的好生活。   陈茂德呷了口榨菜,忍不住就问:“那个女孩子,在哪里上班的,脾气怎么样?”   想打听又装作随意问起的别扭。   陈勤森散漫地掂着筷子,答说:“在公司里上班,做个小主管,人还可以。”   陈茂德默默舒口气,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工作更好,做个小主管可见还是有点文化涵养的。觉得很满意了。   他想起陈勤森买的那套房子,之前因为是和邹茵两个人一起租的。他们这一辈大人都不爱打扰小一辈生活,那时候也就没去看。   现在就说:“你X市买的那套房子,反正眼下就你一个搁置着,改天我有空过去看看,想想怎么给你们装修下,以后让她住的也舒服点。”   陈勤森想起邹茵挂的那些毛巾内衣裤什么的,便忙推却:“暂时先不用,最近庄子里忙得喘不过气,年后还准备进一批新树苗,用钱方面比较紧张。”   老太爷那厢一直沉默地、使着筷子不吭声。   陈茂德猜着他一定是在支着耳朵听,到底是宝一样看大的孙子要娶孙媳妇儿。他就大起嗓门来:“歹仔,是我给你出钱、出力装修,又没叫你操心!马上就过年又长一岁了,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张氏寻思着邹茵一定是还在为难中,也知道儿子从来对她都是百依百顺的,反正两个还能好就行。张氏就对陈茂德撇嘴:“人还没见呢,年后见了再说,催什么,先不着急。”   陈勤森点头:“婶妈说的是。”   陈茂德怕老婆,只敢讪讪应道:“家后你自己不急?不急整天跑去隔壁家,逗人媳妇的小囝囡?”   陈勤森本来想借此机会说自己不能生,想想又没张口,等以后结婚了真生不出再说罢。   邹茵睡到早上九点多醒来,看到姑奶奶正在天井里洗菜,脸上不禁悄悄惊诧,庆幸最近都没用套,要不被姑奶奶清理卫生看到就尴尬了。   假模假样问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的?   姑奶奶算是把她那点脾气揣清楚了,也不揭穿,甩了甩菜叶子:“七点多才到,给你煮了小米稀饭。你小表嫂说那个男孩子给你推了,让你自己抓紧点。”   陈勤森是五点多就走了的,邹茵听她这么说才安下心来,便刷了牙去吃早点。   吃完,姑奶奶看见她又去电视柜下面找织毛衣的针,又拿了两系灰蓝的毛线上楼。十一就看见她买回来了的,因为何惠娟生宝宝给耽搁住,买这种颜色猜都知道是给谁,姑奶奶看见了也跟没看见。   反正茵茵这个女孩子,她就是离不开陈少宝了。两个人不管谁对也好,谁错了、气着了,就是谁黏着谁也分不掉。 第四十一章   周天吃完午饭,邹茵就去看何惠娟。   那会儿郑元城刚好也在家,何惠娟正跟他一起坐在床头给安安换尿布。一个多月已经出月子了,何惠娟奶好,喂得小肉一截一截的,可爱灵活。何惠娟两手扶着胳膊不让乱动,郑元城蹲在床前,给她系纸尿裤。她用小脚丫子蹬爸爸,被郑元城抓起来亲了亲,笑了句“小调皮。”   换好了,何惠娟就抱进怀里,说这么小就会欺负爸爸了,看爸爸给你换的尿裤好不好?安安给爸爸打几分啊?   出月子何惠娟身材恢复不少,但还在喂奶期的女人,肯定是有些臃肿。站在郑元城跟前,一身睡衣睡裤与郑元城的西装革履就有明显的气质区别。   看见邹茵提着玩具和水果进来,便兜着安安的小手打招呼。   郑元城转头看见邹茵,便问她:“来了?那天阿大去给勤森赔礼,喝了十几杯白的,以后是没胆再来寻你麻烦了。”   想起当日情形,邹茵难免不好意思地谢过,应说“没事过去了就好”。看到郑元城搁在沙发旁的箱子,便随口问道:“你们三口之家,这是准备要去哪里度蜜月呢?”   何惠娟兜着宝宝嗔怪:“哪里轮得到时间陪我,魏老大叫他一起去三亚看个项目,这一去得要七八天。等下就要走了,不然还可以叫他开车带我们出去吃个饭。”   郑元城听了就抚抚她的脸,歉然宽慰道:“也就去几天,事办完了立刻就回来。下个月接你去X市,以后就不用两头跑了。”   何惠娟眷慕地望着他,自生了他的孩子之后,就更加的觉得两个人是为一体。   电视里正在放地方台新闻,刚好播到一段化妆品商行的开业剪彩,魏老大、魏欣怡,还有郑元城三个人并排站着,阿大退后两步。确实的说,自从郑元城帮着打理之后,魏老大的生意果然上台面了许多,不像从前被阿大搞得乌漆抹黑。   屏幕闪了下雪花,画面里魏欣怡长发乌黑顺柔,清秀靓丽,对魏老大笑说着什么,又仰头水汪汪地凝看郑元城。   何惠娟瞥一眼,好奇问:“这个女孩子是谁,以前没见过,怎么跟你们挺熟似的?”   郑元城顺势看,目光微黯,做一脸淡漠道:“是魏老大的妹妹,比较单纯而已。那我走了,回来接你。”   说着就亲了亲母女两个。何惠娟见他浑不在意的样子,知道他平素几乎都是不搭理女人的,也就没多问。   邹茵坐下来和她聊,问她:“郑元城这样子,最近是越来越忙了。”   何惠娟说:“他忙得高兴就行,听说这次去三亚,如果能谈得好,以后每年到手至少就有数百万,回来就给我们母女换房子。”   邹茵先前还有些担心郑元城会不会被魏老大坑,但听这么一说,想想郑元城本来秉性就比陈勤森干脆,能进展这么迅速也是情有可原。   便替何惠娟高兴:“那你总算要跟着熬出头了,赶明儿我可等着喝你们喜酒。”   何惠娟摇头:“恐怕还得晚点,他前天刚问过我,能不能再等他稳定两三年。想想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虽然我也急,到底也不差再等等。”又问邹茵:“你什么时候和陈勤森成呀?”   邹茵答说:“应该是明年,答应他过年去给家里大人敬茶的。”   何惠娟就嬉皮地探她肚子:“看看,该不是奉子成婚了?”   邹茵拍她手,想了想迟疑道:“我倒是还想有。他前面偶然去体检,检查出来是不育,早前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有问题的,这要等怀上不知到什么时候。”   俩闺蜜之间说话不隐瞒,何惠娟听得显然讶异,诧然道:“之前都没听你说过,邹糖糖,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他又和好的吧?不带这样的,那你今后还怎么当妈妈?”   邹茵咬嘴辩解:“也不全是这个,陈勤森他人挺好的。反正都做好试管或者领养的准备了,你先别说出去。”   现在肯承认他好了。何惠娟犹在唏嘘,调侃起来:“你又没和别的男人好过,怎么就知道别人没他好?要我说,就是骆希鹏也不错,豪门大公子年轻有为,对你一见钟情,还英雄救美过。真嫁给他,以后日子不比跟着陈勤森在村子里差。”   话里头带着暧昧,一定是听郑元城提起过之前下药的那段。邹茵气恼得佯作要掐她,两个人打闹了两下,看安安打哈欠要喝奶,邹茵便告辞了出来。   不几天,陈勤森就见了骆希鹏。这次是私下里单独的正式商务会见,没有带女伴,骆希鹏只随身跟两个助理,陈勤森带了阿K和几个小弟。   骆希鹏表示倾向于与陈家合作,但如果能够以一种稳妥、可持续的模式,把魏氏的地皮容纳进来,做成集成商圈肯定是最好的。陈勤森便把之前所提的,关于魏氏单独辟出一个独立项目,三家共同合股经营一个子公司的想法提出来。   因为账目独立,经济互不交涉,且互相监督制衡,那么就不怕魏氏再耍猫腻,这个办法倒是合了骆希鹏的意。话传到魏老大的耳朵里,十一月换季,魏欣怡有些过敏性呼吸症状,魏老大这会儿正带着她在三亚度假,听了电话里手下的复述,就说考虑考虑几天,回去了再给答复。   碧蓝的游泳池旁,充裕的阳光将水温晒得舒适。魏老大坐在太阳伞底下,身旁助理问他:“老大这件事准备怎么办?”   魏老大闷声应:“做是肯定要做的,钱就堆在那里,没有不赚的理由。”   看那边,水波潋滟,郑元城正在教魏欣怡游泳。魏欣怡穿着半截的泳衣,剔透玲珑,曼妙娇美,郑元城身长健阔,正在手把手教她姿势。但魏欣怡怕水,只敢伸出去划一步,立刻就扶住郑元城的腰不敢动。   助理看见他两个人那么近的贴着,就准备上前去阻止。   被魏老大伸出一臂拦住,魏老大慢悠悠地说:“我有利用到他的地方,他应该心知肚明。欣怡是我送给他的,如果他真心实意和我做事,那么该怎么样对她,他心里清楚。如果心里揣着弯弯道,他就不敢对她动手。我倒要看看他受不受住这个考验。”说罢就眯起眼,打量那边动静。   温和的池水荡漾着细腻的肌肤,魏欣怡贴着郑元城的胸膛说自己笨。   郑元城安慰她道:“阿怡学不会没事,你在我这里笨,我也会包容你。万一今后落水了,我跳下去捞你就是。”   魏欣怡听得感动,不禁轻轻垫起脚尖亲他。甜润无杂的青涩,郑元城舌头僵了一僵,后来就眼睛一闭回应了上去。   那天午后两个人就没离开房间,淋浴冲着二人熨帖的身体,寸缕无着。魏欣怡第一次看见男人的样子,也为自己的敏感而羞涩,只是把脸贴着郑元城不敢看下面。   郑元城宽抚她,揉她的肩说:“如果害怕,现在就穿起衣服,我送你回房。”   魏欣怡又不肯走,抱住他低泣:“阿怡愿意为元城哥献身,也不会和惠娟姐争抢,只要元城哥对我好,阿怡就心满意足。”   然后郑元城就抱她去了床上,只是闭着眼睛用力地亲昵着,秀美的身段在他的浓烈下如同渡劫,他得忍住这种诱惑。   魏欣怡被陌生的热席卷得浑身无力,险些都要昏厥。房间门外,保镖阿锋面无表情地笔挺站着,那娇吟的声音一点点穿透他的耳膜,他眼前仿佛又看到初次见面时的魏欣怡,还是在他十七八岁刚从农村里出来,到X市闯荡的时候,那么干净纯粹得晃人眼睛……   后来魏欣怡晕得不行,郑元城就起来给她倒了点红酒,指尖悄悄渗下一颗小药-丸。   然后俯下去,贴在她耳垂轻含:“阿怡喝点酒,等下就不会那么痛……”魏欣怡对他没有不服从。   等到傍晚,菲佣进来送点心的时候,两个人正好在卫生间淋浴。菲佣眼往床上一瞥,就看见翻开的被子下,白色的床单几点殷殷的红。   她就下去汇报。魏老大听完松一口气,四十大几的他已经对黑-势略感倦惫,眼下正是缺得力人手的时候,所幸郑元城没让他失望,到底经受住了他的试探。   隔天魏老大就给了郑元城一张两百万的卡,对他说:“我不管你怎么照应其他女人孩子,反正对阿怡你要衷心的好,她不是会计较的性子,只要她是过得真开心,这个钱,今后我们就一起赚。”   这是把郑元城纳入了自己人,郑元城依旧是淡漠着脸,不亢不卑地应下来。后来的那几天,魏欣怡和他就都名正言顺地住在了一起。   一周后从三亚回来,陈勤森便收到魏老大那边的回复,同意答应另辟公司合股经营。项目的负责人,不出意外的果然是郑元城,应了先前老太爷对陈勤森私下的嘱咐。三方初步拟定股权分配,地处最黄金段的陈家占3.6,骆氏和魏氏约3.2,骆氏出钱,魏氏出地,魏老大对此没话说。   当地电视台和报纸,还就此三大财团的合作进行了报告,照片里陈勤森、骆希鹏、魏老大、郑元城还有魏欣怡都露了相。当时的魏欣怡是站在郑元城身旁,但因为郑元城恰好背过身去,因而并没谁人注意到这种位置关系。   郑元城给何惠娟在X市二环内的地段按揭买了套复式房,准备十二月初收拾下搬进去,把一辈子勤恳低调的何惠娟爸爸和后妈好一番感慨欣慰。但他倒是越发的忙碌起来,一个星期就只能回去看她们母女二三次。   十二月九号那天,陈勤森过农历生日,带了邹茵在一家大厦顶楼的观景餐厅吃饭。持续的忙碌,使他看起来略为清减,两个人最近待在一起都少了,经常隔三五天了才住一次。   邹茵提前给他定做了手工蛋糕,还送了一条灰蓝色的针织围巾。不到一米的长度,就适合卷起来围一圈扎个系。但陈勤森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收到女人亲手织的礼物。以前邹茵上大学的时候,也有写生作画,或者涂鸦手帕什么的,偶而觉得合适的就顺手送他一条,以为陈勤森早都扔了的,但他其实都压在他东面二层小楼上的书册里。   这段时间陈勤森可吃香,自从知道陈家的地皮以后是金山银山,多少媒婆都巴着想给他介绍亲事。往常陈太太张氏来者皆是客,都会认真的听媒婆说上两句,考量考量,这会儿倒是都给挡了回去,说自己儿子已经有女朋友了。于是暗地里又多少人羡慕,是哪个人家的女孩子有这么福气,能够被他大少爷看上,嫁进去做他家的少奶奶。   不知他两个背地里腻得浓情蜜意。   陈勤森轻叱说:“织了有几天?针线丑得一比,给你的钱也舍不得给老子买条上档的。”   邹茵就叫他:“那你扯下来还我。”   陈勤森却又不舍得,五指交扣住邹茵的手,站在天台上咬她的耳朵问:“要不要请几天假,带你出去玩几天啊?”   自从11年张晓洁的误会闹出来,两个人已经有好多年没在一起出去玩过了,等之后地皮事情一忙起来,只怕时间又乏乏。邹茵听得心动,只微一错目,却看到对面的回廊上,隐约好似郑元城牵着个秀美的女人进电梯。她就提醒陈勤森转头看。   陈勤森回头一觑,他的视力一向是顶顶好的,但含糊地回过头来,挡住她视线:“还没做就头昏眼花,那边哪有人?问你话也不答。”   邹茵再一看,电梯门正合起,回廊上空空。她就大约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应道:“20号要去一趟莫斯科参展,哪里有时间再去,你又那么忙。”   陈勤森听得讶异,怪她不早说。咬了咬唇,忍不住又问:“要不老子陪你去?再忙也是到年后,一个人去被老毛子上了怎么办?”   邹茵其实也有想叫他陪,之前只是怕他忙,听他这样讲就捶了他一拳:“不正经。那你明天赶紧把身份证给我,我交给行政去办手续。”电梯到,两个人便攥着手进去了。 第四十二章   因为是公司集体办理,签证等各项手续很快就搞定下来,20号清晨邹茵与陈勤森便坐上了飞往莫斯科的航班。   随行同去的有市场公关部、采购部,以及邹茵的设计部与工厂的高级技工各两名,年纪一大,考虑到老婆孩子丈夫的,带起来麻烦,因而只有邹茵等三名员工带了家属,加起来统共十一人。公司承包家属一半的差旅食宿费,其余的自理,不过陈勤森并不在乎这些,他去就只是想陪伴邹茵而已。   自从八月在S市的展会上,老板尝到了传统迈向高尖化的商机与利润,这次比上回更下了些血本。展会在莫斯科一所很大的科技博览厅内举办,20号从国内出发,隔日到达便开始布场,正式开展到26号上午结束,一共持续五天。   公司预定的展位在一楼,面积尚可,不算很显眼,但也不隐蔽。这次带去的一批高尖工装产品,从深水领域到高空作业,无论材质、性别美观、实用功能性,以及衍生产品等都相当新颖优良,是邹茵带着设计部与工厂的技师在连续多月加班后不断改进的成果。   说是自带一名家属,但其实过来了也并没时间去玩,人手忙不过来,21号陈勤森便帮忙布置了好长时间。22号正式开展,邹茵便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与各国的投资商或者需求方之间沟通引导。   陈勤森是基本听不懂鸟语的,但他对邹茵的工作从来都不施加干涉,更甚至说,当年正是因为邹茵的学习好,而使他对她一眼刹然心动。如果她只是拥有一张美人皮,却跟那些整天围在他身边求宠讨娇的女孩子一样,或许他也就是撩撩她就弃了的。在对待婚姻家庭方面,陈勤森一开始就相中她做过日子的老婆。   人生地不熟的出去也无趣,邹茵在谈客户的时候,他就站在外侧的墙边,手插着口袋等待。时而向邹茵瞥过来一眼,便戏谑地挑眉笑笑。隽挺有型的身躯,穿一件皮夹克端端的站在那,着装并不显眼,气质却是十分的卓然出挑。   邹茵时而聊着聊着,也会抛个眉眼过去给他。没人的时候,她就过去牵他的手,进柜台里头坐一会。她是怕他过来陪自己无聊的,因为知道他其实事务忙碌,倒反而对他比平时更关护起来。   在各国各色的参展人员中,皮肤白皙,冷静中又带着东方水柔的邹茵,暗中是多有受到瞩目的。譬如经过二楼的随廊,经常会听到私下几个打招呼:“嘿,Guy,一楼China展区有个美人儿很耀眼,你有没感兴趣关注下?”   邹茵才来不两天,就有楼上美利坚的一个小伙子,在当天闭馆的时候下来给她送了束花,问她有没空出去坐坐,一起共度良宵。   原本这种展会,就是很容易擦出一夜-情或者缘分的火花的。   那会儿陈勤森就两眼睛盯着邹茵看,俊逸的脸上散漫无波的。邹茵先还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又会一个气血上涌,走过来拳头一挥,干到美利坚小伙的鼻子上。   但陈勤森只是勾唇笑笑,对她道:“老婆,在那边勾三搭四的干嘛?当你老公眼瞎。”   难得他终于不再对自己阴狭偏执,邹茵就欣慰地舒口气,用英语解释说:“Sorry,He is my boyfri 第四十三章   是一只头戴粉红色绢花的绿皮龅牙鳄鱼, 依稀曾在邹茵的微博里手滑点赞过几次,还有一次更大半夜翻阅到她二三年前的内容, 邹茵之前只当是个失恋的路人娘-炮,所以还留着一点印象。   当下只觉心里哪根弦紧了紧,指尖划开了主页面。   竟然会是陈勤森注册的ID,@绿è森林,简介:作不死方休。   统共就才一个粉丝——微博新人助手。二十多条的博文,稀稀寥寥记录了他这几个月的心境,邹茵从最开始的往近刷。   2014年4月——   [9年的感情, 说不要就不要, 老子真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   还有一条,应该是四月家族祭祀那次,和他闹分手闹到被黄瑶大嘴巴散出去:[就闹吧, 面子都被你伤尽了!]   2014年5月,叫他去家里拿行李——   [大早上收到她短信,唧吧又胀了,想做-爱。]   2014年6月的,是一张他捏着应-招-女郎广告页的手指照片,配字是:“气疯了!”   那个晚上他一连气发了三条, 九点多、十一点多、凌晨三点多。   [邹糖糖你他妈就是个婊-子,欠人操-穴你就直说!]   [真该去找一群女人睡几次, 不至于被她折磨到这么痛苦。]   邹茵记起来, 应该是在H市进修时, 被骆希鹏亲了下额头, 然后回去喝了感冒药很早就睡下的那天,没想到他真的一晚上没合眼。   她便咬了咬嘴唇,又继续往下翻。然后是8月展会期间——[看到她了,忍着别跟她打招呼。]   [还是把她做到流水了,肯不肯回心转意的,就问她这最后一次。]   8月底又一条,[傻啊,怀不上早说。]配图是一本绿色小册子的logo,协和字眼。   还有十月的:[生病了像只可怜的小猫,缠得又叫人心软,还是想疼她。]   再后面就是最近的了:[套路真够肉麻,偏偏吃这一套你能怎么办?]   [邹糖糖,老子是有多爱你啊?]   [想了想还是张不开口,到底该怎么忍心,对三个老人撒这种谎。]   邹茵盯着那两个字“套路”,怔了一怔划开主屏,果然又看到他阅读器里的电子书名:《哪些甜话女朋友爱听》、《事半功倍的撩女妙招》……修理破损家具,送蛋糕甜点,周末看场小电影;生病时当然要照顾啊;偶尔装成一只不受宠的小-奶狗,你会有甜头尝;再想上她也得先忍着,忍得苦中苦,方能撩到她主动脱光衣服就范,此后一定会对你死心塌地……诸如此类,等等尔尔。   邹茵看着看着只觉得心都麻僵了,听见里头陈勤森关淋浴的声音,便赶紧划掉app,摁黑了屏幕。   陈勤森冲完澡出来,旅馆房间里供暖充足,他健悍的身躯缠条浴巾,皮肤上还沾着氤氲的水汽。看见邹茵攥着自己手机,一脸茫茫然的模样,不由敛声问:“丢魂了?一个人坐这发什么呆?”   邹茵反应过来,忙按捺住心思,答他说:“何惠娟刚才给你打来电话,被我接了,说是发现了郑元城和魏老大的妹妹……他们两个的事,想问你是不是真的?   她的语调有些哆,但这样的事于她也确然是大事。陈勤森吁口气,随口应一句:“真的假的又能怎样,路是他自己选择,老子还能把他拽住不让?何惠娟知道是迟早,反正早和晚的,都得受伤害。”   说完便擦擦湿气,从行李箱里剔出一条内裤穿上。   邹茵看着他下面那个晃来晃去的,平日里宠他看他哪都好,怎就突然觉着这么刺眼。她就闭了下眼睛,不死心地试探道:“陈勤森,那天在观景餐厅你也看到了?你会不会也像他那样,以后有事了也背地里瞒着我?”   眼睛涟涟的盯着他英俊的脸。   陈勤森哂了哂嘴角走过来:“瞒你个**-毛,谁还能像老子这么疼你?”俯在她耳畔啄了两下,便要给她解衣扣子,抱她进去洗澡。   邹茵心一凉,拍开他的手说:“不用你来,我想自己洗。”   进到淋浴间,照暖灯下雾气蒸腾着,温热的水漫过脸、滑过光洁的肌肤。邹茵的眼角便忍不住的酸,原本因为陈勤森说自己不育,无意间散去好几个月的郁滞,又层层的包裹了回来。   她想起夏天的末了,从拘留所里接陈勤森出来,他坐在她的副驾上,面带憔悴的对自己说:“那天唧吧痒,去医院干脆做了个全身检查。事是没事,就说龟-头太久没做闷骚了,还有精-子成活率低,难下-种。”   ——[到底该怎么忍心张口,对三个老人撒这种谎。]   ——“但勤森是长房嫡子,陈家这一门不能无后。茂德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当了爹,分手后限你一年内必须找到合适的成家,找不到就由我来安排。”还有四月分手时,老太爷平静的谆谆念嘱。   邹茵咬了咬嫣红的唇,心里那种被包容、被耍弄的矛盾与憋屈感又涌上来。   气他陈勤森,他根本就没有改变,还是那个为了得到就能够不折手段的流氓陈张宝。她想到自己陷进的是他一步步下好的套路,还有用他的话说,之前对他那些主动就范的“骚”样,她就只是仰起下巴让水冲自己的脸。   二十几分钟了还不见人出来,陈勤森躺在床上无聊地摁开手机,怎么划拉着却看到一本打开的电子书。他也就是刚开始那阵瞄了几眼,后来就都懒得再动过,一时浓眉不禁皱起,这才察觉到邹茵在里头淅淅沥沥的不对味。   他就去拉卫生间的门,发现拉不开,再狠扳了两下才扯开。果然就看到她在里头眼睛湿汪汪的哭,他就无奈地去扶她说:“做什么了,莫名其妙又这样?”   邹茵推开他:“你出去,不要你碰我。”   陈勤森猜必定是被她发现了,执意地抓过她肩膀解释:“笨是不是?老子看那些也是为了你好,你嫌弃老子不浪漫,老子不看怎么学得会?”   看邹茵依旧气着不理,又接着说道:“就是偷看了你的微博,也是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几年前没误会时,你不是也挺爱我?现在证明老子什么都没做,你还想怎么闹?”   邹茵之前都以为两个人这些日子是情到深处的自然浓,哪里知道却是他冷静的一步步下套,想想就叫人羞辱。   但她气的是他偷翻自己的病例,然后骗自己不育,邹茵就凉薄地应说:“那是因为你自己也不记得,但如果真的做了,你也就是做了。陈勤森你还是这副老样子,糙蛮、哄骗、耍手段流氓,我一点都不想听见你说话!”   晃着两个大乃子和翘娇的白-臀,就把陈勤森往卫生间外面推。身上的水在陈勤森刚换的内裤上滴得都是水渍,陈勤森只得无奈地退出来。心塞地点了烟,又记起今天已经抽满三支,就只是空空的在指尖燃着。   邹茵擦洗完裹着浴巾出来,在行李箱里找了一套水红的秋衣秋裤换上。看见他还在,她就扔了一套保暖内衣过去,把羽绒服和钱包都塞到他怀里往外撵,鼻音呜咽:“叫你出去了,反正你钱多,自己再去找个地方住。”   力气也是蛮大的,狠心绝情最是妇人心,陈勤森被搡得直往门边退。他就靠在门板上,用低醇的嗓音说:“邹糖糖,隔壁三四间都是你公司同事,你大半夜这么闹着,是想叫他们出来劝还是不出来?”   一双锐利的长眸盯着邹茵的脸,这会儿又镀上了一缕做老大的阴冷。   到底比邹茵长五岁,每当他这副社会势气时,邹茵还是微有心惧的。嗓子眼提一提,也觉得这样未免不妥,便松开他赌气地回到床上,躺在角落卷了床被子闷住头。想想还憋屈,又把晚上才戴的钻石戒指摘下来,扔到了被面上,然后就背过身子不理人。   背影是很美的,脊沟婉婉的就像条美人鱼,陈勤森被折腾得也是懊恼,只得捡起戒指收回盒里。躺到床上去揽邹茵,语气缓和下来:“零下二十几度你把老子赶出去,半句鸟语都不会说,你是想把我冻死?就不能忍两天回去了再撒气。”   邹茵不应他,他就抱她,邹茵拧了下没推开,他就一直抱着。后来陈勤森的唧吧就硬起来,抵在邹茵的沟缝里磨弄着,哑声问她说:“都这么烫了,做一次好不好?”   “不好,嫌你可恶。”邹茵攥开他的手。陈勤森偏不管不顾,一手探到她锁骨下捻着,一手便勾开她的秋裤,在她的臀上咬起来:“是老子的女人就得跟老子做,想打想骂做的时候随你打!”蓦地一下便挺进去了。   那天的邹茵,被陈勤森顶得好像宫门都开了,脸颊也不自禁颤-栗起来。她后来眼泪就眶不住,觉得他太氓痞太过分,却偏偏又把自己宠得满心矛盾,她就抱住陈勤森的脖子说:“陈张宝你本性难移,谁要你这么骗我的,我也不要你可怜……跟你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陈勤森只是扣抬着她,磨着唇齿回应道:“想什么呢?天塌下来你老公都会在你身边!”   做完之后两个人都不怎说话,就只是沉闷地睡下去。隔天是圣诞节,展馆新增了不少游客,邹茵变得更加忙碌起来,陈勤森就枯坐在外面的候客厅里,萧沉沉地翻杂志。   晚上两个人没出去,还是陈勤森箍着邹茵强行索要的,邹茵推不开,屁股在他的腹胯上蠕得像一条蛇,对他又爱又恨。隔天26号展会结束,一行人收拾了小半天,当天夜里十点多就起航归程了。   到X市的时候是隔天傍晚四点多,冬日的天空灰蒙,冷风中夹带着海港的湿气。因为第二天正好是周末,可以休息两天,大家显然都倍感舒心。邹茵和同事们告别出来,陈勤森的车就停在机场外,一边开车门,一边问她:“是直接回村里,还是去你或者我那边住一晚?”   她气他欺瞒自己,他也不想在她面前提及这事,只怕把矛盾引燃,这两天两个人就基本只是平淡的按捺着,明面上公事公办的说话。   下飞机邹茵就不想装了,答他说:“你要回村就先回吧,你去你的,我去我的,今天很累了,想好好休息。”   陈勤森嗅着了危险的气息,他就关门过来,俯身看她:“邹茵你是又想怎样?我就直了告诉你,这次你肯也肯,不肯也肯,老子没那么好脾气再由你闹!”   邹茵被他迫得气息一紧,知道他的霸势无赖,她的眼睛不看他:“你想什么乱七八糟,我就是心里有事,想安静几天,你能先不打扰我?”   陈勤森纳了口冷气:“几天?”   邹茵牙一磨:“十天。”   陈勤森竟也没有阻拦,只颓唐让步道:“好,就给你十天。十天后老子来找你,你自己看着办!”又叫她:“钥匙给我留一份。”   也是被她弄怕了,为着要防备一手。   邹茵摘下钥匙给了他一把,陈勤森隽挺的身躯便朝黑色吉普走过去,一会儿开出广场,邹茵便招手拦了辆的士。   下车后顺路买了两把青菜、一盒葡萄,回到家,看到桌面上落了层薄灰,她就干脆又拧抹布、淘了拖把整理一番,然后便洗澡吃饭上床睡下。   第二天醒来,八点多给何惠娟打了电话。许多天过去,何惠娟的声音在话筒里有些喑哑,但还算平静,说已经从郑元城给她买的复式房里搬出来了,在之前住的小房子。   X市房价昂贵,那个小房子是之前她后妈凑钱给她买的,五十几平米的半旧二手房,好在地段还算尚可。邹茵便收拾了一番过去看她。   那当口何惠娟爸爸正在厨房里煲汤,安安在小床上酣眠,攥着粉嫩的小拳头,安静得心疼人。她后妈在整理东西,应该是才搬回来没两天,看起来器物还有些乱。   何惠娟这次没有穿之间臃肿累赘的睡衣睡裤,换了件修身的高领毛衣和一条皮裙子。短短的几天内好像瘦了一整圈,人憔悴苍白了许多,看着又回到之前没生育时的出挑样貌。   门口墙脚落着十几个烟头,邹茵进去问她:“郑元城呢?”   提起名字还有些怯,生怕又戳到她难受。   何惠娟后妈在小间里代答:“前脚刚走,早上六点多就过来了,娟娟不让他进门,也不给看孩子,在外面站了两个多小时,只好就走了。每天都过来。”   末了又叹口气:“何必呢,哎。”   何惠娟的后妈和爸爸,是在那天晚上收到邹茵的短信后,打电话过去听着不对劲,便忙大半夜的打车到了X市。因为知道她这种水火不容的脾气,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到地方,看到客厅里被摔裂屏幕的手机,模模糊糊两个贴近的人影,一时怔得话都说不出来。何惠娟的爸爸是个老实人,给郑元城打电话过去,也不敢骂,就只是谆谆的叨念道:“元城,你这么对娟娟,不知道她多伤心呐?”   彼时已经是凌晨12点半过了,郊区魏家的别墅里,魏欣怡正感冒不舒服,郑元城给她涂指甲油,涂得她清凉凉痒丝丝的。他也甚耐心,不知他一个隽朗酷硬的男人也会对人这样细腻,魏欣怡不禁伸平手指,柔声笑:“好看。”   空调开着暖风,她腿上轻掩着鹅绒被,躺靠在床头。穿一件雪白丝柔的吊带睡衣,勾勒着锁骨下轻颤的美丽。她想要了,那种事情就是不知道的时候没感觉,知道了就会老想,哪怕害羞也是会想。   秀目盈盈地望着郑元城说:“元城哥不累?今晚和阿怡一起休息?”   本来两个人最近就一直都是同吃同住的,她这句的“一起”,大抵也是豁出去暗暗祈盼他了。   郑元城目下微冷,只宠溺地抚她纯妍的脸颊说:“最美好的要留在最重要的时刻,那天是我意乱情迷,控制不住提前要了,是对阿怡的不尊重。阿怡是我心中的美玉,再忍忍,等到了结婚我再好好疼你。”   魏欣怡被他一番话讲到感动,便娇羞地乖乖点了下头:“嗯,好。”   郑元城正要熄灯拥她睡下,电话便突然响了起来。他出去接,便接到了何惠娟爸爸的那一句,进来的时候眉宇间都是冷峻,拿了西装外套就要往外走。   魏欣怡担忧地坐起来,问他怎么了?   郑元城就只答一句:“惠娟那边出了点事,我得过去看看。”   简短利落,毫不犹豫的回话。魏欣怡听得一瞬间心有空落,但还是体恤顺从的,只依依不舍地让他赶紧去了。   那会儿何惠娟还没搬出来,新买的复式在市区二环内。郑元城到的时候半夜快三点,何惠娟还在哭,往日灵动睿慧的眼睛,哭花了肿得像桃子。   郑元城进去就抱起她,连连地对她喃语:“对不起,惠娟你听我解释,老子没动过她!”   “魏老大当年在郑氏的集团里动了手脚,那个背叛的骨干就是他收买的,但他此人刁钻猜忌,下手狠辣,必须得用点计谋让他对我放下戒心。暂时我还不能给你什么,但最迟你再等我一年两年的时间,我会给你和安安过上优越的生活,我们再回到和从前一样!”   他解释着,何惠娟站在他身旁,额头贴近他硬朗的下巴。就只是木木然地听着,然后问:“元城我就问你,那些照片是不是真的?”   郑元城骗不来,默不言语。   何惠娟的嘴角立时便瘪下来,咽呜得好难看。对郑元城说:“不管你做没做,那你也是摸了亲了抱她了,这和做有什么区别?你走吧,既然都这样了你也别信誓旦旦,我不想再看到你。快走,别叫我难受!”   她就抓他的脸,不让他抱孩子,新生的婴孩大约与爸爸妈妈心有灵犀,那一晚上呜哇哇的哀哀哭得厉害。何惠娟后妈只得抢过来,自己兜在怀里安抚着。   郑元城被何惠娟挠得很狼狈,就只是立在那里,随便她怎么哭斥怎么惩罚。天明后衬衫领带都被扯歪了,后来魏宅那边打电话过来。   魏欣怡的别墅是单独在郊区的,平素不和魏老大同住,只有专门的姆妈和菲佣照顾着。听姆妈在电话里说:“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欣怡小姐早上烧得更厉害了,一直在呢喃着先生的名字。”   那会儿郑元城还不能确定照片是谁发给何惠娟的,倘若是魏老大,那么他此刻的表现一定是慎微的。郑元城便在电话里沉声应道:“知道了,告诉她我很快就回去。”   告诉她、回去……?   这样的用词,何惠娟唇角哆嗦地看着,心便渐渐薄凉地往深谷里落。   郑元城看她,因为哭闹而憔悴臃肿的脸,愧欠万分地低头宽抚:“惠娟,这一两年,可能都是这样。但我之后,会来给你好好解释的!”   说着就披上外套下楼去了,留下何惠娟吧嗒一声坐倒在床沿。   事情不是魏老大让人做的,魏老大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给他一个杀手锏分心,并不知道背地里是谁,但乐意看郑元城是怎么处理这件事。   郑元城必然是有痛苦纠结的,否则太风轻云淡,未免说不过去。   看他每日出门去何惠娟那边回来,脸上都带着颓靡与纠结,魏老大就示意保姆。有天中午天晴,魏欣怡在别墅的花坛边晒太阳,保姆就对郑元城说:“叫欣怡小姐也怀一个,先生就不会这么痛苦难舍了。”   郑元城沉声吭了句“唔”,这便算是应了。话传到魏老大耳朵里,魏老大扯了扯嘴角,心下微松口气。   ……   这会儿邹茵听到这些,她也不懂该怎么安慰,显然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她就问何惠娟说:“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何惠娟倒是努力平静了,虽然多有憔悴,但那脾气中的快刀斩乱麻又上来,应她道:“打算卖掉房子,再盘掉店面。邹糖糖,我想换个没有他的地方,带安安去过一个崭新的生活。”   时值年底,新闻里播报到处都在霜冻下雪,这种时候一个女人带着婴儿能去哪里呢。   邹茵听得蹙眉,两手轻轻地兜着睡醒的安安:“孩子还这么小,都快要过年了,你一个人在异乡异地怎么应付得过来?要不等年后你恢复了些,我陪你去趟旅游散散心,不要太辛苦自己。”   何惠娟默声。   她爸爸便在旁边附和道:“去的是H市,不远,她小姑在那边,没有结婚,一个人单住着。已经说好了,这边的房子店铺慢慢来,先过去散趟心,住段时间也好。”   既听这么说,邹茵才放下心来。元旦的三天她除了处理公司事务外,便多在何惠娟这边帮她宽心。五号何惠娟便走了,H市在隔壁省,也是个环境上佳的著名宜居城市,何惠娟的爸爸陪她过去,邹茵清早把他们送到动车站,然后便一个人搭公交慢悠悠的坐回来。   最好的朋友就这样离开,她的心也难免空落落,时有回忆起从前的事,便感到几分酸涩。好在年底工作忙碌,除了要针对这次的展会做长篇大论的总结报告,还要应付日常的事物,经常晚上到家还要加班,倒也填补了空虚,没有太多的空暇去想其他。   八号那天陈勤森发来短信,问她想得怎样了,周五晚上看电影有没空?   邹茵算算已经过去十一天,就也没忸怩,答说好。   周五下班陈勤森来接她,那天是个阴天,他穿着黑色的棉服站在大楼前,侧影在风中精致如削。看见邹茵俏生生的从电梯里出来,陈勤森就摘掉手套牵住她的手,问她要去哪里吃饭?说先吃点东西,电影七点四十五才开始。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莫名的叫人心安且舒适。邹茵答说:“好,都可以。”   两个人便在万达三楼的美食城里,就近吃了个鸳鸯小火锅。看的是当年上映的新片《推拿》,反正淡淡的,看的不是电影情节,只就是想见一见面的味道。   送邹茵回来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分岔路的便利店门口,陈勤森又买了包烟。然后问邹茵:“去哪边?”   邹茵刚准备说:“陈勤森,我们还是分手吧。”   陈勤森便仿佛洞穿她,即刻冷蔑地打断道:“邹茵,你不想今晚被老子做得太惨,最好就别把那句话说出来。”   说着便过来攥住她的手,把她往副座驾里搡进去。 第四十四章   后来去的是邹茵那边。   一路不怎么说话, 陈勤森在楼下店铺里买了夜宵,市井化的小区普遍睡得都早,两个人提着餐盒安静的上到四楼。打开钥匙进门,陈勤森往夜宵在餐桌上一放, 问邹茵说:“何惠娟走了?”   邹茵答是:“前几天就去了的, 在她小姑那边过年。”   “那还好。”陈勤森答了一声。   半个月前彼此间还好好的, 恩爱如蜜, 但自从知道这一切都是陈勤森摆的局, 不自觉间便又回到之前的平淡安静。   陈勤森划了划邹茵在灯光下白皙的脸:“先吃夜宵吧,冷了。”   一盒大份的云吞面,两人各取了小碗装着吃, 陈勤森给邹茵捞了个卤蛋, 叫她再忙也别把自个饿瘦了。吃完他就自己进卫生间洗澡, 也没问邹茵要不要一起洗, 洗完出来柜子里取了干净内裤换上,便赤条条的先躺去床上发愣。   邹茵也去洗了过来, 身上包了一件长睡袍躺到另一旁。他流氓气儿上起来的时候她也忌惮着他,没敢跟他再提分手的事, 也没把他往外撵。   住的这套房子比陈勤森那边要冷些, 才落进去的被窝里凉飕飕的, 陈勤森的手在他那边顿了顿,然后便摸索过来五指扣住邹茵, 低着嗓子问她:“有没想我?就因为不会怀孕要和老子分?老子要的是你的人, 又不是你肚子!”   俊逸的眉眼贴近过来, 又闻到一丝热烈的逼迫。   邹茵想起前阵子两个人那么浓情的缠绵,陈勤森都把枕头垫着她腰屁股不让动了,她上个月的大姨妈还是照常来。她就背过身去不看他,说:“那你就忍心对三个大人撒谎了?明明知道残酷。反正怀不上的是我不是你,之前相亲的那么多女孩子哪一个也不差,你又何必作难自己,再去找回来啊。”   陈勤森扳过她肩膀,抵着她耳朵问:“邹糖糖,你说过的话是放屁吗?老子不育,你就能跟老子提试管胚胎,换到你自己的身上,怎么就不行了?”   邹茵抿着唇,双目濯濯地盯着他不应。   陈勤森又说:“大不了跟老子结了婚,过几年真不会生了再离,反正你这个样子跟着老子,结没结婚又有何区别?要么你就去找个带孩的二婚,否则像我这么爱你的男人,你再哪里去找第二个?”   嗓音磁哑,噙着几许霸气和柔情,邹茵被他说得心头一酸,又想起那个带着大肚子女人回家来的遥远谢工。真结了她就离不了他了,即便他这么糙烈,但她对他有多么的眷和爱,怕的就是这个。   邹茵就轻应道:“我也不想结婚。不嫁人。反正和你没关系。”   “再说一次,跟老子没关系?”陈勤森在被子里掐她屁股。   “唔……”邹茵正要开口再说,忽然他就堵住了她的嘴。   炙烈的气息,带着爱得不得的懊恼惩罚一样,不一会儿四角天花板下就弥散开吧唧的亲吻声,少顷又变成了一阵阵深浅起伏的喘息。忍了十天没做她,陈勤森的动作间劲野着,这次的他对邹茵那些拗脾气可没让,甚至是霸道的半强迫,邹茵的身子如同在他的海潮里漂浮,又被他融成了一汪汪的水,只是颤颤的在暗夜下不停地唤他阿森和张宝。   隔天早上八点多睡醒,便准备回水头村看姑奶奶了。算算已经半个多月都没回去,邹茵开柜子,把上次去俄罗斯带回的礼物归整出来,嘴上说是冷漠绝情,其实把大人们几个的礼物都买了。   姑奶奶和张氏的是一对耳饰,给陈伯带了一双皮手套,老太爷的是一方暖膝盖的羊毛披子。   陈勤森问她:“老子的呢?”   邹茵被他疼得,脸上还晕着粉,收拾了一晚上今早确是安分了许多。但依旧拗着那点小脾气,冷冰答说:“你没有,没给你买。”   “口是心非。嗯嗯唧唧的像条骚猫,你哪能离得了老子?”陈勤森捏她鼻子取笑,被邹茵打了一拳,他就自己往柜内一探,取出来个制作精良的男士新钱包,往胸前的衣兜里塞进去。   这次没再让她自己坐动车回去。说好了陈勤森开车把她送到Z城放下,邹茵自己再搭公交,但昨夜被他折腾的紧,又或者是因为连日的工作忙碌,半路邹茵就在高速的途中睡过去了。   陈勤森也没叫醒她,径自开回了水头村,停在她家的一层半小楼下,这才对她说:“到地方了,东西拿着下车。”   邹茵眼一睁开,看到门前的小孩儿们围拢过来,不禁窘然皱眉:“陈勤森,你干嘛呀?说好的不叫醒我。”   陈勤森松开方向盘,哂笑着整了下车挂:“邹糖糖你他妈都跟老子做-爱做到了莫斯科,还装什么纯,以后这件事情老子都不会再随你。”   说着便下去给她开车门。   笔挺的身躯站在线条酷野的黑色吉普前,那会儿上午十点多,阳光暖融融普照着,顿时引来附近几个晒太阳的阿婆阿姑们注视。   陈家的大少爷虽然些微有点瘸,但人长得却是一等一的人中龙凤,看见扶着邹茵下车,脚下的沙石崴了下邹茵的鞋跟,他就伸手在她的腰臀上托了一把。邹家的姑娘跟他也是绝配的,身段模样儿长得真是没话说,跟电视里的美人比起来没哪差去。   邹茵脸红彤彤的,赶鸭子上架。陈勤森可不管她,自走到她家门口,看见姑奶奶在围栏里喂鸭子,就叫了声:“阿姑”。说路上看见邹茵,就顺道把她送回来了。   也没进门做,还是给邹茵留了余地的,然后便自己开车走了。   话传得比车速快,中午吃完饭陈勤森把礼物给三个大人分出去,只说是出去旅游时女朋友买的。陈茂德虽然之前也收过邹茵的礼物,但听说他现在肯带女孩子出去玩,还是很高兴的,问他:“这手套买的很合适啊,很懂买东西的丫头了。”   老太爷膝盖上搭着羊毛薄毯,一贯板肃的脸色也难得很温和,宽敞的陈家大宅子里因为嫡长孙找了个有准信的女朋友,而显得满室和乐融融的。   张氏当然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合适,她的礼物是一对镶蓝水钻的白金耳环,看起来品质应当十分讲究。   原本邹茵跟陈勤森分手后,因为独立租房以及买车、筹钱给邹美君等等,经济收入又显得局促。但自从跟陈勤森暗地里和好这段时间以来,晚餐和周末基本都是跟陈勤森一起吃,入冬的衣裳首饰不自觉着全是陈勤森开销了,连平素她用的化妆品,也无意间都是陈勤森给她照着买好单。因此手头上的盈余顿时又丰沃了起来,给四个老人买的礼物自然都是十分拿的出手的。   张氏心里落着高兴,肯叫儿子给自己带回礼物,那必定便是不再闹别扭了。问说:“最近工作还忙不了?有空叫来家里吃饭。”   陈勤森表情微顿,待看清张氏眼里的明亮,他这个母亲一向是比浑噩的父亲要心窍通透的。他就窘然地笑笑,答说:“忙是忙,这次你儿子可不随她,过年一定把人给婶妈领回来。”   也是,对媳妇要宠要爱护,可也不能没当家的脾气,该仗势的时候还是要仗势。张氏点头应许。 第四十五章   自从邹茵跟陈勤森正式分手后,两个人基本没在一个场合里有交集。乍然看到陈家的大少爷又托着她的腰一起下车, 邻里们不免好奇, 私下来问姑奶奶:“阿姑啊, 他们两个这是不是又和好了?”   姑奶奶虽然知道陈勤森有天晚上悄着和邹茵过过夜,但看他两个自己都没明说, 就也囫囵地答道:“说是路上看到在搭车, 就顺道给载回来了。他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太婆不懂也不会问。”   邻居们听了便兴味盎然地离开,笑说:“就是在一起也挺好的,这么多年看他们在一块了。”   姑奶奶嘴上应着是啊, 是啊,话都是这么讲的。   中午吃午饭, 看着邹茵手掂筷子、眉目舒宁的模样,心里就不禁默默慨叹。   姑奶奶祖籍是四川, 母亲当年随着邹太婆和她的丈夫从重庆到上海,又到了沿海的这个小港城,虽然饮食早已融入到当地, 但仍然是爱吃酸的麻的辣的。邹茵从六岁开始归她带,便也吃成了习惯, 倒是陈勤森的那边,一家子吃得清清淡。   两老小炒一盘辣子鸡丁,煲了干贝菌菇汤, 又捞一碟青菜慢慢吃着。姑奶奶戴着邹茵送的金耳环, 工艺考究, 大气又贴合年龄。看邹茵光洁的肤色,脖子上一条精细的新链子,圆领羊毛衫裹着盈盈娇满的胸脯,她就猜着他们两个私下和好有一段时间了。   和邹家前几辈的女人一样,邹茵也是个爱好(hǎo)的女孩子。以前日子过得即便拘谨,她想要什么,都会自己寒暑假打工、周末摆夜摊想点子赚钱,然后盈余下来一点买东西,mp3、小灵通,别人有的她也没少。衣服虽然不贵,但都是干净体面,有着她们邹家女人天然的讲究。   后来遇到了陈勤森,陈家这点上做得很好,给你都是润物细无声的,不会明面上大喇喇示意。但不知不觉间,邹茵的用度讲究就全都大变了样,这么多年下来,就没再为物质上的事皱过眉头,卡上的钱不论什么时候刷起,也从来都是丰余宽绰的。也就是前面分手的那几个月,才见她又会为了买一件衣服、买一套家用而犹豫算计。   姑奶奶就问邹茵说:“你和少宝两个最近是怎样?如果还决定在一起,那就别往下拖拉,该办的事办了,年纪不等人。”   邹茵尚还在矛盾,咬了下嘴唇:“就是那样了,我们自己的事情会考虑好的。”   姑奶奶知道她心里头爱装事、想得多,就道一句:“你离不离得了他,反正还不够清楚?他生日的晚上是不是来过了?早就和好,瞒着大人做什么。”   那天陈勤森走后,邹茵很是仔细收拾了一番,也不懂姑奶奶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脸一红,其实想找个长辈说说心里的顾虑。但一想到姑奶奶自己都是一辈子没结过婚的人,哪里知道那些门门道道呢。她又开不了这个口。   只叫姑奶奶:“你不要说出去啊,都是他自己要来的。”   她自然是不知,姑奶奶一晚上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   少宝什么都让着你,你要不肯开门他能够进屋?姑奶奶舀了勺汤,也不戳破。   隔天中午提前用了饭,就坐车去市里买衣服。那会儿一月多,临近过年只有不到二十天,商场里熙熙攘攘的好生热闹。姑奶奶虽然有点小胖,但很匀称,衣服好买,邹茵给她挑了件呢外套,又买了裤子和鞋袜。她自己的陈勤森早就已经给买好了,里外上下的一整套搭配,没什么可看的了,便预备往电梯口回去。   看到陈茂德和太太张氏恰从底下上来,两个人脸上堆着笑,很喜气似的。姑奶奶就打招呼说:“陈伯和太太今天也来逛街啊,好巧了。”   张氏应是,说去了趟庙里,回来顺道瞧瞧有没衣服买。   看到邹茵结了账过来,便亲和的笑道:“茵茵回来了?前面听阿姑说你去出差,这都到年底了,别太辛苦自己。”   并不提耳环的事,反正两个小的既然没公布,她也就给她最好的舒适度。   邹茵答说:“是,上周就回来了的,张姨和陈伯今天也来买衣服?”   姑奶奶往边上看看,接过话茬:“少宝没陪着一块出来逛呐。”   陈茂德听了就乐呵呵的笑:“出来了,在底下停车。今早进香顺便给他卜了一卦,说是明年内会有添丁进人的喜事。家里老的都盼了多久,我这不一高兴嘛,就想过来先给他看看金。”   陈茂德这人乐哉哉的,说话一向直来直往,有口无心。话说着,注意到邹茵些微拘谨的容色,想想当着儿子前女友的面说给新人买金饰什么的,也挺不合适,不由讪然地笑笑。   陈勤森一身正装笔挺,正好从电梯口上来,便听到了这句话。顺势往邹茵身上一瞥,果然瞥见她亮晶晶望过来的眼睛,欲言又止似的。他就一脸冷峻,只作没看懂,低着下巴问她:“出来逛街?”   邹茵嘴上答嗯,在一众长辈面前跟他平平淡。又对张氏和陈茂德摆手:“那张姨、陈伯,我们就先走了。”   身子从陈勤森跟前掠过,陈勤森暗中拽了拽她的手指:“要不等下顺路一块送你们?”   邹茵摇头说不用,打个车很快就到了,见电梯来便告辞。   陈茂德瞅着这一幕,暗瞪儿子,这都有女朋友了,再纠缠!   傻老头,张氏只装看不见,自己进柜看衣服。   下到一层,姑奶奶啧啧叨叹:“看到了吧,少宝他爸妈有多盼?你要是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的,他们得有多高兴,把你和孩子当宝贝捧着。你自己身材和精力恢复得也快,再拖下去年纪大了,可就没这么轻松。”   邹茵眉凝忧虑,忽然应她道:“我不会生,姑奶奶别再念我了。”   姑奶奶听得诧了一诧,提着大纸袋站在广场边上:“不想生?哎呦,茵茵你这个女孩子,整天脑袋瓜里乱想……女人怎么能不给自己老公生小孩,那还结婚做什么?”   虽然是那个年代的老思想了,但放到陈家的头上,邹茵也无可置喙。抿着嘴角:“姑奶奶想岔了,是我不能生啊。去医院检查过的,之前和他也努力过一段,总是怀不上。”   仿佛晴天霹雷,姑奶奶顿然就忧伤起来。这可就不好办了,陈家长房一脉单传,老爷子亲自发了话的,不能无后。现在少宝爱她,是可以不计较,以后到了三十几四十岁,人都是会变的。陈伯就是娶的第二任老婆才生下了他。   姑奶奶的语气不禁饱含体恤,问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啊?他爸爸妈妈知不知道?有没查错了,要不陪你再去检查一下?”   说出来总算舒口气,邹茵应道:“还不知道,我要再想想。”看见迎面一辆的士,就伸手拦了下来。   回去到家,晚上九点多陈勤森发来短信:“今天我爸说的那些话,别往心里去,抽空我会找个机会和他们说清楚。”   邹茵躺在床上,就回复他:“不用了,张姨和陈伯都是很好的长辈,你别让他们受这种打击。”   陈勤森看见,按捺着火气:“知道他们人好,那就乖乖跟老子结婚。想七想八的由不得你。”   嘟嘟,手机铃声响,是邹茵打过来的。陈勤森躺在二楼卧室里,沉声接起:“大晚上打电话干嘛,是想老子过去陪你睡?”   邹茵吸了口凉气,在话筒里说:“陈勤森,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今天你自己也看到了,他们盼得有多紧,我不想因为这个将来……”   陈勤森蓦地打断:“邹糖糖,你这几次被老子强-奸-干上瘾了是吧?再讲超过三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邹茵被他堵得心里也怄,便脱口而出:“蛮不讲理,我就想告诉你,今年过年不去你家了。”   妈的,都火上三竿,临时又打退堂鼓。陈勤森磨着唇齿摁掉电话。   楼下客厅里,张氏和陈茂德正在追电视剧,张氏问他年轻时谈过几次恋爱。陈茂德先说一次,被张氏很掐了一把,连忙改口招三次,张氏听完又更狠地拧了一把。他正咧嘴嘶冷气,便看见儿子披一件棉服气腾腾地下楼梯。   不由嚷声问:“这大晚上的又去哪里?锅里煮了银耳润肺,要吃自己装一碗。”   陈勤森脸色阴沉得可以,穿鞋答一句:“去找邹茵。”   陈茂德听了就大骂:“白天刚偷勾人家的手,现在又去找她,都要娶老婆的人,你是想两个都对不起?”   这么嚷嚷,该把老爷子吵醒了,被张氏拽坐下来:“乱说什么,由他去,那就是他给你找的儿媳妇。”   陈茂德懵得楞了一怔。张氏问他:“一个去莫斯科出差,一个就带回来大东北的羊毛披子,你当他们两个去的是哪里?”   *   邹太婆的一层半小楼上,邹茵枕着被子,听电话里忙音。她猜着陈勤森应该在发火,就预备看会儿剧不理他。   才调暗床头灯,却听楼下一声车喇叭响,然后便有车灯打在自己的窗帘子上。   陈勤森在楼下喊:“邹茵,下来给老子开门!”   这会儿九点多钟,旁边的几座都没歇下,窗户里传出电视剧、大人小孩的说话,还有玩游戏的音响。   他说话不算大声,但那熟悉的低醇嗓音,却使周遭的分贝都好似调低了几度。邹茵起先不搭理,陈勤森又说:“耳朵聋了还是怎样,你老公过来睡觉啊。”   邹茵只得走去开窗户,冷脸答:“陈张宝,你要睡觉就回你家去,大晚上别在这里吵我。”   陈勤森一样不甘示弱地回瞪:“邹茵你装什么?前天晚上还撅着大屁股任老子操,今天你就他妈成处-女了?下来开门!”   周遭分贝簌地又降低了几档,邹茵气得双颊窘红,怕他再要说出个什么,只得穿了拖鞋下楼。   姑奶奶被吵醒,站在天井旁问:“外面是少宝在叫门?哎,他要是真的喜欢你,你就和他好好商量下,两个人是分是合痛快点。”   说着就体谅地回了自己房间。   邹茵下去把门打开,怒道:“陈张宝,你再胡来我报-警了!”穿一件贴身的秋衣,胸脯坠得像桃子,身段曲曲婉婉的,不缺肉却又刚刚好柔媚。   陈勤森携一身冷气搡进屋:“胡来的是你,有种把刚才手机里那句再重复一遍?”   一手环过邹茵的肩膀,一手便拖起她的屁股腿把她箍紧了。楼梯拐角看不见,他就吻住她的嘴,拨下她的秋裤和内裤头绑了手,然后蓦地往木架子床上一抛。   外面虽然罩了件棉服,里头却只穿了件背心。健悍的身躯压下来,两下解开皮带,掰开邹茵的腿往里面挺进,邹茵就疼得哑声一吟。   晚上陈勤森就睡在了邹茵这边,邻居们本来还以为会有争吵传开,结果却安安静静的,什么动静也没有,电视机安静了一瞬,继而又各个恢复了原来的分贝。   冬夜寒凉,邹茵被陈勤森高抬着腿,他社会气起来的时候,邹茵没法儿和他硬挣。原本又气又羞得不想理他,但后半夜冷了,她又不自觉地靠过去,把脸贴在他肩背上磨。陈勤森睡得模糊,就抱住她问:“还跟我闹不闹了?”   宽肩窄腰暖乎乎的,低喃声也温柔。邹茵眷恋地唤他张宝,答说:“怕你过几年又不要我。”   傻子,现在肯说实话。陈勤森翻身把她压住,精致的眉眼埋入她胸口:“这么软这么甜,哪里会舍得不要你……”   隔天早上七点睡醒,起来送邹茵。   清早的村道雾气迷蒙的,隔壁座周伯正带着孙子在门前喂狗,看见陈勤森问候一句:“阿森起这么早。”   陈勤森一边开车门一边答:“送她去市里上班,周伯也早。”对他身边的小毛头挑了下眉宇,小毛头吐吐舌头缩起来。   邹茵出门,穿了一件薄羊绒外套,肤白唇红的。陈勤森看她,怎么觉得她最近被自己调理得,哪儿像多了分味道,总之就是更加磨人了。他就兜住她,低声问:“要不要披条围巾,这么娇,怕你被人惦记。”   邹茵捶他:“别乱说话,旁边都是人啊。”也对周伯打了声招呼。看周围人并没有促狭的表情,暗自默默舒口气,不自觉的轻松起来。   旁人听不见,只当他两个年轻人在打情骂俏。反正看他们吵吵合合的也不是第一次,只不过这次时间长一点罢,都自然而然了。肯定也会有羡慕,但有什么办法,他陈家少爷放着满村的女孩子不要,就只独独钟情邹家这一个,就算上赶着凑到他跟前,他也未必留神看一眼。   陈勤森进屋给邹茵拿了水煮鸡蛋和牛奶,路上当早餐用,两个人便往高速上开。到X市公司楼下,大约八点四十过几分,他就陪她走到电梯口,问她道:“爱不爱我啊?”   邹茵双颊晕着粉,答他说:“爱你。”   陈勤森就抱了抱她腰:“爱就乖乖的跟老子回去见长辈。你那个病例我看了,就是内分泌不稳,宫-颈口小点啥的,都不算大毛病。这几年跟着老子心里不痛快,怀不上情有可原,往后想开点,顺其自然,真不行了还有很多办法。”   邹茵听得心里软暖,贴着他颈窝:“但不要你对家里撒谎,找个机会和他们谈清楚,看能不能再等。要是不能等,就不要勉强。”   陈勤森磨着好看的唇齿:“万一过个一两年能怀上,现在说了岂不是让他们平白担心这么久。先过完年再说吧!”   邹茵应嗯,然后便恋恋不舍地松开他走进电梯。   很快便进入到年底忙碌,各种总结报告、数据报表什么的,忙得邹茵晕头转向顾不上其他。陈勤森那边和骆希鹏、郑元城的子公司事宜,再加上庄园里的琐碎,两个人便连见面的时间也少了。   郑元城在得知何惠娟离开后,很是失意愧责了许久,给何爸爸和她后妈打过电话,都不肯说去了哪里,又打给邹茵。邹茵也没答他,只在电话里对他说:“元城,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的选择,既然这个结果是你做出的,那就不要再去打扰惠娟,再伤害她一次了。就让她一个人安静地过段时间吧。”   郑元城低哑的嗓音在那边轻叹,似默了良久,后来便应了声“好”挂断电话。   之后就没有再打过来,听说给何惠娟爸爸的卡上汇过去五十万,但何爸没要,又给打回来了。   那段时间魏欣怡寸步不离地陪伴着他,在她的心里,她把郑元城当做一尊神来仰仗,对他几乎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她原本体质不算好,秋冬的时候容易呼吸过敏,但元旦还是带着姆妈和阿锋,顶着风去陵园里给郑元城的爸妈送了束花和水酒。郑元城苦想何惠娟,想襁褓中的小女儿,郁滞之下就只一心应对事业,空闲时对她也算照顾有加。   老板年底给了邹茵一笔丰厚的奖金,同时评定她为集团优秀员工奖。邹茵一年的辛苦钻研,总算没有空忙。   眨眼就过年了,腊月廿九放假,邹茵便搭动车回了水头村。村子里过年气氛浓烈,姑奶奶已经陆陆续续备好了年货,就还差几样卤味没做好,邹茵便扎着围裙帮忙打下手。   除夕当天,从下午三点半阖村就开始放起鞭炮,天也因为硫磺的硝烟而雾蒙蒙的。各家都在比着谁先吃完团圆饭,吃完的就放炮,比谁的声儿更响更气派。   村东面。   陈家的大宅子里,帮忙做饭的阿姨预备好了大菜,张氏就提早叫她回去了,自己忙了半个下午。红木圆桌上摆着丰盛的佳肴,看陈勤森在案头上进了两柱香,就各自按着长幼尊卑次序坐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里的礼数规矩都已经归他掌事了,自然而然的。   前头的二层小楼下,几个不回家或者没家可回的小弟们也已经开吃,年轻人热闹欢喜的喧讲透过窗子传过来,衬得这边大宅几分肃宁。   七十八岁的老太爷鹤发斑斑的坐在上首,难得发话道一句:“每年都是四个人,什么时候再能添几把小凳子?”   陈茂德瞥一眼,对他的这个爹,他是又敬又畏的。他母亲死得早,听说还长得丑,比老太爷后来娶的两个老婆三分都不如,但老太爷这么多年都一直坚守着他的嫡长房不动不移。   他了解父亲的企盼,便忙宽慰道:“过了年就多了,问过庙里的先生,说是今年一定能添丁进喜。”   又不放心地唬陈勤森:“明天说好了要来,问你会不会来?”   陈勤森在汤碗里捞着,剔出来一根羊骨:“清早就叫她过来敬茶,不来老子把她房顶掀了。”   几个老的看他这副架势,方才纷纷舒口气。   吃完,带上阿K和两个小弟往邹茵那边去。   邹茵正在灶台旁帮姑奶奶搓圆子,搓得两手白白的,就见阿K推门探头,叫了声:“茵茵嫂,阿森哥叫你们捂耳朵。”   反正最近被他赶鸭子上架,都已经知道和好了,邹茵便没忸怩,由他们又这么叫回自己。   问他:“他是要干嘛?”   “砰!”   “啪——啪——”   话音还没落,门外就想起震颤的鞭炮声,吓得她连忙两手把耳朵一捏。   是陈勤森在外头放炮了,放完邹茵出去,呛着鞭炮味问他:“陈勤森你自己家不放,到我这边来放什么?”   陈勤森挑着英俊的眉峰:“帮你放啊。两个一老一小的,年年一小排鞭炮,冷冷清清。”复问邹茵:“明早我过来接你,记得给老子开门。”   邹茵就嗯了一声,答说:“那我给你一把钥匙好了。”   阿K在旁边看得嘻嘻笑:“今年终于要吃到森哥的喜糖了。”   有小孩围过来看热闹,成年掌事后的陈勤森,虽然气场冷俊寡言,可偏偏奇怪的招引小孩缘,都爱往他的跟前凑,被他摸摸脑袋都很开心的。   叫邹茵:“我也要吃茵茵姐的喜糖。”   鞭炮味熏得邹茵的脸红彤彤,邹茵就把钥匙给陈勤森,陈勤森兜着她咬了一口:“做了我老婆,明年就该去我家过了。” 第四十六章   大年夜晚上, 邹茵往何惠娟的卡上打了个大红包, 给安安做压岁钱。   何惠娟看到后,在她小姑家开了QQ和邹茵视频。发来几张最近的照片,小孩儿一天一个模样, 四个月大的小安安, 眉眼口鼻长开了, 朱唇樱樱, 脸蛋粉嘟嘟的,漂亮又讨喜。   照片里的何惠娟剪了齐肩短发, 穿一件米色的开衫毛衣, 看起来精神不错。但显然还是清减了许多,到底这么多年的感情, 说不难过不痛苦也不可能。   邹茵问她最近怎样,在那边过得还习惯吗?   H市就是邹茵上大学的城市, 市内有风景宜人的景区, 一年四季绿树如荫,确然舒适。何惠娟答还好,说年后准备把X市的水果店盘出去, 然后在她小姑家附近租一间小店面,卖婴幼儿的服饰。   邹茵也觉得挺好的,只叮嘱她要注意休息, 又告诉她明天准备去陈勤森家里见大人了。   即便隔着网络, 但眉眼间被宠爱的幸福与安宁掩不住。何惠娟就笑她道:“当年叫你跟他和好, 你还那么勉强、不情不愿。看, 现在知道是他好了吧。陈勤森那人还是专情的,没想到我们俩先结婚的是你。”   口说着,大概是又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垂下眼帘卯了卯嘴唇。   邹茵其实可以看穿她对郑元城的情愫,毕竟那么多的回忆哪能轻易泯灭。但爱不爱,与能否继续在一起,可就是两回事了。何惠娟的决断有时也挺让人佩服。   邹茵就对何惠娟说:“他问过我你现在哪里,我没告诉他,劝他让你安静一阵,不要再打扰。”   何惠娟眼里朦胧的一笑,答“那就好,我不想再听到他。”又叫邹茵等三四月有空了来看自己,两个人便挂掉了视频。   晚上陪姑奶奶守岁,看春晚看到了12点半,便上楼睡下。   老人家过年都爱起早,隔天大年初一,姑奶奶五点刚过就爬起来,这擦那抹了一会,然后开火慢煲昨晚熬好的鸡汤。   窗外鞭炮声已经四面回荡了,陈勤森五点半从村东头那边过来,开钥匙进门看到,便叫了声:“阿姑。”   天还没全亮,厨房里开着灯。姑奶奶看见他穿一身簇新的正装,发型铮铮,晓得今天是要正式见大人,语气不自禁也客气了几分。问道:“少宝起得早,茵茵还在楼上睡,说定了闹钟六点半。你要不要先喝点鸡汤上去看看?”   陈勤森答说:“不用了,等会和她一起下来吃吧。”   换拖鞋上楼,邹茵果然还抱着枕头在睡,柔顺的长发蓬松着,肌肤白里透粉。陈勤森看见她就爱,脱下外套往她的旁边躺。   他的身量挺拔有型,但不喜欢呢绒的重面料,冬天多为黑蓝色系的棉服或者夹克。也真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穿夹克便装时社会气十足,今日V领毛衣内搭衬衫,则又显得隽贵考究起来。   带着凉意的气息靠近邹茵耳畔,酣睡中的邹茵身子软香,他抱住她捏捻着一对茹房。皮带头是硬的,膈得邹茵后腰冰凉。邹茵就知道是他来了,含糊喃道:“陈勤森你来这么早,不是说好的七点半?”   陈勤森喑哑地说:“怕你又不听话,早点过来疼你一次。”   然后便把她扳过身,薄唇从她的眉眼、耳垂一直沿着白皙的颈子徐徐往下。咬得邹茵湿腻腻的,邹茵就抱住他的头,用纤莹的足尖去蹭他的西裤,她也渴望了。   陈勤森便解开皮带贯了进去,两个人静悄悄的来了一次。他如今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前面几天都是毫无前-戏的单刀直入,邹茵被他索要得就只剩承受。这一次却温柔而绵长,叫人根骨里发软。柔媚的身体仰躺在被窝里,被陈勤森一下一下地抵着,丝丝紧密交融。似乎更爱了他之后,便更容易为他打开了,听陈勤森俯在耳畔低语:“等下到我家,对我顺从点,表现好了老公有奖励。”   邹茵颤栗地问他:是什么奖励?   陈勤森答:“疼你啊,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下面又加深了尺度。   邹茵的话便哆嗦得不成句,有些忐忑地问:“老爷子……嗯……他们见了我,会不会不高兴,生我的气?”   陈勤森挑起精致眉眼:“想什么呢?早就知道你跟老子又好了。喜欢你还来不及,就怕你不去!”   忽然叱了一句“骚猫”,五指交扣,猛地用力起来,半个多小时内邹茵就潮了两次,床单上一小圈儿湿。   好在窗外鞭炮声砰啪,把屋里的动静遮掩过去。做完已经六点快半了,不再有睡意,便爬起来洗漱。   换了衣裳下楼,姑奶奶已经热好鸡汤,给下了两小碗寿面。因为考虑到去陈家还要再吃,就只下了几筷子。又泡了两杯冰糖甜茶叫喝下,这是过年初一早上醒来的规矩,喝了一整年日子都欢喜甜蜜。   上下再把邹茵一打量,叫她过去嘴巴叫甜点,以后那边的就是你爸爸妈妈。   邹茵应说“知道了”。一旁陈勤森扮猪吃老虎,只作板着张脸牵她出了门。   清早到处都是雾气与鞭炮味,开车不过几分钟就到。   陈家主宅的客厅里,三个长辈已经在等着了,老太爷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张氏和陈茂德分坐在两旁的沙发。   张氏嘱陈茂德:“茂德你看下红包带着没?别待会喝了人媳妇儿的茶,见面礼都拿不出来。”   陈茂德拍拍鼓沓沓的口袋:“家后你就安心啦,一早都检查过多少遍!”   他包的是八千八,张氏少一点,六千六,老太爷的应该是一万三千八,一个厚实的大红包搁在手边的茶几上。   眼睛往门外院子望,一忽而陈勤森熟悉的黑色吉普越野就开进门。下来姣好明媚的邹茵,跟儿子手牵着手,两个笑容满面地迎过来。叫一声“陈伯、婶妈”,一屋子好像都生动了。   陈勤森进到跟前,松开邹茵的手说:“不孝孙儿勤森,今天带女朋友回来给老太爷敬茶。祝老太爷松鹤延年,寿比南山。”   邹茵也随他叫了一声:“给老太爷、陈伯、婶妈拜年好,长辈们身体安康,福气百年。”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和他们儿子分手这么久了,现在两个又在一起。   陈勤森低头看她,柔情蜜意地说:“敬茶吧,早就在等你了。”   阿K端来茶盘,邹茵就亲自沏了三盏,依次地盛给各个长辈。   陈茂德高兴得乐呵呵,又惯性埋汰儿子:“还知道自己不孝就好,差点把这么好的女朋友气走了,赶紧挑个好日子结婚,来年添个大胖小子兴家旺业!”   邹茵挂着陈勤森的手指,替他赧然分辨道:“以前我也有不对,许多事没跟阿森好好沟通。今后会更多点包容和理解,免叫长辈们担心了。”   张氏看着他们登对的模样,心里长舒了口气。那段时间看他们两个分手,自己儿子整天一张脸阴沉,就没睡过几回好觉。现如今胶着,儿子的嘴角噙笑,邹茵看他的目光里也都是眷恋,不再跟从前一样,拧着脾性的冷漠疏离。   张氏不由笑应道:“是了,两个人能互相体谅是最好,偶尔有个争嘴红脸的也正常。今后啊就是一家人,打小没听勤森叫爸妈,就等着哪日你两个一起改口了。”   陈勤森便转过身去,对老太爷恭敬道:“甲午马年,勤森三十有二,邹茵也已二十七,还请老太爷择一良辰吉日,促我们二个早日结成连理,兴家旺业。”   老太爷颔首点头,对勤敏上进的邹茵他是一开始就满意的,捻着文玩核桃道:“家和万事兴,人丁旺,家道昌。人老了年纪不等人,过些时我就托先生拣拣日子。邹茵你这边倘使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和勤森提,做我们陈家的儿媳妇,没有委屈了的道理。”   陈勤森勾住邹茵的手指,点头应是。   小弟吃过早饭在院子里放鞭炮,放得热闹融融的。张氏给他们也下了寿面,各放了一把大鸡腿,两个人在餐厅里慢慢吃。   邹茵才在姑奶奶那吃过一碗,这边吃不下,就把鸡腿夹给陈勤森,叫帮忙。   陈勤森勾唇说:“老子现在帮你吃腿,你晚上得帮我吃鸡-吧。”   被邹茵噎了一口面:“闭上你的污嘴,再不正经我可走了。”   走,还能走哪去?这下死都是老子的人。陈勤森便掏出一个小红包递给她:“今天表现好,婶妈他们从来没这么高兴,这是给你的奖励。”   目光濯濯的,盯得邹茵耀眼。邹茵捏一下,是一张银行金卡,问他:“给我干嘛?”   “你老公的家产啊,花不光算你笨!”   原来是他的私人金库。坐得近,邹茵忽然就贴上他的脸庞,嘴对嘴咬了一口:“花光了就把你甩掉。”张氏正好进来看到,瞧着她这么腻乎自己儿子,就心满意足地笑笑,又闪了出去。   中午邹茵就回家陪姑奶奶吃饭了,晚上姑奶奶去打麻将,和陈勤森说好了各睡各的,但九点陈勤森就又过去找她。   两个人倚在枕头上看剧,陈勤森劲悍的腰腹上裹了件裤头,哄着邹茵叫她帮他吮,邹茵不高兴动弹,他就抓过她的手探进裤裆里,暖手似的捂在那。说在看剧,看得便有些心不在焉,楼下电话响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邹茵推陈勤森下床去接,陈勤森只得披了外套下去。   隔几分钟后上来,问他:“是谁打来的?”   陈勤森答:“是你妈啊,还在下面挂着,要不要下去接?不接我去挂断了。”怕她为难,就要转身,邹茵想想就下去了。 第四十七章   虽然高中以前,邹美君给姑奶奶打来电话, 邹茵时常能够听到只言片语, 但邹美君并没有与她正式通过话。   邹茵拿起话筒, 些许犹豫了下。   “喂?”   电话那头,邹美君应该是在等待, 乍然听到一个陌生又动听的年轻女子声音,不由试探地问:“是糖糖在说话吗?……我是你妈妈。”   算算她的年纪应该五十有一了, 人的声线随着岁数的增长会渐沉下来, 不再是记忆里或温柔宠爱或凌厉哭斥的玲雅了。   邹茵原本以为自己再听到她说话,至少会有波动, 但没想到内心却是平静。她就应说:“是我, 你还好吗?”   90年代初离着现今已过去20年, 世界的画面也如着装的颜色,早已从当日的青蓝白红的确良,变成了纷彩斑斓万花筒。邹美君已经快要想不起来曾经那个脸蛋圆圆的,被自己抻着头发呵斥却又勇敢不哭的五岁小胖妹。   她在电话这边挤了挤眼角,带笑地答说:“还好。濯琪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医生说他各项指标都很好,他叫我转达你,等三月春天来了,给你寄公园里的树叶和老街上的糕点。”   过年她和那个王叔叔生的弟弟濯琪也该十四岁,按邹美君这样挑拣精细的人, 她本意该是看不上王叔叔那种的。濯琪就是邹美君后半生脆弱神经的最大寄托, 一点点风吹草动可能都会使她崩溃。邹茵就默默安了心, 应道:“那就好,你多给他注意点营养,还有需要的再告诉我。”   陈勤森十月给邹茵的那张十万块钱的卡,邹茵还了李梅五万,剩下五万又打了三万过去给邹美君,其余的留下两万在卡里。   邹美君连忙道:“不用不用,够了,我只是过年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又问道:“刚才接电话的那个是你男朋友?听声音是个不错的男孩子,有礼貌,看起来也很关心你。要是两个人满意,结婚也差不多到岁数了。”   语气里有委婉的叮咛,像生怕说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邹茵便应她:“是他,他和他家里都对我很好,早上我刚去见他父母了,可能今年就要预备结婚。”   邹美君松口气:“那就好,今后你也有人照顾了。”沉默了一下,又似艰难开口:“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不该因为恨恶那个人而牵累你头上。皮相都是短暂的,唯看人的心,你自己要过得幸福。”   邹茵正要挂断电话,听了动作便稍顿。眨了眨眼,然后说:“都过去这么久的,早都忘记了,那你多保重。”   淡淡漠漠的,还是小时候一样不念仇。邹美君想到那时自己,想不通的时候,就扯着她的小腮帮,叱她这个那个。她眼睛里装着委屈和害怕,第二天醒来还是叫妈妈。如今都到结婚了,身边也没个母家人撑场,她就忽涌起伤感,在电话那头拭眼角,挂断了电话。   邹茵尚不觉她那边变化,扣下话筒后便上了楼。   陈勤森正百无聊赖地拨拉着手机,看到邹茵上来,抬头问她:“挂完了,没事吧?”   邹茵说没事,身上只穿了件秋衣,站久了有点凉,便钻进被窝里贴在他身边。他怀里有她眷恋的男人味与温暖,硬悍的肌肉叫人揽着安心。邹茵用脸颊轻蹭,喃道:“说濯琪恢复得很好,又问我有没准备要和你结婚。你刚才都和她说了什么?”   晓得她跟她妈是从来互相不联系的,陈勤森听她这么平静便放下心来,抚着她淡香的头发道:“就问老子是不是你男朋友啊,叫我对你好一点,不要和你生气。”   邹茵被他揉得软软的,仰头问他:“那你都怎么答?”   陈勤森勾起嘴角,俯下去对她呵气:“老子说,只有你对我不好的,没有老子不要你的道理……老子就只会把你当公主宠!”   邹茵听得脸一赧,嗔恼他:“说这些干嘛?陈勤森,你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陈勤森兜住她问:“哪讨厌了?老子还不够疼你?”房子里没人,他炯锐的目光盯着她,情话也乱诌,还在怨她一晚上不肯对自己赏脸。   邹茵凝着他棱角精致的五官,不自禁便心软:“哪里哪里都讨厌。”   “再嘴硬要变小猪了。老子现在就疼你。”陈勤森咬住她嫣红的唇瓣,两个人就在被窝里亲嘴。然后陈勤森一手探入她娇盈的秋衣,不多会儿邹茵就被捻得不成样,慢慢地从他胸膛贴着腹肌滑下去,陈勤森温柔地扶住她的头。   姑奶奶打完牌回来快十一点了,过年一群麻将老友玩得也大,她一晚上赢了三四百块钱,心情十分好。一定要煮一点夜宵再睡,那会儿两个人已经温存完,便下去吃了一碗热汤圆歇下。没穿衣服,陈勤森的手托着邹茵的腰,把她柔香的身子熨帖着自己,邹茵的小肚抵在他腹肌上,一整晚被他捂得暖烫暖烫的,连梦里也是安宁。   隔天姑奶奶的侄女过五十寿,在家里摆了两桌家宴请姑奶奶去吃。姑奶奶的哥哥比她大很多年纪,因此她的这个侄女只比她小十三岁,平素关系不错,就去了。邹茵和陈勤森醒来,用过早饭便回了陈家大宅那边。   这天初二,附近村城不少有交情的世家望户都过来给老太爷送礼拜年,陈家院子大人小孩的,里外停着各种车,这辆来了过会儿那辆走,好生热闹。   黄瑶和她爸爸还有郑志列,也带着两个孩子混在其中。黄瑶爸爸手上提两个红灿灿的大礼盒,显得拘谨而恭敬。自从邹茵出了被绑架的事后,陈勤森面上虽不吭,暗地里却很是让他吃了几轮哑巴亏。不说KTV城的股份被分走,就是黄世栢开在两个村交界高速路口的一家超市,也被陈勤森挤兑得快没有活路。   那个超市原本占了陈家宗堂的一多半地,先前陈勤森尚被黄瑶骗着,还以为真对不起过她,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黄瑶爸爸就大喇喇地盖了个百十多平米的小平房。高速路口的超市是很赚的,这些年闷不吭声被他赚了不少的钱。   后来邹茵被陷害,陈勤森就叫人直接拆了他一多半的墙壁和房顶,然后把超市里的东西都扔回去他自己那边。现在黄瑶爸爸的店面只剩下很挫的一小半,孤独独的像一座尼姑庵杵着。而且陈勤森更绝,他竟然把另一半的地,外加边上的部分地皮都租给自己的族人,准备盖个更大的超市,这么着一来,黄瑶爸爸的小破超市就更开不下去了。   黄世栢现在不敢得罪陈家,开口闭口也把黄瑶天天的怼不停。但谁让他自己生的女儿呢,她妈死得早,脾气也是自己把她宠惯出来的,要不是走了狗屎运遇到个张致列对她这么死心塌地,只怕现在还收不拢她心,更别提安分结婚生子了。   进去给老太爷拜年,老太爷脸上冷冷的,眼帘都不抬,只不咸不淡地应几个话就把他晾在一边。   快十点的时候,魏老大和郑元城也开着一辆车,带着几名马仔过来了。当年嚣张跋扈,如今才算深谙了陈家的水深,魏老大现在对老太爷也客气。   老太爷还是那副以礼待人之姿,并无翻身压制的气焰。   对于郑元城,他一开始本是希望郑元城能够利用那块地皮,和自己孙子有个机会一同起家。但如今陈勤森提了这么个合作方式,使得魏氏的子公司挂靠在郑元城名下管事,老太爷如果没估错,后面的郑元城恐怕还要很变一番模样。自己孙子做事,是有柔有度有阴狠,回旋周转的空间游刃有余,郑元城则是剑走偏锋,破釜沉舟、回头是岸那种,两个原是不一样的人,但最终目的却是不相悖的。   互相客套寒暄了几句,厅堂里便留下几名年长、位高的和老太爷说话,郑元城谦然退了出来。   邹茵那会儿正在水槽边洗果盘,郑元城转眼看到她,就向她走过来问:“她有没照片,让我看几眼吧。”   手插着口袋,宽肩展平的,冷酷中又难掩几分求讨。   何惠娟那边尚且放得干净,他自己反而在兀自痛苦着。明明身边还有个女人。   知道他必然是知道自己有照片,邹茵只好给他看,叫看完了把手机还给自己。郑元城认真地翻看了几张,看到宝宝养得怎么好,何惠娟也还是那么明丽,他的目中就有痴渴。没等邹茵反应,就发送到自己的QQ那边了。   见邹茵瞪眼,就把手机还给她,说:“叫她别太辛苦,孩子太小不好带,找个保姆照顾一下,缺什么可以和我说。”   邹茵不想当这种传话筒,没留神应道:“她有小姑会照顾的……”蓦地反应过来,立时缄了口。   郑元城目光似幽幽暗闪,又好像什么也并没走心,飘一句“有人照顾那就好”,然后便转身离开。   邹茵复要低头洗水果,一个小孩蹲在自己脚边捡皮球,差点儿被球绊倒,她便弯腰扶了一把。   黄瑶气杀杀地走过来,嚷嚷:“邹糖糖,你都要做陈家少奶奶的人了,还能不能别再这么恶毒,欺负我才刚会跑的小孩子。”   明明就是扶。   邹茵对黄瑶这一连串的事早就没好脾气,只没想到扶的是她家大宝。   邹茵就皱眉答说:“黄瑶请你看清楚,他险些摔倒,我扶了一把,边上也不是我一个人看见,何必信口胡诌。”   黄瑶盯着她好如脂玉的皮肤,想到刚才看到和听见的,关于她和陈勤森最近恩爱情浓的那些话。她心里就跟钝刀戳着似的不痛快,挑声反驳:“谁不好好讲话了,是你邹糖糖吧?附近几个村,谁不知道陈勤森断不了你的奶。现在你都要做他老婆了,谁还敢得罪你,就是推倒了也得说成扶!”   又问孩子,宝宝,刚才是不是这个姑姑推你了?   小孩子什么也不懂,看妈妈这么凶,只是喃喃地瘪嘴巴。邹茵就更说不清,叱她道:“黄瑶你嘴巴别这么毒。”   黄瑶看着她嫣红的嘴唇,明明不惊风动澜,偏却是妩媚惹人。心里又气,话就更尖酸:“我毒?你心里还不够清楚,难道你满嘴的不是陈勤森的尿臊味,你没替他吞过?你自己心里有数,装什么装。”   “啪--,”邹茵听得生气,下意识就抻出了手。虽不重,但指尖印在脸颊上也脆生生的。黄瑶楞了一下,忽地诧然叫喊:“邹茵你在做什么?你竟打我!……呜呜呜,张致列!你看看陈勤森他老婆打我!”   张致列正在车旁哄二宝,闻言连忙走过来,先看自己老婆的脸,再看邹茵眼中的愤怒。虽然凭良心说,黄瑶这种女人确实也该打,但谁让是自己选择的呢?他就宽抚黄瑶,又问邹茵:“邹茵你打她做什么?”语气还算可以,因为知道陈家也得罪不起。   邹茵不让步:“你问她自己说了什么?”   黄瑶说:“我就说了怎么着?邹茵你就是只不下蛋的小母鸡,陈家的三个老人都在盼着抱孙子,你明知道自己不孕,还大喇喇装糊涂和陈勤森结婚,你就说你是不是个大毒妇?”   一旁都是人,几句听得顿时炸裂,邹茵脑袋一懵,不知道黄瑶怎么知道的。   黄瑶得意,又咄咄地说起来:“你问她是不是去年去过医院,我小表姑就跟给她坐诊的大夫一个科室,翻翻电脑病例全知道了。这是瞒天过海,想先结了婚,回头再买个小的充数呢?哼,说我毒,再毒毒不过绝人家门的后,最毒的就是你邹糖糖。”   “啊呀呀,啊呀呀,说什么呢?大过年的,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黄世栢勾着脑袋,杵在老太爷的堂屋门外蹭脸。乍看到这边又围了人,吓得心脏就突突突,连忙跟一阵胖风似的冲过来。   张氏正坐在内客厅里和几个太太聊首饰,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祥和恬淡。   闻言面色微变,起身走出门说道:“黄瑶你是该打,我儿子谈的女朋友,上学是三好学生、得奖学金,工作了也是集团优秀骨干,这马上就要成亲了,去医院做个常规检查,怎到你这里就搬弄出来是非?这么多年了,你在他们中间挑拨生事还少吗?今朝过年我不为难你,但这家里也不欢迎,你就带着你家人从这里出去吧。”   张氏的厉害,是在叫你看不见,却又分明生生感觉得到的地方。虽然平日笑面迎人,宽和友善,但狠起来时必是绵里藏刀。陈茂德本人心大不持家事,她算是陈家的一个得力好手,私下颇得老太爷的赞允。   黄瑶不禁听得羞窘又憋气,张氏看不上她,她从初中时起就为了陈勤森而巴结张氏,时时的想着办法往张氏跟前凑,但张氏看穿她骨头不定,再加上儿子自己不喜欢,她自然就对她从不入眼。   黄瑶一时满心受挫,但不敢硬抗,就赌气抱着二宝倔将将地上了车。   一桩事儿虽然平息,但私底下还是沸沸扬扬播散了出去。陈勤森彼时正在里头陪老太爷应客,等到听说这件事,黄世栢早就训训叨叨推着女儿回去了。   十一点客人散掉,几人在红木大圆桌旁坐下吃中饭,老太爷端坐上首,肃着张脸不说话,银筷瓷碗碰撞间便有些低沉的悄静。   陈勤森坐在邹茵身旁掂筷子,见邹茵舀了勺汤似要言语,但这件事不便她张口,陈勤森便忙抢先道:“黄瑶那个三八说的没撒谎,这件事是真的。但邹茵去检查了身体没问题,只是情致郁滞,内分泌有些不稳,需要调理。前几年被黄瑶算计,弄出来误会解释不清楚,心情不好难免受影响。现在医学这些发达,只要没问题都能生,还望长辈们再容点时间。”   原来只是内分泌,陈茂德听完顿时舒了口气。但仍还有些不放心的问:“不然改天再叫你婶妈一起陪着去看看?”   “医院不是电影院,都已经去瞧过没毛病了,还看什么看?”张氏打断他,同为女人在这点上最能理解,大人越催压力越大越难怀,她当年二十一岁嫁给陈茂德,二十三岁生勤森,中间的两年可是捱着难熬。   她是最知道儿子钟意邹茵的,十六七岁谈过一场恋爱,玩一样的,分了就没找过。自从23岁遇到邹茵,此后就自觉地被她安分困束着,张氏但凡有搞不定他的,只要找邹茵就行。这可是难得的好媳妇。   张氏就说:“都别急,小孩儿要投生到人家里,也得看缘分。茂德就是到三十左右岁才抱上你的,只要老爷子这边不反对,我们都没什么意见。”   说完目光晶晶亮地笑望向老太爷。通常是她提出的想法,老太爷这边基本不复议,他虽人老了,可对年轻一行却都是尊重的。   便吁口气道:“老规矩要讲,但也不能够迂腐。既然你们都这么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但话我先放在这,两三年内我眼睛要看到。”   陈勤森暗暗挠了邹茵一下,邹茵便乖巧地在他身旁应答:“老爷子说的是,今后我和阿森一定携手同心,相互扶持。长辈们心宽体康,小宝看到大人们这么喜爱,一定也会高兴造访的。”   老太爷听得点头应允,气氛便因着这句话而舒缓开来,一顿饭吃得也和乐融融。   过完年,初八邹茵回到公司上班,此后一应事务便按部就班地忙碌起来。   年底莫斯科的参展如预期之中,品牌传播的效果比S市那次更要显著。集团新年新气象,新接了不少大单子,初十工厂一开工,便风风火火地开动起来。   而陈勤森那边,与骆希鹏、魏氏合伙的子公司,也在二月底挂了牌。办公地址选在Z城二环北的一栋大厦里,取名“金湾实业投资集团”。一面金漆的簇新牌匾在楼前挂定,七十八岁的老太爷陈崇璋亲自参加了剪彩,在当地新闻台和报纸上都有播报,各方面都对这个项目诸多扶持与看好。   那会儿骆希鹏已经回到国外,只派了专人常驻这个项目。他去年想要分手的未婚妻,却在解除婚约的前夜,两人不慎之下怀了孕。彼时骆希鹏已经对邹茵敛藏了心思,身边红白玫瑰看得业已心疲,便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已经习惯了的女人。   结婚的照片发到邹茵的e-mail里,还给邮了一包喜糖。邹茵打开看,新娘子气质出挑,容貌精致,原是十分出色的妻子人选。她就衷心地恭喜他,并与陈勤森一起回寄了一份厚礼。   喜糖的底下垫着一枚塑好的树叶标本,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但骆希鹏却说,是她高中校园内的梧桐叶子。像个兄长似的,祝福她一定要得到比别人更多的双重幸福,好像这样才能够对得起谁似的。去年的叶子到今年也不会这么斑驳啊,邹茵虽然想不明,但默默收下来夹好。   三月陈勤森的“微陈里.向阳庄园”,各个副业也进入正轨,他似乎更热衷于把金山湾那边的琐碎交给郑元城去处理,而自己多腾出一点心力来关照这边。   反正两个就是忙,但一个星期陈勤森总要抽出三天、四天过来陪邹茵。像个糙夫似的,肩膀头上时常都沾着土,被邹茵嫌弃,拉到卫生间开着淋浴喷头冲洗,冲得胸肌腹胯上一条一条的水渍。   万景华庭那边的房子,年后陈茂德已经托人开始装修了,到底之前是租来的,即便装得中高档,总是不及自己布置得考究。陈勤森就多有在邹茵的租房住,她这边隔音效果差,隔着卫生间的小窗子,外面就是楼梯的走道,里头出什么动静都能够听清。   邹茵时常两腿挂在陈勤森腰上,被他掰住屁股用力地疼着,她就只能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吟出声儿。   三月中她忽然贪吃起来,每次陈勤森来看她,总要提前打个电话问她想要买什么。吃的东西也刁钻,或者是三环立交桥下的哪家麻辣醋味鸭爪,又或者是哪个商场楼下麦当劳隔壁的果脯。都是些小零嘴,吃了倒是不见长胖,只在胸和屁股上长了点肉,人也变得爱撒娇起来,黏着他的脖子,好像永远抱不够她似的。大抵这样的女人总是讨人疼,在商场上阴柔狠绝的陈勤森对此很受用,总是对她有求必应。   这天上午邹茵在上班,忽然又馋起了鸡汤,她就给陈勤森打去电话,问他今晚上有没过来。陈勤森正在工地上监察,俊脸被阳光打得愈发精致如削,接到电话便嗤笑她:“前天晚上才说再也不想见到老子,现在又骨头痒了?”   邹茵恼他三句里有两句不正经,告诉他说自己想吃鸡汤了,还一定要是婶妈煮的,加点枸杞子和小香菇干。张氏煲鸡汤的手艺平平,以前可没听邹茵说过要吃。陈勤森就答说:“今天正忙,恐怕没时间过去,明天回去给你做行不行?”   邹茵体恤地说好,挂断了电话。三分钟后发了条短信过去,陈张宝你不爱我了。   小作精,陈勤森咬唇叱了叱,只得又把事务交给徐萝卜,自己开车回村去了。没告诉张氏是邹茵要吃,怕嫌事多,只说自己最近连连熬夜,想尝尝味道。   张氏在后巷阿姆家买了只田间圈养的小土鸡,煲得香浓四溢地交给他。陈勤森装了盒子便往邹茵那边送。   到X市晚上八-九点钟,邹茵正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裹了件睡裙水气氤氲的。陈勤森把鸡汤从保温盒里倒出,盛去碗里给她喝。   邹茵明明很想吃,怎么看着黄澄澄的汤,却只觉得胃里泛呕得不行。   勉强喝了一口,忽然就冲去卫生间里干呕,才刚停下来,喝两口又呕,蹲在马桶旁,想吐又吐不出来。   她就难受得挂住陈勤森的脖子,埋怨他一定是不在意自己,存心在街上随便买了敷衍人。   天晓得他母亲为了这锅鸡汤费了多少事,陈勤森有口难辩,但看着她脸色苍白的娇弱模样,又气又心疼,只是宠溺地兜住她抱稳。   先时还问她是不是肠胃感冒了,要不吃几颗藿香正气丸,邹茵说不是。隔着真丝睡裙贴近陈勤森,陈勤森撩开看,怎么觉着奶-子变大不少呢,最近看她的茹头也觉得茹晕尤红,他就忽然灵光一闪,顿悟道:“邹糖糖,你大姨妈是不是有日子没来过?”   洗漱台灯光黄暖,邹茵原本没反应过来,但看着他亮濯的眼眸,便呐呐答道:“两个多月了,好像是。”   妈的,早不说,老子这几个月还那么狠操-你!   陈勤森听得眉头紧蹙,那会儿已经晚上九点多,楼下店铺还没关门,他就急忙地松开她,拎了钥匙串下去开车。   不多会儿买回来三条早孕试纸,拿了三个纸杯叫邹茵各在卫生间尿了点,然后全部放进去测验。 第四十八章   白色长条的早孕试纸, 通常要5到10分钟的测试时间。   沙发上邹茵吐完酸, 无力地倚在陈勤森怀里,陈勤森揽住她的肩, 五指交扣着。   前两年感情不好,明明你爱他、他爱你的, 偏就因着矛盾误会而隔阂疏远。一个星期半个月的才见上一次,平素也冷冰冰的不怎么沟通, 她气他流氓劲儿不务实事, 他解释无由, 心底也郁着气难泄。忽然一朝误会全消,就好似再度陷入热恋般,连做-爱都做得停不下来, 谈了九年的恋爱就像开垦出了新的蜜地, 不知不觉竟整出一个结果。   怕伤着胎气,陈勤森不由抓起邹茵脂玉般的手, 放在唇边吻了吻说:“都怪我不好, 顶得那么用力,也不知道有没出事。”   他身上的气息甚好闻,邹茵环着他的腰呢喃:“又不怪你,是我自己也想要你的。”   三月的X市已经转暖,只夜里还有些凉意。陈勤森给邹茵披了件单衣, 两个竟有些初出茅庐般的青涩, 仿佛那试纸里装的就是他们的小宝。   时间一秒秒过, 忽然中间的那张上印出若隐若现的第二条杠, 紧接着另两个杯子里也相继现出了更为清晰的红线。   买的是最好的牌子,测试准确率高达95%,更何况三张全中。   陈勤森心有余悸地吁口气,低头宠溺地啃了邹茵一嘴:“邹糖糖,你怀上老子的种了!”   “一定是在元旦前后,强上你的那几次,水都他妈流到了老子蛋上。”   “小骚猫,叫你还怎么跟老子分手。”   陈勤森难得一连气说了这么多句话。   邹茵怎么感觉想哭呢,噙着酸酸的雾气,咬唇恼他说:“都怀上宝宝了,说话还这么糙,不想要胎教了?”   抱住他的脖子,又羞又喜地捶了两拳。   这种怀上他骨肉的感觉真奇妙,一点点道不出的矛盾,更多的是血浓于水的相依。   在一起十年了,她到现在还能清晰记起第一次看见他的画面,仲夏的夜里,空气也湿闷,大晚上骑着摩托车停在自己摊前,理着潮流的飞机头,额前还挑染着一缕金黄。挺拔而嚣张,穿一件黑色的紧身T,后背泄露出来斑驳的纹身,忽而冷冰冰向自己瞥过来,五官那么精致,看得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颤跳。   她其实没有不爱过他,一直一直都是很爱的。不管是在青春花雨的年纪里,看他流氓偏执、混世没有文化,比不上校园那些男生意气风发;还是在走入职场后,一个个西装革履谈吐绉绉的男同事,始终没有一个人在她的心里超越过她。尽管有过矛盾和嫌弃,可他对她好了,她嫌他烦;他一旦不搭理她、和她冷战,她又渴想着他的好、他的宠。不然不会从17岁就接受他的吻,毕业就与他跨越过那条界限。陈勤森,她真的很爱很爱他,不能够没有他在。   邹茵埋在陈勤森胸口,指尖攀着他硬朗的肩背说:“陈张宝,你抱紧我。”   一下子就娇起来了,明明这不正抱着吗?陈勤森反正早就已习惯,千依百顺道:“胎教个**-毛,时间还早。以后要乖乖的,都不能再难过,也不要再吵架了,听不听话?”   “嗯,那你也要疼我,不许嫌弃我怀孕了变胖变丑。”邹茵说。   陈勤森就吮她耳垂:“傻瓜,你在老子心里永远都是少女啊。”两个人紧紧地拥了一会,后来陈勤森就问邹茵:“要不把消息告诉婶妈他们?”   他嘴角噙着笑,眼里温柔。邹茵害羞,缠着不让现在和大人说,要他等自己不在身边了再讲。陈勤森答应下来,洗漱完便抱着她早早上床歇下了。   隔天陈勤森一早回去,应该就告诉了家里。上午邹茵在上班,接到张氏打来电话,那会儿邹茵手头正闲,听张氏在电话里道:“茵茵啊,昨天端去的鸡汤吃没?我熬了三个多钟头,听阿森说你吐得厉害,才想起来忘记把油撇掉了。你要是吃不下就别硬撑,我今天再给你炖一只过去。”   嗓音疼爱亲和,虽没直接点入话题,但显然是已知道她怀孕了。从前可不见邹茵主动说想吃自己做的,一定是小生命用这种方式宣告自己的存在了,这是和陈家有缘呐,张氏欢欣喜悦。   邹茵早上醒来孕吐又消失了,用保温盒装了鸡汤,预备中午在公司食堂里热了下饭。去年下半年集团业绩好转,老板在大厦的下一层租了一间当做餐厅,伙食还不错。   便答张氏道:“早上就不腻了,张姨不用麻烦,吐过就好了的。”   张氏答:“是,女孩子第一次怀孕反应都会大一点,我当年怀阿森也是吐得不行,挺过去就没事。早上他回来跟家里一说,老爷子高兴得,都多吃了一碗饭,茂德把他银行大账的卡也给解冻了,叮嘱他再欺负你就把名下财产划给宝宝。瞧瞧,都是托了你的福气。”   这才刚怀孕就已经成全家呵护对象了,邹茵都不好意思起来:“只是试纸测过,也不知道是否全准呢,周六我和阿森再去医院检查下。”   张氏说:“基本不会出差池,但去去也好,看看营养什么的有哪些需要均衡。你两个也是粗心,到了现在才发现。”又叮嘱了几句应该注意的,便挂断了电话。   晚上七点多陈勤森过来睡觉,手上就提了大包小盒的,又是桂圆花生、又是红枣牛奶、防辐射服什么的。邹茵迎过去接,嗤他:“陈勤森,你当还是过年呢,买这么多东西。”   陈勤森环住她,低头说:“给你的啊,老子的老婆和孩子,能不疼?”   邹茵撒娇:“是给宝宝吃的又不是给我。”像生怕被抢掉本应属于自己的宠爱似的。   陈勤森就勾唇哂笑:“是给你。那不然我们明天就不要他?”   被邹茵打。   两个人做了下卫生,陈勤森就在阳台上帮她洗衣服。邹茵对穿衣讲究,基本都是用手洗,奶不算太大可也不小,淡紫色的乳-罩薄薄的没加内垫,洗涤液涂上去便柔滑,在陈勤森的指尖洗得一缕泡沫。他如今早已娴熟,她的衣物没有洗得不干净的,阳台上的风微微凉,邹茵盯着他笔挺的侧影,就贴在他的后背抱着不肯动。   他与郑元城是两个属性的男人,一样都是冷酷与富有手段、很招惹女人动心扉。但郑元城的酷与劲,是注定只能叫爱他的女人付出的,一直不断的付出,去求好和仰附。   而陈勤森却不同,他的冷,他的阴,与狠与柔,是有两面的底线。假设你触犯到他,背叛了他,他能叫你求生不能,求死无路,跪下去趴在他脚跟前舔鞋。可他若爱你,则必是要把你呵护在掌心里,宠惯你无度的。   陈勤森转过来取衣架,被邹茵箍得脚步微瘸,便好笑地掐了她屁股一把:“再抱老子该硬了,你帮我吸出来。”   前些时日要得太勤,忽然几天没有,又彼此想得不行。怀上宝宝的邹茵,特别贪恋陈勤森的吻和暖,迎着腰肢在他的怀里磨弄了半天,后来陈勤森下面胀得难受,她就又帮了他一回。   次二日周末,一早去医院做了检查,报告出来各项指标都很健康,说已经孕了约两个月零十天。   大夫给开了一些基础的维生素片,又惯例叮咛道:“孕2月最容易流产,要避免激烈运动和性-生活。胎儿脑部和内脏的形成时期,不要随意服药,避免感冒,戒烟戒酒,不接触宠物。如果有尿频,也不要太担心,这些都是正常,做丈夫的要多照顾点。”   两个听了,想到前段时间的浓情蜜意,不自禁尴尬对视一眼——   老子的孩子是个金刚宝啊,杵不坏的小淘气。   出来便回了水头村,到家差不多午后13点。客厅里老太爷坐在上首,姑奶奶也过来了,听两个复述完检查结果,姑奶奶高兴得直拭眼角:“菩萨保佑,有宝宝就是大人了,以后日子要好好的过。”   老太爷嘱咐:“给邹茵买辆车,这事就交给勤森去办。你事业忙,不能天天接送,配辆车出门也方便。以后勤森不得欺负邹茵,再要闹出之前的事来,甭管如今年纪与声望,一样家法伺候。”   陈勤森原本早就预备给邹茵买了,奈何邹茵每每不肯用他出钱。这下子邹茵也不好反驳,反驳就得连累他受牵责,只好乖觉地应了下来。   下午老太爷就让徐萝卜,从自己的私账上给陈勤森拨了100万,作为给邹茵买车的钱。   又提到了亲事,邹茵眼下两个月的身子,到五六月份时差不多就要显怀了。邹茵不想挺个大肚子结婚,因此便议定下来,月底先领了结婚证,四月初拍婚纱照,老太爷那边托先生定个日子,看看五月左右把喜事办掉。届时天气还不算太热,家里那些远在欧美与南洋的亲戚回来,住着也不会太拥挤。   那天晚上邹茵就睡在了陈勤森东面二层的大卧室里,算算从去年三月分手到现今,已经整一年没有和他在这里住过了。   分手后邹茵把自己房子那边,所有关于陈勤森的照片与物件都撕了、扔回去了,陈勤森这边倒是一应如初,柜子里她的衣物、桌架上她的照片、合照等等,都还是原来的样子,看着叫人贴心。   二米五的大床,春日的夜晚湿度与温度十分适宜。两个人洗过澡躺在床上,陈勤森要看邹茵的肚子听动静,明明体检出来才一个小葡萄大,哪里会有动静呢。   陈勤森哑声问邹茵:“你说是仔仔还是囡囡啊?”   邹茵抚着他精神的头发,应说:“想要小糖宝,但觉得还是小森宝合适。”她心里想的是,生个小胖仔仔就不用再生第二个了。   这么用力做都做不坏的皮实小子,应该就是个森宝了。陈勤森勾唇笑着,便把邹茵的腰揽过来,枕着自己熄了灯睡下。   一整晚也没闹动静,次日早上醒来用早饭,两个人手挂着手在餐桌旁坐下。几个老的默默安下心,看样子总算是知道做大人了。 第四十九章   陈勤森给邹茵买了辆红色的奔驰C63, 整体外观线条精致纯正, 比较适合女人开, 当年报价一百二十多万, 他自己又给添了其余的二十多万。最主要是邹茵一眼瞥见就喜欢,车不几天就送到了陈家。   这是陈家长房嫡子的独一个儿媳妇, 全家上下都当成宝一样照拂着。老太爷的原意是邹茵不然把工作辞掉, 就回家来养着, 反正勤森这边也不巴着她一定要上个班, 赚那么点儿工资。   只是邹茵不肯,她不想变得和村子里的其他女人一样,每天在家守着房子和孩子等待老公回来。而且公司那边的新项目,从开始提出理念到设计出成品和改良, 都是经她一手细心钻研过来的,眼看着就要步入正轨,在这样的时候,不说老板不愿意她辞,就是她自己, 也不舍得半途而放弃。   陈勤森当然是希望自己也能够像别的男人一样,每天回家都有个甜腻腻的老婆迎过来。但工作是邹茵喜欢的,更知道她一向不甘愿这种柴米油盐的寡淡生活, 因此也便凭着她继续上班。   基本都是住在邹茵这边,好在一段高速路开过来, 堵车也就一个小时的距离, 与那些住在郊外地段的上班族相比, 其实也差不多。   年后陈勤森公司成立,招了不少新员工,譬如公关部文秘、前台、行政文员等等,大多是二十二三、二十五六岁的年轻靓妹子。他自做了正经老总后,穿衣打扮也讲究了许多,原本人长得就帅,身量又笔挺,气场很是招惹桃花。   邹茵嘴上不在乎,说:“随便啊,能找到正好,卷了财产和你分。”时不时的还是会给他发条短信撩一下,或者开会时,或者在工地上,陈勤森手机吱吱一震,打开来就是她的几个字:“老公,你在干嘛?”   傻瓜,全公司女人加起来都没有她美。   他想到她一定唇瓣嫣红,双目含水地盯着屏幕,嘴角就噙起玩味的笑,偏就回她:“在撩妹啊,好久不做-爱,唧吧胀得难受。”   邹茵那头果然就吃味了,发过来:“那你继续吧,记得要戴套,惹回来脏病我可不管。”   陈勤森应她:“撩自己老婆要带什么套,你下面被老子插得还少?说,是不是想我了?”   邹茵才反应过来中了他的套,她就又恼他又想他,说:“不想理你了,代表宝宝和你债见。”   一天心情倒是甜蜜。   有时下班陈勤森会提前过来接她,她就把车停在车库里坐他的回去。三月的X市气候怡人,两个人在外面用完饭回去,就拥在床上一起看剧,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温存起来。   小五十平米的房子里,只见左侧大床上两道互相缠绵的年轻身体。邹茵的肚子尚还平坦着,但医生既叮嘱过不能行-房,陈勤森就连抱着她都十分小心。原本每夜缱绻的两个人,因为胎儿而强忍着,最后陈勤森下面硬得都溢水了,邹茵就又俯下去帮了他。   这种近在咫尺而不得的渴望,倒使得彼此更加的恩爱起来。   3月27号那天天气晴朗,两个人早早起床,换上白色的情侣T恤,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合照上邹茵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后,笑容恬美,陈勤森稍向她揽过,五官亦是明晰英隽。难得他还有一张这么正经、不糙劲的照片。   两个人领了证,各自拍照发了条微博@对方——   爱吃糖的绿鳄:[@森林里有糖sir,我老婆,从一而终啊。(/囍)]   森林里有糖sir:[@爱吃糖的绿鳄,不认识字啊老公。(/调皮)]   陈勤森就不乐意了,晌午阳光打在他脸上,低头问邹茵:“说,是不是从一而终?”   邹茵看着他,才不怕他威胁,掂起脚尖去捏他鼻子:“从二而终啊,不是还有小宝。”   可恶,竟也跟老子玩文字游戏,被陈勤森掐了一把屁股,相视而笑。   但孕吐的感觉就很难受了,随着孕三月的到来,经常两个人吃着饭,或者说着话、洗着澡,邹茵就毫无预兆地冲去马桶旁蹲下。有时是吐不出来的干呕,有时光吐酸水,吐得眼睛里酸得冒眼泪。   邹茵常常一整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原本柔润的下巴都尖下去,楚楚动人的模样。陈勤森看着就心疼,只能是陪在她身边难受。   这时候邹茵看见他,想起之前和他做-爱的自己,想他的浓-液跟火烫一样汩汩注入到自己里面。她就烦陈勤森,恨不能把肚子里面那个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的小葡萄取出来,不要了,不怀了。怪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爱他,不然何用受这种苦头。   听陈勤森温柔地在耳畔说:“很难受?难受就不要吃了,等下老公带你出去散步。”   不吃宝宝怎么办,饿得都没营养了。邹茵就矛盾得挂住他脖子哭,一手无力地攀在他胸前,攮他走:“不要你管……呜……陈张宝你出去啊……看见你就讨厌,我不想给你生这个孩子了。”   陈勤森攥住她指尖,放在唇边轻吻着:“大晚上的我能去哪?乖了,怀都怀上,总不能现在就打掉。”   邹茵听他说不能打掉,她就泪汪汪地仰起头,转过身去床上盖住了被角。   陈勤森知道她一定在哭,他猜着女人刚怀孕一定是十分不适的,谁肚子里窝着个东西能自在?虽心里愧责让她受这份苦,但又真的很渴望她能给自己生一个孩子,那时他该不晓得多疼她们。   看邹茵躺在床上,肩膀微微地颤,时而抬手拭一下。他也不敢去招惹,生怕她脾气一上来又说出什么更过激的话。   只能自己去洗澡,洗完出来看到她还蜷在那里,肩膀哆得更厉害了。小猫一样的,不安慰是不行的,他就无奈又心疼地坐到床沿,扳过她说:“乖老婆,哪里难受了告诉老公,老公帮你揉揉轻松点。”   邹茵眼睛都哭红了,委屈得嗓子一抽一抽的,闭着眼睛不应:“不是你老婆,不要你假惺惺的,揉了也不管用,又不会掉下来。”   陈勤森被她攮得难受,看她这副梨花带雨模样,忽而切了切齿道:“证都跟老子领了,不是我老婆是谁?真那么不喜欢,明天就陪你去打掉吧。”   邹茵哭声一滞,不由仰头看他,待看到他两道纠结的浓眉,鼻子又一酸:“那你说话要算数,明天就陪我去?”   陈勤森拿她没办法,只得咬牙说行,哄着她睡下。半夜邹茵偶尔起夜,他的眼皮都要跟着她跳一跳,一定要等到她上床了,然后抱过来兜在怀里才能睡踏实。   隔天早上醒来,两个人基本没开口,邹茵洗漱梳妆完出门,陈勤森都已经做好忍痛陪她打掉的准备了。下去在小区外面的店里用早餐,看邹茵点了一碗稀饭,又吃了一个蛋和一碟小菜,不吐了。他想到这是小宝的最后一顿,话都不知道怎么说起。   一路往高架桥上开,看她眼睛盯着前方,雾蒙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陈勤森在分叉路口就忍不住试探:“去公司上班?”   邹茵应:“嗯。”扭头眷眷地凝了他一眼。   明明穿着OL职业裙,在职场上干得那般优秀,偏就是私下里对着自己,又水又娇的。陈勤森心就又软,只当她忘记了,提都不敢提起来。到公司楼下,亲亲她的额头说:“今天要好好的,下班老公接你去买首饰啊。”   邹茵说好,勾了勾他的袖子走进电梯。   陈勤森先还不放心,怕她自己偷着去医院,让小弟在楼下盯了两天。好在她后面两天内没吐也没再提,心情好一点的时候,还会把他伺候得跟个神仙,陈勤森始才默默地松口气。   但这只是暂时,后面不定什么时候吐起来,又开始反复地提起要打掉。忽热忽冷的两个极端,把陈勤森神经折磨得,心都乱绪了。   陈家大宅前的二层小楼下,阿K和徐萝卜正在报账,只见森哥蹙着眉宇频频走神。森哥手段向来阴狠厉害,除了茵茵嫂,可鲜少为哪个事伤脑筋。   阿K就问:“森哥,你是不是和茵茵嫂那边又吵架了?”   陈勤森瞪了他一眼,倒也没反驳:“隔三差五的就说要打胎,这他妈还有七个月,老子要被折磨死。”   徐萝卜还以为是多大事,听了这个,再看他下颌上隐约的胡茬,不由嗨一声笑。   舒口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早说啊!女人怀第一胎都这样,我老婆阿珍当时还搬着凳子说,如果不让她去医院打掉,她就跳下去,差点没把我吓得跪下来。那都是她们女人口是心非,自己难受了非要拖着你一块下水。熬过前面吐的几个月,后面她们对孩子比对男人都宝贝。根本就没诚心打。不过女人头三个月如果老哭,以后孩子容易兔唇就是了…… ”口说着,又觉得这话提醒得不太对,连忙缄了口。   如醍醐灌耳,陈勤森被他一说倒长经验了。下一次邹茵又吐,挂着他的脖子推他走,泪眼婆娑的让人心里疼。陈勤森就把手机往沙发上一甩,颓唐道:“这么厌烦老子,要不明天就去打掉吧,生下来也是累赘!”   已经好久没抽烟的人,手扣开打火机,踅去阳台连抽了两根。   夜色下眉眼冷毅,那副流氓气儿一起,邹茵果然又不自觉被唬住。等陈勤森进到屋里,她已经吸着鼻子安静地躺在床上了。   四月天暖,穿了件真丝的吊带裙,胸又白又甜软。往常陈勤森喜欢剥落她带子,把她咬得变来变去,掌心还会覆上她尚且平坦的少腹。因为听说女人怀孕时,胎儿会跟爸爸有心灵感应,经常安抚之,以后生下来更聪明,性格更好。   这会儿陈勤森也不摸也不亲了,狠绝了心似的。只淡淡地揽住邹茵道:“以后都不要生了,老这么哭哪里受得了。早点睡。大姑同学在市第一医院,明天打个电话叫她亲自给你做,不会对身体留下太大损伤。”说着不等她开口就熄了灯睡下,一夜无话。   隔天醒来又什么事都没有,在楼下吃了稀饭和小菜,邹茵打包了两个水晶马蹄糕,说要上午当点心。   陈勤森把她送到公司楼下,这回可没由她进电梯,直接道:“上去请个假就下来,先把孩子打了,一件事了结。”   晨风轻轻吹着他肃净的衣领,带来早玉兰花的清香。邹茵含着下巴,又迟疑不肯去了:“今天公司有个会议要开,怕是不好意思请假。”   哼,果然就没真心。所幸徐萝卜提醒,陈勤森这下可不纵容,攥住她的腕:“开个会有比孩子重要?现在打掉对你身体伤害小,晚了老子怕对他有感情,打掉了心口疼。”   冷俊的脸庞上态度坚决,邹茵就不看他,瞥过头说:“你都说要打了,还能心疼什么?”   陈勤森先时不说话,看她眼角酸酸又要冒水花了,这才忽地把她箍进怀里,柔声问:“舍不得打了是不是?就光会说狠话,还是爱老子的?”   邹茵点头,窘赧地蹭着他的颈窝:“不许说我……是怕吃不好,吐得难受,养不好他,还不如不要。”   怀不上的时候急,怀上了又不想要。陈勤森气恼又心疼:“傻瓜,哪个女人不吐?徐萝卜老婆之前吐得比你狠。再哭宝宝可就受影响了,三个月该长耳朵,总听妈妈说不要他有多伤心。”   他的嗓音磁性温柔,邹茵心口被他捂得暖暖的,就只是把脸倚在他肩头说好。   这之后也是奇了怪,许是宝宝体贴妈妈,又或者是过了那个月份,邹茵后面竟就不怎么吐了。张氏和姑奶奶时常托阿K或者小弟提东西过来,她也能一口一口的吃下去不少,原本苍白的脸色不知不觉又恢复了润泽。   四月中旬拍婚纱照,原是打算乘坐轮渡去小岛上拍的,因为恰逢刮风,便在复古的教堂外做背景。那天邹茵穿着雪白的婚纱,Dior的限量级定制款,缝了七层的蕾丝薄纱裙衬,刺绣花朵上镶嵌99颗施华洛世奇水晶。三个多月肚子尚未显怀,穿在身上依旧纤盈曼妙,衬着化了妆的精致脸容,美得动人。   陈勤森一身西装笔挺,阳光打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帅气逼人。两个人在教堂前摆pose,陈勤森托住她腰肢,听造型师说:“龇牙,笑一笑。”   忽然一群小蚂蚁从她裙摆后爬过,陈勤森就唬她说:“小心啊,后面有长虫。”   吓得邹茵往他怀里拱:“呀——,老公快抱我!”   “咔嚓,”影像刹那间定住,照片中是邹唇扑倒在陈勤森怀中的瞬间,邹茵眉间含笑,陈勤森伸手兜住她,两个人那般默契相视,自然而美好。   邹茵待一低头,看到是蚂蚁,气得抬手又打。“可恶,你骗人。”   太好了,都不用花心思想造型,那边摄影师光顾忙着“咔嚓”、“咔嚓”,今儿这套婚纱照不仅拍得好,还真省事极了。 第五十章   老太爷请先生算了日子, 婚礼定在五月十三日, 正好那时还不到端午,气候不冷不热。   四月初陈茂德就让徐萝卜把请帖发出去了, 远在海外的族人也发了电子版。电子版则形式丰富些, 除了传统的一张请柬外, 还附带有几张陈勤森与邹茵的婚纱照gif动图。   陈家嫡长房承宗继业的大少爷结婚,这在家族中可是件顶顶了不得的大事,一时之间各个群里便热闹了,都在议论着行期、礼物与红包等。   陈氏根基庞大,因此在互联网盛行后的时代里,不仅建有全族的总群, 按着地区、辈分、人际等, 又私下里分支了许多个小群。大人一辈的就不说了,在年轻的同辈与小一、二辈的Q群里,可是好不沸腾。   有去年老太爷七**寿时回去过的那几个, 早已在群里八过几轮阿森哥(叔)与茵茵姐的故事。只说阿森哥(叔)人长得超帅,气场出挑又富有世家精隽,茵茵姐生得也美极了, 长发垂在肩头, 坐在一张桌椅旁, 气质不比哪个明星差。他们两个即便不语, 眼对眼扫一下也都是无言的爱, 旁人休想插足进去的。   如今邹茵和陈勤森那张躲蚂蚁的婚纱照, 被他们在群里传开, 果然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一对,不禁纷纷唏嘘崇拜。反正话传来传去,就都没有秘密了,还有的不知道从哪里把他两个当年的恋爱史都挖了出来。   譬如在[陈氏新马泰00 ]的中学生群里,就是这么说的。   说茵茵姐在17岁上高中的时候,就邂逅了阿森哥。那时候茵茵姐还是学校的三好学生 主播,阿森哥已经是个23岁很社会的青年了。(你不要嫌弃这个“社会”,要知道,那可是个beyond、无间道和古惑仔的年代,男人不社会不男人啊。所以当时的森哥手下带着小弟,一定是很酷的。)   有天晚上阿森哥骑着摩托车,在茵茵姐家的夜摊前停下,点了几碗云吞面。不料遇到黑-涩会流氓来报复,阿森哥尚坐着没动,茵茵姐紧张之下,已经拿起苍蝇拍把那个老大的脸piapiapia煽肿了,那个老大最后是戳着手指一瘸一拐被扶走的。   后来阿森哥就对茵茵姐一见钟情,展开爱的攻势,并穷追不舍。听说那年的寒假,他们两个还把二楼房间里的沙发都震断了。   群里听得一片哗然:   ——哇,好重口!那不是才比我们差不多的年纪?   ——不要这么呆瓜好不好了,他们那个年代和我们不一样。   ——比我们现在好多了,父母辈都是那个时候走过来的人精,做一点小动作都知道。   嘘!嘘!嘘——   先前八卦的戴黑框眼镜学生头妹子便发了个严肃脸:“反正这个是绝密之传,除了我们这个小群,别的群都不能够说出去。谁违背踢谁出群。”   要是没传出去,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一个个默默腹诽,嘴上还是闷应“知道了”。等到五月婚期及近,能够有机会随家长回国的便像抓到了奖一样。   大约5月10号、11号,族中的亲系差不多就陆续回到了水头村。   那会儿村口设了障,陈家已经张灯挂彩披红,热闹喜庆地准备起来了。果然看到阿森哥牵着肚子微微的茵茵姐,在宅里院外的走进走出。天热,阿森哥穿着深色的T恤便装,茵茵姐松松绾着长发走在他身旁,人很多,阿森哥走几步便会不自觉地低头看,然后茵茵姐就把指尖攥进他的手掌里,默契又甜蜜。   反正承宗继业的族长总是叫人崇拜,偷拍的照片传到群里,每次都是“哇呜”“哇呜”。当然也有不少族弟族妹蹭过去求照的合影了,照片里两个人笑容那般登对,叫人艳羡。   Z城办亲事讲究吉时,迎亲的那天,7点钟陈勤森便叫了一众朋友与弟兄,开了20辆豪车绕城走一圈,然后停在邹太婆的二层小房子下。   邹茵没有娘家族亲,姑奶奶已经事先叫了她留在国内两个侄子侄女的儿女孙辈,挤了满满堂的一屋子,撑得场面也是好生热闹。   陈勤森一身西装笔挺,手攥玫瑰站在楼下唤她:“邹糖糖,老公接你过门了!”   邹茵四点半就起来梳妆打扮了,这会儿穿着洁白的婚纱坐在楼上,听见了也要装作不应他。一个姑奶奶家的侄孙女打开窗户,朝楼下喊:“没红包呀,陈少爷发红包才允许开门!”   阿K甩了一摞子红包上去,又给一楼的门窗也递进一沓,随便撒随便分。   新郎官这么大方,还有什么话可讲,几分钟楼下的防盗门就干脆利落地打开。   再过五关斩六将,总算是上到了新娘子房间门口。往常看到的陈氏大少爷皆冷酷而阴沉,今日陈勤森倒是嘴角噙着浅笑,甚好脾气。看见邹茵千娇百媚地坐在床沿,便对她道:“茵茵,接你去陈家那边,要过门了。”   去陈家那边,那边以后就是你的家,你的公公和婆婆。姑奶奶站在旁边,满面喜笑地附应。   邹茵的眼角红红的,原本说好等下看见陈勤森一定不要哭,一定要笑,怎么见到了人又这样不争气。   前些天收到邹美君寄来的包裹,邹美君得知她怀孕和就要结婚的消息,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对于这个丫头,有关着她年轻风华时专挚的感情与被负的辱没,她并不想走回头路再去看,另要照顾弟弟濯琪的康复,因此便没能够过来。   她给邹茵寄来了两套手制的小衣服,一套是芒果黄的小毛衣和果色的小裙子,还有一套是纯棉的男宝宝贴身装。应该是防着不论生男生女都有得用。还有两盒子饼干点心与树叶标本,是濯琪为邹茵准备的。   邹茵想起她从前时候,拉着行李箱,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目不斜视的离开,没想过这么多年后,还能够收到她给自己宝宝送的礼物。她也没怪过她,一直都是但愿她过得好的。邹茵便把东西收着了,预备等婚礼忙完后再给她寄喜糖和回礼过去。   何惠娟也没能来,虽说两个城市离得不远,还有动车很方便,但何惠娟说她怕来了会哭。说:“邹糖糖,我怕是看到你出嫁,会哭得天崩地裂,多煞场面呐。”   年后何惠娟已经叫她爸把X市的水果店盘出去,自己在小姑家附近的街边租了一间十来平米的小铺面,卖婴幼儿服饰。原本开业的时候要请邹茵过去捧场,但邹茵又怀孕又筹备婚礼拍婚纱的,就没能够过去。听何惠娟说,她隔壁店铺有个卖水果的男人,似乎总是对她有意无意。   那个男人三十七八岁高壮汉子,经常何惠娟拉卷门的时候力气不够,他都会腾出手过来帮一把。为人似乎随散,并不怎么认真营生。反正之前经常看他十点了才过来开门,晚上八点多差不离就关门,也住在附近一个老式的小区里。听说以前当过高原机械兵,胳膊受过伤,退役了,开个水果店讨生活。   自从何惠娟在这里开店后,倒见勤快了,时常过来没话找话的逗逗孩子。小安安大概是没有爸爸在身边,每次看见他就抓小手,可何惠娟看他比自己大了十岁,并不太乐意搭理。   何惠娟心底,应该是还没有忘净郑元城的。   邹茵和她,两个自幼儿园就一起经历过种种,自然理解她的感受。当年郑元城才给她过个生日而已,她都能那样啼啼笑笑的,要是自己结婚,那就更哭了。又或是想要避开郑元城不见。邹茵便答应她,到时候给她发现场的视频过去。   此时邹茵坐在床沿,便对陈勤森说:“陈张宝,你娶了就要一辈子对我一心一意。”然后把手伸出去。   陈勤森微瘸着走进来,微一躬身,兜着已经一人两命的邹茵抱起:“把心都掏给你要不要!”两个人唇贴着唇深吻了一嘴。   “砰——啪——”去到楼下,徐萝卜在门前放了一串炮。   一辈子只结这么一次婚,知道她爱浪漫,便先驱车到市里的教堂,举行了西式的仪式,互相交换过婚戒。然后再绕城回到水头村,换上去年小姑送的新郎新娘服,举行中式的拜堂成亲。   到水头村已经近晌午十一点了,老太爷与陈茂德、张氏等大人,已经着装讲究地坐在堂厅里,等待了有多时。   两个从婚车上下来,姑奶奶的孙侄女打红伞,一起走到里面。司仪打开册子唱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谨以白头之约,红叶之盟,载明鸳谱。今后夫妻二人同心,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念完后把册子一阖,新郎新娘便要拜堂了。   “一拜天地”,陈勤森牵着邹茵的手,转身朝外面的天地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又转身对上座的长辈们鞠了一躬。新时代不兴下跪,鞠躬已是礼俗之敬。   司仪又念“夫妻交拜——”   邹茵今天绾着髻,发簪、颈项、肩头、胸前都坠着亮闪闪的金饰,珠光宝气的,看得甚养眼。陈勤森凝着她,启口轻笑:“我老婆今天真美。”   邹茵低语:“天天看,只有今天才美?”   这两个,恩爱秀的,把一旁看热闹的大人孩子们纷纷逗笑。   拜完陈勤森便转向老太爷,谦恭道:“不孝孙子今日大婚,携孙儿媳妇邹茵,给老太爷请安祝寿。今后邹茵入得陈氏家谱,必得夫妻永结同心,振兴家业,昌旺百年!”   老太爷语重心长地点了点头,给邹茵递过一个厚沉的红包,应道:“是时候改口叫爸妈了。”   陈勤森便又牵过邹茵的手,两个毕恭毕敬地对陈茂德和张氏喊了句:“爸、妈,你们也辛苦了!”   他自幼得过小儿麻痹,算命的先生说,怕太难养,在娶妻成亲前都不可叫爸妈,得照着老风俗叫“陈伯”、“婶妈”。张氏除了很小的时候,听他稚声稚语的叫过几句,这都等了多少年。   大喜的日子,两口子都不自觉抹了下眼角,陈茂德笑呵呵只是点头“诶、诶。”   张氏在旁欣慰地眨着眼睛:“叫得好听,媳妇儿娶的也讨喜,今后两个要好好过日子。”   一人给新娘子邹茵一个大红包,沉甸甸的,这回可比之前新年敬茶的要更厚一倍半。   这边拜过堂,改了口,门外阿K放起长长的一串大鞭炮,酒席便开场了。   摆的是流水宴,除了中午陈氏亲族的第一场,其余从今晚到明日还有八十八桌。   陈勤森带着邹茵一桌一桌挨次敬酒,敬酒是要收红包的,姑奶奶的孙侄女随在邹茵身旁,帮忙拿红色的小包。阿K叫来一个小弟端茶盘,因为照顾到邹茵如今身子有孕,陈勤森喝的是兑橙汁的水酒,邹茵则是喝清水,意思到了便可。   走到一桌,徐萝卜负责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小姑丈,新加坡大富豪,小姑丈三代前就在那边,生意做得很大,当地几个大型游乐场和商场都是他的产业,可以说是赫赫有名了。”   都是场面上的客套话,拣着好听话讲。陈勤森恭敬半揖:“姑丈远道而来辛苦。”又把新娘子邹茵介绍给他。   邹茵便也乖觉地改口叫一声:“小姑丈好。”   容貌真是美得动人,大红的新娘喜服包不住微拢的少腹,娇羞地倚在陈勤森身旁,多么般配。   小姑丈看得满心欢喜,从口袋里掏出见面礼送出去:“都是好熟人了,几次回来见你和阿森在一起。结婚了好,年底抱大胖小子,哈哈。”   两个谢过,又接着往下一个长辈过去。   不多久郑元城也到了,送了一对金童玉女的黄金摆饰,又附带礼金。郑元城是一个人带马仔来的,上个月魏欣怡也已经怀孕,她身子本就弱,郑元城便没有带她出来见客。   魏老大这天未能出现,最近去了柬埔寨,似乎在跟人私下做着一笔大交易。他虽接受了郑元城帮忙经营正道,但对暗一面的事务,却是从来严密提防着。   听说这一次的生意可观,假使能够做成,魏老大今后实力不可同日而语。但危险也同样骇人,稍有不慎就容易被黑吃黑翻船。猜魏老大应该想再做这么一次,日后就收手,郑元城对此虽是冷蔑,但面上从不置喙。   他在三月底的时候,和魏老大进行了一次比较正式的谈判。对于如今与骆氏和陈家共同成立的金湾实业集团,郑元城提出要魏氏股份中的35%利润。那么再加上他原本在魏氏总集团里所占的10%,他就持有魏氏在金湾实业的45%股权了。   魏老大知道他绝非可以无偿帮人做事的角色,即便如今对自己的妹妹这般朝夕共伴,但也仍是利益至上。但魏老大需要一个干净有魄力的人参与金湾的事业,更何况如今欣怡已怀上了他的骨肉,因此魏老大便不甚情愿地答应下来。   眼下郑元城与陈勤森之间的误会是消除了,但郑元城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魏氏欠郑家的,必然要用这种方式来偿还。而当时若只是留下地皮,与陈勤森单纯合作翻身,短期内绝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只是看着一身新娘红妆的邹茵,眼里不自禁几分羡慕与落寞。   他目光往周遭扫视了一圈,大抵是想找找有没有何惠娟的身影,但显然何惠娟并未回来。酒席散后,郑元城便给何惠娟发了条短信,说:“娟娟,我只和她接触过一次。给我点时间,我会去找你。还深爱着你的元城。”   滴滴。   H市江月小区外的一间婴幼儿服饰店门口,何惠娟正在摇摇椅上喂安安米糊。七个月的安安,已经长出了三颗小小的牙齿,何惠娟用彩线给她在头上扎了个小揪揪,可爱极了。   “卟卟~,”米糊吃得满嘴都是,粉嫩的脸蛋像只花猫,抓着小手儿想要讨何惠娟的抱。   听到手机响,何惠娟便放下小碗划开屏幕。看到是郑元城,不由在他的名字上楞了几秒,又摁掉。没有点开。   笑眯眯地对安安道:“想睡觉了是不是?来,妈妈抱。”   她开店生意一向自然生旺,刚开张没多久,老客人就已经不少了。所幸大中午的没什么人,正好可以休息下。   旁边水果店的汉子正在削甘蔗,见她一手兜碗勺,一手兜安安、掐手机的,便问:“要我搭把手,帮你抱会儿?”   何惠娟不大爱搭理任何男人,只应道:“不用,宝贝要睡了。”   他脸上带条疤,容貌并不和英俊搭半条边,复问:“刚才那条信息是她爸的?”   时间久了,大抵都知道她未婚生女、只身客地。   何惠娟莫名不喜欢他这种口气,没应声。   *   一轮酒敬下来半个多小时,包里已经塞满了鼓鼓的大红包。邹茵身孕不便,便先回了东面的二层小楼上休息。   睡过下午,晚上再一轮谢客,其余的流水席基本就不需要应和了。   原本陈勤森简单散漫的大卧室,被装点得一片红。九点多客人散尽,两个人洗了澡躺在床上,陈勤森给邹茵捏着肩膀:“累不累?”   下颌上淡淡胡茬未刮,磨得邹茵痒丝丝的很舒服。邹茵答他:“还好,你家里到底有多少姑姑、姑妈、叔伯、姨婆,记都记不住了。”   她是没想到他的族系这么大,从前常与他闹冷战,并未认真地参与过,再加上他母亲张氏那边也是大姓,看得都眼花缭乱了。   陈勤森勾唇,哑声应:“这才一部分。过几年爸妈渐老,你老公承了族正,今后他们也会像捧我妈一样捧着你。”   邹茵听了脸颊微红:“不要捧,我还想再上两年班呢。”   做了新娘子连说话都乖巧了,两个人结了婚怎么能够长久分居,总是要回的。陈勤森看着就疼爱:“随便你,想上就先上几年再说!”   然后蓦地俯下去亲邹茵的嘴,应该是不可避免地喝过两杯,唇齿间弥散着淡淡的酒香,混合着他炙热的温柔,只叫人氤氲迷醉。这种成亲的感觉真奇妙,好像以后就有山有靠地对他依附起来,邹茵缱绻地回应着,不自觉地把手环上他健硬的肩膀。   天花板下溢出口唇交响,陈勤森把手托住邹茵的腰。肚子四个月了,略有点隆起来。怀孕后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也不水肿也不长斑,皮肤倒更白皙光滑了,眼睛明亮掬水,唇也更嫣红诱人。这样看来又不像怀的是森宝,不过男的女的,家里都喜欢。   前几天去产检,胎心很稳,宝宝也健康。已经过危险期了,陈勤森便抵在邹茵的耳畔问:“新婚夜,跟老子做一次?”   邹茵看见他下面已经支起一个大帐篷,她就也渴望地潮起来:“嗯,你轻点。”   陈勤森轻轻地挺进,不敢似从前那种开荒辟蛮的劲野,只敢一下一下地慢慢。但也更柔情似水,少顷便勾缠着彼此深浅喘息起来。   因为两个月未做过,怕太浓容易炎症,便带了套。隔天清早阿姨送桂圆红枣汤上来,瞥见纸篓里一枚撕开的包装。   两个人收拾完从楼梯上下来,三个长辈早就等在餐桌旁了。看儿子手挂着媳妇,邹茵一向爱美,不喜显怀,穿着宽松的衬衫,头发在脑后扎根马尾,看着还像个学生似的。   走到桌旁,羞赧地叫一声“老太爷、爸、妈”,脖子上隐约被儿子弄出来一抹嫣红。   阿姨肯定早把动静汇报过,但只要他年轻人自己恩爱就行。   张氏含笑着应道:“诶,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来吃早点吧。”   邹茵便傍着陈勤森在对面一左一右地坐下来。 第五十一章   公司对待员工福利不错, 超过25岁领证的都有婚嫁10天, 邹茵因为怀孕, 便没有与陈勤森出去蜜月旅行。   酒席之后, 得闲邹茵就给骆希鹏、邹美君跟何惠娟, 各寄了一份喜糖与精美的小礼盒。骆希鹏那段时间一直在国外长住, 他的太太已经九个月身孕待产了,金山湾只是骆氏在国内投资赚钱的一个项目,而远非骆氏的全部,今后再见他的次数应该也是寥寥。   收到邹茵的礼物后, 骆希鹏给邹茵回了封祝福邮件,并附上一封简短的信函。   骆希鹏在信上说:“路边的山茶清新,不比家中精美的牡丹;墙外芍药夺目, 时间久矣, 还是院内海棠沁脾。许多时候寻寻觅觅,流连不知心归何处,只是因着心贪, 却忽视了身边的真实。所幸知道得不算太晚,而她原来一直在等我。”   骆希鹏说他挺满足现在的状态,而他太太之前被他所忽视的, 竟也有许多吸引人的可爱所在。国外并不反对B超胎儿性别, 他太太怀的是个小少爷,他说将来若是有缘分, 没准会追求邹茵生下的小公主。   信的后面说道:“遇见邹小姐是骆某一段难忘的记忆, 也是一段有目的的必然。有件事矛盾了许久, 最后还是决定直言。曾有个男生对邹小姐心动,他现在已去了很远,或许邹小姐已没有记忆。而我对你的有心接触,初时只是想代他完成心愿,一起在篮球场上散一次步,看看邹小姐的播音室和图书馆,请你喝一次校门口你常打工那家店的奶茶。所幸邹小姐得陈先生珍爱如至宝,如今姻缘美满,他在远方知道,必然亦感欣慰。”   他并没提及名字,邹茵之前也并未往深里琢磨,但此刻看着e-mail里的一字一句,却忽然明白过来是林彦。   林村,林家的祖宅,随父亲在北方的弟弟,扫墓……难怪每次看骆希鹏,都有一种类似兄长的遥遥关切与可靠感,而并没有那种情-爱的悸动。在自己与陈勤森闹分手的期间,给过她诸多的疏解。   邹茵只是没想到林彦竟然很久之前就不在了,她在遇到陈勤森后,心里便再没有装过任何的别人。依稀还记得那是个和陈勤森完全不一样的、清逸孤僻的转校生,她和他一同在伞下走过一段路,彼时骄傲的她暗自心怦然如小鹿。   邹茵就回复骆希鹏说:“很遗憾这么晚才知道这个故事,他是个很优秀的男生,也许此刻正在另一个世界的阳光下灿烂挥洒。有幸与骆先生一起完成了他的心愿,愿他能在白云之上快乐,也祝福骆先生与太太幸福安好。”   然后便点了邮件发送。   陈勤森洗了澡从卫生间里出来,见状便问:“在看什么,看你初恋男友?”   端午一到天就热,只在下腹穿了条内裤。头发用干毛巾撸了两把,还带着水汽,一两滴沿着健悍的胸肌往下淌。   邹茵起身答他:“是啊,你自己不是也有过初恋女朋友?”   陈勤森倒是也不吃醋,勾唇捏她:“那都是玩的,能跟老婆你比?”   “玩的你也跟人家抱过搂过亲过了,”邹茵在他的肱二头肌上捶了一拳,微微嘟起腮子。   不提起来早都忘到爪哇岛了,陈勤森就势握过她的腕,好笑问:“爱不爱我了?”   眉眼冷俊,叫人炫目。邹茵抬头看一眼,娇声答:“爱,最早的时候就喜欢你,一边喜欢你一边讨厌自己。”   陈勤森从来都没听她这么说过,便抵着她下巴不依不饶:“喜欢老子就喜欢,讨厌自己干嘛,嘴和荫-道比心诚实。”复问邹茵:“最早喜欢是什么时候?”   邹茵瞥见他一脸得意的样子,想起当年被自己频频冷落,她就宠爱他。佯作懊恼地说:“一开始遇见你,就忍不住老是注意,可想想又讨厌自己,干嘛要对你这样的男人挂心……臭流氓,再问我睡觉了。”   陈勤森听着,只觉心底一片温柔,把她抓进怀里:“那还不直说。读书好一点就不理人,撩得老子每天晚上闭眼睛都是你!”说着就覆下头去啃她。   六月一过,邹茵的肚子就逐渐拢起来了。晚上陈勤森俯在她肚皮上听,邹茵就感觉肚子里像有只小鱼在轻轻的游。医生说那就是胎动,说宝宝这时候对大人的说话和互动都能有反应了。   陈勤森时常把脸贴上邹茵的肚子,少顷就好似有一点点动静靠过来。他就激动地对邹茵咧嘴:“要多跟他说话,他才会记得老子,生下来就知道是爸爸!”   他这时的样子就像个单纯的少年般,又让邹茵想起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又招人疼又不知讨好。邹茵就眷恋地捧着他的脸,答说:“生下来会叫爸爸,那就是个哪吒了。”   陈勤森是乐意这一胎生儿子的,好能给家里大人先打一针强心剂。但邹茵的肌肤光洁细腻,茹晕粉红,看起来又像怀的是个闺女。因此便先没给宝宝起乳名,平常对肚子说话,只是“宝宝、宝贝”地叫着,不想因为父母的主观,而让胎儿产生并不是的性别意识。   等到宝宝睡着,没有动静的时候,两个人便悄悄地做-爱。孕中的邹茵对陈勤森的渴望尤比平常,两个人一星期保持着两到三次的频率。邹茵孕中除了肚子稍比平时大,其余的肤容样貌竟是更要姣好,每次周末小夫妻牵着手回家,大人们瞧在眼里都是喜悦。   年初装修的房子,五月竣工,通了两个多月的风,八月就搬进去了。搬家的那天,陈宅的三个长辈还有姑奶奶、徐萝卜夫妻等,都来凑了顿热闹,之后便归小两口自己住。   虽然结婚前便一直同居着,可婚后的感觉却是不一样,叫人心安神怡。不像谈恋爱,什么时候她一个念起来,就闹着又要跟他分手。就是唧吧正插在她洞里,她也能把他推着往外撵。   现在反正怎么赶,这里都是他陈勤森的家和女人。   怀孕的邹茵可不好伺候,心思敏感像猫,刁蛮小妖精一个。   两个人躺在床上看剧,看到有职场爱情的桥段,她就问陈勤森:“陈张宝,你公司里哪个女人屁股最大?”   陈勤森如果没兴趣,随口答:“没啊,谁的屁股也没你好看。”   邹茵就不落意,用指尖挠他肩膀:“胡说,我上次路过你公司取东西,明明看见小丽的不是挺大?”   那个工程部后勤体重130斤,屁股能不大?陈勤森失语。邹茵时常会开车“路过”他公司楼下,然后妆容雅淡、首饰精致的,挺着个骄傲的小孕肚去办公室找他。   反正陈勤森从来不管人前人后,对她都是花样宠爱,眼下公司谁都知道陈总的新婚娇妻人美、能干又受宠。再加上陈勤森容色冷沉,身上带着社会老大的气场,没有人敢越矩宵想他。   倒不如郑总,虽然一样冷酷,可身边红颜不见,对人说话抬一抬眼帘,就叫人心怦怦然跳。   陈勤森如果老实说有大屁股的。邹茵就不高兴了,说:“难怪你现在很久都不对我说干-屁股了,你是不喜欢我?”   可恶,是谁说的胎教不能说糙话?陈勤森气恼蹙眉,掐她脸蛋:“整天脑袋想这些涩-情,等孩子生出来跟老子一样色,可别怪老子头上。”   邹茵就赶他下床去倒开水,等下回来两个人又做,她其实就是想跟他做了,做得床单一片湿湿的。   等到八月底开始,邹茵的肚子就一下子大得很明显了。好在那会儿公司的产品和销量都渐趋于稳定,邹茵也不用动不动就亲力亲为地往工厂跑。公司的重心已经从产品设计移到市场推广这边,邹茵要负责的就是产品性能的细节改良等等,需要跑路的都可以交给部门的下属去办。   预产期是在10月18号,邹茵算了下时间,预备等十一国庆长假回来就请产假。公司晚婚晚育的产假有四个半月,这样一来,她生完还可以一直陪宝宝到四个月,刚好她也准备哺乳到那个时间。   九月三十号晚上,陈勤森正在次卧组装婴儿床,邹茵在隔壁主卧叠衣裳,准备第二天上午两个人睡醒了就回水头村。   忽然她就觉得肚子往下坠,然后身子也跟着往下沉,她就五指捻紧床单,叫唤:“老公……好像,肚子开始疼了。”   陈勤森旋着螺丝,连忙起身过来看。就看见邹茵捂着娇挺的大肚子,整个人滑坐在地上。吓得他眉头一凛,两臂兜着她的肩和腰屁股抱起来,提了备产包就往医院赶。   *   “哈啊……哈啊……”   晚上八-九点钟,姑奶奶正在网络电视上看《还珠格格》,看紫薇和尔康在山坡上骑马,动力火车的配乐听得她如痴如醉。转头看到楼下车灯闪烁,陈茂德夫妇叫阿K开着车,来接她一起去X市了。   在市第一医院生产的,陈勤森大姑的同学是这里的妇产科主治医生,给了最好的产房。   九点钟出发,到医院大约十点半不到,邹茵已经进去了,不让陈勤森跟进去,就是这么的爱讲究,不好的都不想让他看去。   隔着产房的门,听见里头吃痛的叫唤,用力又清晰。虽然她从小没有爸妈在身边,用钱拘谨,可姑奶奶是把她当做一个小公主在养,长大后自己又爱好(hǎo),后来遇到了陈勤森和陈家,哪里有吃过什么苦呢?   听声音叫得都揪心。陈勤森还穿着出门时的灰色背心和运动短裤,很久不抽烟的人又一连气抽了好几根,两道浓眉紧锁,气场阴郁得不容靠近。   看见陈茂德夫妇匆匆上楼,叫一声:“爸、妈,人在里面了。”眼睛里都是焦虑的血丝。   张氏心疼地安慰他:“没事的,去年你阿姑和我都去问过菩萨,说今年家里添丁进喜,会保平安的,你不用担心。”   自己却也是攥着手在旁边等待。   阿K无措地立在一旁,陈勤森就嘱咐他下去:“去买束花,要最好的玫瑰和康乃馨,哪个最贵最好买哪个。等下出来给她!”   这么晚,估计都快关门了,阿K连忙应着“好、好”下楼去了。   好在天也眷人,没让邹茵吃太多苦头。   九点多疼起来进的医院,等到凌晨一点多不到两点的时候,就听见产房里忽然传来细弱的婴儿啼哭:“嗳呜~~”,紧伴着邹茵一声泄气地长吟。   少顷护士走出来,连说:“生了生了,母女平安,六斤三两,是个漂亮的小千金。”   听到邹茵在里头撒娇哭:“老公……陈张宝,我生了。”   陈勤森烟还叼在嘴里,眼圈便红,扔在地上一捻:“操,邹糖糖……你让老子当爹了!” 第五十二章   宝宝很健康也很漂亮, 半夜从产房里移到病房,就一直在睡。蜷着粉嫩剔透的小拳头, 不及陈勤森半个巴掌大, 陈勤森用手托着, 连出气都谨慎,就生怕把她从睡梦中惊扰。   这是他三十二岁,和邹糖糖谈了十年的恋爱后,她给他生下的掌心宝啊。   清早七点多钟,绿化甚好的住院区空气清新, 鸟儿轻啼。邹茵也已经一觉睡醒过来,昨夜生完精疲力竭, 移过来后喝了一碗米浆便睡过去,一直到天亮。   提前了十几天生,几个老的出来什么也没准备, 半夜里阿K便送姑奶奶回水头村, 张氏和陈茂德则去了他们两个的新房,预备早上熬了粥煮了蛋送过来。由陈勤森在这边看着,守了一整夜没合眼。   邹茵已恢复了几许力气,看见他挺拔的身躯立在那里,便轻声唤:“阿森, 把宝贝推过来我看看。”   陈勤森小心挪过来,又给邹茵的脑后垫了颗枕头:“醒了, 不再多睡一会?”抓过她的手指在掌心捂着, 眼中浓浓的爱意。   柔软的被褥里, 小恬宝睡得憨香,这是邹茵生之前给起的乳名,说要是小胖仔就叫兜兜。   瞧着怎么像爸爸呢。邹茵就羞嗔道:“是个小棉袄,不是小弟弟,家里大人该失望了?”   陈勤森好笑嗤她:“乱想什么?爸妈大半夜看见,高兴得都舍不得回去。老太爷接到电话,说家里几十年没听过小丫头声音了,直说大喜事。”   邹茵听得心喜悦,眨眼帘:“真的?”   “骗你干嘛?谁宝贝也没我老婆宝贝。要不先吃点东西?我让阿K打回来的粥。”陈勤森抚她脸颊。   指尖带着些微粗糙,划得邹茵凉丝丝的舒服。回想起痛的时候,真的是又想他又痛得想宰他,可一想到这是两个人盼了多久的宝宝,贴心的小肉团,她就硬咬着牙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此刻看陈勤森眼底的青影,晓得他一夜未眠,邹茵就撒娇和心疼:“陈张宝,以后我会对你更好一点。”   “只会嘴皮子动听,三天不嫌老子就够了。”陈勤森往她嘴里递勺子,邹茵抿嘴不吃,又给他推回去。两个人便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来。   等到陈茂德夫妇提着保温盒赶到医院,就看到儿子斜倚在床头,邹茵攥着他的腕,彼此睡得正深。便没舍得打扰,悄悄把东西一放,瞧宝宝去了。中午姑奶奶煲好鸡汤也送过来。   待了三天,第三天傍晚出院。十月天高云淡,晚霞和煦,老太爷亲自站在陈家的内宅门前接。看见两辆黑色轿车开进院子,陈勤森怀抱个小提篮走下来,便拄着拐杖迎上去。   陈勤森掀开一角被子,笑说:“老爷子,这就是您的曾孙女了。”看到里头粉糯糯的小脸蛋,老太爷就连说好。   名字都给取好了,叫陈星河,取星河灿烂之意,应是个聪颖明亮的小丫头。又送了邹茵一对明代的玉雕画扇摆件,那摆件不过一张A4纸大,但上头福寿祥云雕刻栩栩如生,玉质难得,最少也值百来万打底。陈茂德本来不敢收,说小辈何能得阿爹珍藏。但老太爷摇手:“我已老矣,这些东西早和晚都是给他们剩下的,现在、以后没区别。”   陈茂德就诶诶的不再推攮,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进屋了。   宝宝刚出生几天都在睡,睫毛卷卷的,小嘴巴樱红。瞧着像爸爸,鼻子和脸型又像妈妈,很招人疼。月子就在陈勤森东面的二层大卧室里过,邹茵睡大床,他自己在旁边支了张小床伴着。   给邹茵请了个高级月嫂,邹茵身子没长什么肉,奶水倒是十分充足。经常吸着一边,另一边的内衣也透出湿来。陈勤森盯着小恬宝,两片小嘴吃得咕吱咕吱的,他就好奇:“吃得比老子都要响,真有那么好吃?”   那会儿没人,邹茵叫他:“要不给你试试?”   陈勤森就俯下去,从前蹭她,都是情裕的纠缠与厮磨,这会儿倒是庄重。轻轻地吮了一会,蓦地又放开,邹茵的心就被他抚得软绵绵。   问他:“什么味道?”   陈勤森微蹙剑眉说:“太浓,有点腥。”   被邹茵扔了一枕头:“那你还和孩子抢。”   陈勤森接住枕头,睨着她的俏美,他就两眼直勾勾地戏笑:“现在这副样子,更讨人喜欢了。”   邹茵一抬眼,看到走廊上站着张氏和姑奶奶,顿时脸红下来。陈勤森回头发现,倒是跟没事人的厚颜地叫了声:“妈、阿姑,什么时候上来的?”   反正张氏和姑奶奶对他两个早见怪不怪了,相好了十年,小动静就没少过。答说:“你庄园那边的小弟,送了蔗糖和新摘的草莓过来,说给茵茵吃。草莓我用盐水洗过,你们来尝尝。”   陈勤森便低声应“好”,微一侧身,把邹茵尚未掩紧的另一边胸-衣也给扯上。老婆不能让人看去。   满月的那天,陈家在院子里摆了三十桌酒,很是隆重。十一月初已然入秋,陈勤森穿着夹克便装,怀里用粉色小毯子兜着恬宝,邹茵温柔俏美地随在他身旁,时不时给恬宝擦一下嘴,又或者扯扯他被抓皱的衣襟。   夫妻两个恩爱融融,邹茵身材一个月就恢复得宛如未生,走在人群里好生叫人艳羡。   张氏没请黄瑶,但请了她爸爸黄世栢,黄瑶和张致列开车送黄世栢过来,眼瞧着邹茵和女儿万千得宠的样子,她就嫉妒。撇嘴酸溜溜:“能生又怎样,生的还不是个闺女?”   张致列不吭声,怕她一受刺激又要生丫头。生下来就当甩手掌柜,大宝和二宝都是张致列跟黄瑶爸爸带大的,她就只负责生不负责养。黄瑶没人应嘴,心塞塞地走掉了,晚上睡觉果然没让张致列用套。   如今的陈勤森,谈吐往来间,虽不敛社会气,可已然颇具当家风范。平日各种场合应对自如,手段阴狠并济,又存宽仁底线,笔挺的身躯立在酒宴中,来客无不崇仰。   年底祭灶前,老太爷就在陈氏宗堂里摆案燃香,又发帖子请来几个族中的老人,老司仪念过族训后,正式让陈茂德和陈勤森交了印,自此族正的位置便传于陈勤森了。   陈勤森在案前点上三根香,对着祖宗牌位鞠躬行揖。文书先生研墨添族谱,在族正陈崇璋和陈茂德的下面,又添了第九代族正——   陈勤森,陈茂德之长房嫡子,字容与,癸亥年癸亥月丁未日生。(* 1983年11.15)   邹茵和恬宝也入了陈氏的家谱,名字跟在他后面。   妻:邹茵,戊辰年丁巳月生。(* 1988年5月)   长女:陈星河,乙未年乙酉月生。(* 2015年10月)   年后邹茵产假休满,就要上班了。那会儿宝宝已经四个多月,会咿呀的自言自语,看不到妈妈时,就偏着小脑袋寻找邹茵的声音。按照家里的意思是,邹茵不然就把工作辞了,回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一边也可以顾到老公和孩子,不要那么辛苦。   彼时陈勤森怀里逗着小恬宝,被邹茵喂得小胳膊小腿一截一截的,伸出粉嫩的小手摸爸爸:“呜呜~”   “想不想留妈妈?”陈勤森宠爱地亲一口,抬眼一瞥邹茵。   邹茵看着英俊的老公和可爱的宝贝,虽然心动,但还是有点舍不得工作。陈勤森末了便道:“她想上就再上几年吧,结婚前我都答应好的。”   就也没有反对。   没有带孩子去X市。一方面怕保姆到底不周到,姑奶奶年纪也大了,腿脚还有风湿,更没好让她再去照顾。   再加上张氏和陈茂德也舍不得孩子,最后就还是把恬宝留在家里给大人带。反正离得不远,想了随时可回来看。   邹茵和陈勤森就还跟婚前一样过着,下班后或者在外面吃,或者自己下厨做顿饭。吃完收拾好,就拥在床上看剧闲聊,即便就那么你环着我肩、我压着你腿,不说话的也能够抱一晚上。因为不需要顾忌宝宝,两个人又恢复了初时的热烈,经常浴室里冲着水,陈勤森就放肆地架住邹茵,把她抵在妆台上疼爱。   整日在庄园、工地上巡视,他的皮肤晒出麦色,脊背上龙凤纹身随着肌腱起伏。邹茵每每贪恋地箍着他的肩,只是嘤声唤他老公。   但也总是会很想恬宝。   倒便宜了陈勤森,平时从公司开车十来分钟就到家,没事都会回去看孩子。晚上两个吃完饭,他就会给邹茵看白天拍的照片和视频。有意无意地撩她。   忽而是五个月睡醒会翻身了,忽而是恬宝撅着小胖腿儿,尿屁股了。忽而又学会坐,看到爸爸去上班,不让去,人一走就瘪嘴哭。陈勤森只好让张氏把她兜上,一块儿带去公司里。   他宠起女儿来真是无度的。   这天又给邹茵看恬宝白天的视频,对着镜头抓胖胖的小手,嘴里叫“吧、吧”。快八个月了,上周回去邹茵抱她,那会儿还只会呜呜嘟嘟的,这么快就自己学会了。邹茵听了就羡慕嫉妒,暗自的更加想念。   六月的晚上闷热,穿得少,一件真丝睡裙滑上来,两条腿又直又美。生育后身材丝毫没变,两个人反而契合得更好了。陈勤森亲昵地箍住她,邹茵迎着腰,忽然就叫他的名字说:“陈张宝,我想辞职回去,陪你和宝宝了……嗯……”   陈勤森起先只作听不见,三十而立的他力度更加野烈。邹茵声儿哆得厉害,只得又攀着他的胸口重复了一遍:“老公,我想辞职回去陪你和恬宝。”   陈勤森这才把动作往外稍退,挑眉问她:“回去做什么,反正你也不疼她,也不爱老子,继续上班好了。”   知道他存心损自己,但谁让她就是想呢。邹茵的脸颊晕着粉,咬他肩头说是真的,说辞职了你不许叫我当煮饭婆。   陈勤森便悄抿嘴角,温柔地扣住她的头发道:“那老子回头就给你开家店,想开多大开多大,都凭你玩?”   邹茵应“嗯。”   “是我的乖老婆了。”陈勤森忽地吻上她额头,把她压进了床角里,声息动情。   ------   陈勤森便悄抿嘴角,温柔地扣住她的头发道:“那老子回头就给你开家店,想开多大开多大,都凭你玩?” 第五十三章   七月底邹茵便正式办理了辞职。一连两年多来她的辛苦钻研与设计, 为公司开辟了新的商机,老板虽然不舍,但也知道她夫家雄厚, 不需要她上班赚这点薪水,客气挽留了一番便答应。   正好这年6月份,W市的迪士尼乐园开门迎客, 8月陈勤森便带着恬宝和邹茵过去玩了几天。   *   魏氏集团在年前被勒令查封。魏老大去年中(2015)去柬埔寨跟人私会, 预备捣腾一批买卖, 狠赚一笔之后正式收山转型。阿大眼看自己跟着魏老大鞍前马后这么久,好处没捞着,还被骂的跟狗-屎,反正这条黑-路都是有进无退、谁狠谁上的,魏老大既然想退, 那就他自己上。阿大本来就是个粗蛮残暴的单细胞, 便悄生出了越位之心。   15年11月, 魏老大的车在回邻省老家办事的路上出了事故。方向盘和刹车突然失灵, 一下子横冲去山坡下, 那会儿魏欣怡正怀着七个月的肚子坐在副驾, 魏老大伏过去替她挡住冲击,浑身多处骨折,肺部也被车上的利器刺穿。因为是荒郊的盘山公路, 等到交警与急救车赶来的时候, 已经失血过多生命濒危了。   警-方在整理现场时, 无意中从他的车座下搜出来几柄型号敏感的手-枪, 便连带着牵动近期一笔枪-支走-私案。原本魏氏这几年的突然崛起就叫人匪夷所思,因此毫不意外的,又进一步对魏氏展开了调查。   魏老大抢救数天后回光返照,那会儿魏氏集团大楼已经被贴上封条了,不少员工清散,或者正在接受调查。医院病房门口也有警-察站岗。   两间相邻的重病房里,头部震伤的魏欣怡尚在昏迷中,幸在因为座位前方被魏老大护住,肚子里的胎儿总算保留了下来。   保镖阿锋虔诚地守在她床前,一贯内敛沉默的高壮汉子,瞅着她洁白如玉的脸庞,忍不住试探着勾住她手指:“阿怡,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莫名熟悉的触感,魏欣怡昏迷未醒,眼角不知觉淌出两行泪来。   隔壁间,魏老大沉重地吸着氧气,那会儿屋子里只有郑元城与两名亲信手下,门外还有站岗监听。   他费力地环视了一圈,然后颤着齿问:“今天的场面,是你乐于看见的吧?你又在其间参合了多少?”   郑元城身穿黑色皮衣,手插在口袋,魁伟地立在床前:“我所要的是利益,用我的方式,跟你明算账。因果相报,这只是你的孽力回馈。”   风水轮转,阿大那种莽夫,用之痛快,反目之,万劫不复,不是自找是什么。   魏老大被刺激,“呼呼”地猛吸了两口气。他想起毫不谙人情世故的妹妹,自己一死,与郑元城既利益终结,谁知道还会不会管她,若是没人照应,将来道上的仇家又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她。   一贯横肉狰狞的脸上便现出将死的颓唐:“阿、阿怡……你、打算怎么办?”   这样一个狠厉猜忌、无恶不作的狂-徒,竟然还会心有挂念。   郑元城答他说:“去年的化妆品、奢侈品商行,我已经事前转入她单独名下,KTV的其余股份我和陈家商量着买下了,钱和生活方面不用担心,我会给她最好的安排。她会过得很好,无忧无虑,不会再被往外推送。”   魏老大听得几许窘迫,琢磨着有点不对,复将信将疑地试探道:“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一直不爱她?”   “元城哥哥,不要皱眉,惠娟姐走了,阿怡会很听你话的。”   “元城哥,试试这个好不好吃?我亲自做的小甜点,咯咯,花了三个小时,差点儿就烤焦。”   想起魏欣怡天真纯美的笑容,在一起相伴亦有两年了。郑元城纠结地蹙起眉宇:“我当她是自己的妹子。”   他冷隽地站在那里,棱角刚毅的脸庞上无情也无波。   晓得这乃是个以利为先的狠角色,他可以讲兄弟义气,但不是对自己。魏老大原本只是试问,待听这么一答,到底还是被他算了一把。罢了,罢了,总算还是有着落,少顷便开始剧烈地打哆嗦。   数日后发丧,人去楼空。   除了被政-府没收的一部分,陈家以郑元城的名义购得了魏氏拍卖的不少地产。金湾实业集团发展迅猛,郑元城天生就是个商场滚爬的好手,陈家这边则依旧同当年一样,从集团分利,但不主事。   反正陈勤森生性随散,更趋于自在,他的微陈里庄园倒是做得甚好。那阵子得出空闲来,便正好把欠下的蜜月补上了,因为宝宝还太小,不便长途飞行,就带邹茵去迪尼斯玩了几天。   W市离H市很近,不到一小时的车程,回来途中顺道拐去看了下何惠娟。   何惠娟的店开得有模有样,虽然面积不大,但生意挺好。安安比恬宝大一岁,恬宝才刚会坐和爬,安安已经能扶着椅子慢慢地走几步路。把两个摆坐在一起,粉团团的,你摸摸她,她嘟嘟小腮子,可爱极了。   一年多未见,何惠娟的头发长长不少,松松地绾在肩后。看样子现在的生活已过得顺遂,眼睛和气色都很明亮。   邹茵问她:“郑元城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这时候,魏欣怡早已去了澳洲。她头部受伤后,昏迷之中莫名泪流满面,醒来却遗忘了记忆。郑元城起先担心,抚着她肩膀,关切地问过许多遍话。魏欣怡除了眼神空茫地望着他,摇头,什么都记不起来,包括与他朝夕共处的那段时光。   也罢,或许忘记了是天意。   郑元城便安排人送她和阿锋去了澳洲,不几月生下一对龙凤胎。阿锋很珍视那对小孩,他依旧侍魏欣怡如小姐,保持着克制的距离。对她与孩子却无微不至,哪怕是魏欣怡时常发呆,他也会在她身后默默地抱起孩子:“来,锋叔抱抱,不哭哦乖宝。”魏欣怡听见了,红唇便会轻轻一抿,没有人在跟前,她也由他进来看孩子。   但别墅里请的佣人,都管阿锋叫先生。   魏欣怡一沾酒就醉,第一次的落-红,郑元城没有碰魏欣怡,是他自己割破的内臂。   但那些照片是阿锋发给何惠娟的,他试图想断郑元城的后路,叫他对魏欣怡死心塌地。   郑元城事后觉察出来是他,有曾拎起他衣襟质问:“你干的?”   阿锋咬牙,但还是执着道:“她像个纯洁的精灵。你不爱她,就不要做利用她的事。”   郑元城勾唇讽笑:“可你爱,你却得不到。”   阿锋神色一沉,失意不语。   后来的第二次,是阿锋进去的。或许正如魏老大所担心,怕死后魏欣怡被仇家所欺侮,但唯阿锋,是能守护她如性命的。郑元城给不了,他就找了个可靠的人给。   眼下他重新起事,又值三十而立隽伟潇洒,身边却空空的无一红颜。除了忙公司的事务,平时基本没应酬。本来就是个冷漠不搭理的秉性。   何惠娟知道了这些,但想起当时感受,仍旧道:“回头路我不会走,孩子也不会给他。”   店门口,隔壁卖水果的男人探了探头。看见里面其乐融融地在聊天,关系十分亲密的样子,便又走回去。   何惠娟当他有事,出去喊住:“钟铮,你想干嘛?”   那男人叫钟铮,瞥一眼陈勤森和邹茵家世不菲的气质,粗声问:“你从前的朋友?”   他大概也知道她这个女人有着不一样的故事,言语间些微拘谨,却又不掩饰想亲近的试探。   何惠娟答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和她先生,你找我干嘛?”   钟铮就把东西给她递过去:“有个你的礼品盒,寄到我隔壁去了。”   何惠娟打开,是一束桔梗花与蔷薇,底下落笔“城。”   花束的包装很讲究,花语译为追忆不变的爱。   她的神色便微微变了一下。   钟铮问:“是那个男人?……准备还回去?”   何惠娟只装没看到他奕奕的眼睛,答说:“你管我做什么。我只当你是哥。”   钟铮低头默:“哥就哥,只要人不回去,就先当哥好了。”转身又追一句:“你想要钱,我也有存款和房子两套,养得起你和安安。”   边关退役回来的,除了蛮力其他会什么。何惠娟不想听,自顾自进店。   *   从H市回来,陈勤森就给邹茵在南海路上开了一家时装屋。   欧式简洁装修的二层迎街铺面,地段很好,属于高档消费的安静街区,不偏僻但也不拥挤。邹茵请了三个裁缝师,接客户的定制。时而恬宝乖巧不缠人的时候,她也会看看国内外的时装杂志书籍,学习一些新资讯,然后自己设计成风格。   Z城不大,时装屋离着陈勤森的公司不算太远,门檐打着精致的大招牌,“In Sunny Days”,取邹茵和他名字的最后一个汉语音译,in sun ,又刚好与他的“微陈里.向阳庄园”寓意相合。基本路过的人都知道,这是陈家大少爷的老婆开的。 第五十四章 (完结)   许是继承了邹家女人对衣妆首饰的讲究, 再加上大学修的也是相关专业, 邹茵店里出去的东西品质好, 风格推陈出新。往往在客户要求的基础上,再根据体型与气质别有心意的点缀, 名声一传出去,回头客就多了。   基本上单子都不会出现空档,而时间安排又自由, 陪宝宝的时间多了,最关键是邹茵自己做着开心。因为离陈勤森公司近,陈勤森每天中午都会过来找她, 有时一起点餐用饭, 有时抱着恬宝回家睡个午觉。   他生得颀隽挺拔, 邹茵喜爱穿个4、5厘米的小巧高跟鞋,走路时他怀里兜着粉嘟嘟的小恬宝,她就温柔地搀着他另一只腕。鞋跟踩在地上轻轻碎碎的,三口之家情甜意浓, 看在Z城人眼里,多是羡慕。   有一次一个时装圈的经纪人进店,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士, 说来和张氏还有点姓氏上的辈分交情, 在业内小有名气。看见邹茵挂在橱窗里新设计的春裙, 十分满意, 就叫邹茵按着模特尺寸给定制了一条。不料那条裙子拿去东京走秀, 竟意外在时装周上受到好评。   那会儿两个人已经在Z城市中心新买了一套房子, 平时夫妻俩住着,得闲的时候就回水头村里。照片和杂志传回店中,邹茵看了难免满心欢喜,连对陈勤森都双倍地关怀起来。亲自做了一桌大餐,又早早地哄睡恬宝,然后主动钻进被子里,很是体贴地把陈勤森伺候了一顿。孕过孩子的她,越发的妩媚如鱼,陈勤森被她撩得火烧,干脆就覆下去把她够够地疼了大半夜。   后来邹茵便在那个经纪的建议下,给“In Sunny Days”注册了商标,因为圈内常有被推荐,渐渐的她也会带一些作品去到香港、东京等地露一下脸。   旁人问陈勤森:“森哥,你光两处产业就足够钱生钱了,娶个老婆还这么能干?”   陈勤森自己不会读书,可他当年就是喜欢上了邹茵的勤学上进。勾着精致的嘴角,答曰:“老婆能干,老子骄傲啊!”   私底下和邹茵做-爱,却抵在邹茵耳畔呢喃:“我老婆再能干,回来还不是给老子干得流水泌尿。”   这年2017,三十四岁的陈勤森肌腱有力,硬朗热烈,男人味更浓了。邹茵是有多么的眷着他,嘴上恼他“陈张宝,你再话糙不理你”,可两手环过他的颈子,红唇贴在他眉眼鼻梁上吻着,就是心甘情愿地为他融化成水。   库拉玛蒂岛有着马尔代夫最长的拖尾沙滩,5月据说是少雨多晴的适宜季节,恬宝已经一岁零7个月了,才刚开始学走路。陈勤森把她放到地上,往后退两步,晃着玩具说:“乖宝,来,看爸爸这里。”   他很宠女儿,说“爸爸”的时候嗓音温沉,总是听得邹茵心里柔柔暖暖。想起幼小时候看别人的羡慕,心里的缺失都被恬宝补偿了。她爱她的老公和家。   邹茵扶着恬宝的小胳膊,悄悄松开。恬宝一看到爸爸微笑,她就兴奋得龇牙喊“吧、吧”,颠着小脚丫咔咔地扑过去。   陈勤森把她抱住,贴着小额头亲亲,又站起身环住邹茵啃了一口:“也要亲妈妈。”   徐萝卜夫妇俩也一块来玩了,家里的琐碎暂交给阿K打理。阿K去年已结婚办酒,娶了张氏族系里一个大高个的姑娘,很是麻利。   这厢徐萝卜帮忙拍照,照片里陈勤森穿着T恤短裤,听说腿上汗毛密的男人,性-欲都很旺盛。看一旁邹茵系着绯色的泳衣,皮肤又白又姣美,剪了时下流行的及肩碎发,若不是肚子怎么微有点隆,都要以为是昔年高中恋爱的时候。   是的,你没有看错,他们又怀上宝宝了。   上个月发现的,四月天的晚上,邹茵用排骨汤炖了鸭蛋羹喂恬宝。时有半夜哭哭,抱去看大夫,大夫说她有点缺钙,姑奶奶说炖这个最管用了。刚学会扶走的恬宝不肯乖乖吃,勺子够到她嘴边,她就嘟起来喊“要妈妈”。邹茵哄她说:“宝宝吃一口,妈妈也吃一口,然后爸爸奖励宝宝和妈妈亲亲,好不好?”   “好~”每当爸爸和妈妈亲亲嘴的时候,恬宝总是特别的乖特别听话。恬宝就吮了下指尖,奶声奶气地点头。   邹茵初时吃了一口没反应,吃第二口时却忽然冲进卫生间泛呕,呕完几口酸水,出来看到蛋羹又冲进去。   陈勤森瞧着不对,便随口一问:“跟上次这么像,不会是又怀上了?”   邹茵的体质难受孕,生完恬宝后,出月子40多天两人便恢复了性-生活。之后都是记起来就戴套,记不起就内摄,这一年多来一次也没中过招。开始两个人也没注意,只一想起,月事好像又有日子没到过。陈勤森便下楼去买测孕纸,不料测完十分钟一看,竟然有两条杆。   这可是天大的意外喜讯了。原本生完恬宝家里大人便很满意,小丫头甜乖,是个可爱的掌心宝,陈茂德和老太爷瞧见她就眉开眼笑,张氏也喜欢带着她出门转弯。反正家里钱多,大不了将来招个女婿上门,这在当地的风俗很常见。结果这么着又送来一个小宝,可没把陈勤森欣喜得,兜起邹茵连转了两圈。   “邹糖糖,你他妈就是老子的福气!”   这一次可涨经验了,邹茵孕吐时陈勤森都做好准备,怎么接她提离婚要打胎的招。结果邹茵这回却没怎么难受,吃得进,睡得安。那阵子陈勤森既要忙金山湾和庄园的事务,又要处理宗堂里的琐碎,忙得人都清减不少,邹茵得闲了心疼他,还会主动下厨给他煲粥炖汤,开车带着小恬宝送到他庄园里。一点也没闹,只是变得很娇气,每天晚上睡觉都要陈勤森搂着她,老公、陈张宝你爱不爱我的呢喃。   陈勤森最受不得她出这招,自是被老婆黏得心里美。估摸着这么爱娇,这回该是个安静贴心的小妹妹了。不料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竟然生的是个小胖仔。   糯米团子一样漂亮,六斤七两半。   陈勤森这便得出来个总结,不是生男生女撒娇,而是孩子他妈本娇,生什么都一样。   老太爷直念阿弥陀佛,晚辈儿女双全了。   给起了个名字叫陈星宇,乳名兜兜。兜兜生下来可没姐姐好哄,爱哭爱动,一点点声音他就被惊扰,非要陈勤森抱着才老实。陈勤森要是一直抱着他,他能连续几个小时都乖乖地睡觉。   陈勤森很烦这儿子,冷傲不爱搭理。看他在摇篮里蹬腿子,小肉一截一截的讨喜。他就瞥一眼,逗恬宝说:“等下就不要弟弟。”   兜兜好像听得懂似的,他爱帅帅的爹地,手上的银铃铛舞得叮叮响,又要瘪嘴哭了。   两岁多的恬宝就心疼嗫嚅:“爸爸爱弟弟。”   陈勤森这才赏脸把他抱起来。兜在怀里软和,还有邹茵的奶香味,他就俯在小手上亲了一口。   “呃呜~”兜兜眨着眼睛看他,很崇拜似的。   这小模样,俊得不行。陈勤森皱眉:“呜个毛,什么时候会叫爸爸?”   邹茵看到了嗔怪:“陈张宝,你明明就是疼他,非要装一副后爹样。”   陈勤森勾唇:“怕宠坏了跟老子一样混,将来上哪找你这么好的老婆。”   2018年   四月里,老太爷八十一岁大寿,兜兜正好也刚满百天。陈家二层小楼前的空场上,一个家族列了好长的三排人。   老太爷端坐正中间太师椅,陈茂德和张氏站一旁,边上是陈崇璋的另几个儿女。再然后就是邹茵和陈勤森两夫妻,一人手里兜着一个可爱小宝。随后姑奶奶也并过来、徐萝卜两口子,阿K呢?阿K你快点啊,妈个鸡,孩子拉-屎非要挑在这个时候,等下憋回去拉会怎样?   阿K:来了来了,马上就来……不然你们先照一张!   摄影师调了下光,喊道:“都笑一笑,看镜头!”   对面陈茂德乐呵倡议:“笑哈哈了大家,拍全家福了!”   笑哈哈了,三排便笑起来,露出一张张欢喜各异的脸。阿K凑进来,陈勤森正要往邹茵边上移,忽然手心里就是一抔湿。   操,邹糖糖你生的儿子,一喝奶就尿屁股!   ———剧 --- 终———   [番外篇1]   陈勤森:“爱不爱妈妈?”   恬宝:“爱。”   兜兜:“爱。”   陈勤森捏捏脸蛋:“爱不爱爸爸?”   恬宝:“也爱。”   兜兜:“更爱。”   陈勤森:“那爸爸和妈妈吵架,谁愿意跟爸爸搬出去住?”   恬宝低头,给小公主娃娃盖房子。   兜兜摁着蚂蚁机器人“扣扣扣”。   陈勤森:“怎么都不说话了?”   恬宝:“爸爸亲亲,妈妈乖。”   陈勤森:“妈妈关着门,不让爸爸亲啊。”   兜兜:“喊妈妈……”仰头:“茵茵,爸爸爱你,茵茵开门儿~”   奶声奶气。学大人叫。   邹茵闷在床上,腰软得直不起来,听了就又气又恼:“陈张宝,你别自己做了坏事,拖你两个孩子下水。”   去了一趟香港时装周,才几天没回来而已,陈勤森就跟狼似的把她堵在了卧室墙角。新买的裙子和胸罩都给他撕坏了,一条三多万块的钱,是她给裁缝一个多月的工资,款式还是限版。邹茵会精打细算,想了就肉疼,不爱理他。   “糖糖你开门,爸爸爱你~”   两小屁娃儿还在嗫嚅。晓得她肯开口就好说话了,陈勤森便用方言对着门喊:“老子的孩子还不是你生的?刚才是谁水湿的老子满手,腰带还没解你就急着往上坐,你没摇屁股……”   他鲜少用方言同邹茵说话,但一说起来那股社会气儿又上了。话还没说完,门就已经吱嘎一声打开。邹茵脸还晕着红云,栽过去捂住他嘴:   “陈张宝,你再说下去,我就不让孩子们跟你过了。”   “跟不跟你都离不开老子。”陈勤森在她腰间一环,抚着她头发满足地亲亲:“派系啊,不就一个罩,撕坏了再给你买更好的。”   --------   [番外篇2]   H市,江月小区幼儿园,傍晚三点多钟。   苹果小1班的老师摇着手鼓,把孩子们往教室领:“小朋友,排排队,一个抓着一个小尾巴。”   郑元城的车在园外停下,手上提着两个精美小盒,冲里头摇了摇手。一身西装革履,肩宽挺拔,掩不住商场精英、冷酷倜傥的气势。   老师显然已熟悉,就对中间的宝宝微笑:“何筱安,过去吧。”   三岁多的安安瞧见是爸爸进来,便颠着脚步扑过去,抱住郑元城脖子甜声叫:“爸爸。”   名字是何惠娟起的,何惠娟不爱读书,起名字老费神。又或者是她还记着“安安”这个小名的韵意,平安顺利,现世安然,原是郑元城与她最开始的初衷。便叫“何筱安”。   稚嫩的小手抚上郑元城的脸庞,郑元城的心都快化了。一晃三年多过去,他每一时每一刻无不在想着这个是他的女儿,是他与何惠娟爱的结晶。但往事再回首,许多当初的执念,原已不知不觉中错路。   他本就是个冷酷爽利之人,此时眉间却溢了温暖:“好宝宝,让爸爸亲亲。”   安安侧过脸给爸爸亲亲,她也眷恋地亲亲爸爸。穿着粉白色的套头小衫,何惠娟给扎了两只小花辫,郑元城看见她领口别着个小小的迪士尼胸章,便问:“妈妈带你去玩的?”   安安说:“嗯,钟叔叔开车带妈妈。”   郑元城听得便嫉妒,他从何惠娟上初二起就追她,记忆里她的一切就只是自己的,受不了她身边还有别的公蚊子。   他便萧瑟地勾勾嘴角,问:“妈妈爱钟叔叔吗?”   安安摇摇头不知道。   郑元城又问:“那妈妈有没想爸爸?”   安安又摇摇头:“妈妈想看电视。”   郑元城有点落寞,复问:“安安爱不爱爸爸?”   安安点头:“爸爸抱。”他就把她小小的身子兜起来,带去一旁换穿新买的小鞋子。   *   钟铮在水果店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把车运到何惠娟小姑家的底楼仓储间外,何惠娟从后备箱里卸货。   何爸爸去年底病了,一直没让她后妈说仔细。半个月前做完手术,何惠娟才算知道。她后妈年纪也五十好几了,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何惠娟便暂时把店铺盘出去,货先存在这里,准备回去帮忙照看。   一个硕大的编织袋,里头装满没卖出去的婴儿服,她两臂张开,抓住头尾就要拖动。   钟铮抢在她前头一拦:“让我来吧,你一细皮嫩肉的娇小姐,哪能干这种糙活。”   脸上伤疤跟着动作一搐,轻飘飘就提起来,语气里不掩对她的讨好与宠护。   何惠娟不习惯这样被人宠护的感觉,她想起郑元城,郑元城因为深谙她的爽落个性,似乎印象里从没有过把她当成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她就说:“我哪细皮嫩肉娇小姐了,我拿着棍子上街打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她看起来分明贤良淑娴,说起这种话倒也不突兀。   钟铮说:“我上初中啊,在学校还能在哪里?”   何惠娟是小学一年级就会打架的,她不免好奇:“你怎么知道是那时?”   钟铮浅笑:“听你阿姨说的。”   阿姨就是她后妈了,只是他不知道罢。健硕的宽肩在阳光下打着黝亮的光泽,现出从前在边疆打磨的硬悍味道。很少见笑,这么嘴角一咬,却在眼里窥出几许少见的温柔。   何惠娟尴尬错开,然后说:“放进去就好,你店铺还开着,先过去吧。”   钟铮却没走,迟疑了一下,问:“家住在Z城哪里,有空去看你和孩子,我有几个战友正好在那边。”   何惠娟自然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但她就是动不了情。她就直说道:“我当你是哥,你年纪也可以了,碰到合适的就结婚,别在我这里浪费。”   钟铮听了倒也坦荡,反正她这种看起来气质矜贵的女人,是看不上自己这种没情趣的。他就挑眉:“都是成年人,这谁还不懂?哪天看到合适的就结了,也不单等你。”   看看时间差不多,便说顺道送何惠娟去接宝宝。   四点多钟路上还不算堵,一辆四十多万的奥迪,开了应该有五六年,车里有股弥留的烟草味。四月天气和煦,何惠娟看着后视镜里他刚毅的脸庞,问:“你以前就没遇到过喜欢的女人?”   钟铮:“有啊,有个女朋友谈了十几年,部队的时候就一直分分合合,后来受了伤,人丑了,她就跟别的男人结婚了。”轻描淡写着,问何惠娟:“你呢?和那个男人是怎样?小三,被原配赶到这里?”   原来一直是这么以为的自己,何惠娟就不悦:“想什么呢,都过去了,我的孩子干干净净。”   钟铮侧过头看了看她,夕阳打着她俏丽的脸庞。何惠娟后妈之前来过几次,钟铮听她说过以前的何惠娟,不读书,泼辣,不服管束,还早恋、撒谎,可事实上她一直很努力,就是不爱读书能有什么办法。钟铮的目光微微朦胧,伸手触了触何惠娟搁在座椅上的指尖,何惠娟察觉,挪开,他就又安静地收回来。   车停在幼儿园门口,钟铮就低头说:“亲一个吧,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机会了。”   何惠娟先时不肯,仰头看他坚毅的眸光,他自嘲:“多想什么,国外人家见个面问个好都亲额头的。”   何惠娟就说:“那好吧。”微微把头颔下,钟铮就俯下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沾了一沾。粗糙而湿热的嘴唇,何惠娟三年多没有跟男人有过肢体接触了,肩头不自觉发颤。   长发上弥香,道不出的女人味道,钟铮伸手抚了下她的口红,忽然哑着嗓子低叱:“他妈的怎就不能早十年前遇上你!”   即便缱绻,也磊落地松开了。   那边郑元城兜着安安出来,撞到这一幕,心就如刀剜似的揪了一揪。   钟铮转头看见,果然是个英隽出挑的男人,跟她却是十分相配的。   他就扯扯嘴角,笑道:“有话好好说,分了是最好,那我就先走了。”瞪了郑元城一眼,俯身钻进车内。   郑元城走过来,目光濯濯地望着何惠娟:“办事路过,顺道拐来看看孩子。”假装不置喙刚才的一幕,把安安递给她。   何惠娟其实知道他后来经常来看孩子,她装作不管而已。他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有这个女儿。   时隔三年,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说话。他还是那么倜傥隽朗,只气势间多出几分陌生的成熟。她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就说:“哦,看完你就早点回去吧。”   安安手里正玩着郑元城的钱包,忽然被她抱过去,手一松啪嗒掉在地上。   三折的里子,左右两边各是安安一岁和三岁,在店门口被她抱着的侧影与背影,中间的是他们高二寒假发生那个之后拍的合照,说为了定情留念。   郑元城有些窘意,小心捡起来,收进裤兜里。   何惠娟吸了口气,抬头问:“这么久了,还留着做什么?”   郑元城答说:“想你的时候就看看……一晃快十四年了,想你那时候可真难追。”   傍晚清风拂面,吹过他硬朗的寸发,眼底掩不尽几许孤独。何惠娟又想起当年他破产的时候,分手了,她去看他,一个空荡的房间里。他看见她来,忽然便眼角挂湿,两个人疯狂地卷在床上做暧。青春的年纪,她二十一岁,他二十六岁,他咬着她的颈子说:“娟娟,我没有你会死。”做得她深里都肿了,好像快要一起死掉。   眼前却又浮起他后来和魏欣怡在游泳池、和在洗浴间里的那些照片,彼时世界崩塌的悲愤又溢漫上来。   听到郑元城伤感地说:“娟娟,回来吧,不要和别的男人!三年多了,除了最初那两次接触,我真的没有其他。你可以不和我住一间,每天能看到你和女儿,我就心满意足。”   何惠娟就没有告诉他,自己把店铺盘了准备要回Z城,只是骗他说,她跟钟铮领证了。   《2005 . 宠爱森林》   陈勤森:“邹糖糖,你爱不爱老子啊?爱我你就对着海风喊一声老公。”   邹茵讨厌他:“陈张宝,我听不见,再说一遍——”   23岁的陈勤森还很死要面子:“邹糖糖,你他妈就说爱不爱老子?”   海风呜呜响,邹茵羞得捂耳朵:“还是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啊——”   何惠娟冲她扔沙子,代答:“陈勤森说他想娶你当老婆……咯咯,郑元城,你爱不爱我?”   郑元城:“我要爱你到同生共死啊。” 本书由 黑夜戴墨镜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