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先说我爱你》 作者:绿蜡 文案: 爱来得不知不觉,不要害怕它; 伍苇贪图欧阳北的钱,做了他众多情人之一,可还没等捞够的时候,他破产了; 欧阳北不缺钱,一金屋标配一美女,可有一天他破产了,美女全跑了,只有一个比较傻的没跑掉。 谁要是先表白就算人财两空,欧阳北和伍苇都觉得自己还能再等等……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主角:伍苇,欧阳北 ┃ 配角:王文远,苏苏 第1章 分手费   伍苇刚准备好下午总经理会议的资料,电话铃声激昂的“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响了起来。她忙捂住手机,冲周围露出奇怪脸色的同事抱歉地笑,溜出去接电话。   这年头,需要用《国际歌》当来电铃声的人物,很要命。   “喂——”她躲在卫生间里,刚发出一个声音,对面冷如刀锋一样的男音就传了过来,他说,“一个小时后回家。”   “可是我在外面——”她的分辨声没完,电话就被挂断。   电话那头恶鬼一样的欧阳北是她的衣食父母,惹不起也不能违背;可现在手上这份工作也很重要,是她全部人际关系的总和,就这么翘班伤人品。   伍苇思前想后一分钟,迅速做出了决定,还是衣食父母更重要。她小心翼翼回到会议室,对行政主管罗薇道,“罗姐,我突然接到家里电话,那边出了很紧急的事情——”   她的话没说完,罗薇就很不开心道,“又请假?还半路翘班?今天总经理会议,高层都要参加,你就选大家都忙的时候撂挑子了?”   伍苇忙道,“罗姐,我保证不会再犯,只给一次机会好不好?”   伺候欧阳北是她的正职,在公司上班做行政专员反而是打发时间的兼职。欧阳北找她的时候从来不分时间地点,幸好平均下来一个月也只有一次,不然真是要人命了。   罗薇犹豫了一下,道,“去吧。不过,伍苇,你要记清楚,你的试用期还没过。”   伍苇当然记得很清楚,感恩戴德,又承诺了帮忙节假日值班,这才被放走。   她回座位拎了小包就往楼下跑,在电梯上的时候叫了个滴滴快车。这是商业区,快车很多,下楼就上车,一分钟没耽误。在车上的时候,她顺便清洁了面容,重新补妆。三十分钟后,人模人样地站在了自家电梯里。   电梯镜子里是一个穿着普通上班族淑女风的小裙子,和大街上的小姑娘们没有任何区别,但她却知道这样去见欧阳北肯定很不妥当。只能祈祷欧阳北还没到家,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换上工作服。   伍苇轻手轻脚输入大门密码,推开房门,没有听见任何响动。看来人还没到家,她长舒一口气,冲回房间。   “回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伍苇整个人僵在房间门口,不知该怎么反应。   “穿成这样子,哪儿野去了?”欧阳北说话的时候情绪没什么起伏,显得很无情。   她硬着头皮转身,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背光的伟岸身影,不敢去看那人的脸色,道,“去见了一个上学时候的朋友,不太方便,所以随便穿穿。”   “朋友?”他提起的尾音里带着一点嘲讽,但也不多说,只道,“快去洗澡换衣服。”   看来他今天心情还不错,就这样放过她了。   伍苇忙闪回房间找出自己新买的工作服——露胸束腰半透明的丝绸裙子。   冲完热水澡,在身体私密的位置扑了一点香水后,套上工作服满身清爽地走出来。她骨架纤细,皮肤白皙,被绸面的裙子衬得若隐若现,顿时从一个白领上班族化身为清纯风情女。   欧阳北靠坐在黑皮沙发上,白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和强悍的胸膛。他听见响动声音,转头,剑眉微挑。他对女人一向很挑剔,对女人的衣品也相当挑剔,如果穿得不对或者有什么地方倒了胃口,能抬脚就走。   伍苇刚开始做这份差的时候,可能是新鲜,欧阳北对她兴趣很大,一个月能来这里七八天的样子。她还摸不准他的口味,试探过校园风、淑女风、艳女风各种类型,结果每次换风格就能招来一顿不阴不阳的贬损,还有好几次这人干脆一句话不说直接走人。她不想失去这份得来不容易,而且待遇很好的工作,她心一横,按照自己觉得漂亮的款儿来,但往贵了买,这样居然就没事了。   伍苇对着衣食父母拉了拉裙角,忐忑道,“好看吗?”   他不说话,拍拍柔软的沙发皮面,道,“把衣服脱了,自己走过来。”   伍苇勉强笑一笑,看来今天算是及格了。   她不知道的是对一个每个城市都有固定女伴的男人而言,女人是谁或者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泄欲之前一定要赏心悦目。而她只是那么众多女伴中的一个,没有例外。   欧阳北好像是空了很久,按着她在沙发上来了一次,回房间梳洗后在床上来了一次,吃晚饭后在阳台上又来了一次。他还不到三十,比较麻烦的就是身体太好,每次折腾起人来没完没了。   伍苇强打精神才勉强跟上,可到最后一次的时候整个人差点失去意识。   完事后,她裹着被子躺在床铺上,面色酡红,眼睛半张半合。欧阳北靠在床头上,他侧身拉开床头柜,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口中。   这个时候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还得起来伺候金主。她强行忽略身体里还在滋滋响的小电流,翻身坐起来拿了打火机打燃,双手捧着送到他的唇边。他冷冷地瞥她一眼,不动声色,将烟头凑到火边,深深吸了一口。   他的五官好看,尤其是两片唇厚薄得宜,很适合亲吻。她偎过去,低头,想要亲上他。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冲她的脸喷出一口迷离的烟,然后侧头吹熄打火机。   “不要调皮。”他开口说话,有点沙哑。   情人是没有被亲吻的资格,个个都亲,多脏!   她面色未变,笑吟吟地将打火机放好,轻言轻语道,“要不要泡澡,我去帮你放水?”   他夹着烟,随手指了一下卫生间,表示同意。   伍苇忙滑下床,随手拉起床单将自己裹起来,去了卫生间。   她打开热水填充浴缸,有点心疼地捡起被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的工作服。好可惜,已经被撕成蛛网状粉碎了,那么贵的东西居然这么脆弱,实在太不划算了。她心里小小地吐槽着,将它团成一团塞在垃圾桶里。放好热水,找出柔软舒适的男式内衣裤放在旁边,再一次检查确认没有遗漏的东西后,这才打开卫生间的门。   欧阳北已经下床了,穿着松垮垮的浴袍,露出大半光滑的胸膛和肌肉分明的腰腹。他好像精神很好的样子,懒洋洋地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一边拨着短发一边走进浴室。   伍苇视线一转,果然在床头柜上发现了照例的支票和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她走过去捡起来一看,六位数的支票和一个差不多价值的手表。   欧阳北不小气,每次来见她都不空手,而且讲究。他不会当面给她钱,完事后将支票放下。这样既体面,也避免了双方金钱交易的尴尬。如果当月来的次数多一点,还会在约定好的报酬之外带礼物,或者是皮包,或者是首饰,或者是其他商场里可以买到但一看就很贵的东西。   伍苇知道这个世界不温柔,情人这一行不好做,没理由自己第一次出道就遇上这样的理想的伴儿。可有时候她也会产生一种错觉,难道她真的是什么绝世美人吗?为什么一个月睡这几次,就值得租住市中心的精装平层大公寓和每个月六位数的酬劳和礼物?   可残酷的现实告知她,她只不过是平凡无奇众多捞女中的一个,而且还是不出色的那一种。毕竟她现在的待遇只有租比较好的房子而已,可其他同行姐妹,个个都握了房本的。   负责欧阳北在本地工作和日常生活安排的助理王文远多次鼓励伍苇,他说,“伍苇,好好伺候老板。老板不差钱,就想要长得漂亮又贴心的女伴。你看看别人,都混了豪车豪宅了,你这房子还是租的,丢人不?”   伍苇只好笑笑,道,“这个不好跟别人比的呀。”   她从业还没满一年,扣除三个多月的培训时间,现在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怎么提加薪和A钱,那是下一步的计划,现在还没到时候。做大生意,放长线钓大鱼总是没错了。   王文远好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道,“趁年轻,能捞多少是多少,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他一个助理,打工仔,懂个屁!   伍苇拆开大礼盒,摸出一只亮闪闪的手表来。所以说富二代品味果然不错,这表戴在细细白白的手腕上就是漂亮。   观赏了几分钟后,她才发现礼盒下面还压着一个红本本,“房屋所有权证”几个大字闪耀金光。打开,赫然是现在的这间居所,所有权人明晃晃写着“伍苇”两字。   欧阳北是货真价实的壕,他能壕到随便给情人豪宅。可据她所知,被他用金屋安置下来的两三个女人,个个都跟了他两三年以上才有这样的待遇。她们拿到的房子都只是普通的公寓楼而已,可她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市中心精装平层大豪宅,价格贵了一倍也有。   难道说是因为她表现得特别优秀?可最近欧阳北明明一个月才来一回,已经是吃饱了想换新鲜人的样子了。   伍苇打了个寒颤,难道说这是分手费? 第2章 辞职保平安   伍苇忐忑难安,坐在床头紧紧捏着房产证,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甜蜜的礼物还是考验她品性的糖衣炮弹。等到他走出卫生间,怯生生道,“欧阳,这是——”   欧阳北对自己随手甩出来的房产证很不在意,看也不看她道,“给你就拿着,别问东问西的。”   “可这也太超过了,人家——”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伍苇,“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我爱我吗?”   确实有这个事情。   上个月的某一天,伍苇也是在公司上班,被紧急召回家伺候他。那个时候他已经连续两月不怎么来找她,她以为自己的吸引力消失,在家里也呆得很厌烦,所以挑了个公司上玩耍班。刚上班一个月,还在挣表现的时候,请假也没那么利落,所以回家已经很晚了。   结果当日他心情好像也很不好,对她没有随叫随到很生气,随手推了一把。她没站稳,腰撞在茶几角上伤了。她不想要失去这个出手大方的金主,趁着腰痛的机会伤伤心心哭了一场进行表白。她只说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很孤单,为了不给他添麻烦,也不能出去找姐妹们玩耍,也不能在外面招摇,只有唯一的爱好逛街,结果不小心漏接他电话之类的。哭到伤心的地方,她说,“欧阳北,我喜欢你,你可以不可以对我好点?”   当时她吼出这句话,欧阳北没给什么明确的反应,只是把还受伤的她按在床上狠狠干了一回,导致她的腰伤更严重了。之后,他又如往常一样毫不留情地走人了。   没想到,事隔一个月后,他居然甩出来这么一个大礼物。难道是道歉?还是对她表白的报酬?可情人哄老板的时候,随口说一两句喜欢和爱是多容易的事情,他这样的老司机想必早就听腻味了,还能被她这三板斧给忽悠了?   而且,伍苇只说过喜欢,可没说过爱。可老板延伸到爱了,她也不能打脸否认,不然太没有职业道德了。   她畏畏缩缩,试探道,“那这样,我就收了?”   如果真的是分手费,不收就亏了。   欧阳北不置可否,站到衣柜边去脱了浴袍找衣服穿。他大方展露身体,古铜的光滑皮肤,强硬的肌肉线条,特别是腰腹之间锻炼出来的鲨鱼嘴,漂亮到爆炸。   伍苇知道,他按惯例是要走了。她心里盼望他走,不然第二天去公司上班的事情不好安排。可刚收了人家的大房子,要表现得贤良一些,于是多嘴问道,“这是要走了吗?”   “舍不得我走?”欧阳北一边扣衬衫的扣子,一边调笑。   她回答是也不是,不是就更不是了,犹豫了两秒钟后模糊道,“我怕耽误你。”   欧阳北有点戏谑道,“那我今晚留下来?”   她努力控制自己脸色不变,艰难道,“那感情好——”   留下来做什么?早晨还要伺候他吃饭穿衣,那样上班肯定又迟到了,罗薇绝壁会教训她的。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看你吓得,脸都白了。跟你开玩笑的。”   伍苇心虚,顺势拉着他的手按在胸口,带点撒娇道,“你冤枉人家。”   “行了,别缠我。我还有事,必须先走了。”   伍苇笑眯眯将他送到门口,恭恭敬敬,不敢再开口乱说话了。   欧阳北站在门外,不走了。他转身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她心里发毛,这人突然什么毛病?   终于,他开口道,“伍苇,你这人吧,戏有点浅了。”   伍苇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刚想要问话,门被用力关上了。她吓了一跳,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难道说欧阳北看出来她的虚情假意了?   可这也不对,他是出钱的大爷,要觉得她在骗他又何必搭上一套房子,直接把她打发走就可以了。再说了,他习惯用钱来买亲热,还计较戏真还是戏假?   不,得转换思想,这是老板嫌弃她的专业度不够,必须要加强了。   她自己虽然胡乱猜测了一番,又出了满身的虚汗,最终决定还是向王文远求助。   王文远是欧阳北在本城的助手,也就是狗腿子。他不仅要负责他的工作和日程安排,还包括帮他找人解决女人的问题。   一年前,伍苇还是一个刚走出校门四处找不到门路的学生妹子,穷得连第二天吃饭的钱都没了。她脑瓜子不太聪明,学校不怎么拿得出手,个人能力不足以支撑她在短时间内挣到巨款。走投无路之下,她好几次站在各种KTV和会所门口,想就这么拉人问,“大哥,青春靓女卖身,买不买?”   可她也知道莽撞冲动只会堕入万丈深渊,脑残的事情干不得。正在犹豫的时候,会所里出来一个漂亮的女人主动招呼她,问她是不是想找工作。她本想要跑掉,但最终没有,然后,她就见到了五官端正但死板着脸的王文远。   他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说,“连续三天我都在这里看到你,犹豫不决又不走开的样子,想要入行拿不定主意?”   伍苇没法反驳。   “我这里有个好工作,不用抛头露面,也不消伺候不同的男人。只不过要求很高,需要特别的培训。”   当时她已经穷到直接想卖身了,只要有钱赚,难不难在其次。她问,“有钱吗?钱多吗?”   “有,有很多很多钱。”王文远笑了,“但钱不是白给的。”   “要怎么做?”她立刻问。只要有钱就行,她得把自己豁出去。   “让我看看你的决心。”王文远看一眼旁边的女人。   伍苇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女人走过来,伸手去解她的衣服扣子。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去捂住领口,却在一瞬间瞥见了王文远果然如此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一种释然,但又有种轻视,又更是确定,因为他含糊了一句,“还是处?”   她脸胀得通红,但慢慢放开了手,任由扣子一颗颗散开。   那女人一边脱她的外衣一边啧啧称赞,“王老板就是好眼光,看看这皮肤,多好啊;还有这腰,细得跟断掉一样,还有这胸这屁股——”   伍苇第一次感觉到羞耻然而无能为力,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要把自己当货物卖掉,但身临其境却又不同。   “可以了。”   就在内衣即将被扒掉,她想夺门而出的时候,王文远开口了,“我是给老板找个生活秘书,太下贱就不合格了。”   女人笑嘻嘻地说他开玩笑,但很听话地停手了,半羡慕地说,“小丫头运气真好。”   这样算运气好?伍苇心里憋了一泡眼泪,把王文远和那女人当了仇人一眼看。可过了几天,当她看见会所里某些被没收了身份证,被小马仔看管起来面色蜡黄毫无精气神的女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真的是运气好了。   王文远把她交给健身房、美容院,培养她的身姿、仪态和讨好男人的技巧。足足学了三个月后,她才算是勉强通过了考核,被带去见老板。   见面之前王文远再三交待说,“老板叫欧阳北。你叫他欧阳就可以,见面就看你自己怎么做了。他要是没吭声,就当是愿意留你下来了;他要是让你走,你就没戏了,自己好好把握。”   欧阳北,这姓不常见,名字也不是多特别,没有有钱人怼天怼地霸占天空海洋和宇宙的气势。   可当王文远打开门,伍苇就知道有种人,你一看他就知道他是天生的有钱人和掌控者。   他有钱,她缺钱;他要享受女人青春的美好肉体,她有。   当日欧阳北懒懒散散地坐在茶座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太阳从窗户打进来照得他十分沉静,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他不仅仅是年轻,而且是俊美到了极点,在伍苇乏善可陈的二十来年里,没见过这样气势和长相的男人。她认真地看着他,脸微微发红,最后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欧阳北扫她一眼,看了一会儿后,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伍苇一步步向他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睛,她觉得有戏。   那之后,她就做到了今天。   可以说王文远是她的恩人,指点人生的明灯。   伍苇斟酌再三的短信,语气平和了很多,“老板最近没什么问题吧?为什么会突然送我房子?”   王文远只简单回答了一个“恭喜”,什么也没说。   这油盐不进的家伙,自从将她引荐给了老板后,居然主动和她保持距离了。她打听老板的日程,他不给;她送他谢礼,他不收;过年过节请他吃饭,他借口很忙。这人精儿,把装不熟演到了极点,明哲保身的技术超群。显然是害怕她太得宠后计较开始的无礼,可她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伍苇吐槽了一会儿后,自行去睡了。半夜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来短信的声音惊醒了她,打开看,“老板近期不太好过,你背着我们找什么工作?上班不要上了,歪主意少打,保平安。”   她回拨过去,那号却接不通,明显是临时的。   这是王文远看她可怜通风报信?可为什么仿佛在干什么地下工作一样?   她以为自己去上班很隐秘,结果王文远手眼通天都知道了。如果他知道了,老板知道不呢?   不,他半夜做贼一样通知自己,显然老板是不知情的了。她虽然拿到了房子和各种贵价的礼物,但这些东西都不好处理和变现,经常要在老板面前使用。她手里能够自由支配的现金还是太少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更多的钱。   伍苇整个人清醒后,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眼到天明。 第3章 抓现行   次日一早,伍苇揉着酸痛的腰,认命地站在复印机前完成罗薇交代的工作,幸好每个月只伺候大爷一天,不然她的小命就要呜呼了。   昨天的总经理会议不顺利,会上几个部门的经理为了各自的权益吵得不可开交。所以,今天继续。   行政部负责汇总昨天开会确定的事项资料,那么多的专业和非专业的东西打印出来,得复印几十份交上去,等开会的时候人手一份重新研讨。   “你怎么无精打采的?”罗薇急匆匆来搬已经影印好的部分,道,“动作快点,时间要来不及了。”   伍苇忙站直了,道,“罗姐,你别忙了,我这边马上就好。弄好后,我直接全搬到会议室去分好。”   “那行。”罗薇风风火火走了。   全部影印好的资料足有三个巴掌竖立叠加那么高,伍苇女汉子了一把,一次性搬了过去。罗薇正在给每个座位派发水和记录用的纸笔,她道,“听说咱们总经理要退休了,这段时间正在几个大区经理里物色接班人。上头的意思是想要搞个空降的来,两边儿斗得厉害。这个会啊,一天两天肯定开不好,咱们行政得缩起来,免得撞到那些大爷的炮口上。”   行政部是整个公司最苦逼的部门,既没有业绩说话,又不能真正管到其它部门的精兵强将,只能作为帮大家打杂顺便背黑锅的存在。最坑爹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设行政经理,所以根本没人帮说话。罗薇说是行政主管,其实就是个小兵,每天都被呼来唤去,可怜得很。更可怕的是,行政部被塞满了各个部门老大的关系户,她也招呼不动那些娇小姐,只有朝着伍苇这个不怎么吭声的新人使劲。   “这次正式开大会,怎么也要提意见设个行政经理了,不然真没法活了。”罗薇抱怨着。   伍苇微微一笑,道,“罗姐,这个职位非你莫属的。”   罗薇做出为难的样子,但分明是开心的。也是,从主管升职到经理,地位不论,每个月实打实多两千块钱工资。她在这公司里拼死拼活四五年,指望就是升经理,如果这次再升不了,只有跳槽升职。伍苇虽然做了很久金丝雀,但也知道这只够她买一件内衣的钱足够普通人挣扎一段时间了。   搞定了会议室后,伍苇去卫生间洗手,眼角余光瞥见部门大门外走来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其中有个很熟悉的身影。她心里一惊,难道自己昨天被欧阳北睡傻了,所以走到哪里都会出现他的幻影吗?那大爷惯例是睡一天就走人,为什么还会留在这儿?难道王文远所谓不好的事情,就是这个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会来这个公司?当初她找工作为了避开他,在网上苦苦搜寻他的资料,根本就和这个不沾边。如果他和这家公司有关系,难道她千挑万选进了人老巢?   “怎么了?别挡路呀!”罗薇推她。   她回神,忙侧身挤到卫生间内侧把自己藏好,小声道,“那边来的是谁?怎么没见过?”   罗薇扫一眼,羡慕道,“帅吧?听说是这次徐总极力想要争取的对象,是个高富帅太子爷,等会好像还要在总经理会上发言。”   高富帅太子爷是没错,怎么又成徐总要讨好的人了?   伍苇心里有点发毛,要是被正职的老板抓到自己兼职的现行怎么好?上个月差点被抓现行用腰伤和我喜欢你敷衍过去了,昨天是他自己心情好步计较。若是今天被抓,分明就是数罪并罚。他本来已经快要腻味自己了,她还想着要翻盘,这下是死彻底。   罗薇见她满脸愁容,不管她,自己先走出去了。   她左右为难,忧愁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请假溜班保平安。   她伸手放下绑起来的半长头发,遮挡两侧的脸颊,又解开了小外套的扣子,松松地遮挡腰线。刚开始的时候,欧阳北就喜欢她的腰,说她这一把细腰丢人堆里他也能找出来。简单地伪装完成后,她低头走出去,想尽量不引人注意,却兜头撞上了人。   熟悉的香水味,熟悉的身体触感,熟悉的胸膛高度。   “公司的员工很热情啊,这么主动投怀送抱,我不接着好像很不礼貌。”欧阳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   伍苇鹌鹑一样不敢动弹,心里叫苦,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欧阳先生说笑了,都是些冒冒失失的家伙。”徐总客客气气道,“你是哪个部门的?快别挡路。”   她忙退开,不敢抬头,捏着嗓子轻声道,“对不起。”   这下完蛋了,在老总面前出丑,怕是要提前结束试用期走人了。   “不用抱歉,我也不是吃什么人的怪兽。”欧阳北接口道。   伍苇没见过在工作场合的欧阳北,不知道他还这么会说笑话。她也不确认他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但现在这个状况他该不会发作吧?也就是说,她至少有一段时间用来想对策。   果然,老总引着他往前走,他也一副不计较的样子跟着走了。她偷偷低头瞥过去,他并没有回头看她。   等到一大波人走得干干净净,罗薇立刻冲上来,压着嗓子道,“伍苇,你疯了?没长眼睛不看路吗?”   “我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的。”她忙分辨。   罗薇怎么会相信她,一把将她拽到卫生间,“伍苇啊伍苇,你是我手下的人,让我怎么说你好?明明长得漂漂亮亮,为什么要起歪心思?我说你怎么特意问我那人是谁,原来想走捷径?你今天撞这一下简单,知不知道别人计较起来会怎么说?知不知道多少人要被你牵连?你不是正式员工,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别人呢?”   领导这是直接把她当捞女了。   虽然她某种程度上的确算是,但是在工作场合故意这样,也太低级了吧?可这事又没法解释,她只能干巴巴道,“罗姐,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再蠢也知道不能这样干啊?再说了,就是简单撞了一下,你怎么能想那么多?”   “我相信你有什么用?要老总相信——”罗薇急死了,“你看看你这头发,衣服,还有站在人家面前小可怜的样子。说不是勾引,谁信?”   罗薇也太能想了,脑子的装的都是屎吗?   可她确实给被人带了麻烦,只好老老实实道,“罗姐,都是我不好——”   没等道歉完,伍苇的手机响了,还是特别为欧阳北准备的《国际歌》。这当口听这个曲调,特讽刺。   她闭了闭眼睛,真是夜路走多了撞到鬼,早知如此就该听王文远的劝告不上班了,至少能保住金主。   现在这架势,可能是要翻船了。   “罗姐,我先接电话。等接完电话,随便你怎么骂我都不吭声。”   罗薇怒其不争地看着她,满脸衰气地走了。   她左右看了看,钻到卫生间外面的安全楼梯里,接通了电话。她不敢吭声,只听着里面细微的电流声。   “伍苇,你还挺能的呢。”欧阳北的声音,还是带着那种戏谑的味道。他显然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打电话,周围没有人声。   果然是被认出来了,该怎么办才好?   伍苇还记得半年前,她陪他去一个温泉山庄度假,他处理一个公务电话。电话那头一个男人在凄惨的嚎叫着求情,絮絮叨叨了一刻钟。他不动如山,悠悠然对王文远道,“这人太吵了,全是废话没重点。找人把他嘴巴给缝起来,让他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他那种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态度,令她畏惧到了骨子里。   “假装不认识我呢?对了,我想想,是不是从上上个月开始就这样了?”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冷静异常,“寂寞?为了我不能招摇?喜欢我?”   一个个的词向利箭一样戳向她,鲜血四溅,体无完肤。   她只好安慰自己,他愿意跟自己计较那就是还没到最悲惨的时候,她还有机会的。可她为什么那么想哭?   恨不得这是在家里,冲进去抱着他的大腿,求求老板原谅。   伍苇慌乱之间回不了话,又听他道,“也行,既然你跑这里上班来了,那就来会议室吧。”   她强行冷静下来,“会议室?”   这是什么节奏?   今天开的是总经理会,参会的全是经理级别以上的人物,她不过是一个在试用期的行政专员,怎么去?昨天开会的气氛就不好,今天只会更肃杀,平时客客气气的经理们为了保全自己和部门的利益各种不顾情面。她一个小跟班,去看大佬们打架?何苦?   “欧阳,对,对不起——”伍苇想哭,她想说老板饶命,她还没那本事去参加高层会议。   “别给我来这套。”欧阳北的声音很冷静,似乎没生气的样子。   可伍苇知道,越是冷静越是危险。   既然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横竖都是死,那就还是听从金主的话好了。希望他看在她识趣的份上,原谅她一回,不三回! 第4章 疯了   伍苇颤巍巍挂了电话,心里转着千百个念头,到底该以什么借口敲开会议室的门。   她所就职的公司叫四海房产开发有限公司,在本城算不上最大,可上面的母公司四海集团却是全国数得上名号的百亿大企业。公司各种正经规范,算得上是一个好好挣钱的公司,开会也是正儿八经讨论业绩和任务,谁耐烦让一个行政专员进门?   罗薇居然还在原地虎视眈眈,只不过是刚挂了电话的样子,想必是徐总感觉刚才的事故丢人,在削她。   她头皮发麻,道,“罗姐,可能还得等会才能听你骂我,我现在没时间——”   “没时间?”罗薇笑一声,拉着她往前冲,“跟我走!”   她挣扎一番,道,“罗姐,我真的不能,我现在马上得去——”   “去会议室。”罗薇凛着声音道,“管你要去哪儿,有什么必须忙的事情,都给丢一边去。”   伍苇诧异,她怎么知道她要去会议室?   “小伍,算你狠。这么一撞还真给撞对了。”罗薇有点嘲讽,“刚才进会议室,那高富帅太子爷坐下就说缺个帮忙速记的,点了你。老总亲自打电话,让我把你给送进去。”   这是发的什么疯?   罗薇看她诧异的样子,道,“行了,领导果然注意到你了,你要飞黄腾达了。等你升职加薪,千万不要忘记我提拔过你。”   她这是彻底把伍苇当成捞女看待了。   伍苇已经不想争辩了,心里还在暗喜,老板果然还是照顾她的,没想让她赤膊上阵。虽然现在这个借口听起来很扯,但总比她自己乱闯进去好多了。   “可我不会速记啊。”伍苇弱弱道,“录音不可以吗?那个人是谁?”   “你还真老实?人这是要速记员吗?手机随便录个音不就成了?”罗薇帮她顺着下头发,轻轻敲了敲会议室的门,“那人叫欧阳北,浪荡子一个,就是想勾搭你。”   伍苇无语了,他们早就勾搭上了,好吗?   “罗姐,我没当这么多人开过会啊,让我冷静冷静,做点心理准备——”   罗薇不管那么多,直接将她推了进去,“你这下子算是全公司出名了!”   厚重的实门开,满满一会议室的精英,男女都有,几十双眼睛全落伍苇身上了。   最怕突然停滞的空气,尴尬到爆炸。   伍苇趔趄一下,差点摔倒。幸好会议室铺了厚厚的地毯,各种柔软不滑,所以她坚持住了,还保持了身形。   她怯生生抬起头,手用力握起,不知道该是笑还是哭。屋子里的经理们,有伍苇见过的,更有没见过的,表情各异。老总坐在首座,左手边是欧阳北,右手边是另一个俊秀斯文的男子。那男子看见她的第一眼,眼睛亮起来,立刻露出微笑,十分斯文俊气的样子。   欧阳北手搭在桌面上,清了清嗓子。   徐总立刻道,“小伍是吧?快过来坐。”   真是难为徐总了,身为一个公司老总,居然为了浪荡子的胡闹对她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体贴起来。   老总出声解了她的尴尬,她低头靠着墙,小碎步挪过去,终于在欧阳北的身后发现了一张小凳子。她侧身坐下,不敢说话。   老总右侧那斯文的男子侧头来看她,顺手递了一支笔和一个速记本给她,很好脾气道,“这是给你的。”   是了,叫她进来的理由是做会议记录,装样子也得装出来。   “谢谢。”她轻声道。   “人都到齐了,开始吧。”欧阳北不紧不慢道,“今天要讨论的问题很多,得抓紧。”   伍苇明确看到他这句话说出口后,周围的人一脸无语的表情。也是,会程这么紧张,他大爷还非得要一个什么狗屁速记员,搞得所有人都为了他的需求等。到底是谁在浪费时间?   她感受到了大家的怨念,忙低头拿笔,准备以自己的洪荒之力能记录多少算多少。   徐总主持会议,各个大区经理分别汇报,内容又多又杂,还涉及了许多的专业词汇。伍苇才进这个公司两个多月,虽然也算是认真工作,但真的跟不上。她看着越来越潦草的字迹,很无力,眼角余光却瞥见欧阳北的嘴角轻轻勾起,好像在嘲笑一般。   伍苇知道,这是来自金主的报复。   大概是感知到了她的怨念,老总右侧那个俊秀的男子又侧头过来,从下方递了一个小巧的录音笔给她。她怔怔地抬头看他,有点不明所以。那男子冲她眨眨眼,将录音笔放在她的本子上,盖住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字。   她脸爆红,无能彻底暴露在人前,真丢脸。   欧阳北大概是感知到了身后人的小动作,摸出手机来把玩。他是大爷,没人敢指责他开会不认真听讲。   伍苇小心拿起录音笔,打开,录音。   一个大区经理正在侃侃而谈,“最近市场出现有规律的波动,收集数据汇总研究后发现——”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一个激昂的音乐响起,号召所有被压迫的兄弟姐妹进行反抗。   声音的来源清晰而确定,所有参会人不约而同看向了伍苇。包括欧阳北,挺直的后背也僵持了一下。   用国际歌做某人的来电铃声,胆子很大嘛。   开大会的常识,请关闭手机或者跳到震动静音。伍苇是小咖,没正经开会过,这次又是紧急抓她进去,哪里能顾得了那么多?她又又又又成为人群视线集中的焦点,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让钻进去。她半站起来,低着头手忙脚乱丢了录音笔去摸手机关机,眼角余光却瞥见欧阳北的手机屏幕上正在拨打她的电话。   这个贱人!   欧阳北若无其事将自己的手机扣在桌面上,对老总认真道,“徐总,公司人员素质堪忧呀。来之前我还在问王助理,杭城的公司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年年的年报上来利润率都是最低的,年年分红都是最少的。他回答不出来原因,现在总算是看出来了。”   所有人安静,等他的结论。   他笑一笑,道,“原来,是人不行呀!”   一巴掌以狂风扫尾的架势,将在场的所有人扇得神志不清。   徐总唯唯诺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伍苇整个人被火焰灼烧,已经完全没办法做出任何正确的反应了。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欧阳北这个大佬在发现自己的小蜜偷偷摸摸上班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搅入了公司的派系斗争。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拿她做箭靶,这是根本不要她在这个公司再活下去的意思。   “话也不能这么说。”斯文男接口道,“杭城的市场新开发,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回本已经很好了,全仰赖徐总和下面的兄弟姐妹努力。”   徐总也道,“邱副总说得没错,虽然每年报表上的利率数字不好看,但纵观四五年的走向,都是在往上升的。按照这个情况预估——”   欧阳北抬手,打断了徐总的话,道,“我这个人有个坏脾气,不爱听人找理由。大家都来讲客观条件,什么时候才能完成预定计划?老徐,你年龄也到了,是该好好享受退休生活了。”   徐总本来就是要退休,正在物色接班的人选,但被一个年轻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还是被气坏了。他面色难堪,一把将手里的资料甩在桌子上,不说话了。   坐上座的几个人闹开了,下面那些平时耀武扬威的大区经理也一个个装鹌鹑了。   伍苇偷偷瞄了一眼,整个场合里最事不关己的恐怕就是自己、欧阳北和那个邱副总了。   “二哥,你是意思是?”邱副总笑吟吟道。   “换人。”欧阳北眼皮也不抬一下,“不说自家兄弟不照顾,从明天起老三你做老总。”   徐总被直接下了面子,虽然提拔的是自己的副手,但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准备离席抗议。   “那副总——”邱副总发问。   欧阳北笑了一下,站起来,一把将躲在后面看热闹的伍苇纠出来,“你们用人我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要我说吧,其实连这个小姑娘的胆识都比不上。副总让谁做?简单啊,就她了。”   这下,连邱副总的脸色都变了。   “荒唐!”徐总彻底气疯了,“欧阳北,你简直是乱来!这里是公司,是挣钱的地方,不是灯红酒绿的会所让你泡妞胡来。你这样子,我会直接给老董事长汇报——”   “去吧。”欧阳北完全没有被威胁到,“那老头子都要老糊涂了,用了你们一群糊涂蛋,公司被搞得乱七八糟。业绩?利润?真是笑话!”   伍苇站在原地看他们完全抛弃了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撩袖子小流氓一样开骂,整个人的三观彻底碎了。本公司在杭城算是大公司,规模几十亿,福利待遇中上,令求职者趋之若鹜。可要她出去说这公司人事任命简直乱来,肯定没人相信。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   到底是欧阳北疯了,还是她疯了? 第5章 又有人看上她了   会议不欢而散,人倾刻间走得精光。   欧阳北阴森森看一眼伍苇,道,“在这儿等着我,从现在起你归我领导了。”   她不敢动,知道他总是要找她算账的。   诺大一间会议室,只剩下邱副总和她。他坐在位置上,很闲的样子,完全没有被刚才那一仗影响到,反而略有兴趣地看她。他的视线扫过她光洁的脸,优美的长颈项,笔挺秀气的肩膀,最后落在因为慌乱害怕而起伏不定的胸口。   伍苇不喜欢这种被人直盯盯看,有些掩饰地低头看落在地上的录音笔,捡起来还给他,道,“邱总,刚才谢谢你。”   邱副总接了录音笔,道,“你也是无妄之灾。”   他把玩一下笔,道,“新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叫什么名字?伍苇是吗?”   伍苇点头,道,“邱总,我才来两月,正在试用期。”   “别叫我邱总了,听起来很老派,叫我明俊。”邱明俊很客气道。   第一次认识的男人,怎么可能马上亲密到叫名字?   她道,“邱总,你先走吧,我在这里等会儿。”   “等欧阳北?别等了,他不会来了。”邱明俊很熟稔道,“他呀,就是那个臭脾气,发一阵疯就好了。他让你等就是气话,等他和老徐吵完,再跟我爸吵完,什么都忘了。”   伍苇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道,“我爸就是他爸爸。”   “可你们这姓——”   一个姓欧阳,一个姓邱,怎么会是一个爸爸?   “我跟我爸姓,他跟他妈姓。”   爸爸是同个爸爸,看来妈不一样。是不是有钱人家都这样三妻四妾,子孙满堂?   伍苇和欧阳北这一年,谨守着王文远给她的几个戒律条文,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管的不管,不该想的不想。她除了知道他是个真.有钱人外,其它一无所知,偶尔好奇了在网上搜索他的名字也一无所获,没想到真相就这么以遂不及防的架势跳到她面前来了。   可这个邱明俊也太奇怪了,居然对第一次见面的妹子就说这么隐私的事情?   她有点尴尬地看他,却见他还盯着她的眼睛看。她猛然反应过来,她也算是个颜值够格做情人的货,这家伙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浅浅地呼出来,道,“邱总,你看,不会真的要我——”吞吞吐吐,说不出副总俩字来。   “这个难说。二哥脾气古怪,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爸爸要倔不过他也会答应的。”邱明俊叹一口气,“不说他了,你刚才吓坏了吧?小姑娘家家,看着可怜,快出去休息休息。”   “不用了,不用了。”伍苇不敢不听欧阳北的话,只求眼前这个碍事的人快走。   她找个工作而已,居然钻到欧阳北的老家来了。   邱明俊笑一笑,也不强求,低头捡起丢在一边的笔,在她的速记本上写下一串号码,道,“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事情可以联系我,我会帮你的。记得,是任何事情都可以。”   他将速记本推给她,站起来,却没走。   她有点不明所以,他再推了下本子,她立刻反应过来,忙从本子上将号码扯了下来。他这才满意地笑了,转身走两步,又回头笑眯眯道,“对了,你的手机铃声真有意思,很有反抗精神嘛。”   伍苇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干笑两声。   人彻底走光,伍苇整个人瘫倒在座椅上。   明明是平凡无奇的一天,却活得这么波澜壮阔。   她摸出手机,咬牙切齿看着那个令她出丑的未接电话,真想把来电人拖入黑名单了事,可惜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她调出手机网页,输入公司名称和邱明俊的名字,果然跳出来一大堆的新闻。她在找工作的时候,稍微查了下这个公司的资料,知道大老板姓邱,记在名下的儿子有三个,但关于三个儿子的信息则少见。关于邱明俊的新闻很少,也只有零星几个行业新闻上有一段短短的话,或者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唯一不确定的是欧阳北到底算不算在这三个儿子里面,而邱明俊的排行也就跟着不确定了。   她不死心,又输入了欧阳北的名字。   过去两百多天里,她很多次在网络上搜寻欧阳北的名字,一无所获。原来她以为自己伺候的是身份神秘的权二代,直接神隐全部资料。可现在,一切明朗后再次查询,照样一无所获,如此他真是个小咖,所以连边角料的新闻也没了。   她不信狠,又把欧阳北的名字和私生子组合起来,还是没有。   伍苇在会议室等了很久,欧阳北一直没有来,这家伙不是忘记她了,只是在惩罚她而已。   刚才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外面肯定传疯了,所以没又同事敢进来跟她说话或者安慰她。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罗薇推门进来。   她抬头看她,满脸泪痕。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哭了一会儿。   罗薇本来是想骂她的,可见她哭得这么可怜,又有点同情。她走过来,爱莫能助道,“小伍,没人能帮得了你。”   她点头,道,“罗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走路的时候低头,谁知道会撞上他——”   “现在大家都知道太子爷只是随便抓个人来当靶子,你是活该倒霉。”她抹了手帕给她擦眼泪,“都下班了,走了吧。”   “可是他让我等着——”她扭着手回答,其实是根本不想回家。   想也不用想,那煞神肯定在家里等着收拾她。而且,他没说走,她就不敢走。   “你还真是老实,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还要等?”罗薇没说出口的话是,大少爷们想一出是一出,今天说的话明天就忘记了。以目前这个状况看,伍苇只有当成炮灰被牺牲掉,明天上班第一件事徐总就是开除她。她还在试用期,连基本的赔偿都不会有。这就是现实,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每个人都只会关心自己的利益,才不会管别人的死活。   虽然之前罗薇怀疑她是故意撞到太子爷怀里去抓机会的,可现在来看,又确实不是了。   伍苇这才站起来,揉了揉僵掉的双腿,擦干净脸,跟着罗薇走出去。   办公楼果然已经空了大半,零星几个同事给她丢来同情的目光,但也是什么都没说。   她低头拿了自己的包包,跟着罗薇下楼,分开的时候,她小心道,“罗姐,开会的时候有个叫邱明俊副总帮我说话。他是谁?怎么也没见过?”   罗薇笑一下,“他呀,老板的亲儿子,只是在这边挂了个副总的头衔,平时不是坐班的,所以你没见过他。只有像这样开大会的时候,或者有比较重要的大案子才会来。”   哦,原来是这样。   “老板有几个儿子,今天发疯那个欧阳怎么算?”伍苇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罗薇是公司的老员工,又在最八卦的行政部,作为主管,她肯定知道这些隐私。   “你还没吓怕?还要问?”罗薇看着她,“小伍啊,不是罗姐说你,你还是要走正道。”   伍苇胀红了脸,道,“我只是好奇,想感谢他一下。”   罗薇没说话,半晌道,“邱明俊排行老三吧。那个欧阳,我也只是听说过,大概是外面生的,应该是没进排行。”   “排三?”伍苇有点激动,浑身发抖,指尖发冷。她忍不住上前一步,追问道,“罗姐,你确定是排三吗?”   她太激动,令罗薇怀疑,“你怎么回事呢?”   伍苇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哑着嗓子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些有钱人真奇怪,明明家里有儿子了,还要在外面生。一个不够了,还要两三个,是不是浪费社会资源?”   “有钱人嘛,想法跟咱们肯定不一样的。这么大的家业,当然要儿子多多来继承啦——”罗薇摇头,“现在看来,还是大老婆生的儿子比较靠谱,外面小三的私生子总归不怎么样。你看,再不懂事的富二代,也不会在开大会的时候随便拉个小妹进去说什么当副总,对不?这根本就是在外面吃肉不嫌够,还想回来砸锅。老董事长要是能同意他这么胡闹,才真见鬼了。”   罗薇见她还有点发呆,好心道,“明天要是人事的人找你谈辞职的事情,你就咬死了说自己没错。怎么也要争取几个月的赔偿,不能让那些大爷随随便便玩一下就算,对不对?而且这事儿说出去多招同行耻笑?”   伍苇很想说欧阳北这人别的不算什么,但说话算话这一条是做得很好的。   罗薇等的车来,先上车走掉。   伍苇站在公交站台前,看着川流不息的车和逐渐亮起来的霓虹,一切的付出都会有回报的。 第6章 阴谋诡计   伍苇不想回家,脚步蹒跚,上坟的心情。   手机没响,那煞神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磨蹭了一个小时才到小区花园,找了个椅子坐。她无聊地翻着手机的通话记录,找到了昨天晚上那个陌生的号。   王文远这人看起来冷面冷心,但还是好心,关键时候会给她通报消息。只是她自己没慧根又略微贪心了一下,没抓住机会,导致成了现在这样尴尬的状况。   可有一失必有一得。   她想了很久,还是给这个号码回了一个短信,“今天很糟糕,被老板在公司抓了个现行,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那边都没回短信。   也是,要是她好心跟人通风报信,结果那人不信,末了事情糟糕了再来问怎么办,她也要生气的。   不能再等下去了,世事难料,必须要有退路。   打开手机网银检查自己的存款,跟了欧阳北这大半年,各种礼物不能变现都放在家里,现金全存起来了,也有小几十万了。她将这些钱全转到了一张固定收款的银行卡,保证无论自己这边有什么意外,那边都有钱用。   果然,钱出去没多久,手机响了。   伍苇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一张中年妇女的脸,始终没接通。等到手机快没电了,她才回了一条短信,“我很好,不必挂念。我刚办好一个大业务,公司给的奖金。”   回完短信后,那边又道,“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家?”   她回,“工作很忙,看年底会不会有时间。”   “是不是又把钱全给我了?你自己留着花呀!”   “我这边还有。现在这公司待遇比以前的好,包吃包住,还有奖金。听说以前的老员工表现好的还能奖励房子。我挣表现,一定能搞到一个大房子。”伍苇安慰道,“别操心我,你自己注意身体。”   其实不用再努力,她现在也是有房的人了。可要告诉了妈妈,她肯定会吓死,然后跑过去把她给纠回家。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没做,怎么可能就这么走掉?   她安慰人的话也没错,伺候欧阳北真是一个好工作,钱多事少,老员工有赠房的福利。   可惜,有可能被她玩丢了。   想到这里,伍苇认为继续躲着也没意义了,直面惨淡的人生吧。如果真的被扫地出门了,还有一个邱明俊做候补,她也已经将他的私人号码存手机里备用了。   她艰难地站起来,坐上了回家的电梯,心情沉重地输入了开门的密码。   家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   欧阳北一手玩手机一手夹着烟坐在沙发上,烟灰缸已经快满了。   伍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我在会议室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来。”   他用力将烟头按下去,按了几下手机后丢在茶几上,道,“我故意的,让你好好反省。”   理直气壮,毫无愧疚。   她在楼下花园想了千百种的办法忽悠他,可真正面对的时候,被他的气势给压得死死的。罗薇肯定说错了,他这样款儿的,怎么可能是私生子?   突然,手机响了,她偷偷瞄了一眼,是王文远的那串陌生号回短信了,很简单的几个字,“好好认错,使劲撒娇。”   这是什么鬼主意?   伍苇关了手机,闭眼,深吸一口气,道,“欧阳,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欧阳北伸手去拿烟盒,里面空空如也。他有点烦躁地翻个底朝天,倒了倒,还是没出来。伍苇麻溜丢了包跑过去,从茶几柜子里摸出一盒新的来,狗腿地撕开,双手奉到他面前。   欧阳北看着她表现,整个人靠到沙发上。她半躬身,抽出一支烟送到他嘴边。   他没张口,只道,“伍苇,你不是说特别爱我吗?”   伍苇极其坚定,以连自己都要相信的口气道,“欧阳,我真的爱你。”   “来,好好说说。”他张口含着烟嘴,有点迷糊道,“就从你怎么找工作找到这家公司开始,到今天为止。”   她蹲坐在地板上,双手抱着他大腿,头放在他膝盖上仰头看着他。王文远找来培训她的那个妈妈桑说过,她的眼睛特别漂亮,水汪汪的,看人的时候里面好像有烟雾在,男人最受不了内骚外纯的。   “大概是三个月前,突然觉得一个人呆着很寂寞。每天都在等你,每次你不来就忍不住怨恨,我怕这样会变成一个怨妇。”她小心翼翼,“我不想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也不想你看见我不好的地方,所以决定找工作——”   “逛街买东西也可以。”欧阳北没有被蛊惑,冷静道。   “每天买买买,也会很空虚。”伍苇绞尽脑汁,“而且王助理有说过,让我不要太招摇,不能给你惹麻烦。我,我想找个公司上班打发时间,所以才——”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指指打火机,伍苇立刻伸手抓过来打燃递给他。他低头点燃烟,道,“为什么瞒着我到现在。”   伍苇有些犹豫,有点害怕,但还是说了,“我知道你喜欢我漂漂亮亮的样子,可上班穿衣打扮要低调,我怕你看见了会不开心,觉得丢面子。欧阳,对不起,我还是想得太浅了,没顾及到你。”   她紧紧用身体贴着他的腿,起伏的胸感受得到他紧绷的肌肉力量。这是一个强悍的男人,肯定不是她这样的小花招能混过去的。王助理让她撒娇,到底有没有谱?   “怎么去了邱家的四海集团?”他依然不为所动。   伍苇有点紧张,颤抖道,“我在招聘网站找的啊,注册了会员,那边推荐说四海是本城最好的企业之一。就去面试,然后试上了——”   “欧阳,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公司和你有关系。我明天就去辞职,不,马上,我马上给罗姐打电话——”   “不用了。”欧阳北深吸一口烟,拿出来按在烟灰缸里。他站起身,道,“我饿了,你去搞点吃的来。”   她小心观察他的表情,不懂这到底是过关了还是没过关,但他肯主动对她提要求总是个好现象。于是立刻道,“我马上去弄晚饭,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话是这样说,可她根本就没有准备欧阳北在这里就餐的材料,冰箱里只有常备的高汤、鸡蛋和面条。她只好勉强下了个煎蛋面,看着白花花的面条,很羞愧地端了上去。   欧阳北拿了筷子直接吃面,只是在吃到一半的时候道,“伍苇,我花大钱养着你,就给我吃白面条?”   伍苇将脑袋埋到了胸口里,道,“改,我一定改。”   以后冰箱里天天塞大鱼大肉恭候老板驾到。既然已经暴露了,老板好心也不是很生气的样子,自然可以光明正大了。   他没再说什么,连汤喝完后,直接去洗澡休息了。   伍苇犹犹豫豫跟进去,帮他放水、按摩,比平时更用心一百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滋味真是不好受。   当夜,破天荒地,他没碰她,只在临睡前道,“给你个机会,解释一下手机铃声的事情。”   她整个人丧气了,居然忘了这一遭。她总不可能说金主大爷是压迫她的三重大山啊,很狗腿道,“欧阳,我的意思是你是我救世主啊!”   欧阳北丢给她一个你以为我会信你鬼话的眼神,“饥寒交迫的奴隶是谁?”   “我!”伍苇当仁不让,心里却在叫苦。   “那你想当主人?”他高高吊起了眉头。   MD,一个纨绔为什么对《国际歌》的歌词那么熟悉。   “哦,我是救世主?不是从来就没有救世主吗?”   伍苇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好道,“这是情趣——”   骗鬼,谁家的情趣是这个?   果然,欧阳北直接睡下,翻身背对着她,道,“智障。”   她忐忑了一整夜,翻来覆去一整夜没睡着。以前老板来找她睡她的时候,她嫌弃人精力太旺盛,苦头吃不够;可现在人就躺在她身边,却连她一根小指头都不碰,她又受不了了。辗转反侧,不能安眠。她深深地唾弃自己,这根本就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的病,需要好好治。   因为实在睡不着,她干脆开始回忆过去,从第一次见到欧阳北开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最后总结陈词,每个金主都有诸多的不如意,譬如她家这个,虽然多金长得帅,但是脾气不好啊!   次日起床,她成功地挂了两个大黑眼圈,整个人精神萎靡不振。   欧阳北倒是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好像完全没看出来她心事重重,吃完她的白水汤面后道,“走吧,咱们一起去上班。”   她暗自叫苦,谁要跟他一起上班?他今天去公司算是巡幸天下,她则是去等着死刑宣判。   王文远开车来接两人,这是一个看起来相当端正正气的年轻人。他目不斜视,也绝不和伍苇说话,好像私下里根本没有交情这回事。   到了公司不远的地方,伍苇扭捏了半天,还是鼓足勇气道,“可不可以让我先下车?”   欧阳北冷冷地看着她,她很怂道,“公司里知道,会破坏你的形象。”   这借口分明找得不好,他咧嘴笑一笑,冲王文远指了指。车缓缓靠边,她解脱了一样下车,还很恭敬地直到车走才直身。   卑躬屈膝,奴颜媚骨。   等到了公司,从电梯上所有人就侧目她。   她不明所以,过了一刻钟后才知道昨天那一切都只能算是开胃小菜,今天才是真正上大餐。   因为她刚坐到自己窄小的工位上,旁边的罗薇一脸疯狂地冲她喊,“伍苇,你快看公司平台的内部通知。”   伍苇打开电脑,有点丧气,直到看见以自己名字置顶的职位调令。   “这里,这里还有!”罗薇指给她看,“直接转正,签署转正合同后即日上岗公司副总!”   为什么说话算话的欧阳北说了要收拾她,又轻轻放过了?为什么暴风雨来临之前只有一片的沉静?   这个疯狂的世界,必然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在冲着她来吧? 第7章 破产吧   伍苇从人事经理手里接到了聘用合同和任命书,当时的表情略带智障,令对方颇不自在。她拿了东西脚底踩棉花一样回到自己狭窄的工位上,头狠狠耷在桌面上。   她很想冲到欧阳北面前问,这到底是为什么,但理智阻止了她。现在他在徐总的办公室谈事情,肯定没功夫应付她。既然他做了这样的安排,肯定会有后续的事情要交给她做。唯一令她忧心的是,他到底想干嘛?   罗薇凑过来,有点戏谑道,“伍副总,你的专属办公室下午就收拾好。请你先凑合一下,不要多心。”   她偏头看着曾经在自己面前很有领导威严的罗薇,道,“你说我们公司是不是要破产了?”   “人家几百亿的家产,要破产有点难吧?”   “难说啊,不是说现在什么股票市场不好,资本市场风云突变,随便一场风波就要灭掉几个土豪吗?”伍苇很认真道,“就算侥幸逃顶了,也会毁在我这种人手里吧?”   “你觉得你有本事搞垮一个百亿企业?未免对自己的能力太自信了吧?”罗薇还是没忍住吐槽。   “不是。”伍苇更认真了,“我当然没那个本事,但那些要用我的人总有那本事吧?”   “内部八卦啊,免费透给你知道。”罗薇一个玄妙的表情,“欧阳北是私生子,老董事长宠爱得很。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就是不学好。现在老人家身体不好,要开始分股权了,他就跳出来捣乱了。所以,这是腥风血雨的斗争,懂吗?”   她何德何能,居然卷入了人家的家事?   等等,如果这样说起来的话,自己私下出来找工作,无意间撞上他,其实都被他顺手利用了?   伍苇的表情更严肃了,眼前的合同和任命书沉重如山。之前她收了他一套房子,还惴惴不安,现在看来那房子收得不亏,还嫌不够。欧阳北这家伙,肯定也是这么打算的,转手就给她一套房子,物尽其用了。   “所以啊,你这个炮灰,小心点。”罗薇还是有几分菩萨心肠,“混个副总的资历,看准了山头站队,一两年后辞职出去就是高端人才。”   她这边更纠结了,不过没等她想明白,徐总的内线电话打过来,要伍副总上楼开会。   伍副总三个字,字字带血。   伍苇坐了一会儿,拎着合同和任命书上去。   徐总坐在自己巨大的实木办公桌后面,表情严肃;欧阳北坐在他对面,满不在乎;邱明俊依然笑眯眯的样子,两边劝说。   伍苇敲门走进去后,邱明俊首先站起来道,“小伍,恭喜你。从今天开始,咱们就要搭档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她将手里的东西捏得死紧,不看欧阳北的脸色,对着徐总道,“徐总,这个任命不合适。我只是一个还没过试用期的员工,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承担不起——”   欧阳北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我看上的人,我说能承担就能承担,承担不起也给我死撑着。”   这人太奇怪了,为什么昨天晚上完全没提这件事?就算他需要人打配合,提前知会一声不好吗?搞得人这么被动,怎么做都不对。   徐总勉强道,“这是老董事长的安排,你就接着吧。”   邱明俊也道,“挺新鲜的,这样搭配说不定能有更好的效果。”   这些有钱人,玩得太大了,她无法跟庄。   “别尽扯这些没用的东西了,赶紧说正事。”欧阳北又道。   伍苇发现欧阳北在私下的表现更沉稳大气,这样的公开场合却显得稚嫩毛躁。   徐总和邱明俊都是一脸忍耐的表情,互相对看一眼,没说话。   “就两条,第一条,我的钱不能少;第二,副总得是我的人。”欧阳北开门见山。   伍苇抖了一下,脸发白。   什么事情都还没做,就被打上了抢财产的标签,这事不好搞。   邱明俊道,“二哥,你别犯浑,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这句话一出来,欧阳北终于抬头,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我刚说她是我的人,你就来护着她。怎么,看人家长得漂亮,喜欢上了?喜欢上了着什么急?总是你的副总,以后有的是时间勾搭,不着急这一会儿。”   “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看不下去罢了。你跟家里吵吵也就算了,怎么能闹到公司里来?还拿人家小姑娘的前途来玩?”邱明俊很仗义直言,“不管怎么说,这个事情和她没关系,不该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欧阳北干脆站起来,两个身材挺拔又高挑的男人对峙着,办公室里气氛紧张。   徐总仿佛已经不能承受了,对着不知所措的伍苇挥挥手,道,“小伍,过来坐。”   欧阳北和邱明俊中间仅剩下一个空位,她小心坐下来,非常拘束。   “咱们先开个小会。”徐总严厉地看着三人,“我只上最后一个月班,不管有多少不满意,都把火压下来,做好交接的工作。”   两人这才坐下来,将伍苇夹在中间。   “欧阳在这里的干股最多不假,但老董事长说了你不能直接插手管理,这是大前提。”   伍苇听见这大八卦,不自在地瞥一眼欧阳北。他双目沉沉,看起来无所谓,但脸上的表情却很有些不满的意思在。   “明俊以前只做我副手,现在做了正职,要学的东西多了。”徐总颇有些老诸葛呕心沥血扶助阿斗的意思,“你要尊重欧阳,他总是你哥哥。”   “还有欧阳,你的要求老董也同意了,所以你以后就放手。”   最后,徐总的眼睛落在几乎缩成一团的伍苇身上,“小伍,不管是谁提拔你,你总归是为公司工作,知道吗?”   这是在敲打她不要站队吗?可该死的欧阳北当着所有的经理的面提拔她,她身上早就盖了他的印章,哪里能洗刷掉?   “好的。”她乖乖道,“我会努力工作的。”   她是这样承诺了,可在场的其它三人没一个相信的。   “事情就这样定了。你以后跟明俊搭档,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他。”   伍苇点点头,不甘不愿接下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欧阳北长臂伸过来,搭在她的肩膀上,“好,给老徐一个面子就不吵了。小丫头,既然他们都说你什么都不懂,那我可得给你开个小灶。走,私下给你开课去——”   他虽然没有明确交代过,但一直表现得和她不认识的样子,所以她很配合地身体挣了两下,意图摆脱他的控制。这个戏就有点真了,令他很满意,干脆圈着她的脖子将她拖了出去。   欧阳北背对那两个男人,可能没看到他们的表情,但伍苇从头发缝里看得一清二楚,邱明俊几乎是立刻就收了笑脸,满眼的厌恶。   富家子,果然很会做表面功夫。   伍苇被拖到了下面楼层的楼梯间才被放开,欧阳北站到窗户边看外面的街景。   她站到他身边,道,“欧阳,为什么?”   “刚才不都看到了?还问?”他挺自在的,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看在你还算有用的份上,以前的事情就不计较了。”   有这样一笔勾销的吗?   “那你要我怎么做?”她小心试探道,自己已经被架起来烤了,还是多做点心里准备。   “什么都别做,就呆着。”   她脑子有点不够用了,道,“通风报信?还是——”   欧阳北转身了,仔仔细细将她从脚尖看到头顶,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道,“看你养得这么一身娇嫩嫩的皮肉,能干什么?指望你通风报信?那我还是直接破产简单点儿。”   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人家——”她喏喏道,“人家也是想帮你。”   “帮我?还是帮你自己?”他戏谑地看着她。   伍苇头皮发麻,整个人都炸了,结结巴巴道,“你说什么呢?当然是帮你,我自己没什么好处的。”   “看你心虚成什么样子了?”他摇着头放开她下巴,“给你一个良心建议,要想在这公司活下去,还是多修炼演技。”   说完这话,他双手揣裤兜里,冲她支下巴道,“走,咱们出去找地方吃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道,“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能随便早退的。我这边事情还多呀——”   “你还真就以为是副总了?要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嘲笑一样道,“还挺老实的。”   这年头,老实就不是什么好话。   “我不能给你丢脸呀。”伍苇不懂他在想什么,还是尽量解释,做好本职工作。   “要不是为了能理直气壮的迟到早退,升官是为了什么?”他一脸鄙夷道,“去把东西放好,拿包出来跟我走。”   原来他给她升职,就是为了能让她随叫随到?这纨绔!   好吧,一切都是金主说了算。   只不过她深深地怀疑,欧阳北这样混,争产什么的,会成功?   “啊,对啦!你现在名义上是副总了,可别忘了你的正职还是在我这边。懂吗?”   “知道了!”伍苇很无奈,这破公司,还是破产吧。 第8章 陪他   伍苇心里有很多嘀咕,不合适在欧阳北面前表现出来,只好偶尔给王文远发单方向的短信。她手里现在有王文远两个号,一个是对外办公和联系的公开老号码,正常的沟通交流都在老号上进行;一个是通传私密消息的那个陌生号,她把这号死记硬背熟了,没存在联系人名录里。   两个号职能分明,她绝对不会混淆。譬如她要知道欧阳北私密消息的时候,百分百就联系那个隐秘的号。   “老板真的没问题吗?”   “他是要来争产的吗?”   “我怎么觉得他纯粹捣乱?”   “你说我要不要帮帮他?”   她问得多,这号回复得少,偶尔心情好回一条,“少说多做保平安。”   话是这么说,但人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好奇心,特别是当欧阳北搞定她职位的事情后,又如往常一样消失在不知道哪个城市的哪座金屋里去了。   “老板去哪儿了?”伍苇还是假意关怀一下,询问王助理。   “你管太多了。”   她抿嘴,想起好几次他在自己这里短暂停留的时候,手机上催命的电话。她只是随意这么瞥了几眼,就记住了好几个名字和声音,道,“是海城的苏苏,还是这边的林琳?”   这次王助理彻底不理她了,只道,“不该你管的别管。”   她收了欧阳北给的大房子,自然要表现出职业道德来,于是很应景地吃醋道,“我在老板心里总该是比较特别的吧?不然他不会送我房子,不会给我安排职位——”   王助理只好打击她道,“房子是标配,你想多了。”   伍苇丢开手机,果然,这些杀千刀的富二代,玩什么都玩出花样来了。她好想老天爷一个霹雳下来,将他们劈成乞丐,丢到大街上去感受一下人间疾苦,否则总是不把人当人。   更令她烦躁的是,王文远这人还告小状,因为欧埒阳北给她来了个电话,说,“你闲得没事吗?别去骚扰小王,人比你忙多了。”   她用力捶打桌面,忙忙忙,是忙啊,你这位大爷的那么多金屋,当然没时间了!   “怎么心情不好的样子?”邱明俊敲门进入她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之前给你的资料都看好了吗?”   伍苇坐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整个人不舒服极了,见是他来了,勉强起身道,“看得差不多了,就是有很多不懂的东西,在找人学习。”   她这个副总做得挺尴尬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重头开始。每次下面几个经理找她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憋了一肚子气的样子。每当她露出疑惑的表情的时候,他们就甩出一副果然智障的表情,鄙视她。她在欧阳北那里讨不到好,在公司里也完全没有存在感。   她懂他们的憋屈,但能怎么办?   所谓忍狠滚,人生三大法宝。   大家都是讨口饭吃的人,何必互相为难?   为此,她只有自己私下里默默学习,将不懂的问题汇总起来悄悄找人问。   邱明俊走过来,看她手边的笔记本,放下文件夹拿起来看,道,“你很认真嘛。”   “没办法,总不能大家在讨论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呀。”   “这样,你自己一个人琢磨很慢。”他热心道,“中午一起吃饭,趁午休的时间我给你开小灶。”   “真的?”她欣喜地看着他,“那太感谢了。”   邱明俊腼腆一笑,“不用谢,你学得快也是帮我工作,应该的。”   伍苇真心觉得,即便是同一个父亲,人跟人的区别也太大了。譬如眼前这个年轻男子,明明出身豪门,但作风亲和又平易近人,实在令人欣赏;如果不揭开他这张完美的面具,谁会知道下面藏着一副什么样的真面目呢?   毕竟她今天穿了一件有点露胸的衣服,白皙的皮肤和汹涌的波涛起伏。他走进来的第一眼就落在她的胸口死死不放,尔后虽然移开了,但那一瞬间目光爆射的样子,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是欧阳北的话,他只会说一句“好胸”,然后直接伸爪子。伍苇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欧阳北虐惯了,居然开始觉得还是他那样直白的比较不错。   四海集团下辖四个行业,建筑、乳业、化工和零售。她在大学读的是舞蹈专业,根本不搭嘎,看公司资料犹如看天书一样。   邱明俊虽然很斯文败类,但还是很有几把刷子,将本地分公司的地产整个行业上下线给她拎了个大纲出来。她这才懵懵懂懂地感知到,其实她这个副总没什么实权。   具体的事务由各个乙方在施工执行,监管有专业的监理单位,技术把关公司请了很多工程师,各部门经理也是相关专业出身。所有的实际事务下面的人都会签字确认,最终流程到她这里后,她就负责签字并且递交给邱明俊。   也就是说,她只是整个巨大精密机器里的一环而已,她想要出工不出力很简单,刷刷签字就行。她想要整点什么幺蛾子也容易,抓出每一个呈报文件里的毛病来,全部打回重做。其实有没有她,都是一样的。   怪不得她问欧阳北要不要她帮忙做什么的时候他一脸嗤笑,原来他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   可既然她什么也做不了,他装疯卖傻将她安插在这个位置上,图什么?   “大概流程是这样的,如果你对专业问题有疑问,可以直接找下面的工程师汇报。”邱明俊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也可以找专业主管。如果他们不听你的,你可以说这是我的安排。”   伍苇眨眨眼,突然笑道,“邱总,你把招牌借给我,就不怕我拿了鸡毛当令箭吗?”   “你会吗?”他回她一个笑,瞬时将自己的胳膊紧贴着她,“你是二哥挑的人,我相信他的眼光。”   这两兄弟,明明都想要吃了对方,人前却还要装。   “欧阳,不,欧阳先生——”伍苇迟疑了一下,“是不是特别难相处?”   “也还好。”邱明俊模糊道,“因为体谅他身份的问题,爸爸特别纵容他。他呢,也就那样吧。”   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   令伍苇疑惑的是,无论从哪方面看欧阳北都好像是私生子的身份,可他摆出来款儿,通身的气势,压根就不是。   “邱总,为了感谢你无私帮忙,晚上请你吃饭。”伍苇道,“我知道有家特别好的海鲜火锅,还请你赏光。”   “美女邀请,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去了。”   只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两人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如果不是伍苇成为副总的巨大八卦余波未散,所有人都要以为她是邱明俊提拔的人了。甚至连伍苇自己也开始怀疑起来,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她是不是可以考虑换金主了?   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欧阳北在半夜给她打了个电话。依旧是《国际歌》的调子,她偷摸着还是没换。   他的语速很快,而且不容反抗,“我给你发个定位,你马上过来。”   伍苇半梦半醒,刚要开口多问几句,那边就挂了电话。   “搞什么呢?”她咕哝着,还是撑着身体爬起来。   欧阳北发来的定位是在城外郊区的一个会所,距离这里约莫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而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些大爷,就不知道体谅别人要睡美容觉,第二天还要上班吗?她打着哈欠从衣柜里找衣服,按照惯例该穿外出的工作服了,小礼服加五寸的高跟鞋,还得化妆。   半夜三更,一个独身的漂亮女子出门,安全风险增大。她爱钱,但更爱自己的命,所以花大价钱请了个专车。   车到了定位的地方后,居然没办法再往里面开了,因为这会所大门的保安要求出示邀请函。   这是什么鬼?   伍苇下车,充满疑惑地联系欧阳北。电话接通,没等她问完话,那边又道,“来啦?我让小王去门口接你。”   这理直气壮的架势,简直不要脸。   她气哼哼挂了电话,等了一会儿,果然见王文远从黑暗里走出来。他还是那张扑克脸,不怎么说话的样子,只说,“跟我走。”   进了门,院子里各种景观和彩灯,喷泉和花树,汉白玉的栏杆和充满了欧风的雕塑。及至到了大堂,入目更是一片金色,各种镀金的家具和装饰,极力想要营造出镀金时代的豪奢感觉。   伍苇有点心虚,幸好没顺着她自己的本能穿舒服的休闲服,不然和这个场合太不搭配了。   王文远走到一间雕花的实木门前,欲言又止。   她看着他,他才道,“你自己小心。”   门开,烟气、酒气、香水的味道,各种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她捂住口鼻,憋了好大一口气,才缓过来。   “来啦?”欧阳北含糊着说话的音。   她努力睁眼,这才看清楚屋内什么场景。   四个男人团坐在麻将桌前吞云吐雾,三个穿着各色小吊带的妙龄女郎紧贴着他们坐。桌上大把的红色钞票,旁边的茶几摆了一圈各种水果、洋酒、零食。欧阳北坐在上座,肩膀上照例挂了一个女人,烈焰红唇,风情万种;坐他对面的男人背着大门,看不清楚是谁。   伍苇这一年虽然在捞钱,但生活单纯,欧阳北也从不带她应酬,所以她算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景,吓了一大跳,不知该作何反应。   欧阳北一手夹着烟,指指对面的男子,道,“过来,你今天晚上好好陪他。”   伍苇只觉两眼一暗,她以前还庆幸老板花样少不怎么折腾人,结果被打脸,一项项都跟着来了。更令她崩溃的是,那男人转过头来,赫然是邱明俊。 第9章 看在钱的面子上   伍苇僵直了身体,没有立刻行动。   欧阳北皱眉,有点不耐烦道,“怎么还站着?快点过去呀!”   他肩膀上的女人笑嘻嘻地摇他一下,嗔怪道,“小妹妹第一次来,别吓到人家了。”   邱明俊皱了皱,但没说什么。   “看见没有?”欧阳北有点悍气地看着其它人,“我说打个电话叫她出来,她就得乖乖出来,这不就是了?”   这王八蛋,是在打赌拿她当乐子吗?   “就你才这样假惺惺的,说什么只是觉得她眼睛看好?”欧阳北仿佛是在嘲笑,“背后说有什么意思?来,现在人给你叫出来了,直接让她坐你旁边陪你,好好看,看个够。”   邱明俊道,“二哥,伍苇是公司的员工,你这样做太不尊重人了。”   “员工怎么了?你还是她领导!领导让陪,也是工作,也要干好。”欧阳北肩膀上的女人笑吟吟道。   “还是林琳的嘴巴甜。”欧阳北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伍苇看着那女人,那女人冲她笑一笑,好像有些挑衅。这女人就是林琳,早有闻名不曾见面,原来是这样的货色。   邱明俊听了这话,放下手里的牌,道,“小伍,不如你来帮我打?”   伍苇张了张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见没有?还不赶紧过来?”欧阳北自顾自摸牌打牌,好像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一样,连正眼看她也没有。   林琳偏头看她,长发搭在锁骨上,既好看又风情。她冲她做了个眼色,要她赶紧屈服,别惹恼了这些大爷。   伍苇无法,只得向前走了两步,可心里还是不服气。   是,她是出来卖的,可当初签的合同可没说她除了卖给欧阳北以外,还得伺候其他人。现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在邱明俊面前揭穿她的真实身份让她羞耻,还是要让她来演一场戏?   “看人都不好意思了。林琳,要不你去陪三少爷?”欧阳北又道。   “不要。人家难得能遇见你,平时苏苏把你把得水泼不进,我当然要趁机多吃豆腐。”说着她涂满丹蔻的手便落上的欧阳北的胸膛,还揉了揉,勾引的意味十足。   还有个苏苏,神隐着呢,听起来比林琳还要厉害点儿。   欧阳北笑了笑,抬手按着她的手背,“就你小心眼。”   说完这话,他将她的手从自己胸口拉开,放在肩膀上。   伍苇站在牌桌前,认真看着欧阳北的脸,有点心惊,“你让我陪他?”   林琳看她表情不对,站起来推她一把,道,“快去,三少等你帮忙摸牌,不然就要不高兴了。”   她没站稳,趔趄一下,撞到邱明俊的椅子边,好巧不巧,就是后腰的老伤。她低低呻|吟了一声,痛得要死,求救一样看着欧阳北。   欧阳北眉眼不动,抬手把烟含在口中,对其他两人道,“不好意思啊,公司里才见到的漂亮妞儿,还没教育过就叫出来丢人了。”   伍苇全身冰凉,指尖颤抖,又气又怕。他这个话说得随意,好像当日一个电话便祸害了一个人说话的能力一般,是不是对他们这些少爷而言,别人都不是人?她今天兴冲冲而来,只想前段时间得罪老板了,听话一回让他高兴;结果被兜头一帮子打醒,打醒了还不够,还被赤身丢冰窟里,要冻死了。   她站起来,第一次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道,“欧阳北,你混蛋。”   围在牌桌边的所有人都被她这一嗓子惊呆了,齐齐抬头看着她。   欧阳北嗤笑一声,吸一口烟,喷出烟雾,含糊道,“你才知道我混蛋?你以为副总是那么好当的?坐办公室里签签字就成了?这是工作,别那么没眼色——”   旁边一直看戏的另外两个陌生男子道,“还是欧阳玩得好,居然能搞到公司里面去了。”   “这么年轻小姑娘当副总,是要手把手教的。三少,你说是不是呀?”   “就是了嘛,人际关系不能不懂嘛!老总给机会,下面的人也要懂得顺杆往上爬。”   越说越不堪入目了。   所以,现在是逼良为娼的戏码了?   伍苇冲上去,一把将所有的牌面搅乱,恶狠狠道,“欧阳北,你神经病呀?”   吼完,她环视周围,邱明俊的表情怪异极了。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大闹一场自己也呆不下去了,推开惊呆了的服务生,踩着三寸高跟鞋冲了出去。这里不是她的地方,她根本就不该来!   伍苇冲出包间,撞上了门口的王文远。她眼睛里含着泪,抬头道,“王文远,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王文远冲她偏一下头,道,“关我事?冲我吼有用?”   这狗腿子!就算是早晚都要面对这样的场景,提前给个心理准备怎么了?把熟悉的人剔出去怎么了?非要她这样猛然被丢进去,然后看她出丑吗?   她跑出房子,穿过林荫道,到了会所大门口才惊觉自己有多冲动。出门的时候走得着急,所以她只带了一个很小的包,里面除了证件和手机外,什么都没有。   此刻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会所又仿佛处在偏僻的郊野,路上不仅一个行人都没有,而且来往的车辆没有。   等了许久,没有任何出租车经过,夜风也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今天晚上算是彻底得罪欧阳北了,她近一年的苦心和付出毁于一旦。她相信自己明天肯定会接到王文远的遣散电话,指不定被下岗之前还要被他奚落一番。更说不定,如果欧阳北面子上过不去,还要惩罚她。她越想越怕,一个老实的平头百姓,没有任何背景和本事,根本斗不过这些无法无天的大少爷。   伍苇无声地嘶吼着,刚才忍住的泪再憋不住,流了满面。她一边抹泪一边继续往外走,只觉得天地茫茫之间只有她一人,这糟糕透顶的世界谁也不会成全。   她摸出手机,随手约了个专车,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边的手机信号断断续续,发送了好几次任务都没有成功。   真是见了鬼了,难道这鬼地方周围还放了信号屏蔽器?   可也说不定,这会所搞得这么隐秘豪奢,肯定是那些少爷享乐的老巢,安保上考虑做信号屏蔽也不是不可能。她越想越怕,吓得半死,难道真要穿着高跟鞋徒步走回市区?   伍苇站了几分钟,辨认好方向,认命地往来时的路走出去。走了不足一刻钟,腰就痛起来,脚也开始造反。她深吸一口气,劝自己道,“才过了一年好日子,就娇贵起来了吗?争气点,想想小时候光脚走几十里都不怕——”   她干脆脱了高跟鞋拎在手里,享受坚硬的水泥路面足底按摩。   又走了一刻钟,身后传来车辆咆哮的声音。她站到路边躲避,不料那车却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来,露出邱明俊的脸,他道,“你还真能跑,一会儿功夫走这么远?这边郊区,没车来的,跟我回去吧。”   伍苇避开车灯的照射,不看他。她才不会傻兮兮回去那个狼窟,就算是走死了也要走出去。   “你脾气还挺大的呢?”邱明俊笑笑,“你要不愿意呆这边,那我送你回城区,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从来狼子野心最恶毒,上了车还能自由?邱明俊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保不准也是个披着人皮的狼。   伍苇不吃这糖衣炮弹,逞强道,“我叫的车就来了,不用你多事。”   “行了,别说谎了。”邱明俊笑,“这边过了十二点就没信号,约什么车?上来吧。”   她估摸一下距离,从这里到市区几十公里,走死了她也走不回去。可若就这样跟着他回去,也太没面子了。她盯着他看,道,“邱明俊,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今天晚上是故意这样看我笑话的吗?捉弄我有意思吗?”   邱明俊有点不好意思,抱歉道,“对不起,也是我多嘴说了一句,跟二哥顶起来了。他才说你是她的人,随叫随到——”   伍苇这才开始觉得欧阳北的钱不好挣,不仅要随叫随到,还必须配合演戏。如果她刚才露馅了,会怎么样?   “这样吧,我去会所里给你开个房间。你先去休息,房卡和门钥匙你自己拿着,这样总行了吧?”邱明俊道,“你放心,你是咱们公司的员工,肯定不让你吃亏。”   她直盯盯看着他,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瞥过她的小礼服。伍苇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其实曝光了自己的心思,不管在外人怎么看,她都是一个接到男人电话就打扮得花枝招展贴上来的女人,好上手。她暗暗咬牙,再装下去就不像了,最终点点头上车。   回到会所后,伍苇站在门口观望,邱明俊去找服务生小声说话。一会儿后,来了个女服务员,给她送了房卡的干净的换洗衣服来。她拿了东西,一个人上楼,进房间后,立刻将门反锁。想了想,摸出手机,给邱明俊发了一条短信,“谢谢。”   他回了个笑脸,道,“你是我的人,我不保护你,谁保护你?”   伍苇盯着这行字看了又看,摇头,这些男人啊,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是好东西。   闹完这一场,她也有点累了,冲澡后裹着睡衣直接睡觉了。   没等睡够一觉,激昂的音乐又响起来,欧阳老板的电话。   一晚上没过完,被惊醒两次,彻底别想睡觉了。她摸出手机,上面一条短信,两字,“开门。”   她爬起来,晕乎乎开了保险,一个黑影闪了过来,夹着满身熟悉的烟草味道。   伍苇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他按到了床上,她忍不住尖叫一声。   他一边撕扯她的睡袍一边道,“别叫,他们就住隔壁。”   这死人!在搞什么?   “有种偷情的感觉,特刺激。”   偷情?偷你妈!   她确定男未婚女未嫁,虽然是金钱关系,但和偷情有什么关系?   她想要辩解两句,但整个人已经被压得实实在在,他在她身体里强烈的存在感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低沉地笑着,声音在胸腔里回荡,特别有磁性的感觉。   暗夜里交缠,灯光暧昧,无声胜有声,果然滋味和以往大不相同。   伍苇心里念佛,劝解自己,一切都是钱的面子。 第10章 破产了   伍苇已经被欧阳北折磨得没劲了,半道就睡着了,他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次日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凌乱,手机上好几条短信。   邱明俊说是帮她请一天假,让她好好回去休息,顺便看下脚伤。   王文远交代说,他和老板先走了,给她在柜台留了换洗的衣服,直接打客房服务就可以了。   她看一眼地上被揉得不成样子的小裙子,算欧阳北还有良心。   先内线电话叫客房服务,拿到衣服后洗漱,搞完这一些基本是上午十点了。   她拎了自己的小包,拉开房门准备走的时候,一张陌生女人的脸撞进来。那女人没化妆,很清秀的样子,冲她嗨了一声。   “我是林琳。”她道。   伍苇抿唇,这女人是来找她划地盘了?   “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闹着你了。”她笑道,“我也是想给大家活跃活跃气氛。”   “没什么。”她勉强道,“我要先离开了,再见。”   林琳也不说什么,拎着自己的小包跟在她后面。伍苇只觉得身后粘糊糊的视线跟蛇一样沾在她身上,极不舒服。这女人怎么回事呢?   “你在他们公司上班呢?还是副总?”等电梯的时候,她又问了。   听着语气,她居然不认识她?伍苇看她一眼,这发现很崭新。欧阳北的小情儿挺多的,互相之间应该都有数,就像她没有被引荐过也大概知道有林琳和苏苏是最受宠爱的。   “嗯。”她不瘟不火道。   “女强人——”林琳啧了一声,“不过上班也挺辛苦的吧?白天坐班,晚上还得应付他们胡闹,是不是?”   这话极其具有攻击性,但伍苇也憋屈得说不出来话,因为昨天晚上她那身打扮,可不像什么大公司的副总。   “何苦呢?”她摇头,“我看邱总挺喜欢你的,要不你就跟了他吧?”   这女人是欧阳北的金屋,居然帮邱明俊拉皮条?   “林琳是吧,我们不熟的。”所以不要交浅言深,“邱总只是工作上的老板。”   电梯来了,两人一起走进去。电梯门关上,透亮的镜子里显出俩姿容亮丽的女人来。   林琳的五官清秀,但眼神老练极了;伍苇比她年轻,皮肉鲜亮,但眼睛却看得出来还嫩得很。   林琳看着镜子里的两个影子笑,“你真好看,怪不得他们都喜欢你。”   他们?   伍苇再看她一眼,她还是冲她笑,道,“昨儿本来是我陪欧阳的,结果半夜不知道溜哪去了。”   咬牙切齿,那个贱人,怪不得说什么偷情。她得马上回家洗澡,里里外外全用消毒水消毒,不然谁知道会感染什么病菌。   “那是你们的事情。”伍苇一点也不想跟人显摆自己和欧阳北的关系,趁着电梯门打开,直接走了出去。   白天会所的门口停了许多揽客的车,伍苇冲出去招了一辆就要走。   林琳看着懒洋洋,但却很快速地冲了上来,对她道,“伍小姐,我觉得你误会我了。我可不是来找你算账或者什么的,只是认为咱们可以合作合作。”   伍苇上车,坐上去,对司机道,“开车。”   司机缓缓启动车,林琳干脆趴到车窗里,对她道,“好好考虑考虑嘛。欧阳是个大金矿,一个人也挖不完,我早晚都要进新姐妹,不如你来?正好邱明俊也喜欢你,咱们可以直接搞定两兄弟——”   大概是这话说得太八卦了,司机支着耳朵听精彩的。   伍苇恼恨道,“开车啊,还停着干什么?”   车走,冲出一屁股黑烟。   林琳被这么粗暴对待,也没生气,反而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对对面的人道,“看不出来跟欧阳有什么关系,我推荐你的时候还挺生气的。敲边鼓没用 ,你还是自己出手吧。”   伍苇打的车到家楼下的时候,司机看这是品质很好的小区,有点不好意思道,“小姑娘啊,别说大叔多事。刚才那地方就不是什么好地,你要爱惜自己。爹妈给了你这条命,不要糟蹋自己。”   “谢谢。”伍苇小声道谢,手机付款的时候另外给了他一个大红包。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真情真爱要落实在票子上。   伍苇本来是火冒三丈的回家,到了楼下的时候又冷静下来了。她不知道欧阳北是呆别的什么地方去了,还是在家里等她,总之都是没什么好事的。她心里腻味林琳,觉得欧阳北脏,又更嫌弃邱明俊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然更恨王文远这个为虎作伥的家伙。   不做点什么,心里很不爽。   她在花园里团团转了好几圈,直到脚底生痛腰也开始造反,才决定直接给欧阳北打电话。   仔细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自己想要主动联系他。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来了。   “欧阳,有个事情我问你。”她的声音有点娇,无论怎么严肃说话,都显不出凶来。   “你说,我听着呢。”他不知道在吃什么东西,有点含糊。   “你昨天晚上什么意思呢?是要到处宣扬我们的关系吗?林琳知不知道?她为什么给邱明俊拉皮条?”鼓足勇气吼完这段话,还觉得不够,“还是你在玩什么东西,考验我?”   欧阳北咳了两声,道,“你在哪儿?”   “家里!”   “家里?”半晌道,“楼下?那上来吧,我在家呢!”   伍苇挂了电话,憋着心里最后一点气,想要当面问他,你就不怕这么滥交不爱干净,得病死掉了?可按开家里的密码门,看见欧阳北穿着一身背心短裤,露出长手长脚,捧着一碗面条坐在沙发上吃,她就彻底没勇气说了。他就算是这么居家,存在感也够强烈。   “回来啦?”他转头看看她,“吃饭没?”   气都气饱了,还吃?   她丢了包,踢开鞋子,坐到他对面瞪着他。   他慢条斯理吃完面条,将空碗推给她,道,“去洗了。”   她没多想,本能就去拿碗,走到厨房才唾弃自己,伍苇,你这是疯了吧?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到她的胳膊上,生痛。她听见欧阳在在打电话,似乎是在联系王文远,声音沉沉的让他盯着林琳。也就是说,林琳真的有问题,但王文远可信?   这王八蛋,根本就是在玩耍她,玩弄周围人的本性。   欧阳北打完电话,走过来拿水果吃。看她埋头站在水槽边一动不动,道,“哭啦?”   伍苇眨眼,努力把已经半滚出来的眼泪吞进去,快速地洗完碗。   “我已经给王文远打电话了,他会帮你好好收拾林琳的。放心吧,这边就王文远知道你是我的人,你还是可以道貌岸然地跟别人假装不认识我——”   她不说话,闷头将碗擦干放碗柜里,低头擦身而过。都是男人造的孽,女人内斗有什么意思?   “还不消气呢?去买衣服呗?我看你衣柜里也没多少东西,穿来穿去就那几件。我给你的钱都花哪儿去了?”欧阳北可不体谅她柔软的少女心。   伍苇走进房间,用力甩上门,才不管得罪不得罪他了。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咬着床单发狠,隐约还听见欧阳北颇有意思道,“哟,还气上了?新鲜——”   这男人到底什么鬼?为什么突然变了风格?现在她超级烦他,只想他快点滚。   伍苇在自己的房间窝了一天,中饭没吃,晚饭也没吃。欧阳北也没来打扰她,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书,玩游戏,打电话呼朋唤友组织晚上的活动。   只有邱明俊,在傍晚的时候来了个短信,“小伍,你好点了吗?”   伍苇看着关心自己的短信,很矛盾。真豪爽的纨绔,和虚情假意的伪君子,怎么看都是后者暖心。   她立刻回了一条,“好了很多,谢谢你关心。”   “咱们之间不用客气。”   心理素质真强大啊,明明就让女人来拉皮条了,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表现。   她把手机丢开,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现在她手里抓着一个正主儿,牵着一个备胎,看起来还不错,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这两人有血缘关系。   正纠结的时候,欧阳北推门进来,道,“家里有点急事,我马上得走了。”   伍苇翻身起来,道,“多久?”   “不定。”他看她不修边幅的样子,忍了忍,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小心,有事找王文远帮忙。”   小心什么?为什么又不说清楚?   欧阳北走了,伍苇整个人都放松了。她一个人睡了个好觉,直到大天亮。   次日一早,她全身轻松抵达公司,准备再好好和下面那些瞧不起她的片区经理战斗。可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又遭遇了各种眼神,这样的盛况只在被调职的当日才有。   又发生什么了吗?   她一路疑惑着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没在内部平台上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她只好内线叫了罗薇来,眼巴巴道,“罗姐,是不是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罗薇目前依然只是行政主管而已,可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充满了同情,道,“伍苇,你要糟糕了。”   什么糟糕了?她没本事坐副总的位置大家都知道,这才上任几天,也没功夫办错事签错字啊。难道是她和欧阳北的关系曝光了?可他明明说了除王文远之外没人知道——   “昨儿晚上老董事长心脏病发,被紧急送到医院去了。”罗薇压着嗓子悄声道,“徐总和邱总连夜赶回去了,听说那边的大老婆和大儿子第一时间把总公司的高层聚起来了。所有重要的章和证,还有资金账户,全都被控制起来了。”   她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直接夺权,外人都没份。”   伍苇有点呆,心里知道,自己的后台垮了。   虽然她是天天在诅咒说让欧阳北破产什么的,可报应也别来这么快呀!她这边,还什么都没搞成! 第11章 跑路?   伍苇为人不太聪明,但也马上反应过来了,她这个名义上的副总,彻底被排除在高层之外。别说开会,她连老董事长生病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是从罗薇这个八卦处处长这里知道的。   副总做得窝囊死了。   更糟心的是,她升职的背景还是一个外姓人的胡搅蛮缠。现在后台的后台生病了,她这样来路不明的,要么被扣黑锅,要么被踢开。   她脑子里立刻闪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决定明则保身。   “怎么样?你要怎么办?”罗薇看着她,“老虎不在,猴子也称大王。你要不要趁机过把老大的瘾头?”   “我还没疯。”伍苇道,“工程部的、预算部的、财务部的,谁甩我了?我活该凑上去被他们打脸吗?既然大家都这么不仗义,我得赶紧撂挑子啊。”   连欧阳北都警告她小心一点了,谁知道下面那些不服气的人要怎么给她泼脏水。   伍苇摸出手机来,想了想,找到徐总的电话直接拨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徐总的声音十分嘶哑,显然早就经过一轮争执了。他这么忙,还肯管自己这小事,显然也不算是很差的人。   没必要过多的寒暄,她直接道,“徐总,我想请假。”   徐总也是个妙人,完全没多问,道,“你现在领导是邱总,该找他才是——”   “徐总,我就认你是我老领导。”伍苇看着罗薇说话,“现在找邱总也不太方便,所以就只好麻烦你了。你们那边事情忙,我在公司里闲得没事,呆着不好意思。”   “请多久?”他问。   伍苇抿唇,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徐总沉吟了许久,道,“可以,到时候我直接电话联系你。”   她立刻更进一步,“所以还麻烦你给人事部那边打个招呼,我这个请假就算提前休年假好不好?”   “可以的。”   “徐总,实在太感谢你了。那就等你通知了。”   伍苇挂了电话,对罗薇道,“徐总人真不错,因为我的事情被欧阳北削了一顿,还不记仇的。”   罗薇看她单纯,道,“你呀,等人回来你就该哭着走了。”   那有什么?正愁没事和邱明俊挂上关系,暂且留个尾巴在这里好了。   办完这事,她也没必要装模作样上班了,直接拎包去人事部办年休假的单子。   人事部那边的经理超级为难,但有徐总打了招呼,她也只好勉强帮她办了手续。她还有点嘀咕道,“现在公司老大都不在,下面递上来的单子没个做主的人,都走了,怎么好?”   原来是都给她挖好坑,要哄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副总去填,结果人跑了,不乐意呢。   伍苇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英明,幸好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不愿意去逞强。   办好这事后,伍苇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欧阳北那货,不知道到底把她看成一个人还是一个物件,从来说话不说清楚,全靠她自己领悟。前几次算是走了狗屎运,没办砸掉,可要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被他玩死。   王文远是他的心腹,势必要搞定这人了。可过去这段时间,不管她怎么给他递橄榄枝,这人都不理不睬的。   伍苇想了想,还是约他见个面,吃顿饭什么的。这次是正经事,所以她拨的那个公号,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赴约了。   饭店是他定的,一家小巷子里的小私人菜馆,伍苇靠了出租车、地图和小巷口的大妈才找过去。足见这人到底小心谨慎到了什么程度,平常的日子居然也过出了地下党的滋味来。   她到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只等吃。   这人明明就知道她找他为了什么事情,但是将筷子递给她,只说了一个字,“吃。”   伍苇看他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道,“老板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呢?我这边什么都不知道,公司里还一片混乱。”   “你慌什么?”他盛汤。   “我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坑死了。”   王文远笑一笑,“你要机灵点,怎么都坑不到你。”   他什么意思?   “老板说你那天晚上表现挺好的,算是有慧根。”   这算是迟来的表扬吗?晚了,她根本就不需要。   “王助理,先说好啊,咱们当初签的合同,我只负责老板一个人的。”伍苇看他吃得香,终于捡起筷子来开吃。菜一入口就觉得味道不同,比酒店里的材料新鲜,调味很老道,而且没有那么多她讨厌的香料味道。   “知道。”王文远道,“没其他人什么事。”   “那林琳又是怎么回事?”   “她呀!”他想了想,“她的事你别管。”   “怎么不管了?她都找到我跟前来了,说些混账话。”伍苇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饭,“说把老板和邱明俊两兄弟一网打尽,玩弄在股掌之间。”   一网打尽是真,玩弄在股掌之间是她自己加的。那人招她讨厌,所以趁机打个小报告。   “还有个苏苏,又是怎么样的?”   王文远笑一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少说话,多做事,保平安。”   这不是废话吗?   “公司那边怎么样?”他问。   “不知道。高层里除了我,都跑海城总公司那边开会争产去了吧。”伍苇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征求他意见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老板走的时候只交代有事情找你,所以我怕被人坑了,就干脆请假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无欲则刚,不错呀。”他难得夸奖了一句。   伍苇舒了一口气,知道这回还是没做错了。她八卦道,“王助理,咱们老板真是邱家的私生子吗?”   王文远看她一眼,重复道,“少说话,多做事,保平安,重复一遍。”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公司里大家都这样说,说他来公司胡闹,就是想趁老董事长没死的时候多分财产和股权。可大房那边有三个儿子,他只有自己一个,打不赢的。”   王文远闷头听她说那些市井流言,也不吭声,等自己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道,“伍苇,要是有一天老板真的破产了,你怎么办?”   “应该没那么快吧?不至于这点时间都撑不住啊!”她没有很悲观。邱家有那么几百亿的家财,就算是再不喜欢这么个私生子,也锦衣玉食养到这么大了。手指缝里漏点也够普通人活几辈子了,所以,她的工资应该是没问题吧?   走的时候,王文远又多嘴说了句话,“伍苇,对自己好点呢,总归是没错的。”   她不知道他今天是发什么神经病,但他的好意也领了。   回到家,一个人躺在床上琢磨了好半晌,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欧阳北都危险了。   说实话,欧阳北这样的好老板不多了。伍苇有点舍不得,巴巴手指数一数,上岗时间最多只有三个月了,那就好聚好散吧。   伍苇抱着这样的心情,整个人都清爽了很多,可没想到邱明俊会主动联系她。   “小伍,听老朱说你在休假?”这是他的第一条短信。   她拿着手机屏幕,看得很认真,但没有直接回复。   “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陪我聊聊?”   她手指抚过那些一笔一划的汉字,良久才输入一句情绪欢快的话,“邱总,对不起,刚才在收拾衣服,没看见你的短信。我现在整天都有空,你想聊什么?”   “心里挺难过的。”他道,“你大概也知道,我爸病了。”   “我听行政部的人说了。不好意思,我不能当面去慰问,但我也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的。”   “所有人都希望他好,就算是我妈也是这样想的。虽然他精神好的时候,会折腾她。”   这么快就要进化到诉衷肠了吗?   她又不懂豪门恩怨,能说什么呢?按照当日那妈妈桑的话来说,和男人对话要懂得下钩子,让他觉得有可能,那才会有后续。她只好耐着性子道,“亲人之间这种感情是无法割舍的。”   “可有的人却不这么想,只觉得钱最重要。”   伍苇闭闭眼睛,大哥啊,这话题太劲爆了,她实在没法接。   可邱明俊就和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爸爸都躺在床上那样了,他只关心自己能拿到多少钱,爸爸给他留了多少产业。从头到尾,一句问好都没有。”   这就有点倒打一耙了啊,公司里那么多高层被你妈和你大哥召走了,难道是去纯谈工作的吗?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伍苇回道,“对有的人来说,亲情最重要,可对有的人来说,钱最重要。邱总,你还是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老董事长。你没在公司,我没法工作,什么都拿不准,所以干脆休假了。等你回来,好好教我——”   邱明俊给她回了一个笑脸,道,“不是说叫明俊就可以了吗?”   这情节有点俗气了,伍苇丢开手机,半晌才回过去,“明俊,晚安。”   伍苇这边和邱明俊聊得非常热乎了,欧阳北那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在她准备好行李准备回老家度过剩下的假期的时候,王文远那个搞地下工作的号又来了个短信,他说,“情况有点不妙,老板几乎被撸了个光身,你要早做准备。”   什么准备?她人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家门被推开,欧阳北回来了。   她当时还穿着家居的小碎花衣服,半惊悚地看着他满脸胡茬子,血红着眼睛,整个人仿佛和全世界有仇一样,戾气冲天。   他进门,阴森森地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伍苇心有点凉,突然明白了王文远当日嘱咐她对自己好点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刚才那短信是叫她赶紧跑路。可现在被人堵家门口了,怎么跑?还有,她现在在四海上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拿了手机,声音有点干,道,“我去给你放水泡澡。”   她逃也似的窜进卫生间,回了那号一个短信,“林琳和苏苏呢?”   对方只三字,“早跑了。”   这人神经病,为什么通风报信也那么委婉?   对方道,“你是领悟力不够。”   去死吧! 第12章 落魄   伍苇刚把水放好,欧阳北就脱得光光地走进来,迈入浴缸的时候道,“去做饭,我饿了。”   明明已经濒临破产了,为什么还那么拽?   她不想触人霉头,低声下气哎了一声去厨房开火煮水。想了一会儿,她还是给王文远那地下的号发了短信,“老板现在来我家了,看起来心情超级不好,你说我该怎么办?”   王文远给她回了一长串的省略号,显然无能为力。   伍苇心里猫抓一样难受,恨自己当日没留下林琳的联系方式。要是那天能结个善缘,现在兴许还能打个电话问问人家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跑路的时候有没有心理负担。她既没有老师教导,也缺乏小姐妹传授经验,就王文远这个引路人还是非常不靠谱的,简直药丸。   水开了,下面条,下小菜,做荷包蛋,热高汤,依旧是一碗清汤寡水的面。   她把面捧出去的时候,欧阳北已经坐在餐厅了。这次他没抽烟,只盯着她看。   她心里有点发毛,以前她在饮食上怠慢他,他心情好不跟她计较。现在人正在遭难,还是一碗清汤面,只怕会被认为自己踩高捧低,小心解释道,“家里没什么东西了,本来准备明天去超市买的,你先凑合吃吧。”   欧阳北没说话,拿了筷子挑面条吃,稀里呼噜一大半后,道,“三天没吃过一顿饱饭。”   有那么凄惨吗?虽然是去看望生病的老爸顺便争产,没讨到便宜是真的,但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饱吧?   “老董事长还好吗?”她轻声道。   “暂时死不了。”   那就还好,后台没彻底倒掉,也许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过也等不了多久了。”他将面汤喝掉,“邱明俊没告诉你吗?”   伍苇头皮要爆炸了,虽然现在的老板要倒闭了,她也想开始找接盘的人,可千万不能让人以为自己没有职业操守,于是吊着心道,“他怎么会告诉我这个?我跟他不熟的。”   “呵——”欧阳北将碗搁在桌面上,道,“我先去睡一觉,没事别打扰我。还有,你放门口那些行李箱收好点,别放那儿讨人嫌。”   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的金屋除了自己都跑光了,可也不想让他误会自己要跑路,弱弱道,“我本来计划后天回老家看妈妈的。”   欧阳北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她的话,直接回房睡觉去了。   这一睡就是十二个小时,伍苇在家里轻手轻脚,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来,连手机都打了静音。   中间那号又发了条短信来,好奇道,“你为什么就舍不得辞职?四海集团有那么好吗?”   是啊,只要丢了这个工作,抱着自己的房产证和那些贵价礼物跑路,躲两年风声过去,又是一条美女蛇。   伍苇咬着手指甲,看了这条短信很久,道,“我说要从良你信不信?”   对面依然是一连串的省略号来,最后一句,“没出息。你一月工资能买一件好衣裳吗?”   “话不能这么说,自己挣的钱感觉不一样。”   “难道老板给你的钱不是靠你自己的本事挣的?”对方问过来的问题很尖锐了。   话这样说没错,但这王文远是有毛病吧?为什么当面见的时候冷冰冰,短信里这样尖酸刻薄?他跟她不过是同事关系,有必要这样吗?   “王文远,大家都是给老板打工的同事,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那行啊,以后有事别找我。”   还来劲了,个狗腿子。   次日一早,她见欧阳北依然在沉睡中,被被子遮挡起来的侧脸,还是那么好看。这样放松的姿态,没了白天的防备和戾气,顺眼多了。她在他脸上摸了一下,趁着他还没醒,出门买菜。   虽然人走背运了,但过去对她还算不错,出手也很大方,不能给他实质的帮助,那就给点好饭吃吧。伍苇觉得自己真是太好心了,面对弱者的时候,母性大发。   从超市搬了很多东西回家,欧阳北已经起床了,站在餐厅的窗户边打电话。看见她回家,声音冷漠地对对面的人道,“哦,她回来了,看样子就她没跑了。”   伍苇心惊,这是什么话?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女人跑光了?   她怕自己遭池鱼之殃,低头将菜放厨房。可又不放心,探头出去看,他继续对那人道,“我暂时就住这地儿了,她还没胆子跟其他人一样卷款跑。那边正式的文件还没下来,不过也差不多了。你那先暂时先看着,什么都别做。”   “对,什么都不做,就算他明天把全部股份都转给姓邱的几个,也别动。”   “我这几天不方便出面,谁知道那老太婆要干什么呢。”   看来邱家的大老婆和大儿子很凶悍啊,斩草除根什么的,一点也不给欧阳北留。而他则吃定了她做不出来卖房子卖名牌礼物然后捐款跑的事情,这是准备赖她这里了?   她缩头回去,把菜肉洗洗干净,心情有点不好。   中午饭就非常丰盛了,煎炸炒煮满满一大桌。   欧阳北吃得很专心,虽然没怎么笑也没说话,但昨天那种狠戾的气息已经全没了。伍苇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一点,没那么忐忑了。   吃完午饭,他继续回房间睡觉,留下满桌的杯盘狼藉。   伍苇深深地叹一口气,这都是怎么回事呢?她明明就是一个只要负责漂亮和暖床就好的捞金女,为什么现在化身成了煮饭婆?   她赶紧在小区物管的公众号上预约了钟点工的服务,将所有的杂事安排妥当,这才感觉生活回归了正轨一点点。接下来的时间,她抱着手机上网,各种搜索关于四海集团的新闻,可公关做得挺好,一点八卦都没透出来。   傍晚时分,欧阳北睡醒了出来,见她在玩手机,道,“不是说回老家吗?”   她小心道,“留这里陪你?”   他打了个哈欠,道,“不用。城里呆得烦了,不如出去走走。”   什么意思?   她看着他,他道,“傻啦?我说我跟你出去玩一下,赶紧买票。”   伍苇现在跑不能跑,走也走不远,怎么可能把他带回自己老家?那才真是连老巢都被掀了,一辈子都跑不掉。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这样不妥当,道,“现在七月,听说下个周升温暴热,要不干脆进山去?”   “行,你安排。”欧阳北明显看穿了她的小心机,但不和她计较。   她也开心了,兴冲冲去订票、租车,在预付款的时候纠结了好久。之前她把大笔的钱都转给家里了,现在手里的钱只有俩月的生活费,大笔的进账指望下月欧阳北开工资。她现在带他去避暑,这个开销到底是算她的,还是他的?以前诸事有王文远打理,她只要负责穿得漂漂亮亮就可以。纠结了半晌后,她屈服了,还是自己付了预付款。   可又不甘心,短信王文远的公号,道,“老板让我带他出去玩,我定了进山避暑的行程。这个款我暂付了,下月你给老板说一声,要补给我的。”   这次王文远没回短信,她等不到回复,拨打过去,那边却说电话关机中。   奇怪,这种办公的电话,为什么会关机?   她不放心,又把同样的内容转发到那个搞地下工作的号上,这次消息回得很快,“多少钱?”   “交通、住宿和一路上吃饭,暂时计划两万吧。”她考虑着他可能没什么钱了,所以定的行程比较平价,帮她节约。   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这个小金丝雀悲哀,什么时候轮到做情人的帮老板省钱了?   “两万?你好意思问老板要?”果然,那边马上怼她了。   这王文远怎么回事呢?两万不是钱吗?   “我要不计较两万,我出来卖?”她狠狠黑了自己一把。   对方又发过来一连串的省略号,道,“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才收了一个多贵的房子?”   提起房子,伍苇又心虚了。像这样在市中心的大平层豪华公寓,面积超过两百平的,没有一千万搞不定。可她还是给自己的打气,房子不是她开口要的,是欧阳北自己发神经病送的,和她没关系。   “房子又不能马上换成钱来花。”她愁眉苦脸,“我现在是住豪宅,穿名牌,但是口袋里连一万现金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穷?”对面最后发了一句话来,“行了,知道了。以后别随便什么都给我这号发短信,有要求直接找老板。”   她要是敢直接找老板,还有你什么事?   搞定旅行的事情,她打开行李箱子重新装行李,这次把两人的日常换洗都带上。忙到晚饭时间,将中午剩的菜热一热,凉拌的一个素菜,算是打发了一餐。   这一整天,欧阳北除了睡觉之外,再没干别的事情。   大概是父亲重病,自己又被踢出家族高层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暂时对生活没热情了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伍苇贴着他躺下,黑暗里感觉他睡不安稳,暗觉钱这样东西真是太重要了,简直就是男人全部的精神气。以前她只觉得欧阳北很强悍,是个无所不能的男人,现在开始感觉,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凡人,剥开有钱人这个光环,他甚至连她都不如。   教育一个人浪子回头是社会的事情,而她要做的就是自然体面地跟他分手,这最后一次的旅行就当是团购的赠品吧。   作者有话要说:  金主破产了也很拽!!! 第13章 眼光   伍苇安排行程比较谨慎,她不想和欧阳北的信息摆在一起,所以一律都是使用自己的名字登记。譬如租车,譬如预定民宿,譬如约了专车将他们送到目的地。唯一比较糟心的是,带了两个大行李箱子,然而动手的就她一个人。   欧阳北这大爷,下楼就上专车后座座好,冷眼看着她细胳膊细腿地将行李装车,给司机套近乎。虽然专业司机会帮忙处理这些事情,但怎么都觉得有点憋屈。   你TM都破产了,怎么还不赶紧转换心态?   因为昨夜没睡好,一路上她都在后座昏睡,偶尔渴了起来喝水。每次睁眼都见欧阳北戴着耳机,神色冷漠地在手机上翻找电话号码,但没说得几句就被挂了。   她翻个身,心里幸灾乐祸,大爷,平时有钱风光的富二代,现在是体验到人情冷暖了吧?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该跪的时候就得麻溜跪。   车出城后,在高速路上走了三个小时,下高速后直接走近道,将人送到了山口。伍苇的老家就在附近不远的小城里,对山里的景区很熟悉,直接定了一个在瀑布边的房子。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那地儿距离车道较远,需要驼着行李走一段。   司机帮她把箱子搬下车就闪了,欧阳北站山边上抽烟,又是满身戾气。   她只好庆幸他没有迁怒的性子,不然自己就是第一个炮灰。   “沿这个小坡道走两公里多就可以了,那店的招牌——”   伍苇的话还没说完,欧阳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来看了下,接通。那边隐约是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在哭。欧阳北忍耐着听,半晌不耐烦道,“说正事——”   那边好像说了什么,欧阳北二话不说把电话挂了。   她马上闭嘴不招他讨厌,自己拖着两箱子闷头往前走。七八月的天气,虽然在山里,但依然燥热。特别是周围还有鸣蝉的声音,各种烦躁。她走了不到十分钟就满身大汗,只埋怨自己自讨苦吃,早知道就该定环境没那么好,但是车子可以直达的店家了。   还有这个欧阳北,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懂不懂绅士风度,居然眼睁睁看着个女人在前面劳动,他就能稳得住?   半个小时后,伍苇全身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人就差散架了。她一把将箱子甩在店堂里,趴在吧台上喘气,甩出身份证办入住。民宿老板将房卡递给她,她手直发抖,捡了两次都没捡起来。   欧阳北站过来,从她手里抽走房卡,低声道,“活该。”   她累死累活一上午,他居然还骂人?   他一手拎一个箱子,直接上楼,姿态矫健,而且特气人道,“嘴巴上拉链了?不知道求人的话怎么说?”   伍苇咬牙,这王八蛋,你才不知道话怎么说!   这间民宿是三层的青砖小楼,因为后院正对对面山崖上的一挂小瀑布,所以立了块招牌,称呼自己为飞瀑居。在网上很有些名气,搞美术和摄影的旅客特别喜欢它,给它弄了许多的宣传,生意火爆。   可伍苇现在一点没心思欣赏墙壁上的各种画和照片,她只想赶紧睡觉。幸好她包了整个三层的套间,套间里有两个卧室,可以在不被妨碍的前提下睡个够。   “去买饭。”欧阳北的敲门声破灭了她的幻想。   饿死鬼投胎吗?   伍苇实在不想应付他了,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   门被打开,毯子也被掀开了,欧阳北青面獠牙,“耳聋了?”   “我实在累得不行了。”她道,“你自己叫客房服务不可以吗?”   “长脾气了?”他看她汗湿的头发,顺手摸了遥控器将空调打开。   从昨天晚上他说要出来玩开始,她就没闲过。上网租车订票订房间,收拾行李,早起准备早餐,一路上还要忍受他的怪脾气。结果因为想要休息一会儿,居然被说脾气不好了?怪不得都说伴君如伴虎,现在她好想要回到一个月都见不到他一回的时候,那才叫轻松。   “欧阳,我一大早就没休息过,胳膊现在还痛。”伍苇还是忍着脾气。   “活该!”   又来了。   “你能别这样跟我说话吗?”她道,“我订房的时候也买了餐票,你只要报房号就可以去食堂吃饭。”   欧阳北嫌弃道,“既然出来玩了,谁要吃旅馆里的东西?当然要去外面特色饭馆——”   伍苇侧头看窗外火辣辣的大太阳,饶了她吧?她心一横,从床上弹起来,道,“要去你自己去,我要睡觉。”   两人认识差不多一年了,除了那天晚上在会所他玩得太超过让她崩溃的时候大吼大叫一通外,她几乎都是个听话的人偶。这是两人同时在清醒的状态下,她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反抗他。好吧,不是她势利眼,而是眼前这人确认真的要破产了,她也下定决心要离开,就这么脾气不和吧。   他挑眉,伸手戳她一下,“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大了?那天晚上吼我的账还没给你算,所以吃了熊心了?”说起这个,他好像想起什么来,摸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几乎是立刻,国际歌的音乐充斥整个三层。   “你这样阳奉阴违的本事挺大的,还没换呢?是不是觉得我就那么好糊弄?”他好像有点乐呵,“我不是你救世主吗?救世主让你买个饭,屁话怎么那么多?快起来!”   伍苇有点尴尬,但也被勾起了新仇旧恨,干脆抓着毯子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说了不去就不去。”   欧阳北看了她一会儿,道,“□□——”   伍苇心一惊,男女之间存在巨大的力量差距,更何况他一向就力气大,要真闹起来了她是占不到便宜的。虽然想很快地摆脱他,但速度太快把人惹太急了暴走也不好,得保障自身安全。她立刻怂了,磨磨蹭蹭下床,以送佛送到西的精神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伍苇很不开心,但欧阳北不知道为什么很开心。   她问前台附近比较出名的馆子,得到了一张详细的地图单,上面标注了最火的店铺。   “要吃什么?”她硬邦邦地转身问,“火锅,中餐,面条,米粉——”   “你看着办吧。”他道。   她咬牙,“就米粉吧,这边的米粉很不错——”   “天这么热,汤汤水水的端上来,热死人。”   “那就面条呗。”她忍。   “这边的面条我知道,重油重辣,伤胃。”   已经是穷人预备役了,怎么就没有体谅人的自觉呢?伍苇感觉自己这附赠的最后一次伴游服务太亏本了。   “那你觉得是中餐还是火锅?”   欧阳北似笑非笑,“伍苇,我说了这次旅游让你安排,你就什么工作都没做吗?本地特色是什么,现在大夏天适合吃什么,心里没谱?”   窝火死了,别人陪老板只管吃喝玩乐,为什么她陪就沦落成这样了?   “那就中餐吧,这边中餐里面有很多野菜凉拌。”   这下他再没有任何意见了。   伍苇暗暗松一口气,拖着半残的身体带他上山。他大爷倒是好了,精神奕奕,一道上都跟人电话短信语音。好几次里面传出来的都是娇滴滴的女人在撒娇,她眯眼,这浪荡子,老爸重病在床,他自己身价大打折扣,居然还有心思在陪金屋旅游的时候勾搭新女人?   到了地儿,她按照菜单上的特色菜点了满桌,上菜的时候也开始玩手机了。   王文远的公号不知什么原因开不了了,所以她还是只有给他的私号发短信。   “王助理,你陪老板的时候怎么搞的?我现在怎么觉得伴君如伴虎?”她想了下,又添了句,“真是有想死的冲动。”这才发出去。   对面的人不知道又收到哪个美女的语音,笑了一下。   她抬头看看他,他专心玩手机,根本不理她。   短信回过来了,道,“忍着。”   “忍不住了怎么办?”伍苇手指飞舞,“你能不能给我句实话,老板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   “你要干啥?”对面回得更快。   伍苇没直接回答,又道,“要不然你给我林琳或者苏苏的联系方式?”   “哦,你看人跑了,眼热也想跑?想跑又没胆子,怕老板没破产彻底收拾你?所以找人求经验顺便壮胆?”   好吧,虽然她对王文远好感所剩无几,但这家伙猜她的心思很准。她虽然不太好意思承认,但确实就这么想的。   “我也很想有职业道德啊,可他现在阴阳怪气的好难伺候。”   对面人坐着的人仿佛冷笑了一声。   伍苇再看他一眼,出声安慰道,“菜很快就上来了,别着急。”   欧阳北扫她一眼,道,“你和邱明俊在勾搭呢?”   这是人话吗?她结结巴巴道,“不是,一朋友。我和邱总不熟的——”   “处处就熟了。”他依然是那天晚上在会所的口气,十分讨厌。   伍苇生气了,道,“老板,我怎么会看上他那样的人?”   “他什么人?说来听听?”   “伪君子——”   这下欧阳北终于正眼看她了,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顿了很久,才吞吞吐吐道,“他眼睛不老实,看我胸,我不喜欢他,很讨厌。”   同时,她的手机响了,王文远的短信回过来,他道,“当然不好伺候了,老板现在是真的穷得掉渣了。邱家没他呆的地儿,你要不收留他,他没地去。我这边做完这个月就要向他辞职了,下个月去海城干新工作。你自己看着办。”   王文远这狗腿子居然也要撤了?   伍苇立刻删掉所有对话记录,一脸同情地看着对面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   欧阳北冲她笑一笑,夸奖道,“你很有眼光,居然看出邱明俊的真面目来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的女人呢? 第14章 搭伴   吃完午饭,一分钟都没休息,欧阳北要去看瀑布。伍苇本着既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那就不妨好人到底的佛系心态,二话不说带他去了。   山道难行,租了两辆自行车和装备,换装后卖力骑着上去。欧阳北从身上摸出俩手机塞小包挂在胸口,又带了几瓶运动饮料丢在前框,这才将眼镜拉在眼睛上。他身高腿长,宽肩大长腿,踩车踏的时候,肌肉跟着鼓动,这么一装扮特别像那么回事。   那瀑布本来是山间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小溪,顺着山势从顶到底部,不知何年何月地壳运动让山石被拦腰削断,所以水就这么从半天上直落下去。一挂白练一般,太阳好的时候还能看见上面的水汽形成的彩虹。再加上本地风水好,再干旱的年那水也没断过,活了周围几十公里的山民,所以被无知的善男信女加了传说,几乎被赞誉为神水。   常年有慕名而来的人,去瀑布下面的深潭装水回家喝,据说提神醒脑强身健体,几乎能治愈百病。到后来,有个年过四十的女人全国各地医院和寺庙都跑了,生不出来孩子,跑这里来对着水许愿,结果就真生了。于是,就更蒙上了传奇色彩,这下连包生儿子都可以了。   伍苇有一搭每一搭地和他说话,他大多数时间在看前路,偶尔嗯一声表示有在听。她很恼火,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呢?   山路分两头,一头是下山的路,可以近距离看瀑布并且去下面的深潭拜神;一头是上山的路,人烟稀少,只能去看没什么看头的水源。   “要不,去拜拜呗?说不定很灵呢?”她小心劝。再说了,上山容易下山难,虽然凉风习习,可基础温度就在那摆着,总能热死几个人。   欧阳北嗤笑一声,“你觉得这世界上有神?就算是有神,那么多人求它,它忙得过来吗?”   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冲山上去了。   伍苇想想也是,自己疯子一样到处抓钱的时候,神仙大老爷也没出来吱一声,反而是这混账东西解救了自己。这么想着,她悄悄把手里机他的专属铃声给取消了,不好太埋汰别人。   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大部分的往上游人越少,而且不时有驾车的下山,又有山下的骑游的人上车。小小的山道走得非常不方便,欧阳北嫌麻烦,干脆转去了一条小路。   后面两辆摩托车跟着转进来,疯狂地按喇叭。   伍苇贴着边走,将路让出来,那摩托车呼啸着跑前边去,车后座的人冲她比划中指。欧阳北停在面前等她,顺便喝饮料,看见后道,“真没用。”   她用手背擦脸上的汗,也喝水,不和他斗嘴。   两人骑了两三个小时,终于登顶。   这山的前山平缓,除了一个瀑布稍微险峻一点外,真是骑游的好地方;可后山却仿佛被斧头硬生生劈开了一般,各种斜坡断崖,看着就吓人。   瀑布的源头就是从那些斜坡和断崖中间的绿植积蓄的水份而来,细细的水流绕着石头缝隙往下,转了个大弯后从后山抵达前山。   “在下面见着瀑布觉得很有气势,其实上来了没什么看头。”伍苇指着那些石头,“路不好走,过不去了。”   欧阳北点点头,跨下车,坐在一块临边的石头上。   山下的风景算不上很好,伍苇不明白他到底在看什么,只觉得脸上各种燥热,皮肤有点痛。肯定是出门太着急,没时间抹护肤的用品,被晒伤了。   “其实也就是那样,外面看着吓人,真登顶了,也没什么的。”他说了这句话后,道,“走吧,咱们下山。”   “现在?”伍苇差点吼起来,不再休息休息吗?腿筋还在发抖啊,大哥。   “对!”他重新跨上车,头也不回就往山下冲。   老天爷,给他一个霹雳吧,没这样折腾人的。今天还没过完,可运动量已经抵得住过去一周了。   伍苇彻底没力气和他扯淡,吃苦耐劳地跟在后面,幸好的下坡路,只要掌好龙头就可以了。   欧阳北似乎是操劳出瘾头来了,回民宿第一件事就冲前台道,“这边进山怎么算?路线和装备在哪里可以搞到?一般几天可以搞完?”   居然还要进山?这样擅自改行程好吗?她已经早就约定好了附近景点的全票,不退不换,钱不是白花了吗?   伍苇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他的心情,神游一样回房间,一头栽倒在床铺上,怎么也不动了。   “身体太差。”大少爷还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   三个月,只有三个月了,她忍。   万幸的是,当天夜里他没继续折腾她的身体,终于睡了个安生觉。   次日一早,山下的装备店送了货来,顺带一个进山的老地陪阿吴。这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皮肤被太阳晒成古铜色,言谈很稳重。最主要的是,一看就很贵。   阿吴一来就笑吟吟地看着两人,评估了后,把自己骑过来的小三轮车上装的东西,按照各人的能力分装。   伍苇磨磨蹭蹭收拾东西,小声道,“你什么时候找的地陪我怎么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四天三夜,地陪连装备和一路的各种开销,加起来两万。”   她眼前一黑,两万是她在整个休假期间的全部预算,已经交了一大笔钱给民宿了。   超支了,然而距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有好长的时间。   这大少爷根本就没有自觉自己是快要破产的人,还那样大手大脚,他绝壁是没有讲价。怪不得阿吴笑得那么开心,服务那么妥帖,这一遭是遇上凯子了。   两个男人根本不知道队伍中唯一女性的纠结,非常愉快地互相认识后,兴致勃勃地讨论起路线来。她沉默地跟在后面听了,发现欧阳北在外人面前很健谈,而且显得平易近人。这什么毛病呢?   按照阿吴的计划,上午坐车去半山的营地,午休过后从小路穿密林上山,抵达山顶后才是算是真正开始进山。因为这前山算是开发了的旅游区,各种设施很便利,完全没有爬山的乐趣;只有翻山后,经过后山进入里面更大的山脉,才逐渐开始荒芜起来,除了偶尔有一些开辟出来的小的宿营点外,再无人烟。   现在正是盛夏,是非常好的观星季节,所以三天晚上的安排都是看星星。   伍苇听了这行程真的很想吐槽,这敦厚的阿吴大哥是把他们当成情侣了吧?   欧阳北也不解释,反而笑吟吟道,“不错,能看见银河就更好了。”   “最近几天的天气预报都是晴朗无云,运气好的话就可以。”   “阿吴,走的都是熟道吧?”伍苇惜命,再次确定。   “当然。”阿吴道,“欧阳说你是第一次进山,最初级那种,所以我安排的是最简单的路线,中途有很多固定的营地。”   她放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却挂在欧阳北这善变的男人身上。   上午的行程很顺利,抵达出发的营地后,阿吴去拿帮忙买水和食物,并且跟其他地陪交换信息。伍苇看着到处席地而坐的人,兴冲冲的是还没出发的,直接躺倒的是刚下山的,几乎个个都被晒得黝黑发亮,明显就是被太阳伤害的样子。   伍苇是靠脸蛋和身材吃饭的人,不能跟他们比任性,所以她赶紧把装备掏出来穿,首选了长袖的衣裤,还戴了帽子,誓不让任何一点皮肤露出来。袖口领口和裤脚上全绑了橡皮筋,把驱蚊水洒满全身,猛往脸上喷爽肤水,最后戴上口罩齐活。   欧阳北早就穿戴完成,一边给自己挂对讲机,一边嫌弃她那个矫情,道,“去给我买几包烟来。”   选的完全没难度的路线,他一路上只有靠烟解闷了。   她裹成了一个粽子,还是听话地去跑腿,回来的时候却见阿吴领着一个皮肤健康色的高挑女子和欧阳北说话。   欧阳北长得好看,即使穿了能让所有人都变怂的野外服也显得玉树临风。那个女人看着他的时候,黑眼睛闪闪发光,特别专心。他却和惯常一样懒洋洋的,带着三分不在乎七分落拓的样子,好像不知道人家对他有想法一样。就是这种该死的不在乎的派头,才格外吸引人。   伍苇心里有点小想法,所以不着急过去。哪里料到欧阳北已经看见她了,冲她勾了勾食指,她只得走过去。   “陈晓,这是小伍——”阿吴对那女子道。   陈晓五官长得很标致,骨架子非常正,就是皮肤略黑。她显然是经常在外面跑的人,对伍苇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和气道,“小伍,你好。我是陈晓,想跟你们搭个伴儿进山。”   伍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地用眼睛询问欧阳北。他看她一眼,拿了她手里的烟拆开,抽出两支来,一支给了阿吴,一支却给了陈晓。陈晓没拒绝,直接把烟夹在耳朵上,果然是很豪气的女人。   “陈晓的地陪是我一个兄弟,家里有突发事故——”阿吴帮忙解释,“想搭伴,欧阳说随你决定。”   欧阳北再抽了一根出来,自己给自己点燃,没开口。可伍苇知道,他装得好像很平和的样子,心里是不乐意的。   陈晓见她一时间犹豫,道,“我跟一个小姐妹一起进山,本来约好了地陪,结果那兄弟临时有事情。我自己带她也是可以的,但她也是第一次进山,不放心。所以想跟你们搭伴儿,费用平摊好不好?”   一听见费用平摊,伍苇就动心了,马上点头道,“可以。”   “多谢。我马上把她叫过来,咱们一起上路。”   等人走开,欧阳北伸手捏了捏伍苇的口罩,俯身在她耳朵边道,“人多了麻烦死了。”   伍苇咬牙道,“谁让你乱花钱请那么贵的人买那么贵的东西?她们可以负担一半呢。”   不仅可以负担一半的费用,而且人家的眼睛就落你身上了,指不定半道就把人勾走了,省了她挖空心思的功夫。 第15章 争风吃醋   陈晓的女伴叫刘思,跟她的精干不同,和普通的女白领差不多。白白的皮肤,微胖,精神很好,也非常健谈。她也一眼就看见了欧阳北,笑嘻嘻道,“居然找了个这么帅的帅哥一起走,真是运气好。”   欧阳北懒得和一群女人废话,跟阿吴要了张地图,背了帐篷和大背包一个人走前面去了。   “小伍是吗?你怎么遮得严严实实的?”刘思热情地拉着伍苇的手。   伍苇颇不自在,挣了挣没挣得开,敷衍道,“嗯,怕晒。”   “不热?”她好奇道。   “还行。”其实背心已经满是汗水了,但为了美宁愿死,毕竟这是她安身立命之本。   陈晓指指前面的欧阳北,“你男人?”   这话就有点不好回答了,说是,要人家不下手勾搭怎么办?   “不是。”她肯定道。   “不是?”陈晓有点不相信。   这么早就开始划地盘了吗?   “那你们怎么一起?”刘思好奇问。   “没有,他算是我领导,这是公司给的福利,所以就——”她有点含糊道,“陪太子读书。”   陈晓笑一笑,“你们走得太慢了,我去前边。”   刘思笑了笑,蹭蹭伍苇的肩膀,亲热道,“陈晓就这样,行动力超强的。她经常自己一个人旅游,身体好,很能干。”   “那挺好。”去吧,去勾搭吧,最好今天晚上就成其好事,然后旅行结束就没她什么事情了。   伍苇很乖觉,不去坏人家的好事,就在后面磨蹭着走。她身上背的都是一些食物和水,看起来份量不大,但也很重。她学的是跳舞,天资还算不错,当年老师再三交待父母要养好她的手脚和身材,不要干什么重活粗活,把手磨粗了骨节磨大了。因此全家人都很注意这方面,把她养成一个穷家娇女。也就是说,她从来没有像这两天这样操劳过,不知道皮粗了多少,骨节又大了多少。   欧阳北一边抽烟一边想事情,他原本的计划搞得还不错,眼见着要成功了,没想到老头子突然发病。那个老妖婆还是和以前一样果断,马上发动,把持了全部公章和公司高层,冻结了他的股份和联名账户,搞得他很被动。   老头子死不死他不是很操心,所谓的父子情早就在一次次的退让中消磨干净了。   “借个火?”陈晓走上来,拍拍欧阳北的肩膀,   他站定,看着她。她伸手从耳朵上拿了烟含在嘴巴里,指指他明明灭灭的烟头,“忘带打火机了。”   将打火机丢过去,她点燃后还给他,道,“欧阳,哪里人?”   “海城。”   “干哪行的?”   “吃喝玩乐。”欧阳北有点吊儿郎当。   “公司休假?”陈晓笑了,以为他在开玩笑。   欧阳北偏头看一眼坠在弯弯曲曲山道最后的伍苇,她背着最小的包,颤巍巍躲着左右伸过来的树枝,看起来有点可笑。这是她找出来忽悠人的借口?   “不是。”他略带一点恶意,“纯玩。”   陈晓跟着他的眼睛看过去,指指伍苇道,“你女朋友?有点娇气啊,这样捂着会中暑的,她不知道吗?”   “不是,小跟班,让她作呗。”   “你带了几个帐篷?”陈晓也不多事,道,“我们的大装备在地陪那儿,现在全没了。要有多的分一个,实在没有,今天晚上只有一起挤挤了。”   “不行。”欧阳北一口拒绝了。   “你们至少有两个吧?”陈晓没有被拒绝的不自在,反而很自然道,“你和地陪一个,小伍和我们三个女生一个。”   欧阳北笑笑,道,“我从来不跟男人睡觉。”   陈晓开玩笑,“那你挑谁睡?”   他眯眼,上下打量她,她偏头,冲他吐了一个烟圈。要说,陈晓这样的女人算是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可惜欧阳北不好这一口。他伸手指指不远处的伍苇,“起码得她那样的,白。”   伍苇不仅长得好看,眼睛可怜巴巴的,皮肤也白得耀眼。   陈晓笑一笑,“试试换个口味?”   他掐了烟头,道,“烦,别来惹我。”   伍苇这边汗水猛流,阿吴劝道,“多喝温糖盐水。把口罩和领口解开散热,现在是在山里,晒不到太阳的。你这样走下去,不到天黑人就不行了。”   刘思也道,“我带了防中暑的药,你要不要先吃点?”   她正要开口说话,陈晓沉着一张脸走回来,阴森森地将她从头看到脚。   伍苇有点莫名其妙,但没放在心上,只把帽子揭了,用力扇风。   刚开始她遮得严严实实,大家没把她看得很清楚,现在露出半张脸来,可见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还有水汪汪的黑眼睛,再配上虽然套在宽大的衣服里但遮掩不住的曲线和笔挺的骨架子,确实是个超越常人的美人儿。   “你长得好白啊。”刘思惊叹一声。   “这么怕晒黑,怎么跑来爬山?”陈晓的声音没了刚才的轻快,带着点郁气。   “我也是被逼的。”伍苇拨弄沾在额头上的湿发,“干别的什么活动都成,就是不要在太阳底下。”   “小姑娘爱美呀。”阿吴道,“等到前面几公里有个休息站,歇会。”   “阿吴,咱们四天三夜的行程,每个节点该到什么地方都是有安排的,像她这样走怕不行。”陈晓沉吟一下,道,“你看这个怎么办?”   伍苇算是听出来了,陈晓在针对她,是欺负她年纪小脾气好吗?欧阳北是她金主,她忍他是职业道德,可陈晓算什么东西?她主动找来搭伴的,还嫌弃起别人来了。   “现在才刚出发,你要是不满意可以马上转回去找别人搭呗。”伍苇道,“阿吴,要不你费事再帮她联系别的队?”   刘思忙道,“她就是喜欢管事,嘴巴上说说呗。不用另外找,这样走就行,反正我也走不快。”   伍苇不管她们玩什么,用肩膀顶开挡路的人,道,“你们自己好好商量了来,要是爱跟着就别冲我挑三拣四的。”   阿吴不得不道,“别着急,来得及的。大家出来玩图开心,互相帮忙着走,别生气——”   因为中间这个小插曲,一行五人分成了三波队伍,欧阳北一个人走最前面开路,陈晓和刘思走中间,阿吴为了照顾伍苇的速度跟在最后,用对讲机随时沟通。   拖拖拉拉走了约莫两个小时,山道分岔,人越来越少,路越来越难走。伍苇就不懂了,为什么城市里生活得好好的,这些人非要跑荒郊野外来受虐,到处都是蚊子小虫子,又闷又热,有什么值得征服的呢?   最可怕的是,越进山手机信号越不好,连电话都打不通。这要是失踪了,就得横尸野外。   终于到了一个休息站,设置简陋,就一片略大的空地加几个休息用的石头桌椅。伍苇是手足并用爬着上去,整个人立刻躺在石面上了,死了一样动也不动。   早就抵达并且休息好的欧阳北走过去用脚踢踢她,道,“还活着吗?”   伍苇扯掉口罩,露出红得不像样子的脸和嘴唇,整个人跟水里捞出来一样。她有气无力应了一声,“只剩半口气了。”   阿吴道,“刚才山里信号不好,收不到电话,我去那边空旷的地方找找信号。欧阳,你帮小伍搞点水降降温,我看她好像是要中暑了。”   刘思走过去,拿着水和干粮,“小伍,要不要先吃点?休息半个小时,还得再走两个多小时才能到下一个营地,那边才有法生火搞饭吃。”   伍苇点点头,撑着半爬起来,接了水小口喝着。   欧阳北看伍苇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有点嫌弃道,“你怎么这么弱?”   伍苇冲他挥挥手,大爷啊,你怎么能拿小女子的身板来造?昨儿就被搞了一天,今天还来,能不倒吗?   他伸手脱了伍苇背上的背包,拿出两瓶水来打开,又拆了几包湿巾纸,将水倒上去沾湿后贴在她的额头和后颈。贴了两三次后,他起身道,“刘思是吧?你像刚才这样,帮她降一下温。”   刘思看得有点傻眼了,欧阳北一路上很有大少爷的派头,陈晓勾搭回来又说这人气焰高不好弄,结果居然能这么伺候一个女人?她有点发呆,被叫住还愣了一下,但帅哥发话,自然应了,道,“好的。”   欧阳北拿了个空水瓶,转身往回走。   伍苇急了,道,“欧阳,你去哪儿?”她可不想一个人被甩在这里。   “给你搞点山里的凉水来,那个降温快。”   刘思把矿泉水打湿的纸巾贴她脸上,“还说不是你男朋友呢,我看他虽然不咋热心,但对你好啊。”   伍苇有点小心眼地想,当然好了,他现在打着主要要想办法收回之前送给她的东西东山再起吧?   “别弄了,水得留着后面路上喝。”陈晓看着被浪费掉的两瓶水,“这才刚开始,不能这么浪费。”   “我命还不比这两瓶水贵?”伍苇不满道。   刘思好脾气道,“不弄了,等欧阳打泉水回来再弄。那个冰冰凉的,比你背了一整天的水舒服多了。”   陈晓被怼了心里也不舒服,对刘思道,“你跟她废什么话?她把自己的水用完了,没得喝的时候你不给她吗?出门在外,自己要安排好自己的事情,不能扯别人的后腿。关键时候,一瓶水比一条命贵多了。”   “少说两句。”刘思有点不好意思,冲伍苇笑笑,“她就是说话直,其实心挺好的。”   心好个屁,还不就是在欧阳北那里吃炮仗了,所以想把火发她身上来。脾气这么强,这么有本事,冲男人使去啊!这种脾气,勾搭男人到底行不行啊? 第16章 老板人不错   伍苇算是和陈晓结了梁子,她明明说了要跟着搭伴就别逼逼,可这人特别不把她当回事。她板着脸自己用湿巾纸擦拭身体,倒是刘思不断跟她说话。她又不好迁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半个小时后,欧阳北拎着两小瓶水浪荡着回来,把水丢给她后,直接拎起自己那个巨大的包就又往上走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她将冰镇过一样的水贴在脸上,全身舒爽,很幼稚地丢了一个眼神给陈晓。可陈晓不理她,紧随着欧阳北,又走了。   大概是身体已经突破了疲劳的极限,越到后面伍苇越轻松,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到了预定的营地。   说是营地,也就比所谓的休息站好一点。一片更大点的平地,两个公厕,另外有一些以前人留下的灶头。已经有其他先到的几组人占了最好的搭帐篷的位置,只剩下犄角旮旯地不平的地方了。   伍苇吐槽着,就这些破玩意,也值两万?阿吴看起来那么老实,没想到也会坑钱。   阿吴去清理了个灶台,陈晓跟刘思主动跑去帮忙做饭做菜了。伍苇知道自己这个废材身体不拖人后腿就算不错了,缩到一边去整理个人卫生。出了一天的臭汗,必须要马上洗!   她刚摸出背包里的水打开,准备擦洗身体,陈晓就走过来了。   “你要洗澡?”她道。   “不然呢?”她摸出自己的化妆包打开,密密麻麻的各种瓶瓶罐罐。   “煮饭要用水。”   “阿吴那里不还有吗?”伍苇不解道,出发的时候就说清楚了,交的钱负担徒步过程中的全部费用。   “得节约着用。”她死板板道,伸手拿了她一瓶没开封的纯净水,道,“这一瓶算是今天晚上煮饭你的份额。”   说完后,陈晓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伍苇很生气,这女人是跟她干上了吗?她看看自己只剩下两瓶欧阳北带回来的溪水,生水不能直接喝,不然要闹肚子里。她只好打开,用一瓶水把自己洗干净。洗干净后,又是喷水又是敷面膜,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感觉脸被救活了。   刘思来叫她过去吃饭,惊叹道,“小伍,你太强了,这么一会儿就又变漂亮啦。”   “还剩了一瓶水,等下我帮你弄。”伍苇对她释放善意。   “欧阳呢?去叫他来吃饭。”   伍苇摸手机出来看,依然没信号,只能打开对讲机呼叫。这边刚呼叫完,不远处的角落里,响起了声音。她看过去,果然一个黑色的剪影坐在平地的边缘上,双脚凌空摇晃着,头看着天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有点胆怯地看着下面黑乎乎的万丈深渊,道,“吃饭了。”   欧阳北点点头,双手撑在地上跳起来,走到她身边,看她已经收拾好的脸和头发,伸手摸了一下,“这不活得挺好的么。”   伍苇莫名其妙,跟了过去。   晚饭超简单,自热米饭配了烤肉和杂烩汤。大家都很饿了,吃得干干净净。吃完饭,阿吴收拾厨余垃圾,陈晓道,“小伍,你那不是还剩一瓶生水没用?拿去把锅洗了。”   “刘思,等下阿吴和欧阳搭帐篷的时候,你去帮忙。”   陈晓还真是特别把自己当回事,直接越过领队阿吴开始分配起任务来了。   伍苇侧头看着阿吴,阿吴略有点尴尬,但也道,“小伍,就麻烦你了,洗锅比较容易一些。”   还真是把她当成彻底的弱鸡了。   陈晓讲完话,看她虽然憋屈但不吭声,直接去欧阳北那边,帮他一起打开大包,把里面的帐篷和睡袋各种东西搬出来。不得不说,她很有两下子,拆了帐篷后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动手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伍苇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把欧阳北搞到手,忍气吞声拿着小铁锅去旁边处理。幸好吃的东西油水不太多,强力去污剂一喷,水一冲就干净了。她这边完事后,回去一看,营地已经平整好了,两个帐篷也立起来了,周围也喷好了驱蚊驱虫的药水。不知道阿吴从哪里抱出来一堆的干柴棍子,架了一堆篝火,就很有气氛了。   有了火堆后,周围的年轻人们就聚拢起来,纷纷拿出各自的带的东西,开始搞烧烤大会。这烟熏火燎的,熏得人冒油了。伍苇一个人缩在最边边的位置,看着陈晓熟练地和其他人互通姓名,换名片,交换信息。欧阳北站着看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夹着烟去另一头抽烟去了,陈晓站起来一看,马上跟了过去。   伍苇嘴角勾起,看着天上逐渐冒出来的星星,心里很爽快。野外,星星,篝火,孤男寡女,什么条件都齐备了,所以陈晓你要加油啊,否则就很对不起她今天晚上的忍辱负重了。   坐了一会儿,有其他组的年轻人来搭讪,看清楚她的长相后十分热情。伍苇全身都是汗,湿乎乎的,不理睬,屁股一撅回帐篷里呆着。   因为欧阳北钱出得足,所以阿吴带过来的都是大帐篷,里面的空间很大,摆了三四个睡袋都绰绰有余。   她摸出手机来,欣喜地发现居然有了一格信号,马上打开短信,里面已经堆了好几条邱明俊的问候。一一点开,无非就是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精神很疲倦,但老爷子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之类的。   她想了想,笑眯眯道,“休假回老家中,信号不好。老董事长身体恢复好了,你也快回来上班了吧?”   邱明俊的短信回得很快,“还有一个周左右,你别担心。”   伍苇咬着指甲想,他这个别担心到底是在指什么,可不管指代什么,她都准备要缠上去了。   “有你和徐总帮我,我才一点都不担心。对了,我家这边特产各种山珍,给你带点?”   “我一个单身汉,没开火了,给了我也是糟蹋好东西。男人嘛,只会吃不会做——”   她感叹一声,这个邱明俊真是老手啊,各种下钩子留话头,她根本不要怎么用脑子就可以搭上去了。自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只好道,“这样,我做好了带给你吃。”   一番往来,虽然没有戳破窗户纸,但气氛也调整得差不多了。   她丢开手机,看着薄薄的帐篷顶,灯影下小虫子在外面四处飞舞。   这次旅程回去,只要她愿意踏出一步,几乎马上就能和邱明俊有瓜葛了,只是欧阳北怎么就还不挪坑呢。   伍苇有点闷,干脆爬起来,坐在睡袋上开始压腿活动肌肉。明后天还有很艰难的路,她可不想被陈晓盯着骂,太讨厌了。   刘思撩开帐篷门,外面的音乐和烧烤味道窜了进来。她笑吟吟道,“小伍,怎么躲这里?出来玩啊,大家一起多热闹。”   “不要,你们自己玩吧,我太累了。”   “给你介绍帅哥啊。”刘思冲她眨眼,“我刚见一挺好看的,虽然比不起欧阳北,但也很不错了。”   “你留着自己用吧。”她估摸着两个女的来徒步,一方面是玩,另一方面还是玩。   果然,刘思坐进来,羡慕道,“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看就好了,凭他多帅的男人,一个眼风就屁颠屁颠过来了。刚那帅小哥搭讪你不成功,让我帮忙叫你出去呢。你要出去的话,我就能跟他多玩一会;你要不出去,他肯定找别人去了。”   这个刘思就比陈晓可爱多了,坦率。   “你自己上呗。”   “他看不上我,我就只是挣个表现。”刘思笑嘻嘻,“还是陈晓自信,跟欧阳看起来要成了。”   “真的?”伍苇惊喜道,“那么容易?”   “我说了,陈晓很强的。”   伍苇这下乐了,道,“那你说咱们要不要把帐篷让给他们?啊,不对,那今天晚上咱们怎么睡呢?”   刘思也乐坏了,“阿吴刚才给我说找到了另一个领队的人,过去和他们那边的男生凑着睡,所以咱俩一起用这个,剩下那个不就他们用了?”   伍苇的心愿要达成了,整个人心情很好,乐得打了个滚。她也不出去玩了,灭了小灯,自己舒舒服服先睡了。刘思爱热闹,喜欢交际,还想玩一会,一个人摸出去了,直到外面的人声低沉下来,也没回来。   一个人睡一个大帐篷可谓很宽敞了,可惜她翻来覆去半晌,还是睡不着,身上汗渍渍的,怎么都不舒服。她闭着眼睛,强行将脑子里的各种想法清空,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帐篷门的拉链被拉开。   “刘思?”她迷迷糊糊道。   来人没说话,但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她觉得有点不对,伸手将睡袋下的手机摸出来打开电筒,欧阳北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她眼睛里。   “你怎么回来了?”她本能道,不是应该和陈晓一起吗?   说出口又觉得不对,显得她好像很不希望他回来一样,太明显了,马上补了一句,“我以为你和阿吴——”   欧阳北头发湿漉漉的,身上还带着水汽,明显洗澡过了。这荒郊野外,哪里来的水洗澡?   他似乎没发现她话里的排外,道,“睡不着?”   “嗯,没法睡。”虽然有睡袋,但地面不平整有很多碎石子,“太热了。”   他伸手,两个冰冰凉的东西贴在她脸颊上。她马上道,“凉水?”   “要不要?”他道。   伍苇抱着水,眉开眼笑,早把陈晓的事情忘了。如果不是这在外面,要注意影响,她能稍微主动一点,抱着他亲两下然后再跳一段脱衣舞。她开心道,“谢谢。那麻烦你帮我守一下门,我速战速决。”   老板真好,自己搞到洗澡的地方了,还不忘给她带点福利回来。   欧阳北心里啧了一下,明明刚才还要死不活的样子,结果两瓶冷水就能让她高兴成这个样子。傻姑娘高兴起来就不知道遮掩自己,得意忘形到居然敢使唤他了。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该说是单纯呢?还是蠢?   “摸黑洗,别开灯。”这黑漆漆的地方,灯把人的影子照在帐篷上,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全走光了。   “知道了,你快走。”   欧阳北走出去,将拉链门关好,站到平台斜地的高处。他听着隐约传来伍苇哼小调的声音,唇勾了勾,沉默地抽着烟。陈晓站在不远处,道,“你喜欢那样娇滴滴软趴趴没骨头的?”   他道,“女人嘛——”   伍苇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很开心,摸出手机给王文远那狗腿子分享了一下,“王文远,我觉得欧阳北作为一个老板,人还是很不错的。” 第17章 道歉   徒步的第一个晚上,伍苇和刘思跟陈晓挤的一个帐篷,欧阳北老板派头,独享了另外一个小的。三个女人各怀心思,都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不过,陈晓是彻底不理伍苇了,她就不喜欢她白得耀眼的皮肤,也不喜欢她没走几步路就用保湿水猛喷脸的行为,更不喜欢她娇滴滴找阿吴蹭水喝。   伍苇当然知道陈晓跟自己干仗了,心里有意见,但不知道她对自己意见那么大。毕竟在她看来,作为一个第一次在炎热天气徒步进山而且还坚持得不错的人,目前的表现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比起刘思,她除了为保养皮肤麻烦一点外,也不差什么了。   不过,伍苇的食水彻底没了,这可是个大问题。   她小小喝了一口阿吴分给自己的半瓶,“下个营地上会有卖水的吗?”   “要看运气。”阿吴即使背了很多东西,也走得很轻松的样子,“附近的山民有时候会背水去卖,但时间不固定的。运气好碰上了就有,没有的话再想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   “空瓶子全留着,路上遇到有水井或者水潭,装点水备用。等到了休息的地方,烧开了再喝也是没问题的。”   伍苇的运气不好,当他们在中午抵达新营地的时候,光溜溜的一片,别说人了,连一个鬼影子都没了。昨天距离进山不远,偶尔还能碰见同路人,晚上住宿也是有一起的队伍;可今天越走越进入山区腹地,各种小路分道又多,就算是有几千人撒进来,也是大海捞针一般。   她摸一下几乎干得要裂开的嘴唇,还有颈项上冒出来的一片片的痱子,有点发愁,这样下去美貌真的要打折了。阿吴身上的水依然是用来做饭做菜的,不能再浪费了。陈晓大概是为了防备她,将其它的水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伍苇腹诽这女人被害妄想症太严重了,她还没有不要脸到去抢别人水的程度。   “阿吴,附近有水潭吗?”   阿吴想了想,指着一条小道道,“从这小路下去,走大概十多分钟,有一个小水井。可以去看看有没有水,不过今年天有点旱啊——”   她已经听不下去其它话了,脱了书包,拎起自己的三四个空瓶子就往那边走。欧阳北站起来,也从阿吴那里拿了一个巨大的水壶,跟了上去。   伍苇是知道欧阳北跟了上来的,可她肉体上的痛苦越多,心里对他的恨就越多。这个神经病,为什么心里不爽快了要玩的是这种项目。他可以颓废啊,可以宿醉不归啊,可以飙车,可以泡妞,还有那么多五花八门的糜烂的事情可以做,为什么会选择爬山这种朴实的项目?   “哟,有蛇——”   她本来闷头往前冲,吓了一跳,“哪里?”   欧阳北指指旁边的灌木丛,“这儿。”   “快走快走。”   他笑一笑,将自己的大水壶甩给她,“帮我拿着。”   “你要干什么?”她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到小树丛旁边,右手就那么掐出去,准确地捏住了那条花花绿绿的蛇尾巴,然后用力在空气中甩了几下,那有毒的东西居然就不动弹了。   这人在干啥?   他将死掉的蛇卷巴卷巴,扯了张树叶包起来,这才回答道,“加餐。”   实在太凶残了,一个富二代大少爷居然会干这事?她绝对不要吃那恶心的玩意。   伍苇转身埋头就往前冲,大概是恐惧赶走了疲累,不知道走了多远,终于在一棵大树根旁边,发现一点点水光。   几个大水壶装满,她心里终于妥当了,有水就有有命,她有救了。   水井旁边有水汽,凉快多了,她坐下道,“欧阳,咱们休息一会儿再上去。”   欧阳北嗯了一下,道,“你别坐地上,有蛇。”   伍苇忙跳起来,为难道,“那怎么办,好累。”   “累死比较容易,还是被毒死容易?”   这男人的嘴巴真是一点也不饶人。   他一点也没哄她或者安慰她的意思,站得远远地抽烟,眼睛还四处看。一会儿后,他往不知道什么地方走,伍苇胆战心惊,这少爷又要在这荒山野岭干什么?她带着哭音道,“欧阳,你去哪儿?”   欧阳没回答,身体一低,看不见了。   伍苇丧着脸,这人居然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这儿了?要是有蛇,不对,狼或者老虎什么的,就糟糕了!她越想心里越怕,只觉得重重树林后面隐藏各种危险,这里再凉快都呆不下去了。她拎起所有的死沉的水,没命地往上爬,可没爬一会让就懵逼了,方向呢?   每条路都长一样,到处都差不多,方向呢?   她转了几圈都没找对路,来的时候明明就没走多远,而且是一条直道,怎么回去就不行了?这要是她真的走丢了,他们会不会等她?欧阳北那脾气,绝逼直接走了;陈晓不喜欢她,肯定不找;刘思听陈晓的,随大流;至于阿吴,也许会有职业道德找一到?她越想越觉得前途暗淡,忍不住有点想哭了。   这破地方,这破工作,还有欧阳北那破人!   “回头,往右边走。”她胸口的对讲机响了一下,欧阳北的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果然傻叉了,不是还有这玩意吗?   她回头,在不远处看见了瞪着他的欧阳北。不知怎么回事,一看见他就安心了,可还有心虚。   “一个人跑什么跑?”欧阳北铁青着脸,手上抓了一大把湿漉漉的野草,“不是说了原地休息一会儿?”   伍苇觉得刚才的自己肯定是被山鬼魇住了,弱弱道,“我一个人害怕。”   欧阳北无语,忍耐了半晌骂了一声操。   她更觉得自己没用了,不敢正眼看他,“我想先慢慢走回去,结果迷路了——”   他腮帮子咬得死紧,内心有汹涌澎湃的怒气,真想把这傻不隆冬的女人给撕了。他只不过走开几分钟,回去就没见人了,连几大瓶水都没见。心里估摸着她是一个人傻兮兮拎了全部水走,就赶紧快步原路返回,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她走路的速度本来就慢,再加上拎了那么多水肯定走更慢,早该追上了。   他又折返回去,站在高处四面看,果然看见她在一个岔道口来来回回走了三遍都没找对地方。他冷眼旁观了约莫十分钟,低头看渺无音讯的对讲机,估计自己要不主动开口,那女人能磨蹭到地老天荒。   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低头,见她细细的手拎抓着自己那个大水壶的袋子,原本白白的手腕上好几道红红的勒痕。这女人,实在不怎么聪明,只是有一副好皮囊。要是连皮囊都没了,可怎么办才好?   他伸手想去接纳水壶,不料她的身体猛然抖了一下,居然满脸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又是什么意思?以为他要打人?欧阳北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走了,她愿意自己挨累就累吧。   伍苇可要吓的半死了,欧阳北不仅脸难看,连眼睛里都要喷火了。她随时关注他的反应,见他伸手,以为他要打她,赶紧躲开。她躲了一下之后,他好像冷静了一下,转身往回走。伍苇这下不敢多说话也不敢乱走路了,憋着委屈紧赶慢赶,跟着他走回去了。   阿吴正站在灶台前盛饭,伍苇忙小跑着过去,跟看见亲人一样。直到将水放下,她才感觉到手痛,手心已经又勒出来几条乌黑的痕迹了。恐惧能够让人忽略一切,这话没错。   陈晓皱着眉看她小口吹着自己的手心,道,“为了漂亮,真是连命都不要啦?”   可不是么,对她来说,好看就是命啊。   伍苇小声怼了一句,“我乐意。”   “那你来徒步做什么?”陈晓直接翻白眼了。   “又不是我想的。”伍苇胆怯地扫了一眼欧阳北,原因不言自明。   欧阳北自刚才起整个人笼罩在阴冷里,回来后也不说话,坐在一块石头上处理那蛇。他摸出随身的小刀,利落地用刀尖挑开蛇腹,挤出来一个指头大小青色的东西。阿吴赞了一声,忙从小盘子接住了。   这种血糊糊的,腥气冲天的东西,有什么好?   等到吃饭的时候,伍苇艰难地拿着筷子,估摸自己的手可能好几天都不能正常使了。   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盘子放她跟前来了。   她抬头,阿吴冲她笑了一下,“吃吧。”   所有人都吃着正常的饭,就她面前被摆了这个,她脸色艰难道,“这是什么?”   “蛇胆。给你蒸了一下。”阿吴还是笑眯眯道,“这可是好东西,很难弄的,快吃吧。”   她拿着筷子僵了一下,本能去看欧阳北,他埋头吃饭,不紧不慢的;陈晓垂着眼睛没说话,刘思好像偷偷蹭了她一下。   大概是她停得太久了,欧阳北有点不满意,抬头看着她,“不吃?”   伍苇对欧阳北的声音真是太熟悉了,这音调就和当日他要缝人嘴巴一样云淡风轻。可语调越轻,后果越严重,这一点她很了解。她干笑一下,道,“吃的啊——”   筷子夹起蛇胆,看也不看塞嘴巴里,直接干吞了下去。   欧阳北端详了一会儿她的脸,她忙继续笑,他这才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在场的其它三人,白看了一场戏。   伍苇沉默地吃完了午饭,默默收拾自己的背包准备上路。未来还有两天的路程,希望不会英年早逝。   阿吴走过来,递给她一小管墨绿色的东西和几瓶烧开了放凉的水。绿色的小东西是一个小的塑料喷嘴瓶子装的药水,他道,“你用这个,喷下脖子上的痱子,很有效的。”   “阿吴哥,谢谢你,你真好。”他几乎可以媲美叮当猫了,什么东西都带着,各种锅碗瓢盆。   “这是欧阳给你弄的啊。”他笑道,“你男朋友对你其实挺好的。那个蛇胆也是去痱的——”   她怔了一下,看着前面一副生人勿近的欧阳北,更心虚了。   走了一会儿路,她摸出手机来打开,又忍不住想和王文远分享点什么了。昨儿她夸了老板后,王文远回道,“他也是个好老板。”   所以,基于两人对欧阳北的共同认知,她又道,“老板人太好了,就是有点凶,我挺怕他的,而且误会他要打我了。你说,我要不要道歉?” 第18章 见不得人   王文远这一次没附和她,只道,“伍苇,你脖子上顶的那个东西,叫脑子。知道吗?会用吗?”   这是让她自己想的意思吗?   伍苇咬牙,本来以为这么一段时间的短信沟通,作为同事已经应该有基本的默契了,可这狗腿子说话还是那么噎人。今天她的表现确实很不好,算是无视了别人的好意。她在后面,正大光明盯着欧阳北看,这才发现今天一整天他都表现得特别安静。   以前的欧阳北虽然不喜欢说话,但和她相处的时候,总是会主动玩弄她几句,勾得她恼也不是羞也不是。他也会跟周围的人适当交流,自然而然地成为人群的焦点。可现在他就沉默地走路,偶尔看一下地图,或者站在石头看俯视远方的景色。他本来就长得好看,现在再加了几分郁色,更迷人了。   他这个样子,太反常了。   难道说可能会破产的第一波打击挺过去了,但现在才开始感受到切肤之痛?   要不然,她还是去道歉吧。   伍苇心里存了这个事情,也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傍晚,大家又抵达了预定的营地。   欧阳北卸下大包里的帐篷,脱了外套,露出白背心和公狗腰来,开始平整地面和组装帐篷。陈晓主动走过去帮忙,两人很快搞定了那个大帐篷,又开始弄小的。这个陈晓怎么就那么没眼色呢,不知道她现在想和他单独相处吗?   她磨磨蹭蹭走过去,道,“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陈晓面无表情看她一下,“你不是该洗脸打扮吗?你那张脸,不保护好怎么行?”   真是句句话都戳火。   “等等也可以。”她眼巴巴看着欧阳北,道,“欧阳,我帮你们搬东西啊——”   “边儿去,别捣乱。”欧阳北呵斥一声。   “你手爪子现在还破着呢,什么也干不了,碍事。”陈晓看着她十指如嫩葱一样,手腕和掌心几根丑陋的痕迹,“真的不需要你帮忙。”   伍苇心里有点火烧得慌,又觉得有点没面子,窝到灶台边看刘思和阿吴做饭。他们有说有笑,一副劳动很快乐的样子。   晚饭有阿吴随手采的山里野菜,随便用油盐酱醋凉拌凉拌也很好吃。她知道他还算喜欢吃这玩意,扭捏一下,帮他夹了一筷子菜。结果菜刚到中途,欧阳北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端着饭碗走开了。这就有点尴尬了,当众难堪的程度,可比当日在会议室里种种。   果然在生气,还没消气,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她。   陈晓偏了一下头,没说什么;刘思主动将碗迎过去,“给我吃吧,我也喜欢吃这个。”   伍苇松了一大口气,专心吃饭不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吃完晚饭后,她主动帮忙收拾了一下锅碗瓢盆,这才回帐篷收拾自己。可能人就是这样一点点变得贱皮子起来的,明明昨天还完全不能忍受自己满身臭汗的样子,今天就觉得晚一点收拾也行。幸好中午付出血汗的代价,水是够用的,所以她花费了半个小时将自己搞清爽。   她有一个想法,道歉的时候,漂亮的人总要多占几分优势。   可当她从帐篷里跑出来的时候,只有阿吴和刘思在火堆旁边摆弄无线电,陈晓和欧阳北早不见了人影。   本来她还希望陈晓见缝插针勾搭欧阳北,可现在她又有点不乐意了。   伍苇绕着小小的营地转了一圈,没发现人,更闷了。她干脆爬到营地边的一个大石头上,仰头看远方的云层。山里的气候虽然多变,但天气晴朗的时候能比城市看到更多的星星和云层,静下来体会,景色确实美了很多。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小石子,却隐约听见有欧阳北说话的声音,低头看下去,不远处有两个明灭的烟头慢慢走过来。   欧阳和陈晓在一起抽烟散步。   “这条路线没什么好看好玩的。”陈晓的声音有点暗沉,“主要开放给初学者,糊弄人一样。”   “还行。”欧阳北回她。   “你假期多久?”陈晓道,“这边完了,我带你去走另一条线,景色漂亮多了。”   欧阳北沉默着,没说话。   “你是伍苇领导?”   伍苇有点闷,陈晓这人怎么这么能打探消息。   “她这么说的?”欧阳北的话里带了几分戏谑。   “那是还是不是?”陈晓也有意思,直接反问。   “你觉得呢?”   “不像。”陈晓道。   怎么就不像了?她对他已经足够毕恭毕敬了,还要怎么样?   “你从事哪行?”欧阳北开始主动发问了,他已经抽完一根烟,又摸出两根来,丢了一根给她。   “管理。”陈晓叹口气,“刚结束上一份工作,现在在空档期,休息一下。你呢?”   “我?”欧阳北笑了一下,“瞎玩的。”   欧阳北打燃火,两根烟头凑过去,两个人的头贴得很紧,非常亲密的样子。   伍苇从一开始就知道欧阳北有很多很多女人,王文远也没在这事儿上隐瞒过她。当时,她被欧阳北留下来之后,王文远开始给她安排固定的住处,拟合同和谈待遇。她被欧阳北的美貌震慑,心里既高兴又庆幸,不自觉在脸上带了出来。   王文远发现苗头不对,直接对她说,“抛弃幻想,准备战斗。”   她不懂,这屁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想多了,老板今年二十八了,没有女朋友,但有很多女伴。”王文远硬邦邦道,“你这样的,连女伴都算不上,懂吗?”   “你要是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这工作没法做得长久。”王文远看她什么都不太懂,耐心道,“他就是需要一个好看的,听话的,不多事不多嘴,他想要的时候就能提供的女人。其它的需求,他会找别人满足。你是求财,他是求色,牢牢记住。”   伍苇被王文远打碎了幻想,死死记住了他的话。她需要钱,所以不敢多说话,不敢多过问他的事情,畏畏缩缩,就是一件工具而已。可她即使知道这个现实,也因为没有资格所以没目睹过他到底多么浪荡,所以这是她除了琳琳之外第二次见到他和其它女人这么亲热。   心里有点酸,有点闷,喘不过气来。她想,这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为自己的遭遇悲哀而已。   她悄悄从背面滑下石头,轻手轻脚溜回帐篷,缩在睡袋里。   手机响了起来,又是邱明俊的短信。   他发了一片好看的星空过来,道,“今天天气很好,你看这星星。”   伍苇看了一会儿,爬起来,走出去对着天上坠下去的星河拍了几张照片,挑了最好看的一张传过去。   那边回了,“我们现在在同一片星星下面。”   她笑了一下,邱明俊这样的套路,确实很适合纯情的小姑娘。看来他为了把她勾到手,也是做了不少功夫了。她想了一会儿,跑到营地旁边的草丛里,录了一段虫叫的声音发过去,道,“好玩吗?虫子的声音。”   邱明俊道,“小伍,你在哪儿?现在城市里已经没有这样的虫了。”   “老家,和朋友在山里玩。”   “我现在很想你,前所未有。”   伍苇心跳起来,手里跟捏了一块炭火一样,这备胎的跨度也太大了吧?现在才进行到暧昧的阶段,他怎么就直接挑明了?这样子戏还怎么唱下去?   她很为难,咬着唇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   “你躲在这儿干嘛?偷听?”陈晓的声音突然传来。   伍苇有点茫然,抬头看却见不知何时陈晓和欧阳北居然站在她不远的地方,两条影子不远不近,但也不生疏。   “我没啊。”她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陈晓很不开心道,“你这人,怎么尽做些畏畏缩缩的事情?”   伍苇真的很恼火了,这个女人怎么不知道收敛呢?从第一天来就找事,到现在才第二天结束,已经搞了她四五场了。她是不是因为她让了她三分,就真得意忘形了。   她站起来,道,“陈晓,你真的很不要脸。这是大山里,公共的地方。而且,是我先来,凭什么说我偷听?”   “你不是偷听,在这儿偷偷摸摸干什么?”陈晓也一脸生气的样子。   “呵,你不高兴了,看个人不顺眼了就说人家偷听?那我是不是看见你们孤男寡女说话就要说奸夫淫|妇了?”伍苇热血上头,没想到这个话把老板也骂进去了。   欧阳北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慢慢吵,我先去睡了。”   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   伍苇站起来,故意用肩膀撞一下陈晓,压着声音道,“勾引不到男人冲我生气有鸟用?你可以试试明码标价挂起来卖。”   陈晓眼睛血红,要吃了她一样。   伍苇只顾自己说爽了,回去又躺在睡袋里。半晌后,刘思轻手轻脚走回来睡觉,随后又是陈晓的声音。她翻身躲在黑暗里翻手机,继续发愁怎么和邱明俊忽悠。不过幸好的是她没回过去,他回过来一条,“你早点休息,回公司再见。”这是直接忽略了那句话造成的尴尬。   她这边刚做好心理建设工作,短信又来了,这次是欧阳北发的,很简单的两个字,“过来。”   伍苇闭眼,又来了。   以欧阳北的脾气,她能能不过去吗?当然是不能的。她只好悄悄爬出睡袋,摸黑拉开帐篷的拉链,准备出去。   “你去哪儿?”陈晓在黑暗里发问。   这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   手机又响起来,又是两个字,“赶紧。”   她只好气冲冲甩出一句话,道,“少管闲事。”   走出帐篷,犹犹豫豫站到隔壁,还没想好怎么进去的时候,一只手直接将她拖进去了。她胆战心惊道,“欧阳,阿吴呢?”有外人在,要收敛啊。   欧阳北冷笑一声,“还有心思管别的男人啊?你刚才说什么?在一起说话就奸夫淫|妇,是吧?”   糟糕了,她把老板惹毛了,这是要算总账了!   伍苇是个怂人,不敢在捏着她命的人面前横,立刻软啪啪滚到他怀里,抱着他大腿道,“欧阳,对不起,我是个大混蛋,不识好人心。你骂我吧,打我也行。”   她看他还是冷着脸没反应,有点撒娇道,“人家今天好几次想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他们全都看见了,好丢人——”   欧阳北笑了一下,既没骂她也没打她,只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奸夫淫|妇,见不得人。 第19章 三心二意   伍苇知道欧阳北是在故意搞她的,他把她按在睡袋上翻来覆去几个小时, 虽然她为了个人脸面问题各种憋着不出声, 但各种暧昧的声音不是能没有就没有的。特别是她脖子上连痱子也无法遮掩的可怕痕迹, 还有动一动就痛的腰和腿。   她醒了后不想起来见人, 因为会打脸。她心里也在暗暗庆幸自己为了稳妥,使用的是注射避孕。这个方法是去一次医院能管两三个月, 现在算算约莫还有半个月才到期, 不然她真要被搞死了。   欧阳北发泄后情绪很轻松, 穿好衣服对她道,“剩下两天乖乖的,别搞小幺蛾子, 懂?”   伍苇缩在睡袋里,小声反驳,“哪有?”   他直接扫一眼她的手机, 她很心虚, 翻身背对他。   欧阳北笑一笑,哼着小曲走出去收拾睡袋和帐篷, 还特别好心情地冲刘思和陈晓点了点头。   刘思遗憾地看着那细腰大长腿, 对陈晓道, “人帅体格棒, 奈何有主。”   “有个屁主, 就是个小情儿。”陈晓火眼金睛。   “哎,长得好看有选择权的人就是不一样吧,你要不换个对象?”   阿吴自然知道这两天里一男两女之间的暗潮汹涌, 好心提醒一声道,“人家是正经男女朋友呢,欧阳的身份证和卡都在小伍那边的。就是小两口闹脾气,耍花腔玩——”   刘思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陈晓,陈晓依然坚持道,“你们不懂。他们俩之间味儿不对——”   伍苇当然不知道自己成为外面人讨论的焦点,她磨磨蹭蹭到太阳升起来了,才走出帐篷,然后埋头收拾东西,不敢去看刘思和陈晓。她现在特别佩服林琳的心理坚强程度,到底是怎么做到和金主的其它情人和平共处又竞争发展的呢,简直是一个谜团。   接下来一整天的路程都很平静,只除了当阿吴带他们去观景的时候发出一些赞叹声外,两个有心结的女人都当对方不存在。又到傍晚的时候,已经已经快到了整个旅程的尾声,所以人又多了起来。   阿吴特别介绍道,“出了营地没多远是一个小山谷,那边有一条旅游线路,所以设了蹦极的点。你们想要玩的可以过去,走路只要不到十分钟的样子。我也要去,顺便补充一些物资——”   伍苇当然蹦极毫无兴趣,只想去补充物资,抓了包包就要跟阿吴走。   欧阳北懒洋洋跟在后面,陈晓冲刘思一个眼色,也跟了上去。   阿吴说得没错,这里是一个旅游线路,但却是一个非常荒僻的点。投资这里的老板不知脑子怎么想的,居然将惊险刺激的蹦极地设在这么深入的深山里,如非特意来玩这一项,绝对不会有其它人路过。所以,这里的人烟稀少。   一行人到的时候,杂货店和蹦极的工作人员都想要收工了。   伍苇马上蹦过去,买了水和各种零食,包括日用品,刷完卡出去就只剩阿吴在了。   “他们去蹦极了。”阿吴解释道,“大概要下班了,有打折,你要不要去玩?”   她对此毫无兴趣,但也道,“可以去看看热闹。”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过去的时候,刘思整个人吓得要死一样抓在围护的栏杆上,陈晓则穿着蹦极的装备站在一边发呆。   “怎么?不跳吗?”伍苇好奇道。   陈晓回头看她一眼,恶狠狠的。   她这招惹谁了?   刘思小声道,“陈晓和欧阳一起玩的,各跳了一次后说要比赛。”   比赛?一个女人居然和男人比这个?   伍苇这人虽然没啥女奴思想,但也没什么女权思想。她就一实用主义者,对男人使用暴力绝对不在她的思考范围内,毕竟男女身体力量的原始差距摆着呢。这要取胜,也该扬长避短嘛。   “欧阳呢?”阿吴好奇道。   正说着呢,教练员将人给拖了上来。   欧阳爬上来,全身轻松,居然还活动活动身体,仿佛之前的根本不值一提。他双手叉腰,喘了两下后,直接走上那远远伸到半壁凌空的跳台上去,道,“再来。”   陈晓犹豫了一下,跟上去。   此时夕阳的光打在这一片山崖上,十分耀眼。两个人的影子落在晚霞中,有种油画剪影的感觉,色彩浓烈。   欧阳转身背对着深崖,挑衅地冲陈晓笑一下,张开双臂就这么往后倒下去。   伍苇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欧阳视线扫过来,面无表情,但却没放过她脸上的惊慌,然后整个人就不见了。陈晓迟疑了很久,还是跟着跳了下去,良久才有一两声尖叫出来。   阿吴冲教练员问,“跳几次了?”   那边张开一个巴掌。   五次?这是不要命了吗?   片刻后,欧阳北又被拉了上来,他甚至更兴奋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协助,直接站到跳台的最边缘,大半个脚掌都在外面。   “这是要疯啊!”伍苇呆呆道。   “不行了,再跳下去陈晓该受不了了。”刘思也十分后怕的样子。   陈晓被拉上来,刘思立刻上去劝说。两人似乎有点争执,陈晓执意还要跳,拉都拉不住。最后还是阿吴上去,找教练员说了会儿话,强行将陈晓给放了下来。她下来后,靠在栏杆上拼命抽烟,谁跟她说话都不理睬。   又一会儿,欧阳北又被拽上来了。这次他没看到陈晓,很乐了,冲她伸出大拇指后,缓缓倒下去。陈晓自然是看见了,脸煞白。   伍苇觉得这男人有点过份了,何必依仗身体优势对一个女人这么刻薄。   因为陈晓没参加后,便是欧阳北一个人的表演赛,他以各种不同的姿势往下跳,仿佛一只鸟一样被抛在深谷中。这么连续十次以后,伍苇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了。等到后来他再跳,现场已经每人敢说话了,全被震慑住了,包括阿吴。   “会死吧?”伍苇道,“去把他弄下来啊!”   所有人才如梦初醒一般,等他再上来的时候,工作人员一致关了跳台,硬将他身上的保险绳和装备给解开了。   欧阳北满脸遗憾地下来,道,“一群胆小鬼,不过瘾。”   他本来身上就自带一种天王老子的气质,是这一群人的中心,现在更是牛叉到了极点,没人再敢反驳他的话。   回到营地后,简单吃了晚饭,伍苇胆战心惊地躲在帐篷里给王文远发短信,“我觉得老板心情不好,他今天连续跳了几十次蹦极,几百米高的峡谷啊!”   “正常。”这是王文远回的短信,是人话吗?   “他心情不好吧?”伍苇叹一口气,手指飞快输入文字,“我觉得他这一趟出来玩就是找虐的,肯定是在邱家吃了亏,心里不爽快。”   “这不是很明显吗?”   “那没办法啊,人家那边是合法正房。”   “谁说的?”   伍苇奇怪地看着“谁说的”这三个字,以前她也问过他老板是不是私生子的事情,怎么就忘记了?   “上次请你吃饭的时候,我不是就问过你呀?!”她道。   “哦,那上次我怎么回答你的?”那边还附了个笑脸。   少说多做保平安!   伍苇翻了个白眼,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打太极,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公司里大家都这么说的。”   “哦!”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安慰他一下?虽然他只是老板,但继续这样下去多不好,是不是?”   “我已经有新工作了。”   “别这么冷淡嘛,做不成同事那就做朋友了,你安慰安慰他呗。”伍苇心里其实在叫苦,老板要继续这样疯下去,遭殃的可是她自己。王文远好歹贴身和他工作了那么多年,说几句的情意总该是有的吧?她继续输入文字,“他以前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看在过去那些钱的份上,打个电话总是可以的吧?”   “你觉得有必要吗?”   “有的。至少让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是有人关心他嘛,虽然是钱换来的,但总归是有。”要不然他后面还嫌蹦极不够爽,继续花样作死,她怎么办?   “哦,你确实是用钱就能买到。”王文远又开始了日常毒舌。   伍苇真是不想和这个势利眼的狗腿子继续说下去,但她既然都快要说通他了,只好继续,道,“你别这么说,我以前什么状况你也知道的。缺钱缺得要疯掉了,让我去大街上随便拉个买主说不定也能干得出来的。偶尔我也挺感谢你和老板的,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个买卖帮了我。”   “所以你到现在都没跑?”这个问题又马上回了过来。   伍苇丢开手机,有点不太想回答,最后还是又捡回来,道,“我希望他过得好一点。”   这条短信过去后,王文远很久都没回过来,显然他对她无语了。   也是,出了社会才知道,真心的朋友其实没有几个。大家都戴着温良恭谦让的面具在各行各业挣生活,每个月拿着一点点米粮的钱,踩别人的同时也被其他人踩着,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善心给别人?   如果,如果最开始她遇到的不是欧阳北呢?   不不不,没有如果。   伍苇深深叹一口气,抱着腿缩成婴儿一样,好像这样就能比较安全一些。   帐篷的门划拉一声被拉开,欧阳北的声音出现,他说,“伍苇,出来。”   她只好认命地爬起来,这样一个折腾人的大魔王,她后悔自己对王文远表达过善心。他不用过得好,他就一直这样去死吧。   走出帐篷,有点凉,伍苇打了个冷战。   欧阳北沉着声音道,“跟我走。”   她缩着脖子,吸气道,“干嘛?好晚了,该睡觉了。”   他不回答,一直走到营地的最边缘,没什么人的角落坐下。伍苇贴着他坐下,以为他有什么要说的,结果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远方的天幕发呆。   一颗流星划过一道流光,没了。   “不许愿吗?”他开口道。   她想起那天劝他去拜神,他说神忙不过来,笑一笑道,“地球上几十亿人,人人都许,它也忙不过来的。”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这样太不浪漫了,又道,“如果真要说愿望的话,大概就是——”她顿了一下,“好人有好报吧。”   自然的,恶人也该有恶报。   伍苇以为欧阳北会嘲笑她,但他没有。   坐了约莫半个小时,野外的蚊虫实在过分厉害,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脚腕盯得几乎红肿。她一边偷偷抓痒,一边看那些永恒不变的星空,不知道欧阳北到底要玩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欧阳北才站起来,道,“回去了。”   伍苇求之不得,起身小跑着回了帐篷,犹如解放的奴隶奔向自由一般。   欧阳北看着她飞奔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肯定是疯了才想和她一起看星星。   徒步终于到了第四天,伍苇有点小激动地看着终点接送的大巴,忍不住欢呼了一声,自己这条狗命算是保住了。   她立刻爬到大巴上去,选了最后排的座位,不管不顾闭眼睡觉。   陈晓伸手拍拍她肩膀,道,“多少钱,我给你。”   伍苇半眯着眼睛,“一万。”   她咂舌一下,“一万?有点亏了!”   伍苇眼睛全张开,“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不然你去问阿吴!”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陈晓摸出手机,“微信给我扫一下——”   到底是谁计较了?她自己贪图欧阳北的美色乐意加入这样的坑爹团伙,怎么能因为没吃到肥肉就说亏?投资自然都是有沉没风险的,搞管理的人能不懂这个?   付款完成后,陈晓坐到她前座去了。   伍苇收了钱,依然睡觉,但心里却在算着要不要再鼓励鼓励她去接盘欧阳北。   片刻后,欧阳北回来,她不敢当着他的面做小动作,只好歇了心思,专心睡觉。   四天步行的路程,最终落实在汽车上只花了三四个小时便回到了起点,直接向人类展示了科技的力量。回到现代社会的伍苇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自己一个人忙活着就把所有东西给抓在手里走上了回民宿的路。她看着自己手上已经结茧的伤痕,想想第一天来的时候只是搬运两个行李箱而已,就被累得不成人样了。短短几天功夫而已,她□□成了一个民工。人其实是满贱的品种,丢泥巴地里,随便虐虐长得更好了。   陈晓下车后,还是对欧阳北有点不舍得,道,“欧阳,留个电话吧。”   欧阳北无可无不可,交换了联系方式。   “我下一份工作会在海城和杭城之间来回,也许有见面的机会。”陈晓道,“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欧阳北笑一笑,道,“行,有缘再见。”   伍苇站在斜坡上见他们聊得开心,自己也很开心。   回店后,她立刻泡卫生间开热水。感谢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感谢中央空调,感谢去污能力超强的芳香沐浴露以及搓澡巾。她自己折腾了半个小时后,几乎刮下来几斤重的泥垢,整个人才变得清爽起来。对着镜子看了很久,身上的皮肤还是白白的,但是脸和手却黑了好几个色度。这就有点糟糕了,她其实并不是天生白皮肤的那一类人,要想养回原来的样子,可能要花好多钱。   这个该死的欧阳北,他根本就不知道一个女人想要维持漂亮的样子需要花多少钱。大把的票子,就这么被糟蹋在山山水水里了。   欧阳北脱了衣服走进来,她立刻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浴巾将自己包裹起来了。   女人平时在外面漂漂亮亮的,但在卫生间打理的时候,各种不优雅不好看。   欧阳北半躺在浴缸里,“怎么不弄了?”   伍苇干干地笑了一下,转移话题,“我帮你搓背?”   “不用了,就你那个比猫好不了多少的力气?”   居然还嫌弃?   她不说什么了,将头发吹干走出去,打了个哈欠,在门上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直接缩被窝里昏睡。大概是因为累得太狠了,一闭眼就睡着,没有做梦。   第二天一大早,伍苇被憋醒了。   欧阳北不知道什么时候睁眼的,也不叫醒她,直接压在她的身上,下身在作怪。   她没法喘气,道,“欧阳,你干啥?”   “干啥?”他笑一笑,呼吸一点点急促,“饿了呗。”   MB,饿了就去吃饭,有这样折腾人的吗?   他才不管她,自顾自地忙起来,搞得她不得不跟着行动起来。晨光透过窗帘照在进来,房间中央的大床上一片凌乱,被子一半落在地上一般搭在床上,两个纠缠的人影,古铜色和雪白色的皮肤对比着,香艳旖旎。   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尖叫起来,打破了这一切。   伍苇挣扎起来,用力推着他的肩膀,“我的电话——”   “一大早接什么电话?”他正在关键时候,满身大汗,不满道,“等会。”   电话不知道主人家在忙,响到自然断后,居然又响了起来。   “MD,谁TM一大早没眼色?”欧阳北没情绪了,伸手将手机捞起来,看一眼,冷笑一声。   她心虚,咬着唇不敢看他,目前还能主动联系她的人,除了邱明俊好像也没别人了。   冰凉的手机壳贴上她的耳朵,她缩了一下身体,睁眼。   欧阳北在她身体上方,居高临下,张口无声道,“接。”   她这才看清楚,电话已经被接通了,上面果然是邱明俊的名字。她心里叫苦,这祖宗,什么时候打电话不好,居然在这时候?   “小伍?”对面传来邱明俊的声音,“怎么不说话?”   此时,欧阳北还在她的身体里作怪,她被搞得全身发热脑袋发晕,怎么说话?她只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嗓子清了好几回,才佯装镇定道,“邱总——”   “不是说了叫我明俊吗?”邱明俊很温和,道,“通知你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你的假期结束了。”   欧阳北冷笑一声,重重用力。   伍苇心里MMP了好几回,这才道,“是吗?确实是个坏消息,我还挺难过的。”   邱明俊在对面笑起来,“我和徐总一起回的杭城,路上谈起你的事情,本来他要打电话通知你的。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我亲自给你说比较好,是不是?”   “对。”她尽量简短。   “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他道。   “知道。”不就是收拾包袱回去上班吗?   “那你说说,怎么做?”   有完没完——   “我明天就去公司。”   “错了。”邱明俊正色道。   伍苇有点尴尬了,小心道,“不要我去上班了?”   大概是她的虚弱取悦了邱明俊,他直接在电话里笑起来,“当然要,但是还要带上你家的特产。你说了,要亲自做给我吃——”   伍苇身体里的血瞬间冷了,想挂电话,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从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让欧阳北听得一清二楚。果然,这大爷的表情立刻变得狠起来,阴森森地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她虚弱地应了一声,“好——”   可尾音还没完,欧阳北直接伸手夺了她手机,砸到墙壁上去,四分五裂。巨大的撞击声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伍苇脸上,她直接懵逼了。   紧接着,欧阳北冷脸从她的身体里出来,下床穿衣服。   她立刻坐起来,紧张地看着他,道,“欧阳,我不知道他会打电话来说这个——”   欧阳北面无表情地拉拉链,扣扣子,“你紧张什么?老子就是没兴趣了。”   他心里冷笑连连,怪不得这几天好几次见她偷偷摸摸用手机,见了自己也是一副心虚气短的样子。原来两人还真就避着自己这么勾搭上了,他顿时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好心被强行喂屎了,气炸。   伍苇满脸仓惶地看着他,这种时候还能冷静跟人讲道理的老板,特别难讨好。他要是真介意这个,为什么在公司的是要把她推出去当什么狗屁副总?为什么在会所的时候要装模作样让她去陪邱明俊?这明明就是只许官老爷放火,不许平民百姓点灯。   纵然心里有许多的不满,伍苇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穿好衣服,打开她的包,抽出自己的各种证件和卡,扬长而去。   房间门被大力打开又关上,撞击声让墙壁抖动。   她闭闭眼睛,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差不多算是完蛋了,翻身用力捶打床铺。   虽然大多数捞界的姐妹都是手里抓着一个,眼睛钩着一个,腿上还吊了几个,但人家绝对不会给两个老板直接或者间接碰头的机会。她的手段太粗浅了,显得特别没有职业道德,上个老板还没解约呢,下一个备胎就上门了。   她滑下床,很挫败地捡起已经阵亡黑屏的手机,没来由的伤心。她又赔钱又陪人,就指望大家好聚好散;还忍耐着陈晓的臭脾气自己憋屈,希望她能争气点把人给勾搭走;结果一件事都没成,她反而落了个不好,怎么想怎么亏得慌。   她本来就不是坚强的人,承受力普通,人走茶凉后忍不住就哭了。一年来,她从不敢在欧阳北面前显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可在这一刻,她就想哭,仿佛用眼泪就能洗刷自己的羞愧一般。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的旅途,虽然一个人很落魄一个人不甘不愿,但回去的时候就很凄惨了。   伍苇临时在山下买了个二手手机,勉强着给邱明俊回了个短信,只说是和朋友在下山,信号不好。她明天去上班,会带着特产,中午请他一起吃饭。邱明俊表示理解后,让她一路上小心。这男人心情很好,可见在这次老董事长生病时间尘埃落定,正房和三个儿子算是占了大便宜。   她缩在专车后座上,调出电话卡里储存的全部信息,想找王文远聊聊。可换了手机,不仅短信丢失了很多,连号码也没了一些。   她只有死马当活马医,给王文远的公号发了个短信。希望他即使去了海城工作,也没换号。   “王文远,老板生我气了。”   王文远发了个问号过来。   这号居然还在!她马上电话拨过去,可怜兮兮地将早晨的事情给说了一下,当然接电话的时候正在滚床单被她春秋笔法了。   王文远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深深叹一口气,道,“你等会儿!我挂了电话想想怎么办——”   伍苇道,“王文远,我就你一个朋友可以商量事情,你一定要帮我啊。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狠狠哭了一场后冷静下来,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后续处理问题。她总觉得欧阳北明面上虽然是破产了,可要生气了发起疯来收拾她还是轻轻松松的。她得找王文远探个口风,保证自己不会被搞。   电话挂断后许久,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过来。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当初,怎么偏偏就是欧阳北呢?为什么欧阳北和邱明俊是一家人呢   如果欧阳北记恨在心里,别的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带着她去邱明俊面前亲密表演一下,她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全毁了。   她等得快要发疯的时候,手机响了,回来的是王文远那一串私号,上面的话没什么情绪起伏,“老板不会拿你一个女人怎么样,你照常在四海上班就是了。”   伍苇想哭,感觉整个人都被拯救了一样,居然又想哭了。她抹一下眼角,哭着给他回短信,“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对不起老板,你说我要不要做点什么补偿他?”   这次那号很久才发了一长串的省略号加一句气急败坏的话过来,“你想做啥?”   “他现在不是挺困难的吗?接下来合同还有三个月,我不收他钱,你觉得怎么样?”   “……”   她看着那省略号,自己也觉得很无厘头,不过副总的工资还挺高的,熬熬应该能过得去。   “你到底觉得欧阳北哪一点像要你可怜的小白脸?”   伍苇看着欧阳北三个字,觉得王文远可能是被自己气糊涂了,居然敢直呼老板的名字了。   伍苇失眠了一夜还是起了一个大早,她正正经经穿上了职业套装,从厨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保温饭盒,去上班。   已经搞砸了正职,势必要保住兼职,为接档下一个工作努力。饭盒是和邱明俊约定好的东西,她没有忘记。   当她再一次出现在属于副总的办公室里,迎着别人的瞩目,终于开始感觉到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了。   罗薇在QQ上对她表示恭喜,道,“你走了狗屎运,徐总和邱总回归了,至少没听到风声说要换掉你。”   “证明我的存在很有价值。”她觉得罗薇实在是一个非常有消息的人,必须要拉到自己这边来。   “做梦啊你,赶紧体验下面那些经理给你穿的小鞋。”   提到这个,伍苇就有点绝望地看着堆在办公桌上几公尺高的各种文件。   公司高层领导大面积缺席,所有日常的文件无人签字过问,重要的工作节点没人把关,现在全都堆在她案头上。它们急迫地等待被她签字,然后呈送给总经理,最后报送财务部付款或者继续往集团总部申报。不管原因如何,总之目前的状况是,因为伍苇这个副总不在,所以整个公司的工作好像停止了。   并且,从她进入办公室开始没半个小时,各个部门负责传递文件的助理小妹们纷至沓来,笑眯眯地异口同声,“伍总,文件流程已经等了大半个月了,现场的人着急催得不行了,现在已经在闹停工情绪了。”   这不是催流程,这是威胁。   伍苇暗暗咬牙,下面那些经理不服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根本就是故意要趁这个机会搞她。不过事情已经拖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她也不着急,先是去徐总办公室报道。   徐总本来年纪就大了,隔了几天没见,头发白得差不多了,可见邱家这事到底有多麻烦。   她开门见山,“徐总,我今后是继续照常工作,还是会有什么调整?”   徐总看她脸上各种稚嫩忐忑,但说话很直接,也不掩饰,道,“小伍,你现在这个位置来得很意外。按照我的意思,肯定是要调整的,不过小邱总不同意。”   “为什么?”她不明白。邱明俊也是富家子,虽然略有点斯文败类的意思,但绝对不会像欧阳北那么瞎胡闹,怎么可能还留她?她马上表诚意,“我同意有调整,完全配合公司的安排。”   “欧阳提拔你算是胡闹,小邱总有点自己的想法。”徐总看着她,“你趁这个机会好好学习,至于具体的工作安排,等下他会找你谈。”   这也就是说全权交给邱明俊处理的意思吗?   伍苇半是疑惑半是不解,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拎着保温盒去敲了他的门。他正在和人通电话,见了她后指指沙发让她坐,嘴巴里则道,“大哥你放心,这边分公司的业务单纯,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略有一点小烦躁道,“我知道这边的人自成体系,所以我准备一个都不用。”   显然是两兄弟对这公司的经营出现了分歧。   杭城的分公司,是几年前徐总带着本地的几个骨干操持起来的,虽然被欧阳北各种嫌弃利润率低,但极有成长性。因为老骨干们把持了重要部门老大的位置,基本上算是油滑的地头蛇,不把上头的命令当回事,依然是我行我素的那一套。欧阳北嫌弃的利润率低的事情,未必不是真的,不过此地铁板一块,打不开局面而已。上头老早对这个有意见了,但是因为徐总劳苦功高,他在的时候不好动手;现在他要退休了,是最好的安插各种自己人的机会。   伍苇虽然脑子瓜不太好使,但也基本明白邱明俊的意思。他算是留在此地镇守了,要是副总也用了本地派系的人,就算他是太子也能被挤兑得动弹不得。可要是用她的话,就好办多了,各种用来被黑锅和挡箭,不要太好用。也就是说,她这个被欧阳北胡闹着推出来的杂牌军,此刻居然要被邱明俊收编成自己人了?他留她在这里听电话,也是信任的意思。   怪不得当初欧阳北那么荒唐的决定最终还是被同意了,这是邱家人自己也半推半就的吧?   等等,欧阳北真的是胡乱做的决定了?伍苇一个人陷入了深思。   邱明俊那边通完话,狠狠将电话挂上,却见她在发呆,道,“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伍苇站起来,拎了拎保温盒,道,“吃饭?”   “走,烦心的事情就别管了。”他很潇洒道,“当然是吃饭的事情比较重要。”   两人下楼,在办公楼附设的美食广场找了个包间。伍苇打开保温盒道,“因为时间比较紧,所以只熬了一个汤。你先尝尝合不合胃口,要觉得好吃了,我再做其它的给你试试。”   “肯定好吃。”邱明俊很捧场。   她盛了一碗给他,他尝了一口,赞叹不止。   伍苇内心微笑,其实也不过就是普通的竹荪汤罢了,哪里能值得上这么夸奖?不过男人的别有用心,她还是笑纳了。   菜上齐后,邱明俊才认真看她,道,“脸色很不错,就是略黑了一点。果然进山了?”   她点头,“跟朋友参加了一个徒步的团,走了四天三夜。虽然是第一次,但也坚持下来了。”   “很不错嘛,以后公司团建你可以做领队了。”   她很想拒绝,这种糟心的活动她才不要去。   “今天感觉如何?”他又道。   既然领导在关心了,她当然开始做工作报告了,道,“文件堆了差不多半人高,等我挨个看完起码得要大半个月了。我担心公司日常工作会因此停摆——”   邱明俊笑一笑,道,“他们这是不服气,故意的。以前普通的文件流程不会走这么快,付款流程各个部门也是能压就压能拖就拖,哪里会全都给塞上来?”   果然,大家心里都门儿清,就欺负她一个门外汉。   “这样,有个事情我跟你商量一下。”   商量只是好听话而已,只不过要笼络人心所以变这么客气。伍苇别的没有,自知之明很多,道,“邱总你说。”   “工作场合叫我邱总没错,以后私下叫我明俊。知道吗?”邱明俊直直地看着她。   她心里勉强,但面上没带出来,很听话地叫了一声,“明俊你说,我听着。”   “我个人比较希望你留在副总这个位置上,帮我分担一些压力。不过咱们两人都是新手,业务都不熟练,所以肯定搞不赢下面那些人。”邱明俊委婉道,“所以在海城挖了一个助理过来帮忙,你那边专业上的东西,可以丢给她把关。”   来了,果然如此,这富二代不是傻瓜。   “那实在太好了,我已经被那些东西搞得很头大了。”伍苇马上道,“有助理在,我就能轻松很多。”   邱明俊见她完全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又多说了两句,“人是我大哥推荐来的,我还没见过。不过他说这人对管理很有一套,专业上也很强。你先试试她好不好用,要是不好用咱们再换。”   “明俊,你真是帮了我大忙。来,再喝一碗汤——”   伍苇心里明白,即将要来的人虽然只顶着总助的名头,但实际上要做的是副总的工作。而她这个所谓的副总,从今天开始就要被彻底架空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这人愿意开高工资白养活她,还给她配一苦力,何乐而不为?   吃完午饭回办公室,伍苇一个人呆了很久,她觉得副总这份工比起做情人来,也真轻松不了多少。天天和这些办公室里的人尖子斗心眼,肯定会老得很快。   还没等她把所有事情整理清楚,办公室门被敲响了,邱明俊带了一个人来见她。她马上站起来去迎接,没料到却在他身后看见了一张熟悉而讨厌的脸——陈晓。   陈晓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伍苇,也怔了一下。   邱明俊道,“伍苇,这是新来的总助陈晓;陈晓,这就是你的直接领导,伍苇。以后你们就算是我的左膀右臂——”   伍苇森森的绝望,这普通的办公楼也如蛮荒丛林,危机四伏。   她还没来得及调整好面部表情的时候,陈晓却已经迅速完成了模式转换,职业性的微笑道,“伍总好。”   伍苇略松了一口气,看来陈晓没意思直接戳穿她,马上伸手去握住她的手,道,“陈助理,你好。”   邱明俊微笑,“你们自己先聊,认识认识,我和徐总去开个小会。”   短短的一分钟见面,险象环生。伍苇认为自己肯定会早衰,还会被吓死。她知道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要还是玩委婉肯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于是道,“我没想到会是你。”   “我也很意外。”陈晓比她更不客气,毕竟是捧了尚方宝剑来的人,自然非常有底气,“一般这样的公司不会有像你这样的副总,我现在有点后悔在提待遇要求的时候太保守了。”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伍苇死马当活马医,生死存亡的关头,要么她走人,要么她被踢出局,“和我共事肯定不会太愉快。”   “我已经有预感了。”陈晓扫一眼占满了办公桌的文件,“不过,你确定不需要有人帮忙?”   “我这个位置,是欧阳北推荐的。”伍苇不想让邱明俊知道自己和欧阳北之间的牵连,更不想让陈晓多嘴,干脆冒险玩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也是邱家的儿子,但这次家庭内部纠纷,疑似出局了。我和他的关系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邱总留着我,也是想让我帮他霸占这个位置不给本地那几个头头,但具体保障公司正常运转的日常事务交给你处理。”   陈晓立刻懂了,她这是有求于她,半晌道,“我对别人的私事没兴趣,工作就是工作。”   “也许这样我们就能合作愉快。”伍苇紧盯着她,抛出自己的底线,“我相信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最多不过一年,我这位置就是你的。”   一年的时候,应该足够了。所以,你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吧?   她笑一笑,不正面回答,反而道,“欧阳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了?他现在去哪里了?”   真是一个好问题,伍苇也很想知道欧阳北到底去哪里了。   自从那天闹开后,她的手机已经被欧阳北拉入黑名单,无论她怎么拨打或者发短信,都没有任何回音。 第20章 引狼入室   伍苇不是一个没良心的人,只是没本事。   虽然王文远那家伙说了什么都不用特别为老板做, 但她总是放不下。基于她过去二十年的家庭教育以及自己的心, 她不能就这么放着欧阳北不管, 至少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为此她陪着笑去请徐总吃晚饭, 想多了解一些他的现状。   徐总没有直接拒绝她,只说, “吃饭就算了, 下班后咱们可以一起喝一杯咖啡。”   果然还是老男人比较靠谱。   咖啡馆里, 她恭恭敬敬坐在徐总对面,道,“徐总, 请你教我现在该怎么办。”   徐总摇头,“你一个小丫头,能怎么办?老老实实上班, 混点资历就行了, 其它的事情别想。”   “我是欧阳北推荐的,不会有影响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你觉得你能影响到什么?”徐总继续摇头, “你有什么能力影响到谁?”   好吧, 她确实是杞人忧天了。不过这些都只是开场白而已, 她真正关心的是, “那欧阳现在怎么样了?”   问到这个问题, 徐总没有直接开口说话,他停了好久才道,“你问这个有什么用?”   她干笑两下, 道,“徐总,不管欧阳北是出于什么目的推荐我,但好处是我占了。现在公司里到处都在说他不太好,所以我想着是不是有什么能帮到——”   这个话就说得好笑了,徐总直接笑出了声音。不过他却点头了,道,“你还挺天真可爱的,不过也算是有良心。他现在这样,稍微有关系的人都赶紧撇清关系,你这个没什么关系的人怎么还往前凑?”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于红莲很厉害的,家里几个孩子日常开销都记了一本帐。”徐总开始说豪门隐私了,显然于红莲就是目前邱家的女主人了,“一分一厘都很清楚。她生的那三个管教得很严格,每年花多少钱一清二楚。欧阳北平时用钱直接问老董事长要,但都是从于红莲的账户上走的。这次分家产算账,把账本搬出来一看,欧阳北已经把自己能分到的钱提前花得差不多了。”   伍苇咂舌,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他妈死得早,没人管教,又被人故意带坏了。”徐总叹气,“还没学会挣钱就先学会花钱了,年年过手几千万——”   果然是个败家子啊!   “算到最后,他能拿到的最多只有几百万,还得等以后。”想了一下,他又道,“可能老董事长会悄悄再给他留点,但也是饿不死的程度,和以前的风光没法比。”   伍苇实在心里难过,但又觉得当然,毕竟是私生子。   “幸好他妈死得早,眼不见心不烦,要不然也是要被气死的。明明是光明正大有继承权的儿子,被搞得连私生子都不如——”   等等,欧阳北不是私生子吗?   徐总看到她诧异的表情,立刻意识到自己多嘴,马上闭口起身道,“今天讲得太多了,人老了就是话多。你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去。”   伍苇一个人在卡座上坐了很久,怪不得她几次问王文远关于欧阳北是否私生子的事情,他都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因为妈不在了,雀占鸠巢,正经儿子被赶出家门,然后私生子们大摇大摆主持公司业务。她心里有点酸,更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不是人了,其实他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   他现在濒临破产,小情儿全四散奔逃了,最亲的助理舍他而去,连她这个最后的也跟死对头勾勾搭搭。这样程度的打击,伍苇自诩是无法承受的。她很恐惧,不想自己做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欧阳北确实把伍苇的电话拉黑了,作为一个从成年起就在女人堆里打滚的男人,还没在女人那里受过这样的气。他一个人晃荡着回海城看了下老头子,生命体征算是稳定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完事后无处可去,还是回了杭城。   “那几个女人已经盯到了,要不要去弄回来?”王文远看着窝在监控室里看人玩耍的欧阳北,道,“还是就这样算了?”   他懒洋洋地挥了下手,“随便找几个小马仔,不管用什么方法,把老子花的钱都给吐出来。弄出来多少,都给兄弟们喝酒——”   王文远面无表情地腹诽,早就知道那些女人不可靠,当初为什么还要海了去给人花钱。人这么一跑掉,就损失上千万,果然不是自己挣的钱花起来不心疼。   “伍苇那边呢?”   提起伍苇欧阳北就恼火,道,“不管她,随便她作死。”   话是这么说,可王文远知道老板对这姑娘还是有点特别,不然不会在发动的最后关头给她个房子做窝,也不会刻意安排一场邱明俊的戏试探她,更不会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巴巴跑去人家家里赖着。最让他吃惊的是,老板其实在床上是个不咋计较的人,好几个小情儿暗地里跟邱明俊不清不楚他也不在意,最多不过不去就行了。可伍苇只不过是在……的时候接了个电话而已,他就气成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闷头在游戏城里玩了一天一夜,还没消停的意思。凭他对老板的了解,这是真的伤心伤肺了。   不过他作为一个纯粹的下属,对老板的个人情感关注得少,不深究,只好道,“苏苏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你的情况。”   欧阳北冷笑一声,没开口。   “我还是照之前的说辞,辞职了,不太清楚。”王文远道,“她在电话里哭得很凶,说自己没办法,不是故意的。”   “你烦不烦啊,没正经事也少说这些屁事。人家的职业套路,你就信了?”   王文远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一下,道,“伍苇的电话,接不接?”   “爱接就接,关我鸟事——”   明明就是想接,偏偏要嘴硬。   王文远利落地接了电话,沉默地听了一会儿,对对方道,“你等会儿啊,我帮你问问。”   挂了电话,他道,“伍苇说很担心你,问我你现在在哪里,还问你在杭城有没有固定的住所,她想找你。”   这姑娘真的有点呆啊,以前刚露出一点被欧阳北迷惑的苗头,他看着不对说了点狠话吓吓她。结果她还真的被吓得死死的,需要她争宠的时候胆小怕死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可等到现在人倒霉了,她反而是积极争取,各种关心安慰陪伴,简直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人。   欧阳北伸手抓了一副纸牌在手上玩,“你说她是傻还是贪?已经明确说了不会搞她了,要其他姑娘趁这个机会就和我冷淡不来往了,体面分手没有后患。”   王文远道,“她放不下你。”   姑娘第一次做生意,遇上的就是个漂亮的老手,没把心守住。   欧阳北没再说话,将纸牌翻得哗哗作响。   “那我就把这儿地址发给她了。”王文远看他没说话,自己做主了,“老板,小伍也挺可怜的,你——”   “多事,快滚吧。”   王文远转身,老板口是心非的本领也是没谁了。他要真信了他的邪不管伍苇,他能把他发配到边疆去呆几年。   伍苇收到了王文远发的欧阳北常去的一个地方的定位,他说,“刚才联系了几个他常去的地方的人,在这里找到他了,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你多说几句软话就行了,少提别的男人,特别是那个姓邱的,他们有仇。”   王文远真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好人,虽然也算是在第一时间甩了老板,但真有事情求到他面前,他还是很爽快的。   她立刻打车过去,最后站在一个巨大的招牌下面。这是在商务区正中央的大型真人游戏室,设置了各种狼人杀游戏区,密室游戏,各类情景游戏和真人CS等等,在年轻人的群体内非常受欢迎。她试探着走进去,大厅里一团团的人在玩狼人杀,旁边还有一整排的大游戏机,她一眼就看到了欧阳北。   欧阳北正在专注地杀人,侧颜冷峻,明明看见她了却没理她。   她站在旁边等着,看着他玩了一局又一局。他明知道她来了,可故意不理人,直到游戏币玩光了才靠在座椅上休息。   她小心道,“你还要玩吗?我去帮你换币。”   他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道,“你来做什么?”   “找你。”   欧阳北有点不耐烦,“找我做什么?”   “担心你呀。”伍苇从徐总哪里知道了他一鳞半爪的身世,不知为何对他的畏惧少了一大半,只觉得他也是可怜的娃。她看他的时候就带了几分出来,更包容他了,“你还玩吗?”   他没回答,拉开凳子走出去,跑外面门厅抽烟。伍苇亦步亦趋,“吃晚饭了吗?”   欧阳北抽完一根烟,她忙狗腿地伸手接了烟头帮忙丢旁边垃圾桶,然后小跑着回来道,“今天去上班,公司给安排了一个助理来,说是保障日常运行。你猜是谁?”   他只看着她狗腿地讨好自己,但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   她只好自顾自道,“就是咱们爬山的时候遇到的陈晓。”   “你怕她。”欧阳北看穿了她眼睛里的心虚,冷笑,无非就是怕人在邱明俊面前显露她和自己的关系罢了。心里更憋,更没好脸了。   伍苇胀红了脸,想摇头又不敢,她确实是怕的。   “她也在找你。”她感觉到了欧阳北的不开心,有点心虚道。   “给老子拉皮条?”欧阳北一个眼刀杀过去,“拿老子当条件跟她交换保守秘密?跟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伍苇啊伍苇,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伍苇真想哭了,她其实根本没想到这个,“欧阳,我没这样想——”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送温暖的?”他冷笑一声。   她还真是来送温暖了,担心他没地方可以去,担心他吃不好,担心没人照顾他,担心他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出事。可以她的身份说这样的话就挺可笑,只好道,“欧阳,对不起。”   “轻飘飘说个对不起,就算完事了?”欧阳北抬脚往外走,别的女人挂在他身上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或者约个炮,他都能挡没看见。也许还能舒服着来个三人行或者双飞什么的,可换到这丫头身上,他就觉得有点别扭了。   伍苇听他话软了,一看有门,跟着追了出去,有点委屈道,“那你说要怎么办?人家给我打电话,我也不能阻止啊。再说了,是你自己要那个时候接的——”说起来就羞耻,说不下去了。   “哟,你还有理了?”   本来就有理,她没跑路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她泫然欲泣,“欧阳,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看着她眼睛边上挂了两滴眼泪要掉不掉,趁得整个人更可怜了。他心里冷笑一声,倒要看看这死丫头到底憋了什么坏。   伍苇看他还是不说话,大着胆子拉他的手,摇了摇,祈求的味道很浓。   他的心被软软地骚了一下,憋了一天的怒气烟消云散,懒洋洋道,“算了,去吃饭吧。”   她马上开心,又强行镇定下来,哼哼唧唧道,“回家吧。家里什么东西都有,做起来也很快的。”   伍苇以为他会拒绝,结果他没有,晃晃悠悠跟着她回家了,也许他真的是无处可去了。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几天前还在心心念念想着怎么把人妥帖地送走,可现在居然主动引狼入室了。 第21章 好看   伍苇为了熬汤应付邱明俊,准备了很多净菜, 所以所谓的做饭就很快速了, 各种饭菜下锅炒炒就可以吃。   她飞快地将饭菜端上桌子, 欧阳北不客气地坐下来吃, 她见他吃得很欢快,小心道, “欧阳, 你对以后有什么计划吗?”   两人从来没有就破产的事情当面谈过, 这大概是第一次。   欧阳北没有停筷子,道,“什么计划?”   “比如说, 找个工作?”她试探着问,“或者做个什么小生意?现在环境挺好的,我看公司里那些经理年薪也是好几十万——”   “还不够养你一年。”   伍苇的羞耻心不断地被挑战着, 憋了又憋, 才道,“你现在和以前也不能比啊——”   人要学会看清楚形式, 饭都没得吃的时候, 就别想着她这样的奢侈品了。例如包养女人这种行为, 以后最好就不要了吧?   “所以你觉得邱明俊是个好跳板?”欧阳北吃了个半饱, 放下碗筷懒洋洋道, “就他那个嘴甜心黑抠门的妈,你就讨不到任何好处。真是眼光有问题!你要真换个老板,等咱们合同到期了, 我给你介绍个好的接盘——”   伍苇气得全身发抖,她觉得自己真是圣母心放错了地方,明明是帮他操心以后的事情,怎么变成他要给自己拉皮条了?   “欧阳北,你正经一点好不好?已经是现在这样了,再不努力,就真的完蛋了。”她着急道,“你现在还年轻,三十岁起步也不晚的。你找个好项目,咱们把这个房子卖了,钱给你,东山再起不好吗?”   欧阳北稀奇地看着她,直看得她不自在,才道,“伍苇,你不会是自己刚脱贫,就想着扶贫了吧?这房子卖了能有多少钱?丢出去听个水响?”   完蛋了,这家伙户头上没多少钱了,但还是不改该死的有钱人习气。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一个房子的钱是外面普通人上班一辈子也挣不到的东西,换了现金也能开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出来,在他眼里居然还不够听水响!   “你混账,人家这是担心你,你怎么还这样子!”她好心喂了狗,碗筷也不收拾了,直接窝床上生闷气。   欧阳北慢悠悠收拾了厨房和餐厅,自己洗了澡也去睡。伍苇却怎么都没法休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他被吵醒,恼火得很,二话不说按着她就开干。   等到最后她来不起火了求饶,他骂道,“你要是还有什么脑残想法就直说,老子能让你累到没法思考。不就是穷了吗?这天还没塌下来,你操的哪门子闲心?”   这是个混球,可伍苇却没办法讨厌他。干脆她也混了,大不了大家就这么混着,直到混不下去为止。   日子再混蛋,还是要过下去的。   伍苇除了有欧阳北这块心病,还颤巍巍地和陈晓应付着。   陈晓做了她的助手后,并没有马上开始工作,而是去找人事和行政部的人要了全公司的职员名单和简历,仔细研究了两三天。这两三天功夫里,下面的助理小妹催命一样每天几次到办公室里要签字的文件,她冷冰冰地吼回去,“字是能乱签的吗?出了问题谁负责?催得这么紧,你们是不是跟下面的单位联合起来给公司压力?再催让你们经理来直接找我。”   伍苇咂舌,陈晓的官威比她强多了,三两下就把人都打发走了。   “你不怕下面闹事?”伍苇很忐忑道,“那么多公司每个月的进度款,那么多工人要发工资——”   陈晓很直白地鄙视她一眼,“无非就是再多拖延半个月而已,那些经理要是连这点事情也搞不定,高工资白拿了。”   紧接着,陈晓计划安排一次公司中高层的团建和聚餐,抓着她和邱明俊开小会谋划。   伍苇不太懂她这个操作,道,“不是应该先开个会,和大家认识认识再开展工作?”   “呵呵,你开那么多次会了,有谁拿你这个副总当回事了?正经有事还是找徐总,徐总忙不过来找邱总,你要多问一句人家说个徐总和邱总已经同意了就把你怼回来。”   是这样的,陈晓不过才来几天就看得很一清二楚,而且罗薇也曾三番五次提醒过她这个问题。   不过她就是个花瓶摆设,心思也不怎么在这个事情上,能怎么办?   “你总得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怕了你,才好做事。”陈晓不耐烦给她讲得很清楚,道,“听我的没错,直接找徐总和邱总定组织团建的事情。分公司中层以上的领导必须全部参加,不参加的人就当辞职处理。”   这么简单粗暴也可以?   “在团建的时候震慑他们,不是智商藐视就是体力秒杀。”陈晓道,“不耐烦给他们太多时间,最多一个月消化掉你和我的存在,不然就换人。我去找猎头公司的人,先帮咱们留意着挖人——”   这雷厉风行,邱家确实是找了很好的助理来帮忙。   邱明俊听得满有意思的,但却温吞吞的,“不着急,慢慢来。”   “什么事情在我这里都不能慢。”陈晓道,“大邱总给了我任务,一年之内将这里的人事关系整理清楚,搞不定只有走人。”   邱明俊被怼了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对伍苇道,“小伍啊,团建的事情放在后面再说。你和陈晓今天晚上陪我参加一个宴会,要招待这边的几个领导。”   这是徐总在将本地的人脉关系逐渐转移到邱明俊手中,必要的交际应酬。   “我也要去吗?”她瞪大了眼睛,心里却有点窃喜,机会来得太突然,完全没有准备。   “你是公司的副总,你不去谁去?”陈晓有点憋邱明俊不支持自己,冷冰冰地怼她道。   “那行,去就去。不过我酒量不好,到时候邱总和陈助理得帮我挡着点儿。”伍苇不想和她在公司吵起来,干脆爽快地同意了,没露出一点异样来。   “那就说定了啊。”邱明俊很开心的样子。   陈晓瞥一眼伍苇,再看一眼邱明俊心猿意马的样子,心里小算盘噼里啪啦乱响。她等了一会儿,见他起身出门,自己也跟了上去。   谈完事,伍苇自己去卫生间冷静了一下,坐在马桶上看着天花板。   她在本地基本上没有朋友,也没熟人,唯一信得过的王文远跑去海城了,剩下的只有一个欧阳北。最近几天他都呆在她的房子里,要么就是在电脑上打游戏,要么就是去游戏城玩玩真人游戏,要么就是看一些她看不懂的书。他整个人的情绪还是很稳定,既没有阻止她来上班,也没有再吐露对邱明俊的酸话。她不知道这个现象算是好还是不好,但也极力不和他提起邱明俊的事情。   今天要去应酬,势必要给他汇报一下了。   她给欧阳北发了一条短信,“今天晚上有商务应酬,会晚点回家,我已经点餐了,晚六点的时候送到,你自己取一下。”   “应酬谁?”半晌后,他回了信息,“在哪里?”   伍苇将对方的姓名和职务发了过去,他没做什么评价。至于宴请的地点,巧了,就是上次欧阳北戏耍她,让她半夜三更去的那个偏僻会所。   “你这是羊入虎口啊!”他一针见血。   没有面对面的交谈,她对他的畏惧少了很多,至少敢说心里话了,于是道,“因为上次你叫我去,我去了,所以邱明俊面上对我客气,心里就觉得我是那种女人。”   “你不是吗?”欧阳北怼了回来,显然不愿意背锅。   伍苇用力敲了下卫生间隔板,这死男人,嘴巴上真是一点也不吃亏。有什么样的助理,就有什么样的老板!不过他也没当她别去,还算是有理智在。   下午的时候,邱明俊翘班了,找到她说,“晚上咱们俩是主人,得打扮好些,我带你去买身衣服吧。”   她穿的是比较端庄的职业套装,其实哪里都去得的。她有点疑惑地看他,道,“我这样不合适吗?”   陈晓站在旁边,没吭声。   “咱们俩算是主客,得穿好点,震慑震慑他们。”邱明俊脸上没什么笑意,态度很坚持。   伍苇很敏感,感知到了他对自己略微冷淡起来,看了一眼陈晓,想了想,同意了。   两人各怀鬼胎下楼,去地库开车。   邱明俊驾着自己的一个底盘超低的跑车,很绅士地请她坐了上去。她瞥一眼车上的各种物品,状似无意道,“邱总很喜欢车?”   “男人嘛!”他应付着,启动车子。   果然不愧是好车,不仅外观炫得要死,坐上去也很舒适,特别是启动后发动机的声音,烧钱的美妙声音。   “这种车在城市里开不起速度吧?”伍苇不懂车,但还是找话题,“应该去车场开比较帅,不然就浪费了——”   邱明俊冲她笑一笑,“嗯,所以你要有空,我可以带你进咱们车队玩。里面有很多挑战的活动。”   “好啊,顺便去长长见识。”她看了一会儿,问,“这车最快能开多快——”   “不好说。”   “我刚拿到驾照的时候,开过一次一百二十,整个人被吓得半死,感觉车都要飘起来了。”   “教练车吗?”   “对!”   “那不行,那车太次了,速度太高肯定飘。”   “明俊开过多少?”   邱明俊掌着方向盘,颇自信道,“尝试过二百吧。”   “太厉害了。”她真心实意道,“我胆小,肯定不敢开这么快的,一次一百二十就够我记一辈子了。”   “人啊,会对速度上瘾的。”邱明俊心情很好,耐心道,“尝过一百二十后,可以挑战一百五,一百六,慢慢加,刺激度完全不一样。”   “所以你会在市区飙车吗?”她睁大眼睛,好奇道。   邱明俊看她一眼,有点防备道,“不会,这不安全。”   “那还挺好的。”伍苇假装没看到一样,道,“我住的地方距离大路很近,每天半夜都能听见有人飙车的声音,吵死了。”   邱明俊淡淡道,“要飙车还是去专业的车场比较安全。”   话题进行到这里就该转移了,伍苇立刻询问今天要宴请的客人的喜好和主要谈的话题。邱明俊暗暗轻松了一点,很详细地告知了他那三个人的职位以及和徐总之间的关系,如何和他们维持以及后续的发展等等。伍苇别的本事没有,但装傻一装一个准儿,很羡慕地看着他说“你懂得真多”,很快就打消了他心里的一点点不快。   两人去的店是商场的精品店,直接拿了模特身上的一条大红裙子。   伍苇本来就白,被绣花的红裙子一衬,显得更白了。而且这裙子掐腰特别厉害,将她的胸托得很高。她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大胸部发愁,以前学跳舞的时候,老师觉得她哪哪条件都很好,就是那个胸太碍事了。对的,学跳舞的人,不喜欢大胸,有碍专业发展。为此她丢了好几次很好的机会,恨不得去做一个缩胸的手术。   现在穿了这个裙子出去,胸肯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原本没想法的人都会有想法了。   可见邱明俊的心思,一方面是要维持关系,另一方面就是醉翁之意。   她知道今晚很难善了,那地儿手机信号也不好,简直悲剧。在更衣间呆了很久决定找人善后,可除了欧阳北也想不到其它人了,于是搞了张对准凶器的自拍发给他,“好看吗?今天晚上的战袍!”   欧阳北回了三个字,“你找死。”   确实是找死,商务应酬而已,穿成这样,一看就不是好局。可这一趟却不得不去,她也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你要不要也来?”来救我啊!   “呵呵,你觉得我会去?”   也是,以前挥金如土的大少爷,现在变成了穷逼,怎么可能还去销金窟。   伍苇有点绝望,犹豫着走出更衣间,笑得很勉强,可她一看见邱明俊两只眼睛就亮了,知道今天晚上妥当了一大半。   邱明俊脸微微发红,有点不自在道,“好看,很好看。”   当然好看了,高若珠穆朗玛,深如马里亚纳。 第22章 憋坏   邱明俊定的包间还是上次那一个,伍苇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刻意。   林琳依然在, 伍苇看见她的时候没忍住诧异, 但马上又收了回去。她还是红唇如火, 热情地冲每个人打招呼, 还特别对伍苇笑,并且毫无心里压力地往邱明俊身上扑过去。   “收敛点, 今天正经请领导。”他道。   “什么正经啊, 要真正经也不叫我来了。伍苇, 你说是不是?”林琳转脸看着她。   伍苇扯了扯嘴角,脑子里跟风暴一样。她紧紧捏着自己的小皮包又松开,这事儿到底要不要告诉欧阳北?他的小情儿居然真的和他家兄弟搅合到一起去了, 怪不得一个个跑得那么快,原来是有内部消息。   陈晓见她们认识,也不多事, 默默去搞定后勤事务, 也是见惯了这种场合。   片刻后一辆黑车载着三个中年男人来了,进门看到她和林琳高耸的胸的时候均是喜笑颜开, 两眼贼光闪耀。   徐总热情地领着人上去, 向他们介绍邱老董事长的小儿子, 未来杭城公司的老总和接班人。介绍到这里的时候都还算正常, 可当听说伍苇是新提拔的副总后, 一个个跟她握手的时候丢舍不得放开,最后还有个年纪最大的直接拍着她肩膀揉了两下,夸奖她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伍苇忍耐着和他们客气, 然后入座。   座位是陈晓在安排,眼见着她要把她往几个陌生男人堆里推,她提前一步跨到邱明俊身边坐下。陈晓笑着低头,在她耳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邱总的安排——”   伍苇也压着嗓子道,“陈助理,我的工作重点只是敲边鼓说好话而已。”   陈晓无法,总不能在这里争起来,只好将林琳安排了过去。   林琳目睹了一切,冲她挑一下眉,笑得别有意思。   双方觥筹交错,无数次举杯共饮,大概是因为伍苇没有在一开始拒绝喝酒,所以成为了炮火的重点。几个人盯着她灌,没几杯就晕乎了,她觉得这样下去要糟,拉着邱明俊开始撒娇。   “邱总帮我喝,我不行了——”   有个看起来瘦瘦的男人,特讨厌,“要人帮忙喝酒得有个说法啊!不能白喝是不是?要不然来个交杯?”   另外两个人男人也跟着瞎起哄,开始敲杯子了。   交杯你妈!   伍苇马上端了两个杯子,一个白酒一个白开水,递了白酒给邱明俊,“邱总,交杯就交杯!”   “伍总真是爽快人!”林琳夸奖了一句。   邱明俊也站起来,直接跟她手臂交缠。他满身的酒气,俯身下来的时候顺便在她脸上亲了亲。伍苇忍住打人的冲动,撇开脸,将喝干的酒杯亮给所有人看。邱明俊直接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见笑了,都怪我平时太宠她,所以这么任性——”   什么玩意!什么是平时太宠了?   徐总老脸动了动,大概是不太满意邱明俊的说法,只得换人道,“林琳,给几个领导满杯啊。”   邱明俊坐下,低头在徐总身边耳语了几句。   伍苇心里憋气,看来今天晚上要用她来取乐是从上到下一致的意见,就瞒着她本人了。   邱明俊说完话后,徐总有点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场上的主人家一表态,全场人都知道,今天晚上伍苇算是他的目标了,齐齐转移去林琳和陈晓那边。于是邱明俊顺势揽住伍苇的腰,还摸了摸。   伍苇陪欧阳北,被他的美貌震慑,睡下去很爽快。可被邱明俊这一摸,满身鸡皮疙瘩起来,她勉强笑了喜爱,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装修得金碧辉煌,但隐藏不住龌龊,好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抠吐。她打理好自己,听着身边作呕的声音,自己也忍不住恶心了。最后干脆心一横,手伸进喉咙里去,把酒全给吐出来了。吐完之后,居然有个女服务员端了温开水来给她,还配送了解酒药和温牛奶。这服务位面也太贴心了吧?她有点疑惑,牛奶没敢喝,药的包装是好的,没有异味,所以只吃了药。她也趁着这个机会,在休息室逗留了很长时间,直到人没那么晕了,才补妆出去。   包间里的酒宴已经散了,邱明俊半靠在沙发上仿佛已经睡着了,陈晓等在门口。   “其它人呢?”她走过去问道。   “林琳安排下面的活动,徐总去作陪。”陈晓看她又恢复了眼神清明艳光四射的样子,给她个房卡,道,“你们的房间开好了,带邱总上去休息吧。我还得去那边帮忙善后——”   伍苇看着房卡,只有一张,直盯盯看看陈晓。   陈晓不看她,只将房卡塞她手里,“拿着吧。”   伍苇看清楚了她眼睛里的鄙夷和不屑,拿了房卡就要走进去。陈晓与她错身而过的时候,轻声道,“欧阳知道你干的这些龌蹉事吗?”   “你不也是帮凶吗?”伍苇其实是很生气的。今天这样的场面,公司领导联合起来给下属套路。若她真只是一个无辜的年轻女人,懵懵懂懂被推出去,人生就要被强行改变了。她是一个人,却被当成货物一样的处理,这些人都是没心的。   陈晓嘴唇动了动,伍苇继续刺激她,“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人模人样的却帮人拉皮条。”   她大力冲进房间,没停步,将包间厚重的实木门给拉上了。   邱明俊在沙发上躺得很不舒服的样子,动了动身体,手遮在眼睛上。她走过去,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邱总?”她试探性地碰碰他的肩膀。   邱明俊动了一下,半张开眼睛,却没有说话。   “听得见我说话吗?”她道。   他点点头,伸手一揽,直接扣着她的腰往沙发上一带,压在身下。   MB,这人装醉,要真醉了只顾发疯睡觉,谁还有力气睡女人?   伍苇早有心里准备 ,但没料到他胆子这么大,直接在公共场合就开搞。她柔声道,“邱总,你醉了。这里是包间,不方便——”   邱明俊仿佛没听见一样,半眯着眼睛,“小伍,我真喜欢你,一看见你的脸就喜欢——”   不是胸吗?   她挣扎着,手到处乱晃,沙发边茶几上的水壶也倒了,果盘全撒了,艺术品掉了满地。   “邱总,咱们先出去好不好?”她紧张得全身爆炸,“我不喜欢这里。”   “出去?去哪里?”他的身体不是很灵活,说话也有点断断续续,“去楼上房间——”   “不好。”她短促地尖叫。   “怎么不好了?”邱明俊半醉了,被拒绝后恼羞成怒,一巴掌掐着她脖子,“凭什么欧阳北可以,我就不行?”   伍苇全身都凉了,她果然是太天真,以为什么一年的期限能收买到陈晓,结果人不声不响麻溜就把她卖了。她回想今天的全部事情,怪不得陈晓单独跟他出去谈事,怪不得之后邱明俊来找她买什么破烂衣服。人早就设好了套子让她钻,她虽然抱了点小心思,还真就一头给钻进来了。   她抬眼,正对上他的眼睛,看见了立面满腔的愤怒和嫉妒。   他掐着她,骂道,“你TM少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圣女——”   她马上勉强笑了笑,艰难道,“明俊,我不是拒绝你,只是不喜欢在外面。要不咱们去我家,到家了随便你,反正都是你的人——”   “你家?”邱明俊红着脸端详她许久,见她果然没有再反抗的意思,撑起上半身道,“少TM给我耍花样。”   她双手顺势缠在他颈项上,身体软得跟水一样,“去嘛去嘛。顺便现在是晚上,人少车也少,让人家也开开你的好车。会所多不干净啊,那床不晓得多少人睡过的,我就是不喜欢。”   “你还真娇气,人林琳就不这样。”邱明俊手上的力气渐渐松了,满意道,“你跟欧阳北不是深山老林也可以?我比他差哪点了?”   伍苇推开他的手坐起来,有点小恼火道,“别提他,他就是个流氓,借着推荐我当副总把我约出去的,谁知道是想干那事?反正以后都不用见他了,我就跟你——”说完她拉了拉肩带,“你让我穿这个衣服我就知道你今天晚上想干啥了,还不是跟你来了?”   邱明俊被说服了,视线跟着她的手移动,忍不住在她胸口揉了一把。   “你要林琳,那叫林琳回来,我再去陪别人?”她忍住恶心趁势站起来,避开他的手爪子。   邱明俊舍不得道,“我自己都没沾过的,怎么给别人?去你家就你家呗——”   伍苇知道彻底成了,手蛇一样滑到他裤腰上,摸出车钥匙,“那车钥匙就归我了?!”   欧阳北收到伍苇发的暴露的小礼服照片,就知道这丫头片子在作妖了。她问他去不去,其实是想让他去。可他被她气坏了,回了一句“你觉得呢?”。之后她就没消息传过来,大概是死心了,所以不作了。   可他呆家里,皱着眉头盯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恼火。他在手机里翻了半天,找出一个电话号码拨过去,“今天晚上,邱明俊那个包间,穿红衣服的女人,帮我看着点儿。”   那边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他还是不太放心,邱明俊那人贪花好色,但下手没轻重,伍苇落在他手里讨不到好。他又交待,道,“有什么异常情况马上告诉我。”   挂了电话没多久,送晚餐的人来了,都是他爱吃的菜。小丫头还算是细心,平时没少关注他的爱好。他吃完饭,找出不知道丢哪里的车钥匙,开了车慢悠悠去会所。   商务宴请,酒桌上说的都是屁话,重点还是饭后的活动。   欧阳北车开得飞快,一路上不断有消息从手机上发过来。   “她被灌酒了,有点喝多了,醉了,催吐,给送了牛奶和药。”   这丫头果然是找死,眼睛长得不好,邱明俊那种混球也是能钓的吗?   眼看着就要抵达目的地,对方传来最后一个短信,让他有点心惊肉跳了,“她带着他上车了,自己开车,说要进城。酒后,拦不住,只有派人跟——”   什么玩意?脑子智障了?喝那么多酒居然敢开车?这是嫌自己不够早死吗?   “你们别跟了,我自己跟着。”他已经看见会所大门,车靠在路边上等候,回了个短信。   片刻后,里面果然冲出来一辆歪歪扭扭的跑车,一上路就逆行,疯了一样左右冲突着。   好家伙,司机明显要么酒后要么嗑药了,这要进城了绝壁被交警抓呀。   欧阳北车立刻掉头,远远地跟着,他倒要看看伍苇这丫头片子无论他怎么生气都坚持要吊着邱明俊不放手,到底是想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第23章 崩溃   伍苇其实是头回干这种主动勾引男人的事情,紧张得全身发抖。她一半是拖一半是撑, 将邱明俊给搬到了副驾上。他半醉半醒, 身体压在她肩膀上, 手还缠着她不断吃豆腐, 嘴巴贴着她的脸要亲亲,姿态难看极了。   男人就这样, 不管白天多人模狗样, 一到晚上吞了三杯猫尿便装疯。她用力扯开他的胳膊, 憋气道,“别着急,马上就好了。”   她用力甩上副驾的车门, 低声骂了一句我操,这才上了驾驶位。   抖着手将钥匙归位,猛踩油门奔出去, 侧头对迷迷糊糊的邱明俊道, “明俊,你猜我敢不敢开两百?”   邱明俊动了下身体, “你一个女人, 要敢开!这车就是你的。”   “那我就来试试了——”她冲出大门, 胡乱上了大道, 别的不管, 只管加油门。   深夜寂静,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传得很远,仿佛昭示着即将到来的疯狂。   “快啊——”邱明俊摇下车窗, 半个头探出去,大声道,“还不够快。”   伍苇咬唇,眼睛几乎看不见前面的路,但不管了,只继续轰油门,“这样呢?”   “没劲!再加!”   再加就要翻车了,尼玛!   惊险地晃过几个弯道,车门好像擦到了路边的护栏,几点火花闪过。她心里哀嚎一下,擦一条痕迹几万块就没了,活生生烧钱。   “哈哈——”邱明俊大笑起来,“就这样!爽!现在多少了?”   伍苇瞄一眼,道,“一百二——”   “女人就是手软,不敢吧?怕了吧?”邱明俊缩回头来,“你让开,让我来。老子证明给你看,不管哪方面都比欧阳北强。”   邱明俊被欧阳北压得太狠,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眼睛跟着欧阳北转,他做的事情,他睡过的女人,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他都特别有兴趣。伍苇算漂亮女人,尤其那个胸很招他喜欢,可当初要不是在会议室的时候她被欧阳北但拎出来,他绝对是注意不到她的存在。   他喜欢被欧阳北开光过的女人,有意思。   这女人撞上欧阳北的时候他就瞧上她那张脸了,本想着趁他走了后自己去慢慢套路。哪里知道欧阳北发疯将人给整会议室里献丑,也好,他借机卖了个乖。这一次,他认为他占了个先,绝对不会再被欧阳北抢走了。所以,当陈晓私下告诉他两人在几天前相约徒步的时候已经关系亲近的时候,他整个人是十分暴躁愤怒的。   欧阳北,又是欧阳北,为什么每次他都跟他作对!   这女人也是贱,不过就短短两三次的交手,就被欧阳北勾搭走了。她眼瞎,不知道他已经是个破落户了么?这样的女人,就该好好收拾一顿。所以,他不顾徐总的反对,带着她去买了性暗示意味极浓的裙子试探,这贱女人果然没拒绝。   邱明俊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失望,高兴的是她是一个捞女,见个男人有钱有势就能贴上去;失望的是她居然是个捞女,看不到他的好处。   算了,没必要为这样的女人伤神,玩玩就好了。   可心里到底很不爽,把账全算在欧阳北头上。   伍苇求之不得,马上将车减速靠边,换座。   邱明俊摇摇晃晃坐上驾驶座,还犹自道,“狗屁,欧阳北就是个屁,他什么都不是。他现在就是一条狗,让他去吃屎都愿意的狗——”   “明俊,开车啊!”她不接口说欧阳北的事情,抹一把额头的虚汗放软声音道,“不是说要试试两百吗?”   他轰开油门,有点自得,“两百好,两百就飞起来一样。无论撞上什么,稀碎。”   伍苇扣好自己的安全带,手握成拳头死死压在大腿上,“说得好像你撞上过一样,我敢说你没有。”   他偏头冲她一笑,眼睛里有奇异的光,“谁说没有?撞上后碰地飞出去了——”   她仰头看着默默运转的行车记录仪,手还是摸到自己小皮包里打开手机录音。她原本的手机被欧阳北砸坏了,这还是她临时买了用的,虽然是国产机,但各种功能完善,一键录音玩得溜溜的。她手心发汗,强行冷静道,“是吗?你骗人!”   “我不骗人,就去年的事儿,老山底下的盘山路——”   “盘山路发夹弯多,又没红绿灯摄像头,车祸多了去了。”她状似不屑,“我去年也在那边出了个小事,车撞到栏杆上了,差点飞出去,还好运气棒。你撞上那咋啦?没事吧?”   “咋没事?车里俩人,死了一个,残了一个——”他无意道,“真TM开车不看路,没见老子车来了吗?开个破车,撞一下就散架了。”   伍苇笑得跟哭一样,“是啊,路上那些人就是麻烦。”   “自己要找死撞过来,那也没法,谁怕谁呢?是不是?一个小破车也敢跟我较劲,撞了就撞了呗。”邱明俊继续踩油门,“今儿也让你试试那个速度,超爽,比干女人还要刺激——”   “啊,后来呢?”她憋着气忽略他的污言秽语,道,“你就没事了吗?”   “你咋回事呢?这事能有什么后来?”邱明俊身体左右摇晃,侧头定定地看着她,“别多嘴——”   “怎么就没事了呢?那可是两条人命!”伍苇全身都在抖,冲口而出,“他们家里人多伤心你知道吗?你是不是直接就跑了?都没报警?”   这话一出口,她就知道糟糕了。   果然,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起了疯狂,油门越踩越到底,“你是谁,你TM到底是谁?问这个干嘛?你这个臭女人——”   车飞奔出去,仿佛暗夜里的一道流光。   伍苇眼睛看着表盘,四十,六十,七十,八十,并且继续上升。   如果是两百的速度下,确如邱明俊所言,无论撞上什么都是稀碎,伍苇不敢赌这个运。   她眼见着前方弯道凸出来的围栏,手伸出去推口中却尖叫道,“邱明俊,你疯了?要撞上去了,赶紧刹车啊,混蛋!”   尖锐的碰撞声响彻夜空,车在车速濒临一百的情况下冲出了路基撞到围栏上,直接翻滚着出去了。   欧阳北知道邱明俊是一个飙车的狂热爱好者,这人表里不一,就靠速度来缓解变态情绪。可吃过一次大亏后,在医院躺了个把月后他就消停了。他也知道伍苇心里憋着坏,但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面的坏,只眼睁睁看着车子以蛇形在公路上画出各种弧度的曲线,几次险险的擦过了弯道的围栏。   这小丫头,看起来蔫儿蔫儿的,居然敢在喝了酒后开出一百二三的车速来,真是不要命了。   正当他想打电话联系她的时候,车靠边了。邱明俊歪歪倒倒从副驾上下来,打开了驾驶位的车门,用力将伍苇扯了出来。她没站稳,趔趄了一下,但却笑嘻嘻地爬上的副驾。   他突然停住了去拿手机的手,整个人清醒起来了。搞什么鬼?邱明俊烂醉如泥的样子,开什么车?   前车再一次启动,大概是因为邱明俊还在醉中,所以起步很慢,但提速却很快。欧阳北缓缓靠近,只听见前方激烈的刹车声伴随女人的尖叫,车以极其不自然的状态撞向围栏,然后越过它,一头扎入了外面的田野。   短短一刻钟不到,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车祸——   欧阳北操了一声,飞快地将自己的车靠边停下车,设置了故障标志,打开自己的车大灯照向车祸的方向。他下车冲出公路,幸好路两边都是菜地,种的小青菜不妨碍行动,也可以清楚地看见跑车车头凹陷了一大半并且扎入了泥土中。   汽油味,淡淡的血腥味,还有扭曲的车门。   八九十码的速度,正面撞上围栏,车头毁了大半,车身扭曲,这TM要不是软土缓冲,车里的人绝壁不会完好无损。邱明俊这样的人渣要是死了,他鼓掌欢迎;可伍苇要是出事了,他有点舍不得。   “我去,伍苇你个傻叉,脑子被狗啃的吗?”他忍不住骂道,还以为她到底能憋个什么高级的坏出来,结果居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搞这么没技术含量的车祸。   车里传来隐约的呻|吟声和挣扎的声音,人还活着,但显然是受伤了。   欧阳北绕着车转了一圈,最后先抓着副驾的门把手用力拉,拉了几次都拉不开。   门锁被憋死了。   他狠狠踢了车门一脚,跑去路基边捡了一块石头,抓着石头就冲玻璃窗砸。半晌,玻璃碎成一块蛛网,他也听见了伍苇的尖叫声。   他把手探进去,打开保险,一把拽开车门。   车里灯光很暗,但还是看得清楚。伍苇正隔着气囊疯了一样按着邱明俊的头上,死命往方向盘和车窗上撞。   他心里各种MMP,这死丫头在发什么神经病?都已经这样了居然还敢伤人?唯一安慰的是,这么有精神,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伍苇,你胆儿肥了?”欧阳北一把扯开安全带,抓着她的手,将她扯出来,“想杀人?!”   伍苇已经红了眼,不管脸上的半拉子血,野兽一样恶狠狠瞪着他,一把甩开他,又扑向人事不知的邱明俊。   她沉默地用拳头砸,没有说话,但嗓子里发出哀鸣。   欧阳北暗骂,邱明俊傻叉。   这家伙跟他从小就不对付,特别是于红莲势大后,更是把他当眼中钉。只要他看上的,不管是人也好东西也好,他就要抢。他在杭城养的几个小情儿,几乎个个都被他上手了。他原本也不在意,反正女人嘛,不喜欢了换就是了。让他最不齿的是邱明俊这人在女人面前没定性,平时看着人模狗样,女人撒个娇说几句好话,就抖起来能把自己老底都卖了。   他膈应这种脏家伙,暗藏了个伍苇没公开,要转换心情的时候才去找她一次。他就贪图她老实干净没毛病,没想到这么没手段的女人,居然也能让邱明俊摔了个狗啃屎。 第24章 各自肚肠   伍苇整个人都要疯掉了,当车撞上围栏后她胸腔感受到强大的压力, 飞出路面后又是一次猛烈的撞击。身体在痛, 头在晕, 可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果然就是邱明俊害她家破人亡。   一切安静下来后,他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 看不清楚哪里受伤了, 但是在迷糊地喊痛。   她整个人气糊涂了, 抓着他的脑子用力按在方向盘上砸。这个畜生,他就该去死!   “痛——,打电话叫我哥——”邱明俊挣扎了一下, 晕过去了。   伍苇眼睛冷了一下,居然还有意识,还能说话, 还知道求救。她借着车内微弱的光四处看, 没有找到任何趁手的工具,只好直接用手去拽他的头发用力拉起来又扔下去。   丢了一次后, 邱明俊还能动, 她继续去拽第二次, 这次他终于不动了。   车外投来一束光, 照得雪亮一片, 片刻后外传来敲击的声音。伍苇很害怕,不知道是附近的居民还是别的什么人。越着急越慌乱,干脆半个身体起来压到邱明俊身上, 全身力气把他的头按在方向盘上摩擦,只怕自己错过了这次最好的机会。   车门被拉开,她僵了一下后看见欧阳北。他冷着脸站在外面,一半的脸藏在黑暗中,一半的脸煞白。他吼了一声,回音震荡,“你想杀人?”   伍苇满脸泪痕地着看他,她就是想杀人,还想把他碎尸万段!   欧阳北拼着自己手被割伤把门暴力拉开,正对上伍苇崩溃和疯狂的眼睛,里面的杀意让他骨头冷得痛。天上的云层散开,清辉撒向大地,月光和强烈的车灯光照得她的脸如同复仇女神一般。他僵了片刻,一把将她扯出来摔到地上,她伸手抹一把脸,全身发抖,指尖上还有血腥的味道。   他憋着气绕车转了一圈,去探了探邱明俊的鼻息和脉搏都还在,这才松了口气。他还真不想那死丫头变成杀人犯,不然他这边麻烦得要死。可搞成现在这样也要费一番功夫去解释,虽然可以操作,但也超出计划了。   他走回来,见她傻叉一样蹲着不动,也没声音,身体却在不停地发抖。他心里来火,也一把拽着她头发按在地上蹭了几下。她忍不住脑袋和身上的痛,终于哭出声音来。   他胸口痛,侧头看车里彻底没声音的邱明俊,压着嗓子怒道,“现在清醒了吗?你真是要搞死邱明俊?不要命了?”   伍苇本来只有三分醉意,刚才出了一身汗水,下车被凉风吹得全身冰凉,又被欧阳北暴力摩擦一番,整个人清醒了。她以为不会有任何目击者,两个人又喝了酒,就算出现车祸事故也能糊弄过去,可现在多了个欧阳北。她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道,“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   这女人,嘴巴里除了“我没有”“我不会”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实话了。   他阴着脸检查她身体和四肢,又去看她的头,直到检查胸口的时候她挣扎起来。他骂道,“老实呆着,我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我提前做抱姿了,只有被撞了几下,只是胸口有点痛。”   “真是狗屎运。”欧阳北丢开她。   “这是老天有眼,他活该自己把自己撞死。”   欧阳北拿出手机,冷冰冰威胁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干?要不给老子说实话,马上110来。”   伍苇一边抹眼泪一边道,“他开车出了车祸,吓死我了,还不准我打他两下?”   “警察来了才不听你屁话,只看证据和结果。反正人现在是死是活不知道,他要是真死了,他那个妈要迁怒你整死你,谁也帮不了你——”   伍苇本来就有点怕,他这么一吓,哭得更凶了,止都止不住。   欧阳北烦躁得要死,谁也想不到这怂丫头能悄无声息搞个大事出来。他摸出烟和打火机来,靠着半残的车抽烟,冷冷地看着她哭。一支烟后,她哭得打嗝,这才慢慢又不哭了。   “说吧,你是要他死还是怎么的?”他道。   伍苇坐在地上,抱着大腿,头埋得低低的,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欧阳北转身去驾驶座,又去探了探邱明俊的鼻息和心跳还在,四周血迹很少,人暂时是死不了了。   他心里有底了,走回去道,“我马上报警报事故,警察来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怎么说,不然邱家要起心搞死你,就算你真是我女人,老子也没法帮。”   她抬头,下巴搁在膝盖上,全身脏污,狼狈得要死。   他果然打了几个电话,一个是联系110,一个是联系120,另外几个却是联系不知道什么邱家的人。他话说得很保留,只说在郊区出了车祸,具体情况不明,显然还是想保她的。   她忍不住又掉眼泪,手背抹了好几次都没抹干净。   打完电话,欧阳北再转身,冷冷地看着她。   她伸手道,“给我一根烟。”   欧阳北将烟盒和打火机都给她,她抖抖索索抽了一根出来塞嘴巴里,打火机却几次都打不燃。他见她确实吓怕了,伸手夺回打火机,打燃递到她嘴边。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头亮起来。呛人的味道充满了口腔和鼻腔,她咳嗽了几声。   “不好吃。”她嫌弃道。   “不好吃还吃?”他道。   她仿佛已经彻底放弃了一般,盘腿坐在泥地里,小裙子爬上去,露出了大半的腿。   “我妈是屏山渡的人,二十多年前嫁来杭城下面一个小城的。”她夹着烟道,“她是乡下人,我爸是城里人,可两个人感情还是挺好的,没多久就生了我还有我姐一对双双。我奶是老乡下人,看见我们一对丫头片子就烦,说可以找人送走。我妈不同意,我奶就说她不怀好意要让我爸断子绝孙。”   欧阳北知道,她这是心理防线全线崩溃了。没干过坏事的人,头一回干自己会把自己吓死,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我爸拧不过我奶,就跟我妈离婚了,俩姑娘一人一个。我姐跟我爸,我跟我妈。”伍苇又抽了一口烟,这一次没进喉咙,在嘴巴里转了一圈就吐出来了,“我妈要强,干脆给我改姓了,所以我姓伍,我姐姓齐。我从小就讨厌我姐,她就是长得比我好看,脑瓜子也比我聪明,读书也好,嘴巴还能甜死人。跟她比起来我就是个渣渣,每年见几次我妈就戳我脑门心骂,说我比不上她。”   “高考的时候,咱们俩的成绩差了能有一倍多。”伍苇想起齐芦嘲笑自己的样子就皱眉,“她说我长这样,脑子又笨,以后肯定会被男人骗得要死要活的。她就不一样了,靠自己也能做大老板,说以后妈妈就归她养了,我能养好自己就很不错了。”   “她说得挺好的。”欧阳北难得赞同一个人的看法。   “我爸后来没结婚的,奶奶给他找他也不要。”伍苇狠狠抽一口烟,“他说他一个女儿聪明,另一个女儿漂亮,比有儿子强多了。”   “去年这时候,我姐回家过节,我带她来找我们玩,开车回去的时候被撞了。”伍苇还能回想起那个时候爸爸说的话,他说奶奶老了,也倔不过了。她们俩马上就大学毕业可以工作了,到时候一家人肯定能在一起,再不用像这样子每年过节都聚得偷偷摸摸的。伍苇以为自己不喜欢齐芦的,可她还是很期待大家聚起来生活,噩耗传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想不明白。   “半夜,路上没车没人,肇事的车溜了,他们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我姐当时只剩一口气了,我们就着紧她,别的事情没办法处理的。等我姐抢救回来,基本上什么证据都找不到了。”伍苇捂脸哭,“我爸没了,我姐现在还躺在医院没醒。我可不甘心——”   “那你是怎么找到邱家来的?”   伍苇漂亮的脸上显出几分倔强来,“我才不相信没证据呢,到处问呗。结果后来有个环卫大爷说好像在那附近看见过一个车很奇怪,明明车头被撞瘪了还在开,没看清楚车牌但是大概是什么牌子的都是知道的。”她闷了一下,“车身上还有个车队的标记。我后来告诉警察了,可那大爷又改口说忘了,自己可能是眼花没看清楚。我拿他们没办法——”   她脑子确实很笨,不知道怎么找人,但知道混到车队论坛去玩,所以看见了好多人都在羡慕的“邱家三少爷的车”,那车整个车队只有一辆,独一份儿的。   邱家的三少爷,不是她这样的人能认识和接触到的,穷她一生的力量也没办法将他扳倒。而且,她也不太敢相信老大爷的话,只好自己一个人小心求证,带着期待和绝望。   那时候,齐芦躺在医院里一天的费用就是好几千,奶奶闭门不见,妈妈大半辈子的积蓄挺不了半个月。全家人缺钱缺得心慌,又不愿意让人就这么死了,伍苇只好瞒着妈妈出来找金主。这一找,就找着了欧阳北。她有两个心思,一是找个男人搞钱,二是看能不能借着金主的人脉打听到邱家的事情。可是令她害怕的是,当她费尽心思跑四海上班去了,居然发现欧阳北也是邱家的儿子。   她不能说老实话,毕竟他们始终是一家人。   “所以,我就想抓到他的证据。”伍苇恶狠狠道,“他刚才说了啊,他真的在盘山路上撞了人的。行车记录仪有录下来——”她没说自己也有录音。   欧阳北看她抽烟抽得辛苦,伸手拿了她剩下的半支自己抽。烟嘴上还带着点血腥气和泥土的味道,但也有她的气息,他道,“老子就说你这段时间怎么胆儿肥起来敢不听老子话了?所以你TM就一直故意接近他搞什么狗屁调查?”   MB,果然是他贪图人家的肉体,人家在用他做跳板。也行,谁也不亏谁!   “说吧,你是想死还是想活?不管你对邱明俊动没动手,邱家肯定把账算你头上信不信?”   伍苇怔了好久,急切地看着他道,“我不能死的,我家全靠我一个了。欧阳,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知道你跟他是兄弟我也怕啊——”   呵呵,兄弟!   他道,“想活就把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讲给我听,最好一点也别漏。”   她点头,知道他终于是要帮她了,忍不住又要哭。   欧阳北压着情绪听完她哽哽咽咽的陈述,道,“等会警察来了,你按照我的话给他们说,一个字也不许错。知道吗?”   “你要想活得好好的,还要把他弄牢房里蹲着,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明白了吗?”他看着她乖乖听自己话,心里一片舒坦,“这个事情,你不能心急。”   伍苇猛点头,小声道,“欧阳,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欧阳掐灭了烟,用力将烟头踩在泥地里,没有回她这句话。他看着已经冷静下来的她,有点庆幸,幸好来得及时,不然真让她把人弄死了,就没戏唱了。   伍苇将所有的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除了自己手机里的录音。她有点遗憾,要是欧阳北晚来几分钟,就好了。 第25章 畸形   静夜生香,打开一扇扇封闭的木头门, 里面是五光十色的缤纷世界。   陈晓穿行在铺了厚厚地毯的走廊上, 只觉得身处在光怪陆离之中。   今天晚上她是负责后勤, 照顾好参加宴会的每个人。当她把房卡交给伍苇后, 心里很挣扎。职场上的人有多种定位,靠能力, 靠父母庇荫, 靠身体, 靠各种能够攥住的利益关系。伍苇这种依靠男女关系挣扎定位的女人,她见得多了,不鄙视也不仰望, 只在工作中能用就用,大家合作愉快。   她也不是一个碎嘴的人,作为一个职业管理人, 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可她对欧阳北有点儿想法, 这份工作还能给她在遇见他的机会,同时, 伍苇也把她得罪惨了。   两人第一次见面, 她就看穿了她眼睛里的恐慌和虚弱, 这是一个太年轻的女人了, 不懂得隐藏自己。她也听明白了她的承诺, 大概是一年后自动让位,交换她闭嘴不提欧阳北的事情。   陈晓头一回想搞死一个女人,于是追着邱明俊出去, 说了自己徒步进山的经过,包括中间关于欧阳北的部分。邱明俊听了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暗骂了一句那娘们居然敢骗我,然后就有了今天晚上的一切。   林琳那边来了电话催促,说招待的三个客人太丧病了,她下面的姑娘不乐意,要加钱。   客人里有一个特别喜欢白皮肤和大胸部的人,邱明俊感觉被愚弄后想直接拿伍苇来用。徐总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拗不过也就算了,只看姑娘自己的领悟和造化。   陈晓也想核实一下伍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就没出声提醒。可中间喝酒的时候邱明俊大概是被哄高兴,又变了主意要自己留着用。他这边一变,林琳那边就得现去找个胸大的补起来,自然不乐意了,加钱是肯定的事情。   她满口答应了林琳的要求,又急匆匆地向远在海城的邱明松汇报现场情况。   邱明松是邱家的大儿子,和邱明俊比起来才算是正经像样的继承人,做事老道稳重。他疑惑道,“你是说伍苇?那个临时提拔起来的副总?又关她什么事了?”   “是的。小邱总大概是——”陈晓小声向他解释了前因后果。   这事有点伤公司体面,毕竟这样的正规企业,不是出不起钱找专业的相关人员,让自家的员工搞这个,说出去都丢人。   “这狗东西老毛病又犯了。”邱明松咒骂了一句,“你先安排着,多少钱都同意了。我马上去杭城收拾他,到底还懂不懂轻重了?”   “还有——”他在挂电话前交待道,“陈晓,我派你去杭城,名义上是助理,但实际上是要掌控全局。以后类似这种伤害公司形象的事情,你一定要立即阻止,否则就是失职。”   “我明白了,没有下一次。”   这次是她小小的私心,结果虽然有点失望,但又别有一番滋味。   忙乱一通后,终于把所有人都安抚到位,邱明松那边的电话又来了。   这一次不如刚才的平和,反而带了几分肃杀之气,他道,“陈晓,你马上带人去我给你发的定位的位置。明俊和那个伍苇出了车祸,酒驾,伤情不明,欧阳北在现场——”   邱明松没有向陈晓解释过欧阳北的存在,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底细,补充道,“他是我二弟,和明俊一直不对付,你立刻赶过去看着。我现在已经从海城出发,大概三个小时就能到。这中间请你务必保证明俊的安全——”   他隐藏了自家母子四人和欧阳北之间的龌蹉,但又怕陈晓听不懂,再一次强调,“公司的事情暂由老徐全权负责,你一定要保证他是活的。”   陈晓知道事情有点严重了,这两个应该早就在楼上客房翻云覆雨的人,居然在距离会所十公里远的地方出了车祸?而远在海城的邱明松叮嘱她的,却是因为欧阳北在,所以要保证邱明俊是活的。这事儿要处理不好,接下去她将要面临的可能不仅仅是邱家的责难。她立刻叫了会所的两个保安开车,奔赴现场。   她到的时候,车祸路段已经被前后两个警车封锁起来,前后高倍的大灯将这一片照得雪亮。路边的一大片围栏被冲撞开,田地被拉开一道口子。邱明俊那辆昂贵的超跑斜斜地载在泥地中,几个警察正围着它做勘验。不知道到底开了多快的速度,才造成这么惨烈的后果。   伍苇披着一件男士的外套坐在田埂上,满头满脸的泥泞和血痕,看起来很狼狈。欧阳北站在不远处跟几个警察说话,又有另外几个穿白衣服的医生在帮着警察将邱明俊从车里抬出来。   陈晓走向过去,被封路的警察拦住了,她马上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和证件,这才被放进去。   她冲欧阳北点点头,道,“欧阳,又见面了。”   欧阳北也对她点点头,道,“巧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小邱总那边——”   “暂时还活着,就是失血太多,胸口有骨折,脑袋可能被撞击到了,现在还昏迷着。”欧阳北冷静道,“得去医院做详细检查才能确定伤情。”   欧阳北和邱家的矛盾很大,但显然一切的处置措施都很完善,警察来得很快,基本上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邱明松却是如临大敌,在防什么?   “我去找伍苇说话——”   “别。”欧阳北阻止道,“她现在整个人还是晕乎的,不清醒。警察说了,得带回去统一问话,包括你、我、现场的所有的人。”   陈晓脑子转得很快,马上意识到这事关乎公司和领导形象,冲他偏头道,“咱们边儿说两句。”   欧阳北和她走一边去,她道,“今天晚上本来是商务宴请,多的就别说了,就说是咱们公司内部聚餐。我会告知徐总和其它人不说话,伍苇那边——”   “我知道。”欧阳北很不客气道,“已经交代过伍苇了,这是私人事务,尽量不影响公司。”   陈晓怔了一下,怎么他这口气听起来已经知道了今晚的龌蹉,可不仅完全不生气反而很维护的样子,道,“欧阳,伍苇她——”   欧阳北一个眼刀杀过来,道,“我和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就向警察说多少,其它的少管。”   伍苇坐了很久,脑子里不断背诵欧阳北告诉他的每一句话。直到邱明俊被搬上救护车带走后,才有警察来让她上车。警察有意识地将她和其他人分开,她只好眼巴巴看着欧阳北载着陈晓跟在警车后面。   一整夜的忙活,到警察局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她又累又饿,可居然就直接被带去单独问话了。   “讲一下今天晚上的事情。”问询的女警亲切地问了姓名年龄籍贯后,开始正经提问。   她吞了吞口水,“可以给一杯水吗?我今天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又累又饿。”   水上来,她一口喝干,手还是继续发抖。   “可以说了。”女警拿开了水杯。   “邱总说今天晚上安排了吃饭,所以带我、陈助理还有徐总来了会所。”她慢慢道,“大家都喝了点酒,邱总也醉了。陈助理开了一个房间,把房卡给我让我带他去休息,但他拉着我要——”她没说得下去,深吸一口气,“他可能以为我是女招待,所以把我按在沙发上。”   女警记录着,示意她继续。   “我挣扎不动,就说带他去我家。”她怯生生看一眼女警,“说只要去我家就可以,我不喜欢在外面。”   “为什么要回家?”女警发问。   伍苇艰难道,“权宜之计,我体力抗不过只有骗他的。”   “好,继续。”   “刚开始是我在开车,因为喝的酒少。我开的一百二,可他说太慢了,想自己开。”她又看一眼女警,“半路咱们就换过来了,可他醉得实在太厉害,所以我很害怕,没想到果然就撞车了。”   说完了她就开始掉眼泪,一抽一抽的,又要憋但憋不住的样子。   女警完全没有被她的情绪感染,冷静道,“只是这样吗?”   伍苇点头,“是啊,全部经过就这样的。”   女警皱眉,并不满意她的陈述,闪避了很多关键问题,提供的信息也有限,道,“这样,现在我问,你回答。”   “好的。”   “你和邱明俊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是公司的新老总,我是他下属,纯工作关系。我大概是在三个多月前进的公司,一个月前才认识的他,中间还请了一次长假,其实不是很熟悉——”   “回答问题就好了,多余的话不要说。”   “好的。”   “你和欧阳北什么关系?”   伍苇两手紧张地抓着身上的小裙子,不敢看女警也不敢回答。   女警敲了敲桌面,“不要回避问题。以及,欧阳北为什么会在现场?”   她深深地垂下头,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欧阳北告诉她,事情已经成现在这样了,想要隐瞒全部事实是不可能的,只能将可以见人的部分摊开给大家看。这就意味着她的身份将彻底在邱家人面前曝光,可这是百分百的事情,她现在没有退路。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欧阳北还骂了她,“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蠢呢?什么计划安排都没有,就这么随意出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老子问你那么多次为啥要去上班,你有一句实话吗?邱明俊没名堂,但他是于红莲的心肝宝贝,在他妈眼里就是你这个狐狸精带坏他的。要再查到你爸的事情,她认定了你是故意的——”   “我只想要证据。”她虚弱道。她知道自己蠢,可导致自己家庭破碎,害了自己姐姐一辈子的人就在眼前。   欧阳北说,“这样,你就是我女朋友——”   伍苇当时的表情一言难尽,这家伙,破产打击太大疯了吗?可心里隐约有点感激,如果邱家人真的迁怒,大概会考虑到他的存在稍微忍一忍。   可他就是这么说的,还让她一个字都别错,所以她抬头无辜地看着女警,道,“欧阳北是我男朋友,我们之前吵架闹矛盾了。我想让他跟我一起来吃饭,他没同意。我不高兴,所以就发了穿这个比较暴露的裙子的照片给他,想刺激他来找我。”   “既然是男女朋友关系,为什么要隐瞒?”女警死盯着她。   伍苇咬唇,其实个人也觉得他很神经病,但还是老老实实说,“他和邱明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不好。他说邱总爱抢他的东西,特别是女人,所以欧阳不让我在公司说,怕招他注意了我没好日子——”   果然,她回答之后,女警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眼睛有点动容了。此等豪门大八卦,涉及了同父异母,抢女人什么的,最狗血市井热闹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伍苇觉得欧阳北说的是真话,他和邱明俊的关系,就是那么的畸形和变态。 第26章 走向不明   伍苇做完第一次笔录,女警拿着资料出去了。她实在撑不住了, 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因为太累, 环境不好, 整个睡眠都是在做恶梦, 各种莫名的怪兽在追她,吓得她满头大汗。   没一会儿, 女警回来将她拍醒。她迷惘地张开眼睛, 道, “完了吗?是不是可以走了?”   女警道,“不是,还得再做一次。”   这应该是拿到了欧阳北和陈晓的笔录, 进行对比后对照询问了。   “你和欧阳北是怎么认识的?”   果然,现在开始重新核实具体的关系和信息了。   伍苇憋了一下,揉揉眼睛, 破罐子破摔道, “今天晚上遇到这个事情我也挺害怕的,还很麻烦。我就把所有事情都摊开了给你们说了吧, 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女警点点头,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我一开始就这样的, 就是心里觉得不舒服。”她皱眉, 开始了最后的坦诚布公, 也就是欧阳北所谓的自揭身份,“大概一年多前吧,我爸和我姐出了车祸。我爸死了, 我姐植物人了,奶奶没了儿子不能没了钱,所以把着我爸的遗产不给姐姐看病。我妈到处借钱都不够,我正好大学毕业了,就想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就来了杭城。”   女警怔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是这样的。   “我运气比较好,找了工作没多久就遇上了欧阳北。你也看见了,他年轻,长得帅,真有钱,而且对我挺大方的。他说我上班也挣不了多少钱,干脆别上了,专心照顾他,他每个月固定有几万块钱,偶尔还会给送礼物。我就同意了,咱俩就谈上了,而且上个月也才给了我一个房子,我对他挺满意的。”伍苇玩着自己的手指,“我以前没谈过恋爱,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   “可这样过了好几个月,呆家里不好玩,我就偷偷出去找了个工作打发时间,没想到正好去的就是他家的公司。你也知道,他姓欧阳不姓邱,我就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伍苇扁了下嘴巴,“结果被他在公司抓个正着,他很生气,正好他也在和邱明俊干仗,就把我推出去当个副总。”   “我就一学跳舞的,哪里会做副总?”伍苇摇头,“可他不管,说让我去公司帮他看家,免得以后分遗产的时候吃亏。结果没想到老董事长突然生病了,然后董事长夫人马上发动,冻结了他的干股和分红什么的,现在就穷了。”   女警点头,“有钱人也不容易。”   “他遭难了,我没走,愿意陪着他。他觉得我人不错,可以共患难什么的——”这些都是欧阳北编出来的鬼话,可不知为什么,她说着说着自己就红了眼圈,觉得自己有些小心思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最后被说出来当成了取信于人的话,“谁知道会遇上邱明俊这个死变态——”   “那么陈晓——”   “欧阳被踢出公司后,我陪他徒步进山散心,正好和陈晓一路,是这样的认识的。没想到她后来被派过来做我的助手,这实在太巧了。”伍苇看着女警,“还有想要问的吗?我都说完了——”   “对了,还有就是我本来以为欧阳生我气不会来会所找我,所以我骗邱明俊跟我回家,主要是想着他要是在家里肯定能保护我。”她睁大了眼睛,“邱明俊没我男朋友好看,我肯定不会喜欢他的。”   “你和邱明俊在车上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争执,有没有争抢方向盘?”女警牢牢看着她的眼睛。   伍苇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一点闪避,她道,“没有。”   第二次问话结束后,伍苇还是没有被放出去,她心里十分的焦躁,不懂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又等了约莫一个小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她整个人已经这么脏兮兮整晚上了,全身都在叫嚣着不舒服。   女警又来了,显然她也陪着熬了一宿,道,“还有几个问题。”   伍苇彻底没脾气了,道,“警察同志,你们到底怀疑我什么,能直接说吗?这样一次两次三次的,我很害怕。是不是邱明俊出什么事情了?没救过来还是死了,是不是他们家有权有势要收拾我?明明就是他自己仗着有钱欺负人,关我什么事?”   “别胡思乱想,都是依法办事。”   她红着眼圈,用力揉眼睛,“那你问啊。”   “你在坐车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车里的行车记录议。”   伍苇明显愣了一下,她偏头想了很久,指甲几乎陷入肉里。   欧阳北说,行车记录仪他先拿着,这个东西有用。现在暂时不告诉警察,等他那边搞定了,原原本本帮她。他说这种录音只算是旁证,钉不死邱明俊,反而打草惊蛇,得等到找到更好的证据,比如说肇事的车。她被说服了,所以此刻犹犹豫豫道,“应该没有吧?我怎么不记得有见到?”   “确定没有?”   “第一次和他们一起吃饭,我很紧张的。而且邱明俊让我穿成那个样子,明显不怀好意,所以就没仔细看——”   “知道他不怀好意还去?”   “就是生气,想让欧阳北吃醋。你也是女人,这点应该能理解吧?”伍苇也不隐藏自己的脾气了,烦躁道,“我现在这样已经很配合了,一晚上没睡觉没吃东西,绞尽脑汁,到底还要怎么样?”   “行了,以后如果有需要,会再联系你的。”   终于放过了她。   伍苇慢吞吞走出警察局,欧阳北站在车前等她,一见她那狼狈的样子就乐了。她瞪他一眼去拉车门,没想到坐在驾驶位上的居然是王文远。   她诧异地看看他,再看看径直走向后座的欧阳北,莫名道,“王文远,你不是去海城上班了吗?”   王文远还是那么死板,视线避开她的胸,“你这边出事了,老板也没什么可以用的人,我暂时回来帮个忙。”   她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坐上车,正要松口气,欧阳北突然俯身道,“邱明松来了——”   邱明松是邱家的长子,行业新闻里经常出现的所谓邱家继承人,被严格培养和训练的所谓精英。伍苇知道他的存在,但没见过真人,好奇地偏头去看。   一个极高大的男人沉着脸从警察局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律师模样的男人和抱着大堆文件盒的陈晓。旁边另有一个穿制服的中年男子跟他说话,他不断点着头,最后两人握了握手,分开了。   欧阳北摇下车窗,伸手拍了拍车门。   他听见声音后走过来,站定后客气道,“老二,这次要谢谢你报警及时,不然老小就真的危险了。”   “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客气。”欧阳北也不下车,反而靠着座椅背,道,“就跟老爸说的那样,一家人总要齐心才好,对不对?”   邱明松点点头,视线扫过车里的伍苇的时候顿了一下,眼睛眯了眯。   伍苇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这些人什么毛病,怎么看到她都那种反应?   他慢慢挪开视线,道,“既然正经有了女朋友,就该带回去给爸爸看。他现在最操心的就是你的事,一心想要看到你结婚成家生子,你不要老是惹他生气。”   “我尽量。”欧阳北回道,“不过这事儿我一个人做不到主,你得让阿姨高抬贵手。啊,对了,还有老小,别老是没个够,我什么好的都想抢过去玩。以前那些随便玩玩的也就算了,这个——”他伸手拦住伍苇向车窗捞了捞,让他看得更清楚,“这个是我好不容易找着的正经女朋友,专门藏起来的,结果又被他翻出来看上了。你等他在医院醒了,好好告诉他别TM乱伸爪子。”   “我会管教他。”邱明松点点头,“你也别老是去招他。”   “老大,你这话就不对了。”欧阳北不耐烦道,“昨儿怎么回事笔录里写得清清楚楚,你要再有什么不了解的,问下你后面那个狗腿子。她是怎么帮着邱明俊搞我女朋友的?当我眼瞎?”   陈晓脸白了一下,低头不说话。   伍苇手抓着欧阳北的胳膊,贴得他更紧了。   “这事儿我会好好了解,该道歉的道歉。”邱明松道,“我这边还忙,就先走了,你记得回去看爸爸。”   “不劳你操心。”   寒暄完毕,邱明松领着自己的人上另一边等候的车。   伍苇刚才被邱明松的眼睛看得发毛,心虚道,“他很可怕的样子。”   欧阳北笑一笑没说什么,道,“文远,开车。”   车行到半路上,伍苇看着外面车来车往,阳光温暖刺眼,突然泪流满面。她双手捂住脸,哭出声音,怎么都忍不住了。以前在欧阳北面前,她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他看见自己丢脸的表现,可现在她好像被剥掉了保护壳可以肆意,抱着他的胳膊张口就咬。   欧阳北也不挣扎,任她将自己咬出血,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她咬了一会儿,逐渐停下来才,他道,“你是狗变的吗?就会咬人了?”   她松开嘴巴,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他,认真道,“欧阳,我就相信你。现在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可一定要帮我把邱明俊——”   他伸手摸一下她粉嫩的嘴唇,“信我就闭嘴。”   她听话地闭嘴了,可欲言又止。她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王文远在也开不了口。   “想说什么就说,文远也不是外人。”欧阳北懒洋洋道。   她道,“警察在问行车记录仪的事情。”   “你放心,没事的。”他平淡道,这玩意可是他一个不大不小的筹码,虽然不能和眼前的女人比,但却可以让他走几步自己想走的棋。   “你就不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他偏头,“你怕?”   伍苇垂头,“我不怕,我就是——”   “不怕?”欧阳伸手捏着她下巴,果然只有迷惘和不甘心,没有恐惧,“还真是个傻大胆。邱家人不讲道理的,肯定认为你故意引着他酒后开车,恨死你了,连带着更恨我。”   “明明是他想——”伍苇顿住了,想起欧阳北的暴脾气,要知道自己被他吃了豆腐,肯定不高兴,道,“是他不要脸,怎么还怪我?”   “不然呢?要讲理了,还能姓邱吗?”欧阳北冷笑着摇头,“不过也没办法了,实话实说,反正你是我女人,他邱明俊又要来抢,我自然找老头算账去。”   一听这话就知道很有故事,但她现在自顾不暇,没功夫多问。   “回去好好休息,班就暂时别上了。事情闹成这个样子,邱明松一个人兜不住,指不定哪天就撺掇老头子来让我结婚,我就还得带你回去见见人。”欧阳北的叹口气,想一想又道,“我这个年纪,也确实该找个女人结婚了。”   伍苇不接腔,王文远在后视镜里扫她一眼,又默默地转开。没来由的,她觉得这事有点没完没了。 第27章 药丸   邱明松坐在车上沉默地翻看律师复印出来的笔录,将几个人的全部证词看完后道, “行车记录仪一直没找到, 是吧?”   陈晓点头, “没有。”   他笑了一下, 肯定道,“被欧阳拿走了。”   陈晓正经上班族而已, 虽然公司高层难免会卷入老板家庭成员之间的纠葛, 但她的原则一向是业绩说话, 不偏不倚。她没有回应邱明松的话,也不想听太多,一副明哲保身的状态。   他偏头对律师小声说了几句, 最后道,“明俊现在还没醒,等他醒了看怎么说。要是那个女人在搞鬼, 欧阳也偏袒不了她。”   只一句话, 可心偏得没边了。   在陈晓看来,伍苇也不过就是个靠美貌占点男人便宜的女人, 还不敢故意做什么手脚。邱明俊这样的富二代, 看上一个女人, 知道被别的男人抢先后恼羞成怒之下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她这样想着, 惊觉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 暗暗有点后悔。   车子抵达医院后,主治医生早就等着了,邱明松迫不及待过去了解情况。   陈晓和律师都避嫌, 没跟着去。她看律师一脸平平无奇的表情,道,“你倒是不好奇。”   律师笑笑,“这样的事多了去,没什么奇怪的。”   “照你说,是怎么回事?”   他道,“能怎么回事?酒后飙车,女人面前显摆能耐呗,也不是头一回了。”   “看来你处理过好几回了吧?”她摇头,“我这才上班没几天就遇上这样的事情,前途堪忧啊。”   “你放心,邱总不小气,跟他干钱途大大地有。”律师很直爽,大概看她是邱明松带来的自己人,说话就没什么伪装,“就一点不好,护短,在他面前千万别说他家人不好。”   “错的都是别人,他没错?”陈晓算是看出来了。   “差不多就这意思吧。”律师摸了名片出来递给她,“我是周炜先,这是我名片,以后多照顾。”   陈晓伸手接了,抱歉道,“走得急,没带名片。这样,我给你打个电话,你存一下我的号。我叫陈晓——”   要按这个说法,伍苇还真是被恨上了,也许连欧阳北都要跟着遭殃。陈晓的心又沉了几分,只觉得这是一个大漩涡,沾边的人都得跟着掉进去。   邱明松急匆匆和主治见了面,那边给的情况特别不好。邱明俊肋骨断了三根,骨头扎肺里去了,这部分已经手术进行处理了,没有大碍;更麻烦的是他脑袋被撞了,内部有淤血压住了血管,现在都还没醒。如果三天内醒不过来,后期就真不好说了。   他也是对这个最小的弟弟没办法,在父母面前看起来乖乖的,可一被欧阳北刺激就变了个人样。这么多年来被整了无数回,就没学乖过。可母亲于红莲还是最爱他,要知道他被一个女人给牵连成这样,只怕又要生好大的气,闹得天翻地覆了。   老头子现在刚抢救回来,正在恢复中,对于红莲用雷霆之力将欧阳北踢出去本来就有点意见,这要再一闹起来,没法收拾。去年老小车祸的事情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摆平,老头子虽然不知道有人命在,但还是气得没法,早早就放话说如果他还是这么不像话,家里一分钱也别想。私下于红莲虽然有很多抱怨,但明着也不敢说什么,所以这次的事情能瞒就瞒住。   他站在ICU门口看着鼻青脸肿的弟弟,不确定欧阳北拿走了行车记录仪是为什么。他心思多,生怕里面有对自己人不利的东西,所以警察说没找到记录仪,他也就顺势说车里没装,虽然警方明显不相信。能怎么办呢,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真的是有情况,欧阳收了那东西早晚是要找过来讨价还价的。   邱家有四个儿子,姓邱的三个分别排一二三,欧阳北还是排行老二,说起来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典故。按照邱老头子的意思,几个儿子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都是他的血脉,最好能统一排行增加亲密度。老大出生两年后,两个老二差不多月份怀上,生也是一个前一天一个后一天。欧阳北是正经的老二,邱明方按理该排三,可以他妈于红莲要强,不愿意这样排,所以还是让自己的儿子做了小老二。两个老二因为这个原因互相仇视,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跟仇人一样,几乎不说话不交流。   大人造的孽,全在小孩子身上体现仇恨了。   于红莲生的三个儿子,各有安排。老大是要接班的,所以学的是商,对他既严格又宽容;老二是要照顾家人身体的,所以学的是医;老三最小,负责逗父母开心和缓气氛。她对老大寄予厚望,但关系仿佛上下级;对老二有点歉疚,只听得进去他的话;对老小无限制宠爱,什么要求都能满足。   邱明松想了很久,拨打了邱明方的电话,那边接起来很快,他道,“老小现在还没醒,虽然暂时没生命危险,但后期不好说。我还是想把他转到你们医院去,你给安排一下。”   “可以。”   “还有,我把笔录传给你,你仔细看看。这事儿我不确定欧阳有没有动手脚,但多想想总是没错的。你回去好好跟妈说说,老头子现在心里还是有他的位置,不能太鲁莽了。既然他承认了那女人是他正经女朋友,不如就推他一把好了。他现在处境不好,只能在结婚这个事情上头做文章来搞钱。你让妈这次别搞鬼,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干不了啥——”   邱家的老董事长邱永晋,这十来年对欧阳北的叛逆束手无策,这次发病后更是发狠不管他了,除非他乖乖结婚生子过踏实的生活。邱家的规矩,儿子结婚算成家,才意思意思分点股份供家庭生活。   邱明松想,既然他那么不老实,总是在女人身上做文章让老小栽跟头,他也让他在女人身上栽一次好了。伍苇是个很好的对象,虽然目前看起来被欧阳北完全控制,但女人的心总是比较脆弱。   “好吧,我这边没问题。”   挂了电话后,邱明松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一家人原本不必搞成这样的。   欧阳北带伍苇去医院检查身体,脱开衣服,从肩膀到下腹,被安全带勒出一大片的乌青来。心脏和肋骨也隐约在痛,除此外就是四肢的挫伤和脑袋上撞出来的一个大包。全都算轻伤,不用住院,略做处理后回家休息就可以了。   “还真是命大!”欧阳北也是佩服,对比邱明俊的凄惨,她简直是神仙护体了。   从医院出来后,欧阳北就把王文远打发回海城了,连伍苇想跟他单独聚餐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有。   “应该感谢感谢王文远的,人家大老远跑来帮忙。”伍苇自觉和欧阳北是一伙的,已经有了革命友情,说话不自觉就随便很多了,“太辛苦了,休息一天再走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吧?”   反正欧阳北已经没钱了,也没啥重要的事情让人家忙碌,她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至于她自己,现在完全不想去公司点卯了。那破公司是邱家的,爱破产就破产吧,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忙着呢。”欧阳北从厨房里端出一锅颜色不明的汤来,“不用你替他操心。”   伍苇看着那锅子汤变了脸。   这欧阳北把人打发走后,自己优哉游哉地窝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并且借口帮她养伤捣鼓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让她吃。她估摸着这人是捏着东西等邱家人来跟他讲价,在她这儿消遣时间的,而且十分沉得住气的样子。   “喝吧。”欧阳北将汤锅给她,“补补你的气血,顺便再补补脑子,看以后还会不会赶出这种傻叉事情来。”   她看汤里似乎还有沉浮着猪脑模样的东西,差点吐出来了。   幸而手机响了,她马上拿起来道,“罗薇电话,我去接——”   真是个救命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很惊奇道,“伍苇,徐总让我转告你,让你好好在家里休息,不要担心公司的事情。你爱休息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工资照发。”   四海公司不做房地产,改做慈善行业了。   伍苇摇着头,不知道这是邱家的安排,还是徐总自己心里过不去的补偿。   转达完成后,罗薇很八卦地问,“发生什么了,怎么好事全落你身上了?”   好事?她苦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好事?”罗薇怪叫,“你现在已经成本公司年度传奇了,好吗?两月转正直接副总,两个太子爷抢着提拔你,集团总亲自给你挑的助理,现在还亲切关怀不干事干拿钱。”她深深叹一口气,“要是你哪天入主邱家成了咱们的老板娘,我也不稀奇了。只是啊,到那个时候你千万别忘了我那个行政经理的位置,知道吗?”   “不说行政经理了,副总的位置直接给你,让你也传奇一把。”伍苇拿着手机看在厨房里折腾什么的欧阳北,道,“不和你扯了,我这边还有事。”   接完电话后,伍苇还是没逃得掉,被欧阳北拉回去硬塞了一碗汤,“喝吧,别浪费了我忙一上午。”   伍苇真是害怕他这样的好态度,自从那天说过类似结婚的话后,他整个人画风都变得很奇怪了。   譬如说他闲的时候会上下打量她,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说起来吧,你也算是家庭清白。”   伍苇心惊胆战,不,小市民阶层,家庭环境重男轻女,父母离婚不完整,算不上标准传统的清白家庭。   或者来上一句,“会做饭,也还算好吃。”   她只能把饭菜做熟而已。   “把我伺候得也还挺舒坦的。”   伍苇差点没哭出来,她那三板斧都是跟那妈妈桑学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现在两人相处久了,都使得差不多快露馅了。   “性情温顺,有些小把戏,但也不过分。”   这是实力碾压她,说她不敢反抗。   “至于智商低这点倒不必纠结了,我这边有富余的给你补充。”欧阳北越说越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了。   这就有点过分了,不带这么鄙视人的。   欧阳北自得其乐,没想到越这样伍苇越害怕。她喝掉汤,偷偷摸摸去房间给王文远的小号发短信,“你说老板在发什么神经病?为什么总说结婚的事情?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是。”短信回得很直接,没有丝毫遮掩,“终于发现了?还不算太迟钝。”   伍苇其实在那天就有点预感,但一方面是不敢相信,另一方面是自觉老板想用她假结婚应付什么问题。可她就一普通人,在打探邱明俊身份和求车祸真相这件事情上已经用掉了全部的勇气,再不敢深入虎穴了。   “和谁?”她颤抖着发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很简单的一个回复,“你。”   她脸发白,心乱跳,“为什么?”   “哦,你们是战友了,天然的盟军。”   她眼睛盯在战友两个字上,开始有点后怕了,她这是掉人家坑里去了?   “结婚有什么好处吗?”邱家分明就是一狼窝,她才不要去把自己搞脏了。   对面回过来几个字,“有借口找生活费,他现在身上没钱的。邱家同意给结婚成家的儿子一点股份做生活费——”   伍苇难以置信,果然已经落魄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会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吧?”她反问道。   “戏不真,怎么让人相信?老板破产了,当然要到处抓钱,结婚也是一条路啊。”   她这边还在消化这个消息的时候,欧阳北那边走过来,摇着手机对她道,“明儿跟我去海城吧,老头子想见见你。”   药丸!邱家人不是说很强悍的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妥协了?起码至少应该再坚持一段时间吧? 第28章 合作共赢   伍苇又失眠了,这次她不敢翻身, 只瞪着眼睛看黑夜里不知名的某处。她的人生, 从她为了钱鼓起勇气走向灯红酒绿的时候就不一样的。   一年前, 她对自己的期待是毕业后就算当不成专业的舞蹈演员, 那么去当一个舞蹈老师也是好的,至少可以无忧无虑地教小孩子们跳舞。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变得她看不清楚未来, 只希望自己能够亲眼看到那个该死的人被关起来。   “睡吧。”欧阳北迷迷糊糊说了一句话。   她不敢吱声, 怕泄露自己的感情。   他翻身,手滑到她腰上,摸了摸, 道,“你放心,那家伙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她咬着床单, 往后贴了贴, 紧紧缩在他怀里。   “咱们结婚,从老头子那里弄到的钱都给你。”   伍苇憋不住了, 道, “欧阳, 结婚这种事情, 不好做生意的吧?”   “跟谁结不是结呢?不就是比咱们现在的合同多一个本本吗?”他干脆压到她身上, 七手八脚去扯她的裤子,“其他人有像我这样深、入地了解过你吗?其他人有咱们这么深厚的战友情吗?”   MB,说两句话就不正经了。   “再说了, 你要不就近监督,我怎么帮你报仇呢?这是合作共赢,懂不?”   “那你为什么找我?”   欧阳北已经不管不顾地动了起来,听见她的问话,沉沉地笑起来,“不找你找谁?”   伍苇默认了结婚的事实,但心里也知道,他选自己做结婚对象,战友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好控制。   邱明松安排好邱明俊转院的事情后,自己提前回了海城。家里于红莲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恼火得不行,必须要他这个老大给个说法。他只好马不停蹄回老宅安抚自家老佛爷,免得她急怒之下又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现在家里关系紧绷,老头子本来就不太高兴,还是不能贸然行动。   “到底怎么回事?”于红莲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偏瘦的脸上满是皱纹,眉心一道竖纹,让整张脸显得刻薄,“他已经答应过我不会再喝酒开车,怎么又犯毛病了?这事还是不能给你爸说,糟心。”   邱明松将伍苇的简历推过去,这是从公司的档案库里找到最全的东西。   她抄过去看了一下,丢在桌子上,“这种烂大街的玩意有什么用?她的家庭情况呢?全找到没有?是不是欧阳北用她来设的套?”   “还得再等一等,今天下午应该可以。”   “下午?”于红莲烦躁道,“那王八蛋直接给你爸说要结婚,你爸屁颠屁颠就同意了,让马上带人来海城看。就刚才,他还给我打电话交待,要请亲戚朋友人吃饭宣布这个好消息。结果,你这边都不知道人家是什么路数。这要是老小是被他们设套害了的呢?要这是欧阳北那王八蛋做的局呢?咱们就认了这个亏?还有,以后出门,带几个人跟着,天天这样到处晃荡,出事了怎么办?”   邱明松无奈道,“妈,没有证据,这都是你自家想的。”   “怎么没有?”于红莲拍着桌子,“从口供上就看得出来,她就是个出来卖的,肯定是那小杂种给她使劲让她捣乱了。”   邱明松更无奈了,欧阳北这人包养个把女人从来都是昭告天下,不会偷偷摸摸。如果这一次真是保养,未免也太费心了点。考虑到伍苇的那个长相,他其实相信口供上说的,两人算是正经谈恋爱。再说了,老小去招惹欧阳北的女人也不是头一回,人好不容易遇上个心爱的女人,藏起来也是正常。   “所以我的意思是,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不如就把他们绑在一起,放松他们的警惕。”邱明松道,“欧阳拿了行车记录仪,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还不知道,得想办法搞到这个。就算是搞不到,也要把伍苇的嘴巴撬开——”   “真是见了鬼了。”于红莲道,“结婚多麻烦,老头子就等着结婚给他东西。好不容易抓了他一个把柄,把公司里他的人都清理干净,又来?”   她其实对邱老董事长那一套很不以为然,什么结婚就给股份,她恨不得欧阳北一辈子没姻缘。前前后后,她出手搞黄的也有好几次了,人家女方一见男方家庭复杂基本上就打退堂鼓了。哪里知道居然莫名其妙冒出来个伍苇!   “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邱明松只得耐心劝她,“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他最多也就是挣扎一下,改变不了局面的。这么多年爸对他也绝望了,就算要留什么给他的只保证饿不死而已。这次咱们行动,爸虽然不高兴但不也默认了吗?所以该让的时候稍微让一点,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也是邱明松奇怪的地方,要说老头子有多喜欢欧阳也太不上,毕竟他们出手搞他的时候他从来不阻止;可要说有多喜欢更算不上,因为他从来不主动为他的前程安排和培养,甚至还有些避讳。他隐约探知了这种复杂的情绪,利用了好几回,这次于红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踢开,也正中了这个心理。   “怎么就不知道还藏了个伍苇在后头?”于红莲还是不依不饶道,“你爸那老头子鬼鬼祟祟的,谁知道心里想的什么?!”她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也行,我就看他到底还有什么能耐。”   邱明松知道于红莲这是同意了自己的意见,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家里,老头子最难讨好,老妈最难说服,大半的功夫都得花在她身上。   “那我就去做了,妈你就在家里等着,我随时和你通报老小的情况。”   于红莲满脸生气,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邱明松安抚完后,立刻给律师周炜先打了个电话,“怎么样?伍苇的资料找到了吗?”   周炜先在四海的老总办公室里等着自己下面的人传资料,道,“找到了,正在传真过来。你稍微等一下,啊,好了——”   “你说。”   “伍苇的户籍上,户主是她妈妈伍安兰,只有这一个亲人。”   “她爸爸呢?”   “我正要说呢。父母离异了有十八年——”周炜先翻看了一下下面的东西,“有点不对,她爸好像是叫齐进。”   “齐进?”邱明松立刻有不好的预感。   “还有个双胞胎的姐姐,叫齐芦!”周炜先也有点无语了,“齐芦目前在屏山渡县城的医院,植物人昏迷有差不多一年了。”   果然如此!   邱明松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才是欧阳北真正给自己挖的深坑。这不是偷偷摸摸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这是正大光明明摆着的坑。   “炜先,你把档案收好,别让其他人知道了。”他叮嘱道,“特别是我妈和明方那边。”   他内心焦躁,担心这事儿被于红莲知道了闹起来,被欧阳北那边抓到了蛛丝马迹翻出来邱明俊闯祸的证据,侧面证实有人命官司在,就糟糕了。他现在可算是尝到了难过的滋味,公开也不是,继续帮忙隐瞒也不是,两头为难,而给他造成这个困境的,就是那个无法无天的老小。   “知道。”周炜先笑了笑,心知事情要麻烦起来了,他将文档对折起来,“我办事,你放心。”   挂了电话后,周炜先把东西收在自己的公文包里。陈晓正好推门进来,道,“传真好了?资料收到了吗?我这边已经安排好工作餐了,要不就凑合一顿?”   “收好了。”他笑一笑,“饭就不吃了,我得先去医院带小邱总回海城了,有机会我请你。”   “好吧,我也不耽搁你了。”陈晓对他印象不错,客气了两句。   周炜先走掉后,陈晓去徐总的办公桌上收拾东西,结果传真机又响动起来。   这机器是老总专用,使用几率小,偶尔会出毛病。刚才传真不过来,还让人来修了修,现在看来还是没修好,居然又刷刷吐出来好多东西。她站着等了一会儿,卷起那些资料准备丢垃圾桶里,结果露出来的是伍苇的照片。   陈晓想了想,打开看了起来。传真件是伍苇全家的户籍档案资料,死亡证明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她皱眉,这个伍苇的命还真是不好,从小父母离婚,爹死姐病,剩下一个妈得天天跑医院。她怔了怔,这样的人是缺钱的。   可邱家查人家的家底是什么意思,自家人酒驾搞出来的车祸居然真怪别人头上?没有道理的迁怒,就太不厚道了吧?   她把东西捏起来团在手里,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有点烦躁,干脆抓了一根烟出来抽。   罗薇敲门,探头进来道,“陈总助,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放在会客室里。”   她点点头,道,“客人已经走了,你看着分给大家吃吧。”   罗薇有点高兴,“行啊,给大家伙加餐了。”   “等一下——”陈晓开口招呼。   罗薇停下来,看着她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罗主管,伍副总以前一直在你手下办事,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她道。   罗薇想了一下,道,“背后讨论领导,这个不好吧?”   “那你说说她的优点呗。”   “漂亮,老实,好使唤,算不算?”罗薇笑道,“咱们行政部,你也知道的,塞了一堆大小姐来,使唤不动的。我就自己招了个人来帮忙,就是伍副总。她看起来娇滴滴的,其实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矫情。”   陈晓听了没说什么,“这么说起来,你很喜欢她了?”   “还行吧。”罗薇也老实,“跟别人就正经同事,下班后没啥交情;跟伍副总呢,她要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我考虑考虑还是会帮。大概就这样的程度,算喜欢吗?”   “当然,这已经是朋友的范畴了。”   罗薇哈哈一笑,“那希望我和陈总助也是朋友啦。”   “我们已经是了,一起嚼舌根了不是吗?”   等人出去后,陈晓才摸出手机来,翻到欧阳北的电话号码。当日他们交换的号码后,她好几次主动短信,对方没有回复;她不信邪,又直接拨打,明明是能通的,只是没接而已。她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根本不愿意搭理她。   她想了好一会儿,直接发短信,道,“邱总在查伍苇的户籍资料和家庭关系,父死母单亲亲姐植物人。”   多余的话不说了,她尽到道德的义务,良心上也能好过一点,就当是还了她给邱明俊打小报告的那个污点吧。   不料这次居然有了回复,很简单两个字,“多谢。”   陈晓看着这两个字苦笑,真是一场单相思,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   自作多情呀!   欧阳北拿着手机,碰了捧伍苇,道,“你老底被人翻出来了。”   伍苇一路上都在睡觉,迷迷糊糊道,“什么老底?”   “你爸你姐还有你妈妈的事情。”   她立刻就醒了,坐直了看他,“你是说邱家去搞我妈了?”   “看你急成什么样子了?邱家能蠢到马上去搞人?”他略有点嫌弃,“满头大汗的,快擦擦。”   伍苇摸出纸巾擦脸,“我就怕这个事,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一边忽悠好老头子了,一边暗地里找你茬。邱明松的手段,一向都这样的。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和邱家其他的神经病比起来,他还算是个正常人,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不会动手的。”再说了,他给他挖的这个坑,看他怎么跳下来。   “他要是直接把我弄死怎么办?”伍苇还是怕的。   “光天化日,你以为是演动作片呢?”欧阳北摇头。   “谁给你通风报信的呢?”   “你猜?”欧阳北侧头冲她笑一笑。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是陈晓。”   伍苇瞪大了眼睛,那爱打小报告的女人?立刻,她又恍然,那女人喜欢欧阳北,自然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她不看他,侧头高铁窗外逐渐出现的高楼大厦,距离海城站越来越近了。   这是一座雄城,承载了她的喜怒哀乐,她奔波了一年才碰到它的边。   “好好酝酿一下感情,怎么在知道你老底的人面前装什么都不知道。”欧阳北收了手机,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他看她满面愁容,伸手将她的脸掰过来,“记住我的话,合作共赢!”   他这是必胜的棋局,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除非邱家人狗急跳墙挑开所有的事情,否则他们就只能憋屈着,再不然,再一次铤而走险。只要他们一动,他就能抓到把柄。 第29章 替身   伍苇是在医院的特护病房见到邱永晋的真人,和新闻照片上精神健硕的摸样完全不同, 就是一个冷漠阴郁的老人而已。他头发花白, 身材偏瘦, 脸上没什么皱纹, 不笑得时候有点凶。特别是他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又直又尖, 能刺到人心里一样, 很不舒服。   她今天主要是来围观吃瓜, 给欧阳北摇旗呐喊的,所以站在他身后不吭声。   邱永晋正在看报纸,他摘下眼镜后, 随便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欧阳北坐过去,顺便拉她坐在自己身边。   邱明松亲自端了茶水过来,很和气的样子。   进医院之前, 邱明松带着自己的秘书就在门口等候, 见了欧阳北后亲自交代道,“明俊车祸的事情爸爸不知道, 这是没必要提的事情。呆会儿爸爸不问你们就别说, 免得多生事端, 其它的事情我会帮你们搞定。”   这就是他在示好了, 大概是在表明不会在两人的事情中做什么手脚, 不会阻碍两人结婚的事情,也请求两人不要说车祸的事情。   这是一桩买卖。   欧阳北心知肚明,但却又觉得有点好笑。他和伍苇的关系光明正大, 邱明俊却是犯了老头子的忌讳,这种明摆了吃亏的交易,谁同意谁傻叉。可他也不上脸,只点点头顾左右而言它,道,“你这个老大还是做得不容易,又要管公司的事情,还要管家里的事情。”   “应该的。”邱明松眼睛跳了一下,知道他没同意,心收得更紧了。   伍苇看两个人和和气气交锋,心却一抽一抽的。为了钱,必须跟自己不喜欢的人打交道,太痛苦了。   “爸,你看起来有精神多了。”欧阳北主动对轮椅上的人道,“现在缓过来了吧?肯定还能活一百岁。”   邱永晋淡淡将报纸丢在桌子上,既不像抱怨也不像骂人,“有你这种不孝子,能活到七十岁都谢天谢地了。你早就想气死我,然后一个人逍遥,是吧?”   “那哪能啊。于红莲肯定要让你长命百岁的——”他伸手揽着伍苇的肩膀往前靠了靠,“这是伍苇,我女朋友,学跳舞的。就是前段我让她做杭城那边的副总,上班还挺认真的,比我敬业多了。”   “你好。”伍苇干着嗓子道。   邱永晋这才抬眼看她,很明显地愣了愣,再看了两眼,这才点头道,“挺漂亮一小姑娘。”   “谢谢。”她虚弱地道谢,但不觉得对这样的人而言漂亮是什么好词。同时心里犯了嘀咕,怎么邱明松和老人家看见她的脸,都是那样的表情。   “现在我把人带回来给你看,怎么样?”欧阳北态度很轻松,“你要没意见,我就要开始筹备起来了。”   “结婚是大事,哪能随便?”邱永晋道,“你也别说风就是雨——”   果然是不反对。   伍苇其实是懵逼的,她被王文远指点,知道欧阳北和她结婚是想套点股份出来花,可邱家会这么简单就同意?不是说豪门都要长相漂亮、学历出众、家世相当还有精明能干的媳妇么,她大约只占了长相漂亮这一条,其余的全部不及格。一般稍好点的家庭,对孩子的对象都要挑挑拣拣,更不用说这样的大家庭了。为什么邱永晋表现得这么冷淡?   邱明松在旁边听着,插嘴道,“妈已经通知海城的亲朋了,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大家认识认识。”   安排得还挺快的。   “也行。”邱永晋点头,“等会我也回家,老在医院呆着难受死了。”   邱明松不敢同意,但也不能不同意。欧阳北却直接道,“你都要死了,还折腾什么呢?跑来跑去嫌自己命长吗?就医院呆着呗。不然真死了,又怪是我气的——”   伍苇清晰地看见邱明松眼角抽搐了两下,似乎是在忍耐。确实,欧阳北说话太没分寸了,死啊活的张口就来,老人家应该受不了这个的。   “小伍,我跟欧阳说两句话,你和明松去外面等等。”邱永晋直接吩咐。   伍苇马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爸爸,你保重身体,不要和欧阳生气。”邱明松叮嘱了一句,也跟着出去。   邱永晋道,“暂时还死不了的。”   这父子关系,搞到这么针锋相对,显然不是一天一日的功劳。   这个病房是非常齐整的套间,有客厅有厨卫有房间,所以两人是在外间的客厅等候的。   “吃水果。”邱明松招呼她坐在沙发上后,将果盘挪到她面前,“每次欧阳和爸爸见面就是世界大战,外人都要回避三丈。”   “是吗——”她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虚弱地回应。   “爸爸最看重的就是他,他脾气最倔最不听话,所以难免有摩擦——”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里面立刻传出来响亮的拍桌声。这才离开一分钟都不到,不知为什么又拍起桌子来了。   伍苇尴尬了一下,不猜测这到底是老头子在生气,还是欧阳北在闹脾气。   邱明松看她不自在,搭话道,“杭城分公司的事情,当时大家都不知道你和欧阳之间的关系。他在会上贸然让你做副总,徐总不同意,下面的人意见也很大,直接闹到爸爸面前来了。爸爸虽然勉强同意了,但还是很生气,电话里和他冲了几句,结果就病发了。”   这是要把脏水往她头上扣啊,黑锅背上了,一辈子都没法揭下来。她道,“这其实是个误会,我不知道欧阳和公司的关系,只是在家里呆得无聊了才去上班的。他那天也是突然发现了我瞒着他乱来,所以很生气乱说话的——”   “是吗?”   伍苇点头,“我也给欧阳说了,公司的事情都不懂的,当个行政专员就挺好。”   “这么说起来,都是欧阳在坚持了?”   对啊,都是你们自家人内斗,关外人什么事?   “那你对以后有什么计划吗?”邱明松很亲切地关怀道。   她正要回答,里面又传来隐约的声音,隐约有“你妈”“欧阳这个姓”“乱来”“活该”之类的词汇。她忙摇头道,“没有的。”   “别担心,他们吵吵就没事了,你们的事情爸爸不会有太大意见的。”他安慰道。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怎么说?   邱明松叹一口气,道,“这个事情说起来也是家丑,欧阳因为和爸爸斗气,从成年起就坚持要了一部分干股,开始从公司拿钱。他手散,这个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伍苇垂头,心里却在吐槽,她认识他才一年而已,这锅不该扣她头上。   “身边从来女人不断,也不是什么正经关系。喜欢了又是车又是房的,天南海北到处挥霍;不喜欢了就随便丢开,闹得满城风云。我妈想过要管一管,但身份不合适,越管越乱。”   她把玩着手指,不搭腔,不明白这人跟她讲这些有什么用。   “那些女人有的我爸见过,有的没见过,还有的把家里搞得一团糟。爸认为他这样脾气是要玩一辈子的,那就太糟糕了,所以我妈才趁这个机会仓促之间拿掉了他的干股,取消了分红,将他的人都收拾出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时候,你要理解——”   伍苇干笑一下,这人说话还挺客气的,其实这些事情和她没关系。   他见她好像不太懂的样子,道,“就为了这个事情,公司里面也是风波不断,连我爸醒过来也说了我妈一顿。”   话这么说,可把人全部身家给撸光了,用一顿连骂都不是的说就换了,再好不过的买卖。   “我妈的意思是,他也这么大了,不能继续浪荡下去。爸觉得有道理,就说东西先给他收起来,等他结婚了看,如果改好了再谈怎么分配。没想到——”他轻笑一声,“他马上就找了你来说要结婚。太巧了,是不是?”   也就是说,全家一致同意没收了欧阳北的钱,等他结婚看表现?这是什么神操作?欧阳北自己也配合?这根本就是把自家的祸害推出去害别人家的女儿,难怪不挑对象。再说了,已经被收回去的东西,还能还回来?以于红莲之前的雷霆手段,怎么可能!   伍苇脑仁痛,怪不得欧阳北说要用她来骗老头子钱;然后这个邱明松又巴巴地跑她面前来说什么她心里只有他,但他却是为了钱才和她在一起之类的屁话。   这人是在离间他们的关系。   邱明松说了这么多,伍苇一句也没吭,有点失望。   “你家里知道你和欧阳的事情吗?”他转了个方向。   伍苇摇头,干巴巴道,“我妈身体不好,不能刺激的。欧阳说等这边的事情定下来后,再去看她,免得一惊一乍的吓到她了。”   “应该的。对了,你家里其他人呢?”   什么叫神之演技,这就是了。要是伍苇不知道这人已经查过自己的身家背景了,还真以为他是慈爱的大哥在关怀自己,太能演了。她手抓着裙子边,努力平静道,“爸爸不在了,还有个姐姐一直在住院。”   “这样啊——”他沉吟一下,似乎在思考,“我会把这个情况给爸爸说一下,他会考虑的。”   考虑什么?每个月的生活费多给点吗?还真是道貌岸然的施舍。   “你要是愿意,可以把你姐姐转到海城的医院来。有自己人在,医院条件也好很多,利于恢复。对了,她是什么病?”   真是越演越像了。   伍苇抬头看着他,有点生气道,“车祸,被撞成植物人了,现在还没醒。医生说不太乐观,不过我妈说肯定能醒的,现在她手指都能动。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没抓到撞人的司机,欧阳说他会帮我查,但现在都过了一年多了,我也不抱希望,只要人能救过来就行。”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她摇头,“没有。在山路上撞到的,乌漆抹黑什么都看不见,附近也没人。”   “可怜。”   她看着他道,“邱总,谢谢你的好意。我妈呆老家习惯了,来海城反而人生地不熟。”   “怎么还叫邱总,该叫我大哥才对。”   “大哥——”她犹犹豫豫道,手指搅在一起,“我这样的情况,老董事长真的不会反对吗?一般人听说我家情况,都不会同意的。”   “不会。”他笑一笑,“在爸那儿,欧阳想做的事情基本上都能做得成。还有一个——”他似乎有点犹豫,想了一会儿又道,“这个事情本来不该我给你说,不过你的情况挺招人心疼的。我给你说说,你自己心里有个底,以后大家庭生活在一起也好处理。”   “你说。”伍苇知道,他这是离间不成要上重炮了。   邱明松看着她的脸,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欧阳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叫苏惠,两人特别要好。他那时候还挺单纯,特别喜欢这姑娘,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着给她。不过姑娘主意大,可能有别的想法,大学的时候就出国了。”   “他是等人走了好几个月才知道的,闹得特别厉害,还追出国去了。”他摇头,“后来吧,她找的女伴要不就是眼睛像,要不就是鼻子像,总是挂个影子在——”   我了个去,这天大的八卦,居然就被这么卖出来了。   伍苇有点晕乎,整个人愣在沙发上动不了。   邱明松看着他,有点感叹。欧阳北就是个行走的大桃花,女人一见了他没有不喜欢的,只要是知道有那么个真爱在,总是要吃醋的。   “大哥,你是说——”   他点头,“所有人都知道他一直就忘不了苏惠,伤得太重了,所以才这么乱七八糟好多年。”   “那我到底是哪里像呢?”她不用装,声音自然带了几分委屈和不甘心,那王八蛋,不声不响居然玩了这么久的替身梗。   “眼睛、鼻子、眉毛,连身材都特别像。那天在警察外面恍惚一看,我还以为是苏惠回来了,凑近了才发现不是。”邱明松有点可怜道,“爸爸也知道他的心思,所以见了你,没有不同意。”   伍苇咬唇,手捏得死紧。邱明松的话很明显了,欧阳北和她结婚是为了套钱,而他找她谈恋爱,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他的真爱。   邱明松看着她嘴巴抿得死紧,指甲深深掐入收心,知道自己的话多少起作用了,道,“结婚了就好了,你帮我们多管管他。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找爸爸就行了——”   内间的门打开,一切风平浪静,欧阳北人模人样地走了出来。他冲邱明松道,“老大,我跟老爸谈妥了。”   邱明松起身,道,“这样,那我去和老爸沟通一下,你的事情就操办起来吧。”   “那就辛苦你啦。”他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拉了伍苇的手,“小伍,咱们可以出去玩啦。”   伍苇站起来,看他满脸轻松的样子,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第30章 丑媳妇   欧阳北没有回大宅住,直接领伍苇去距离宅子最近的一个酒店。   一路上她都没吭声, 想着自己的事情。   到了酒店前台, 他站在一边等着, 伍苇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他道,“办入住呀。”   她有点不明白, 这事还是头一遭。   他低头在她耳边道, “我的卡全刷爆了, 用不了的。”   她瞪大了眼睛,“你——”这才几天,到底办了什么事把卡都爆掉了?   “快点, 别磨蹭了。”   大庭广众之下,衣冠楚楚的工作人员笑眯眯地看着她,她不好吵闹起来, 憋着气把自己的卡递过去了。他还特别理所当然地要了最贵的套间, 几乎马上就把她不多的余额清空了。   这下不能顾脸面了,她胀红了脸小声道, “没钱了——”   “你放心, 公司马上就要给你发工资了。”他带着几分调笑, “我坚持让你当副总没错的吧?工资很可观的——”   她闭闭眼睛, 这家伙果然一套一套的, 早就计划安排好了!   到了房间后,欧阳北吹着小口哨去卫生间了。伍苇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乐观,很忧愁地翻到王文远的小号抱怨道, “你现在其实还在帮老板工作吧?”   “还不算太傻。”   伍苇有点受不了这人了,见面的时候高冷得很,在短信里又非常的嘴贱。   “大家都是同道人,你为什么从来就不给我直接讲实话?”   “凭什么?”   “你就不怕枕头风吗?”   “就你?”   欧阳北是老板,鄙视她算是有点理由的,可王文远一个打工仔,哪里来的自信?她开怼道,“老板现在穷了,靠跟我假结婚来挣生活费,以后指不定钱都从我手里过。也就是说,以后你的工资说不定也是从我这边出的,所以——”   也该有点眼色吧?   “你想说啥?”   “今天见邱明松,他一个劲儿在我面前说他们家不会阻止我嫁进去,不过老板愿意和我结婚都是因为处境艰难为了钱,以后钱给我让我拿捏他,还有更重要的,老板心里有个女神。”伍苇打完这句话就特生气,“老实说,你当初选中我,是不是因为我特别像那个苏惠?还有,老板特别喜欢林琳和苏苏,是不是因为她们两个长得最像?你说老实话!”   “这是什么跟什么玩意?”王文远好像不太清楚这个事情。   “别装了。”她愤愤道,“你和老板就是穿一条裤子的,拿我当替身呢!”   “你要这样想,邱明松的挑拨离间就成功了。”   “我知道。”伍苇气鼓鼓道,“就是心里不舒服。”   以前觉得钱货两讫就完了,她还打着靠老板的人脉多认识几个富家子总能把邱家三少爷纠出来的心思,所以不多计较。现在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亏,如果她的预计没错的话,欧阳北无论是在海城还是杭城都没有自己的房子,最终肯定会和她天天生活在一起。   “我觉得你可以和老板当面谈一谈,你的合理要求他会同意的。你们现在是战友,可以开诚布公——”   “我想跟你见面谈。”伍苇现在对欧阳北很相信,经过邱明松的谈话后,更相信自己和他确实能够统一战线。可就普通关系而言,他更信任王文远一些,“你现在在海城是不是?约个地方。”   对面没回音了,显然是不愿意的。   “这是你和老板的事情,不要牵连无辜。我很忙的,再见。”   伍苇马上直接拨了号码过去,结果这狗腿子居然挂电话了,气得她想砸了这破手机。   欧阳北从卫生间出来,见她满脸铁青,道,“怎么一会儿就这么生气了?是不是邱明松给你说什么了?战友,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她定定地看着他,心有不甘,但有自知之明,以她现在的份量还不够去和他的真爱放在一个天平上比较。她强行按下胸中的不满,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随便找个借口道,“你上次砸了我的手机,我买了个便宜货凑合用,现在信号不好。”   “就这?”他明显不相信地看着她,尔后摇头。   这人是在装不懂吗?   “不是,想你赔我手机钱。”她认真道,“以前你给我的钱都给妈妈了,现在身上真的没钱了,我们要节约。如果还这样大手大脚花钱,就得回家把以前你拿过来的那些包包和首饰都卖了。”   “还真穷到这份上了?”欧阳北偏头,好笑道。   伍苇看他笑,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想想自己还有没有什么能变现的东西。”   欧阳北瞧着她,“哟,怎么突然不怕我了,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了?”   她本来是很怂的,可贫穷给了她勇气,“欧阳,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事要对付,当然手里的钱越多越宽裕。要是连王文远下个月的工资都没法付,你还有能使唤的人吗?”   他看她很认真的样子,想了想道,“这个吧,以前身上有钱随手就给别人花了,现金还真没有。房子我自己是没有的,车子倒是有几台,不过是要留给小王撑门面。”   伍苇绝望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呐?从来没对自己的处境有过自觉吗?有钱的时候各种狐朋狗友和情人,没钱的时候就抓着她一个老实不能跑的使劲刮油水,哪有这样的道理。   “对了,我以前好像借钱给别人,一直没要账。你等着啊,我收账去了。”他见她一张脸都皱成老太婆了,好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愁啥呢?”   她挥挥手,“算了,还是回杭城卖房子更靠谱,你那些酒肉朋友,早就没影子了吧——”   不是伍苇看不起欧阳北,而是这一年来,她真没见过他有个靠谱的朋友。王文远是下属,不在朋友的行列。   果然,那家伙跑走没几分钟,她的手机上陆陆续续接到了银行短信,一会儿入账几百,一会儿入账几千,最大的一笔有一万!她抓着手机跳出来,跑阳台上去看,欧阳北一手夹住烟,一边给电话那头的人说,“对,我现在紧用钱,你们谁有多的,给我划拉点过来。不拘多少都要,就把钱打我刚给你们发的卡上——”   伍苇看他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有点不忍心。   其实他真不是小气的人,以前少有几次她见他带人玩,随手给小弟的钱都是以万计数,更不用说借出去上百万的钱都有好多笔。她不过才跟了一年就有这些印象,这林林总总十来年,撒外面的钱上千万是有了的。结果,收回来的就几百几千,真是现实刻薄。   打完电话,他冲她笑一笑,“等着,马上就有钱了。”   她不愿打击他,可又不能让他继续被蒙骗,手机递过去道,“你看吧。”   他有点不明所以,接了手机翻看收款短信,连续操了好几声,“这TM是打发叫花子的吧?老子有钱的时候好酒好菜招待,谁缺钱了都来拿,结果就这么回报我?”   “不是谁都能做朋友的。”伍苇认真道,“你看,靠别人都靠不住,所以还是靠自己吧。咱们以后真的要节约了,不能再——”   欧阳北抬眼看着她笑,“哟,这就教训上了?小管家婆怎么这么悲观?你应该换个想法,现在起码买手机的钱是有了。”   伍苇咬牙,这混蛋,简直说不听。   此时,手机上又来了短信,他打开,挑了挑眉,道,“有人给转了十万。”   十万这个数字在一堆百千里特显眼,她探头去看,“谁呀?要我查查转账记录不?这人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他想了一会,道,“不着急,你等几天把这些转款人的名字和钱都记下来,咱们以后可以还债了。”   这话说得很平淡,但伍苇听出来点波澜了,这家伙是真记恨上了,只等翻身了有仇报仇。不过这次她是赞同的,点头道,“是该这样,有钱也不能当乱花的冤大头。”   欧阳北将手机还给她,道,“你不懂。”   她怎么不懂了?   “算了,这个不好解释,不过咱们可以去买手机了。”他揽着她肩膀道,“去外面吃午饭,吃完饭去逛商场,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伍苇有很多话想说,但不想继续打击他的自信心了,只点点头。她心里暗暗拿定了主意,现在钱真的全在她卡上了,要怎么花也是她自己的事情,节约从现在开始就行了。   果然,中午饭欧阳北想吃酒店里的大餐,被她强行拉到了街面上。为了照顾他的心理落差,没有选择路边小店,还是找了个很知名的连锁餐饮,她道,“这样的也很干净好吃。”   欧阳北一副看穿了她的样子,笑吟吟看着她,“抠门——”   她低头不和他争辩,但还是全点了他爱吃的菜,也不便宜。习惯是养成的,一天天来,最后会让他习惯普通人的生活。   吃饭完后,去买手机。现在国产机的性能也很不错,价格其实也不便宜,结果他嫌弃道,“随便买买,信号不好怎么弄?既然都决定换手机了,还是换个好的吧。”   少爷脾气害死人,他选了个最好配置的最贵的手机,立刻又刷出去了一万多。   伍苇肉痛,但忍了。   杂事办完,欧阳北随手招了个车,对司机道,“去东山墓园。”   她扭头看着他,不是很懂。   他对她笑一笑,“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嘛。既然咱们都打算结婚了,那就带你去见见我妈妈还有外公外婆吧。”   欧阳北是随母姓,也就是说,目前他最亲的几个人都死了。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的那个笑里,居然带了几分沧桑。他的父亲有自己的女人和更多的儿子,在那个大家庭里,他就是一个外人。他到处挥洒金钱,需要多多的朋友凑热闹,那虚幻的纸醉金迷里,站着的是一个孤单的灵魂。 第31章 狗血   东山墓园在海城的最东边,一片不长树的石头山, 被规划和改建成了墓地。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石碑顺着山坡, 向着太阳, 仿佛一个个静默站立的人。   伍苇建议买点祭品, 欧阳北则率性道,“老头老太太没什么爱好, 买了也白买, 不喜欢的;我妈这人就更不讲究这个了, 她说人死就死了,心里偶尔想想就行,别搞得乌烟瘴气的。不买!”   两人从出租车上下来, 步行上了台阶,最后停在墓园的最高处。   欧阳北站在最上排,对她道, “这里最高, 视线最好,近能看见山下的农田万顷, 远的能看见那边的大河。上风上水, 最最好的位置, 买这附近的几个穴, 花了好大一笔钱。”   确实, 最上面这一排无论是石材的用料还是修筑的方式,都比下面那些要气派了很多。   伍苇跟着他走过去,第一个最大的墓是一个合葬位, 上面写着“显祖欧阳清,显祖妣叶惠文”字样,落款分别是欧阳北在十年前和八年前;再走过去第二个是一个单人位,下面还是写着“先妣欧阳雪”字样,落款还是欧阳北,却是在十四年前;最后空了一个位置,没有立碑,仿佛虚位以待。   也就是说,欧阳北在十四岁的时候埋了自己的母亲,接下来又埋了外公和外婆。   她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人,被邱明松勾起来的那些不满,略散了几分。   他从身上摸出一包烟来,抽出三根点燃,分别放在石碑顶上,当香烛用了。   “你过来给老家伙们鞠个躬吧。”他道。   伍苇瞪他一眼,这人怎么都没正经?她恭恭敬敬站好,鞠了三个躬,心里默念着,“老人家们对不住了,我跟欧阳北胡闹着结婚,都是为了查明一些真相拿到原来就该有的证据,希望你们大人大量海涵了,不要和小孩子计较。”   欧阳北见她鞠躬完,道,“都看见了吧,这是我自己给你们找过来的媳妇儿。人不是很聪明,不过算老实,其他优点暂时还没发现。先把人带过来给你们见见,要是有意见就告诉我,没意见的话就这么着了。”   她惊呆了 ,这家伙好厚的脸皮,不是欺负死人没法开口说话吗?   “不好意思啊,这么多年过去,邱家那一窝子都还活得好好的,我呢,就倒霉了一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一个人两只手搞不过人家五个人十只手对不对?谁让你们死太早,害得我这么狼狈——”   她看着他,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老太爷啊,你真是眼光不好,怎么就给我找了个这么样的爸呢?”他摇头。   说完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侧头看她道,“我外公老干部,两袖清风,最喜欢爬山看水,所以给他选了个这么高的位置,让他看个够;我外婆标准版的贤妻良母,随便我外公干啥都说好,所以我也就不照顾她了。”   “你应该对老人家客气点。”伍苇很不自在,“太轻浮了不好。”   欧阳笑一笑,伸手拍了拍欧阳雪的石碑,“这个是我妈,死的时候说不想跟人合葬,随便单独埋哪儿就行了。不过那时候我也不能做主,我爸找了个地方埋。几年前外婆最后死了,我找了个借口把她也给挪过来了。”   最后,他走到空白的墓前,“这个是我给自己留的,一家人活的时候不能团聚,死了呆一块也挺好的。”   伍苇觉得这句话有点渗人,太不吉利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伍苇的一切底细都已经交代得干干净净了,但作为战友,她对欧阳北的了解还是有限的。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她想想王文远说的话也对,有事情就直接问老板吧。她小声道,“在长辈们面前问这个事情好像不是很恭敬,但你们家到底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大家都说你是那个啥外面——”   她不好继续说下去了,其实私下也觉得,邱家的情况比别的有钱人家还复杂。   欧阳北直接坐在了石碑前的小条石上,摸了一根烟出来问她要不要。她摇头后,他直接将烟塞自己嘴巴里,然后将打火机递给她。这是要她伺候的意思。   她无语地看着他,他道,“长辈都在呢,你这个新媳妇也表现表现。”   这家伙也太入戏了。   她接了打火机,帮他点燃,他吹出一口烟来,道,“这都得怪老太爷老眼昏花,还有怪我妈意志不坚定。”   果然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   “我说了外公是个老干部吧?他穷山沟里出身的,自己一个人出来闯荡,娶了个城里姑娘也就是我外婆。”他捏着烟,“外婆身体不太好,只生了我妈一个人。外公这人还是有点重男轻女的老思想,虽然心疼外婆决定不继续生了,但一直都要把我妈留家里招女婿。”   “一般人家招女婿都会放宽条件,我外公不。他觉得我妈哪儿都好,肯定要找个配得上的才行,所以看来看去就看上我爸这个一样穷出生的人了。”欧阳北笑嘻嘻道,“当时我爸长得挺好的,而且还挺有文化,再加上能冲能闯什么都不怕。外公说只要给我爸条件,他就能一飞冲天,所以了——”   这是一个上门女婿翅膀硬了后反水的故事吗?可不对啊,明明还有一个比欧阳北年纪更大的邱明松。   “我妈也觉得我爸还行,可就那家里也太穷了,她就给提了三个条件。第一个,我爸虽然是上门女婿,但以后肯定也是要出去独立生活的,作为一个男人,还是要有建立一个家庭的本事。她给我爸三年时间,让他出去挣前程。第二,她生的孩子全姓欧阳;第三,我爸挣的钱全都算是她的。白纸黑字,三个条件都要写下来签字画押。”   上门女婿,政治经济地位全无,能同意才有鬼了。   “我爸同意了,签字按手印特爽快。”欧阳北摇头,看着伍苇道,“你说我外公他们是不是傻?世上能同意自己只吃亏不占便宜的人,多可怕?他们还只觉得他老实,没心思,没想法——”   这个,明明是你妈妈要求太多了好吗?   “当然,也是我妈看不穿。男人能忍辱负重,图的可不是感情。比如说你吧,看起来傻不隆冬的,但是也晓得自己找男人挣钱顺便打听邱明俊的消息对不对?”   伍苇的心思被人当面这样戳穿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特别难为情。欧阳北这人还真不傻,怎么就是在挥霍浪费这个事情上看不穿呢?他都这样说了,以后为了哄他再说什么喜欢你爱你,就不好使了。   “讲你自己的事情啊,别扯其他的。”她有点不好意思,“不要在长辈面前乱说,多不好。”   “后面的事情不就显而易见了吗?”他有点烦恼了,“我爸这人胆大又心黑,虽然同意了要当上门女婿,也同意了我妈生的都姓欧阳。可他没同意自己要断子绝孙啊,所以出去闯荡的第一年就找了于红莲,直截了当生了邱明松。”   “我外公是没看错的,他就缺一个机会。所以抓到机会后,他马上就发达了,用了三四年,整个人改头换面,风风光光把我妈给娶过门了。顺便把于红莲带上门,说是老家的亲戚,一个人带个娃没生活来源,放在家里做保姆。”   “好大的胆子——”   “就是因为他特别坦然,所以根本没人怀疑他。”欧阳北道,“最狗血的是,等我妈怀了我后,于红莲的肚子也大起来了。其实他是早就看穿我外公一家都是老实人,打的就是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   伍苇吞了下口水,艰难道,“那个于红莲就真的能忍?你妈妈就真的一点都没发现?也太天才了吧?”   “还真没发现。”他摇头,“于红莲那个时候就是个淳朴的保姆,对我家每个人都非常恭敬。我妈刚开始还关心她这娃到底怎么来的,她只说是老家给介绍了个对象,等生了儿子就能结婚,还特别同情她。可是等到快要生了,也能确定是个男娃了,她看我爸对我妈鞍前马后就忍不住了,才露出端倪来。”   “我比邱家那个老二早生几天,就是个气的吧。”欧阳北将烟头按在石头上,摸摸欧阳雪的碑,“总之早产,大出血,住了大半年的院才救回来的命。”   “我爸特别会认错,自己在我外公面前跪了一个月,于红莲带着她生的老大老二在我妈面前跪了两个月。我妈虽然生气,但一直对她的印象就是个淳朴妇女,所以认为是我爸骗了她。她也不忍心让一个产妇天天那么可怜兮兮的,所以也没怎么怪她,而且也决定要离婚了。”   伍苇知道肯定没离成,要是真离了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么多故事了。   “结果我爸坚决不离婚,还怪于红莲,把她赶出去了。那个时候他在海城已经算是很出名了,方方面面的人都认识他,这个事情要压不下去,一辈子就算完蛋了。我外公又心软了,原谅了他。”   这个走向略神奇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转折?   “这不对吧?”她犹犹豫豫道,“都已经成这样了,外公为什么又——”   “我不是说了吗,我外公重男轻女啊。”欧阳北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他虽然只有我妈一个独女,但是对姓氏和传承很在意,招女婿也就为了这个目的。我爸跟他是一样的人啊,虽然做了上门女婿,但是也没放弃要把自己的姓传下去。两个男人,可不就惺惺相惜了么——”   老天爷,还能这样?   伍苇转头看看碑面上的欧阳雪三个字,忍不住升起了无限的同情。摊上这样的父亲和丈夫,她的一生真是个悲剧。 第32章 真爱   伍苇听了前半个离奇的故事,自动脑补了偶半个故事, 以为欧阳雪就是被这样的男人给气死了。可惜欧阳北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知道自己太单纯了, 这个世界上最坏的果然是人的心。   “离婚的事情办不下去, 就这么僵着了。我妈带着我住外面, 我爸把于红莲和那两个亲儿子安置在大宅子里,两边分开过了。情况就变得奇怪起来, 合法的老婆跟儿子悄无声息的;外面那个不伦不类的开始抖起来, 让大家都以为她才是正经的老婆。”   “也是我妈不作为放任的, 嫌脏和麻烦。”   “总之全是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欧阳北重新抽了一根烟出来,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伍苇吓死了,“于红莲忍了十多年忍变态了, 眼看着三个儿子长大,我也在长大,觉得自己一手造就的有钱男人要被我妈分一半过去, 想不开。所以, 直接一包药把她毒死了——”   “你——”她惊吓地看着她。   欧阳北面无表情,“中秋节, 聚餐, 我给我妈倒水喝, 结果刚喝就口吐白沫栽倒在地上了。没有监控, 人太多也不知道杯子和水被哪些人碰过。不过我知道, 就是他们干的。”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轻飘飘的话语,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仇恨和辗转反侧才酿出来的味道。   伍苇冷静了好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   为什么浪荡纨绔,不为自己的母亲争气?为什么要如了那些人的意把自己变成一个名声恶毒的废人?   “行了,现在咱们算是真正的好伙伴了吧?”他戏笑着,“你的目的是要拿到车祸的证据,我的目的是要搞垮邱家,咱们志同道合。刚才在病房里跟我爸吵好了,咱们俩结婚,从现在开始你就从公司里领两份薪水。伍小姐,以后我就靠你生活了,对我可要好点。”   她不知道他怎么还笑得出来,这不是什么搞笑的事情。一家亲人全死光了,剩下的虽然有一半的相同血脉,但是仇人。怪不得他没有自己的房子,那空荡荡的壳子,不是家。   “这样,不管以后其他人对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只一条,相信我就可以了。”他看着她,“明白吗?”   伍苇被他的黑眼睛盯得全身发发热,想起上午的时候被邱明松一个真爱挑唆起来的那些憋屈,全部都烟消云散了。是啊,这世界上夫妻不可靠,父子不可靠,爱情不可靠,可战友和利益却是最牢固的。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信任是天然的。   “你妈妈死了,你爸爸他——”伍苇张口关切。   欧阳北继续看着她,道,“死人永远没有活人重要,面子、名声和利益,最重要的,那边有三个儿子。”   伍苇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爱恨情仇非常分明,没有任何灰色地带。她可以将邱明俊恨到死,可以明目张胆地诅咒他下地狱;可欧阳北的情况就复杂了很多,所有的爱恨全搅拌在一起放一个坛子里腌着,过了这么十多年,到底还分不分得清有多少是恨?   两人坐了一会儿,吹够了山风,直到所有的香烟燃尽了,他道,“该看的人也看得差不多了,晚上还要带你深入虎穴。走了。”   她跟在他后面,小声道,“于红莲这么危险,你可要保证我活着啊。”   “放心,我死了你都不会有事。”   伍苇懵懵懂懂地被拉回酒店,欧阳北在她的行李箱子里翻出来一件还算是名牌的裙子,拎起来对着她的身体看了看,直摇头。   这人是什么毛病呢?   “你还真是节俭啊,一件能穿出去的衣服都没有。”他很嫌弃。   “这个好几千块呢,很贵的。”她辩解道,穿起来显胸大,也是她的外出工作服之一。   “算了,等会儿被嘲笑了别找我哭就行了。”   这么好看的衣服也要被嘲笑,什么审美水平呢?   “面子总要撑起来的。”   后来伍苇发现欧阳北说得很对,因为整个邱家女性亲属的风格就是比贵比闪比别人没有,特俗气直接。   晚餐是家宴,所以直接办在邱家的别墅里,让厨师做的自助餐。   伍苇被带进大花园的时候,夜灯已经亮起来了,庭院里好些人聚起来聊天说笑,男男女女都有。两人到的时候,一路上都没人打招呼,仿佛不认识一样。   直到欧阳北踢开挡路的一个小凳子,响亮的撞击声传遍全场的时候,所有人才转头看他,鸦雀无声。   没人说话,没人表现出疏离,但是格格不入的气氛就摆明了,他是个外人。   “我好看吗?大家都看着我?每次都这样,不嫌腻?”欧阳北一个个瞪过去。   大家纷纷收回目光,这才恢复了说话。   于红莲带着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妇女从人堆里走出小,脸上挤着笑,“小北回来了啊?”   她们身上穿的戴的,果然都非常的有来历。特别是于红莲,手指上大颗粒的红宝石戒指,脖子上一圈亮闪闪的钻石,头发上也别了一个绿油油的不知道是祖母绿还是蓝宝石。她不懂这些东西,只觉得很迷幻,好像走进了什么戏班子一样。   欧阳北点点头,没有叫她和她身后那一波人,只说,“我爸真被弄回来了?”   “他非要回来的,说是好不容易老二的事情定下来了,他一定要亲自宣布。”于红莲侧头看伍苇,“这就是小伍了吗?果然长得很好看。”   “瞎折腾,这是嫌不早死吧?”他没给她什么笑,道,“我去那边看他,你们慢慢聊。”   他侧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已经带你进狼窝了,你自己小心保重。”   伍苇眼睁睁看着他自己走了,气得牙痒痒,居然把她丢给这么一群母狼。   于红莲一脸精干的样子,非常自来热地对伍苇道,“我给你介绍一些人,都是家里的亲戚。”   她没必要和她搞好关系,学了欧阳北的样子,只是点点头。   “这是大嫂,姓文的——”她领着她到一个很年轻的女子面前介绍,那女子神情有点倨傲。   她应和着叫了一声大嫂,那女子没说什么,眼睛里有点嫌弃,把头偏开了。于红莲觉得有点伤面子,也不太开心,看来对她意见很大。   “这个,叫二嫂就行了。”于红莲介绍另外一个看起来亲和了很多的女人,“她和老二一样都是医生,在医院里上班。”   “你好,我叫向晚。”她很大方道,“很高兴认识你。”   于红莲刚才被损了的自尊心被修复了,高兴道,“你二嫂一向和气,以后有什么事情找她就可以了。你家里的事情我听老大说了,要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别客气。”   伍苇只觉得有点尴尬,一个家里有两个老二,明明欧阳北的先出生,居然要叫二嫂,也太不伦不类了。   这么走了一圈,她发现被介绍的大多数都是邱家那边的亲戚,于家也有几个,但对着她都非常不热情。甚至有个年纪略大的女人直接道,“太廋了,真是太廋了,这么瘦生不生得出来呀?!”   伍苇看着她手指上重重叠叠的好几个戒指,不客气地直接回嘴,“戒指戴得再多,除了证明自己不缺手指外,其实也不好看。”   周围人都这么怒瞪着她,好像她不该说话一样。   “你怎么说话的呢?”于红莲马上摆着长辈的样子,“这是表姑姑,快点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说实话的。”她破罐子破摔,特老实道,“我道歉。”   向晚马上笑出了声音,道,“小伍真爱开玩笑,走,咱们去一边吃东西。”   伍苇感激地她帮自己解围,趁机钻出人群,不去受这个洋罪了。   两人穿过人群,走到食案边去,分别捡了满满一盘好吃的。   “你别放心上,她们就是话多。”向晚看着她道,“听听就算了。”   “我知道,谢谢你。”她用叉子戳着食物开吃起来。欧阳北太不厚道了,把她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就走了,她得照顾自己,受了气也不能饿肚子。   也许是她们两人的位置太隐蔽了,旁边桌的人没注意到她的存在,直接大声地说着八卦。   “听说是个跳舞的。”   “老大找的是个当官的女儿,老二找的是个博士,老三听说也要那个张家的,怎么就这个找了个跳舞的。”   “说是跳舞的,谁知道是干嘛的呢?以前搞得太不像话了,那个老三也是不讲道理。我听小方他们说,每回老三就专门去抢那个的,乱来——”   “谁让他不姓邱。”   “还假惺惺地说结了婚再给股份,给个屁啊。”   “给他随便找个老婆,没啥能力和他们争了呀。”   “我看老邱身体也真不好了,熬不过——”   “故意的。那个女人坏得很——”   “自己也不争气,乱花钱,被人家抓到把柄踢出去了。以前老邱身体好,还可以帮他说几句话,现在哪儿有精力跟她吵啊。你看,说没得了还不是没了——”   “以前也是干股,没更名都不算。”   “就是要狠得下来心,不然就搞不赢的。”   “听说啊——”那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老邱还压着呢,一直都没领证的。”   一声嗤笑,“真的呢?”   “你想想,什么时候给她办过酒席了?”   “真是!”   有八卦当下酒菜,伍苇东西吃得飞快。她两个耳朵竖得高高的,巴不得她们能再讲一些。在这样的大家庭里面,其实基本上是没有秘密在,再加上于红莲的为人不是个个都喜欢。也就是说,大家都知道欧阳北是正经的婚生子,在被捧杀着,不过掌权的是其他人,所以个个都保住自己的利益事不关已。   三姑六婆消息最是灵通,想到这里,她手上的叉子慢起来了。她转身去看讲八卦的到底是哪七大姑八大姨,结果座位前面坐下来一个人。   向晚仿佛没听见这些闲话一样,心里素质超强的,道,“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吃东西的样子也像。”   又来了,个个都说她像。   “你是说苏惠吗?”伍苇试探着道。   “你知道她?”向晚笑了,“小北告诉你的?”   伍苇摇头,道,“是大哥说的。”   面对一潭死水能得到的消息有限,可丢一个小石子下去激起无数涟漪后就不一样了。她本着不能白走一趟的精神,再加上发泄被当成替身的郁闷,补充道,“大哥说苏惠是欧阳的真爱,一直来找女伴总是找相似的。我长得最像,所以晋级可以结婚了。”   向晚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伍苇觉得有门,又加了一句,“不过大哥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也大概知道,邱明俊的真爱也是苏惠吧?”   不然,两兄弟何必死磕成那样? 第33章 向晚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太久了, 谁还在意那个。”向晚笑着摇头, “老大怎么会给你说这个?没道理呀。”   只凭这句话, 伍苇立刻感觉到向晚和邱家的几个兄弟不是一路人。   “不知道吧, 可能是提醒我小心,毕竟欧阳以前的记录不好, 外面女人一个个的多。”   “他还挺能管事的。”向晚摸出手机, “不说这个了, 我给你看苏惠的照片,其实你们只有——”   “向晚——”一个男人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爸爸有点不舒服,你过去看看。”   伍苇抬头看那男子,样貌和邱明俊有七八分的相似, 但戴了一副眼镜, 更内敛的斯文样子。这应该就是邱家的老二邱明方了,她马上站起来, 道, “二哥, 你好。”   邱明方点点头, “你好, 见到你很高兴。”   向晚把手机收回去,有点着急,“刚才不都还是好好的吗?是不是欧阳又惹他生气了?”   “也许。”邱明方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有二哥能让他生气。”   听见这个称呼,伍苇有点诧异,怎么互相都称呼对方二哥?   向晚急急忙忙走了后,邱明方道,“来这里还习惯吗?”   “挺好的。”伍苇想要知道的事情被打断了,敷衍道,“大家都还算好相处。”   明显的假话客套,邱明方的嘴角动了动,道,“习惯就好。”   说完,他直接转身走了。   伍苇坐回去,双手成拳摆在桌上,这个邱明方根本就是故意来打岔的。   片刻后,欧阳北急匆匆走过来,站在人群里四处张望,明显在找她。她站起来走过去,道,“欧阳——”   欧阳北对她笑一笑,伸手抹了下她嘴角,亮出来沾染到了一点西瓜汁,“吃饱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点头道,“差不多了。”   “那行,咱们可以走了。”   她好奇道,“你爸爸又发病了?”   “只是有点喘不上来气,向晚去照顾他了,没什么大问题。”   “又是你气的?”   他笑了笑,颇坦荡,“你看你也被人影响了,我哪儿能气到他?只不过说了结婚直接领证,不搞花样——”   伍苇看着他,他收了笑,道,“他希望我的孩子能改姓邱。”   邱永晋对姓氏的执着还真是刻在了骨子里,一有机会就要拿捏自己的儿子。伍苇跟妈姓,很不能理解这类人的心情,干脆转移话题,道,“刚才于红莲带我认识人,我觉得向晚挺好的,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我想私下认识她,聊聊什么的——”   “很有眼光,明儿我亲自带你去找她。”欧阳北也不纠结了,赞赏道,“整个邱家,我就看她稍微顺眼点。”   伍苇诧异,这人就不怕她去找向晚聊天后,当面揭穿他的真爱吗?还是说因为他们只是合作关系的战友,所以他无所谓?   “不过她很喜欢邱明方,只要是他的要求她都不会拒绝。”欧阳北想了一下补充道,“提问的时候最好小心点,别被她发现有什么问题。”   她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欧阳北点头,“不用想也知道。”   不过就是围着邱明俊打转而已。   伍苇却有点心虚,她除了想问邱明俊,更多的是想问苏惠。不过这事儿实在太羞耻了,她不想提起。   次日一早,伍苇还在酣睡的时候,欧阳北就起床了。他翻出自己的手机和电脑来摆弄,又小声说话,将她吵醒了。她昨天又失眠到半夜,有点烦躁地抬头看,却见他好像在对着屏幕说什么东西,迷迷糊糊道,“你干嘛?好吵——”   “你睡,我调试好了马上去外面说话。”他居然很好脾气,果然搬着电脑去外面阳台了。   伍苇实在睡不着,起床洗漱后换了外出的衣服,叫了客房服务的早餐。   早餐送到的时候,欧阳北端着电脑进来了,她道,“你在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小王给我找了个好项目,让看看怎么样。”他叹一口气,“也是不容易。”   她惊奇道,“你们还有项目?”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觉得小王吃白饭的?”   伍苇有点尴尬,视线挪开,其实他以为小王就是个狗腿子,专门服侍他的下|半|身。   “这样啊,以后小王的工资从你那边出,你要觉得他工作不得力,扣工资呗。”   我去,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她做?虽然她拿这个话来拿捏过他,但做人不能太刻薄。   “吃早饭吧,这事以后再说。”她立刻转移话题,“这个酒店的早餐做得真好,我看菜单上的图片可漂亮了。咱们赶紧吃了去找向晚,我有点等不及了。”   欧阳北看着她闪避话题的样子,觉得这个女人最好看的时候,大概就是犯蠢的时候。   伍苇要找向晚的理由很简单,她估摸着邱明俊当年车祸后,肯定找自己人求助了。邱明松是主力,邱明方是协助,于红莲肯定知道。可这几个人都对她的真实身份心知肚明,防备着她,不能突破。向晚就不一样了,虽然是儿媳妇,但身上没有那种讨人厌的气质,最重要的是,欧阳北肯定了她的选择。   欧阳北带她去的还是昨天那个医院,向晚是这里的医生,十分忙碌。两人去的时候,她坐班,排了上百号的门诊,忙得满头大汗。   她对她的好感多很多,明明嫁了豪门,还这样努力工作。   等到午休的时候,向晚急匆匆跑过来道,“只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我带你们去吃食堂吧。”   作风也超级亲民落地,伍苇更喜欢她了。   “明方还跟着老师在手术室拉线,不然也要来陪你们的。”   “他就不用了。”欧阳北还是那么立场鲜明,对任何姓邱的人都没好感。   “你还不喜欢他呀?”向晚笑眯眯道,“这么记仇呢?人家不就是比你小了几天不愿意叫你哥哥么。”   “我没弟弟的,你知道。”欧阳北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口气缓和了很多。   伍苇看看向晚,再看看欧阳北,他们之间的交情显然不止在邱家。   向晚解释道,“我跟他们一起长大的,算是青梅竹马。”   虽然是医院的食堂,但师傅们的手艺很好,向晚点的五六个菜都很好吃。令人诧异的是,欧阳北这个惯常在饮食上很挑剔的人,居然也乖乖地吃起来了。   她拿着筷子,看着他神色正常地用着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的筷子和碗盘发呆。   “看我做什么?吃啊!”欧阳北道。   她讪讪地低头吃东西,向晚抿嘴笑了笑,没说什么。   吃到一半的时候,向晚说自己想喝果汁,请他去帮忙买。他马上放下筷子就去了,非常有风度的样子。   “知道吗,这样很亲热地使唤他就可以了,他不会拒绝的。”等欧阳北走远,向晚看着伍苇教她道,“他在外面挺威风的,但一直心眼都还蛮好。”   伍苇想相信,但有点难,她对他狠起来要人命的样子印象太深刻了。她也解释道,“他以前吃东西很挑剔的,不会用别人用过的餐具。”   “不要惯他毛病,就正常对待可以了。”向晚道,“苏惠、我、欧阳和邱家的几个,咱们都算是一起长大的。”   “那后来——”   “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找我,还是被老大说的话影响了吧?”她笑眯眯道,“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欧阳小时候确实很喜欢苏惠的。你说的也没错,明俊那家伙更喜欢。明方不喜欢我多管闲事,不过我还是给你看看苏惠的照片,你就懂了——”   她摸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来,居然是一个短发黄皮肤的女人,站在荒凉的大戈壁上,穿着厚厚的牛仔衣裤,笑得时候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这是她现在的样子。”   伍苇看第一眼,就知道她和自己是完全的两样人。如果说她是生活在温室里的小花,那个苏惠则是长在野地里坚韧的草,花开败了就没了,可草生命力强韧到极点。虽然被邱明松勾起来的不痛快消散了很多,可她心里更清楚了,如果是这样的女人要回来和她争,她赢不了。   “知道了吗?你只是长得像她小时候的样子,跟现在差别太大了,完全不同的人,所以不要在意。”向晚收了手机,看着不远处端了三杯果汁过来的欧阳北,“喜欢不喜欢跟女人无关,只和男人的审美有关。有人就是一辈子只喜欢一种女人的——”   冒着冷气的杯子被放在桌上,两人马上闭嘴了。   欧阳北坐下来,冷冰冰看一眼伍苇,“你家的事情,现在可以问问向晚了?”   向晚好奇地看着她。   她心里怕他听见自己私下问的问题,有脸脸红,有点紧张,结结巴巴道,“我姐姐植物人,躺了大半年没醒。之前大哥说可以帮忙转海城的医院来,我没同意。欧阳昨天劝说我,我想了想觉得也可以,所以想咨询下你——”   “这个啊。”向晚点头,“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可以帮你问问。你把你姐的病历发过来,我找人帮你看看。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话,让明方帮忙安排入院就可以了。”说完她又开玩笑,“咱们家今年肯定是犯太岁了,家里人一个个都进医院。爸爸的心脏不好,明俊现在躺着还没醒你呢。”   “你知道明俊这次为什么进医院吗?”欧阳北道,“明方有没有告诉你?”   伍苇更紧张了,这家伙单刀直入,之前两人没商量过呀,不怕打草惊蛇吗?   向晚摇头,“我没仔细问,就说是又出车祸了。他三天两头闯祸,也是正常——”   伍苇抬头看着她,她听见了一个“又”字。   “那你要回去好好问问他了,保证精彩。”欧阳北有点吊儿郎当,手搭在伍苇的手背上,道,“他又看上我女人了,想跟我抢。喝醉了要给她显摆自己开快车,结果就这样了。”   向晚眨了眨眼睛,转头看伍苇。伍苇很尴尬,喃喃道,“大概就是这样的,我也不好说,所以才来找你问——”   “他这老毛病犯得有点厉害啊。”说完她转头看欧阳北,“欧阳,你别是故意招他的吧?”   欧阳北摊手,“向晚,你偏心偏得有点厉害哟。”   “我还不知道你?”她的声音有点严厉了,“当年苏惠走了后,你怀恨在心,故意找一些和她像的女人推老小面前去,是不是?都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改好了,结果还这样!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完这话,她站起来,直接就走掉了。   伍苇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觉得她前后的差异实在太大了,一时间无法接受。   她难受了一会儿,慢慢道,“欧阳,她说了又出车祸——”   欧阳北叹口气,点头道,“是啊,又啊!” 第34章 甜蜜蜜   在向晚那里只得到零星的一句话,伍苇其实并不是很失望。一年前她还对找到所谓的邱家三少爷和车祸的证据毫无希望, 目前的成果已经是非常意外的惊喜了。她也没有时间去关心邱明俊到底伤得怎么样, 邱家会怎么看待她, 或者假结婚以后到底该怎么生活。   所以, 当邱家的律师周炜先送了一份婚前合同来酒店的时候,她也不诧异。   厚厚的文本上对她和欧阳北之间的权益划分得很清楚, 双方的婚前财产各自归属, 婚后的各种收益共享。这都是很普通的条款, 重头戏是只要两人的婚姻关系在一天,邱家就会将一定百分比的股份转让给欧阳北。欧阳北拥有这个股份,但由此产生的收益则每年定期打到伍苇的固定账户中;除此外, 每年会给予小两口一定的现金作为生活费用,婚姻关系维持的时间越长久,这个金额会随之变大, 当家庭成员增多的时候会有另外的赠予。并且还在后面备注了, 若是两人的小孩子姓邱,每个月的生活费是多少;若孩子姓欧阳, 则减掉四分之三;若是孩子姓伍, 一分的生活费都没有。   果然, 合同上也将姓氏权力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若是两人的婚姻关系不存在后, 股权不参与离婚的分配, 生活费停发,并且伍苇得不到任何邱家的财产补偿。   邱家人为了牢牢地控制欧阳北,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要真是一个没出息的败家子, 为了自己日子好过,肯定是会签下这个东西然后一边哄着伍苇一边在外面继续花天酒地。这也是一部分有钱人家庭的选择,不奇怪。   伍苇本人对这个婚姻没什么期待,没把条款看完,直接转给欧阳北看。他也是懒洋洋地只瞥了下那些相关数字,道,“真抠门,想用钱控制我们两口子也不大方一点,打发叫花子呢?”   “我把合同留在这里,你们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后通知我。”周炜先不发表任何意见,客气道,“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直接联系我就可以了。”   欧阳丢开合同,拿起名片笑眯眯看了很久,道,“周律师,老大的好些事情,都是你在处理的吧?”   “邱总信任我,我也还算能帮得上一点忙。”   “譬如捞人?”   周炜先没说话了,站起来拎着自己的包包就走了,站队很明显。   伍苇知道欧阳北这是在帮她打探消息,很领他的情,待人走后,她看着他道,“真签啊?要签下去,你一辈子就被人给管死了哟?”   欧阳北冷笑一下,把玩着周炜先的名片,“邱明俊现在还没醒,邱明方心里摸不准那个记录仪上录到的是什么东西。我就试试看他这段时间怎么表演呗——”   说起这个,他看了一眼伍苇:“战友,意志坚定啊,不要被人家的糖衣炮弹和油嘴滑舌给哄走了。”   伍苇想想膈应自己的那个苏惠,有点不自在,反驳道,“哪有。”   “也不着急,慢慢等吧。等到邱明俊醒了说出自己干的蠢事,我看他们来求我,到时候就轮到我自己开价了——”欧阳北好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来,“老大现在还不死心呢,肯定以为是我在怂恿你害了邱明俊。我等他怎么栽——”   她看他这么坏的样子,多嘴一句,“要是邱明松看你太贪心,也一包药把你弄死了可怎么办?”   “我埋自己的坑都准备好了,只要他有那个胆量。”   走了一趟海城,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至少伍苇搞明白了邱明俊撞死人的事情不是绝对的秘密,那些帮忙他善后的人譬如周炜先,总是知道一些细枝末节。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和他们熟悉起来,然后更加小心地查证。   欧阳北看她一点小事恼成那个样子了,道,“别苦瓜脸对着我了,要不咱们回你老家呗?这都要结婚了,丈母还是要见见的。”   伍苇瞪了他一眼,道,“我正在想办法,你别——”   “有什么可想的?等结婚了搬海城住,天天见面就熟起来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别自找烦恼。”   她简直不懂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那么大的事情,就真能一点也不操心?还没等她想明白,手机上又收到了打款信息,这一次是四海发的工资,她看了看数字,果然比以前的工资翻了好几倍。   欧阳北探头来看了看,“呀,有钱了,咱们又可以花了。”   “不能乱花。”她严肃道,“你把这个月必要的开支列个表出来,咱们必须计划着用。”   她已经把这几天零星收款的名单列出来了,拿给欧阳北看,可他根本就不认真看,随便就丢了。她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付出没回报,还是不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只有对着那个打款十万的人,他道,“这个叫卫东的小伙子,其实不算是我的人,也没给他打过电话要钱。只是有次我见他为了挣酒水费喝了十几瓶白的,丢了几万块给他应急用。”   这个卫东算是有良心的人了。   伍苇道,“等以后有钱了,就只要照顾卫东这样的人就好了。”   欧阳北不置可否,看她在纸上写写画画,“你还来真的呢?”   勤俭节约?他大少爷就没听过这四个字。   “不然呢?真的要数米下锅吗?”   伍苇没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态完全转变了,已经从一个捞女进化成了家庭主妇。欧阳北其实是发现了的,可他只不说话,扯了张纸大笔一挥,列了满满当当的几十条出来。她瞪眼看着上面写的王文远的工资栏,每个月的各种车的保养和维修费用,必要的应酬开支和在几个衣服店的开销,整个人差点都要爆炸了。完全是入不敷出的状态,什么东西?   她也拿起一支笔,将自己认为不必要的全砍掉了,只保留了王助理那边的费用和两人基本吃住的开销。   “一点零花钱都不给我?”欧阳北贴着她的脸看单子。   伍苇正在发愁,没注意到两人已经贴得这么近了,咬着笔头道,“我自己也没有的,你刚才列的那个表上,都没算养我的钱。”   “你把人情费用也划掉了呐?”欧阳北逗她,“难道要我继续光棍着每次空手去空手回呢?”   她有点憋气道,“有什么人情费用?以前的狐朋狗友没必要再见了吧?那些狗屁亲戚也断绝来往吧?”   “那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死外面都没人知道的。”   伍苇很吐血,道,“你以前那么海了花钱,也没见有人过来给你收尸呀?证明你的方法没用,所以按我的来——”   如果感觉孤单,需要朋友的话,去正经的场合认识正经的人更好。其实她内心也隐约松了一口气,只要找到了邱明俊,她就再不用挖空心思怎么去铺人脉认识不同的富二代了。现在只是浅尝而已,那个光怪陆离的家庭已经把她吓坏了,想跑。   她很头痛,为什么一个落魄了的纨绔,每个月还是要花那么多钱?饮茶费是什么鬼?去澳门是什么玩意?她不知觉恢复了本性,不断吐槽着,可还没等说完,她的脸被捧住了。   欧阳北固定她的脑袋,低头在她鼻梁上亲了亲。   伍苇有点被吓到了,两人虽然身体上深入交流过很多次了,但譬如亲吻抚摸这一类的动作还是很少的。   他看她僵掉的样子觉得很好玩,又在她唇角亲了亲。   这下她更惊吓了,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他有点挑衅,干脆吻在她的唇上,强硬地挑开她的牙齿,纠缠她的舌头。   MB,这人不是一向嫌脏所以从来都不愿意亲的吗?这是被下降头了吗?   她做不出任何反应,就这么傻在原地,笔和本子全掉地上去了。   第一次亲吻结束,欧阳北退开一步,见她面红耳赤根本不敢看她的样子,笑出了声音。他一脚踢开碍事的凳子,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一手托着她的后劲,一手勾起她下巴。   伍苇慌慌张张,“你要干什么——”   说完这个话又觉得自己傻叉,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可她的心跳得太厉害了,甚至比第一次和他在一起还要紧张。当他的舌尖扫过她舌尖的时间,比身体交缠深入还要更加亲密的感觉涌上来。   欧阳北亲得性起,又从来不委屈自己的欲望,抱着她回床上胡天胡地去了。就这么一通搅合,伍苇的脑子乱成了一滩浆糊,早就把什么节俭度日之类的东西忘光光了。   “不要这样了,该收拾行李退房了。”伍苇小声哀求欧阳北,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和疯了一样。   欧阳北怎么可能如她的意,把她的身体曲成各种形状。   “要是赶不上回杭城的车怎么办?”   “那就明天再走——”欧阳北压着她,“你个小东西,怎么有那么多操心的?”   伍苇其实整个人都是瘫软的,也没法起来,可心里实在太慌张了,不说点什么她怕把自己的心都丢了。   最后,两个人磨够了起床退房,却遭遇了海城最恐怖的下班晚高峰。   成千上万的车辆被堵在各个路口,出租车师傅忙着交班不愿意载客,还是承诺了不打表给双倍才说动了一个师傅。一路上,伍苇磨皮擦痒,就怕赶不上进站,再三叮嘱先把身份证和车票捏在手里准备好,免得进站再找浪费时间。果然,待他们抵达车站的时候,距离检票口关闭只剩下三四分钟了。   “都怪你,赶不上了怎么办?”伍苇绝望地拉着行李箱通过检票口往站台里面跑,“已经告诉妈妈回家的时间了,她会担心的。”   欧阳北看她满脸酡红,白白的颈项皮肤上全是自己留下的各种痕迹,他一把抽了她手里的拉杆,将她杠在肩膀上飞奔下站台。   伍苇尖叫一声,恐怖地感受高速和忍耐被压得生痛的胸口。庆幸的是,他们终于在列车关闭车门的最后一分钟,随便上了一个车厢。   他将她放下来,有点喘气,道,“这不就赶上了?”   她两眼水汪汪,咬着唇看他,用力捶打一下他的肩膀,道,“差点就赶不上了呀。”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掩饰内心的激荡,但还是又忍不住对着笑了起来。两个加起来快五十的人,站在车厢门口笑得跟傻叉一样。   欧阳北一手推着箱子,一手去拉她,“走吧,去找咱们的座位。得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的啊,很远的。”   “嗯——”她红着脸跟他走,只想如果欧阳北一直像这样的话,其实结婚应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第35章 烟火和后患   伍安兰最近的日子很难过,特别是用伍苇给她的几十万还了一大部分的借款后, 她就被前婆婆盯上了。   一年前家里遭了祸事后, 到处亲戚能借的钱都借光了, 后来实在再也借不到钱卖了自己那个小房子才勉强凑齐齐芦的抢救费。亲戚们也说得直接, “你拖着一个病女儿也不能上班,自己生活都麻烦, 怎么存钱还债?与其这样一直借, 不如让伍苇出去打工, 她长得好看,能挣大钱——”   都是小市民家庭,不可能有十百千万的闲钱, 所以也不为难人了。伍苇自己懂事,听见人家这样说话挤兑她,直接拎了箱子去杭城打工。   没想到出去没几个月, 她的小女儿就有源源不断的钱打回来了。刚开始是一万, 后来每个月固定两万,最近还一下子给了好几十万。她知道外面的钱好挣, 但有好挣到这种程度?她好几次都想开口问你一个小姑娘到底干什么工作呢?可又不敢问, 怕问了更没脸。   伍苇寄回来的钱她没敢乱花, 全部存起来做医疗费还有还债。这次拿到那几十万后, 她算了算医院的固定开销, 再算了算自己每个月到处打零工的收入,咬咬牙就将钱提出来还给了几户欠钱最多的。她想着把大头还了,等过年的时候伍苇回家来, 她就告诉她家里债也还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家找个稳定的工作了。小县城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一家人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顾,也不用那么累。   可那个前婆婆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她居然有钱还债了,认为这钱是她前夫齐进以前藏她这边的,天天打电话要钱。她肯定不愿意把女儿挣的血汗钱给外人,也不愿意说这个钱是伍苇挣的,然后让人嘀咕为什么一个小姑娘能一年挣好几十万,坏了名声。所以她就这么死抗着,想等老太婆自己知道没希望就散了。可没想到的是,那老太居然真从杭城老山跑屏山渡来,就为了守着她闹她,一副不给钱不罢休的样子。   伍安兰十分焦躁,她既想念伍苇,又不想她回来遇到这样的糟心事。更何况,她还说了要带个男人回家来想看。家里现在太糟糕了,只会是伍苇的拖累。她担心男人看见情况不好抬脚就走了,想去外面的酒店订餐,可看了看那价格,够齐芦在医院一天的开销了,又舍不得。   最终决定还是在家里吃一顿便饭,然后赶紧把他们打发走。这个破地方,只好她这样没有未来的人呆着,他们好好的人不能被卷进来。   伍苇带着欧阳北下了高铁,其实是有点心虚的。她太了解自己妈的性格了,又别扭又要强又眼里容不得渣子。千万交代他一定要说两个人是同事,他是她的领导,共同进步的时候互相看对眼了。一定不能交代什么邱家什么车祸什么破产了抢钱了之类的话,就说是普通一般家庭。   欧阳北嗤之以鼻,“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你不懂,我妈虽然很穷,但是穷有穷讲究。太有钱的不能嫁,家庭情况太复杂的也不能嫁,最好要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她对他道,“你哪一条都不合格,知道吗?”   而且他们现在这个婚姻不伦不类,谁知道能坚持多久呢。   她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给他安排了一个极好的身份。她说,“你就说你是工程师,反正公司里那么多,你随便挑个人的简历说就行了。”   他没表示什么看法,随她去了。其实他决定来这边看看,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她家什么情况他心知肚明。   两人进家门之前,伍苇买了一束花,几种水果。欧阳北本来还想去搞点比较贵价的东西,让她给强行拉回来了。她忧愁道,“别买,买了我妈会去退的,浪费钱。”   欧阳北虽然在邱家不被重视,但在钱上面一直很松散,从来就没接触过这样的人。他对另外这个世界真是新鲜极了,道,“还能退?”   “不然呢?”伍苇给她解释,“那种贵价的礼品本来就是没用的玩意,就是为了送礼好看有面子,谁还真的要用?一般收到了都会转手送给别人,或者直接找原来的店家退钱,打点折扣就好了。”   “有意思。”他说了一句,就不开口了。   “还有,你要是实在呆不下去,憋着别乱说话,我会尽快带你出门另外找住的地方。”伍苇知道这少爷的脾气其实不算好,要她妈唠叨起来两人肯定要冲突,还是给隔开吧。希望双方都能给她个面子,把这台戏给唱下去。   伍苇千万叮嘱好了,自觉万无一失才推开了家门,高声叫道,“妈,我回来了。”   伍安兰立刻“哎”了一声,一眼就看见了门口亭亭玉立的小女儿。一年没见,她更瘦了,表情更成熟了,和以前天真懵懂完全不同。她还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年轻男人,很高,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些,神情隐约有些不耐烦。   人和人之间眼缘很重要,她一眼就看出来那男人和他们不是同一类人,心里立刻犯了嘀咕,道,“进来吧。”   “欧阳,叫人啊——”伍苇手戳了戳他。   他清晰道,“阿姨你好,我叫欧阳北。”   伍苇又在后面戳了他一下,他只好拎了拎手上的水果,跟着她走进去,放在了茶几上。   伍安兰客气道,“来就来了,何必带东西呢?”   “应该的。”欧阳北长得有点太高,站在这个租来的老式宿舍楼里就太占地方了,存在感实在强烈。这不是他熟悉的那种环境,所以没办法露出得体和自在的样子,心里隐约有点后悔,早知道就直接去酒店住,然后把人约出去吃饭,至少自己是主场。他应该提前和王文远商量一下再行动,有点冲动了。他侧头看着伍苇,被这小丫头给迷惑了一下,失误。   伍苇很紧张,随时注意着欧阳北的表情和伍安兰的脸,见他露出不太舒服的样子,笑着将他推在沙发上坐好。   伍安兰看见她的小动作,有点不开心了。她养的这两个姑娘,一个跟着爸爸在杭城生活读书,不说很有钱但也是小康家庭要什么有什么;小的这个跟着她,日子虽然不宽裕,但她也很疼爱,基本上就没让她的手沾过冷水。两个小丫头长得好看,又被宠爱,生下来就天真不懂得看人脸色的性格,走在外面也是很昂首挺胸的。   可现在居然学会了跟人赔笑,学会了主动看眼色。   伍安兰看得难受,脸上就带了点表情出来,干脆道,“我去厨房做菜,伍苇你陪客人说话。”这是连问身家的欲|望都没了。   欧阳北皱眉,伸手去摸烟。   伍苇小声道,“别抽,我妈不喜欢烟味。”   他手僵了一下,没说什么。   “我去厨房帮忙,你自己看电视?”她问道。   他摸出手机来看看,道,“随便做俩菜,赶紧吃了走人。”   她知道他呆得不舒服,点头道,“最多一个小时。”   伍苇走进厨房,伍安兰正在埋头洗菜,她蹭过去道,“妈,怎么不开心?”   伍安兰没说话,将菜捞出来,利落开切。   她主动过去看,灶台上已经摆好了许多个半成品的菜,只要下锅炒炒就好了。   “妈——”伍苇有点害羞,“你觉得他怎么样?”   “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伍安兰道。   “你也不问他?”   “怎么问?”伍安兰道,“像个大爷一样走进来,脸上冷冰冰的,说话也没什么温度。”   伍苇心里叫苦,欧阳北一直就是个大爷的样子,怎么可能马上就变得亲切可爱了?   “他人其实很好的,就是不太会说话。”她马上帮他修补形象,“他是我们公司的经理,很有能力的,我刚进去的时候就很帮忙我。”她连用了几个很,表达了十分强烈的感情。   “你说你们公司是干嘛的?”伍安兰道。   “房产公司。”她嬉皮笑脸道,“老板可有钱了,身价好几百亿。我是售楼部卖楼的小妹,他是开发公司的高端人才。我刚进去的时候没客户,每个月完不成任务拿不到工资,急得哭。他看我很可怜,介绍了好多客户给我——”   伍安兰听得很认真,道,“他很有钱?”   “也还好。”伍苇闭眼,想了想,“其实我这个工作更有前途的。”   她看妈妈听得很认真,只好将牛皮吹出去了,“咱们公司的房子很好卖的,只要开盘出来超多人抢。我现在是金牌房姐,每次都能卖几十上百套出去,所以每次奖金都特别多。他就是固定拿死工资的,只有年底的时候才有一笔奖金,比不上我——”   “真的?”伍安兰明显不相信。   “真的。”伍苇贴着她,有点撒娇道,“真有钱人也看不上我啊。”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炒菜,没一会儿功夫就弄得差不多了。   伍苇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手端了一盘热菜走出去,道,“欧阳,过来吃饭了呀——”   话没喊完就缩嗓子眼里了,因为欧阳北站在客厅正中央,满脸烦躁地对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伍苇很多年没见过奶奶了,但一眼就认出她那张有点胖但是一直端着架子的脸来。   欧阳北道,“刚才门没关,这老太太自己就进来了。说了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他开始吓了一跳,还以为进来的是个老年神经病。她一看见他就板着脸,没头没脑就问哪里来的,有没有钱,没钱快滚之类的疯话。   伍苇有点谨慎,每次这老人家来都是核武的威力,一般人是受不了的,她忙道,“欧阳,你过来这边坐。”   她放下菜盘子,叫了声,“奶,你怎么来了?早说一声我去接你呀——”   老太太没什么表情,眼睛刮着欧阳北,上上下下打量,道,“不用接,我来这边好多天了。你妈呢?又跑出去躲我了?这男人是谁,你找回来的?”   欧阳北觉得这一趟真是TM值回票价了,前二十八年没受过的待遇这一回全齐活了。他肯定是被伍苇这小妖精搞昏头了,所以莫名其妙被搞到这破房子里,还要被一个老太太当贼一样防备。   伍安兰在厨房隐约听见最不乐意听到的声音,如临大敌,忙关火冲出来,将两个小年轻给拉到自己身后去了。她脸不是脸,戒备道,“你怎么又来了?”   欧阳北本来已经感觉到了伍安兰对自己的嫌弃,可是被她这么一档,又好像被护了一下。   老太太瘪了下嘴巴,“你男人的事情你自己不操心,还不是我多跑几趟?你要是不同意把伍苇嫁给我上回说过的那男人,现在带回家这个也可以。不过条件一样的,得给小宝儿准备一个房子——”   伍苇眼睛都瞪大了,这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呢?   “那个事情咱们以后再说,今天家里有客人,不方便。”伍安兰很不客气道,“现在是吃饭的时间,我不留你。”   老太太一点没有被赶的自觉,既不生气也不恼怒,“没事,你们吃你们的,我在一边说话就行。”   这样的奇葩事情少有人能做得出来,至少伍家这两母女是不行的。   欧阳北看看老太太,再看看伍苇,皱眉,要不要先走?   伍苇当机立断道,“妈,要不你和奶奶在家里吃饭,我带欧阳出去逛一会儿。他头回来咱们屏山渡,想玩——”   “行,你们出去。”伍安兰也很果断。   老太太马上挡在门口,道,“小伍,奶奶这回来找你妈说的就是你爸和你的事情,虽然你爸死了,你也是他的女儿对不对?就算不认我这个老东西,但也不能不认他吧?”   开门见山就是这种不中听的话。   伍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初她爸爸被送到医院的中途就断气的时候,所有的手续和后事都是妈妈去办的。她一边在医院照顾齐芦,一边还要去跑警局;伍安兰一边要找办前夫的后事,一边还要到处筹钱。两母女抓瞎,忙得没天没日的时候,她怎么就不出来说不认人了?   “你们快走——”伍安兰催促着,“早出去能多玩一点地方。”   老太太还是不让,道,“我上个月做梦梦见你爸了,说因为没有儿子,在地下也没收到烧的香火纸钱,冷得很。我找了个道士问,说是要有个儿子记到他名下给烧纸才能收到。你表舅舅家里有俩个娃,我去说了好久,才同意把小宝记在你爸名下。”   又来了,这是齐家有个皇位的吧?   “他们就一个要求,让给小宝在杭城买个房。”老太太两眼炯炯有神,“你爸为了让你姐上大学,还有你学什么跳舞,大把地花钱,现在也该你们回报的时候了。我儿子到底给了你们多少钱我不管,只有一条,我要房子。要是没房子,我给伍苇找了个对象,那对象说可以给买——”   伍苇没觉得多惊讶,她奶奶一向就是这样的人。欧阳北则是被惊呆了,虽然他少爷习惯了钱货两讫,但总是要包裹上一层蜜糖显得不那么市侩,像这老太太这样简单粗暴的,绝对没有过。   伍安兰则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呼吸急促道,“你儿子什么时候给过我们钱了?他死的时候,连身份证带银|行|卡都被你搜走了,有屁的钱?齐芦是你亲孙女,躺医院里活不了了,我那么求你,让你借钱救命都不肯,哪里还有钱?”   “没钱?”老太太根本没有任何触动,眼皮动了动,“要没钱我怎么听说最近你还了好多人钱?哪儿来的?骗我快死的人有什么用?”   伍苇急道,“奶奶,是我给——”   伍安兰一把推开她,不让她说话,“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走开。”   欧阳北看不下去了,这不符合他做事的习惯,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他清了清嗓子,道,“阿姨,要不咱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说话吧?”   老太太马上道,“还是小伙子懂事,对吧?”   伍安兰无奈地看着他,摇头道,“跟你没关系。”   “没事,阿姨你去做饭,我和伍苇跟老太太说话。”他忍耐着,手抓着伍苇的手腕,用力捏了捏,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伍苇反手掐了他一下,多事,被缠上就不得了了。   一老两小坐在热气腾腾的饭桌上。   “要多少钱才够?”欧阳北没心情迂回,直奔主题。   老太太伸出两个手指来,“起码要二百万。”   这价钱开得可真高。   伍苇气死了,道,“奶奶,你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   “我把你照片给人看了,有人愿意出二百。”老太太好声好气道,“人家也是有钱人,就想找个长得好看又有文化的媳妇。我托了好多人才联系上的,你不要不晓得好歹。小伙子,不是奶奶不懂事,你也看到了,咱们家就这个情况,没办法。你要是有钱,要不你出?”   MB,这是在买卖人口吗?   伍安兰冲出来,“我们跟你家没关系,伍苇姓伍,你齐家的人凭什么卖我伍家的女儿?滚——”   伍苇瞪着眼睛看老太太,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欧阳北按照自己往日的习惯,有点阴阴地问,“我要是有这个钱,你就把人卖给我了?”   “对!”老太太忙不迭地接口,完全没感受期间的危险程度。   伍安兰扭头冲他吼,“你不要说话,闭嘴。”   他本意是恐吓,结果被这样吼,怔了一下。   伍安兰吼完,又扭头道,“谁愿意让你卖你找谁去!我家的钱一分一分都是自己挣的,跟你们齐家没有任何关系。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我家?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欧阳北低头在伍苇耳边道,“只要二百就能解决问题,为什么不?”   伍苇瞪他道,“等会儿给你说,你不要多嘴。”   “你养过伍苇一天?还是在她身上花过一分钱了?”伍安兰开始翻旧账,“齐芦才是你正正经经的齐家人,你怎么不去找她?你敢去医院看她一眼吗?她下那么多次病危通知要钱用的时候,你出过一分钱吗?你亲儿子养大的亲女儿要死了,你是怎么说的?”伍安兰实在忍不住开始哭了,因为情绪太激动,哽哽咽咽道,“你说就是个丫头片子,救回来也是废人一个,还不如拔管算了。”   “你这是人说的话吗?你还是个人吗?”   伍苇也被搞得有点想哭了,拉着伍安兰道,“妈,别说了。”   老太太依然屹然不动,道,“我说的哪里不对了?你现在拖着她天天养在医院里,还不是自己受苦?要是早听我的拔管,能这么苦?”   伍安兰脸上表情崩溃,猛喘气上前两步,推着她走,“你走,不要在我家。”   老太太干脆顺势坐在地上了,眼睛看着欧阳北说,“不给钱就不能走,我就半条命了,你们看着办。”   欧阳北的眉头皱了又皱,原来是个滚刀肉啊。他伸手摸了摸下巴,道,“你拿了钱就消失?”   “老太婆说话算话。”老太太扬起下巴,“当年她离婚要带女娃走,我说了不管就真一辈子没管了。”   伍安兰呸了一口,“你要说话算话,现在在这里耍赖算什么本事?”   “你怎么保证?”他没有被几个人的情绪感染,还是很冷静。   老太太眨眼,有点欢喜,“你真有钱?”   伍安兰跟着站过去,“没有,你有什么屁钱?我家跟你没关系,你走——”   欧阳北看一眼伍苇,见她眼圈通红,不断吸着鼻子,实在可怜极了。他叹一口气,道,“就当花钱消灾吧。”   “消不了灾。”伍安兰道,“今天要了钱买房子,明天还能来找你要奶粉钱,上学的钱,买衣服的钱,以后大学、工作还有结婚,一辈子都缠上你了。你有多大本事能解决?年轻人不要想都太简单,伍苇,马上报警打110——”   这个妈妈跟女儿一个样,都不愿意让他多花钱。欧阳北虽然不怕,但隐约也知道,这个状若癫狂濒临崩溃的中年女人是在护着他。他的思绪未免跑得有点远,如果当初,他的妈妈能够眼前这个妇女这样的精神,他的人生早就改变了。   伍苇很听话,马上摸出手机,道,“奶奶,我真要报警了。”   “报啊,你报,我就让警察来评评理,谁家孙女不管奶奶了?不要脸,让我们家断子绝孙了,全是短命的——”   欧阳北被闹得脑仁痛,拨开伍苇拉着他的手,一把将饭桌给掀翻了。   各种颜色的肉菜和汤,满满的白米饭,全撒在地上了。玻璃和碎瓷片四分五裂到处飞溅,清脆的撞击声彻底将这絮乱撕开。   老太太不嚎了,伍安兰也安静下来。   三个女人看着他,他阴森森道,“是那个什么表舅想要房子,对不对?”   伍苇和伍安兰怔了一下,老太太目光闪烁。   “要房子可以,拿他儿子来换。”他本来就长得高大,长相俊美贵气,不笑的时候很有几分睥睨人间的味道。一般人一看他这样的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主,再加上被养出来的一身富贵毛病,所以少有人敢反驳他。当他完全不遮掩自己气场的时候,很吓人,“正规过继,改姓齐,叫吴阿姨妈妈。什么时候把这些手续办好了,什么时候过来。”   老太太马上跳起来,“你说话算话?”   “这是我名片。”他摸出钱包,递给她一张黑底金字的名片,“之前伍阿姨用来还债的钱,也是我借给伍苇的。不然你以为他们怎么有钱?”   老太太要去接,伍安兰确实忍不住了,一把想要夺走名片撕烂。欧阳北眼疾手快,挡住伍安兰的手,道,“阿姨,这个事情我会处理好,你就不要管了。”   名片到手,有了一个承诺,老太太还有些不甘心道,“小伙子,我这次算是信你的。你不要骗我老人家,会遭报应的。”   他不阴不阳地“嗯”了一声,道,“老人家,你放心,我保证你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就能拿到钱。”   伍苇活生生打了个冷战,她知道他这是真生气了。   老太太还有点不甘心,但好歹得了一句话的承诺,走之前还道,“别骗我老人家,我明天就让表侄儿来找你。你们伍家总归是跑不掉的,你等着——”   室内一切安静下来,四处狼藉。   伍安兰一脸绝望地看着他,道,“你傻啊?为什么要给她钱?她就是故意来闹一闹,你什么都不管我自然能对付她。给钱的口子开不得——”   “阿姨,我知道。”欧阳北笑了笑,道,“你看,这边的环境实在不适合你带着齐芦养病。我来的路上就帮忙联系了一个医院,要不咱们今天就办转院手续吧。”   伍苇疑惑地看着他,道,“欧阳,你什么时候——”   他背着手捏捏她的背,示意她不要说话。   伍安兰摇头,“小伙子,咱们家这么麻烦,可不能坑了你。你年轻不晓得轻重,中间我拦了你好几次不要和那老不死的说话都没拦住。你跟我们家没关系,凭白无故的出什么钱?别说没有,有也不该给,知道吗?别人故意这样挤兑你,你真出钱了就会被当成是傻瓜的。这是大人的事情——”   “还行,只要他们有那本事,这钱该拿。”   焦心的妈妈还想说话,伍苇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她知道欧阳北今儿来走这一趟,中间不管发生了什么,目的终究是要把屏山渡的人全弄走,至少保障安全和没有后顾之忧。   果然,两人出门自己找食吃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短信,对她道,“邱明俊醒了。”   他醒了,正戏就要上场了。 第36章 她来了   伍苇不知道欧阳北要把齐芦和伍安兰安排去哪里,但她相信他更甚于邱家那一窝子的狼。   她主动担负了说服伍安兰的重任, 理由很简单, “新医院离杭城近, 条件好也能就近照顾, 最重要的是奶奶找不到。她找不到就没法来闹你和齐芦,对不对?你要是不搬, 等她和表舅发疯了来找麻烦?逼急了对齐芦动手来逼你, 你怎么办?”   伍安兰想想这个就醒了, 她是在十八年前就能为了女儿离婚的果断人,当机立断同意了转院。不过她坚持不能再麻烦欧阳北了,费用要全部自理。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 伍苇只好给欧阳北发短信汇报一下,从卡上暂时又支了几万块钱给她。   欧阳北对这种小钱没概念,只立刻让王文远安排了个救护车过来, 当天晚上直接将人从医院里拖了出来。   病床上一个瘦削的少女, 在维生系统的支持下苍白得仿佛一堆白骨。欧阳北只看了一眼,就扭开了头。他从来不畏惧死亡, 但却不喜欢医院, 不想看到生命挣扎哀嚎。这个小小的人有着和伍苇一样的五官和血脉, 他只看到那双紧闭的眼睛就觉得呼吸困难。   伍苇更是难受, 她其实从来就不喜欢齐芦, 每次见面两个人都吵闹得要翻天了一样。这个姐姐被上天眷顾,又漂亮又聪明,还很有主见,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她早就该站在大城市高大的办公楼之间去攀爬这个世界的顶端。可一场车祸不仅打碎了她的未来,也将这个家庭拉到地狱。   她忍住心里的痛和不舒服,拉着伍安兰的手摇晃,有点撒娇道,“你觉得欧阳怎么样?跟他结婚好不好?”   伍安兰看着站在距离两母女十来米远的一个黑影子,一点烟头的星火闪烁,他脸上带着一些毫不在乎的凌厉神情,有点怕道,“小苇,妈妈是担心你吃亏。”   她也看出来了,那个男人挺有主意的,可总觉得伍苇控制不住他。可现实如此,她这个无能的母亲根本无能为力,只好看着自己娇养大的女儿在红尘里打滚,被别人辜负。她眼圈通红,想叮嘱点什么,却再说不出话来。   世界上哪里有不吃亏的事情呢?只要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心甘情愿罢了。   “我不会的。”伍苇安慰她,“你带着姐姐好好去那边落脚,我以后放假了再去看你们。”   救护车的后车门关上,伍安兰带着一点换洗的衣物就走了,连带伍苇的不安全感,一并全都没了。   处理好后患,伍苇问欧阳北,“现在邱明俊醒了,我们是不是得回去了?”   “不着急。”欧阳北把烟一口吸完,“等着邱明松搞清楚事情了,来求我们。他识趣得很,会把合同改掉的。”   “那现在?”   “咱们到处去玩吧——”   邱明松得到邱明俊醒来的消息后,立刻赶去了医院,当时邱明方和向晚都在。他冲向晚看了看,邱明方立刻找了个借口带着她出去了。   向晚这人有点死心眼,不太爱管别人的闲事,尤其是邱明俊和欧阳北之间的乌糟。她心里大概知道两个人的毛病,但在她看来永远都是欧阳北丢个引子出来,邱明俊傻叉咬钩,然后自己受伤。她也知道邱明俊有一些不好的习气,所以她就只管埋头治病,能不多问的最好不多问。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她好笑地问邱明方。   “总不是什么好事,不值得分心。”邱明方道,“大哥会处理好的。”   “又被欧阳整了?活该呀,这么多回都学不乖。”   邱明方没吱声,看着她走了后才回的病房。邱明松正在试图和邱明俊对话,但他很虚弱,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那个臭女人——”他断断续续道,“她知道了——”   邱明松耐心道,“知道什么了?”   “她套我话,车祸的事,肯定是欧阳让她来——”   邱明方将病房门关严实,靠在墙壁上看老大。果然,老大本来充满了希望的眼睛里一片阴霾。原本他指望行车记录仪上能录下来伍苇不利的证据,结果居然是自家的蠢货。   “你们说了什么,还记得吗?”邱明松忍耐道,“原原本本,一个字都别漏了。”   邱明俊两眼涣散,脑子里一片混沌,“我不太记得清除了。”   邱明松气急了,真想一巴掌抽过去,可他现在半死不活,真挨了打只怕要断气。他压着嗓子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现在家里跟欧阳势如水火,同样一个坑你跳多少次了?遇见女人就浆糊了?你这是想老头子早死吗?”   “先别骂了,说怎么办吧。”邱明方道,“他脑子里血块还没散,糊涂着呢。”   “能怎么办?”邱明松真的是被气狠了,脸色铁青,“欧阳北捏了那个录音录像,摆明了要闹事。这就是人家设的一个套,他见了女人就没命,什么该说不该说都分不清了!”   邱明方没说话了,“你想好怎么做了?”   邱明松怒其不争地等着邱明俊,“大好形势都毁在你这个混蛋身上了,真想不管你,去坐牢好了——”   “那妈就该闹了。” 邱明方有点沉默道,“欧阳领着那个女人已经找过向晚了,虽然没说什么。”   “真是个祸害。”   “这个事情不要告诉妈了,免得刺激她又冲动了。”   “我知道,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解决不了的。”邱明方看得很清楚,“欧阳不会放弃自己该拿的东西,妈肯定一分也不想给他,老头子现在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也说过是要给大头。要我说还是各退一步,不要搞得太难看了。”   邱明松挥挥手,道,“你去忙,我再跟老小聊聊。”   他看着依然恍惚的邱明俊,摸出手机来,调出收到的短信,上面有他联系苏惠的短信。他邀请她回海城谈谈公益助捐的项目,她爽快地回了一个好字。他开玩笑一般道,“欧阳要结婚了,你不回来挽回一下吗?我知道你一直都有点遗憾的。”   苏惠回了一个笑脸,道,“如果他愿意和我走的话。”   邱明松略微有点安心了,他知道在欧阳北的整个少年时代,对苏惠的迷恋贯穿始终,但愿他会被人生的第一场爱情拖累。   他将手机捏得死紧,希望最后这张牌能起点作用,不然十年的心血白费。早知道伍苇和那场车祸有关系,就不该推她和欧阳结婚的事情,现在搞成了顽疾,真是失策,他几乎已经感觉到欧阳北在背后嘲笑他的愚蠢。   欧阳北是大少爷,玩过的花样多。他说要玩,就是真的纯玩。   伍苇没那心思,她想赶紧回杭城自己家里修整修整,可惜被他硬拉着在周围的城市转了一圈。   她这才发现欧阳北的爱好非常广泛,他除了玩一些极限类的运动外,还喜欢打游戏。他在好几个全国连锁的大型真人游戏厅都有VIP卡,创建的游戏号等级很高。这一趟的唯一目的,按照他的说法,就是终于闲下来可以扫店了。   所谓的扫店,就是挨个去真人游戏室,把所有的密室游戏全部刷一遍。   伍苇没玩过,怎么玩两眼一抹黑,可在帮忙他预约时间和订票的时候,算了下开销后默了。相比他以前玩女人,玩牌,玩澳门比起来,玩密室真TM太省了,所以还是不要抱怨吧。   她只好道,“我没玩过,听说很可怕。”   “确实很可怕啊。”欧阳北笑嘻嘻看着她道,“没有通关有惩罚的。”   “什么惩罚?”她有点担心。   “大概就是被打几下或者淋水什么的吧。”   “真的。”她半信半疑。   “你说呢?”欧阳北没有正面回答,捏了她脸一下,“不要拖我后腿。”   不拖后腿是不可能的!   游戏一开始人就被狱警套上头套带进房间,稍微手脚不对就被一顿狂吼。警棍打在牢房的栏杆上乌拉拉乱响,这情景设置也是超真实了。   伍苇的心肝脾肺都在颤抖,欧阳北到底什么毛病呢,居然花钱来找虐玩越狱,被人狂吼一通还很乐。更令她烦躁的是,这家伙特别向店员要求了不用任何线索提示。   到处黑漆漆一片,居然不要提示?   伍苇真想哭,她傻呆呆在房间里站了很久,不敢动,直到对面监狱的欧阳北道,“你干啥呢?狱警一走就要脱了头套开始找线索啊,抓紧时间——”   她这才扯下头套,欧阳北懒洋洋地靠在铁窗边,手里摆弄着几个不同的钥匙,道,“咱们得配合帮忙,你到处找找看看,能用得上的东西都给我。”   这个密室两条线路,两人被分开,各自玩一条。她还没想清楚该怎么搞的时候,欧阳北的指令就一个个来了,她只好跟着他的指挥去床下面、墙角或者下水道找钥匙,找机关。通过第一个关卡后,爬空调管道,上下坡,享受逃命的滋味。   她还真怕自己无法通关,在对讲机里对欧阳北道,“接下来又是什么?”   “不知道。”欧阳北在对面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不是高玩吗?”   “随时会换场景的嘛——”   伍苇爬出通道,又是几道大门,可被锁得死死的。侧面一条水道,水道的尽头是个平台,平台上一个液晶屏幕。玩了一个关卡后她心里约莫有点数了,应该是要她爬过网绳穿越水道去操作机关开门了。   “啊,我这边玩到这条线的最后了。门要你那边开密码才能打开,你快点,我等你——”对讲机里传出欧阳北断断续续的声音。   她傻眼,干巴巴道,“你是说要我给你开门?”   “对,快点哟,等你来救我。”   她咬牙,将对讲机塞在裤腰上,抓着绳子就要爬。刚一用力,头顶上冒出几根水管,冷水哗啦啦开始流下来,阴气森森。不过是一个游戏,为什么搞那么逼真?   她小心地将身体附在网绳上,幸好舞蹈的基本功还在,不算太难。   “好了没有?”欧阳北开始催促了。   伍苇跳下网绳,点开液晶电脑屏幕,三段式的各种看不懂符号出现。她拔下对讲机道,“没法了,要解题才能继续走了。我不会解——”   “你把题告诉我。”   幸好题目是用文字和符号组成的,他们可以隔空传话。要是滑块游戏或者迷宫游戏,肯定就要傻叉了。她断断续续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说过去,最后道,“这样行不行呐?”   “不要问男人行不行——”   “你不开黄腔要死吗?”   “好了。”等了约莫有五分钟,他终于道,“我这边找到的密码是1467,你输入。”   这家伙脑子还真好使,在进门之前所有玩家的手机和随身物品都被搜走了,他就凭借她的口诉答题完毕?伍苇夸奖一句道,“欧阳北,你加油啊,最强大脑了。”   她又到处没找到需要输入密码的键盘,抓抓头发,“在哪儿输入呢?”   “返回去,看大门那儿有没有。”   这不是逃脱游戏,这是折腾人。她又认命地爬回去,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一个小小的密码键盘,欣喜地输入了数字,结果马上傻逼了。明明输入1显示的却是4,这是个错位的键盘。   “这个密室的设计者肯定是个杠精——”她气喘吁吁道,“让人不停地来回跑,走回头路,线索重复交叉。”   “还有呢?”欧阳北道。   “键盘上的数字也是错位的,我要一个个重新算正确的按键,好烦躁。”   “嗯,确实是个杠精啊。”他带着隐隐的笑。   伍苇又累又着急,来回以艰难的姿势爬了很长的路,再加上室内的音效也变成了皮鞋打在地板上的声音以及警棍敲击的声音令她紧张到了极点。她手里满满的汗水,不停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明明透过门缝能看见对面的灯光和欧阳北的影子,可就是没办法通过。输错了好几次后,她很丧气,无力道,“不行了。”   “别着急——”欧阳北的声音很稳,道,“静下心来,不要去看按键上的数字,从头到尾只记那九个打乱的数字就可以了。”   她点头,丢开对讲机,口中念念有词,顺溜地念了好几遍后才犹犹豫豫地按下了密码,终于听见了开锁的声音。   欧阳北拉开门走出来,见盘坐在地上的她,道,“好玩吗?”   伍苇真想哭,被他一把拽起来开始跑的时候,通道两边各种灯光迷离营造出来一个虚幻的世界,好像就真的只有他们两人在逃命一般。   她不是很想承认,这种玩到满身臭汗的游戏,如果是和欧阳北在一起,也还是好玩的。   之后的几天伍苇没什么怨言了,反而很期待跟着欧阳一起玩耍的时间。不管是桌游,游戏机还是逃脱游戏,他都很擅长,而且在玩的时候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与以前完全不同。他安静地坐在巨大的实木环形桌子边,修长的手指点在桌面上,侧颜既分明又清晰,看人的时候好像要钻到人眼睛里一样。   这是另外一个欧阳北,脱开了壳子后露出来的真实的样子。   伍苇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她没办法抗拒这样的他。每当看着他在玩狼人杀的时候,揭开面具露出漂亮的脸,黑眼睛扫一圈所有的玩家,发言的时候各种腔调,就忍不住心慌气短腿发软。   伍苇觉得自己病了,这个病的名字是喜欢。它又好像是一个秘密,化身成为小兔子藏在她的心脏里,每一次心跳都会被牵动引发。   她好几次看着他的脸发呆,直到被旁边的人提醒该自己发言了,才惊觉失态了。欧阳北会冲她笑一笑,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等到游戏结束的时候把她按在游戏室恢弘但是曲折的走廊里,狠狠地亲。   欧阳北会哑着嗓子道,“那么渴望地看着我,想要?”   伍苇羞愧得满脸通红,“你看错了。”   “哦,回去就知道了。”   然后他就拉着她打车回酒店,直接以身试法。他也会在最后的时候调笑道,“嗯,不是喜欢我最爱我了吗?怎么不说了?”   以前伍苇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说得大胆,可现在她病了,再也没法说了。   欧阳北也不逼她,只是抽一口烟,然后低头亲她的唇,咬着她的舌头说,“你喜欢什么?”   她整个人酥软在床上,喃喃道,“我喜欢跳舞——”   还有你。   可是,她绝对不会先说的。   荒唐而愉快的日子一晃而过,一个周无声无息就没了。   伍苇接到了陈晓和罗薇的电话。陈晓说,“伍副总,公司里忙翻天了,你也该回来了。”   罗薇也道,“徐总真的退休了,现在只挂了个顾问的头衔,不正经上班了。小邱总也还没恢复,陈总助都要崩溃了,你快回来吧!虽然没有什么用处,但也能狐假虎威对不对?”   伍苇侧头看正在玩手机的欧阳北,捂住话筒道,“我还要回去上班嘛?”   “去吧。”他道,“玩差不多也该做正事了,你要不回去,人家没法下套。”   她立刻对罗薇道,“好的,我就回去了。”   说完这个话后,她想起罗薇曾经开过的玩笑,清了清嗓子道,“罗姐啊,给你说一个好消息。”   “你说,说了给我提个神。”罗薇有气无力道,“你不在,陈总助把全公司的人折腾惨了——”   “我啊,有可能真的要嫁到邱家去了。”她眼角扫过欧阳北,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说什么?刚才噪音太大我没听见——”电话那头的罗薇差不多已经要疯了。   欧阳北看她一眼,将脸伸到她那边,有点嫌弃道,“给我擦擦你的口红印,脏死了。”   伍苇拿开手机,笑一下,点了挂断,侧身去伺候大爷。   罗薇挂了电话,有点莫名其妙地抓头发,对对面的陈晓道,“我刚不是听错了吧?”   陈晓不关心这个,她只关心伍苇到底能不能回来给她做一下挡箭牌,道,“怎么样?要不要回来上班?”   发生了那样突然的车祸,公司里虽然找了个几口糊弄过去,但真实情况实在有点龌龊。陈晓把不准在这种情况下欧阳北会不会放伍苇回来,但她实在分|身乏术,只好求助。当然,她并不指望伍苇拥有出色的工作能力,而是她需要一个神主牌在,压制下面那些蠢蠢欲动的经理。   “她说要。”   “真的?”陈晓很诧异,“没提什么条件吗?”   罗薇摇头,“没有。”   陈晓暗叹,这姑娘看起来娇娇的样子,其实也不是那么计较。这事要换了别人,能闹得天翻地覆,不知道中间是不是欧阳北有出力劝说。   “伍苇确实很大气。”她忍不住赞扬了一下。   罗薇偏头道,“你干了什么昧良心的事情了?”   “已经还债了。”陈晓不想多说,这事上不得台面,徐总再三交待烂在肚子里。   “那你惨了,刚才伍苇说她要嫁到邱家去了。”罗薇想了很久,还是把这句有点模糊的话说了出来。她刚才是太过于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已。   陈晓差点把自己的手指给捏断了,艰难道,“欧阳北和她结婚,疯了?”   罗薇什么都不知道,也惊奇道,“为什么是欧阳北不是邱明俊?我觉得她好像对小邱总很和气些吧?”   陈晓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以她个人和两个太子爷接触的观感,她更喜欢欧阳北。邱明俊这人虽然表面上和气,但私下的手段她还真看不上;欧阳北表面吊儿郎当,但是人后的操守强太多了。作为表达情意被拒绝的女人,她心里对欧阳北和伍苇有很多的不满意;可作为一个社会人,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更愿意和这样的男女接触。如果不是看在邱明松承诺了高昂的待遇,她还真想要直接投奔欧阳北,这样既能日常看帅哥,又可以满足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可惜了。   “哎,要是嫁给欧阳北就没劲了,一个被扒了毛的太子爷,没什么鸟用。我的行政经理是不能指望了——”罗薇摇头,以八婆的姿态道,“陈总助,你觉得呢?”   “你放心,我是不会给你升职的。”陈晓果断打消她的妄想。如果伍苇是要和欧阳北结婚,那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耐琢磨。她又加了一句话,“伍苇嫁欧阳北,还算眼光不错,要是邱明俊才是见了鬼。”   于是,伍苇的回归引起了公司内部不大不小的震荡。   所谓老虎不在猴子称大王,目前的状况,还真就是这个行政小妹要成为分公司的老大了。所有人心里都在算一笔账,他们到底要不要开始站山头呢?不过就算是不站山头,也该好好打个招呼,结个善缘。   于是伍苇再一次回到自己宽敞的办公室之前,一路上各个部门的老大好像都很忙一样,出现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男士们都是满面春风带笑,主动道,“伍总,回来了?”   第一个人这样的时候,伍苇还有点不习惯,愣住了一下才勉强道,“回来了。谢谢关心啊。”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甚至连财务总监都跑出来倒水,顺便给她寒暄了一句,“最近气色不错,玩得好吧?”   这样的连锁反应非常迅速,而且效果明显,无形的气场让伍苇开始意识到,原来她居然也成为了一个重要的人物。   在此之前的半个月,这些人里随便一个,在进行工作交谈的时候,哪一个不是下巴支得高高的?哪一个不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此时的她,好像突然在迷雾中发现了一盏明灯,被点亮了——这些人,也不过如此。   她知道,这是欧阳北的威力,而非她的本事。   陈晓目视着伍苇挺胸直腰走进办公室,不过短短半个月没见到而已,现在她居然已经没有以前那种怯生生的气质。她还是皮肤白皙,嘴唇红润,但肩膀打直了,眼神也清亮了,脱胎换骨一般。   “你好。”伍苇主动对陈晓道。   陈晓点点头,也不多话,直接进行工作汇报,“这些文件,没问题的我放在右手边,你直接签了我去递交给徐总;我有疑问的放在左右边,用小标签标注了,你可以统一看后亲自向徐总汇报。咱们得趁他还有最后一个周的时间,把团建和月报会开了,狐假虎威一把。”   伍苇放下包,坐到自己的位置丧,听得很认真,直到陈晓对她道,“这是你的好机会。”   她虽然脑子还是不那么清楚,但看每一份文件上都有陈晓的标注,知道她虽然对自己不厚道,但工作还是很努力的。   “你这是在劝我那个——”夺|权?伍苇有点不懂了,眨眼道,“现在不是该你要趁机那个啥吗?”   她早就暗示过她,一年后要她接手的呢?   “当然。”陈晓道,“我现在还是需要你来帮忙做个招牌,等把他们全都压住了,再提拔也可以。”说完这个话,她微微一笑,“趁小邱总不在。”   大概也许是基于女人的第六感,伍苇听出来了,陈晓也不喜欢邱明俊。既然如此,伍苇突然伸手道,“陈晓,你欠我一个人情,对不对?”   陈晓挑眉,“我已经还了,之前我给欧阳通过一个消息。”   “你联系的是欧阳北,又不是直接找我。”伍苇坦率地看着她,“你要还债的对象,应该是我。”   “好吧,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现在还没想到,以后再说。”   “太离谱的我不会同意。”陈晓拍拍桌子。   伍苇伸手,道,“既然如此,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大家重新认识一下。”   陈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漂亮的手,浅浅握了一下,“行吧,勾了就勾了。”   “另外,”陈晓重新起了一个话题,“你既然重新回来上班,接下来就不能松懈了。”   话题跳得太快,伍苇有点懵懂。   陈晓看她好像还没明白过来的意思,继续道,“团建的具体工作我都已经全部安排好了,走吧,咱们一起去见徐总汇报工作。没有他的支持,下面的人依然阳奉阴违——”   伍苇摇头,“我就说怎么要我回来呢,这是拉我帮你挡枪对不对?”   陈晓抿嘴一笑,没否认。   两人去了老总办公室,陈晓做汇报人,将公司内现在面临的困境和她的处理方法一一说了。徐总听得很认真,最后道,“小伍,你对陈助理的计划没意见?”   伍苇是个心思不在上班上的人,无所谓道,“挺好的,我赞成。”   其实她私心里也想看到那些给她穿小鞋的经理被陈晓收拾,肯定是大快人心。   徐总点点头,“你们说的问题都存在,这也是大邱总担忧的。也罢,我就在离开之前再为你做件事,会配合你们——”   陈晓明显很开心的样子,她早就摩拳擦掌,想要在团建上把那些不服自己管理的部门经理按在地上摩擦了。伍苇算是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徐总,多谢你。”   徐总没说什么,只道,“既然要团建提振公司的精神,那么也可以邀请一些兄弟单位的人一起参加。陈助理之前申请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就邀请了一些人,现在基本上都确定能来了。这是他们的名单和联系方式,请你们好好接待。”   一张早就准备好的联系表推过来,白纸黑字,密密麻麻一连串。   “好的。”陈晓伸手拿了表格,“多谢徐总。”   伍苇有点疑惑,但还是没说什么,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伸手将那个单子拿过来仔细看。   “你看什么?”陈晓好奇。   她没有回答,视线急速地溜过,最后果然发现了一个名字。   苏惠—— 第37章 思春和她   伍苇想让自己不去在乎苏惠这个名字,但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向晚给她看了照片, 只从外表而言就知道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她却不肯定。欧阳北有过许许多多的女人, 但能够叫得上名字的只有林琳和苏苏。   林琳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心里大概有底了。可是苏苏从来没有出现过,欧阳北也没有提起, 这令她非常的不安。她连名字都和苏惠那么的相似, 是不是意味着特别不同?   她回家的时候, 欧阳北正坐在书房里打电话,他站在门口听了一下,居然听见了表舅的名字。   欧阳北装逼的时候, 声音非常冷淡稳重,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此刻,他就恢复了这种音调, 对对面的人道, “改名换姓是大事,确实要慎重。不仅仅是家谱家族内部认同, 法律上也要被承认。我这边钱已经准备好了, 你看你那边什么时候把东西弄好, 然后把小孩子送过来。对, 趁孩子还小没什么记性的时候最好, 房子当然登记在孩子名下,监护权是伍苇的——”   伍苇有点紧张,他已经把胡萝卜高高地吊起来了, 她知道按照她表舅的个性肯定会上当的。这种贪心的人确实该被教训,但不确定欧阳北要玩到什么程度。   她听了一会儿,捏着自己的手机回厨房,给王文远的小号发短信,“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   “还行。”对面回得有点快,“有什么事,你说。”   她在手机上输入了一行字,刚要发送,又觉得有点不妥当,重新一个个消掉。   很久之后,她才又道,“其实没什么,只是心里有点难过。”   对面发过来一个问号,尔后又道,“老板最近正事不理,就陪你玩,你还难过?”   伍苇有一种被戳穿的尴尬,虚弱地回道,“你不懂。”   “你继续这么扭捏,我确实是不懂。需要我给老板打个电话吗?”   这狗腿子到底怎么回事呢?   “我还以为我们至少算是可以说点心里话的好朋友。”伍苇真有点伤心了,她的事情谁也不能说,已经要憋坏了,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告诉他的。”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做朋友吗?”王文远说话还是那么犀利,“还是别那么委婉,直接点,哪里不爽了?”   “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林琳和苏苏的事情?”   “……”   伍苇红着脸,有点羞但却坚持道,“邱明松不是在挑拨离间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不对?”   “忽悠,继续!”他仿佛看穿了一切,“不就是吃醋吗?有必要给自己戴个高帽子吗?”   她跺了一下脚,强行忽略“吃醋”两个字,又道,“讲讲又怎么了?你之前明明说林琳跑了,可是那天晚上她分明就在会所里,给邱明俊招待客人,这个怎么说?”   “又被抓回来了呗。”王文远回道,“行有行规,老板虽然破产了,但当时牵线的中间人还在,所以不能让她坏了规矩。老板给她的那些东西也被压干得差不多了,我看她下半辈子不好过。”   被抓回来了?伍苇看着这行字发呆,心在颤抖,更后怕了。幸好当时她没作死跑掉,不然现在也要被搞去会所接客了。   “那苏苏呢?”她冷静了好久才问,这个女人藏在林琳和苏惠后面,显得太神秘了,“她也被抓回来了吗?”   “这个没有的。”   “为什么?”   这一次王文远没回了,因为欧阳北已经打完电话从书房走出来了。他冲她偏下头,道,“晚饭好了吗?要吃饭了——”   她忙将手机揣衣兜里,有点慌张道,“马上就好。”   心里却在遗憾,怎么出来得这么巧,差不多已经要把苏苏的事情问出来了。   吃饭的时候伍苇没主动说话,欧阳北道,“今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挺好。”   “怎么个好法?”   “大家都在给我打招呼,很热情,前所未有。陈晓也很专业,给徐总的工作汇报他也同意了。”   “都这么顺利?”   伍苇点头,是啊,突然一切都变得很顺利了。   “既然这样,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欧阳北仔细看着她的脸,“我还没死呢。”   她大眼睛瞪着他,“不要这么说话,死啊活的。”   他放下筷子,伸手在她手上敲了敲,“真想切开你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长的。”   伍苇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直接问出任何关于苏惠或者苏苏的问题,她觉得自己怂毙了,可要真问出来才是一败涂地。她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可不想连心也给卖了。   陈晓的团建计划比较疯,她居然想让那一堆人在中年已经被烟和酒泡出了小肚腩的高层去玩真人CS。伍苇只要想想一群中老年人慢吞吞地奔跑在野地里,两步一喘气三步一休息,就忍不住好笑。   她对陈晓在徒步的时候就有了基本的认识,看到厚厚的活动策划书也知道她是来真的,唯一比较担心的是,“你干得过那些家伙吗?虽然一个个年老体衰的样子,但男人和女人还是有体力差的。”   陈晓拍拍手,道,“工具为什么会被发明出来?就是为了缩短性别之间的障碍。体力或者有差距,脑子可是一样的,要善于使用它,知道吗?”   这口气,怎么和欧阳北一样让人讨厌?   再有,陈晓为了向徐总示好,请徐总推荐了几个比较年轻的中层男人组队,领着伍苇和罗薇一起提前熟悉场地、装备和玩法。   “你看看人家,这才是干劲。”罗薇小声跟伍苇道,“做什么事情都有计划有手段,我已经能想象到她的对手会输得有多惨了。”   这是个竞争的社会,随时随地处在准备好了的状态才会永远站在制胜的一方。   更令人发指的是,陈晓这家伙对各种装备如数家珍,战术方案也很熟悉,带着那几个小年轻转了一圈场地后,道,“放心,我能带着你们把他们打得鸡飞狗跳。”   本来还有点不服气的小年轻,完全被她刚才笑试一把的身手折服了。   伍苇这才算是真正理解了她之前所说的要么是在体力上压制,要么是在智商上秒杀,最终要达到的目的就强烈的存在感和领导力。   “完蛋了,你这个助理要越过你了——”罗薇摇头,仿佛又安慰道,“不过还好,你已经跨入富太太的行列了,咱们层次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是说混吃等死吗?”伍苇很不服气,背着装备就往场子里面冲。她不想被人看成是弱鸡,更不想要在苏惠面前丢脸。   可人的天赋是有分类的,伍苇或者身体条件好,擅长跳舞,但体力不好是残酷的事实。她跑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全身狂冒汗。   罗薇比她略好一点,挣扎道,“老子认真读书十几年,就是为了摆脱体力劳动。结果现在走回头路了,我去!以前徐总精力旺盛的时候,公司的团建永远都是自驾游,去藏区,去高原,去拍野花——”   陈晓从一个墙头冒出来,道,“所以凝聚力一般,没有为共同的目标奋斗过,怎么能拧成一股绳?”   说完,她点着伍苇道,“你速度不快,力量不强。”   伍苇点头,她也知道自己的缺点,以为接下来将要面对无情的批判,结果陈晓话锋一转,“唯一的优点是动作敏捷,所以到时候分配任务我会考虑这一点的。”   “我呢?”罗薇喘着粗气。   “力气在女生里算大的,跑得也还行,可以跟着我们组队走——”   “谢谢哦,没想到我还有这个资格。”罗薇没好气道,“要不干脆全男士组队,保证赢。”   “那有什么意思?”陈晓略带点铜色的皮肤好像在发光,“就是要以弱胜强才有足够的震撼力。”   至此,伍苇对这个团建活动的期待已经到了最高点。苏惠什么的,还有那个没见过的苏苏,全都见鬼去吧。   晚上,伍苇哼着小调收外卖的时候,欧阳北好奇问道,“你怎么心情又好了?”   她冲他笑一笑,“是啊,突然就好了。”   “什么毛病呢?”他有点不满,拿了筷子吃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情绪能稳定一点吗?还是说去玩了一会儿,出汗就排毒了?”   伍苇晚上一般只吃一点素菜和水果,反驳道,“我现在很稳定啊。”   以欧阳北的脾性,能忍过最开始的吹毛求疵处到现在的女人,少之又少。她已经很佩服自己能坚持到现在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呀,现在敢回嘴了呢?”欧阳北放下筷子。   她心缩了一下,抬眼看着他,恢复了以前的语气,“哪有?人家就说说,没有不稳定的——”   他冲她笑一笑,吓得她手抖了一下。   就说嘛,混世大魔王不太可能短时间内改脾气的,前几天表现那么和善应该是幻觉,现在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环境肯定要原形毕露了。而且,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出去鬼混了,按照人对某件事上瘾的程度而言,他应该早就要按捺不住风流的心,去找女人花,去找男人混。   没想到,她已经做好了要被他打击嘲笑的心理准备,他却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头,道,“这样还不错哦。”   伍苇觉得莫名其妙,整个晚饭都没吃好。   更让她觉得魔幻的是,欧阳北居然主动去洗碗。   她在客厅里坐立难安,最后给王文远发了个短信,“老板是不是生病了,他现在居然在洗碗!”   “有什么不对吗?”   她艰难地回道,“他不是应该出去浪吗?找女人啊,哈皮啊,混世界啊——”   王文远给她发了一个白眼并两个字,“智障。”   “嘿,大家都是同事——”   “同事?我还记得有人前几天在短信里威胁我的工资,老板娘——”   老板娘三个字看得伍苇大羞,手抖,短信也没再发了。她一个人面红耳赤站在原地愣了好久,直到欧阳北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她那个表情,调笑道,“这么荡漾?思春了?”   伍苇水汪汪的眼睛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回房间了。欧阳北被那一眼看的心痒,暗骂一声这丫头怎么突然开窍了一样全身上下都是风情,随便一眼就勾得他血热。   伍苇终于见到了苏惠。   团建那天的一大早,她自己一个人打车去了集合的地点。   大部分人已经到了,见面后互相懒洋洋地打着招呼,没当回事。也是,以前的团建其实就是出去玩的借口,大家换个地方吃吃喝喝打个牌,拍一些照片回来交差,然后让行政部的人配上文案贴宣传栏里算完事。他们不知道这一次陈晓到底准备了什么,而知晓一切真相的伍苇有一种优越感。等着吧,陈晓悍女会让你们哭爹叫娘的。   陈晓在对着名单清点人数,公司内部的人到得差不多了,只需要等罗薇把要招待的客人接过来就行。   伍苇略有点激动,东张西望,一边检查自己的衣服是否得体,一边担心妆容还不够完美。   片刻后,罗薇开着车来了,她马上窜到前面去,占了个好位置。   前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晒得黑黑的高个男子,她有点失望。   继而下来的是罗薇,她脸上带着笑,但却很有深意地冲伍苇努嘴。   后车门打开,她踮起脚尖,下来的居然是穿着一身运动服的欧阳北。   她在心里骂娘,前几天她天天念叨团建的事情,这人懒洋洋地没兴趣,也没提过要来参加。结果,他居然出现在这里?   伍苇心里立刻不好了,直瞪着他。见他下车后,随意活动了一下身体;再见他完全没有被踢出公司的不自在,反而和好几个人打了招呼;之后,他转身拉开车门,躬身冲里面笑吟吟地说了几句话,牵出来一个又黑又瘦的女人。   伍苇心脏狂跳,手心出汗,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的亏心事一般。   那应该就是苏惠了。   她在向晚手机上的照片,个人风格十分突出,见了真人后那种感觉更加强烈。她的皮肤黑到发亮,一见就是常年在太阳下工作被晒出来的;头发很短,几乎到寸头的地步;眉毛又长又黑,下面的眼睛黑亮灵活,仿佛藏了一把火在里面。   如果说伍苇是香软的温室花朵,那苏惠真的是长的高原上的刺玫。   赝品和真品站在一起,一切都一清二楚了。   作为赝品的伍苇,只觉得自己的皮彻底被扒掉,不能见人。   没有可比性,完全惨败。   “你怎么了?”罗薇站到伍苇面前,看着她煞白的脸和颤抖的唇,“不知道欧阳也要来?吓到了?”她乐呵呵道,“他好像认识那个苏小姐——”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还能坚持。   “人到齐了?”陈晓过来,“到齐了就上大巴,马上出发。”   雷厉风行,一点时间也不浪费。   欧阳北走过来,首先招呼陈晓,道,“陈助理,过来认识一下。”   陈晓早就看见欧阳北了,虽然不知道他这次来是要搞什么鬼,但还是走过去。   “这是苏惠——”他免去了各种抬头,可见亲密。   苏惠懒洋洋地给大家嗨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因为风格差别太大,所以没有人觉得她和伍苇长相相似。   “这是和苏惠一起来的孙斌。”   另外一个男子点点头,梭了大家一眼,视线在伍苇身上停留了一秒钟,有点诧异。   伍苇马上脸红了,有一种被人发现隐私的羞耻感,她垂着头不想说话。   “今天玩什么?”苏惠开口,声音有点低沉。   “问陈助理,是她在安排。”欧阳北有点无所谓。   “真人CS。”陈晓笑一笑。   “呀,这个还行。”苏惠将包甩在肩上,道,“孙斌,走,上车。”   说走就走,几个人很利落地穿越人群,上了大巴车。   伍苇站在最后面,走不动路,罗薇戳戳她的肩膀,“发什么呆,跟上啊!”   她忍不住苦笑一声,欧阳北从刚才到现在,连正眼看她也没有。原本前几天被陈晓的热情积累起来的一点勇气都散光了,她沉默地走在最后。   参加活动的总人数约莫五十人,加上策划公司的工作人员,坐了满满两个大巴车。   伍苇跟着上了第二辆车,发现前面已经坐满了,大家已经开始互相交谈起来。陈晓在第一排安排接下来的事项,罗薇跟其他部门的人说笑,欧阳北和苏惠坐第二排聊天。她侧身挤到最后一排,坐角落里闭目养神,强迫自己不要去关注欧阳北。   片刻后,身边也坐了人,她眯眼看了看,居然是和苏惠一起来的孙斌。   “你好,这里没人坐的吧?”他道。   她摇摇头,“随便坐。”   “我叫孙斌,你叫什么名字?”   “伍苇。”   “挺好听的名字。”   “谢谢。”这男人还真客气。   两人坐定后,车启动了。   去那场地开车得有约莫两个小时,路上时间难熬,她从包里抓出来一顶帽子扣在脸上,直接睡觉。车子摇晃不已,再加上心情郁闷,一会儿就睡着了。   路面颠簸,她的身体跟随着晃动,大约前方有突然停车的,大巴紧跟着刹车。   伍苇的身体几乎被甩到半空,她猛然惊醒,身体落在座位上,屁股被墩得生痛。   我去,这司机怎么开车的呢?   “没事吧?”孙斌道。   她这才发现自己大半个身体是挂在人家肩膀上的,她忙挪开,坐正,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刚睡着了。”   “没啥——”   她扯了扯头发,点头,“第一次来团建玩这个,还是蛮紧张的。”   “没什么好害怕的,就当是在山里玩。”   要这么简单就好了,陈晓的目的可是要震慑这帮子油盐不进的老油条。   “你的帽子。”孙斌从地上捡起帽子给她。   伍苇更不好意思了,再次道谢,心里也吐槽自己怎么总是丢脸。   “你和她——”伍苇指指前排的苏惠,“苏惠,是同事?哪个公司的?”   “不算同事,只是一起做事的伙伴吧。”孙斌伸手拨了下寸头,显出几分憨厚来,“她说这边有人愿意帮咱们搞那个水源地保护的活动,就是得过来一趟。我反正也没事,就跟着过来玩——”   “玩多久?”   “看情况吧。”孙斌也有点迷惘,“苏姐说最多半个月,我自己估计得要一两个月。”   “为什么?”她好奇。   孙斌咧嘴笑,露出白白的牙齿,“她遇到认识的人了啊,好像是很久没见到的朋友。刚才在车里说要一起去哪里做什么事情,所以我估计她的时间要拖延。”   伍苇胸口憋了好大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忍着声音道,“你们一起做那个项目有多久了?”   “两三年吧。”孙斌跟打开话匣子一样,“我参加有两三年了,苏姐有四五年了。她算是里面的老人了,所有的事情基本上是她说了算。”   “工作内容是什么呢?”   “很杂的。和那边的政府沟通,和本地居民协调,帮忙迁居,还有赶羊子,捡垃圾,保水土。其实什么都干,好像又什么都没干。”   伍苇更闷了,这下子连精神层次都完全比不上了,怎么搞?   “咱们缺人,也没钱。年年都有新人来,但年年也有人跑了,坚持得最久的苏姐算一个。这次她说这边能搞到钱,只要有钱了,马上就能招更多的人——”   这是符合邱明松身份的搞法,他有的是钱,当然能找到这种冠冕堂皇又不容拒绝的理由。为了欧阳北和她的事情,他还真是费心了。   车停下来后,罗薇立刻收了大家的身份证去帮忙办酒店入住。   “先抓阄吧。”陈晓端出来一个盒子,“分队。”   这是要马上就开始了,可所有人都没危机感,懒洋洋地拢过去抓纸团。   欧阳北道,“苏惠抓俩,帮我也弄一个。”   “你怎么还是那么懒?”苏惠啧了一下,但还是抓的两个。   “跟你玩一队啊。”他道。   苏惠丢了一个给他,拆开自己的道,“我是A,你呢?”   “B!”欧阳北有点遗憾。   “那就不成了。”她哈哈一笑,“要不你找个人换?”   伍苇听见他们自在交谈,想躲起来。可陈晓却偏走过来,将箱子递给她,道,“抓一个吧。”   其实她们之前就已经说好了,几个女生一队互相配合。抓阄的时候抓叠得比较整齐的就是A,胡乱揉一团的就是B。她看着里面剩下为数不多的纸团,久久不能下手。   “抓啊。”陈晓催促道,“等什么呢?想和欧阳一队就抓别的,快点。”   伍苇抬眼,看着她。她道,“你不高兴吧?我都看出来了,快选吧。”   她也不想没出息,小声道,“有那么明显吗?”   陈晓看她纠结的样子,嗤笑一声,“真单纯。”   伍苇气死,伸手捡了A的纸团,道,“我还是跟你一组吧,咱们说好了的。”   “还行,不算没救了。只会围着男人转是不行的。”她抱着箱子又走开了。   伍苇打开纸团,看着上面印刷好的A字,心里吐槽着自己什么时候围着男人转了?也不过是多看了两眼而已。确定好自己抓的是想要的后,抬头,正好看见苏惠冲她看过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都怔了一下。   人家坑已经挖好了,躲是躲不过去的,还是面对吧。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她的视线走过去,道,“苏惠你好,我是伍苇。”   “你好。”苏惠随意道。   欧阳北见她终于走过来,问道,“伍苇,你是哪一组?”   “A。”她回答,但是不看他。   欧阳北伸手抓了她手里的纸团打开看,“还真是A?”   不然呢?   他将纸团揉起来,道,“咱们换换呗,我想和苏惠玩A组。”   伍苇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你不要捣乱,今天我和陈晓是在忙正事的。”   “说起来,你和陈晓肯定都是A组吧?”他仿佛洞悉了一切,“我给你出个好主意啊,保准能赢。”   她看着他,他道,“你跟我换纸条,那这样我和苏惠都在A了,可以帮陈晓发挥得最好;然后,你去B,做间谍啊,故意捣乱,对不对?”   MB,玩个游戏而已,居然还能这样搞反间?   欧阳北见她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道,“所谓兵不厌诈嘛。你们既然都能作弊事先来现场踩点熟悉场地了,为什么不多玩一点花样?”   伍苇被他说得脸通红,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   苏惠笑吟吟看着她,道,“别听他胡说八道——”   伍苇被她的笑闪了一下眼睛,强行冷静,道,“你这种玩法太无耻没底线了,我和陈晓都不同意。苏惠,咱们一组,等下还有陈晓和罗薇。我们今天的目标是把公司里其他男人按在地上摩擦,你要不要来?”   苏惠眼睛笑成一弯曲的月亮,“这个听起来有意思,我要来。”   “目标还真是远大啊。”欧阳北懒洋洋伸个懒腰,“不过有我在,你觉得能行?”   伍苇咬牙,这败家子,别的不擅长,玩是样样拿手的。他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是有充分的自信要赢。   “哦哟,这么嚣张?”苏惠一把拉着伍苇,“走,咱们先边儿去商量下战略。欧阳北这个死性子,只有把他踩在脚底下□□,他才知道别人也算是个人。”   伍苇猛然被拉住,还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这么亲热,想挣扎却没挣得脱。这个苏惠的力气太大了,而且两人的手腕搭在一起,一黑一白太分明了,就仿佛两人不搭嘎的个性。 第38章 击中   四个女人聚头了。   罗薇看着陈晓,道, “陈总助, 你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   陈晓看不远处懒洋洋聚集过来的A组人马, 拍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方案来。   苏惠眼睛跳了一下, 道,“你们这不是有心算人家无心吗?”   伍苇道, “你有意见?”   “不, 我觉得很好。”苏惠很上道, “不过多了个欧阳北搅屎棍,恐怕有麻烦。要不咱们还是按他的说法,玩玩反间?”   她这话一出来, 三个女人都定定地看着她。欧阳北是搅屎棍?大姐,你要不要换个修辞?   苏惠被看得毛骨悚然,“你们看着我干嘛?”   陈晓道, “你确定要玩反间?”   “我确定。”苏惠呼出一口气, “别看欧阳北现在道貌岸然的样子,他小时候简直能皮得上天。你们几个邱总加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还是拉拢他呗——”   伍苇笑一下, “你想多了, 他已经被邱家整趴下了。”   “还没趴完, 有翻盘的机会。”罗薇充满期待地看着陈晓, “陈总助,你觉得呢?”   “呵呵——”陈晓道,“我打工的, 不评价老板的家事。随便他们怎么换,别妨碍我出工作成绩就行。不过反间嘛——”她有点心动了。   罗薇马上道,“我去找他。”说完她蹦出去了,没一会儿却垂头丧气回来,道,“B队推他做总指挥了,他说总指挥都反间的话,就没玩头了。”   这就是拒绝了。   伍苇吐槽,这王八蛋,想一出是一出的。   苏惠无所谓道,“他不干就算了,咱照样收拾他。”   陈晓开始陈述自己的计划。这次参加团建的中高层领导力,男女比例大约七比三。分到A组的女组员约莫有八人,稍多了一些,但男组员都勉强算得上是青壮年;B组的女组员少,男组员年龄分布很平均,再加上有欧阳北和孙斌这样的强力外援,其实优势很大。   场地一共有四块,阵地攻防、夺旗、守塔和寻宝。   陈晓为了立威,一开始就选择了消耗体力最大的夺旗给所有人来个下马威。她将左右的组员召集起来开了个小会,简单叙述了一下任务目标和方式,并且小小地预演了一番。大概大家的心态都还是游戏,所以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很轻松地互相聊天,一副爱听不听的样子。   精气神完全没有,怎么打胜仗。   陈晓心知肚明,笑眯眯将他们分组搭配后,告诉他们只要听她指挥就行了。   伍苇和罗薇之前就被开过小灶,对场地很熟悉,私下还回去研究了一下玩法,算是考试打了小抄。苏惠刚来,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举手发问很在点子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两三个问题下来,陈晓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了一个很强的战友。她转过背对她道,“苏惠,你的机动性很强,等下你和伍苇组队在外围消耗对方的兵力。”   “你呢?”苏惠反问。   “我负责指挥和守旗,就指望带那些炮灰我挡枪,你们在外围诱杀。”   “这个安排我喜欢。”苏惠一点怕都没有。   罗薇蹭一下伍苇,“你怎么老盯着苏小姐看?”   “你有没有发现她和我长,不,我长得像她。”伍苇语调很平淡。   罗薇看看她,再看看苏惠,本来清明的眼睛越来越疑惑,半晌后拍了下手,“你不说我还没发现,真有那么点像。”   “不止一点吧——”   “不过人比你有气质啊。”罗薇很老实道,“刚才她一下车我就只看见她了,好帅气的女人,气场太强大了。啊,是了,她和欧阳小太子很熟——”话说到这里,她的八卦雷达终于启动了,立刻发现了伍苇的不对劲。她犹犹豫豫地看着她,道,“伍副总,你这是——”要被戴绿帽子了吗?   “别说,我现在内伤。”伍苇憋着气。   罗薇摇头,“哎呦,嫁入豪门啊,泪两行啊——”   “MB,男人不行,跟豪门不豪门有关系吗?”伍苇忍不住爆粗了,“他现在就是个穷光蛋好不好?”   “你居然说脏话?”罗薇假装尖叫起来,捂嘴巴。   伍苇抬头看看天上的大太阳,否认道,“肯定是这里阳气太重,让我变糙了。”   “我懂你。”罗薇同情地看着她,“勾上一个穷太子,落差太大,心理崩溃了。”   死八婆,太能想了,她什么时候勾过了?   那边讲述完毕后,陈晓分派了几个小队长,由工作人员带去领装备。   两方人马被分别带去了不同的方向,中间无数的钢丝网隔出了许多通道,颇有一些肃杀的气氛。   装备穿戴完成后,大家先看地图,然后在外围的场地上体验了一番,喝水、休息等等准备工作完成,正式开完。   陈晓神经绷紧,一个手刀挥出去,三人一小队松松垮垮走出去了。她黑线了一下,等了几分钟后,再一挥手,又是一个松垮垮的小队,不过这次走另外一个方向。   伍苇和苏惠留在最后出发,前面的人已经帮她们清了路,所以很快便度过边线潜入了腹地。   “欧阳北诡计多端,不走寻常路线。”苏惠躲在一个树丛后面,脸上抹了油彩。她警戒地注视周围,已经有零星的攻击声音传来,显然几个方向已经开始交火了,“陈晓的方案最开始是没考虑他在存在,所以咱们要还是那样执行肯定要糟。”   “那怎么办?”   “咱们得设个套儿让他来钻。”苏惠扭头看着她,“前面那一片就该是旗区了,交火肯定很激烈。你这样子肯定是高敏低血的,等我去帮你拉怪来打。”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蹲好了,等人来了只管射击。准头好点,现在先试试看枪好不好用——”   伍苇正想回话,她一个闪身钻进了草洞子,就这行动力跟欧阳北有得一比。   因为对这一片地形比较熟,她看了看周边环境后,立刻找到一个藏身的好位置。背靠一块大石头,前方三棵大树成品字形,她知道从石头上爬到高高的树杈上便可占据绝对的高度优势。用树叶将自己围了一圈,守株待兔中。   等了约莫一刻钟,清晰的脚步声传来,苏惠兔子一样从下方的小道溜走,同时清了清嗓子。   伍苇知道这是在做暗号了,立刻锁定视线范围内出现的对方人马,扣动了扳机。鲜红色的液体在迷彩服上爆开,那人有点懵逼,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她立刻再连续两下,三发命中,那人的命用完了。   “我说,这就完了?”对方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   “你死了,不要说话,赶紧躺尸啊!”伍苇道。   苏惠幽幽从旁边来了一句,“伍苇换地方,死了的那个兄弟不要躺尸,地上蚂蚁多,回去休息吧。对了,要有职业道德,别泄露我们的打法!”   那人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开,一边挠头一边道,“就完了?”   看来还是不能接受。   伍苇滑下树,苏惠从她举了举大拇指,意气风发道,“咱们再来。”   两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如此几轮后,解决了四个人。苏惠确实很厉害,她的速度和奔跑的方法比男人还灵活多变,基本上没人能瞄准她。伍苇一边吐槽她到底是玩公益的还是搞武装越野的,一边却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如陈晓所言,当把一个人从智力到体力全方位秒杀以后,剩下的只有臣服和信赖。   伍苇打出了信心来,颇为自得,看来自己这样的体力废还是有点用处的。正在一个石头后面得意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树枝的断裂声,她心里一紧张,想扭头去看,却感觉一个黑黝黝的枪管抵在她后劲上。   “嘿——”她将自己的枪抓得死紧,“大家都是同事——”   “别动。”欧阳北压着嗓子,“我要走火了,子弹直接打在你细皮嫩肉上,哭不哭?”   哭你妈!   “欧阳,你怎么——”   “玩得开心吧?”他的枪口戳了戳,“一个引怪一个伏击,干掉我们四个人了,当我没发现?”   伍苇心里叫苦,怪不得苏惠说欧阳北最难对付,人家果然已经看穿了她们的计谋。早知道这样,杀了三个人的时候就该直接进入旗区配合陈晓守旗和夺旗。   她咬牙,“你要杀就杀啊——”别逼逼。   “哟,还真是长脾气了?”枪口从后劲挪到她的脸旁边,拍拍她画满了油彩的白皮肤,“说,想死还是想活?”   这不废话么,虽然是游戏,谁想死了?   “想活。”伍苇利索道,“要什么条件?”   “策反我?”欧阳北憋着几分浪荡,“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伍苇放下自己的枪,双手举过双肩,转身看着他。他身材高大,肩宽细腰,穿着迷彩也十分挺拔。寸头之下是饱满的额头,几抹油彩从额角斜插下巴下方,最后隐藏到颈项和锁骨,十分彪悍。他黑眼睛吊着他,“快点,别拖延时间,不然直接赏你三枪。”   “欧阳,你想要什么?”她心里默念着苏惠赶紧来,最好从后面一枪崩了他。   欧阳北冲她笑一笑,没说话,退后一步。   伍苇心里一惊,这是要干什么?   他抬起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她的心脏。   她马上色变,道,“欧阳,咱们有话好说,只要放我一命,你要我干嘛都可以——”   话没说尽,一声清晰的枪击,胸口的迷彩上爆开一团红色的汁液。   伍苇胸口有点压痛,默默哀嚎欧阳北你这个贱人。   欧阳北压了压枪口,偏头道,“被击中的感觉怎么样?”   她咬牙,不吭声。她本来白,现在虽然皮肤上满是油汗,但嘴唇却充血一样红嘟嘟的,带着刚出水鲜甜的感觉。   “过来。”他忍不住有点心痒,道。   伍苇只好上前一步,他指指自己的脸,“亲一下。”   钻了一上午的树林子,满身臭汗,到处都是被蚊虫咬出来的小红点,有什么好亲的?他这是运动后血脉膨胀,要拿她消遣吗?   “不亲?想死吗?”他威吓道。   她踮起脚尖,在他脸上挨了一下,鼻腔里满是他身上的味道,忍不住红了脸。   “也行,凑合了。”他懒洋洋地收了一下枪。   她脸上欢喜,这是逃过一劫的意思了?   不料他居然又举起了枪,冲着她的心脏又是一发子弹,红艳艳的花盛开多一朵。   伍苇的胸口被近距离冲击,冰冷的子弹仿佛穿透了她的心脏一般,犀利又毫不留情,她怒不可俟地瞪着他,“欧阳北,你说话不算数!”   欧阳北迅速收枪后退,伍苇持枪追上去。他身姿矫健地跑开,远远抬食指竖起道,“放了你一命。不过你这条命是我暂存在你身上的,要被别人取走了,看我弄不死你——”   每个玩家只有三条命,杀了她两条,只给她留下一条血皮还不让她被别人干死?欧阳北,你怎么不上天呢? 第39章 逗她玩   伍苇被气得一个人踹石头,半晌咬牙切齿, 欧阳北这骚货居然显摆到她面前来了。她现在对陈晓所谓的秒杀理论更有了深层次的理解, 更赞同苏惠所说的, 不把他踩在脚下, 他就不知道别人算还算是一个人。   她收拾心情,换了个方位埋伏好, 这一次苏惠来得更快了, 她专心打出了三枪灭掉一个后面慢吞吞追的男高管。苏惠站定喘息, 满头大汗道,“现在那边在混战了,咱们得过去帮忙——”   伍苇点头, 指指胸口道,“我中枪了。”   苏惠略皱眉看着她胸口的两朵红花,道, “呀, 只有一条命了?你看我后背,也中了一枪。”   “接下来怎么弄?”她问。   “欧阳北和陈晓现在正面抗衡, 我找了一圈没找到孙斌, 肯定埋伏在旗区的外围。”苏惠想了一下, “这一次咱们分头走, 我先进去旗区, 孙斌肯定是在等着杀我。你走在后面,看见他出来后直接搞死他,行吧?”   “可以。”   苏惠再看看她, 道,“没想到你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还挺耐使唤的呢。”   伍苇黑线,这什么话?怎么个个上来都这么说,她到底哪里娇气了?   “好了,我从这边绕过去,你小心着从另外一边走——”   两人约定好路线,分头行动。   玩这样的体力游戏,因为精力高度集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伍苇看了下手表,其实入场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两个小时出头了,也就是接近尾声了。   到处的乱草都有被人踩踏的痕迹,分辨不出来情况,她躲躲闪闪地靠近旗区,不一会儿果然听见密集的子弹声音。她慢悠悠给自己上满子弹,机警地四处观望。   目前留在场上的人已经很少了,隐约听见欧阳北的声音,“再组织一次——”   她心里有底,朝着声音的方向摸过去,果然看见陈晓横趴在一块石头后面射击,而欧阳北则带着一个偏年轻的经理两面包抄。罗薇一脸仓惶地站在己方的旗帜下面,眼见就要守不住了。   这个情况有点不妙,对方在场上的有两个精壮男人,还藏了一个孙斌;她们这边炮灰都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四个女人,虽然陈晓和苏惠强悍得不像话,但男人和女人的体力差就摆在那里。她眯眼看了一会儿,便见苏惠从对面的林子里探头出来。   这家伙胆子真大,居然敢用一条命来诱惑。   可孙斌也不傻,没有第一时间开枪暴露位置,苏惠干脆就大摇大摆走了出来。伍苇理解她的意思,那孙斌要真不出来,她绝壁是要加入战团去搞欧阳北的。   果然,没等她走到欧阳北的射程内,偏角的位置响了一枪,苏惠立刻卧倒打滚沾了满身的草。她在地上蹭着,往声音的方向挪过去,但苏惠却隐约看见一条人影从树上滑下来,然后开跑换位置。   螳螂扑蚕黄雀在后,伍苇玩得不精通,但道理还是懂的。她憋着呼吸等,祈祷孙斌往自己的方向跑。那家伙可能是对苏惠的畏惧太深,本能选择了她的反向,直直朝着这边来了。   她的身体细小,能够塞在很深的草洞里,也能别在很细的石缝中,所以很难被发现。她把枪口露出草洞一点点,调整着视线,将呼吸沉下去,等他飞奔过来的时候扣下扳机。   孙斌有点傻逼地停在原地,低头看胸腹上的三朵大红花,仓惶地四处看,半晌憨厚地抓了抓脑袋。   苏惠气喘吁吁从后面追了过来,捂住肚子哈哈笑,“傻小子,被杀了?”   “太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谁杀的我?”他不解道。   伍苇站出来,举了举枪,有点骄傲。看来她虽然荒废了一年,但是以前勤练舞蹈的基本功底还是没拉下的。   “快惨叫一声。”苏惠道。   孙斌听话地“啊——”   伍苇好想笑。   欧阳北那边传来问话,“孙斌,怎么了?”   苏惠又道,“说被我打中了,还剩一条命,快点!”   孙斌一脸不乐意,道,“苏姐,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兵不厌诈——”   他犹豫了好久,苏惠扬手道,“不说?找打吗?”   他只好闭眼吼回去,道,“没事,被苏姐打到了,还有一条命。”   苏惠马上笑眯眯喊回去,“马上连一条都没了。”   欧阳北那边顿了一会儿,半晌道,“孙斌,你继续牵制苏惠——”   听起来好像相信了的样子。   两人非常不走心地演戏完毕,苏惠道,“好了,你没用了,可以在这儿等咱们凯旋。”   孙斌唉声叹气,又不敢反抗,只好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道,“游戏不是这样玩的。”   “且——”苏惠很不屑道,“活该你要输掉,赢了不就好了吗?”   伍苇调整了一下枪的肩带,道,“接下来怎么弄?”   苏惠想了一下,道,“欧阳北可能不太相信咱们刚才的表演,否则不会让他继续牵制。这样,我直接闯进去混战,你还是抽冷子——”   “打冷枪。”孙斌死不瞑目,继续发酸话。   苏惠轻轻踹他一脚,道,“咱们一条道儿走到黑,反正我们现在四个人对他们两个人,就是子弹也够耗死他们了。”   说到子弹,孙斌的装备被缴械瓜分了。   伍苇心里憋着一股子气,也知道欧阳北根本就是鄙视自己,故意留了一条命想要打击她脆弱的小心脏。可惜他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和任性,在情敌,不,在他的前女友疑似现真爱的面前,就算是一直很怂的伍苇也不会甘心这么打酱油到结束的。   所以,她是举双手赞成苏惠的办法,她就想看看要是欧阳北被自己搞死了,脸上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两人依旧分开潜行,苏惠特别从正面出发,为了就是让欧阳北更快地发现自己。   伍苇匍匐前进,管不了那些钻衣服里的草叶和小虫子,很惨烈地挪到了阵地边缘,看见陈晓被压着打得很凄惨。   陈晓现在也在叫苦,最开始她利用炮灰消耗的战术,活生生用自己这边的减员扛下来对面的减员。再加上苏惠在外围的诱杀,一度很有优势。可形势在中断的时候发生了变化,欧阳北确认自己这边的人数后,不知道做了什么,居然保住了几个重点精英,然后围着她使劲。   身边的挡箭牌都死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哭兮兮的罗薇守旗,要是苏惠那边没有突破,全军覆灭。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就是来打那些高层脸的,可不想输得难堪。   她在缠斗中力气已经花完了,现在全身臭汗,心里把欧阳北恨死了。这个臭男人,第一眼很惊艳,后面接触起来那哪儿都不称心,现在更恨不得把他撕得粉碎。这种男人,伍苇到底是怎么和她相处的?她想了一会儿,这种时候只有坚信苏惠和伍苇不会死得那么快,然后把罗薇丢出去再炮灰一回制造机会了。她刚要发指令,苏惠直接闯进来,瞄准那个□□的高层就是一枪,同时自己也挨了一枪。   那男中层本来就只剩一点血皮,丢了最后一命,跟解脱了一样,马上甩枪退出,道,“累死我了,欧阳你自己玩——”   欧阳北笑一笑,这些人真是太不认真了,不被陈晓收拾还真说不过去了。   苏惠直接出来了,说明孙斌凶多吉少。伍苇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只要他再给对面三个补枪,战斗就可以结束了。这么想说,他随手一枪过去,罗薇死在了半道上,哭兮兮地退出。他挪动枪口,瞄准陈晓和苏惠,一时间有点犹豫,到底是先杀陈晓还是苏惠——   只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做下了决定,可是在扣下扳机的同时,他听见了另外一声枪响。   他心中叫了一声糟糕,就地打滚躲开,扭头果然看见声音来的地方树木枝摇晃,伍苇花花绿绿的脸上满是狂喜。他低头,果然在后背上发现了一片红色的液体盛开的花。这丫头,还真是——   伍苇没想到自己真的可以击中欧阳北那个神经病,当时她看眼睁睁看着苏惠无防护跑过去,罗薇冲上来掩护然后中枪。枪响,她确定了欧阳北的位置,惊喜地发现在自己的射程范围内,轻手轻脚地绕后面冲过去,一枪打出。   欧阳北有在后背做防护,但是侧面的防守等于零。   她一发击中,他果然就地打滚躲开,可她根本不给他机会,上去就又补充了两枪。   然后,她拎着枪忍不住笑起来——   欧阳北略有点尴尬,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火烈的太阳和悠悠飘过的白云,装逼被打脸什么的,不好玩。   “陈晓——”伍苇尖叫,“我们赢了——”   她已经被巨大的狂喜冲昏脑袋了,冲过去抱一抱苏惠,然后再跑去将罗薇拉起来,最后挽着陈晓的手,就差没跳舞了。   陈晓笑吟吟推开她,“还缺最后一个步骤。”   她走到对方的旗下,站够十秒钟,然后电波传讯,夺旗成功。   苏惠不是很兴奋,但却吊儿郎当地走向欧阳北,冲他摇头,“让你骚啊,这下骚断腿了,爽不?”   欧阳北摇摇头,翻身坐起来,摸出一盒烟抽出两根。   苏惠走过去拿了一根塞嘴巴里,含糊道,“火呢?”   他又摸出打火机,也模糊道,“你退步了啊!”   “这不是要护着你家小情么。”苏惠低头凑过去点烟,一手拢着挡风,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真可爱的姑娘呀,娇娇软软的,又乖又听话,还不会叫苦——”   欧阳北抽一口,看她在太阳下又叫又跳的样子,加了一句,“好哄。”   “确实。”苏惠抽完烟,掐了烟头丢地上又踩了几脚,道,“你以前吧,就是不会哄人。”   “当时年纪小嘛——”   苏惠笑一笑,道,“渣男。”   他也掐了烟头,远远地弹开,道,“大姐,当年可是你先乱搞的啊。” 第40章 不可能   伍苇第一次尝到了胜利的滋味,欲罢不能。   “下午玩什么?”她兴致勃勃问陈晓。   陈晓计划的第一步成功, 道, “先回去休息吃饭, 下午集合的时候统一宣布。”   “太棒了。”她抬手擦擦下巴上的汗水, “这个比爬山好玩多了。”   陈晓点点头,瞥一眼跟在后面亲热说话的欧阳北和苏惠。其实那两人不论是战斗意识还是身体素质都比这里的人了好几个强层次, 联手干翻全场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他们并肩而行, 神情坦荡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感, 仿佛就是只来玩玩一样。   她再看看叽叽呱呱和罗薇说话的伍苇,叹一口气,有些人就是这样没心没肺地被宠着, 还什么都不知道。   四海这次团建大手笔,将场地里的宾馆包了两层楼。这边刚一结束战斗,那边统一回去, 楼层里立刻热闹起来。   伍苇领了自己的房卡回房, 脱了衣服才发现腰酸腿痛,而且胸口上有两团小小的乌青印子。肯定是被欧阳北那两枪搞出来的, 她没想到他这么大人了居然还玩恶作剧。可是一想起他瞄准射击的时候那专注的神情, 还有全身上下满满的肌肉, 她就没办法冷静自持。讲真, 老板不吊儿郎当的时候, 真的帅到人合不拢腿。   她一个人洗澡洗得自己满腔春情,红着脸走出去换了一身清爽的休闲服。   房门被敲响,她只好一边擦着湿哒哒的头发一边开门, 门外站的欧阳北和苏惠。他懒洋洋道,“该吃饭了,就你磨蹭。”   他已经换过衣服冲过凉了,身上还带着湿气,发角稍微结在一起,更显得十分的清爽凌厉。苏惠也是一派爽利的样子,身上好像喷了什么东西,有种很特别的药香味道。   伍苇想起刚才自己对他的各种意淫,脸红了一下,诺诺道,“马上就好了,头发擦擦就下去。”   他不说话了,也没进门的意思,就矗在门口那么大一坨。伍苇被他盯着,压力很大,胡乱将头发擦擦就挽成一个丸子走出去。他没说什么,两手揣裤兜里,和苏惠脚步轻快地往楼下饭厅走。   一男一女走在前面继续聊各种她听不懂的话题,她跟在后面默默吐槽,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来见证别人的恩爱?   中午是自助餐,大家各自组队配合,陈晓拉着罗薇和徐总,聚了七八个人凑成一桌。   三人到的时候,徐总立刻走过来,把他们都给接了过去。   伍苇还是有点懵,这个状况难道说明欧阳北还没破产?或者说徐总为人太周到了,还照顾他?   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按在了座位上,塞了酒杯和饮料杯子,不容拒绝地倒了酒,开始碰杯。陈晓代表伍苇讲了一通感谢徐总的话,徐总也代表他自己的班底感谢陈晓费心组织活动凝聚集体等等,并且放话大家都要热情参与下午的活动等等。   伍苇从众喝了几杯酒,感觉有点晕就停止了。反而是苏惠,立刻和徐总打成一片,拉着欧阳北,三人居然开始喝了起来。   这一顿饭也吃够了一个小时,等到大部分人酒足饭饱了,陈晓宣传去大堂集合,半个小时后开始活动。   欧阳北和苏惠还在说话,MB,怎么有那么多话讲?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苏姐那么能说。”   伍苇抬眼看,孙斌不知什么时候站过来了,道,“哦,他在你们那边是怎么样的?”   “话少,但说干就干。”   她叹一口气,这显然是遇到了知己和爱人才会有的表现。算了,就这样吧,世界上总是没有完美的。   上午的强体力活动和中午的午餐让气氛很融合,等陈晓公布下午的活动是负重行军后,大家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有两个女中层嘀咕道,“搞什么?这是花钱来玩还是花钱找罪受?”   这两人伍苇有点印象,平时公司里开大会不怎么说话,但开完会后意见很多,属于那种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陈晓二话不说,“女生背十斤包裹,男士二十斤。我也二十斤好了——”   一句话把人怼了回去,她又看着徐总道,“老徐总,你呢?”   “哎哟,我年纪大,给十斤就好了。”他也不逞强,“意思意思,给大家精神上的鼓励。”   这下更没人有意见了,都乖乖地把包给背了起来。   伍苇庆幸自己之前有徒步的经历,身体被蹂躏过了,那种操劳的记忆还在,下午的行军应该没有大问题。罗薇哀嚎道,“陈晓这是要把人往死里干啊,你等着,下面回去绝壁有人要和她硬干了——”   她看陈晓沉着的表情,暗思这女人敢这么干,心里肯定早就想好怎么应付别人的报复了。   她也不多说话,沉默地跟在大部队后面。   “我说,你也去加入欧阳和苏惠吧,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啊。”罗薇虽然很不明白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伍苇得到了和欧阳北结婚的机会,也料定两人之间感情的成分不多,但这么直接举手投降太丧了,“还是要努力一下培养感情,不然结婚图什么呢?”   伍苇其实也没想明白,结婚图什么?   “欧阳北这么看起来长得真好看啊,虽然破产了,但是脸好啊。”罗薇继续感叹,“你们一个长得美,一个长得帅,要真结婚了,以后生出来的娃基因不要太好——”   伍苇立刻走不动了,整个人被击中了一样。   “你怎么不走了?”罗薇诧异道。   她张了张嘴巴,干干地笑了一下,道,“我忘了件事情。”   她肯定是被这段时间接连不断的事情搞晕头了,被欧阳北忽悠着要结婚,结果居然忘了结婚后是要生小孩的这等大事。老天爷,她自己随随便便把婚结了没问题,但要是再弄出来一个孩子可怎么整。   等等,这个月的大姨妈好像晚了一天,那个避孕的期限——   伍苇活生生把自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小脸煞白。   “你怎么了?一会儿脸红一会儿脸白,这是——”   这是天要塌了。   伍苇再也提不起精神行军了,丧到了极点。因为人的精神不好,所以特别容易感觉累,走出去没两个小时,仿佛被抽干了一样。   陈晓体力充沛,前后不断来回照顾跟不上节奏的大叔大姐们,好几次看见她都忍不住道,“伍副总,打起精神来啊,欧阳和苏惠已经在前面有一里路了。”   她绝望地看着她,有气无力道,“到底还有多久结束,我想回家。”   “回家干嘛?今天晚上得住这里——”   那就更丧了,她忙不迭道,“这边有商店吗?”   陈晓狐疑地看着她,“应该是有的吧?不过咱们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   她想要验孕棒可以吗?   后半程伍苇跟打了鸡血一样,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往前走,追过徐总的时候,他还开玩笑道,“呀,咱们伍副总后发先至呀。”   她勉强冲他笑一笑,然后继续一路奔跑,最后超过了一直领路的欧阳北和苏惠。   欧阳北诧异道,“你跑什么呢?后面有鬼在抓你?”   苏惠也道,“慢慢走,不要流汗太多,不然体力会不够的。”   伍苇此时已经顾不得他们的亲热伤眼睛了,她脑子里盘旋着,要TM真怀孕了,她这一辈子就没法离这个坑了。所以,她勉强冲欧阳北笑一笑,埋头顺着标志,继续一路小跑。   欧阳北站定,看着她逃荒一样仓惶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伍苇勉强算是第一个抵达终点的,甩掉碍事的背包后,她冲回房间拿了手机和钱包下楼。抓着几个服务员问,距离这里最近的药店在哪儿。服务员被她满脸凶气吓到了,虚弱道,“得坐车去旁边的小镇才有——”   只要有就行,远点都不怕什么。   她又埋头冲出了基地,在门口叫了个三轮车,一路直奔小镇,最后终于买到了自己心仪的计生用品。   搞到东西了,她又一路飞奔着回酒店。   到酒店的时候,大批人马在大厅聚集,徐总代表领导层对大家今天的表现提出了表扬,正在发纪念品。见她冲进来,招呼她马上去拿第一名的手机。她一脸尴尬,又不好意思走,只好憋着上去拿了东西。   欧阳北站在人群里,看着她若有所思。   伍苇忍耐到结束了,飞奔着爬上自己的楼层,利落地锁门去卫生间。   她小心翼翼地接了点尿液,然后等待宣判结果。   裤兜里的手机震荡起来,她不想接。房间门被拍起来,她也不想去开。   现在就算是世界要毁灭了,都没这个事情重要。   其实她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怕黑怕鬼怕一切可怕之物,但现在却一动不动地瞪着棒子上面的标记。   千万不要两根,最好一根,老天爷已经对她够残酷了,这次要温柔一点。   液体一点点被吸上去,第一根紫色的线出现。她死死咬着自己手指,等待第二根线。保持姿势约莫三分钟,第二根线还是没出现。她终于舒了一口气,得救了。   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散发着难闻的汗味,外面拍门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   她走出去,有点烦躁地拉开门,欧阳北黑着脸站在外面,“伍苇,你干嘛?”   她虚弱一笑,道,“内急。”   欧阳北显然不相信她的话,一把推开她走进来,直奔卫生间。   这人什么毛病呢?都说是内急了——   结果,他直接一眼看见了放在洗手台上的验孕棒,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伍苇有点尴尬,道,“这个,就是例行检查一下。大姨妈晚了一天,我有点怕——”   欧阳北抬头,“怕?”   当然怕了,现在这状态,内外交困,谁不怕?   “你别担心,如果有麻烦我自己会解决的。”她看他黑着脸,以为他也吓到了,勉强道,“这次没事,是我自己发神经想多了。”再说了,如果真有麻烦也不会麻烦到他。   他伸手,用力掐着她的脸,有点咬牙道,“还真是谢谢你的体贴了啊。”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来得莫名,走得也莫名。   伍苇心里很忐忑,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避孕这种事情是忌讳吗?   她有点摸不准,还是向王文远咨询,道,“王助理,老板之前的那些女伴,那个避孕是怎么处理的呢?想了解一下——”   发完这个短信,她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虽然是助理,但一个大男人从哪儿能知道这种程度的隐私。只好又道,“算了,当我没问过——”   对面直接了当地发了一张鄙视的表情过来,附一句话,“不是要结婚了吗?操什么闲心?”   伍苇叹一口气,回了老实话过去,“这不是不得以配合老板挣生活费嘛,我等自己的事情了了肯定要闪的。要是生个娃出来,多遭罪啊,你说是不是?”   王文远没回答,手机一片可怕的寂静。   呵呵,电话那头的人挑眉,闪?这是要翻天了,不收拾收拾不知道厉害。 第41章 病了   晚上的饭依然是自助餐,伍苇被下午惊吓一场后已经完全没心思关注欧阳北的动向, 一个人端了满满一盘子食物缩在角落里吃。吃好后, 她拿了两个水果和两瓶果汁, 果断跑回房间缩着去了。   临走的时候陈晓抓着她, “晚上还有活动,狼人杀, 最考智商, 这才是重头戏——”   她丧气道, “姐,我叫你姐还不行吗?我是真的顶着不住了,再说了, 你觉得我有智商这玩意吗?”   陈晓不和她废话,道,“你是领导, 你不在有什么意思?”   伍苇压着嗓子, “我是怎么当领导的你还不清楚吗?这种时候你当然要顶上去,一年以后接班。所以现在对我睁只眼闭只眼好吗?”   不料她都说这份上了, 陈晓还是不放她, 眼睛投向角落里的一桌。欧阳北和苏惠团坐在一起, 两人仿佛又说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一样, 对着笑得乐不开支。周围的公司高管目光似有似无地投过去, 毕竟欧阳和伍苇的婚讯,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还是知道一点的。   “伍苇,你的情况既然已经是这样的, 就应该打起精神来拼一下。对不对?”   伍苇咬唇,半晌道,“陈晓,你不知道,一个人是不是真喜欢另一个人,从眼睛里能看得出来的。欧阳北跟我,还真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说完这个话,她自己有点失落了,转身上楼去。   基地位于郊区,住宿的旅馆楼算是自建,所以在天台也被开发利用营业,直接装修成了适合烧烤和喝酒的场所。现在正是夏季,天气又好,是观星的好时节。   伍苇独自摸上楼,还是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缩起来,将果汁和水果丢在小桌子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天上的银河西坠,群星静默,浩大而壮阔的星云按照自己的时间和节奏一点点移动,只有当夜航的飞机飞过时,才有一点光在这巨大宏伟的画卷上描出一点韵律,代表着人类的渺小。   罗薇和陈晓的善意她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大约也能明白她们的意思。无非就是既然已经狗屎运地撞到了一个昏头的富二代居然愿意和她结婚,那自然就要积极主动地将目前的状况变得更乐观一些。   如果,他们是正常的恋爱的话,这是正常的想法。   可他们不是。   他们俩一个是死要钱的穷鬼,一个是只要美色和女人打发时间的落魄富二代。   伍苇的少女时代也有过和男同学眉来眼去酸酸甜甜的朦胧初恋,大学时候也偶尔会被男生追逐。她也对未来会爱上什么人有过很多的幻想,但这些美好和单纯的东西被一场车祸撕裂,以遂不及防额姿态将她狠狠从空中楼阁里扯出来啪唧一声摔在泥地里。   王文远告诫过她几次要谨守本分是有原因的,也不过就是因为发现她被欧阳北的脸迷惑了。这人实在太有侵略性,极其强势地进入她的生活,想要忽略他都难。   和以往那些可以翻篇的小暧昧比起来,欧阳北是一本厚重的书。   她不能再骗自己没有对他动心,她整整一天的视线都围着他在转。当他看自己的时候心里忍不住高兴,他过来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当两人的肌肤相亲的时候,电火花也在血管里流淌。   她喜欢上了他。   可如果她忘记了自己的初心,被男色迷惑了眼睛,贸贸然搞什么我喜欢你我爱你,那她极有可能既得不到钱最后也把自己搞丢了。她不聪明,但人财两失的事情绝对不干。   伍苇将头靠在椅子背上,想起几年前高考刚结束,也是这样一个夏天的晚上,她和齐芦呆老家的阳台上看星星。齐芦问她,“你就真要一直跳舞吗?年轻的时候还行,等年纪大了跳不动怎么办?”   她很生气,马上在手机上搜到杨丽萍的照片,调出她的简历打脸,“麻烦了解一下她,谢谢。”   “可去你的吧,你以为人人都是杨丽萍?人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出名了,知道不知道出名要趁早?”齐芦很不屑,“你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啊。”   “我怎么不脚踏实地了?我就是喜欢跳舞,要是做不了舞蹈演员,我回来当老师也可以——”   “瞎逞强,我看妈是指望不了你了。”齐芦的声音在夜空里传得很远,“这样好了,以后我养妈妈,你自己养好你自己就行了。等我哪一天积累到了足够多的钱,我给你开舞蹈教室啊——”   “好啊好啊!”   当时爸爸站在两人的后面道,“别瞎扯了,快来吃水果吧。”   言犹在耳,一切历历在目,可一场车祸让它们不复存在。   伍苇恨死了邱明俊,如果没有他,她的爸爸还在,她的家庭还在,她的梦想虽然渺小,但也在。   她抬手揉了揉胀痛的眼睛,有点恨身为女人的身份。每当大姨妈要降临的那几天,荷尔蒙作祟,整个人会特别的脆弱。平时不知道躲哪里去的多愁善感全都跑出来,争先恐后地霸占她的身体和情感,让她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伍苇坐直了,抓起水果狠狠咬了一口,泄愤一样吃完。又打开果汁,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打了一个饱嗝后,整个人才感觉清爽了很多。   那些泛滥的情感,就是要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打得稀碎,才不会胡思乱想。   她吃完水果,跑去吧台要了一罐啤酒,一个人慢慢喝,直到身体开始发晕,眼皮粘连在一起,才摇摇晃晃站起来,哼着小曲下楼。楼梯上却碰见了欧阳北和苏惠,两人都叼着烟,连抽烟的姿势都很像。她眉开眼笑道,“今天晚上天气可好了——”   欧阳北靠在楼梯边上,没回话。大概是因为下午搞的那场怀孕疑云的乌龙,他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苏惠拿下口中的烟,问道,“你喝酒了?”   “只有一点点。”她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现在这种感觉就刚刚好。”   “醉了?”苏惠瞥一眼欧阳北,“回去睡觉了?”   伍苇点点头,“我要回去做个好梦,你们上去聊。”   说完这个话,她和欧阳北擦肩而过。眼角余光瞥见他冷冰冰的好看侧脸,突然心生不满,抬手拔了他口中的烟。   他啧了一声要说话,她把烟放在口中吸一口,嫌弃道,“怎么还是那么苦啊,不好吃。”   苏惠闷闷地笑了一声,欧阳北隐晦地瞪她一眼。   伍苇嘟囔了一句,自顾自下楼走了,回房后一头栽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次日一早,陈晓天不亮就把所有人叫醒,只说趁着太阳没出来之前要再来一波,从这里带着各自的行李,步行出发到距离此地十公里的汽车站去坐大巴回城。她昨天已经搞得天怒人怨了,好不容易一夜休息,还来?   罗薇又说昨儿晚上玩的狼人杀,陈晓简直跟有神仙上身一样,随便做好人还是坏人都赢。玩到最后连徐总都佩服,说要和她一起躺赢,直接玩得人面无人色,不给人留面子的节奏。   伍苇估摸着她这次回去肯定要被所有的经理针对,这剑走偏锋的风格到底从哪儿来的?做为她的直属上司,还没开口说话,居然就有个女同事道,“伍副总,虽然是团建,但大家也是人嘛,这样搞法怎么说?”   矛头直接对准她来了。   她还没吃饭,胃里火烧火燎的,道,“怎么说?徐总昨天晚上怎么说的大家就怎么做吧,久了就习惯了。”   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态度,但她说完后给陈晓丢了一个眼神,看我够意思了吧?   陈晓也回了她一个赞扬,然后和罗薇一起连哄带劝,再加上挥舞着徐总的大旗,好不容易把怨气冲天的一群人弄餐厅里去了。   伍苇心情轻松地饱餐一顿,然后上楼抓了自己的小行李包,约了罗薇一起走。罗薇已经被折腾得瘦了两三斤,喘气道,“陈晓多来几次,我不用去健身房浪费钱了。话说,你为什么反而很有精神的样子?”   她笑一下,道,“其实我的身体里隐藏着洪荒之力,一旦开启就会变身方士,大杀四方——”   “听你瞎扯淡——”   两人有说有笑地跟在大队伍的中断,顺着公路绿化带边缘的人行道走,其实还算轻松。拖拖拉拉走了约莫一半的路程后,有几个女中层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摸在路边招了过路的黑车。罗薇二话不说,摸出手机来直接录了视频,伍苇看着她,她努嘴一笑,“以后总有用的嘛。”   “就你有心眼,不愧是八卦之王——”   “不然呢?”罗薇收好东西,“没后台没姿色,就只有走下这种歪门邪道了,不过你放心,我从来都是被动防御的哈。”   果然人人都是有自己的生存手段。   “啊,对了,你昨天晚上没参加活动真是太亏了,后来玩组狼人杀,欧阳和苏惠联手大杀四方真是不要太帅气。”罗薇心满意足道,“没想到花花公子也有这么帅气的时候,好养眼啊。”说完她侧头看伍苇,“妹子,我理解你了,有那么帅的男人,飞蛾扑火也要上啊。”   伍苇翻了个白眼,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说是有人撞车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打清早的,不会这么不吉利吧?再说了,这天还没大亮,郊区的车少,怎么可能被撞?作为此次活动名义上的召集人,伍苇连忙小跑着上前,果然看见路口围了一圈的人。她用力挤进去,却见孙斌坐在地上,苏惠躺在他的大腿上面色青白,牙关咬得死紧。   欧阳北烦躁地打着电话,一个又一个,最后终于接通了,大吼道,“赶紧给我派车过来,医院那边联系好。半个小时内就要见到人——”   伍苇从来没见过欧阳北的情绪这么外露,整个人被极端的压抑着,随时要爆炸一样。   “怎么了——”她有点懵逼。   “那有个车窜出来,差点蹭上了。”陈晓站过来,“没有撞到,但苏小姐被吓到了。坐在路边休息的时候,突然就栽倒了。看着像是病——”   欧阳北恶狠狠地瞪过来,陈晓马上闭嘴了。   伍苇道,“陈晓,你带着大家继续走,我留在这里帮忙。”   陈晓看她一眼,点头道,“好的。”   人一会儿呼啦啦走光了,只有孙斌急得满头大汗,不断掐了她的人中呼唤她的名字。伍苇看见欧阳北烦躁地站了一会儿,又去路边抽烟,然后又打电话,最后干脆跟着坐在路沿上死死地盯着苏惠的脸。   伍苇突然发现,他这个状态,跟自己看到父亲和齐芦撞得支离破碎的身体的时候一模一样。也许苏惠对他的重要性,不仅仅是邱明松所谓的“真爱”那么简单。 第42章 第二份结婚合同   救护车疾驰而来,欧阳北和孙斌帮忙将苏惠抬了上去。伍苇打算跟着去尽尽心, 欧阳北却道, “你先回家帮我收拾点日常用的东西, 等我电话通知就送医院来。”   伍苇整个人还不是很清醒, 有点诧异地看着他,再三确认, “你要在医院守夜?”   欧阳北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道, “这病来势汹汹,孙斌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   她没再说什么,看着白色的车子急匆匆地来了又急匆匆地走。   邱明松这离间的主意其实使得很不错, 对症下药,即使欧阳北告诉她要防着点儿,可他自己却没防得住。   接下来, 伍苇小跑着追上了大部队, 在所有人同情的目光中解散回家,然后将他的东西送去了海城中心医院。欧阳北拿了东西就要上楼, 她没忍住, 道, “欧阳, 你还记得之前说过邱明松下套——”   欧阳北转身看着她, 想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不过我也不能不管她。”   好了, 这就是佛祖以身饲虎的精神了,明明知道人家是算计他的,可还是心甘情愿。伍苇很庆幸,她将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喜欢藏得很好,不然现在多丢脸呢。   “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等我回去了再说。”他又道。   这大概是出于战友的道义了,还是肯嘱咐她一声。可她变得贪心了,这还不够。   她一个人有点闷地回家,给他收拾了两天的换洗衣服,再送去了医院。苏惠依然在昏迷中,欧阳北和孙斌则是在等候化验和检查的结果,看样子不是很乐观。她呆了一会儿,就被欧阳北赶走了。她还没来得及问他,现在这个套不是邱明松的阴谋,而是阳谋,他准备怎么办?   苏惠这边的套子还没解开,邱明松那边的善意又来了。   周炜先带着新的结婚合同,再次抵达杭城的四海房产开发公司。他坐在接待室里等候,公文包里装着此行的目的。出发之前邱明松道,“这次条件换了换,能签成最好,要是签不成你在伍苇面前多说几句话也行——”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是金钱忠诚的奴隶,当然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从上次打交道来看,欧阳北和伍苇两人的关系,男方占据了主导地位,女方只是盲从而已。这和邱明松的推测相符,他多次道,“凭伍苇什么都不太懂,这些事情都是欧阳北搞出来的。你去探探她对之前那个车祸知道多少,如果她要是不知道,那就是欧阳处心积虑了。”   也就是说,邱明松怀疑欧阳北不知道从哪里探到了车祸的真相,然后想方设法找到伍苇后蒙蔽了她,搞出现在这样的状况来。最终的目的,还是剑指邱家的股权继承和分配。邱永晋老爷手里握着四海大部分的股权,这几年借着于红梅生的三个儿子结婚生子等等由头,有的没的,已经给了差不多有十个百分点了。欧阳北却连一点也没捞到,怪不得会心急出招了。   目前的状况,要么于红莲舍不得邱明俊,从自己名下私下出让一部分给欧阳北;要么他们心狠不让,丢邱明俊去坐牢,然后两个姓正式开撕起来。   以周炜先来看,邱明松其实倾向第一个选择,因为他们都承担不了在老头子面前揭开一切的风险。   而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再一次递出橄榄枝,给邱明松和欧阳北和解搭建一个桥梁。   “好久不见。”陈晓帮他端茶倒水,“伍副总正在开个小会,马上就来。”   “不着急,我可以等。”周炜先道,“陈总助比上次见面更有精神了,工作找到感觉了?”   “还不错。”她抿嘴一笑。这次的团建,已经达成了她的最低目标,接下来就是要继续在工作中展现她的超强意志力了。   “伍小姐最近心情如何?”他轻松道,略带一点为难,“她和欧阳的事情稍微有点麻烦,我估摸估摸看自己还要跑多少次才能办成。”   陈晓听了就听了,只淡淡道,“还行吧。”   周炜先看她答非所问,也不继续提合同的事情,东拉西扯一些本地的好吃好玩。陈晓似笑非笑,“怎么要打攻坚战了,所以先踩点?”   “是啊是啊,脑仁都想痛了也没想好怎么解决。”   “没办法,钱多了咬手,不闹腾机会没办法扯清楚。”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伍苇才急匆匆赶过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会议记录丢给陈晓,道,“你快看看,这是要发泄你整他们的怨气,都要翻天了。”   陈晓拿了记录,道,“周律师等你好久了,你们慢慢聊。”   伍苇看到这个律师就头痛,实在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上次他来代表邱家给他们两个看结婚合同,态度非常的官方冷漠,说话拿腔拿调很不讨喜。这次来他态度虽然有所改变,脸上也带着点儿笑了,可一想到这人代表着害了她家里两条人命的祸害,就怎么都没办法笑出来。   欧阳北把邱明松的节奏把得死死的,一得到邱明俊醒来的消息就说合同肯定要重签。她不知道这些人隔空打的什么太极,但是知道自己在里面也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现在欧阳北把她的后患给弄走藏起来了,那就是一身轻装上战场,什么都不怕了。   “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久了。”伍苇口头上客气了,“苏惠生病了,欧阳这两天都在医院里忙,你现在来找我,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决定。”   周炜先暗叹一声果然,自己的推测没错,道,“也不着急,先和你谈谈也是一样的。”   他从包里将比上一次更厚的合同文本摸了出来,推给她。   她其实没有想看的兴趣,也不去接,道,“那我先拿着,等欧阳空了再一起看了回复你。”   “我可以先给你讲一讲。”他道。   这次周炜先的耐心好了很多,仔仔细细地将全部条款给她讲了一遍,包括比较私下的利弊关系。最后他很亲切道,“这次的合同比上一次的,股份百分比没变,毕竟邱家的通例都是结婚只给这么些。只是固定生活费的金额翻了有一倍,主要是考虑到你这边的家庭的开销问题。老董事长说,既然已经是亲家了,自然该互相帮忙,而且把欧阳先生的钱袋子彻底拽在你身上了,也方便你以后管教他。这都是大邱总向老董事长为你争取到的——”   伍苇虽然刚出学校没满一年,但也知道这种卖好的小伎俩。本来就该是欧阳北的钱,倒个手交给外面的女人狭持一番,居然跑她面前卖好来了。   再说了,人欧阳大爷以前一年上千万的随便花花,现在到她手里的钱一年最多也就上百万了,什么好呢?   “不过他们也有个担心的点,就是欧阳先生在女人这个事情上实在非常没有节制,希望结婚后在这方面你能配合管一管。”周炜先试探着道,“老董事长希望他能过上比较正常的生活,不然最后这点钱也保不住——”   说完这个后,他有点隐晦道,“听说这次他的损失不少。”   伍苇怔了一下,这才反映过来他讲的可能是那些跑路的小情儿,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不太清楚。”   他不太赞同道,“不能不清楚啊,老董事长那边还希望你能立住了。”   我去,自己管不好的儿子,以为结个婚推给别的女人,就能好了吗?   还是说以为给了她一把鸟用没有尚方宝剑,她就能真的傻叉兮兮地跳出来,然后跑去大闹医院。   等下,指不定这还真是邱明松想要的结果呢。   一边挤兑着欧阳北,让他精穷了;一边推着他结婚把钱给女人把持了;一边又把他前面的真爱搞出来,各种波涛汹涌,就是怕不出事。   她皱眉,看着那白纸黑字,烫手山芋啊。   周炜先看她颇意动的样子,再加了一把劲,“我知道伍小姐并不是很看重钱,但对欧阳确实真心真意。可欧阳对你就不一定了,所以钱这个东西,也算是想要得到什么的工具——”   伍苇不想再听这些屁话了,反正颠来倒去就是要撺掇着她跟欧阳北闹。她干脆道,“周律师,邱家的这些事情都是你的忙,你给他们工作了很多年?”   “算算也有五六年了,所以老爷子的想法我也是清楚的。”   “那邱家的很多事情你都知道,是吗?”   周炜先颔首,道,“也不能说很多,只要和法律相关的——”   “你要是邱家的人出事了,也会让你帮忙,是不是?”   他脑子里各种念头闪来闪去,最后道,“我会从旁出一些粗浅的建议,至于要不要用,还是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MB,这就是说他最多只当个狗头军师了。   伍苇没再说话,周炜先找了个借口走了。出了公司大门没多久后,他想了想还是给邱明松打了个电话,道,“邱总,我觉得这个事情不太妙,你还是早做准备。”   邱明松心里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冷静道,“你说。”   “伍苇表现得很冷静,虽然看得出来对欧阳北很在意,但对苏惠的反应不大。以及,我估摸着她还真知道一些车祸的事情,所以那天跟小邱总的事情带了几分故意——”   “所以她和欧阳是一拍即合?”   “这个难说。”周炜先道,“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从再她这边下功夫了,还是直接找欧阳北谈比较好。快刀斩乱麻,该出的血要出,不然把以前的那些事情都牵扯出来就不太好了。你也知道,毕竟时间过了一年多,也不好追查,尽早隔离,以后不要多接触——”   邱明松点点头,道,“炜先,多谢你的建议,这次又麻烦你了。”   “不客气。”周炜先挂了电话,回头看看高耸的办公大楼,笑着摇了摇头。   伍苇还是太天真了,牢牢地守着欧阳北不想出卖他,可她就不知道跟有钱人打交道,利字当头的。这个社会太现实,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的心已经被钢筋水泥焊死了,没那么多同情给别人。   办公室内,伍苇最终还是翻开了合同认认真真看起来,看完后她把这万一收起来。这东西是邱家给欧阳北的善意,虽然她在中间插了一杠子,但最终还是要他自己来做决定。   她想,既然事情已经来了,就还是去医院把这玩意给欧阳吧。再顺便,她也去看望看望苏惠,祝她早日康复。 第43章 我病了   伍苇在医院门口买了一束鲜花一个果篮,从众。   她拎着沉重的东西上了楼层, 居然在门口碰见了孙斌, 他很烦恼地坐在走廊边的休息椅子上, 两手抱头插入头发中。   “孙斌——”她走过去, 轻声道,“你怎么在外面呢?”   孙斌抬头, 两眼血红, 勉强道, “你来啦。”   她点点头,“欧阳和苏惠呢?”   “苏姐在输液,欧阳去找医生说话了。”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将果篮和花放在地面上, “什么病呢?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欧阳北守了一整夜,她不好打扰他就没关心具体情况。今天一大早就去公司和那一帮子经理斗智斗勇了,下午还被周炜先恶心了一回, 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发问。   “肝癌。”   伍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坐在他身边,半晌才道, “要不要通知她的家人?”   孙斌摇头, “她家没什么人了。”   都是孤苦的命, 她想说点安慰的话, 但干巴巴的, 也显得虚情假意,特别不愿意说。   没一会儿,欧阳北从边上走了出来, 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想法。   “你来啦?”他淡淡道,看看地上的花和水果。   伍苇有点脸红,“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   她这边还没解释完,病房里苏惠叫起来,“人呢?赶紧把护士叫进来,回血了。你们两个臭男人,居然就不管我了——”   孙斌马上冲去护士站,伍苇拎着东西跟欧阳北走进去。   “你这在搞什么?我刚走开一会儿,你把自己弄这样?”欧阳北忍不住吼起来。   伍苇侧头去看,只见输液瓶的针管和塑料袋子里红艳艳一片。   苏惠比他更生气,“哎哟我去,刚才就是太累打了个盹儿,谁知道搞成这样。骂我干嘛?你们俩大人看我都看不住?”   这心大的程度,也是没谁了。   说话间,护士冲过来了,赶紧帮她把那恐怖的凶杀场景给处理了。顺便唠叨着两个大男人,居然连个病人也看不好。   欧阳北有点没脸,恶狠狠地瞪着苏惠。苏惠侧头吐了吐舌头,敷衍护士小姐道,“好了好了,血弄回去就没事了。你看人家从生到死都呆我血管里多委屈,现在也是做了一回长途旅行——”   伍苇发现,自己真没法讨厌眼前这个面对疾病还能谈笑风生的女人。   “你嘴巴真贱。”欧阳北道。   “那不然怎么办?哭天抢地?”苏惠盯着血管回去了,终于拔掉针头,立刻翻身坐起来,“哎哟我妈,躺十几个小时了,全身瘫痪。”   孙斌在一边心有余悸,弱弱道,“苏姐,要不你还是躺着吧,医生让你多休息。这次要不是你逞强,怎么会发病——”   “休息?没见来客人了吗?要不是发病,怎么是早期?等晚期我都死翘翘了!”她横眉绿眼教训孙斌,尔后冲伍苇笑,“小伍,你快坐啊。”   伍苇点点头,将花和水果放下,坐在靠墙的座位上。   孙斌被骂了也不气馁,道,“苏姐,你看你也病了,要不你就留在这儿养病,我自己先回去?”   “回哪儿?”   “回站里啊——”   “没出息,咱们这次出来是干什么的你忘记了?你的初心呢?”   孙斌有点红眼圈,“可你都这样了——”   “我怎样?这不没死吗?你哭什么?”苏惠很不耐烦,“别把我哭死了。”   欧阳北冷冰冰道,“他是怕你死半道上自己担责任,少给自己加戏。对了,我刚给邱明松打电话了,他说要来看你。”   苏惠笑一笑,看着一直没吭声的伍苇,道,“小伍坐啊,别干站着。”   伍苇觉得自己呆这儿真没什么用,只好道,“我来找欧阳说点事情,说完就回家帮你熬汤去。苏姐,你喜欢喝什么——”   “千万别瞎忙,这样就可以了。”她笑吟吟道,“那欧阳你出去跟小伍谈吧,谈完了小伍进来再跟我说会儿话。”   欧阳北看她一眼,抬脚就走了出去,伍苇忙冲床上的她笑一笑,拎包跟上。   两人下楼,去了人少的花园说话。   伍苇低头将合同从包里摸出来给欧阳北,道,“你说得没错,那边送了新的合同来。还是那个周律师,说是股份没法变,但是固定的生活费有调整。”   欧阳北没有接的意思,道,“调多少?”   “比上次的多一倍了。”   他冷笑一声,“两百万一年就想打发我呀?那还是放着吧。”   “好的,我就这么回周律师就行了。”她复又将合同塞回包里,小心翼翼道,“苏小姐这个事情,怎么处理?要不要——”   “你不用管。”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我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这是彻底把她排除出外了,也行,省了她麻烦。   “那我回去和苏姐说话了?”她继续请示。   欧阳北想了一下,道,“苏惠这个人嘴巴上没把门,等下她要是乱说话,你听听就好。还有,如果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你直接拒绝,就说是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让她拒绝苏惠?伍苇目光悠长地看着欧阳北,这家伙从来在她面前是有话不说清楚,要靠她自己猜。上两次面对邱明俊的时候,好险她福至心灵猜对了,没被他弃用。可现在还这样,大家都是战友了,就有点不厚道了吧?   欧阳北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有点不自在,道,“你家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   这是要做生意交换的意思吗?   “我让你表舅去搞正规的收养手续,没办得下来——”他笑了一下,伍苇的生父已经死了,死人不能办收养;伍安兰又完全不符合收养条件,所以这事儿是没门的。对方在电话里对他破口大骂,叫嚣着要去伍家堵门,可惜已经人走屋空了。   伍苇点点头,以她表舅三脚猫的功夫,还真没法跟欧阳北斗,这不就被忽悠了吗?她道,“谢谢。”又皱眉,“可苏姐是病人——”   他摇摇头,“按我说的办就行。”   “好的。”她垂头,其实心里有很多想问的话。   “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有什么想问的吗?”他下巴微微抬起,有点倨傲。   伍苇飞快地看他一眼,又转开,“没——”   他有点憋,道,“快问,错过今天没机会了。”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可看见他那样子,好不容易积蓄的勇气打散了。   欧阳北没等到想要的问题,恼火转身,“我带孙斌出去吃晚饭,顺便给她弄病号饭,你等我们回来了再走。”   不知为何,她听出了他话里的火气。这人还真是,该生气的明明是她——   伍苇回了病房,苏惠盘腿坐在病床上玩手机,见她进来立刻丢开,拍拍床铺道,“快坐过来。”   她蹭过去坐好,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姑娘,别这么同情看死人的样子看着我,我这病不严重,早期,很大几率能痊愈。”她笑嘻嘻道,“只要做个小手术,养养就能出院回家了。”   伍苇摸下自己的脸,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还摸?我说你就不知道怎么跟别人唠嗑吗?”   伍苇有点尴尬,这大姐确实很能自来熟,说起话来和机关枪一样哒哒哒,不知道该怎么接。   “嗨,我就特别怕你这样的人,又单纯又烂好心,特别不相信世界上真有我这样的人,是不是非要我哭给你看?”   “没有。”伍苇忙道,“我就是有点被吓到了——”   “小事。”她挥挥手,顺便在她脸上摸了一下,“皮肤真好,长得真好看。”   伍苇忙退开一步,努力保持冷静,“苏姐,他们都说我跟你长得像。”所以,大家都有一样的脸,就别拐着弯夸自己了。   苏惠哈哈一笑,“被你看穿我的用意啦?我就想说我年轻时候其实挺好看的——”   伍苇闭嘴了,这姐姐的风格太魔幻了,她吃不消。   “邱明松说的吧?这黑心商人,从小到大都不干好事的。不过他说得也没错,对不对?”她有点喜滋滋地看着她的脸,“你别说啊,欧阳这三十年来如一日的审美水平,还真没降低过。”   真是听不下去了。   “他跟你讲过吗?我、欧阳还有邱家那三个,算是一起长大的的。”   伍苇在心里算了下,要是按照欧阳北的说法,他的妈妈在生下他后就独居的话,怎么都跟他们青梅竹马不到一起。   “我爸和邱永晋是合伙做生意的,经常见面。”苏惠靠在床头上,“我家和邱家就隔壁,不过每次过年过节请客吃饭,都是请我们大家一起去欧阳家。在这方面,邱叔叔还是很给欧阳阿姨面子的。”   这是什么面子?是上辈子的仇人吗?所以连过年过节都不肯给人一个安乐。怪不得于红莲火起来,干脆在中秋节一包药把问题彻底解决了。   “刚开始我跟邱明方和邱明俊比较要好,欧阳北那时候不太理人的。我就觉得这小子长得怪好看,怎么能不跟人说话,所以想方设法逗他。”苏惠乐呵呵回忆过往,“这么坚持了两三年,趁阿姨过身他感情空虚的时候,顺利拿下了。”   她讲得有点洋洋得意,伍苇则扭着手指纠结,没想到欧阳北居然还有纯情的时候。   “咱们在一起了大概有五六年吧,也算得上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对不对?”   伍苇本能要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马上僵住了。   “欧阳这人什么都好,就一条,占有欲太强。”   占有欲?伍苇诧异地抬眼看她一下,以欧阳北和邱明俊的变态关系来看,这两人都没什么节操的,怎么可能有占有欲?   “我跟邱家人稍微亲近点他就不开心,短时间还好,长久就是个大|麻烦了。”她说得一点儿也不愧疚,“毕竟我和他们三兄弟还是玩得挺好的,大家都是朋友,总不能因为他就老死不相往来。再说了,外面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情,跟他呆一起就什么都玩不到了——”   伍苇有点疑惑,这中间是不是少了什么步骤?   苏惠也觉得她的表情有点问题,道,“邱明松怎么跟你讲的?”   “他说你是欧阳的真爱,可你甩了他。于是他耿耿于怀一直无法忘记,所以只找和你长得像的女朋友。”说完这句话,基于私心,她又道,“还说邱明俊也喜欢你。”   苏惠点点头,道,“他说得没错,以前他们几个其实都很喜欢我的,为了我打架好多回。我不耐烦了,抓了邱明俊跟我一起跑出国了。”   伍苇眼睛都凸出来了,所以说,这大姐是甩人和私奔一起?   “没办法,邱明俊小时候很可爱。”   “苏姐,你说这些,到底是——”她很疑惑,不觉得自己和她有诉衷肠的感情。   “外面逛了这么多年,回来也有好几年了,虽然一直很想念欧阳,但没勇气找她。”苏惠苦笑一下,“若不是这次生病了,邱明松又主动联系我,我还真没招了。要知道咱们当年都还年轻,气盛的时候啥狠话都说过了。诸如一辈子不见面,爱谁谁死之类的——”   这个伍苇懂。   “你看,现在我也生病了,也想挽回一下欧阳不留遗憾。我知道你跟他大概可能也许要结婚,能不能暂缓?”   什么意思?她居然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就是,我琢磨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欧阳最好。我现在也有绝症了,你是不是该把他让给我,让我度过一段安乐的最后时光——”   伍苇的嘴角抽了再抽,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欧阳北要叮嘱自己那些话了。   这大姐一会儿说自己没病身体好着呢,一会儿说要男人陪自己度过最后的时光,这不是忽悠人吗?还有,欧阳北把锅推到她这边来,让她不要同意,明显就是自己不愿意答应。可他这样大爷的人,一贯都是想拒绝就拒绝了,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想法?居然还特别温柔善解人意地让她来!   另外,苏大姐,你这么仗着自己是病人就欺负人好吗?   “这事儿我跟他提过好几回了,他说看你。你觉得呢?”苏惠展开一个笑容,“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好心的姑娘,不会让我失望,对吧?”   伍苇终于知道邱明松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人找回来了,虽然她看起来辜负过欧阳北,但显然两人之间的情分不浅。不然,欧阳北为什么心里不乐意还是不愿当面拒绝她呢?在男女之情之外,陪他度过最黑暗的少年时代的青梅竹马,显然比女人更重要了。   她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如了邱明松的意干脆和欧阳北大闹一场比较好,可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刚才欧阳让我不要答应你任何要求。”   “这臭小子——”苏惠咬牙切齿,“他的话不作数,你自己的意见呢?”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也不同意,毕竟,你要是真的喜欢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对不对?”   苏惠喃喃道,“这不是突然发现生病了么——”   伍苇摇头,“苏姐,爱和喜欢,是没有条件的。就算你是病人,我也不会让——” 第44章 交换啊   伍苇鼓起勇气说了想说的话,苏惠的态度虽然表现得很轻松, 但当听到拒绝的话后眼睛里的失落骗不了人。她有点担心自己说得太激烈了, 苏惠受不了, 所以找了个借口赶紧走了。   回家后她给王文远发了个长短信, 大概讲了一下自己遇上的这两桩事,最后总结一句道, “你说邱家的人奇怪不奇怪, 一边使劲儿撮合一边儿使劲搞破坏, 他们就不能统一一下指导思想吗?”   “主要是你不上趟,你要是按照他们的计划走,争风吃醋和老板吵起来, 然后内乱,不就行了?”   “内乱的目的呢?”   “忽悠你啊,让你去忽悠老板把那行车记录仪拿到手交给他们。或者干得再恶心一点, 让你说那天车祸的时候是你动了手脚, 不过是欧阳北指使的——”   伍苇脑子里灵光一闪,再联想到邱明松查了自己的背景, 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她疑惑道, “你的意思是说, 他们是在给我和老板两个人一起挖坑?”   “对啊, 不然呢?”   伍苇肚子里一水儿的脏话, “他们害了我家两条人命,居然觉得这样就能离间?”   “试试嘛,总是没错的, 世界上用亲人的命换钱的人多了去。再说了,你要不上钩,照样恶心老板——”   她真是对这些人无语了。   “老板明明知道,为什么对苏惠还那样好?”   这一次王文远回得很慢,半晌才道,“老板说,苏惠救过他的命。”   这没办法争了。   “知道了。”   MB,这就是一滩泥泞,她纯粹是搅进来给这些少爷小姐寻开心的。她顿时心生退意,再回了一条,“王助理,老板有没有让你帮忙找去年那车祸的证据?”   如果能早点找到,她这边是不是就能早点闪人了?   “快了。”对面回过来的消息很乐观。   伍苇想,既然快了,那她就再等等吧。   最后,王文远又回了一条很长的短信,“伍苇,你和老板既然已经要结婚了,有任何问题可以当面问他。两个人直接沟通的效果会更好,对不对?”   她收到这条短信,很久以后才回了一个,“我挺胆小的,如果得到的不是想要的那个答案,我会受伤。”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上次你问了避孕的事情后,我和他联系就觉得他情绪不对——”   伍苇彻底心虚了,虚张声势道,“你不准跟他多嘴!”   “看着吧,你要自讨苦吃。老板的性格,会让你求着他主动结婚的。”   她嘴硬,心里冷笑,鬼才求他!想的是这样,也直接就发了出去。   那边也回过来一个冷笑,并两个字一个标点符号,“试试?”   欧阳北不知道伍苇跟苏惠具体交谈的内容,但之后苏惠就靠在床头发呆了。   他在医院守了两夜就有点熬不住了,对她道,“要不这样,你在杭城弄个房子吧,天天熬这里不像话。”   苏惠摇头,“小北,我看你为我跑上跑下就开心。”   孙斌也加入劝说的行列,“苏姐,天天住宾馆太贵了。”   “邱总回给咱们报销的,怕什么呢?刚他给我打电话,说接我回海城治病。”说完,她看着欧阳北,道,“欧阳,没想到你真的被他们几个给踢出来了?也太逊了点吧?是不是被我甩的时候太伤心了,无心学业,所以搞成这样?看来我得对你负责啊——”   “那我让邱明松把邱明俊带过来?”欧阳北怼她。   “千万别!”苏惠马上变脸,“还是不是兄弟了?有这样害人的吗?”   欧阳北很想说既然是兄弟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出现让人为难,但想到她的病是真的,硬生生把这话憋了回去,憋成内伤。   当年这哥们潇洒,说爱上别人就爱上别人了,说出国就出国了,说私奔就真的私奔了,等他一脸懵逼追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和邱明俊双宿双飞了。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在异国的街头喝得烂醉,身上的证件和钱包不翼而飞,流落街头浪荡了大半个月。   他还以为自己真要就这么死得无声无息的时候,这女人居然找到被人关在地下室的他。她一个瘦巴巴的女人,跟几个大高个黑哥们干上。如果不是警察及时出现,他们俩都得死。他们被送到医院救活了,住同一间病房,病床差不多靠在一起。   他看着她因为自己满身伤痕,还乐呵呵地和急怒交加的邱明俊吵架,想不明白。这个女人,既然甩了他,不爱他,为什么还能豁出命去救他?   这哥们洞悉了他的疑惑,语重心长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不就是女人吗?你看,咱们就算是做不成情人了,还能做哥们。上刀山下油锅,我都能来救你,这感情比男女之间的私情是不是高尚很多了?”   住院的大半个月里,她天天讲故事开导他,无非就是大丈夫何患无妻,或者两人没爱了和平分手还能做朋友,家人才是一辈子的,爱人只是临时的。大有他要是不接受这分手的事实,她就能给讲一千零一夜的架势。   后来他终于听不下去了,道,“我知道了,你别说了,吵死人了。”   她欣喜若狂,特坦然道,“欧阳,你想明白了就好。你看啊,这世界上好东西太多了对不对。我要一开始就下定决心和你绑一辈子吧,就特别不甘心。外面那么多好男人,没试过就不知道什么最好,你总得给我时间,让我去试试——”   所以说,邱明俊就是她觉得值得丢了他去尝试的男人?   欧阳北马上就想通了,看苏惠的眼光立刻从爱人退化到朋友,可朋友要犯错了,他还是好心提醒,“你要玩没关系,不过邱家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看我妈——”   “哈,你真可爱。”苏惠道,“谁要跟他一辈子啊,尝尝新鲜就好了,我要追求的东西和你们不一样。”   要说这姑娘也真是贪图新鲜,和他恋爱的时候就不太专心,跟邱明俊私奔到外国后过了没几个月的甜蜜日子,就又眼花花看上外国的浪荡男人甩了邱明俊。她和邱明俊分手后,特潇洒地给她打了个电话,“欧阳,我把邱明俊甩了,算不算帮你报仇了?”   欧阳北真是对她无语,道,“你就祸害吧,还是我帮你背黑锅,就他那小心眼。”   果然,她一个人把邱家搅得乱七八糟拍拍屁股走了,搞得邱明俊拿他当仇人,回国以后天天找他使劲捣乱。   可这跟他有鸟关系,不都是被甩的男人吗?   欧阳北花了两年功夫从苏惠的坑里跳出来,也尝试着去接触别的姑娘,可每认识一个没多久就被邱明俊用各种手段给忽悠走了。来一个弄走一个,来两个弄走一双,特别上不得台面。他心里憋着火,可这种丢人的事情又不好跟人说,他干脆就去会所里弄了几个小情儿来养,看看邱明俊能搞成什么样子。   结果邱明俊害真是没让他失望,也不管那些小情儿什么来路,只要是打了他的标签,一个不拉全拢过去睡了。   他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嫌脏,最终就成现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了。   可现在,她居然说想重新和他在一起,再温习温习少年时代纯洁的爱情。这不是开玩笑吗?欧阳北干脆把锅推给伍苇,这样委婉的拒绝,应该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邱明松真的来看望苏惠了,不过没带上邱明俊,反而是带了周炜先律师。   欧阳北知道,这回是要来真的了。   他去医院看望了苏惠,当面交给她一张卡,道,“这是之前承诺好的赞助费,你先花着——”   苏惠接得很坦然,“邱总,要不要我让大家给你搞个高大上的捐赠仪式?”   “不用了。”邱明松看她消瘦的样子,道,“那边终究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趁着养病的机会退出来吧,好好生活。”   苏惠翻个白眼,“我现在怎么就不好好生活了?非得跟你们一样落在钱窝里杀得你死我活才算了?我这是有追求。邱明松,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理想吗?”   两人的金钱交易特坦然,没避着欧阳北。   “不和你扯了。”邱明松单方面结束了谈话,对欧阳北使了个眼神,“欧阳,走吧,咱们出去说。”   欧阳北冲苏惠笑笑,“我先出去一趟啊,办完事回来陪你。”   苏惠叫住他了,道,“欧阳,你要小心。”   他点点头,“我知道。”   他又要走,她道,“欧阳,我想和你过下半辈子,这是真心话。你想想啊,咱们丢了这边的烦心事,去高山,去大海,多惬意不是?你也别觉得让小丫头来拒绝我就是给我面子,我现在不讲这个——”   欧阳北回头冲她笑一下,“苏苏,你以前说过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再说了,你的高山大海,未必是我的。”   他还有血海深仇未报,怎么能就这么离开?   苏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话到这个地步,便是尽头了,再说下去就连朋友之谊也没了。这几年来她蹉跎胆怯,一直到发现自己的病,又接到邱明松的电话,这才决心走出来试试。明知道不会成功,可还想着万一欧阳北他傻呢?   昨日种种,都是今日的因果。   邱明松选的是医院附近茶室的包间,周炜先已经提前清场了很安静,适合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欧阳北走进去的时候,周炜先正在泡茶,邱明松则是站在窗口抽烟。   他坐下,不说话。   十多年前,欧阳北还是个中二少年的时候,特别看不惯邱永晋和于红莲。每次他俩来家里的时候,他总得做点什么事情让人丢脸难堪,次数多了免不了会被大人责骂。   妈妈说,“你这样做有什么用?除了惹人恨你之外,能解决问题吗?”   他想得很简单,怎么解决不了,一个离婚证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不愿意,她说,“他说过这辈子挣的钱都是我的,我别的不图,就要他兑现这句话。”   欧阳北觉得真是太无聊了,大人看不开。没想到他所有的恶作剧都在一个中秋节结束了,他亲自从服务生的手里接了一杯水给她喝,然后惊恐地看着她倒下去。   当时整个酒店大厅都混乱中,叫救护车的,去找酒店负责人的,抓服务生的,只有他盯着于红莲看,看到了她破裂的面具下的狂喜。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抓住她,却被她的三个儿子给顶回来了。   “是她杀了我妈——”他这句话还没吼完,就被邱永晋一巴掌拍了回来。   邱永晋当着所有人的面道,“这个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但不要随便乱说话。”   他恨得出血,转身跟着救护车去医院。妈妈的内脏被腐蚀,痛得不能自抑,她只念着一句话,“不能原谅他——”   他不知道她的那个“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但他知道他的那个“他”男女都有。   事后邱永晋并没有给他任何交代,外公死沉沉道,“一边是一个姓欧阳的儿子,一边是三个姓邱的儿子,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   欧阳北看着外公全白的头发,听见他喃喃道,“我错了,真错——”   可惜都不能挽回了,接下来的三四年,陆续安葬了两位老人。一个安乐之家,引狼入室,最终雀占鸠巢。他一直不能理解,不过一个姓氏而已,有那么重要吗?他不管是姓欧阳还是姓邱,他就不是他了吗?   欧阳北接了周炜先递给自己的小茶杯,茶香缭绕。   等了十多年,邱家终于有人出面和他谈了,真是不容易。   邱明松走过来,坐在周炜先身边,道,“小北,咱们多少年没有这样坐一张桌子上聊过天了?”   “十五年有了。”欧阳北笑一笑,“从我妈死的那天开始。”   这句话一出来,邱明松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了,结果欧阳北又道,“你今天来找我谈,你妈还有你爸知道吗?你答应我的条件能不能落实?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别耍我玩。”   “我要知道你有什么。”   欧阳北摸出手机来打开,放出一段录音,十分清晰。   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听见伍苇和邱明俊醉醺醺又充满显摆的话。   “你撞上那俩咋啦?没事吧?”   “咋没事?死了一个,残了一个。真TM开车不看路,没见老子车来了吗?开个破车,一下就散架了。”   邱明松面皮动了动,想再听一会儿,欧阳北伸手关了录音,笑眯眯道,“后面还有好多精彩的,想听就拿我想要的东西来换。”   “你们要是舍得他,我就把这东西交给警察了。伍苇那边还等着呢——”   “你用这东西换你想要的,伍苇愿意?”邱明松还是挑了一句。   欧阳北幽幽地看着他,笑了笑,“你觉得她同不同意很重要?”   邱明松想,连苏惠都无法撼动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和伍苇之间果然只是单纯的合同关系。自己这一遭是真输了,不过也许还来得及补救。他只要付得起欧阳北想要的价格,就能彻底斩断伍苇和邱家之间的关系,至少先将老小保住再说。 第45章 风云突变   伍苇从医院回家,和伍安兰电联告知了表舅那边的动向, 让她不要担心, 只管照顾好齐芦就行了。伍安兰彻底放心, 高兴道, “我今天给你姐按摩,她手指和脚趾全部都能动了。医生说她的身体机能在恢复,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醒——”   她知道这是医生安慰的话, 但也很轻快道, “那就好了。等她醒,我要找她算账,让她给咱们俩挣一辈子钱, 没挣好就不能嫁人。”   伍安兰被她逗笑了,骂一句,“你就看她不顺眼。”   挂完电话后, 她马上去熬汤, 然后趁夜给送医院去了。   苏惠等得饥肠辘辘,见了好吃的没命, 招呼孙斌一起吃喝起来。   “欧阳呢?”她道。   “邱明松来了, 两人出去不知道谈什么勾当了。”   邱明松来了?伍苇有点不安, 心中很忐忑。   她现在手里还捏了那个欧阳北不乐意的合同, 她自己有点想法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周炜先, 结果人邱明松直接跑过来找欧阳北了。她哦了一声,心里焦躁,不明白两人背着自己到底要谈什么。   他们吃完东西后, 她将饭盒拿去卫生间洗干净,等她甩着水珠出来的时候,欧阳北已经回病房了。他瞥她一眼,对苏惠道,“我几天没回家了,今儿得回去一趟。”   苏惠有点不乐意,“重色轻友,女人一来叫你就坐不住了?”   伍苇想说她可不是来找欧阳北回家的,不过还是算了。不知道是太敏感了还是怎么回事,她微妙地觉得欧阳北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难道是和邱明松谈得不顺利吗?   欧阳北不和苏惠斗嘴,让伍苇去拎了他的行李就走。   两人打车回家,伍苇一路上都想和他说话,但他却满身冷肃没有交谈的欲望。待到了家后,她去给他准备洗澡水和按摩用的精油,结果这家伙直接把她拉到浴缸里胡天胡地一通,幸好她没忘记让他做好措施。   欧阳北算是一个纵欲的人,每次来都会把她搞得晕头转向。可两人结成战友关系后,他对她好了很多,每天晚上最多搞一次,让她多休息,也算是体贴。结果今天晚上,不管她怎么撒娇求他,他还是压着她没完没了,就跟几个月没见肉的狼一样。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毛病?   又被刺激了吗?   终于完事后,她半梦半醒的时候迷糊了一句,“欧阳,是不是邱明松又让你受气了?”   欧阳北本来坐在床头想抽烟,结果拿烟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没回神。   她打个哈欠,翻身道,“没事,等咱们找到证据了,告死邱明俊就好了。”   他的眼睛好像在黑夜里放光,低头咬着她的唇,恶狠狠的。   她哀求道,“别来了,我明天还要上班见人的——”   欧阳北含糊着说了一句话,她没听得太清楚,不知道是说不知好歹的女人,还是说欠收拾,还是说一定要早点来找我。   次日,伍苇哈欠连天地准备去上班,欧阳北倒是神清气爽,“我今天把苏惠送回海城。”   这算是在交待行踪了。   “几天回啊。”她有点懒洋洋的。   “顺利的话几天,要是不顺利大概半个月。”他道。   “哦,那周律师的事——”只是送个病人而已,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   “不管他。”他垂着头,“我这里有安排了。”   她看他又恢复了刚破产那会儿阴郁的摸样,道,“是不是有很为难的事情,要不要跟我说说?”   他看着她,没说话。那眼神,十分难耐。   她干笑两声,“算了,我也不懂。那你去忙吧,我去上班了。”   去公司的路上,她其实是有点疑惑的,这样就算是把苏惠打发走了,平了邱明松的坑了吗?她一直想着欧阳北最后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伍苇到公司的时候,陈晓已经先到了,她去行政部要了一间会议室,只说大老板邱明松要来找她谈话。她估摸着是这边公司群龙无首,徐总去意已决,她这个副总摆设,可能是要提钱把陈晓给推上去了。这种事情没必要和她讲,所以开会也不找她。   她留在自己办公室里,惯例看那些啰啰嗦嗦的公文。   周炜先无处可去,留在她办公室消磨时间,笑吟吟道,“边小姐,合同看得怎么样?要不要签了?”   这话问得真奇怪,好像不知道欧阳北已经不在杭城一样。她奇怪地看他一眼,道,“周律师,你故意找我乐子呢?欧阳去海城了,这事儿还得等——”   “你怎么没一起去?”   “我要上班啊。”她更奇怪了,这家伙为什么没话找话。   周炜先看看她弱不胜衣的样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隐藏不住的不耐烦,笑了,道,“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分明就是有别的意思。   伍苇不想管他,认真看文件上的字,一个个想要刻进自己脑子里一样。她起步慢,要再不跟上节奏,肯定要被甩很远了。   周炜先看了一会儿,早晨的光从窗玻璃上照进来,衬得她皮肤白嫩如玉。别的不说,欧阳北这浪荡子审美真的很好,不管是最早的真爱还是中间那些小情儿,包括眼前这个,都是各有特色的真美人。   “其实你不用这么累。”他再开口道,“这些事情可以直接交给陈晓处理,你再把她管好就可以了。”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人有毛病不是?   “本来就不是相关专业,短时间补课也来不及,所谓管理——”   伍苇干脆把文件夹合上,看他究竟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的艺术,就是人的艺术。”   “你到底想说什么?”伍苇一点也不开心。   周炜先摸出自己的名片推给她,道,“这是我的名片,上面的号码是我的私人号。”   伍苇低头看看黑底金字的名片,再抬头看看他斯文周正的脸。她皱了皱眉,刻薄的话已经挤到嗓子眼要喷出来了,最终还是被狠狠地按下去了。这家伙是邱家的御用律师,知道的内幕肯定不少,指不定以后还有用到他的地方。这么想通之后,心里的气也消了,捡起名片,似笑非笑道,“之前给的号码——”   他见她水嫩如葱尖的十指,道,“那是办公的号,不一定会接;这个是号天上下刀子都会接——”   “可我没有生意给你做啊。”她道。   “那可不一定。”他走过来,靠在办公桌边,“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说不清楚,指不定哪天你又需要我了呢?对不对?”   伍苇心里有数了,这臭男人尼玛是在勾搭她。   她可给恶心坏了,但还强忍着,站起来道,“这屋里有点闷,我出去弄点喝的。周律师要什么,我帮你。”   “一般的茶就可以了。”他笑一笑,显得十分斯文俊秀。   伍苇给周炜先弄了茶,他喝了一会儿后接了个电话,起身道,“我该走了,以后有事可以联系我的私人号。”   她点头,嘀咕着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咱们一定会有再见的时候。”周炜先走出办公室,关门之下,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呢?   她心里本来就担心着欧阳北的事情,被周炜先这么一搅合,果然觉得不安稳了。她摸出手机来给他发了个短信问行程,那边回复说一切安好,顺便还勾了她一句,“想我了?”   欧阳北这没正经的样子,她反而心安了。   片刻后,陈晓推开办公室门走进来,脸上好像憋着气,眼睛里跳动着不服气的光,显然刚才和大老板开小会,没讨到好。   伍苇从不在人气头上去戳火,这是生存之道,所以只给她到了一杯凉水,让她冷静冷静。   陈晓接了水杯,一口气将水喝干,纸杯子揉吧揉吧丢垃圾桶里,道,“黄了。”   “怎么了?”她这才关切道。   “我给自己计划的升职之路,黄了。”   看来是邱明松带了不好的消息来。   “来这边的时候,我和大老板谈得挺好,他也给我分析了本地的人员构成。你基本上就是个摆设,小邱总只抓总管,所以最后落实下来,我才是真正管事的人。”伍苇对陈晓没有任何威胁性,所以能说真心话,“就是看在这地儿是我后半辈子呆的地方,我才费那么大力气搞团建,竖威望,梳理关系。”   伍苇点头,她在工作上面确实是一把好手。自从上次团建后,她犀利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一般人不敢和她正面呛。   “结果今天大老板来告诉我,他会从其他地区临时抽调一个人来做老总。”   “邱明俊——”   “呵,听他的意思,以后都不会来杭城了。”   伍苇私心觉得理所当然,他两次大车祸都在杭城发生,跟这地儿就是相克的,最好一辈子都别来祸害人了。   陈晓认真看着伍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老子千辛万苦干的这些前期,都给人做嫁衣了,妈的。”   她又连续骂了几句脏话,显然是觉得被邱明松耍了。   “那你要怎么办?辞职吗?”   “怎么可能?”陈晓的表现更激烈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要辞职走人就算我输,职业生涯怎么能有这种污点。我绝对不允许自己犯这种错误——”   “那——”   “把新来挤走呗。”   伍苇吞了下口水,陈晓现在的样子真凶悍,堪比猎食的母兽。   谈完后,陈晓又上下打量伍苇,见她毫无所觉的样子,道,“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她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大老板做事都是有套路的,他要改变这里的人员构成,应该是有深意。”陈晓意有所指,“伍苇,你想想自己的处境,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伍苇听了陈晓的话后,私下琢磨了好几天,没太想明白怎么回事。偶尔一个人躺床上的时候,想和欧阳北发个短信聊一聊,那边又在说苏惠手术中,不太方便。   她为人确实不怎么聪明,可记性还算不错,就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都想了一遍。   从苏惠来,到邱明松来,最后周炜先跑她办公室里莫名其妙的示好,再到最后陈晓的工作变故。这么想得多了以后,有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齐进慈爱地看着她道,“小苇啊,爸爸的小乖乖,你就要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了,爸爸最担心的就是你被人骗了。”   她从梦中惊醒,不停地砸摸着被人骗了三个字,浑身冰凉。   邱明俊的行车记录仪在欧阳手里,她的母姐在欧阳北安排的医院里,追查其他车祸铁证的事情是欧阳北在安排。也就是说,她自己想要去做的很多事情,居然无声无息中全被欧阳北掌握在手里了。而他,最想要做的事情是搞乱邱家,弄到自己应该继承的股份,他唯一把持的筹码是她——   这几天,他没主动跟她联系过,而当她联系他的时候,不是说有事就是忙,总之不方便讲话。   想到这里,伍苇再也睡不着了,翻身坐起来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   如果他们直接在私下达成了交易,撇开她,再把她从公司里拽走,她能做什么?   她什么也不能做! 第46章 找人   伍苇这是第二次尝到五内俱焚的感觉。   第一次是父亲和齐芦车祸的时候,她一边跑外面的手续, 一边听母亲讲姐姐在医院里生死不知。钱是个好东西, 在这种紧急关头能救命。她不管不顾到处弄钱, 只要多一点齐芦就能多活一天。她着急, 生怕自己豁不出去或者不够努力,人就会死。   而现在, 她又有那种感觉了, 只怕晚了一秒钟人家已经达成了交易, 自己被晾在一边什么也做不了。   她连夜爬起来,叫了个专车出发去海城。上车后给陈晓发了个短信,请她帮自己请一个长假, 她去海城找欧阳了。   车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海城的时候,天罡蒙蒙亮。这依然是一个摩天大楼林立的国际大都市,可在伍苇的眼中这已经变成一个可怕的怪兽, 能够吞噬所有人的良知、道德和希望。   这一路只花了不到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从最开始的满身热血到现在寂灭的状态。   在车上的时候,她摸出手机来找到欧阳北的电话, 虽然手在抖但仍然坚定地要按下去。可在接通的一瞬间她阻止了自己的冲动。在电话里能说什么呢?如果两三句吵起来, 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彻底撕逼的话, 他照样砸了手机, 她要找他就难了。即使要质问,也是搞清楚了原委和真相后,当面来。   下车后, 她在想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是来海城找欧阳北吵架撕破脸,还是直接去邱家做无用功?   都市茫茫,竟然没有她能够立足之地。   伍苇痛恨自己,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定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机会,可当机会来的时候,她竟然没抓住。此刻,她没有牌面能够束缚住欧阳北,或者王文远,或者邱家的任何一个人。   她坐在海城市中心医院的门口,黑眼睛盯着人来人往的大门,绝望将她淹没了。   良久,她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向晚刚上完一个大夜班,在食堂吃了早午饭准备回家休息。刚走出医院门的时候,被人挡路了,她诧异抬头,却见了满面黑风的伍苇。   “小伍?”她揉了揉眼圈,“你怎么来了?”   伍苇点点头,她在医院里转了一圈,查了科室的排班表,又问了护士向晚的去向才找到她。她尽量放松自己的表情,道,“二嫂,听说苏姐来海城做手术,我来看看她。”   “啊,这个啊——”向晚笑一笑,“对,她现在在医院呢。”   伍苇立刻松了一口气,原本飘摇的心稍微稳当了一点,“情况怎么样?”   “还行,算她命大,发现得早。”向晚虽然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吐槽,“这家伙心也太大了,明明在高原上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病了,居然也不回来做手术,反而被大哥指使着跑去杭城逛了一圈,真要命。”   伍苇心知肚明是为的什么,道,“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大概定的是大后天,具体时间再看。”她打了个哈欠,“你也费心了,还专门跑这一趟,工作不忙吗?”   忙,已经忙得要飞起了,可对她而言头等大事不是工作。   “还行。”   “那你上去吧,她在住院楼顶层,具体房号你问护士台。我先回家补眠了,可困死我了。”   “谢谢二嫂,我这就去。”伍苇的心彻底定了下来,只要苏惠还在医院,以欧阳北对她的重视程度,早晚会来看她,她只要在门口守着抓人就行了。   向晚点头,揉着眼睛走向大门,到外面看见车水马龙的时候脑子清醒了一点。她转身,看着瘦巴巴的伍苇随人流走向大厅,突然觉得这姑娘怪可怜的。欧阳北自从跟苏惠分手后,完全变了个人样,各种浪荡不羁,对女人也不怎么专一。现在好不容易说要结婚了,却还天天守着个前女友。虽然她是欧阳和苏惠的好朋友,但还是同情伍苇的,想想后,她决定做个好人,帮她一把。   此时,欧阳北闲适地坐在花园里晒太阳,邱永晋一边在旁边侍弄自己种的花,一边看着自己这个桀骜永不服管的儿子。   两父子这么不说话地呆了半晌,直到楼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厉吼。   邱永晋摇摇头,道,“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你阿姨同意补股份给你呢?”   他了解自己这个孩儿妈,有足够多的忍耐力,为人刚强精明,最擅长的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她这三十多年来,不声不响地给自己生了三个儿子,手也伸到公司管理里面去了,也拿到了想要的一些股份。没人能逼她从嘴巴里吐出肉来,只除了这一次的欧阳北。   他一直知道欧阳和于红莲母子矛盾闹得不可开交,所以好奇极了。   “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欧阳北敲着板凳,心里数着数。他估摸着只要数到一百,邱明松就会下来叫他了,“我怕你知道了要生气。”   “你说你急什么呢?”邱永晋还是不满意,“该是你的还是你的。我给他们那点小数目影响不到公司的决策权,何必计较?再说了,也是以前对你太放松了,随你花钱到处抛洒,还把外面的女人弄公司里去蹲着,像什么样子呢?她收拾你,也是看不下去你胡搞瞎搞,把自家搞破产了能有什么好处?”   话是这么说,阴给点阳给点,最后剩下就没多少了。   欧阳北站起来,走到花园边上去,果然看见主楼上冲下来的邱明松。显然,他已经说服她妈了,满足他的条件。   邱永晋跟上来,“本来你结婚就能分一个点股份,现在又从他们手上拿了一个点,也是不少了。人老大和老二也是结婚了才拿到一点股份的——”   “知道了。”他敷衍道,“我要去拿我自己的东西了。”   邱永晋看着他走开,笔直的背宽阔的肩膀,连走路的姿势都像他。可惜,他没有继承到邱家的长相,反而有一张欧阳的脸。那是他这辈子最介意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会亲手去掉的。他眯了眯眼,知道四个儿子长大了,有事情瞒着他了。可这不用他管,所谓九犬一獒,总要最凶的才有资格做他的儿子,继承他的家业。   欧阳北没有回头,迎着邱明松走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大厅,周炜先早就守在那里等着他们签字落章了。   他捡起笔在文件的最后签字盖手印,周炜先一一核对完成后,捧着东西去找老头子签字。   邱明松笑道,“老二,恭喜你还没结婚就提前成为四海真正的股东了。”   “好说好说,比你们慢了不知道多少步了。”欧阳北也客客气气道,“都是兄弟,以后还要请你多照顾。”   “老小的事情,咱们就一笔勾销,谁都不要提了。”他道,“我相信你的承诺,对不对?”   欧阳北眯眼,对一笔勾销不置可否,道,“彼此彼此。”   此时,欧阳北的手机响了,他摸出看了一下,道,“向晚的电话。”   邱明松表示无所谓,他这才按通电话。那头传来她疲倦的声音,道,“欧阳,你现在在哪里?今天接下来的时间怎么安排?要不要再来医院看苏惠?”   欧阳北有点奇怪,向晚何时会追问他的行踪?他抬眼看邱明松盯着自己看,也不避讳,道,“今天接下来都没什么事了,会去医院的。”   果然,那边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欧阳北说了句轻松的话。   “我听明方说妈要给你转股份,觉得你最近应该挺开心的,试试你会不会忘了苏惠。”向晚随口乱说,“行,你要来医院就好,记得要准时哟。”   两下挂了电话,欧阳北摩挲着手机,心里有点不以为然。向晚的性格从来都是不多管闲事,她只管和邱明方过自己的小日子,才不管他和邱家人怎么打死打活。莫名其妙来个电话,必然是有点问题的,他和苏惠之间关系明朗,也用不到她来过问,除非——   他挑挑眉,心情愉快地走出去,准备好享受胜利的果实。   向晚挂了电话,自觉自己做了好事,心情挺愉快的。她哼着小调子,重新回大厅,想追着伍苇说几句话,却见她穿过大厅去了医院的后门,似乎过街买花了。她摇摇头,笑自己多管闲事,又想起自己今天也还没看过苏惠,重新上楼去。   她转身进大厅,坐电梯去了特护病房,结果那家伙居然还在睡觉。她再摇着头,这人还真是心宽,明明得了癌症,还能笑得阳光灿烂;明明是回来想勾搭欧阳北,结果失败了还能一点也不颓废。这人生境界,敞亮。   离开苏惠的病房,路过邱明俊的。眼睛那么一撇,就见这家伙笑嘻嘻坐在病床上和年轻的小护士说笑。她站在门口看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就见他和妹子们拉拉扯扯,要不是胸口的骨头还没长好,就该上手了。这家伙,两个哥哥为了他车祸的事情瞒着老爷子,各种为难,他居然还能一点没压力。   向晚为两个大的不值得,摇着头去邱明俊这一次的主治医哪里聊了会儿天,要了他现在的病历,临走的时候又道,“啊,对了,他去年也在这边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院,你把以前的病历调出来也看看。”   那个主治医开玩笑道,“啊哟,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怕后遗症啦?”   “这不是怕死吗?妈妈的心肝宝贝小幺儿——”   这么说笑之间,就把老的文档调出来了,她道,“发一份在我邮箱啊,我回去研究研究,看他是不是脑子摔坏了怎么不长记性。”   “好咧!” 第47章 来吧   周炜先拿到了已经有两方签字的股权变更书,恭恭敬敬找邱永晋签最后一个字。老先生面无表情, 不过还是签了字盖了私章。末了他道, “炜先, 我的本意是想让他们几个兄弟和和气气, 一起把整个家族搞得红红火火。”   周炜先没回话,只微微一笑, 就算一个妈生的在这么多钱面前也把持不住自己, 更何况邱家这乱七八糟的情况呢?老爷子明面上讲得好听, 欧阳北也仿佛糟蹋了很多钱的样子,但实质上的好处人要不是自己争取,还真一分没有。   老先生将股权书推给他, 他仔细检查后收起来,这才安慰道,“四海现在发展得很好, 老先生不必担心。”   四海的股份分布相当集中, 当年邱永晋创业的时候几乎是自己全资,几次融资扩大的时候吸纳的资金也很有限, 所以现在他个人手上把持的股权很可观。几个儿子结婚的时候, 都是意思意思地给了百分之一, 作为提前成家立业的分配;于红莲过六十生日的时候也给了百分之七, 说是辛苦她这么多年照顾家庭和儿子。可他现在年纪这么大, 还没听说有定遗嘱,所以遗产到底怎么分配还是一个未知数。   邱明松现在明面上是四海的老总,对公司战略、人事和分红等等拥有很大的权利, 但实际的控制权还是在老头子手上。   邱家的所有人,包括于红莲都想要他早点定遗嘱,可显然他是没有这样的想法。   “我呀,也活不了多久,现在能给他们多少都给吧。只怕是他们先争起来了,什么手段都使——”   周炜先听了这个话,浑身一个机灵,扫了一眼邱永晋却又没发现什么,只好退了出去。   走出花园后,他远远地冲邱明松扬扬手里的文件,表示自己先去处理了,那边回了他一个挥手。他微微一笑,欧阳北正式拥有了邱家的股权,成为他的老板之一,今后的态度要修改了。这人也是运气好,居然找到了一个肯让他百分百掌控又很好用的女人,第一次居然就换到了一点股份。   他快走几步,赶上前面快步走的欧阳北,道,“欧阳,恭喜——”   “周律师,后面的事情拜托你费心了。”欧阳北慢下来,道,“还要劳烦你帮忙跑几趟——”   “应该的。”他道,“恭喜你。”   “同喜同喜。”   两人客套着一起下了地库,分别上车。   周炜先私人号的手机响起来,他摸出来一看,居然是伍苇来电。他高高地勾起唇角,侧身看欧阳北坐上自己的车,驾车缓缓滑过他身边。   他躬身道,“欧阳,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欧阳回道,“去医院看看苏惠——”   周炜先点点头,同他挥手再见,这才挂断了电话。不枉他之前多事跑伍苇面前去逼逼,这小兔子怕是想明白点事情,着急了,要找他问东问西。人还不算很笨,没浪费他去下了个饵料。他点开未接电话,回了一个短信,道,“开会中,有什么事吗?”   伍苇立刻回了短信,“你是不是也回海城了,可以见面吗?”   这是非常急迫的态度了。   “可以。”   伍苇马上发了一个酒店的定位,“中午在这里吃饭,我等你。”   “好的,不见不散。”周炜先收了手机,嘴角含着笑,走出去。   伍苇在花店买了花后,去了住院楼最高层的特护病房,问到了苏惠的房间号。可她去的时候,她还在睡觉。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她不便打扰,便将花留给护士台,自己写了个便签转交。离开这病区的时候,居然从隔壁半开的门里听见了邱明俊说话的声音。   她当场僵了一下,心头怒火丛生,恨不得马上进去将这人拖出来打死。可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她只好冷着脸离开,心里憋了更多的气。   下楼后,她在手机里翻找,又从随身的包包里找到了周炜先那一天留给他的私人名片。这人是邱家的律师,和她没有交集,但那日却无缘无故跑她面前来大发厥词。   想了一会儿后,她主动联系他,电话居然没打得通。她今天一上午都不太顺利,內腑快要被自己的火烤焦了,干脆直接发短信。他回了短信,答应了她约饭的要求,想来也是心里有数的人。   伍苇想在蹲守欧阳北之前找这个律师谈谈,也许会了解得更全面。   欧阳北开车离开邱家后,心情莫名有点愉快,他隐约感觉是伍苇来了海城。这么一想,就有点迫不及待了。他摸出两个手机,看了看,上面都没有动静,便加快车速去医院。   伍苇若来,不会独身上邱家,只会去医院守他。若不然,向晚也不会打那个多余的电话。这小丫头,看起来蔫吧蔫吧的,其实心里很有主意,即使在最无助的时候,也硬没给他说过真心话。最糟心的是,明明已经全身上下打上他的标签了,还想着要跑。   这TM就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了,他其实心里憋得慌,早就想收拾收拾她。   这次借着邱明松的手,小小试了一回牛刀,略冷了她几天。原以为按照她的乌龟个性,得磨蹭大半个月才能回味过来,结果这才四五天的功夫,人就追上来了。她现在做事也有章法了,没有叽叽喳喳地发短信给王文远问东问西,反而默默地摸上来拐着弯去找向晚。   人变聪明了,就不太好对付了。   他抵达医院门口,将车窗打开,探头出去看,街边四处行人,没那丫头的踪影;他心里有点嘀咕,车停到停车场后,慢吞吞下车,还是没见人;他皱了皱眉头,去大厅,人头攒动,可还是没他熟悉的人影;他在电梯门口等了一会儿,略有点烦躁,一刻钟后终于上顶层。   顶层宽藏的等候区,稀稀拉拉坐了几个病人家属,已经在商量买病号饭的事情。他一行行看过去,还是没人。   这TM就有点奇怪了。   欧阳北在护士台站定,摸出手机来琢磨了一会儿,好几次手指按上伍苇的号又拿开。他总觉得自己就这么主动联系她了,有点认怂的意味在,所以还是不了。他放回手机,去了苏惠的病房。   此时她已经起床,正在用手梳头发,对着一瓶花发痴。   他敲敲门板,苏惠立刻回头,送他一个笑,“来啦?”   “哪儿来的花呢?”他道。   “你猜?”苏惠从花中间抽出一张卡片来,“字圆滚滚的,跟人一样可爱幼稚,不过话说得很好呢。人家说,苏姐,来的时候你正在休息所以不便打扰,希望这束花能够陪伴你,希望你早日康复,继续活跃在大西北自由的阳光下。”   他知道,这必然是伍苇的手笔了。   苏惠念完,将卡片塞枕头底下,“小姑娘真贴心,又不吃醋又不发脾气,才不像有些人——”   “人呢?跑了?”他道。   “不知道,我醒了就见花,没见人。”苏惠瞧着他,“咋啦,你让她上来的?”   欧阳北不想和她谈太多,淡淡道,“吃饭没?我去给你买饭?”   “等会护士会送过来,不麻烦你大少爷了——”   “哦,那我先走了。”   “我去!”苏惠生气了,“你有必要这么见色轻友吗?前几天都陪我聊天的?你知道不知道隔壁病房是邱明俊到底有多让人郁闷?”   欧阳北丢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耸肩走了。一离开病房,他就有点着急了,立刻摸出手机想要联系王文远,没想到一头撞上个轮椅。   小护士轻叫了一声,尔后是邱明俊的声音,“没长眼睛?”   欧阳北抬眼,冷冷地看着他,绕开。   “欧阳北,我说你没长眼睛呢?”邱明俊勃然大怒。   “消停点吧,这次是胸口的骨头断了三根,下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欧阳北不理他,直接走人。   邱明俊气死,用力蹬了下轮椅的脚蹬,恨不得生吞了他和那个小贱人。   走出医院,欧阳北更烦躁了,他摸出手机给伍苇发了几条短信,等了片刻,那边没回音。不耐烦后,他干脆直接拨了电话,结果居然被按断了。   他暗骂了一声操,这TM是要翻天了吧?   那小丫头虽然阳奉阴违玩得溜溜的,但一直不怎么敢当面怼他,更不用说挂他电话这种事情了。他又想了一会儿,拨通了王文远的电话。   “忙呢?”他道。   “忙——”王文远分|身乏术,完全没力气应付老板的查勤了。   “伍苇跟你联系没?”   停了一会儿,那边道,“没。”   “你给她打个电话。”欧阳北看看天上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树上的野蝉吱吱叫得人心烦。   那边停了更久,不确定道,“我打?”   “让你打就打,废话怎么那么多?”欧阳北有点脸热,“一定要想办法联系到她,让她给你发定位,搞到后丢给我。”   王文远莫名其妙,前后捋了捋,试探道,“她来海城了?跟你闹别扭了?你找不到她?”   “不该问的别问——”他啪地将电话给甩上了。   王文远无语地将电话从耳边拿开,他还以为来了海城后就能脱离管老板吃喝拉撒的屁事让伍苇去接受,结果人闹矛盾了,还得他上。   命苦。   他认命地从抽屉里翻出以前杭城的老号塞手机里,找到伍苇的号码,拨了过去。   伍苇直奔和周炜先约好的酒店,很庆幸中午时段没堵车,所以她没迟到。   片刻后周炜先也到了,她客客气气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道,“周律师,谢谢你能赴约。”   周炜先握住她递过来的手,温凉软滑,掂量掂量,纤细得仿佛一把水葱。他难免有点心猿意马,道,“美女的邀请怎么会错过?我说过,只要是打我私人的号,天上下刀子也会过来的。”   她勉强笑了一下,让服务员来点饮料,他要了茶。两人对座,她不知道该怎么发起话题,略别扭了一下。   同时,她的手机响起来,瞥了一眼,是欧阳北发来的短信,问她过得怎么样。她心里冷了冷,没回。等了一会儿后,那边似乎不太耐烦了,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她心里啧了一声,却看见对面周炜先似笑非笑的表情,脸微微一红,把电话挂断了。   “欧阳在找你?”他道。   伍苇点头道,“周律师,咱们今天不说他。”   “我以为你来找我,就是要谈谈他。”   人太聪明了就不可爱,咄咄逼人。她不知道这律师主动招惹自己到底是图色还是图财,只好道,“周律师,对不起,我那天太笨了,没明白你的指点。”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浅浅喝一口,这才道,“无妨,这不是反应过来了吗?”   “所以——”她提心吊胆,“那天大邱总来杭城,就是和欧阳北——”   周炜先笑得很含蓄,道,“在来见你之前,我正在邱家的老宅子里帮他们办点文书,现在那些文书已经被专人交上去走流程了。大概半个月后,欧阳名下就会有四海集团的一点股份。对了,这是从于红莲的名下转给他的。”   伍苇的心彻底凉了,来晚了。   手机又不识趣地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居然是王文远的公号。这家伙也是不死心,小号没回音就用大号,果然是欧阳北的贴心狗腿子。她不知道他们这一对主仆现在联系自己为什么,可她知道自己现在有满腔的怒火没发。   她冷着点接通电话,“有什么废话,说!”   王文远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伍苇居然冲他发火?这是亘古未有的事情!   问题是,为什么吃了炮仗的两个人,都冲他来?他活该就是炮灰吗?   “你在海城吗?中午约个饭?”他假装轻松道,“地址发来啊,我来找你。”   伍苇冷笑一声,无非就是为老板服务罢了。   好啊,来就来吧,正好大家乱斗一场。她挂了手机,直接发了个定位过去,然后用力将之放在桌面上。 第48章 活该   伍苇因为太生气,胸口不停起伏, 她看着对面好整以暇的周炜先, 心里有许许多多的念头冒起来又被按下去。以她对男人粗浅的了解, 他们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向女人示好, 特别是周炜先这种习惯了金钱交易的男人。她身无长才,有所谓的魅力都是别人恭维的客气话,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还算周正的皮相值点钱。   她有点悲哀, 难道自己就必须要一直用这种出卖自己的方式来翻身?   她抬眼看着他, “他们的交易完成了,具体内容是怎么样的?”   周炜先看看她,摇头道, “闭门小会,我没有旁听,具体内容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不过, 他们都分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指甲扎到了肉中, 痛,但痛能帮她更清醒。她放柔软声音, “周律师愿意帮我, 是为什么?”   他微微颔首道, “只是看见你一个人还老老实实在四海上班, 有点于心不忍, 想提醒你一下。”   “对不起,是我当时太愚钝了。”她低头。   周炜先靠在软软的靠背上,拉开距离欣赏她的美态, 半晌道,“没有为什么,就是自己乐意。”   “那我想要知道,周律师能怎么帮我——”她终于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里面水气弥漫。   周炜先看她一副豁出去要上战场的脸,轻笑一声,“不着急,咱们先吃饭,慢慢聊。”   伍苇知道自己没有主动权,这是被对面的男人看穿了,要求先给诚意付出代价。她心里又是一阵翻腾和恶心,这些男人,真是一个好人都没有。   说吃饭就是正经吃饭,服务员陆陆续续将定好的菜端了上来。她提起筷子正要招呼对面的人,却在餐厅半高的围挡外看见欧阳北急匆匆走了过来。她面皮抽了抽,看来她找的这个酒店离医院还是太近了,居然让他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这下饭也没法好好吃了。   周炜先发现伍苇表情的变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又见了欧阳北。他又笑了一声,道,“看样子,伍小姐并不是很需要我的帮忙。”   伍苇轻轻摇头,刚想说什么,欧阳北已经发现了他们,直端端地走了过来。他冲周炜先点点头,道,“周律师,真巧。”   周炜先起身道,“欧阳,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用了。”欧阳北忍着脾气道。   说完,他伸手一把将她拽起来,道,“我会得带她出去谈一谈,抱歉了。”   他现在肚子里满腔的火,居然被周炜先这种人看了一场笑话。想想他在邱家急不可耐的样子,再想想这个家伙明摆了赴伍苇的约,却活生生看着自己犯傻。他恨周炜先恨得出血,怎么可能和他坐一桌?更压不住火的是,他明明早就告诫过伍苇,周炜先是个小人,最好不要接触。她竟然宁愿找这样龌龊的家伙,也不相信他。   伍苇原本压在身体里的火被他这句占有意味十足的话全给点燃了,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冷着脸往外走。   周炜先指指她的背影,道,“欧阳,你先去找她解释解释吧。这顿我来买单。”   欧阳北何尝这样憋屈过,但还是忍住要爆炸的情绪,转身跟了出去。   伍苇冲出就餐区,便见王文远一脸淡然地站在外面等着。她走过去,低声骂了一句,“亏我拿你当朋友,结果你卖我,小人。”   王文远苦笑一声,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欧阳北紧接着也从里面出来了,他眼里翻涌着晦暗的情绪,额头上的筋差点都爆出来了。王文远迎上去正要说话,不料却被甩了一句,“你嘴巴给我收紧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掂量掂量。”   这是风雨欲来,要开战了。外面吵起来很难看,而且他们即将要吵的事情也不适宜大庭广众,幸好他来了后马上去开了个房间。他快走两步追上去,摸出房卡递给老板,道,“我开好了房间,咱们去那边谈。”   欧阳北抽出房卡,继续去追伍苇,不料又冲回来,气势汹汹道,“王文远,你今天不能就这么走了。”   老板的一个眼刀杀过来,王文远无辜道,“这个,跟我没太大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伍苇炮仗一样道,“前前后后的事情,你最清楚。”   这是要算总账了,王文远焦头烂额。   “行了,别在外面吵吵,都跟我去房间。”欧阳北沉着声音道。   王文远此时才明白什么什么叫池鱼之殃,也明白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不好过。   “不要吧——”他头回在老板面前心虚气短。   “不行。”伍苇坚定,“你必须在场。”   欧阳北两手揣裤兜里,看伍苇怎么作。   “我要一个见证人——”伍苇冷静道,“把我跟欧阳的谈话内容全部文字化搞合同里面去,不然我不干。”   王文远心知这傻姑娘是觉得自己被坑惨了,现在还没找到好墙头,所以要巩固自己的权利。他求助一样看着欧阳北,欧阳北没吭声,只是冲他将头转向了电梯厅。得了,这是老板也同意的意思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上了电梯。   伍苇站在最前面,仰头看着两扇电梯门贴在一起后中间那条笔直的缝隙,随着楼层的上升,外面一个个一晃而过的灯影。   欧阳北看着伍苇的背影,和以前一样纤细柔弱,但意外地笔直。他抬眼,却发现伍苇的眼睛在电梯门的镜子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仿佛要看到心里去一样。他心里一惊,居然开始惊慌害怕起来。虽然今天的事情,有一大半的原因在他故意的,可当真的发展成这样后,第一次有不忍心和心虚——他用这样的手段收拾伍苇,是不是有点过了?   王文远则是远远地缩在电梯角落里,仰头看着电梯顶上的灯,假装不知道身边波涛汹涌。   “说吧,怎么回事。”进了房间,欧阳北先发制人,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他看周炜先不顺眼很久了,没想到这人悄无声息居然跟伍苇联系上了,“你为什么找上周炜先了?”   “欧阳北,你骗了我。”伍苇不管他的问话,直接爆炸了,虽然在电梯上的示好告诫自己要尽量稳定情绪保持温和,千万不能用质问的语气。可她一听见他比自己还横,不能忍,直接道,“你怎么说?”   果然,欧阳北脸色变了,有被人质问的恼怒。   王文远看看老板,再看看老板心念念的人,找了个角落站好,祈祷他们把自己当隐形人。   “你还不够相信我。”欧阳北坐到沙发上。   虽然他和邱明松达成了交易,但前提是很好地保护了自己和伍苇的利益,不存在所谓的出卖。   伍苇用力将自己的包甩在茶几上,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对王文远道,“王文远,你来开录音。”   王文远还是本能地去看欧阳北,见他脸色冰冷,但是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只好很无辜地打开自己的手机录音,小心翼翼放在茶几上,然后再一次退开,免被波及。   “我当然相信你。”伍苇冷静下来一半,“结果是你拿我最重要的证据去换了东西。你是不是拿到股权了?”   “那你应该继续相信我。”欧阳北道,“周炜先告诉你这些,一知半解,不能全信。”   “然后呢?”伍苇忍不住开吼,“直到你把全部的证据都卖了好价钱吗?如果不是他告诉我,我就是个被你耍得团团转的白痴。”   “不到最后,你怎么知道结果是怎么样?”他忍气道,“也许你会是最后的大赢家。”   伍苇真恨现在这个油盐不进的欧阳北,道,“你说我们是战友,我相信你啊;你说你会搞死邱明俊,我也相信你啊;结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做决定也是独断专行。要不是陈晓看不下去提点我,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是要让我当被人嘲笑的傻瓜吗?”   王文远摸了下鼻子,确实啊,老板独断专行这个毛病,很严重咧。   欧阳北瞥一眼王文远,显然很恼火自己的缺点被伍苇这样掀出来,然后让王文远看笑话看了个彻底。   “有这样的战友吗?你这根本就是两个人上战场,你怂恿别人往前冲,自己却躲在后面,卑鄙!”伍苇瞪着他,“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要自己去查这个事情,找到证据告死他。”   “怎么查?”欧阳北道,“你以为邱家是吃素的?”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一个好人都没有。”   “不好意思啊,还真是一个都没有!”欧阳北和她杠上了。   平时她小作几下算是可爱,可真跟人斗上了,她连三板斧都没有。怎么搞?   伍苇两眼血红地看着他,“你也不是好人,那你不要管我,我自己想办法。”   “什么办法?”欧阳北显出轻蔑和讥诮来,“找周炜先?”   她抄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就冲他砸过去,他没想到她居然敢动手,一时间没躲开,额头被正面击中,一股红艳艳的血流下来。   烟灰缸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后,房间内死寂一片。   伍苇一直都知道,找个金主供养自己和自己的家庭不是长久的计策。她原本的计划就是狠狠挣几年钱,然后想办法搞到邱家三少爷的信息就收手,可她碰上的是欧阳北。她一头扎在这段关系里,从纯粹的金钱交易到后面半真半假地掺杂了感情,她活生生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属于爱情的那一部分在苏醒发芽茁壮成长。   她以为,欧阳北和她是一样的,毕竟他们度过了很多和谐的日子。   可是没想到,人一旦栽进去过那个坑里,任谁再看她都带了几分颜色。   其他人乱说话她能忍,可若是连欧阳北都这么说,她的心无法接受。特别是他提起周炜先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和语气,仿佛连同她一起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看着血珠子从他的额头上滚滚而下,心里对自己和他只有两个字,活该。 第49章   王文远从大学时候开始,给自己规划的职业道路就是要成为一个高级职业经理人。为此他拿了各种资格证书, 毕业证和成绩也很亮眼, 找的第一份工作也算是打开了局面。任劳任怨工作一年后, 被老板欧阳北看上, 从公司里的普通精英员工抽调成为他的私人助理,开始近距离接触有钱人的世界。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白天辛苦工作之后, 还要在晚上加班处理老板各种狐朋狗友的局, 还得安排他在杭城的各种私生活。据说欧阳北在全国各地有类似的助理大概三个, 而他是资历最浅的那个。   接手这份工作开始,他就得承受林琳和苏苏的——老板固定的小情儿,的电话骚扰。他不仅不能对这些女人表现出厌恶, 还得给她们贴心服务,同时保持距离又不要让老板感觉被打扰了。这个活儿,比他费尽心思拿下一个大单还要麻烦。   欧阳北每每见他不动声色的烦躁, 都会说, “不要觉得不公平,你只要在我这边能坚持到五年, 那就没有什么老板是你不能对付的了。”   显然, 老板对自己龟毛程度了解很深。   他凭借自己超强的忍耐力, 坚持了四年。   第五年开始的时候, 老板对老情人们混乱的关系腻烦了, 让他去找一个新鲜人,那就是伍苇。这是他第一次接手这种无厘头又超级有难度的工作,各种忐忑不安。更让他糟心的是, 伍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青瓜蛋蛋,看见欧阳北的第一眼后,根本就隐藏不住对他的好感和爱慕。一个小情儿,要产生这种危险的倾向,简直要命。她若是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这个经手人也要糟糕,所以他各种耳提面命地告诫伍苇,不要对老板有任何幻想。   可渐渐地,他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了,老板对伍苇这个新人私下的纵容太超过了。他感觉到了危机,立马闪边,坚决不和她有任何超越工作关系的举动。   他这样做是英明的,因为老板终于把其他两个助理解雇了,然后将自己全国范围内的工作和私生活都交给他负责。他心里隐约有数,大概是因为他介绍的这个情人特别靠谱,而且他自己也拒绝了邱家人各种橄榄枝和其它两个助理的坑。   升职当然是令人高兴的事情,除了工作更忙碌之外,工资也更高了。唯一麻烦的是他得进修演技,帮老板偶尔在伍苇面前遮掩一下。老板表面上各种大气,但私下的心思很难琢磨,所以他得帮忙描补。   做这些事情他不甘愿的,只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而已,他可以忍。   可不能忍的是,自己被拖到老板和伍苇的这池子浑水里,然后爬不起来。   这是一件非常丧的事情,其程度和老板策划破产事情差不多,因为这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会冲着他呼啸而来。   譬如现在,他以为只是两人照样闹别扭,口角一下就算了。毕竟老板还是比较看重伍苇,前面几次那么生气都揭过了,这次应该也差不多。   可他没想到伍苇居然敢动手。   她怎么就敢动手呢?她应该很有自知自明对,现在她面对的不仅仅是衣食父母,还是能帮她报仇的唯一人选,她不该做这么傻的事情。   “伍苇,给老板道歉。”王文远立刻站出来,面对她,冲她使眼色。。   伍苇倔着脸,眼泪已经把眼眶装满了。她忍住,一声不吭,愤怒让她爆炸,但也让她冷静。她道,“我不会道歉,应该他给我道歉才对。”   疼痛让欧阳北彻底清醒了,他伸手抽了厚厚一叠餐巾纸按在额头上,表情很可怕,但却没再出口伤人。   “伍苇——”王文远一个字一个字道,“过分了啊。你想想你要的是什么,这样发脾气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她更坚持了,道,“如果是我作为情人的专业性不够我道歉,但我们的关系不是已经变成了战友吗?如果是战友关系,该他给我道歉!他不该隐瞒我,不该出卖我,更不该说我是——”她有点说不出口卖那个字,抽泣一下,道,“王文远,你是他的助理但也是我的朋友,居然偏心到这种程度?”   虽然她日常黑自己是卖的,但是这个话从欧阳北嘴巴里说出来,尤其让她难以接受。   可王文远内心也非常焦躁,他无奈地看着她,只觉自己的好心都喂了狗。   “你想要什么?”欧阳北没道歉,直接道。   伍苇看着他,他手里的厚纸已经被染成血红的颜色,可见出血有多可怕。可比这更可怕的是,她真的被甩开,再接触不到邱家的任何人,拿不到任何证据,继续让邱明俊逍遥法外。她既然已经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如果放弃的话所有的付出都流水了。   她没搞到两人的交易内容,但估摸着对邱明松最有利的无非就是欧阳北同意以后再不接触她。因此,她横下一条心,决定来个大的。   “明天马上去结婚。”她咬牙切齿。   王文远彻底懵逼了,怪怪道,“伍苇,你疯了?”   伍苇冷笑一声,“我现在很清醒啊。之前欧阳不是就要跟我结婚吗?虽然来来回回两次的合同都不如意,但要结婚是确定了的吧?”   这人果然是疯了,之前说结婚的前提是想要靠结婚弄点股份啊,耍花腔而已,要不要当真了?王文远无措地看着欧阳北,道,“老板,小伍肯定是一时糊涂了才这样的。你看,我先带你去医院处理伤口,等处理好了再来弄她的事情。”   欧阳北一手按住伤口,仰头,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他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直接将王文远晾起来了。   王文远只好又劝伍苇,“伍苇,你——”   “咱们结婚简单啊,直接领个证,酒席都不用办。”伍苇越说越冷静,“再搞一个婚前协议,我不沾你能继承到的一分钱,总行了吧?”   只要真的结婚了,有这个法律关系在,她随时能找到欧阳北,那就能通过欧阳北的关系咬死邱家。她就不相信了,用一辈子去死磕,邱明俊还能一点马脚不露出来?他们之前所谓的战友关系,全部都是口头约定而已,没有任何实质的互相约束条件。也就是说,只要欧阳北耍赖,她拿他没任何办法。   “伍苇——”王文远真有点生气了,做人不能这样没分寸,压着嗓子呵斥道,“你——”   “可以。”   王文远猛回头,看着欧阳北。刚才他说了什么?他没听错吧?   连伍苇自己也有点发呆,怪异地看着欧阳北。   欧阳北坐直了,将被血染红的纸巾丢在垃圾桶里,重新抽了几张叠起来在按在伤口上。他从容不迫道,“结婚可以,直接领证,不用办婚礼。”   “老板,你冷静——”王文远傻叉道,“你再考虑考虑。”   “王文远,你闭嘴。”伍苇立刻清醒过来,维护自己的战果,呵斥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走。”   王文远真想哭了,他明明是被硬拉过来做见证人的,现在居然说没他什么事?   “还有什么条件?统统一起说了!”欧阳北头上的伤口生痛,他不耐烦道,“王文远,你全部记好了。我欧阳北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王文远应了一声,复杂地看着伍苇。   伍苇说要结婚本来是之前有这个意向再加上刚才被他骂了一回气得,其实并没有认真的思考谋划过,现在被他问倒了,却卡壳了。   欧阳北冷笑一下,“想不出来?还是没想过?”   “要不我找律师——”王文远结结巴巴道,“理一个婚前——”   “不用。”欧阳北又发话了,“没什么婚前婚后,都一样。”   王文远憋屈死了,无语地看着老板,这婚前婚后,能一样吗?那么多的钱啊!   “他从邱家拿到的一分钱都是指定赠予,跟我没关系——”伍苇吼起来,“该拿的钱我拿,不该我的我一分也不要。”   “有志气。”欧阳北赞美她一声。   “还有——”伍苇看着他又被血浸透的纸巾,撇开心里很微弱的不忍,“你没道歉。”   欧阳北脸有点发热,幸好血遮住了大半,他道,“伍苇,你自己有什么小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如果需要我道歉,那么你也得道歉。”   她恨恨地看着他。   他也毫不退让,并且冷笑道,“你从杭城跑海城来,不找小王不找我,偏偏去找个三杆子打不着的周炜先?你自己说说看你想做什么?有什么想知道的,老老实实打开你嘴巴问啊!你长了那张嘴,问问怎么了?”   欧阳北自觉自己安排好了一切,耍点不大不小的手段让伍苇知道她离不开他。他要她认清这个现实后,打消要离开他的想法。结果走向对了,可这小丫头片子居然第一个想了去找外人。他当时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她对周炜先笑,看着她在别人面前露出那种样子,全身的火在烧。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没等理智回来,人已经站到周炜先面前了。   如果不是他到得快,如果不是他态度强硬,她是不是就真走了?   他同时也发现,如果她真的跑了,他居然没手段能制约她。真收拾她,他舍不得;不收拾,她跑了,他更不能接受。   那就结婚好了,他不信结了婚她还能飞上天!   钱这玩意就是王八蛋,没了还能再赚钱;人要走了,可就真的走了。   伍苇被他说得气血两翻,特别是当他说到有想法就问的时候,除了生气还有委屈。她一个身无长物的女人,傻叉兮兮地直接问,被打发了怎么办?她用力忍住眼泪,颤着声音道,“欧阳北,你自己想想,和你开诚布公对我来说是多不公平的事情。”   一句话没说完,她就憋不住了,嗓子破音,泄露了哭的腔调。   王文远其实心有戚戚,想说点什么安慰她。   欧阳北深深看她一眼,她眼睛憋得通红,使劲忍着眼睛不要掉下来,鼻子和嘴巴也红得不像样子。他心里也痛得抽抽,站起来道,“行了,就这样吧。明天咱们先去领证——”   “可是——”王文远又要疯了,绝望地看着欧阳北,“老板,我还没准备好啊。我这边的东西,很麻烦的,你突然结婚——”   那么多的公司文件,那么多的投资案,还有——   欧阳北再一次打断他,道,“那你今天晚上加个班吧。派个人去找伍阿姨,随便用个借口把他们家的户口本弄出来,明儿咱们直接去海城民政局。”   王文远一脸大势已去的悲哀,最终还是屈服了,拿了自己的手机走出去忙。   伍苇狠狠抽了抽鼻子,叫住他,道,“王文远,你是见证人。以后要是欧阳北找到邱明俊撞死人的证据不给我,我就缠着你。你一辈子都别想安生,不信你试试。还有啊,千万千万不能告诉我妈这个事情,知道吗?”   王文远好想骂人,MB,这事跟他有鸟关系,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 第50章 同盟   王文远走了,欧阳北又给自己换了一次纸。   他看着伍苇分明想过来帮他, 但又仿佛怕他的样子, 脸上各种纠结。   这丫头, 从来就不会掩饰自己的内心, 可不知从哪里学的心硬口硬,死活不愿说喜欢他。   他最恼的事情, 明明两人已经近乎于交底, 互相信任, 共同进退,可她还打着事情了了要闪的主意。从苏惠来,她就不声不响的冷落他;到中间怀疑自己怀孕, 然后傻叉兮兮地说要自己解决;最后是明明被苏惠呕得要死了,还能活生生憋着自己,就是什么都不问。他也跟着起了逆反心理, 想看看这丫头到底能倔成什么样子。   原本以为, 只要把她逼到墙角无路可退了,她自然能想清楚自己是她唯一的选择。可当他递过去那么多次的橄榄枝, 让她开口说话, 她还是不说。他有点生气了, 这姑娘榆木脑袋不开窍啊, 能怎么办?   正好, 邱明松那边被邱明俊给气坏了,选择了来找他私了的路。   他想,这还真是人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了, 干脆趁这一波把两件事一并解决了吧。   邱明松来谈的时候,姿态摆得很平和,但提出的要求很苛刻,他说他可以从于红莲名下的股份转一个点给他,不过有三个要求。   第一个要求是,必须销毁行车记录仪包括里面的全部东西,一旦有流出强行冻结股权。这一点欧阳北没异议,反正这东西也不是直接证据,力度不够,能换钱就换吧。   第二要求是,他包括伍苇俩人,不能再追查过往的事情。听了这点他就笑了,他说,我能管到我自己,还能管着伍苇?人也是有人身自由权的。   邱明松虽然很生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   那就第三点要求吧,欧阳北和伍苇不能结婚。这最后一个要求一出口,欧阳北马上就乐了,他看着邱家的老大,道,“想靠1个点买断我的婚姻?钱少了点吧?再说了,伍苇已经在爸爸那儿挂了号了的。还有啊,你这第二和第三个要求互相矛盾呢,能想好了再老找我吗?”   邱明松道,“以你的风格,临时换个结婚对象爸爸也不会说什么。苏惠是现在的好人选,她需要你。”   欧阳北没吭声,道,“你听听我的条件吧。”   就一个,四海1个点的股份,换行车记录仪和不追究这个事情,完事。   邱明松看着他,他也看着邱明松,都不让步。   最后,他道,“老大,着急的人不是我。你们的善后工作不是完美无缺的,多找找总有蛛丝马迹,别把人逼急了。”   邱明松知道,欧阳北已经站在了绝对优势的一方,邱明俊这个猪队友一年年来,已经将他们原本的优势牌面全浪费掉了。   他只得让步,道,“那就再添加一条吧,伍苇必须从公司离开。”   欧阳北挑眉,“成交。”   交易达成,欧阳北神清气爽,但为了兑现让伍苇求着他结婚这个诺言,他憋着。他倒要看看,如果直接将她的后盾和依仗全部拿掉,她能怎么做。   他离开杭城,优哉游哉地等在海城,等着她发现事情开始不对劲,然后来找他。   她确实发现了不对劲,可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来找他,而是去见完全不搭嘎的周炜先。他心头的怒火烧起来,神智全无,就说出了那句让自己也后悔的话来。这么多年来养气的功夫,毁于一旦。   伍苇看着欧阳北换了好几次的纸,垃圾桶里满满的血,还有几个血珠子顺着他的指缝留下来。她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在狂怒之下,力气用得有多大。   欧阳北伸手,冷声道,“过来。”   她再不愿将就配合他了,良久压下心里的委屈,冷静道,“我去给你用毛巾来擦擦血,然后去医院?”   他额角那条三公分左右的口子,血流得也太多了,几乎要成河了。   欧阳北点头,她立刻跑卫生间弄毛巾,又打了客房服务要求送消毒止血的东西来。做好这些后,她小心地回去帮他处理伤口,看见点点皮翻肉破,暗暗心惊自己刚才有用那么大的力气?   欧阳北见她站在自己身边弄伤口,嘴唇还红着,忍不住一手将她抓过来按在怀里,咬着她脖子上的肉凶神恶煞道,“你TM今天要是没勾引周炜先的心,老子活吞了你。”   伍苇又气又急,丢开毛巾想推他。可这死不要脸的男人干脆两手掐着她的腰,顺势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紧紧窝在他怀里,任他在自己胸怀里乱蹭。她其实也是害怕的,要是欧阳北真的没来,她指不定就坚持不住了。如果在买卖交换这个坑里一直爬不出来,她这辈子就完蛋了。心里约莫也知道,欧阳北大概多少还是有几分喜欢她和她身上还没榨干的价值,可以为了这点喜欢和价值容忍现在的她,但能容忍到什么程度却不知道。   她想她绝对不要先说喜欢他,因为一旦说了,自己就一败涂地当真什么都没有了。   “真想掐死你这个祸害。”欧阳北无法,看着她脆弱修长的颈项上自己留下的牙印,“怎么就学不会乖乖听话呢?”   伍苇气得半死,头埋在他肩膀上,眼泪浸湿了他肩膀上的衣服,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   他感受到湿漉漉沉甸甸的东西,亲了亲她的耳垂,摸摸她的头发,小声道,“对不起,这次都是我不好。”   她不知道,当他看见她坐在周炜先面前笑的时候,狂怒早就令他失去了神智。   “可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她等了很久,要的就是那三个字,得到后忍不住哭腔道。   他不敢把自己的小心思暴露出来,那太傻叉了,只好温柔道,“不要着急,你的目标太小了,要把整个邱家都拖进去不容易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欧阳北见她始终不是很开心,漂亮的眉毛带点苦涩,说不后悔是假话。他自觉这次有点过份了,她恐怕要和他生疏好久才能恢复以前那种亲昵,得不偿失。   片刻后,客房服务抵达,见现场搞得到处都是血,吓得半死,赶紧帮忙叫了专车送去医院。   伍苇草草帮他消毒,用纱布包了一下,然后领着他去医院。   半道上,她有点膈应道,“你用那东西,换了什么?”   “四海百分之一的股份。”他不在意道。   伍苇有点吃惊,这么重要的证据,居然只换了百分之一的股份?   欧阳北挂了电话,塞口袋里,她道,“欧阳,才百分之一?”   “嗯。”   “亏了。”她喃喃道,“你该多要点的。”   他侧头看着她,觉得好玩。刚才还为了他和邱家做生意的事情气得暴跳如雷,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现在却嫌弃他要得太少了。该说女人真善变吗?   “老头子不知道邱明俊事情的细节,我搞定这百分之一是先拿话堵了老头子,然后再跟于红莲母子三个做的交易得来的。”欧阳北冷笑一声,“这十多年,老头儿明里暗里给了他们四个差不多百分之九了,手里剩下那些怕是要等遗嘱。”   “那你现在就换了,后面的怎么办?”伍苇跟着担心了,“又没找到别的直接证据,再说了,我也不支持你干这种事情。太危险了,他们要是发狠了对付你怎么办?”   欧阳北摸摸她头发,希望她别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了,“所以了,我不告诉你这些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伍苇冷淡地看着他,没接话。   他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什么。   欧阳北裤兜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不方便,只好伍苇伸手去帮他拿出来。待她伸手的时候,他似乎想到什么,按住她的手,自己艰难地去拿。   伍苇奇怪地看着他,这家伙在搞什么呢?   欧阳北在她怀疑的目光下镇定自若地拿出手机来,道,“是邱明松的电话,让回老宅吃饭的。今天晚上聚餐庆祝——”   “庆祝什么?”   他摇摇手机,示意等接了电话再谈。   电话接通,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欧阳北完全没精神,道,“不回去吃了,我跟小伍在外面玩,别等我们。”   显然他这个态度很招人讨厌,电话那头换人了,欧阳北更不耐烦了,道,“现在只给了百分之一就庆祝,就要昭告天下,就要我感激你们?这是不可能的,我不会回去被你们当猴耍。”   伍苇听了,也兴趣缺乏,摆明了鸿门宴,不去也罢。   两人抵达医院后,医生揭开伍苇不专业的包扎,看着那条不长但深的伤口研究了好久,道,“要不要报警?这要再深点,就直接扎断太阳穴的大血管了。仇人弄的吧?”   伍苇立刻鹌鹑了,她刚才还在叫嚣要正义。   欧阳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个怂样,道,“家里黄脸婆砸的,你说要不要报?”   “哟,家暴啊?”医生抬眼,看着满面通红的伍苇,摇头道,“使用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欧阳北立刻道,“是啊,说过多少次了,都不听的。”   她急了,道,“谁要你嘴贱乱说话,还有只是不小心被烟灰缸砸到的,不是故意。”   医生笑起来,“小两口不是好好的嘛,有事说事,别动手啊。人要是被打坏了,心疼倒霉的还不是你自己?对不对?”   “对!”欧阳北回答得很响亮,“有人就是不明白呀,生气了就打我,打了我又哭得那么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显然,欧阳北获得了舆论同情。   伍苇看着他心里暗骂了一句,贱人。   从医院出来后,她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任由他自己去招车。夏天的太阳很烈,照得人不舒服,她摸出手机看了看,不小心点开了和王文远小号的短信。两人一来一回,最后的一条赫然是他的宣战,“试试你要不要主动求老板结婚?”   她眼睛落在这几个字上,有点充血。   前方,欧阳北催促道,“走快点啊,车来了。”   她狐疑地看着欧阳北额头上的疤,再看他掩饰不住的轻松,默默收起手机。她立刻冷静下来,把前后一周的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回。   如此种种,仿佛都是为了验证那句话。   伍苇带着欧阳北回酒店房间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两人折腾这么一天都饿了。她叫了客房服务,因欧阳北身上的伤必须要忌口,所以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的清淡无刺激性的食物。   欧阳北在吃饭的时候,她便去一边整理医生给开的药和各种注意事项。她侧头看他放在手边的手机,想起短信那事来,去了卫生间。   她手机上全是罗薇和陈晓的未接来电,两人都关心她在发什么疯,公司里要乱套了。她笑了笑,那么大一间公司,要真因为临时走一个副总就乱套了,活该倒闭。她分别给两人回了短信,让她们别担心,自己只是想要辞职了而已之类的。两人收到短息后都很无语,特别是陈晓,她怒其不争道,“有必要追夫追到这种程度吗?”   她只有尽量安慰两人,自己过得很好。   盘亘了一会儿后,她决定小小的试探一回,发了一条短信给王文远的小号,道,“我觉得老板应该还是很喜欢我的,可以说有点爱了,对不对?”   等了片刻,那边没回音。   她有点不死心,直接拨号,同时侧耳听,除了话筒里传来的嘟嘟盲音外,房间里一片安静。这家伙,居然关机了。她重新换了王文远的公号,心塞地拨过去,同样的盲音。   什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两个手机号都关了?她仰头看着卫生间顶上的格子天花板,咬着手指想事情。   “伍苇,出来吃饭了。还有我的药——”欧阳北等得有点心虚了。   伍苇答应了一声,叹一口气走出去,将分好的药丸拿过去递给他。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就着汤水将该吃的饭后药片吃了,道,“你在卫生间干什么呢?”   “王文远有几个号呢?我怎么打不通他电话?”她干脆单刀直入了。   欧阳北不动声色道,“现在可能在去你家的路上吧,接电话不方便。他在海城有个本地的号,不过是专门办公用的,你要?”   “要啊,你给我。”伍苇不客气道。   他立刻念出一串数字来,果然和那私下的小号不同。   伍苇半信半疑地将这个号存手机里,脑子却转得飞快。王文远这家伙到底在帮欧阳北做什么工作呢,怎么电话号码一个个的那么多,这是在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他怎么那么多号?”   他懒洋洋道,“他要处理的关系和事情多了去,不同的手机号联络不同的人,方便些。”   好吧,暂时信了你们的鬼。   伍苇吃饭的时候手机响了,她摸出来看,依然是周炜先发的短信。她正要打开看,欧阳北伸手要拿。她转身避开,上次邱明俊给她打电话,正常交谈,他就能暴脾气。这次她找了周炜先,让他失态,他肯定会更爆,道,“这是我手机,你不能随便看——”   欧阳北定定地看着她,“你以前不这样的。”   那是以前,她傻叉。   她不说话,自己打开短信,内容很官方,“伍小姐,今天见面很愉快,期待以后我们会有合作的机会。”   “现在能给我看了吧?”欧阳北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有点丧权辱国。   伍苇看他一眼,将短信给他看,他看了后果然不是很高兴,但也没大怒,“什么狗屎玩意?”   “他是邱家的律师啊,我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伍苇认真看着欧阳北,“我也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不是个个人都要来勾搭我的。”   “所以你去找向晚和周炜先?”他道。   伍苇点头,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干了这事儿,我人都要爆炸了。想来想去,只有找向晚和周律师——”   “找向晚没错,找周炜先纯属臭棋。”欧阳北虽然没生气,但话里的怨气还是很重,他道,“这人就认钱。”   “那不是挺好的吗,他认钱就给他钱,总能搞定他。”伍苇看着他,“你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   欧阳北似笑非笑看着她,“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律师嘛,说好听了维护正义,不好听就是讼棍,踩着法律的底线两头吃。你以为他来找你有好事?马无夜草不肥,你别当了人家的夜草。”   “这么说起来,邱明俊的事情找他也是没错的。”   “我不喜欢和这种小人打交道。”他双手撑着下巴,“嫌恶心。”   这人狐朋狗友遍天下,居然在周炜先这里洁癖起来,算是新发现。   “那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伍苇有点为难,“现在也没找到更好的证据,不找他找谁?而且你和邱明松算是撕破了一半的脸,公司那边我也不想回去了。要不然就专心呆在海城弄这个事情,好不好?”   “可以。不过也别着急,等小王拿了你户口本来,咱们领了证,后面的事情才好说。”   一提起结婚,伍苇就不自在。她埋头吃饭,偶尔抬眼看一下欧阳北。欧阳北也安静地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对上后,都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她偏开眼睛,他则是摸出一根烟来要抽。   她小声道,“你有伤,不要抽了。”   他放嘴巴里含着,道,“我就闻闻味道,不抽。”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吃完了一餐晚饭,尔后上床休息。   至于半夜的时候伍安兰打电话来找伍苇核实拿户口本的事情不提,她挂了电话缩回被窝里,欧阳北直接张开双臂抱着她,迷迷糊糊道,“睡吧,别操心。”   两人在暴风雨后,互相分享着对方的体温,过了一个还算祥和的夜晚。   次日一早,伍苇早早起来给自己找了套端庄的衣服,画了一个端正的妆容。搞定自己后准备约车去民政局,拿起手机却发现居然收到了那小号的一条回信,只是一个很简单的笑脸而已。   她看着那笑脸琢磨了半晌,这狗腿子是什么意思?她立刻回拨,那边依然是盲音。她不信邪了,轮流拨打他杭城和海城的公号,结果杭城的不通海城的通。只不过海城的被挂断了,回了一个短信,“大姐,我昨儿通宵,饶了我吧?行不?”   伍苇嘟着嘴巴想和他怼一下,结果欧阳北在外面叫道,“你别叫车了,有人来接我们的。”   她只好放弃,探头出去,“谁来接?”   欧阳北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套西服穿上,额头上的纱布很不顺眼,正站在镜子面前摆弄。   “卫东刚来给我送东西了,现在在楼下等。”   这个名字伍苇有印象,上次来海城的时候,两个人精穷。欧阳北四处电话找人救济,结果就有这么一个叫卫东的人主动给了他十万块钱。没想到他手脚麻利,居然就把人给搞自己手下来干活了。   “你——”她疑惑,“有钱给他开工资吗?”   公司里给她发了一次工资,虽然金额可观,但她还没来得及转钱给欧阳北应付他的开销。   欧阳北冲她笑一笑,没回答。   两人下楼,果然有一辆黑色的大车等在酒店门口,司机是一个看起来极其年轻的小伙子。他五官只是端正而已,但眼睛很黑很亮,给人的第一印象很精悍。他见人下来,立刻下车,恭恭敬敬绕车跑一圈,打开车后座的门等待两人坐进去。   伍苇站在门前,有点不太习惯。一直来都是王文远单线联系她,她要么是在家里接待老板,要么是被接去某个会所或者度假山庄,像这样被人捧着排场,她真没见过。以前以为他是不爱被人管,所以总独来独往,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所见到的欧阳北,不是日常状态下的人,现在终于开始要接触到这一面了。   “老板,您需要的东西王哥已经全交给我了,放在后座。”卫东依然恭恭敬敬,垂着眼睛,多看一眼伍苇都没有。   她探头看了一下,后座上果然有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夹。   “东子,今天辛苦你跟我跑这趟了。”欧阳北道。   “这是应该的,不敢说辛苦。”他马上回答。   伍苇冲他笑一笑,侧身坐上车,不料他抬手挡在她头顶,避免她撞上车顶。这个动作,非常的贴心和专业,做得好看又优雅。她不自在地挪了下身体,伸手拿了文件夹后,让出欧阳北的位置来。   欧阳北坐上来,看她脸颊通红,道,“没被人这么奉承过,不好意思了?”   这人其实心思敏锐,很能感受人的情绪变化。   她看着卫东轻轻关上后车门,又小跑去前面开车,小声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呢?”太专业了。   “泊车小弟,也许——”他也不是很确定。   连小事都做得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小弟?伍苇腹诽了一下,看来以后得扒开仔细看看,这欧阳北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在背后。   卫东缓缓启动汽车,平稳地加速过度上路,完全令人没有不适感。   “东子,以后你就跟着伍苇。”欧阳北靠在皮座椅上,轻声道,“主要负责她这边的一些杂事和安全,有需要的东西找王助理要,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再联系我。”   伍苇有点不解地看着他,心里隐约有预感,道,“你是觉得邱明松他们会——”   于红莲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杯毒水弄死人的狠女人,这样的女人教育出来的儿子怎么样姑且不论,在手段上肯定是值得商榷的。她心里一直有隐忧,但没料到欧阳北直接将它摆上了台面。   “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那你呢——”她将文件夹捏得死紧。   “他们暂时还不敢动我。”   她点点头,打开文件夹检查,结婚所需要的东西里面一样不差。他凑过来贴着她的脸看户籍证明上她的黑白证件照,小小的方寸间,满脸稚气和胶原蛋白的她天真地看着这个世界。照片上的她眼睛里毫无内容,完全没有感受过痛苦和彷徨。   他伸手摸了摸照片,道,“小丫头挺好看的。”   她侧头看他一眼,他有点小抱怨道,“我就难看了,结婚照顶这么大一个疤。”   伍苇伸手摸摸他额头,安慰道,“多特别啊,别人的结婚证全是千篇一律的,就咱们的挂一个大疤在上面,能让给人记一辈子。”   欧阳北仰头笑,少有的爽朗欢快。   他伸手从文件夹的最底层掏出一个小小的素圈戒子来,捏了她的手指套进去。她低头看一眼,有点诧异,却又被他拉入怀里。   她觉得他可能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耳朵都红了。 第51章 怀疑   伍苇拿到了那个红本本,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摆老板娘的谱了。回去的半道上她提起要在这边弄个房子常住, 结果欧阳北才想起来告诉他, “我在金融区那边的酒店有个长包房, 去那边住就行了。”   他居然还有长包房?为什么现在才说?   “结婚了就不好常住酒店了, 还是得自己弄个窝。”她暂且不追究这个事情,那包房应该很贵吧。   欧阳北表示不知道, 他常年住包房, 手里还有钱的时候一口气交了一大笔钱, 应该还能住很久。   她听了才知道,那应该是他真正的老窝,带她去表示终于接纳她成为自己人。欧阳北看着不在乎, 但做事情极有节奏,该什么时候给什么待遇一点也不含糊。她心里有一点小小的不自在,又在怀疑这次搞这一场是不是他又在试探自己。人和人之间失去了信任感大概就会这样, 随便一个无心的动作就会怀疑别有用心。   伍苇不多话, 只反复对他陈述事实道,“欧阳, 我们现在穷了。”   卫东在前面, 默默看了下后视镜, 果然如王助理所言, 老板在老板娘面前花腔就是多。   欧阳北注意到卫东的视线, 警告性地看了他一下,尔后道,“以后这些内务都你安排吧, 我有个地方住就行了。你要租房也好,买房也好,都行。”   她马上在心里盘算起来,头一个就是把长包房退了然后用剩下的钱去租一个比较好的公寓,直接在海城定居下来。   她心里另外还挂着两件事,一是盯着王文远追查证据,二是要确定和自己联系那小号到底和欧阳北什么关系。又因她想要验证心中所想,就得搞点事情。   欧阳北看她沉着眼睛眼睛想事情,就知道她其实还没放下心来,有点刺得难受,道,“想啥呢?”   伍苇冲他微微一笑,“我准备请王助理和东子哥吃个饭,以后要人家照顾我,得先表示一下敬意。”   这姑娘,居然开始学会世故了。他的心又抖了一下,更难过了。是他给了她一锤重击,让她不得不提前成熟了。   “安排在什么时候?”   “就最近,时间定了我通知他就行。”她笑眯眯看着他道,“吃了饭,才好使唤人呀。东子哥,你说对不对?”   “不用吃饭也随便使唤。”卫东道。   她笑笑,“那怎么能一样,反正我请你们就得来。”   “你折腾卫东可以,别搞小王,他忙。”欧阳北最终还是帮自己的左膀右臂说了一句好话,尔后默默摸出手机来,做了一个简单的设定以防万一。   “你放心。”   卫东将俩人送到了海城本地最好的一个洲际酒店,然后开车去地下车库等命令。伍苇抬头看金光灿灿的酒店标志,心里默念着欧阳北果然是个大败家子,收了他的身份证,去前台办入住。   前台的漂亮小妹妹果然对欧阳北的身份证非常熟悉,毕竟是VVVVIP客户。   “帮我看下还有多少的房款,能住多久时间?”她道。   那边报出来一组数字,伍苇心里更闷了 ,然后转头看着欧阳北,道,“你居然放这么多钱在这里?”   然后在她面前装穷?尼玛这种男人,为什么不丢马桶里冲走!   欧阳北看她眼睛里又有小火苗了,忙道,“方便啊,而且是很久以前交的,之前没想起来。”   前台小妹马上机灵道,“欧阳先生是我们的VVVVIP客户,享受最优惠的折扣和最好的客房服务,我们能够——”   当然了,一年丢上百万的钱在这酒店,要还不能享受这种待遇,钱真是白花了。   她表示了解,冷着脸拿了房卡上楼。欧阳北这时候污点还没洗清,没资格摆排场,只有默默地跟上去。   上楼把行李丢箱子里,也顾不得看房间,她立刻摸出手机。   卫东的工作职责是负责她,每天二十四小时待命,要吃饭的话随时电话叫他上来就可以了;至于王文远,她笑了笑,当着欧阳北的面给他的小号发了个短信,“王助理,今天晚上来欧阳长包的酒店聚餐——”   带着时间和地点的短信发出去后,她微笑着看欧阳北。   这人把自己的两个手机丢在茶几上,屏幕反扣着,看不到短信来时候有没有亮。大概是因为外面天气太热,他进屋就脱了厚重的西装外套,也脱了衬衫,只留白色的工字背心和短裤,去卫生间冲凉。   伍苇反正也不着急,她小小地挖了这个坑,只是想确定欧阳北是不是一直套了个王文远小号的皮在跟自己交流。她虽然有可能怀疑,但不是很确定,不然这人也太丧病了,居然这么用这么暗戳戳的方式套女人的话。她在那小号里的表现,各种口无遮拦,各种显露真心,各种嫌弃老板并且再三表白着要闪人,她左右想来想去,未免也太巧了点儿。   前头她在给王文远说了自己完事了要跑,他说自己肯定要主动求结婚,转过背来欧阳北就搞她。   她不相信王文远和欧阳北有无话不谈到那种程度,毕竟从两人现实的交流情况而言,就是那种比较信任的关系但绝对达不到分享私密信息。如果排除这个可能,那就只剩下欧阳北马甲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可能。   欧阳北湿漉漉从卫生间出来,看她还在沙发上想事情,道,“睡会?”   她点头,陪他午休。   这时间,他依然没去动那手机,而她也没收到小号的回复。   两人上床,欧阳北抱着她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中间连睁眼也没有。反而是伍苇,心里有点小事情纠结着,久久不能入睡。醒了后又在床上缠绵了一会儿,彻底爬起来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   收拾清爽下楼,伍苇去找餐部的经理要了个包间,给卫东打电话叫来吃饭。   欧阳北挑眉,道,“不叫小王?”   “已经叫了呀。”伍苇冲他笑一笑,看你能装多久。   他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道,“这样啊,那咱们去包间里等着吧。要不然你再打个电话催催他——”   “催什么呢?人家昨天晚上才熬了个通宵,别随便打电话打扰他。我刚才也是发的短信,就想他多睡会儿。”   这借口,找得还不错。   片刻后,卫东跑上来,三人被大堂经理领着去了装潢漂亮的包间。   时间越来越临近伍苇跟王文远发的时间点,她眼睛看两个男人,他们聚在一起说话,没有动手机的意向。欧阳北偶尔转头看见她盯着自己看,还伸手摸一下她的脸。   六点正,包间门被推开,王文远满头大汗地走进来。   伍苇有点吃惊,又觉得奇怪,上上下下看着他,道,“怎么才来?给你短信也不回一个吱一声?”   “睡太死了,醒了才看见短信,这不飞奔着过来,差点就赶不上了。”他好脾气地解释道。   “小王过来坐,我很跟卫东说他们安防那边的事——”   王文远响亮地应了一声,再不看伍苇,坐过去聊天吹水了。   伍苇半信半疑地看着三个男人,想不通自己哪里有疏漏,只好站起来走出去叫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王文远满头大汗,欧阳北似笑非笑递了一张湿巾纸过去,“擦擦汗。”   他接过纸巾,心里有点抱怨,昨儿他忙活一个通宵就是为了这俩祖宗,“老板,你可真要折腾死人了。”   卫东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以后好好过滤,不该看的看过就忘,该留意的都得办好,懂?”欧阳北厚颜无耻道,“以后啊,她就是你正经老板娘了。”   王文远呼吸一滞,感受到了这句话的份量,不由得开始回忆自己和伍苇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应该,大概,他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说什么出格的话吧?   “还有啊,不该说的就别说了——”他意有所指。   王文远只好道,“给个期限吧?挂个软件总不是事——”   “过了这几天就好了,只要打消她怀疑——”   话没说完,两人都闭嘴了,因为伍苇又走了回来。她依然是满脸疑惑的样子,好像还是很想不明白。欧阳北看了就乐,小丫头片子,死心眼那么多,他要不这样还真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片刻后,菜上齐,伍苇作为老板娘很主动地招呼大家吃菜喝酒。酒过三巡,她甩开自己之前试探不成功的挫败感,主动提起了自己更关心的另外一个问题。   “王助理,搜证据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我能帮上的地方?”   王文远缓缓转头去看老板,不动声色但眼睛很明白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要说吗?   欧阳北仿佛没看到他的求助,拎起白瓷的茶壶,给伍苇的小杯子里倒热茶水。尔后,他才懒洋洋地瞥他一眼,算是回答。   伍苇自然是看见了他们无声的交流,不仅不生气,反而很期待。这种表现是不是证明了欧阳北搞到了更重要的东西,才拿了不那么重要的去坑钱?   去年那桩车祸被人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报警了,当地的警察立刻去现场收集各种证据。可惜时间过去了大半夜,而且凌晨又有小雨,各种痕迹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没有证据证人,她不管怎么努力去盯着警察,其实进展也非常缓慢。事有轻重缓急,母女两个不得不选择了将保齐芦的命放在第一位,等她的生命体征稳定下来后再去警局问,基本上就只剩下官方的敷衍答案了。   案子在查,进度很慢,没有决定性的新证据,没办法重启。   伍苇心里是非常非常生气的,但也知道案发地的小地方警力有限,根本不可能只办她这个案子。她心里就憋了一口气,把自己从环卫工人口中得到了消息告知后,警察就跟着找过去了,结果那人又反口说不是。伍苇被搞得很被动,还被警察骂了说捣乱,她只好自己憋着劲儿找。   蹉跎了一年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她已经等不及了。   “不着急,听小王慢慢说。”欧阳北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不忍心她失望后落差太大,安慰道,“人已经被我们咬死了,你还怕什么呢?”   王文远道,“算是有一定的进展,但还需要时间。”   伍苇眼前一亮,她既然已经等了一年,又确定了欧阳北是真心和她一条道儿走到黑,自然有耐心继续等下去。她相信世界上的人就算再精明,人为的做套子,总是有疏漏的地方,更何况邱明俊还真不是很聪明的人。 第52章 祸患   王文远虽然喝了一点酒,脸发红, 但神智很清醒。   他张口道, “知道这个车祸的第一时间, 我就托人去警方看了资料。因为现场留下的信息很少, 也没有目击证人,所以资料很不完善, 只能靠我们自己整。我这边从两个方向去考虑, 一个是肇事者本人, 一个是帮肇事者处理现场的人。”   “肯定是邱明松帮忙的。”伍苇百分百确定。   “你不要插嘴,听小王说。”欧阳北点了点饭桌。   “走邱明俊这个路子,不太通。”王文远本来长相斯文正经, 现在拿出专业精神来,格外有魅力,“他去年虽然有住院, 但医院里有邱明方看着呢, 他是很内敛机警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是打草惊蛇。而且他现在被关在医院里, 二十四小时有看护看着他, 什么也动不了, 所以我不考虑他。”   伍苇点点头, 心里却想起了向晚来, 她看起来虽然两不相帮,但为人的本性是很不错的。   “所以只能从邱明松那边下手。他要帮邱明俊处理这场祸事,第一个是现场的处理, 第二个是车的处理,第三才是杭城盘山路当地警方的打点。”   王文远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三言两语就把思路给理清楚了。伍苇本来一片混沌的脑袋也逐渐清晰起来,黑眼睛看着他,充满了崇拜。欧阳北看她专心听讲不吃东西了,拉了她的手,慢悠悠地揉捏起来,享受那软嫩的触感。   伍苇侧头看看欧阳北,对他笑一笑,转头又看王文远,道,“这三个现在查哪个重点?”   “现场的处理只能依赖当时警方提供的资料,除了被撞车辆的情况和现场的血迹外,什么都没收集到。”王文远也觉得挺耐寻思的,“包括车轮痕迹什么的,通通都没有,太奇怪了。时间也过去一年了,我们再去看也看不到啥玩意,我也就放弃这个了。”   “放弃这个后,我自己又去了趟盘山路,跟当地的派出所和交警都说过话了,那边小地方,人员素质其实一般。虽然都记得有这么一桩车祸,但还真没人来跑关系——”   也就是说,人邱明松当时处理,本着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的原则,当地的人一个没惊动。   “所以第三个从警方着手也放弃了,咱们的重点只剩下车了。”   伍苇听懂了,点点头,道,“邱明俊当时开的车是豪华超跑,他在论坛上放过照片,车牌和车型都能查到。这车有来历,是不是只要查去处就行——”   “终于学会思考啦?变聪明了。”欧阳北赞美一句。   王文远和卫东两人马上低头,当没听见一样。   伍苇穷家小户,还不习惯在跟随的人面前展露比较私密的情绪,有点尴尬,但还是大着胆子道,“欧阳北,傻瓜被你整几回也会有脑子的!”   欧阳北乐了,伸手用力按按她的头,道,“小王,接着说啊。”   “那个车是邱明松为了让邱明俊心甘情愿去杭城上班,特地买了来给他做礼物的。”王文远八卦的功夫还是很厉害,“当时文大嫂为了这个事情还闹了一回,后来于红莲私下补了同样多的钱给她开销才没继续闹。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大概应该是花了差不多小五百万——”   “这么多钱啊。”伍苇感叹了一句。   “你要喜欢也给你买一个。”欧阳北立刻追了一句。   伍苇有点莫名,道,“我要那么贵的车干嘛?再说你现在都穷了,别说大话,有东子哥载我就行。”   王文远强行忽略人家小两口秀恩爱,道,“那车证照齐全,也能查到发动机的编号。我估摸这么严重的车祸,车肯定是撞得差不多报废了,要修也为难。我们现在要搞的就是,它到底是流入了二手市场,还是被丢什么地方去了。”   这么简单明了一分析,感觉成功就在眼前。伍苇被弄得热血沸腾,道,“那是不是就简单了?”   王文远和卫东都欲言又止,欧阳北只好出来挽尊,道,“更麻烦了。要是进了二手市场,全国明的暗的那么多多车场,不可能挨个去查得清楚。要是丢荒山野岭,整个中国多的是无人区,怎么找?”   伍苇心里一凉,“那怎么办?”   “慢慢来吧,从杭城和海城附近的开始,一一排查。只是这个时间就说不定了——”   邱明松最近被公事和私事搞得头大如斗,因为邱明俊扯出来的事情虽然暂时和欧阳北达成了一个和解的状态,但伍苇没处理掉总是一个后患。他明白欧阳北的意思,人打的是明牌,走的是阳谋,故意给他出这个难题,看他到底怎么处理。   从一年前开始,他就选择了走瞒着老爷子的路,那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老爷子的性格暴躁,平生最恨人隐瞒欺骗他或者是故意为难他,若是知晓了这些问题,只怕会暴跳如雷。现在的四海集团,完全是由邱家控股,但大部分的股份还是捏在老爷子手里。他现在有点心脏问题,但自觉不严重,还能再活五百年,从来不考虑遗嘱的问题。好几个股东大会,老爷子也公开放话,他再干二十年没问题。   可现在这种情况,不知道哪天欧阳北发疯就要把所有的事情揭开,若是老爷子被气到一口气上不了,接下来才真是风起云涌。   他抽完了一包烟,这才给邱明方打电话,道,“明方,医院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好了,没什么大问题了。”他回答得很快。   邱明松点点头,自从和欧阳北达成交易后,他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将这一年的事情全都捋了一遍,但凡拿不准的东西都得消失掉。譬如说医院里关于邱明俊住院的记录,譬如关于那辆该死的跑车的去向。   “你这几天回家好好陪陪妈,让她把爸哄高兴点,试试看能不能把遗嘱弄了。”   邱明方道,“事情就有那么糟糕?”   “先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他现在感受到来自欧阳北的压力越来越大。   “我试试吧,你也知道,爸爸一向很抗拒这个事情。他总说股权分散了不利集团控制,担心家业毁在咱们手里了。”   “他就是不放心,咱们兄弟三个一条心,有什么不能控制的?”邱明松尽量让自己冷静,“咱们说要是万一啊,万一老爷子出点什么意外,怎么搞?”   提起这个,两兄弟都没话说了。   于红莲目前在集团有职务,也有股份,但在邱家的身份尴尬。因为这么多年来,邱永晋一直没有和她完善法律上的关系。也就是说,于红莲做了一辈子的情人,他们三兄弟做了快三十年的私生子,这简直是母子四人一直以来的心头痛,也是他们那么容不得欧阳北的原因。   若果有一天老头子突然没了,母子四人除了拿到现在的股份和私财外,就得和欧阳北打官司抢。一个百亿集团,闹出这种规模的争产官司,简直要轰动全国。因此,无论从哪方面看,就算是为了他们三兄弟接下来几十年的脸面,这个问题也必须要解决,而且得抓紧了。   “我知道了,今天回家和妈好好谈谈。”邱明方松口了,半晌道,“大哥,你那边——”   邱明松揉眉心,“我这边的事情自己处理。有些事情,能不告诉向晚的就别告诉她,知道吗?”   “我懂。”   挂了电话,邱明松更烦躁了,他有种预感,自己输了。从他那天半夜接到邱明俊哭天喊地的电话起,从他决定帮他摆平整个事情起,他就输了。这十多年来,欧阳北虽然浪荡着,但一直睁着一双警示的眼睛看着他的后背,能关键时候给他致命的一击。   想到这个,他的心慢慢变得冰凉,拿烟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欧阳北,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邱明松再也无法安稳起来,他又摸出手机来找了大宅的管家。那边恭恭敬敬地接了电话,问他有什么需求,他问了问老爷子今天的身体状况和活动安排,最后有些随意道,“这几天城里太热了,你看要不要安排老爷子出去哪里避暑?”   管家心领神会,道,“我会跟老爷子提一提的。”   “还有,他现在正在恢复期,医生说了情绪起伏不能太大。前几天他又在说胸闷难受,你多看顾。除了让他准时吃药以外,如果家里有访客——”   话说到这里就很明白了,毕竟这几次令邱永晋心脏病发的都是欧阳北。   管家道,“我会注意的。”   “光注意是不够的。”邱明松的眼睛慢慢变冷,“要是他来,你先拦着,然后打电话通知我,等我到了再放他进去。”   “好的。”   “现在管理起来是要麻烦一些,等老爷子出门应该就轻松很多了,希望你多费心。”   管家满口答应了,殷勤道,“邱总不必担心,我会安排好家里的事情。”   再次挂了电话,邱明松心里的隐患去了一个,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   当日被撞得七零八碎的那辆祸害车,他要百分百确定周炜先到底有没有弄得灰飞烟灭。 第53章 心跳   周炜先喜欢钱,喜欢钱给他带来的一切优容和便利。他最喜欢的是坐在餐厅里姿态优雅地吃着高品级的牛肉, 却不用去沾得满手牛血和脏污, 这是只有钱才能给他的矜贵。   他相信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而他很强, 必定会有人上人的一天。   这个机会,被他牢牢地抓在手里了。   大约八年前, 他刚拿到律师执照, 意气风发地认为自己必然成为名动一方的大律师。现实是他只能挂在大所下面当个助理律师, 帮老师们整理各种案卷资料和归档,或者跑腿去法院等等。他不甘心这种生活,不想别人再大把挣钱的时候自己只能吃泡面, 也知道好运气不会无缘无故地眷顾没有准备的人。   因此,他将过手的资料全部备档,下班回家就开始刻苦, 终于在老师有所疏忽的时候从如山如海的资料里帮他找到需要的重要信息, 打赢了一场漂亮的官司。他被郑重地推荐给了所里的大合伙人钱铭,有了一个知名大律做真正的老师, 再加上自己的努力, 很快就独挡一面。搞定了几个漂亮的官司后, 他辗转有了一个机会和四海合作。   钱铭告诫他, “你要小心。”   他不懂, 四海是个大集团,年年的财务报表都很亮眼,有什么需要小心的事情?钱铭没有明说, 但也没有阻止,于是他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合作关系。在这五年里,他从一个小律师变成小合伙人,然后自己独立出来开了自己的律所,这中间四海是出了大力气的。   他爱钱,也感恩图报,对邱明松掏心掏肺。邱明松也信任他,甚至让他帮忙处理了邱明俊的事情。   周炜先深夜接到那通电话,第一时间有点懵,但接下来则是狂喜。他知道,他迎来了人生里最重要的机会,如果办好了的话,鱼跃龙门。   他心情愉快地半躺在自己高价买来的真皮座椅上,感受柔软的小牛皮带来的贴身舒适感。   手机响了,是邱明松来电。   他知道,邱家和欧阳北势如水火,又是该用得上他的时候了。等够了约莫十五秒,他才接了电话,平静道,“邱总?”   邱明松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道,“炜先,休息了吗?”   “还没有。”他道,“有什么事吗?”   那边沉吟了半刻后,道,“你现在和钱铭还有联系吗?”   “钱铭?当然,他是我的老师,这几年一直都联系,虽然不多——”   “那就好,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他约出来?”   周炜先皱眉,有点不太明白,邱明松为什么要找钱铭?   “你放心,不是公事,是一些私事——”邱明松说得有点含糊,但意思很明白,他不是需要换新律师。   “邱总,我试试。”周炜先没有说死,道,“他这一两年不太出门了,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没关系,我可以等。”邱明松很爽快,“我知道你是钱先生最器重的学生,当年他将你引荐给我们的时候,也是这么讲的。”   周炜先没有否认,毕竟当初在为钱铭做事的时候他是真心实意,仔细算起来,钱铭会认他一个人情。   两人的对话完成,要挂电话的时候,邱明松突然又道,“炜先,当年那个车,确定处理好了?”   周炜先的书桌对面是一排带玻璃柜门的书柜,他抬眼看着光滑的玻璃,上面清晰地映照出他微笑的脸来。他翘着嘴唇真诚道,“当然,非常妥帖地办好了,你放心——”   “你办事我一直很放心。”邱明松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担心有疏漏的环节。”   “好的,我可以再去确认一下。”   “可以,如果有变及时通知我。”   挂了电话之后,周炜先并没有立刻去联系钱铭,他在思考邱明松为什么会想要通过他来找这个人。在大家都为了股权要开始发疯了时候,邱家内定的继承人不可能会找一个对自己毫无帮助的人,那么也就是说钱铭在其中可以出力?   可邱家在海城的关系网不可谓不广,随便请一个有威望的人出面,钱铭肯定是要给个面子的。   周炜先想得头痛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叹自己在欧阳北面前晃了好多次都没引起他的注意,若是他愿意跟自己搭线,说不定想透其中的关窍又容易许多了。他只好把这次当成是亏本的买卖,将存在钱铭那里的人情提前给支取了。所以说,有钱人家的人也是精明,挣他们些些辛苦钱,要付出的不仅仅是劳动力而已。   伍苇以老板娘的姿态跟欧阳北的左膀右臂见完面后,正式向杭城四海提出的请长假的要求。她没有贸然去辞职,耍了个小心眼,试试看那边会不会照样给她发工资。按照她心里的小帐来算,邱家人对不起欧阳北更对不起她,占他们这点便宜已经算是客气了。   罗薇和陈晓都笑话她手段粗劣,但最后也评价了一句,“脸皮厚,吃得够。”言下之意,还是支持她的行为。   陈晓还单独提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她说,“你可以申请调职,去海城的总部任职。不仅更有资历,而且收入更可观,还不用实操事务,只要负责挑下面分公司的毛病就可以了。”   这建议太棒了,她有点心动。   欧阳北笑道,“你算这些小账,还真是计较。”   她道,“当然要好好算账,这些都是四海欠我的。对了,我准备把这边的酒店给退了——”   欧阳北看她认真的样子,欲言又止。算了算了,反正都结婚了,随便她折腾去吧。   不过,他也道,“总公司这边给你谋个职位,也还行。不过要去就你和卫东都得去——”   她马上看着他,眼睛里终于又有了点温度。   欧阳北其实是失落的,勉强笑道,“别心急啊,我得找人去帮忙,你还是先忙自己的。”   说完这个话后,她当日就让卫东带着去附近的小区看房子,好不容易定下来一个小区环境和配套都很不错的精装大公寓。她也考虑到了欧阳北落魄富二代想要摆门面的需求,所以房子其实和她在杭城的档次差不多。搞定这个事情后,她立马奔酒店去,退房。   酒店前台的小妹吓得花容失色,以为是哪里服务不到位得罪了自家酒店豪华套间的长包客人,立刻联系大堂经理求助。大堂经理那边一听也不得了了,马上带了几个能说会道的主管过来,要了解情况。   伍苇有预料到退房回麻烦,但没料到会引动了大批人马,有点懵逼。此时欧阳北还在房间里休息,她只是带着卫东出来而已,有点慌。   大堂经理很客气地将她请到了会客室,小心谨慎地核实了她的身份,看见她手里拿着客人本人的身份证后,委婉道,“是希望酒店提供的服务如何改进吗?请你一定提出来,我们会马上跟进。”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翻天了,她想说只是因为穷了,可以吗?可这话说出来伤男人面子,欧阳北现在名义上是她丈夫,她在外人面前自然要维护他的形象,只好道,“已经在海城本地安家,住酒店不太方便而已——”   经理立刻道,“我们可以为客人申请更优惠的折扣——”   “哦,那以前的折扣不是最优惠的吗?”她反问道。   欧阳北一个大男人,从来不计较这些小钱,也不太在意人家给不给他什么优惠,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想怎么刷卡就怎么刷卡。酒店这边一贯是按照电脑设置的程序自动升等或则优惠,只要他不主动过问,他们也不会主动给更多的优惠。   大堂经理脸僵了一下,自悔这句话说错了,显得酒店以前的管理很糟糕一样,立刻补救道,“并非如此,我们是国际连锁酒店,所有的优惠和折扣都是根据客人的相应等级提供。只是欧阳客人这样的超级优质客户,如果有特别需求的话,我们可以从特殊管道申请——”   伍苇点点头,“这样,你把这些申请到的优惠都折算成现金,和现在还没花完的钱一并退给我们好了。”   “客人,这样是不可以的。”大堂经理依然保持完美的笑容,“折扣不能返现,公司没有这样的规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我只有一个要求,退房啊。”她大眼睛看着他们,“为什么你们额外说这么多?只要帮我办手续就可以了,对不对?”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客房部损失了这样一桩生意,恐怕是要难过好久。   最终没办法,因为伍苇的意志力太坚定了,在纠缠了接近一个小时候,对方终于点头了。不过有一个要求,需要客人本人亲自来办手续,这当然太可以了,她立刻打电话让他下来。   欧阳北懒洋洋下来的时候,大堂经理几乎是想哭地冲他过去,道,“欧阳先生,你看——”   他落拓地看一边,指着有点嘟嘴不满的伍苇道,“这是我老婆。”   大堂经理瞬间把想说的话都吞下去了,她还以为只是一个助理或者秘书什么的,结果居然是人老婆。她本来想委婉地告个小状,现在全消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伍苇反而有点小抱怨,道,“为什么退个房也那么麻烦?”   卫东不说话,这里没他说话的份儿。   欧阳北躬身,在她耳边道,“房退了,人这个月要少好多奖金的。”   热热的气冲到她耳中,有点发痒,她退后一步,抱歉地笑了两声,“那还真是对不住了啊,不过咱们可以省好多钱的。”   欧阳北有点报复心理,直接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更亲密了。   最后,双方约定好了具体退房的日期,收房的相关押金等,终于退了剩余的一大笔钱到欧阳北的卡上。他随手把卡给了她,道,“给你,拿着花吧,小财迷。”   伍苇勉强收了卡,嘴巴里还坚持道,“都是为你省钱。”   两人上楼收拾东西,打发卫东可以下班了,只交待他明天一大早过来帮忙搬家。毕竟了欧阳北住了几年的包房,里面各种玩意堆山堆海,要收拾出来也要花好大的功夫。   到了房间后,伍苇撩袖子准备开始检查箱子柜子进行整理工作,不想欧阳北一把将她撩到床上去了。按着她就开始亲,舌头和舌头缠得紧紧的,怎么都分不开。   以前欧阳北不愿意亲她,可从上次两人初吻后他就变得特别喜欢亲。这几天她在生他的气,不主动碰他,也不像以前那样伺候他,更不会纵容他。他的失落表现得越明显,伍苇心里久越开心。   她逃避着他的吻,理解了他之前的心态,和纯上|床这样的行为比起来,口舌相缠要亲热太多了。因为距离心脏太近,无法掩饰心跳。   他双手将她的头固定,贴着她的唇道,“小丫头,别不理我呀,心里难受。” 第54章 苏苏   伍苇对上欧阳的眼睛,里面隐隐约约有些抱歉和后悔, 怔了一下。因这一迟疑, 欧阳北顺利地长驱直入, 报着她在床上翻滚起来。她在心里骂了一回娘, 自己对他还是太心软了。算了,权且把他当床上用品, 毕竟她现在也是有需求的成年女性。   次日一早, 她起床收拾好自己后, 先打电话让卫东买许多大纸箱子带过来,终于开始进行整理工作。   “不着急,慢慢来。要是一个人弄不清楚, 让卫东再找个小弟来帮忙。”欧阳北半靠在床上,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日常也没怎么让人专门整理, 很繁琐的——”   他还算有自觉, 知道自己不收拾。   伍苇检查他额头的伤口差不多收口的样子,道, “我想早点收拾出来, 然后搬我们自己家里去。”   欧阳北笑笑, 仰头在她唇上又亲了一下。   她捂嘴道, “别再亲了, 都肿了,等下东子哥就要来了。”   “为什么叫他就东子哥,叫我就连名带姓?”他站起来, 光着上半身,腰上挂着紧身内裤,显出强悍的身体来。   她马上移开眼睛,道,“你不是说让东子哥以后跟着我,负责我日常和安全吗?我总觉得要让人家保护我,当然要拿他当自己人看。叫一声哥哥我也不亏,但他听着肯定顺耳的。他一高兴,不就真心多点?”   欧阳北捏捏她的小脸,叹了一口气,“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   可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他说不下去了。她除了他,一无所有,如果不小心翼翼地维持关系,得不到帮助。她这么委曲求全,只是没有安全感,就仿佛他还在少年的时候,拼命压抑真正的自己去迎合他人,不过是为了多几分关心。想到这里,他低头,在她唇上又咬了一口,真心实意道,“对不起——”   伍苇不知道他为什么又道歉,但没应声,小蜜蜂一样冲出去开始忙碌了。欧阳北觉得这寂冷的套房因为她也热闹了好多,慢悠悠去卫生间收拾自己,顺便叫了一个客房服务送早餐来。   伍苇草草扫了套房一遍,有一个客厅两间卧房,另有一个酒吧和厨房。也就是说,就算呆这里一辈子不出门,也会被伺候得很好。   门厅处满满当当的鞋柜,各种品牌和皮质的皮鞋,不少当季货,还有没穿过的;两间卧室里各有一个五开门的实木大衣柜,一个负责春夏秋装,一个负责冬装和外套,均塞得满满。同样,也有许多是连标签都没清理过的衣物,被整整齐齐挂好等着主人临幸;两个梳妆台拉开,各种琳琅满目的配饰盒子,带宝石的领带夹和袖扣,还有不知道是准备送哪些野女人的珠宝首饰,甚至还有好几串亮闪闪的钻石项链。   伍苇随手操起一挂链子,冲卫生间的方向晃了许久,道,“你说你破产了,到底有没有清理过自己的东西?”   房间里这些玩意,随便找个不懂的人来估值,起码也是好几百万吧?居然就TM这么随便丢着?还有酒吧红酒架子上那些闪瞎人眼睛的东西,她用手机选了个去网上搜搜,随便一瓶就是上千上万,有必要这样吗?   欧阳北满口牙膏沫子出来,瞥了一眼,“没啊,谁有那功夫?”   怪不得以前她说卖了杭城的房子给他东山再起,人家根本没兴趣,地缝里随便扫扫就能搞出来钱。她咬牙,自己真实媚眼抛给瞎子看了,她没来由生气,毫不客气地将这些玩意都收起来了。   “啊,对了——”欧阳北仿佛才想起来一样,“床头那边还有两个小保险箱,你记得把里面的东西也搬走。”   “密码呢?”伍苇走过去,看着密码盘。   他歪头想了半晌,才说了一组数字出来,完了又回去卫生间。   她输入数字后打开,抽出来一个沉重的实木盒子。箱子表面雕了龙凤云纹,还镶了一颗蓝宝。这玩意,看起来就一个字,贵。她目光沉沉,掀开宝石纽,露出里面的珠光宝气来。   一层是各种大颗粒的宝石,乖乖地躺在黑丝绒上;再一层是各种大大的钻,白的粉的,闪瞎人眼睛;最下面一层是一整套的粉钻首饰,冠、项链、胸针、戒指、手环和耳环。   伍苇说不出话来了,直接将盖子扣上,箱子重新塞保险箱里,又去开另一个。密码是一样的,这个开了后,里面装的就不是珠宝了,而是货真价实的大金块。方方正正的长条,垒成一个小山的样子。   她干脆坐在地毯上,看着那玩意发呆。   欧阳北从卫生间出来,拉开衣柜找衣服,套上了简单的运动衫和牛仔裤,见她坐地上发呆,下巴搁膝盖上一动一动的,道,“傻啦?”   “欧阳北,你肯定是故意看我笑话的。”她冷漠道,“让我觉得你真穷了,说些可笑的话,你听了好玩是吗?”   他无聊地哈了一声,拍拍左边那个,道,“这个里装的是我妈的东西,不能卖也不能吃,我带着还嫌占地方。”他再拍拍右边那个,“这个是我外公外婆怕我饿死,走之前把自家的财产都换了这玩意给我,让我存的。也就是看着唬人,其实换了没多少钱——”   “这个家怎么搬啊!”伍苇深深地叹一口气,“还说找人帮忙,这下子只有自己来了。不然随便掉一样就说不清楚了,不能给别人惹麻烦——”   “随你。反正都是你的了,你爱怎么弄怎么弄,丢水里玩也行。”他站起来,听着外面敲门的声音,“送早饭的来了,出来吃饭吧。”   伍苇看着那金山,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租的市区高档精装大公寓还是不太配得上这落魄富二代的身份,早知道就应该去看小别墅什么的。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她看着他,很认真,“给你一个机会,快点老实交代!”   欧阳北推着餐车进来,看她气鼓鼓的样子,道,“我也不瞒你啊,你自己长眼睛看,看了再慢慢想。”   她本来心里是有点生气的,但不知为何,他这样不疾不徐的态度,反而让她气消了。她走过去,坐到餐车对面,开始吃东西起来。   “等下咱们整理东西分一下,衣服鞋子这些全部叠好统一分类打包,酒水什么的也是,你的那些饰品还有这两个保险柜,让东子哥亲自搬。”她先喝了一点牛奶,又道,“我租的那个房子,跟杭城的家差不多,你看合适不?要是觉得不方便,还可以换中介那边更厉害的一个什么涉外公寓啥的,你觉得呢?”   “就暂时住的地方,凑合了。”欧阳北道。   伍苇点点头,专心吃饭,片刻后却发现对面没动静了,抬头看,却见那人嘴上又叼着烟了,静静地看她。两人的视线又这么对上了,她有点不好意思,想躲,他却道,“吃东西跟个小松鼠的似的。”   她略微红了点,不想跟他讨论自己吃东西姿态的问题,道,“欧阳,咱们结婚这个事情,要不要跟邱家的人说?”   “当然,不过要等时机最好的时候。”   “怎么算好时机?”   两个人成为战友差不多有一个月了,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一些实质性的问题,可喜可贺。   “找到车,逼那母子四人乱了手脚出差错的时候,再加上咱们这个消息去弄下老头子——”   “计划是这么计划,但是找车无异大海捞针啊!”她想了想,“可是咱们这个只算是小打小闹,也许能帮我家讨回一点公道,但是对你有什么帮助吗?邱明俊去坐牢,邱明松和邱明方照样能继承你家的股权。”   之前她的心思只放在自家的事情上,闹开后两人去领了证,她心头踏实了许多,再冷静想一想,不由得就站了几分的立场在欧阳北那边。本来人命不该拿到天平上去称重衡量,可任谁一般人都会认为四海的财富更重要许多。   “所以要有耐心等啊。”欧阳北完全不着急的样子,但话音有点低沉,“我已经等了有十年了,也不差几天。”   伍苇看着他,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同情,眼睛里更像是弥漫了漫天的水光,能把人溺毙其中。欧阳北看了,又有些意动,一脚将餐车踢开,把她抓到自己大腿上坐着。他把头埋在她的颈项和胸腹之间,含含糊糊道,“每次你这样看我,我就受不了。”   她有些窘迫,但身体里也仿佛有潮水在奔涌,说不出话来。   眼见得两人又要擦枪走火了,敲门的声音再响了起来,这次应该是卫东了。   伍苇手指插入他寸短的头发里,抓着发根将他脑袋拉起来,“东子哥来了,别闹了。”   欧阳北脸有点发红,眼睛也难得有点水润,他神情有些恼怒,“怎么非要今天搬家?”   她压下热潮,道,“早晚都要搬的,还是自己家里方便。”   最后一小段话算是意有所指,他顺利地get到了她的意思,直起来似笑非笑道,“你给我等着。”   她立刻跳下他的大腿,小跑着去开门。   卫东抱着厚厚一叠没打开的巨大纸箱和行李袋进来,也不知他一大早去哪里买到的。   “东子哥吃早饭没?这边还有一份干净没动过的,快来吃点。”   他点点头,将劳什子全放在门厅的地方,道,“好的。”   “那你快去吃,我先把东西大概分一下类。”她依次拉出牛皮纸打开,折叠成箱子的形状一字摆开放在客厅里。   衣橱里被打理好的衣服直接叠好放进去就可以,装了满满两大箱子。   鞋柜里的鞋子连鞋盒一起也丢纸箱里,也装了两大箱。   接下来要处理吧台上那一大堆酒了,这玩意真心不好收拾。   她钻进吧台,打开柜门开始清点,林林总总上百瓶,特别是柜子最下面居然还有一个巨大的礼盒包装。她好奇地拖出来打开,一张淡粉色带着香气的纸签飘出来。她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盯着地板上的那抹粉色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拿。   两三行娟秀的字迹,内容很简单,“日前在奥松旅游,和大家品酒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你。希望你日后饮此酒的时候,会想起我来。”落款是一个简单的笑脸,并苏苏两个字。   伍苇知道苏苏,没见过她的真人,却先与她的文字打了个照面,直觉这应该是个颇有艺术气息的女性,很会玩弄这些把戏。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反手将那纸签塞礼盒侧面去了。 第55章 鸿门宴   伍苇担心自己抄家一般的行为会再翻出来一些不想见到的东西,于是再不打开那些小礼盒, 只闭眼将它们一股脑儿全丢大纸箱里去了。   卫东吃完饭来帮忙, 和欧阳北一起将收拾好的箱子腾挪出去。   三个人忙活了一个上午, 堪堪将大件的东西收拾完。   下午的时候, 卫东搞了一个小型的厢式货车来全弄走了。伍苇则是亲自将装着贵重珠宝、金条和各种高价配件饰品的保险柜交给卫东,让他押着送去新房子。   事情了了后, 约了酒店客房部的人来收房, 查验设施等等, 最终彻底将手续办齐全了。   欧阳北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道,“突然有点舍不得了。”   伍苇道, “没发现你还有这么文艺的时候。”   这话说得有点火气,他看她一眼,她忙扭开头掩饰道, “走吧, 咱们还要赶紧回去接东西。今天收拾整理好,不知道要多晚去了——”   观澜阁是海城新金融区的高品质精装修楼盘, 里面居住的均是在金融区上班的白骨精阶层或者自由创业者。周边的配套完善, 交通方便, 毗邻海洋公园和别墅区, 又有快速通道直接进入市中心。   伍苇选择这里的原因很简单, 不仅距离邱家的大宅近,而且地铁四通八达,无论去机场还是高铁站都飞常快捷方便。   “哟, 居然选的这儿——”欧阳北下了车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知道这儿?”她有点诧异。   “小王就住这边呢——”   “还真是太巧了。”伍苇说着这话就瞥了一眼卫东,她其实对海城并不是很熟悉,跟中介在挑房源的时候,卫东也提了一些意见。观澜阁就是他重点大力推荐的地方,想来也是有这个原因。   她觉得欧阳北身边的人跟他就一个路数的,做事情都七里八拐,从不直说。   所有的箱子柜子全部被搬到了租屋中,屋子里只有房东原来配置的各种实木家具,一应软装全无。伍苇和中介签约的时候有约定需要他们交房前打扫卫生,所以屋子里干净整洁,地板光可鉴人,空气里还飘荡着香香的味道。   “欧阳,你把你的酒和那些零碎整理了 ,我去弄衣服。”伍苇看着一二十个箱子就头大,嘀咕着,“明天还要回杭城拿东西,我的东西全在那边。”   “买新的吧,跑来跑去多麻烦。”   “不麻烦啊,不是还要去那边查车场么——”伍苇已经跑房间里去了,声音有点缥缈。   这丫头居然来真的?欧阳北看一眼忙得满头大汗的卫东,轻声道,“她怎么这么较真呢?等着咱们把车找出来弄好不行?”   卫东笑一笑,“伍苇做啥事都很认真的,你看每个箱子上都贴了标签的。”   一个个白色的标签上,工工整整地写着里面装的不同物品,分得清清楚楚。   欧阳北一一清点过去,数到装酒的几个大箱子,直接用美工刀将胶布打开,露出里面用海绵塞得死死的酒瓶来。他打量一下这边的酒柜,按自己的规矩将红酒一个个塞到了格子里。这个工作比较容易,很快就只剩下一个被包得死死的大礼盒,他皱眉想了想,将礼盒拎出来打开。红色的纸签落了出来,飘飘悠悠,带着熟悉的香气。   欧阳北捡起纸签看了一下,恍然大悟。他想了一下,道,“卫东,这玩意等下你带走。”   卫东看一下那个包装,道,“老板,我不会喝红酒。”   “拿走拿走——”他不耐烦道,“不会喝拿去卖也是一样的,总之我不想看见它。”   说完,他将字条揉吧揉吧丢垃圾桶里了。   卫东无奈,只有接了那礼盒来放在门厅的地方。   伍苇走出来,拖着两个衣服箱子进去拆开,开始一件件抖出来清理。没想到,她这边刚一动作,一件西装的衣服袋子里又落出来一张同样的粉色纸签。   她本来已经准备要装聋作哑,毕竟这是他以前的事情,可人偏偏不放过她。她心里来了火气,干脆把所有的箱子全拖进去打开,每个口袋摸一遍,每个饰品的盒子翻了个底朝天,还真又被她搞出来同样的几张。   衣服里的纸签上内容比较旖旎一些,譬如“肌肤相亲,日日相随”之类的;饰品里的内容就比较优雅,譬如“水晶配你最好”;甚至是一个装袖口的小盒子里,居然晒了一张最露骨的,譬如“每次看见你的手就一不开眼睛,想要他来抚摸我——”   她越看越生气,将这些玩意丢在地板上排开,数数居然有十八九张之多。   怪不得王文远一直都说她手段粗鄙,原来人争宠果然是涵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吃的穿的喝的戴的,务必要让人随时随地想到自己。她深深地叹一口气,这样的水磨工夫,男人再是铁石心肠也该被焐软了。   林琳同样是欧阳北的小情儿,也算是比较受宠的,可这些东西里就没她的份;而且她第一时间跑路后,还被抓了回来弄去做妈妈,指不定后面还有个控制她的鸡头。想想这结局也能知道欧阳北对她其实没多少情意。可这苏苏就不同了,不仅全面霸占了欧阳北的空间,没被他厌弃,而且也没听说被抓回来。明显被区别对待,原因就是男人对她们的观感不同。   伍苇越是想得仔细,心里越怄气,她有一种冲动想要把欧阳北抓过来说清楚。可理智又阻拦了她,这事儿他得处理漂亮一点,毕竟她生活的重心不仅仅是争风吃醋。想到此,她深吸几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将那些纸签整整齐齐收起来放在床头柜的最下方去了。   三人忙到晚上六七点才初步弄完,伍苇有心要弄欧阳北一把,就没留卫东吃饭。卫东告辞的时候,她见他手上拎的礼盒很眼熟,眼角抽了抽,没吭声。   不一会儿,外卖的饭到了,她去厨房把房东留下来的各种白盘子用开水烫烫消毒处理后,将菜移出来。趁着欧阳北去洗澡的功夫,她去房间将那些纸签弄出来,放在一个小盘子里,用一个碗扣起来,装作一盘菜。   欧阳北洗澡完出来,三两步走过来,“饿坏了,吃饭——”   伍苇挡住他拿筷子的手,道,“别着急啊。”   “干嘛?”他坐下,有点警戒。这几天这丫头不阴不阳,不言不笑,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莫名其妙有点怕她。   她冲他笑一笑,“咱们今天算是新入伙啊,要不要庆祝一下?”   “怎么庆祝?”   “刚才我烧了开水,也算是开了火。现在咱们有菜有饭,就缺个酒啊——”   欧阳北点头,“也对。”   他站起来,去酒柜挑了一瓶酒来,开瓶氧化,又亲自去翻出来两个红酒杯子。   “条件有限啊,凑合了。”   这人看来还真的挺喜欢喝酒。   血红色的酒液被倒入杯中,酒面晃荡,呈现出一种宝石的光泽来。   “我不懂酒,可以讲讲它的来历吗?”伍苇端起酒杯,嗅了嗅香气。   欧阳北放下酒瓶,站到她身后,把着她细细的手腕帮忙摇晃酒杯,让她看是否挂壁等等;他又教她如何闻香气,如何品酒如何卷舌。她一一照做,道,“别的我品不出来,就觉得有一股玫瑰花的香气。”   “那就对了。”他坐回自己的座位,“这是勃艮第的酒,去年跟几个人去那边玩,买了几箱子回来,到处分一分,我自己就剩了这一瓶。”   去年出去玩?她眯眼,端酒杯再喝了一小口。去年从她跟他开始,他就没出国长游过,那这就是在她之前的事情了。   “喜欢可以多喝点,这玩意不醉人。”   伍苇点头,看他也喝了一口后要去吃菜,她伸手又挡住他的筷子。   欧阳北本来还觉得没什么问题,可连续两次被拦着了,再蠢也知道她要开始作了。他笑一下,直接将筷子放下,“有话要说?”   她趁着喝了一点酒,道,“欧阳,苏姐明天要做手术了,对不对?”   “对。”他笑的眯起眼睛,“说起这个,我也有两天没去看她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说得好像全是因为她一样。   伍苇脸红了,但还是强自道,“我们可以明天一起去医院,帮苏姐加油。”   “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居然还嫌不耐烦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乱吃醋的人,对不对?”她寻求认同一般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里能照出人的影子来。   他逗她道,“这个可不好说,毕竟人是会变的嘛。”   “总的来说,我不是随便发脾气和你搞误会的人,你有事可以交待我,我自己慢慢想明白;你要是不告诉我的,我也不会往极端的方向走。”伍苇不想被他打乱自己的思路,趁着酒意大胆道,“现在咱们除了是战友,还是夫妻,对不对?”   “对。”他还真想看看她要做什么了。   “咱们这关系,比一般普通的夫妻要牢靠多了是不是?”   “当然。”欧阳北给予了肯定,“我相信你,希望你也同样相信我,别老是——”想跑!   话到这里他住嘴了,这丫头心眼爆多,多说一句指不定就真回味过来了。   果然,她迷迷瞪瞪道,“老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给我这种摆鸿门宴。”   鸿门宴?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她道,“既然咱们关系比别人的都牢固,就应该完全互相尊重彼此,满足对方心理、精神上的需求——”   “还有身体。”他补充一句。   这不是废话吗?她咬唇看着他,“你别打岔啊!”   “好,你说。”他干脆手托着下巴,看她灿若红霞的脸和水汪汪的大眼睛。   “哪,我招待你吃个好菜,等下你告诉我到底好不好吃。”她嘴唇血红,“一定要说实话,记住了。”   欧阳北的视线在几盘菜上晃过,最后落在桌子正中央那个扣碗上。   伍苇支一下下巴,“打开吧,我精心准备的。”   他心里有点毛骨悚然,还是伸手揭开。   整整齐齐一叠小方签,娟秀的字迹,哀哀衷肠柔婉滴血,最好的下酒菜。   欧阳北看看她,她直勾勾盯着他,一时间都很无语。   一个心里在骂娘,这MB都是怎么回事呢,到底哪里搜出来的这么多东西。之前被开掉那些助理到底私下带人去他房间多少回了,怎么搞出来这么多东西?这死丫头哪儿学的那么多花样,居然这么消遣她,胆儿变肥了吧?   一个心里在较劲,看吧,被搜出来这么多,虽然是以前的,但以后是不是就该让它们滚远点了?   “战友,咱们一起上战场,你可不要在我背后开黑枪啊。”伍苇道,“这些有的没的,都戒了吧?”   她想,照现在这个架势,幸好没有傻兮兮地说什么我爱你,不然多可笑了。 第56章 见人   欧阳北很后悔,他既然看到了那个破烂的红酒礼盒, 就该想到自己的东西里可能还被夹了更多有的没的东西。一遭小小的失手, 被抓了把柄, 还不好发脾气。   伍苇看他有些窘迫的样子, 心里其实对这个苏苏好奇得要死,但还要假装大度不在意。   两人各怀心思, 一个庆幸幸好没主动表白, 不然笑死人了;一个庆幸还好没说我爱你, 不然小丫头片子已经这么厉害了,以后得飞上天去;一个打算着目前的形势不太明朗,不好太咄咄逼人让交代旧账, 可以缓缓;一个心里松了一口气,千万别让他回忆过去交待历史,不然真是太虐了。   邱明松安排邱永晋离开海城的计划前一半进行得很顺利, 邱明方和于红莲夜谈后, 母子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于红莲也收起了往日公事上的精明能干和跋扈,重新捡起了多年没有再碰过的厨事, 给邱永晋做了一顿他最爱吃的家常菜。   邱永晋一边吃一边感叹, “自从你求上进去上班后, 我就没吃过一口好的。”   于红莲能在他身边呆上三十来年, 除了身体棒肚子争气以外, 其实万事都能忍耐的性格和厉害的厨房功夫要算一大半的功劳。   她最讨厌回忆以往不顺心的日子,但有事要哄他,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些以前的事情。不过话题的安全范围只在二十年前那一段以及近来四五年, 中间十多年是禁忌,谁也不想提起。   半晌后,她道,“你看你身体也不行了,城里气候空气都不好,不如去南边呆一段时间休养一下,多活几年,我们娘几个也能多过些好日子。”   邱永晋最不服输,可也最吃人软趴趴这一套。往日情怀,加上为几个儿子的以后考虑,再加上最近欧阳北确实把他气得不轻,想想也就同意了。   于红莲心里很高兴,但还是没表现出来,只说,“我马上让管家去安排。”   “不着急。”他道,“走之前还是把小北叫过来,大家一起吃顿饭。还有他结婚那个事情啊,怎么又没信儿了?结婚合同一直拖着不签也不是个事啊,你这边都让了他好处了,还不够吗?”   “你也知道,他主意大,我们也不好过问。”她是不想见这个人,避免中途出意外。   可邱永晋很坚持,“等他结婚就好了,这事情必须要说清楚的。”   没办法,既然人已经答应要走了,只是要吃顿饭而已,她便让步了。只是事后,她联系邱明松的时候恶狠狠道,“最后这顿饭,你们都给我把人看好了,绝对不许他搞出什么风波来。”   “妈,我晓得。”   “还有那个钱铭,约到没有?”于红莲始终是不放心的。   “马上就有信儿了,你再等等。”   “我真等不了了——”   “还是得等。”邱明松道,“我们这几年拐弯抹角走了好多关系和他搭话,他都没松口说要见,现在小周那边很不容易有个人情可以用用,只有再等了。”   “该死的欧阳家,人没了还要找条看门狗——”于红莲低声咒骂,“不得好死——”   邱明松忍耐着听完于红莲的诅咒,挂了电话。   当年欧阳雪暴病要死的时候,欧阳家的人强行把邱永晋弄医院里去守着,还找人前线把业内最强的律师钱铭请了过去。几个人关门秘密商量了一些事情,事后一点风声没透出来。   当时于红莲的日子很凄惨,连带他们三个小孩也不被待见,过了很长一段的苦日子。后来等邱永晋缓过神来,重新将他们接回家去后,才算完。可事后不管怎么打听,老爷子对这件事都闭口不谈,只说照日子好好生活就是了,唯有两条必须遵守的铁律。第一条,如果欧阳北死了,不管是病也好还是意外也好,账全算于红莲头上,一命赔一命,都不用法律来宣判,他自己动手;第二条,他一辈子都不会和于红莲结婚,他法律上的妻子永远只会有欧阳雪一个人。   于红莲哭怎么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但邱永晋只冷冷丢下一句话,“要跟着我就这么不讲道理,要不然你就走,儿子给我留下来。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她看他脸色铁青,恼恨得不成样子,知道他是在欧阳家吃亏了,于是也就不再哭,只好暂时屈服了。   后来再过了几年,欧阳老夫妻陆续离开的时候,钱铭同样也被请过去开了闭门会的。   这个事情,让母子四人都非常在意,他们心照不宣,唯恐钱铭手里有不利他们的东西。如果是遗嘱?如果是关于股权的分配,又该如何办?到底是给了钱铭多大的利益,才让他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欧阳家的风向走,连搭理他们都不愿?   悬在头顶的剑,一朝落下就有可能将他们几十年的辛苦全斩断。如此,他们呕心沥血为四海图的是什么?   邱明松一直就把这些事情想得很清楚,可越理智就越难耐,直到周炜先那边终于给了他一个好消息,道,“钱老师正好这几天在海城,可以抽一个晚上给我。我没告诉他也约了你,所以你得想一个说法,免得他到时候起疑心。”   “这个我知道。”他在攀关系这一道上也有些心得,不用一个律师特别交代。   挂了电话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若是和钱铭的见面很顺利的话,能够探知他和老爷子做了什么约定就再好不过,不然现在他们真的是太被动了。   欧阳北和伍苇度过了在新家别扭的一夜,两人都有心修复关系,正巧要去医院守着苏惠手术,于是一大早就去了。   苏惠的手术时间已经确定下来,孙斌也安排好了那个公益机构的筹款事情,专心地陪她。   两人到的时候,孙斌正在安慰苏惠不要害怕手术,医生说了成功率很高之类的废话。她听得很不耐烦,看见伍苇来马上就道,“别逼逼了,来客人了。”   孙斌只好闭嘴不说了,苏惠跟解放了一样,招呼他们,顺便抱怨道,“不过是一个小手术而已,搞得好像要死人了。”   “确实是要死人的病。”欧阳北道,“你就别折腾人家孙斌了,非亲非故能忍你这么久已经很够意思了。”   “是比你要够意思。”苏惠酸溜溜地看着伍苇,“有了女人就不要兄弟的家伙——”   伍苇对他们俩的对话很不以为然,前面十天不到吧,这人还依仗着自己病人的身份要她让路,现在居然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半真半假,又有那么多年的一起长大的感情,不是一时间能分得清楚的。   “怎么没见邱明俊了?”欧阳北随口那么一问。   “谁知道呢?”苏惠依然大大咧咧,“那天我出门溜达,遇见一个漂亮的小护士推着他出去透气,他突然就变脸色了,第二天就没见人了。本来我还想着大家好歹一起长大,我应该去道个歉说声对不住了,不该无缘无故地甩了他。”   人肯定就是怕被气死,所以才赶紧闪人保命的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可不想自己死的时候一堆男人跑过来问我要债,对不对?”   东拉西扯,越说越不像样子了。   伍苇道,“苏姐这样,真潇洒。”   欧阳北偏头,用口型无声道,“祸害,不负责人。”   本来奇人的生活就是浪荡和四处漂泊,世俗的价值体系约束不到她。   这么看来,反而是她和欧阳北更贴近生活一些,苏惠根本就是全身心地在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这次幸好邱老大发晕,让我走一遭就挣够了要筹的款,不然还真没法给大家交代。”她开始讲自己在高原上的美好生活,壮阔的雪山和草原,成群的牛马,转场的时候骑在马背上扬着鞭子赶羊群,肆意飞扬的笑。讲完了后,她有点遗憾道,“小北,那样的日子才叫爽快,如果有你陪的话,会更好。”   欧阳北笑一笑,没回答。   “正好你也可以离开,免得跟他们缠得不清楚——”   伍苇心里暗暗知道,为什么欧阳北现在对苏惠的态度只有温和了,两人心里想的东西根本就不一样。苏惠明明知道他和邱家之间隔了母仇,不但不帮忙,还鼓动他放弃一切去流浪。他心里憋了那么多年的恨,只是山山水水就可以排解吗?   正当此刻,她才再一次感觉他有多孤独,伸手敲敲捏了捏他的手。他立刻将她紧紧握住,道,“苏惠,你别想太多了,好好准备进手术室吧,我们都在外面等着你呢。”   她依然是失望的,但并不伤心,嘟囔道,“我就知道,你不和邱家干得两败俱伤是不会停手的。你们是不是已经干过好几次仗了?邱老大没招使了才把我找出来,对不对?”   欧阳北没回答她,只说,“你放心,我从来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我和他们可不一样。”   伍苇看他一眼,笑了。   苏惠捂脸,“哎呀,别来我这里卖狗粮,真该死。”   片刻后,几个护士过来,帮她换了手术要穿的衣服,推着她出去了。她离开前颇有点生离死别的意思,道,“进去的是我,出来的那个人就不知道是不是了——”   孙斌有点受不了了,道,“苏姐,你别说话吓人。”   “好吧,去体验一回死亡的感觉——”   护士很没好气道,“你放心,咱们手术室又不是屠宰台,你想体验也没门。”   说说笑笑,气氛又好了很多。   手术时间正式开始后,向晚急匆匆来了一趟,了解到人还能打混就放心了。她来了又走,手上拎了一包药,说是帮邱永晋买的,现在得敢着给送过去。   伍苇看着向晚的背影,道,“咱们要是能让她帮忙的话,就好了。”   “怎么说?”   “拿到邱明俊去年在这里就医的病例,虽然是旁证,但是跟录音、车还有其它东西肯定能形成证据链。”她定定道。   “那玩意早没了——”欧阳北神色不动道。   “你找过?”   他微微颔首,“辗转让人调阅资料,没发现有。邱明方比邱明俊严谨多了,不会有漏洞的。”   条条路被堵死,真是无路可走了。   欧阳北的手机响起来,他摸出一看,眉头皱了皱,走到一边去接了电话。伍苇没立刻跟过去,只远远看着他神色冷凝,眉头深皱。   几分钟后,他走过来,道,“晚上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57章 掀马甲   因要见客人,两人等到苏惠出了手术室马上就走, 没来得及等到她醒来。   伍苇是第一次被欧阳北正经带出去见人, 得知那人算是长辈而且约莫有六十岁之后, 立刻回家换了一身比较端庄的衣裤。欧阳北有点心不在焉, 居然没听见她叫看衣服怎么样的声音。   “你怎么了?”她不解道。   “钱叔叔一般不会主动联系我。”他道,“认识了十多年, 平均下来一年一次也没有。”   “他是做什么的?”   “律师。他是我妈, 还有我外公外婆的律师——”欧阳北迟疑了一下, 还是说了。   “是不是找你有什么变故?”   欧阳北手托着下巴想了很久,点头道,“应该是的。”   两人坐车去了一个酒店, 卫东依然尽责地在车里等候。   服务员领着他们去包间,欧阳北主动打电话询问,那边回道, “直接来金秋包间就好了——”   抵达包间外面, 门被拉开。伍苇与有点紧张,怕自己在长辈面前给欧阳北丢脸了, 一直在拉衣角。她跟在他身后, 却发现他没走了, 差点撞上他的背。   “呀, 真巧——”   她听见他略带诧异的声音, 尾音有点上扬,这是带着戒备的样子。   欧阳北从来一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死脾气,居然能让他吃惊?   她抬头去看, 却见主位上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瘦老头,他两边陪坐的却是周炜先和邱明松。周炜先只是略微吃惊,但邱明松则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似乎很不能接受。   周炜先立刻站起来打圆场,道,“没想到老师请来是这两位,赶紧入座,大家都是熟人就不用客气了。”   钱铭微微一笑,仿佛并不知道现场的尴尬,道,“我好久没来海城了,也差不多有两年没见过欧阳了。这次行程匆忙,所以干脆直接叫他出来,也沾小周你的光了。”   “我还巴不得。”他心里犯了嘀咕,但还是笑着,叫了服务员再去加菜。   事情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周炜先提前到的包间,把定位发给钱铭不久后,那边回复三十分钟内到。他马上转达给了隔壁包间的邱明松,让他做好准备。   两人这边谋划的就是一个偶然的巧遇而已,顺便坐下来说几句话,再借机交谈探探口风。   计划得很好,前半段都非常顺利。   因钱铭约莫六十岁,临近退休了,近年来收敛了光芒专心养气,他们估摸着他应该不好意思直接当面给邱明松难堪。只要他第一步退让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没想到他虽然是准时来了,也坐下来开始和周炜先聊家常,关心他的职业发展。可当他借口出门卫生间巧遇邱明松再此招待客人,借机带他来见见老师的是,钱铭虽然微笑着,但却没怎么搭腔。   他说,“小周啊,刚忘记给你说了,我也有俩客人,方便不方便请了一起?”   他们愁的就是拉近关系的机会,既然他提了这样的要求,当然是连连点头了。   没想到,只等了片刻,进来的居然是这两人。钱铭果然养气的功夫了得,只这一下,就把两人的小动作给消解得一干二净。   周炜先知道自己小瞧老师了,他虽然宝刀入鞘了,但还没老,只是略微亮了亮刀锋,刀光就把他们的气焰给压了下去。   欧阳北带着伍苇坐下,正好和邱明松面对面。他又带上了皮笑肉不笑的面具,道,“没想到老大和钱叔叔也这么熟啊,能坐到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巧遇——”钱铭说话声调平平,仿佛只是陈述事实,“我和小周约了吃饭,没想到碰到邱总在这里请客,大家就意思意思喝两杯。对吧?”   他做事圆滑,虽然是在用这样委婉的方式拒绝邱明松的拉拢,但也不想把人得罪死了。   邱明松的面皮保住了,点点头道,“早就听爸爸说过钱叔叔的名字,一直没缘分见到,这次还是托了周律师的福气。”   周炜先知道,自己这是被人马上丢出来了,弄不好马上被人记恨,只得道,“我也是很久没见老师了,好些不明白的事情要跟老师请教。”   伍苇觉得四个大男人,围在一起说客气话,真奇妙。   “欧阳,怎么不介绍介绍这姑娘?”钱铭道。   欧阳北的腿在桌子下面撞了伍苇一下,她分神要问怎么了,结果他开口道,“钱叔叔,这是伍苇,我未婚妻,你叫她小伍就可以了。”   伍苇怔了一下,这家伙弄她的意思原来是想要隐婚。她嘴角勾了勾,跟着叫了一声“钱叔叔”,皮鞋却在下面狠狠地回踩他。   可怜男人既要在外面摆出架子来,痛这样的事情就不能喊了。他心里暗骂这小丫头片子心狠手辣,脸上还要保持笑容。   钱铭略微诧异了一下,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她心里有点打鼓,这老人家眼睛钩子可厉害了,不知道会不会露馅。   邱明松却接口道,“爸爸已经见过小伍了,结婚的事情也提起来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喝喜酒了。欧阳,对吧?”   他不是很提得起劲儿,道,“再说吧——”   含含混混,没给他一个实际态度。   邱明松则是以为这混世魔王从自己手里拿到了一个点的股份,钱上面不吃紧,不需要靠结婚来支援所以对伍苇没什么兴趣了。他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以劝说的姿态道,“还是早点结婚比较好,赶紧把婚前协议都签了。小伍,你那边要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找我——”   伍苇低低地应了一声,没说话。   这顿饭就吃得有点焦躁了,几个人虚伪的应酬着,片刻后邱明松找了个借口离开。   只有钱铭,表现得非常坦然,不管是讲自己最近的生活还是兴趣爱好,都特真诚。他身上有一种令人信任他的味道,伍苇对他印象还不错。   吃完饭后,周炜先去安排车送他回酒店,他便站在饭店门口对欧阳北道,“最近怎么样?听说你过得不太好?”   “还行,能应付。”欧阳北也不客气,道,“钱叔叔,你来得正好,我这边刚好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要给他们挖坑了,你说吧,我听说呢。”他笑眯眯道。   欧阳北看一眼伍苇,她知道两人要谈点什么机密了,赶紧识趣地离开几步。果然,两人就顺势往角落里走了走,面对面小声说起话来。   夏天的夜晚,连风也是热的,霓虹的光彩更让这热燥了几分。   欧阳北的身体斜斜地站着,单薄有力,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他一边说着什么,钱铭一边点头,到最后他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颇唏嘘。   她转开眼睛,看着街道上的车来车往,感觉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夺走了她的家庭,却又补偿给她这样一段奇遇,可谁又知道未来又会藏着怎么样的危机。   谁都不知道,当意外来的时候,遗憾会不会有。   两人说好话后,分开走过来,正好周炜先开车出来,钱铭坐了上去。   早就等在旁边的卫东也将车挪过来,这次欧阳北没和她一起去后座,而是去了副驾。   伍苇心里有点打鼓,今天晚上的欧阳北太异常了,精神紧绷到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可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得给他留点面子。   欧阳北在前面翻手机电话,第一个打给王文远,好像在交待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第二个电话打给她没听说过的人,好像说明天可以开始弄了,最好能正式出新闻什么的,她没太明白怎么回事。第三个电话仿佛是打给狐朋狗友的,嬉笑打闹着,好像在说什么股权的事情。   几个电话打完后,他关了手机,自己一个人在想事情。   伍苇和卫东都感觉到事情有点棘手了,不敢说话打扰他的思路。   车开到临近小区的时候,他道,“卫东,明天上午你八点在楼下等我们,带我们去小王那边——”   卫东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点头同意了。   车停,他开门下车。   伍苇赶紧打开车门跟着下去,小跑两步道,“欧阳,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吗?”   他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还行。”   “那你刚才一直——”   “在想点事情。”   “明天去看的是什么?”   “我自己做的一点小生意。”   伍苇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一直以来在她面前纨绔子弟的面具一点点剥落,露出来的却是个有点陌生的人。他现在身上有一种架势,就仿佛小时候她和姐姐憋着气要打架的样子。是了,这就是一副已经豁出去了要同归于尽的模式,可发生了什么?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今天所有的事情,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那个钱铭。   两人上楼后,欧阳北直接脱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她一路捡衣服起来,一边摸出手机来跟王文远的小号发短信,“今天老板交代你什么事情了?”   这次这号没耍什么花招,直接回复了,“没什么,让准备好接待老板娘。”   “他看起来心情又不好了。”   “又要我去陪他说话?你现在才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伍苇当然知道这一点,但她也知道,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告诉自己,就正如她也有点儿事情没告诉他一样。   她最终迟疑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老板是不是要开始动手了?”   这次对面没回答了。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要的就是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安全。”   她看着这句话,闭一闭眼睛,豁出去一样道,“欧阳北,你TM到底还要装多久?”   卫生间里玩着手机的人僵了一下,小丫头片子终于装不下去,掀他马甲了。 第58章 信任   欧阳北最开始没想套马甲的,他就觉得伍苇这姑娘蔫蔫的, 整天跟演戏一样不知道在想些啥。她明明长了一张好看得不行的脸, 自然就带着几分天真和娇憨的样子, 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把他吸引住了。偏偏她好像不知道自己的优点, 硬往自己身上倒腾一些乱七八糟的衣服。   他第一次的时候还能忍着不吐槽,可接下来看着各种烈焰红唇在眼前飘, 实在忍不住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刻薄伤害到她积极进取的心, 他干脆就走了。还好这姑娘没傻到底, 多被收拾几次后终于回归了正常,衣服和妆容没那么伤眼睛了。   本来他以为她就这脾气,两人不瘟不火地相处下去, 直到互相厌倦然后结束合同。没料到,居然偶然发现她背着自己跑去上班了,而公司赫然是四海。   这TM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他第一次试探了一下, 故意在她上班的时候叫她回家。她急匆匆赶回来还是迟到了, 可还是憋着不说,假装借口自己在外面逛街玩什么的, 还哭兮兮地说喜欢他爱他, 一个人孤单得受不了了, 最后吼着说“欧阳北, 你对我好点呀。”   欧阳北当时心里是很生气的, 可她那张脸挂着两行泪,他就生不起气来了,只好在床上教训她。   那是他最艰难的时候, 家里老头子借口结婚、生子、老太婆过生日等等,陆陆续续将一部分股份转给了那母子四人。这些年加起来,也有□□个点了。而他这个正经的儿子,每年只有靠各种死皮赖脸的手段吃一点干股的分红,除此外就被捏得死死的。   说心里不恨是不可能的。   为此,他得开始琢磨着动手了。   伍苇背着他的小举动立刻就入眼了。   他一向是不太愿意利用女人来做这些事情的,所以提前给她弄了个房子当做报酬,自己心里就有点安慰了。她拿了房子后不安得很,天天在问王文远到底怎么回事。王文远门儿清,不想和其他助理一样跟这些小情儿掺夹不清,于是将短信原原本本给他看了。   他看完短信后觉得好玩,随手拿了自己新办的私人号开玩笑一般给她发了个模拟两可的短信,说“老板最近日子不好过”。   果然,她顺理成章地把他当成了王文远。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傻的姑娘呢?既然有,那就再玩玩吧,可这么一玩,就玩出个不一样的伍苇来了。   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人,在马甲面前嬉笑怒骂;在他面前白纸一张的人,在马甲面前各种现实;在他面前随时想跑的人,在马甲面前却操心他的前途和未来,关心他的心情。   他在邱家过得不愉快,特别是有邱明俊和他对着干的情况下,但凡是他看上的女人几乎无一例外都被得手了。他再怎么不挑,心里也气得恨了,只怕这个伍苇也不坚定。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几场戏,可是渐渐的,他自己也有点搞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了。   再后来,他居然只有通过这个才摸得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这么一玩,就到了现在。   伍苇本来是不想要揭穿的,可这关头上欧阳北摆明了要瞒着她去搞一些危险的事情,她不能放纵他。她推开卫生间,果然看见洗手台上放着屏幕还发亮的手机,欧阳北站在淋浴下面,脸上带着点儿笑。   有不好意思,有点懊恼,但也有一些不在乎。   她伸手拿起手机,厉声道,“王八蛋,你跟王文远勾结起来玩我,好玩吗?”   一想起自己那些三两不着调的话被他看了个真真切切,自己就像皇帝的新衣里那个皇帝一样,在他面前裸奔了,她就气得全身发抖。   “老婆——”欧阳北站出来,关了水,扯下浴巾草草擦了下身体,道,“怎么啦?”   还在装不懂?   伍苇用力点着手机屏幕,“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没功夫再跟你唱戏——”   他咧嘴笑一笑,伸手抱着她,“生气了?”   她一把打开他的手,“是你你不生气吗?好玩吗?好玩吗?看我这样是不是很好玩?你跟王文远,一个都不是好人——”   “亲爱的,你可真误会我了。”欧阳北有点无辜,“最开始可你自己搞错了的,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小王。”   伍苇瞪着眼睛看他,还真是。最开始就是一句模糊的话,她自己暗自揣测了说话人的立场,然后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王文远接了她递出去的橄榄枝。明明这人好几次在短信里表现出了一些漏洞,她心大给疏忽过去了,要不是今天晚上他太不对劲了,她还得继续被骗。   欧阳北看她脸色变化,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干脆一把将她抱起来,嬉笑着扒她的衣服。   “混蛋,你放开我——”伍苇挣扎起来,满肚子的气。   他怎么可能放,一手握住她两个手腕抬头顶上去,一手把她衣服给撕了,露出洁白的身体来。   她平时知道不能和男人拼体力,可今儿彻底发狠了,扭着身体不干,手不能动了就用脚,一下揣他肚子上去了。他吃痛,道,“我去,我是你男人,你就不考虑自己下半辈子了?”   “男人有的是。”她声音有点尖,“没一个像你这样多弯弯拐拐的,你混蛋——”   他身体死死压着她的身体,不停地啄吻她的脸,“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该感谢啊,不然咱们怎么互相了解然后结成夫妻,对不对?”   “歪理!我理解你什么了?我以为你是王文远,那我是不是要跟他谈恋爱去。”   这话一出来,他马上变了下脸色,道,“胡说八道。”   她气死,“怎么胡说八道了?明明就是——”   “好好好,算我这次不对,不该瞒着你。”欧阳北好脾气道,“我头上还有被你揍出来的伤,你看要是不开心,再揍一回?”   伍苇不挣扎了,看着他道,“你就不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吗?”   四目相对,互相较劲着,这是拼意志力的时候了。   欧阳北这人,仿佛是一个洋葱,在自己身上套了一层又一层的外壳,每一层剥开都会有不同的东西露出来。再有,这人从来不就是个肯主动坦白的人,若不是被人抓住了尾巴,那是死活把自己藏得好好的。当然,这可能和他的家庭环境有关,也和十多年来的自保习性相关。   伍苇不和他歪缠,但咬着一块肉了就不松口,硬邦邦道,“上次我就怀疑你们了,你也知道我设了套子要从王文远哪里套话,对不对?为什么不趁机说实话,还想——”   他正了正脸色,道,“那咱们就要来好好谈一个问题了。”   “你说啊。”她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样的花来。   “什么叫做你以后还要闪的呢?”他好好地问出来了。   她脸先是一热,然后发白,最后涨成青紫了,知道自己在小号里说的很多话他都记在心上去了。   欧阳北本来不想这么早和她摊牌,但她既然已经问了,那就大家都把想要知道的说出来吧。他欣赏她情绪的变化,手掌在她身体上滑来滑去,一边感受软玉温香一边道,“什么叫做有孩子了你自己解决,麻烦不到我?”   伍苇这才想起来,自己只顾着要跟他算账,没顾着完全毫无防备的自己彻底出现在他面前后如何遮掩。她对他的担心,她对他始终不是很相信的情绪,她对两人婚姻的不乐观,以及她总也不肯面对自己真实内心的问题,这些都要一一被揭露开了。   她呼吸困难,眼圈发热,委屈没有来的就涌了上来。就如那天逼着他去结婚,自己退到墙角后说出来的那句话,对他们两人而言,开诚布公对她是不公平的。   他不知道她内心婉转的情绪,道,“到底还有什么让你不信任我?”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两种情绪在纠缠,到底是直面自己的软弱迎接有可能而来的伤害,还是永远如鸵鸟一样把自己脑袋缩起来?   “那你说,苏惠是怎么回事,苏苏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现在跟邱家到底要怎么弄!”她憋了那口气下不去,反守为攻。   欧阳神色有点复杂,翻身坐起来,后背对着伍苇。   她跟着坐起来,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不是自己单方面被逼迫的状态了。可又觉得他现在这样有点落寞,从后面抱着他,道,“苏惠就算了,我知道你们没什么的——”   他侧头看她一眼,笑一笑,道,“不吃亏的小丫头。”   她害羞地把自己的脸帖着他的背,什么都没说。   安静的夜晚,窗外透进来蒙蒙的光,在黑眼里滋长的情感,如海潮一般将两人淹没了。   “其实,比起于红莲母子四个,我更恨的是邱永晋。”   伍苇以为他开口会老老实实的讲女人之间的事情,结果他却从邱永晋开头了。已经连父亲这个词都不愿意使用,可见这事不关乎原谅,只关不死不休了。   “我妈要死的时候,担心我活不大。”   于红莲心狠手辣脸皮厚,一个半大不大的冲动小伙子,肯定是搞不赢的。   “那事爆得太凶了,为了两家人的面子虽然压了下来,但其实心里都有想法。外公外婆一辈子没求过人,就为了这个,求了好几个老朋友,终于压着邱永晋把事情给办下来了。”   伍苇身体不敢动了,感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他知道他要向她揭开藏了这么多年的悲伤。不知为什么,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伤心,轻轻地摸着他的皮肤。   “提前写了个遗嘱,将邱永晋名下的股份平均分成了三份,其中两份在他自然老死后由我继承,其中一份他可以自由支配。若我死了,不管是意外还是生病,那么那两份就捐赠给指定的慈善机构。”他的声音很平,但说出来的消息却足够震撼,“为了维护集体的声誉和股市不动荡,这遗嘱只有在我或者邱永晋一方死后才会公开。”   “那你——”   他笑一笑,“遗嘱由钱叔叔家保管,请了几个长辈签字见证。其中还有一个附属条款,若是在中间这些年,邱永晋想要改变遗嘱,必须要得到我和钱叔叔的书面同意才可以,否则全部无效。当然,还有很多互相制约的条款,将各种能想到的情况都写了进去。”   欧阳家为了保住欧阳北这条命,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为了确保钱叔叔不会被邱家的人收买,爷爷又在上面加了一条,当我顺利继承股份后,会将一定份额赠予他作为报酬。”   怪不得,钱铭在面对邱明松的拉拢的时候那么淡定,他只要守好这个遗嘱,然后静静地等待自然就能拿到足够过的报酬,不必再冒险。   “你猜,有了这个文件在,邱永晋会怎么对我?”   纵然是父子血亲,为了钱也会翻脸,更何况他还有另外的三个儿子呢?   “他的性格独断霸道,要独揽四海的股权,通过稀释股份来制约遗嘱他是舍不得的;可就这么白白等着给我三分之二他肯定也不愿意。所以陆陆续续把他能控制的一部分先转了出去,保障于红莲母子几个的利益。他打的这些小算盘,我都知道。”欧阳北道,“他又恨我,又不能让我死,又要防着自己死得太早。”   这关系,真是太纠结了,怪不得他偏要在结婚合同的事情上把欧阳北卡这么死,对欧阳这个姓怨念那么大。欧阳北活到现在没变态,简直是四好青年。   “所以吧,那几个人变着花样折腾我,他也不会说什么;可要是他们搞得太厉害了,他还是会阻止的。”   “那他会告诉别的人——”   “看邱明松的反应,应该还不知道。”欧阳北笑了一下,“被逼着签了这么丢人的遗嘱,他怎么可能会说?在于红莲面前,他可是说一不二的神。”   伍苇知道了,他就是想在这里做文章了。   “股权不股权的,我不在意。钱这玩意吧,就跟王八蛋似的,越花越有。”他深吸一口气,“他现在时间不多了,肯定想在自己死之前逼我同意他改遗嘱。我孑然一身,他抓不到把柄来作怪,所以一直催我结婚,打的什么主意你知道吗?”   “我这位置,还是高危的活儿呢?”她道,“那就是说,其实你对着邱明松都不怕,用邱明俊就能搞得他要死不活了。真正难对付的,是你爸,对吗?”   欧阳北转身,张开双臂抱着她,点点头。   最后,他轻声在她耳边道,“我们可都是想办法在遗嘱里找漏洞——”搞死对方啊。   伍苇的心被捏得紧紧的,又痛又酸,不知他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又被背叛了多少次,才变成今天的样子。   “至于那个苏苏——”他想了想准备要说。   她已经不想再揭他的伤疤了,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说。他还是拉下她的手,道,“可惜了——”   一声可惜,掩埋了无数的风烟和惆怅。   她定定地看着他黑夜里幽亮的眼睛,喃喃道,“所以你……”喜欢我吗?   他沉沉地笑一声,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伍苇,你跟她们都不一样。你要是跑了,无论天涯海角老子都要抓你回来——”   掏心挖肺问问,我这么喜欢你,你跑什么呢? 第59章 风起云涌 一   次日一早,卫东开车将两人带去了海城的金融新区。   一栋栋玻璃幕墙的高楼, 地铁站汹涌的年轻人潮, 办公楼和楼之间来往的各样轿车, 四处都活跃着青春和钱的荷尔蒙。   欧阳北居然悄无声息地, 就在这边搞了个自己的生意?   伍苇狐疑地看着他,被他领着去了一栋所谓的6A写字楼, 进门上电梯犹如过关卡一般。最后, 在十八层的电梯厅遇上了出门来迎接老板和老板娘的王文远。   他惯常死板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的意思, 道,“热烈欢迎大老板莅临指导——”   “还有老板娘。”欧阳北道。   伍苇冲他笑一笑,他点头道, “老板娘好。”   欧阳北自顾自往前走了,王文远要跟上去,伍苇慢慢走过去小声道, “王助理, 大家都是一样和老板打工的人,没想到你居然和他联合起来骗我。真是耍的好手段啊——”   王文远勉强笑了笑, 额头上全是虚汗, MB, 两口子闹别扭为什么要带上他。他好声好气道, “老板要这么做, 我一个打工的能怎么办,对不对?”   “就是说你拿的是他的钱,所以我的话都不管用了?”   来自老板娘□□裸的威胁, 他感受到了。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又道,“那天晚上我请你和卫东吃饭,那个短信,怎么回事?”   她昨儿晚上想了好久都没想通,缠着欧阳北问,结果被这家伙睡得只不起来腰,陷于男色中,也就忘记了。可今天逮着王文远了,她是不可能放过了,一定要搞明白。   王文远这才知道,为什么老板一进门就直接溜进去了,这是把大难题留他这边来了。他勉强笑道,“其实都是老板的弄的——”   “我问的就是怎么弄。”她瞪眼,好像他文不对题是个傻子。   “网上下一个那个自动转发的软件,挂在手机上,然后设置一下就可以了。”他顶不住压力,还是招了。老板要讨好,老板娘的枕头风也很厉害,他都要小心。   伍苇满意地点点头,有些疑惑道,“居然还能这样——”   当然能这样,现在的科技发达,只要有钱什么搞不定?再说了,这是老板吃饭的家伙起家的根本,人家早就练得非常之熟练了,就是张着个网子等你这只傻鸟飞进去。   闲话不多说,伍苇今天算是被带着开了眼界。   这个公司搞了一个非常帅气的外国名字,具体是什么意思她没看明白,悄悄用手机在网上查了一下,大约是科技智能改变生活之类的。为了配合这名字,办公室的内部装修走的魔幻风格,极其挑高的吊顶,实木原色,到处使用镜子设置出空间隐藏和折叠的效果。   她对这风格感觉眼熟,隐约就是之前欧阳北带她去扫店的时候那些游戏店的风格啊。因为带着这个怀疑,在参观的时候便特别留意了。   这一层楼的巨大办公室,被分割了成几个无障碍的大空间。一部分的行政文字类的格子间,一部分是休闲娱乐区,一部分则是文创区。所谓的文创区,其实在伍苇看来更像是工厂车间,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和模型,到处堆着各种材料,还有好几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幽魂一样行走其间。   欧阳北提前到了所谓的文创区,窝在一个扭成奇怪形状的沙发上,手里玩着几个模型。有个头发油腻满脸油光的年轻人对着他说话,手舞足蹈的样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各种脏污。   伍苇是知道他还算爱干净的,没想到他坐在一个口喷臭气的人面前还能保持礼貌,可见那人必然是财神爷了。   她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两人谈到高兴的时候直接搬出了一堆工业零件来,几弄几不弄的就做出来一个机关,合上闸门后控制着小零件上下左右的行动。   “王助理,老实说,上次我去找欧阳的那个地方,是你们——”   王文远知道,这是在说欧阳北第一次气炸裂后窝在那个商场的游戏室一天的地方,他点头道,“对的,我们搞的。”   她就又问了几个地方的类似场所,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最后他干脆道,“全国范围内,好几个大型商场的这种游戏区,都是老板的。”   伍苇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人明说是去玩,陪她扫店,其实是去巡视工作的吧?   “邱家人不知道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老板干这事,自己没出面,今天还是第一次来——”王文远叹一口气,“呵呵,全都挂我名下呢。”   “也就是说那些女人跑路了,他损失不大,你跑路了才是真破产了,对吧”   王文远没吭声 ,摸了摸鼻子,半晌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核心技术还是在老板手里的。你放心,他现在还是能养得起你。”   真是信了你们的邪。   伍苇听不太懂那些枯燥的东西,心里又挂念着找车的事情,问王文远要了他之前的资料。他从自己座位上找了个平板电脑给她,里面已经存了他手下人返回来的数据,让她慢慢看。   她打开看,是一个制作得非常好的图表,以杭城老山为中心,方圆一百公里里所有的汽车零配件二手市场的相关信息。密密麻麻,数万的商家,各种货物标号和存量,看得人头晕眼花。她只认真看了一刻钟,便开始烦躁了,这样大海捞针一样的行为,毫无希望。   不过,令她比较欣慰的是,王文远将那肇事车的全部信息都搞到手了,包括车牌号,进口单,发动机编号等等。   未知的因素太多了,但能够确定的是非常准备。   目前约莫有五个人散布在这个范围内寻摸车,每天发回来的消息有很多,但是有用的太少了。   看了有一个小时后,她扣上平板,背靠在座椅上,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中。   她这边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王文远急匆匆跑过来,道,“好像有好消息了。”   她马上来劲了,道,“怎么说?”   欧阳北从后面转出来,一边拉着衣服一边道,“走,咱们边吃饭边说。”   连同卫东一起,四人下楼去美食广场要了个包间吃团餐,菜上齐后,关上门便是一个安静的空间。   王文远摸出手机来打开,将里面的照片展示给大家看。   一辆红色的帅气超跑停在路边上,周围围了一圈的人,还有拿横幅的,有敲锣打鼓的,还有撒纸钱的,极其热闹。伍苇没看懂这是在搞什么鬼,道,“这是什么?”   “快看车啊,和邱明俊那个一模一样。”   她再看了一会儿,道,“颜色不一样啊,他那个是——”   等等,颜色可以换,可以改装,可以翻新,可以做骗局买二手车,可以玩的花样好多。她眼睛一亮,对上欧阳北了然的样子,道,“你们的意思是是说——”   欧阳北道,“这是远在山城那边发过来的消息,咱们的人看到一个当地新闻赶过去拍出来的。这车据说是一个本地土豪在4S店买的,还加了钱提的新车。买回来没多久发现是翻新车,气坏了,请了丧葬队去那边闹事——”   啊哦,这下热闹了。   “那小伙子机灵,觉得有门,马上就去现场拍了照片回来。”   伍苇根本就是迫不及待了,“那还等什么?我们马上去找他!”   “急什么呢?”欧阳北忍不住笑了,“人已经找到了,那家伙明天来这边,咱们和他直接谈。”   她怎么可能不着急,全身的血都在沸腾,别说是明天,就是今天晚上都等不及了。   “人跑不掉的。”王文远也安慰他,“我让那小伙子先找车主要了那车的全部文件资料,就算人跑了,车也不会消失。等拿到资料,两边一核对,要是能对得上,这次邱明俊真是死定了——”   伍苇重重地点下头,她想要的证据链来,最重要的一环终于有了踪迹。   欧阳北不如伍苇那么激动,但也不是很平静,他又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巴上,虽然没点燃但却在深吸着里面的味道。   向晚其实不想参加今天晚上的聚餐,最近家里气氛很不好,而且还要隐瞒邱明俊再次车祸受伤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憋住。她对邱明方说,要不然就借口要夜班不去了。   邱明方没同意,道,“爸爸可能会想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那为什么邱明俊可以不去,我就非得去?”她真是不想淌浑水,她对太多的钱也不感兴趣,她就是嫁了个人而已。   苏惠手术苏醒后,发现欧阳北没守着她醒来很失落,对她道,“向晚啊,其实人都会变的。”   向晚确实觉得自己在变,她本来是很喜欢邱明方,但若这份喜欢会给她带来麻烦,她也想避开了。本来嘛,现在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   “去吧,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邱明方道,“我看爸对欧阳的怒气也到顶了,指不定以后会怎么样。”   向晚想了想,同意了。   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比较同情他的,站在第三者公正的立场上,前几年邱明俊为了女人在事情,在这上面闹得极其不堪。事情的原因很简单,大约是欧阳北找了个很喜欢的小情儿,应该是叫苏苏的,到处带着玩耍。不小心被邱明俊给看上了,不知道他私下使了什么手段,反正把人给弄自己手上了。   向晚当时听了就厌恶,觉得不外乎金钱诱惑和男人凭借体力硬来这两套。   这事爆发的时候,欧阳北什么都没说,直接把苏苏给养起来了,敞开了大门让邱明俊去。事情做成了这样,她其实很胆战心惊,以他的脾气能发出来的都是小事,发不出来的就是结仇。所以,欧阳北和邱明俊的仇,那是无解的。   所以她要去看看,不能让人太吃亏了,毕竟除了姻亲这一层关系,她也算是跟他认识了那么多年。   向晚脱了白袍子,换了一身裙子跟着邱明方回家,一到门口就发现欧阳北站在大铁门边和伍苇说笑什么。   车慢慢停下来,她摇下车窗招呼道,“都到家门口了,还玩什么呢?”   欧阳北回头看是她,摇摇手里的一个眼镜,道,“让伍苇戴个眼镜试试。”   他的鼻梁上赫然已经挂了一个黑框的眼镜,十分吊诡的样子。本来他的长相比较偏西方,高鼻深眼窝,眉骨有点高,不戴的时候就觉得是好看而已,戴上后很有一种禽兽的感觉。   伍苇也道,“我戴了不好看。”   “别闹了,快进去吧,爸都等好久了。”邱明方探头道,然后开车冲了进去。   欧阳北耸肩,把眼睛塞她包里去,道,“你不戴就不戴吧,我自己戴着就行了。”   说完他抬手在眼镜腿儿上一个几乎看不太出来的按钮上动了一下,道,“公司新产品,我头一个试用,得看看效果如何才能改进。”   伍苇呵呵一笑,这家伙心眼也是没谁了,弄了一个能摄影的眼镜来,图啥呢?   “毕竟啊,她可是敢下毒的女人,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可疑的东西别吃,不想吃的也别吃,坚持完了我带你去外面吃好吃的。”   她理解了他为什么在吃上面这么龟毛,毕竟有过切肤之痛。 第60章 风起云涌 二   因是家宴,又缺席了邱明俊, 所以便只有八个人参加。   邱永晋略有些不满道, “老小到底在忙什么?这都一个月不见人了吧?”   邱明松面不改色道, “我派他出去处理一个事情了, 让他没搞定不要回来见我。”   邱永晋阴郁的脸动了一下,明显不相信这个理由。他感觉得到, 自从欧阳北提出要结婚后, 家里的气氛很紧张。于红莲和邱明松绷着劲一点也不放松, 他虽然理解,但总觉得太不经事了。至于小儿子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出现,想也知道是又闯祸了。基于去年搞出来的那件事他给了警告, 所以娘儿俩都瞒着他呢。他也不多追究,只淡淡道,“又闯祸了吧?老大一直给他擦屁股也是累, 该收拾的时候要舍得下手, 不然等收拾不了就晚了——”   邱明松心里如油煎一样,但还是故做轻松道, “爸, 我知道。他要是真的犯混了, 我头一个饶不了他——”   他的妻子文嘉发出一声冷笑, “就他?天天只知道花钱。”   于红莲立刻不满了, 严厉地看着她道,“老小除了爱个车,别的还怎么花钱?”   文嘉没和婆婆顶嘴, 但暗暗翻了个白眼。   邱明松小声呵斥道,“你少说两句。”   向晚见饭还没开始吃又要吵起来,有点无奈,对上文嘉的视线后,心照不宣地平淡挪开,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伍苇和欧阳北进屋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怪异的场景。一家人分成几片坐在大厅里,邱明松和邱明方在说话,两个儿媳妇坐得远远的不理人,于红莲和邱永晋仿佛在拌嘴一样。   欧阳北笑吟吟道,“大家都到齐了啊。”   “小北,就等你们了。”于红莲站起来,眼睛在伍苇身上刮了好几眼,似乎有点意外。   伍苇恭恭敬敬地叫了叔叔阿姨大哥大嫂一圈,然后就可以等谢幕了。   邱永晋脸上一副淡淡的样子,见了他冲头了,道,“来了?”   欧阳北让伍苇坐向晚那边去,他自己走向老头子,道,“我最近忙——”   “忙什么?”邱永晋有点兴趣了,“说来听听啊,要是有好项目,我给你本钱。”   于红莲看了欧阳北一眼,淡淡道,“你现在身体不好,还操那么多心?”   “不用,说了你也不懂。不过,直接给我钱是可以的。”欧阳北很直接。   于红莲站起来,对旁边的管家道,“人既然到齐了,就开饭吧,还等着做什么呢?”   邱明松和邱明方只好过来,分别叫了自家媳妇一起,勉勉强强凑了一个团员桌。   团圆饭,菜是相当丰盛的,可伍苇吃得不是很香。   她的左手边是欧阳北,右手边是向晚。可欧阳北的另一边坐的是邱永晋,向晚的另一边是邱明方。现场呈现的状况是老头子和欧阳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中间若是有涉及到经济的话题,于红莲会强势插入打断。每次这么一个来回,对面的文大嫂就会很不客气地冷笑一下,然后她身边的向晚跟着垂头一番。   欧阳北已经快要三十岁了,比他大的邱明松做着老总独当一面,和他年龄相当的邱明方也有自己的事业,连斯文败类的邱明俊也开始进入公司管理层。可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因为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被强行踢了出去,外面看起来总归不好看,所以老头子现在是来做表面功夫了?   只这一个来回,伍苇切身体会到了他的处境。   伍苇对向晚有好感,主动搭话道,“他们每次都这样吗?”   向晚本来在玩筷子,听见她问话,也小声回道,“差不多,每次都吃得消化不良。”   确实啊,这种气氛还真没法多吃。   虚伪的客套完成后,邱永晋突然感叹了道,“一天天过去,我也老了,你们一个个也这么大了。”   向晚皱眉,有点开始为难起来。伍苇不解,她小声道,“催生——”   话没玩,那边果然继续道,“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又要热一个周,我身体肯定也撑不住了,跟红莲去山里面玩玩歇歇。大约是半个月的样子,希望回来的时候,你们两个,不三个——”他目光移向伍苇,“你们三个能给我一点好消息。”   文嘉喜乐全在脸上,立刻露出不太满意的神情来,筷子啪在桌面上的声音有点大。   邱永晋扫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这边东西都准备好了,第一个孙子,给一点股份。”   这老农民的作风,真是——   伍苇看见文嘉的嘴巴都撇天边去了,这人虽然不亲民,但很真性情啊。   向晚客气道,“爸,医院的工作太忙了,现在不是生孩子的最好时候。”   邱永晋更不以为然了,道,“咱们家也不要靠你挣钱,生孩子是大事。你们两口子智商都不错,生下来的娃肯定聪明,要不多生几个?我这边名字都起好了——”   伍苇听得神游天外,以为自己回到了解放前。   不料,她的手被欧阳北抓了起来。   她侧头看过去,听见他道,“爸,生孩子的事简单,我和伍苇结婚的事怎么算?”   邱永晋偏头去看了一下邱明松,邱明松侧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微微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欧阳,等吃完饭,你来我书房,咱们好好聊聊。”   “不用。”欧阳北也淡淡道,“其实没什么大家不能听的,我这人向来都是光明正大,有一说一。”   伍苇知道他这是想要挑事了,有点小小的担心,桌子底下捏着他的手。他反握她一下,道,“我知道老大和老二在结婚的时候都按照你的要求签了婚前协议,我这边的周律师也送了过来,只不过我一直拖着没签。”   这话一出来,整个人饭桌上的气氛都不太对劲了。   “小北,这些话等开家庭会议的时候再说,现在还是先吃饭。”于红莲深知邱永晋的脾气,最忌讳人提起股份或者分财产之类的话,马上打圆场。   他笑一笑,将桌子底下伍苇的手拉出来贴在嘴边,亲了亲她的手背,道,“合同送了两次,我觉得都不太如意,而且实在搞得太麻烦了,所以已经和她直接领证了。”   这是一个魔咒,终结了这个表演意味极浓厚的团圆场面。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将视线投向两人,包括邱明松和邱明方,甚至是于红莲。   伍苇有点不自在,觉得他抛出这种爆炸性消息的手段略粗暴了一点;可又觉得不粗暴不足以有震撼性,从民间的话来说,就没滋味。   她亲眼看见邱永晋的长满皱纹的脸皮抽动了两下,然后眼睛极其可怕地瞪大了。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筷子,空间凝结了。   “你说什么?”邱永晋终于开口道。   欧阳北完全没有被震慑住,继续拉着她的手道,“我和小伍结婚了,前几天去领的证,没办酒席——”   邱永晋直接操起面前的碗盘砸出来,一溜儿从桌面上滚过,打得饭菜汤汁四溅,瓷器的碎片爆开,碎裂声连连。   文嘉直接站起来,极力客气地冲大家点点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走了。   伍苇和向晚面面相觑,这要闹起来了,她们要不要也走?   邱明松看事情要糟糕,怕不好看,忙道,“向晚和小伍,你们先出去散散步吧——”   两人求之不得,赶紧站起来小碎步往外跑,生怕麻烦跟着沾上来了   她们跑到花园,这才松了一口气。   向晚有点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又搞成了这样。没想到你们居然就这么结婚了——”   伍苇也笑笑,“只是领证而已。”   “欧阳对爸爸是有很多怨气——”向晚有点是像要解释,“老人家平时还算好说话的。”   “嗯,他也说过,大概是因为他妈妈的死,所以才——”伍苇拉着向晚坐到木椅上。   向晚叹一口气,“这是死结,打不开的。”   “可毕竟是下毒——”   “怎么会?”向晚诧异道。   伍苇吃惊,“欧阳说他端水给妈妈喝,喝了酒口吐泡沫,后来内脏全坏掉了——”   她摇摇头,道,“当时爸爸因为做生意的手段问题,得罪了很多人。中秋节请客的时候,人来人往,都说不定的。”   这就是不相信的意思了,伍苇闭嘴,不争执这个问题了。   两人都停了一会儿,伍苇突然道,“向晚,我对你印象一直挺好的。”   “谢谢。”   “所以我给你讲一个事情。”   向晚脸上又有些犹豫和逃避来,最终,还是点头了。   “邱明俊去年是不是出过一次车祸,在你们医院住院了?”伍苇问。   这次向晚没躲了,没点头也没否认。   “他是在杭城下面老山的一个盘山路上出的车祸,超速,撞了我爸和我姐姐。”伍苇的声音很冷静,她抬头看着天边的夕阳和晚霞,“等人发现的是,我爸身体都凉了,姐姐送到医院抢救了很多次,现在还是植物人状态没醒过来。这个事情他们处理得太好了,我现在手里一个有用的直接证据都没有,可我知道就是他——”   向晚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说话。   “邱明俊想搞我,我趁他喝酒问了出来,他算是承认了这个事情。车上的行车记录有录下来,欧阳用这个和于红莲换了一个点的股份。”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你看清楚一点,邱家不是什么好人,”伍苇侧头看着她,道,“他们翻脸不认人,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向晚的手在抖,她道,“你怎么证明?”   “我没有证据,你要信就信吧,不信也无所谓。不过现在邱明松恨死我和欧阳北了,想方设法都要弄走我们可又一下弄不死,我看是要出事——”   出事两个字刚一说出来,那边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应和着这夏日傍晚的燥热,仿佛一幕戛然而止的悲剧。 第61章 风起云涌 三   年轻女人们退场后,整个餐厅便是两个姓氏的对峙。   欧阳北等了这一天很久, 他的剑揣里心里打磨了很久, 直到今天才露出一点剑光来。   他坦然地看着老人, 道, “爸,你也说儿子们都长大了。树大分岔, 人大成家, 这是自然现象。”   怒火在邱永晋身体翻腾, 从胸直上大脑,可一瞬间就冷静下来了。这狗崽子,他是故意的。他神情平和, 但眼睛里隐约有一点挑衅,仿佛是在说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可周围的人不知道啊。他内心有点惶恐, 环视周围满脸疑惑的和自己最亲的三个人,慢慢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慢慢坐下, 厅里两个随他姓的儿子被他一手养大, 虽然还算聪明妥当, 但论狡诈却比不上那个外姓子。他不是不遗憾的, 这么些年来, 不管是出于故意也好还是无意也好,他没刻意管教过欧阳北,甚至可以说是放纵了。他就想着一个叛逆期的少年人, 出去混吧,去闯祸吧,需要大人擦屁股吧。他等着,一直等了很多年,就想着某天能接到一个电话求他说“爸,救我。”然后他可以端起长辈的架子说,“救你可以啊,咱们来谈谈改遗嘱的事情。”   可这臭小子,十年前追着苏惠出国那一次,差点死在外面都咬紧了牙不松口。若不是苏惠还有良心,若不是他派了保镖悄悄跟在后面,他手上掌控四海最大的筹码,就要随着他的命丢了而丢了。   自那个时候起,他隐约有点畏惧这个儿子了。   他想要一个出色的接班人,可那人必须不是姓欧阳的。   接下来这十年,他软硬皆施,要么想令他改姓,要么想让他改遗嘱。他不是不知道邱明俊和他之间的龌龊,可他就是存了心不管,看着他被于红莲收拾,看着他想靠结婚翻身,看着他到底能坚持多久才求到自己面前来。他好整以暇地等着,想要在最近几年把股份的事情彻底解决掉,没想到他不知又用什么方法,小小地翻了一点身。翻身还不够,居然大大咧咧把人带家里来,说已经结婚了。   他到底凭什么自信,自己会纵容他?   “我快三十,结婚也是正常的事情,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   “那你把合同签了。”   “我姓了三十年欧阳,今后不打算改。至于我的孩子会怎么姓,是我和伍苇该考虑的事情,和你无关——”   “四海只能姓邱——”   谈话到这里,进行不下去了。   欧阳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强求,道,“既然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就各自保留吧。”   邱永晋则是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看着他。他已经老了,身体逐渐在坏掉,和年轻人争时间,他永远只会是输家。现在,这个警戒了十多年的儿子终于亮出了野心和爪牙,明摆着告诉他在等他死,他如何能忍?   他无力地挥挥手,道,“你走吧!”   尽然是绝望且不想再谈下去的意思。   欧阳北站起来,冲他点点头,道,“爸,你以前说过好男儿志在四方,躺在祖辈的庇荫下一辈子都做不了大事。这个话我一直都记着呢,没一天忘记,所以,我不急——”   邱永晋厌恶地看着他,就一个字,“滚——”   他笑一笑,转身,眼角余光瞥见了那种欲除之而后快,他的心沉了沉。   邱永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在面对欧阳家人的时候,他从来就没成功过。六十多年的辛劳和痛苦,全部都冲着那个和自己背向而行的年轻男人去了。   邱明松和邱明方担忧地看着他,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全身发冷呼吸困难是怕要不好了,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喃喃道,“去找钱铭,找钱铭来——”   邱明松心微微一动,隐晦地和于红莲对视一眼,安慰道,“爸,你别急,我们明天就去找。”   “不要明天,必须马上——”他伸手抓着胸口,脸越憋越青,显然又要发病了。   他心微凉,始终不承认自己老了病了管不了事情了,可现实告诉他,逞强没有用。老天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把那狼崽子给处理掉。这么想着,整个人便陷入了昏睡中,隐约有听见于红莲尖叫的声音。他想他的选择绝对没错,这个世界上能对得起自己的,就只有这个全心全意依靠自己的女人了。   伍苇和向晚听见那一声尖叫,对看一眼,什么都没说撒腿便往回跑。   欧阳北站在餐厅门口,远远地看着里面慌乱着报急救的邱明松和正在进行抢救的邱明方,没有要走过去的意思。向晚冲过他的时候看他一眼,略带一点抱怨道,“欧阳,气死他你就高兴了?”   他扯了车嘴角,道,“我不顺从他就是要气死他?你们可真是不讲道理——”   向晚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愿回答,飞奔着过去帮忙急救了。   伍苇看他整个人落寞的样子,手拉着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手心冰凉。   “走吧,我们先回家。”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邱明松急匆匆走出来,高声道,“欧阳,你等一下——”   两人不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情面可言,疑惑地看着他。   他顿了一下,道,“等下你和我们一起起医院。”   “老头子不会愿意看到我了。”欧阳北心知肚明,他要找钱铭,肯定是为了改遗嘱的事情。这么些年来,父子两人明里暗里斗气,但都没真动过钱铭,现在是互相绝望了。他眯着眼睛看邱明松,不知他接下来该如何选择。   邱明松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手中的手机响起来,看样子是重要人物来电,所以他接了电话。   他沉着脸听对方的声音,居然非常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眼睛里居然有一点无措。之后,他暴怒,但强行压制住了爆发出来,只额头的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好像在他的体内爆发了一场核爆一样。   他压着嗓子,但声音还是有点尖锐,“你马上过来,给我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见,这事儿影响不小。   欧阳北浅浅地笑了一声,低头对伍苇道,“我们可以回家了。”   伍苇不是很明白,但果然,邱明松挂了电话道,“这样,等爸醒了后我再通知你,如果他想见——”   不等他说完,欧阳北拉了伍苇就走。   两人走出邱家的铁花大门,坐上卫东的车,消失在暗夜里。长路上,一车向外疾驰,一车却飞奔着过来,里面是几乎陷入了暴躁状态的周炜先。   欧阳北偏头看看交错而过的车影,抓着伍苇的手,淡淡道,“从现在开始,才是他们真正麻烦的时候。”   周炜先当然是处在暴躁的状态里。   下午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妄之灾。当时他明明亲眼看着前盖被撞变形的车撞上厢式大货车运走了,他那个二流子的街娃表弟也发了将车丢穷山沟里的照片,为现在居然又重新装配出现在世面上了?他暗暗恼火,真是小看了这些穷人挣钱的办法,居然转头给他来这一手。   来之前他就怒火朝天地电话过去问了,结果那边比他还有道理,说那么好的车不要了可惜。他本来已经开出省要下高速进山了,结果接到一个哥们的电话,聊天的时候说起来有门好生意可以挣钱,就是翻新车,干一票抵得过他开一年的大货车。两人说得高兴,干脆就调头把车弄回去了——   听到这里周炜先就知道这事情悬了,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而已。这个人有很大概率是欧阳北,不做二选。   周炜先心里叹了一声,好能忍的家伙,居然布了这么长的线钓了这么久的鱼。如果没想错的话,上次那个用来交换的记录仪根本就是障眼法,真正的后招在这里。   不不不,这些招数不是后招,而是围堵邱明松的方法。欧阳北应该还有没祭出来的宝剑,不然是无法将于红莲母子四人一网打尽的。他前前后后仔细想,把最近这段时间自己过手的所有和欧阳北的事情都细细的捋了一遍,最后他想到了钱铭。当日他给钱铭打电话探听关于遗嘱的事情的时候,钱铭没有像以前那样闭口不言,反而透露给他知道邱永晋比价属意欧阳北。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邱明松,如果——   他活生生打了个寒战,感觉邱明松必输了。也许,当伍苇出现在欧阳北身边的时候,就注定了今天的结果。   周炜先很遗憾,在帮忙处理邱明俊车祸的时候,他留了点儿后手,就是为了避免以后被拿捏。也存了点小心思,想凭借这玩意在关键时候捞上一把,结果被欧阳北抢了先,他的东西就不太管用了。   可笑邱明松自诩聪明人,被家庭和那个弟弟绑死了看不清楚。   不,他应该是想到了,但是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再没有其它的应对方法。   抵达邱家,兜头就是邱明松的责问,“那个车,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炜先道,“被人翻出来做成翻新车卖了出去,那买家是个土老板,正在这车店的人扯皮。我已经让人去找他——”   “有什么用?”邱明松烦躁头顶,在客厅里转了两个圈,听见外面疾驰而来的救护车警报声,操起一个茶杯砸向他,阴森森道,“马上去处理好。这事要弄不好,连你自己都得栽进去。”   碎开的瓷片仿佛打在周炜先脸上的耳光,他只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心里有些怨气,生生将自己关于欧阳北操弄这事的猜测隐了下去。他心里冷笑着,车祸肇事前后的处理虽然是他在执行,但从未直接出面过,怎么也算不到他头上。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答应了几声,心里却在给自己盘算后路了。   次日,欧阳北起了个大早,打开平板开始看本地新闻。   伍苇跟着起床,热了一点牛奶和面包,自己又凉拌了一个小菜,凑合着吃了。   两人吃得正香甜的时候,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安宁。   他丢开面包,慢吞吞扯了一张湿巾纸把手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才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对她道,“是钱叔叔的电话。”   她点点头,看着他接了。   电话接通,那边的人说话声音很沉稳,道,“你小子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和邱先生闹起来了?他昨儿半夜把我叫起来,死活让我今天就来海城,说要谈重要的事情。”   “就那样。”欧阳北也不隐瞒,“他二三十年的心结,想在我身上把上门女婿的面子找回来。自己看不开,自己气自己,和我有什么相关?钱叔,按照那天我们讲的去办就可以了,你知道我其实并不是太在意那些股份,有没有都无所谓的。”   伍苇耳朵竖得高高的,又听他们说了一些废话才挂电话,她道,“钱叔叔怎么回事?”   “老头子半夜醒了,心烦气躁怎么都不安生,连夜找他。钱叔叔有晚上关机的习惯,所以他惊动了好多人,最后好像还请了一个比较头面的人物,亲自去钱叔家里敲门的——”   这就有点过分了。   “说是要重新立遗嘱。”   欧阳北说完,认真吃饭。   伍苇看他表情,一点都没有慌乱的意思在,道,“你不怕?”   “没什么可怕的,咱们只要抓着关键要点弄下去就行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想起昨儿那个车的事情来,忙电话问了王文远。那边回的消息说是让看新闻,那土老帽居然花钱把这事搞大了,直接上了新闻。   新闻是一家视频网站以八卦的口吻拍摄的,大意是说昨天接到线索,提供了资料信息,在海城的一个高档车4S店里发生了极其闹剧的事情。一个土老板为了拉风,在店里定了一台超跑,要求所有配置最高,不差钱,就是要能赶紧提车。店里收了定钱,满口承诺一定会将他的爱车提早弄回来。等了没一个月,土老板果然如约拿到了想要的车,非常激动地呼朋唤友来试驾。   可这么一试,就发现有点问题,车坏得特别快。土老板没啥见识,以为是豪车娇贵,就吭哧吭哧跑去修,这么一修就发现问题了,原来这车居然有过维修记录。   新车怎么会有维修记录,除非是翻新车。   土老板虽然土但是人不傻啊,能挣到这么多钱也是有本事的人,马上召集了自家的兄弟伙们带着横幅来店里维权。这么一维,就维出来个本地极热话题来,那老板一张黑脸在视频里说,“没钱别玩车啊,玩车别怕花钱啊,这么搞什么意思?你,对,我就说电视机前那个卖车的前车主,你有种给老子等着,看我不把你给抓出来,塞你一脸狗屎——”   伍苇看完视频,怔了好一会,道,“欧阳,这个车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欧阳北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但看着她的眼睛却在笑。   他们是夫妻,是战友,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但也是互相支持两个人。 第62章 下套   不到万不得已,于红莲不会来医院, 因为这阴森森的地方只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回忆。她在冷冰冰的硬瓷地板傻瓜跪够了两个月, 也是屈辱的两个月, 更是她一辈子都不想提的过去。   可现在她不得不来了, 因为老头子昨儿晚上被气狠了,终于松口要开始考虑遗嘱的事情。   全家人的焦点, 都盯在这个事情上, 多少年了, 就等这个结果。   若按她的意思,直接找周炜先弄就可以了,毕竟家里好多事情都是他在帮忙跑。可邱永晋冷冷地拒绝了, 去找了她一样恨的钱铭;她想找邱明松打个配合,结果儿子也没帮他,给出的解释是“周律师还太年轻了, 办事情不太稳重”。   现在钱铭呆在病房里, 和邱永晋单独谈话,谁也没让进去。   于红莲等着着急, 她心里隐约知道, 老头子虽然口头上是恨欧阳北的, 但在分配遗产的时候不得不考虑他, 特别是找的人还是钱铭。   她记得当年那场意外之后, 所有人都把她看成是凶手,她没办法为自己辩解。邱永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了她一顿, 然后按着她的头来道歉。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后,人终究是没救过来。临终的时候,欧阳家的人请了钱铭和几个比较有声望的人来,将邱永晋叫到病床前,当着欧阳雪的面做了承诺。   当时她就跪在门外,隐约听见股份、代持、成年、结婚等等字眼,她就知道邱永晋为了保住三个儿子做了巨大的让步。她心如刀绞,可没办法,毕竟是一条人命。   最终,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她无从所知,邱永晋也视其为毕生的耻辱从来不提起。她在后面的日子里试探着去挤兑欧阳北,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结果一次两次,居然都让她得手了。最近几年,老头子也开始陆陆续续把自己手上的股份分了出来,通没欧阳的份。   她以为事情可能就会这样终结的时候,钱铭又跳出来,明摆了告诉她事情不可能这么结束。   于红莲站到病房门口,门的密封性太好了,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向晚端着药过来,道,“妈,你在干嘛?”   她勉强笑一笑,道,“我担心你爸又和人吵起来了,他又不要我进去,就想看看。”   向晚道,“跟我进去吧,正好他要吃药了。”   略敲了敲门,向晚率直地推开门进去,钱铭缓缓将一张纸叠起来交给邱永晋。邱永晋见人进来了,忙不迭将纸条放在枕头下面,道,“老钱,你说的我都懂了,我再考虑考虑,等我通知。”   钱铭站起来道,“行,我配合你,最近都呆海城。事情早了早好,不然股权动荡,对你们也不利。”   “让你多费心了——”   两个老头子客客气气握手再见,向晚道,“爸,吃药了。”   邱永晋点头,接了药过去,一口吃完。   于红莲道,“你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什么那么着急的,非赶着做?”   “你懂什么?”他吃完药,呵了一声,靠在枕头上想事情不说话了。   当着儿媳妇的面被呵斥,于红莲有点伤面子,小声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被你骂,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多吓人?就是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一天天的为了他的事情睡不着觉,管做他做什么用呢?我看你这样也难受,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你。这么多年了,陪你算是吃够苦了,从来没听过一句好话——”   向晚有点尴尬,悄悄退了出去。   邱永晋看她那么大年纪了,眼睛里还是一泡眼泪,也没像平时那样涂脂抹粉,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自己,心也软了几分,道,“你放心,我晓得,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吃什么亏?你说的是什么话?好像我跟你就是为了钱?你自己说,生老大的时候,坐月子吃了几个鸡蛋?你穷成那样了,还不是没说什么,结果到老了你才说这个——”   于红莲知道邱永晋的脾气,爱面子,独断,不耐烦人唠叨,最不喜欢女人管他的事情,所以她说了两句就闭嘴了,问道,“向晚说这次看起来凶险,让在医院多呆几天。我说,除了钱律师外,其它不相干的人你就别见了,不然烦心,如何?”   她看着他,带点儿委屈,“欧阳的事情我也不和你争,你爱怎么给就怎么给,反正都是你的东西。就是老大天天加班熬得辛苦,你看他可怜多给点,我也用不了多少就不用了。明方这边他自己不太爱花钱,少少一点就行了;明俊大手大脚,多给点,我帮他看着——”   “不要你操心,我有数。”邱永晋拍拍她的手,“肯定让大家都满意的。人我就不怎么见了,那狗崽子改不了了——”   于红莲心里微微一松,知道对付他示弱最好,也就真不说什么了。   两人呆了一会儿,邱明松从外面进来,邱永晋还是很看重这个大儿子,要和他单独聊聊。   于红莲出去,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后,邱明松出来了。她看着他,他微微摇头,她想问点什么,他拉着她出去。   “怎么样?说什么了?”   “没明着说什么,但我怎么听着口气有点不太对——”邱明松疑惑道,“他交待我的话,中心思想都一条。”   “什么?”   “人各有命,好好工作,不要想太多。”   母子两个面面相觑,再说不出话来,心中均有不忿。人若不是为了某个想头,怎么会去拼命?   她咬牙,道,“你等会去把他弄出来,我去看看他枕头下面那张纸——”   邱明松点头,自去安排。   伍苇和欧阳北分了工,立刻开始分头行动了。欧阳北去搞定钱铭那边的事情,她自然而然去弄车。   从决定要将车祸的凶手抓起来那一天起,她想象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漫长的黑暗终于有了希望的曙光。   她抓着卫东去找王文远要那土老冒的联系方式,半道上王文远主动来了电话,道,“我给你说,我那小兄弟使了个坏儿,帮那土老帽查了发动机的编号和上家。哈哈,是登记在于红莲名下的一间外贸公司,那家伙也不是个消停的主儿啊,一听这事就觉得有门。现在应该已经到海城了——”   她忍不住笑了,“你这个坏使得好啊。他是不是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当然啊,他们那块的本地新闻和还有二手豪车作假的新闻其实影响都不大,但你说要是扯上了四海——”   哈哈,那可真是个八卦的好热点啊。   “行,我去哪儿找那哥们呢?”她笑道,“去现场看看我能不能给帮点忙啊——”   “给指路了,去四海的总部大门。”   “好咧,你们忙你们的,车这边我来。”   挂了电话,卫东直接调转车头去四海总部。   车抵达四海路的路口的时候,远远便瞧见一大堆的人围在一栋大楼前。   “那边是四海的总部大楼。”卫东道,“我先把车靠边看看,确定没问题了你再下去。”   “好咧。”   卫东熟练地将车靠在大道的绿化道边,距离那场热闹不过十来米远的距离,看得一清二楚。   人群中间有个高高的花台,一个黑胖的中年男人站在上面,一手执锣一手拿槌,击得哐哐直响。他身后好几条巨大的横幅招展,上面挂了自家公司和产品的名牌;在人群里,另有一个男人拿着大喇叭叫,“四海要倒闭了要倒闭了,别买他们的房子牛奶什么的,他们家买了车子开不起换了装备重新卖——”   那男人跟说书一样,把一段词唱得非常热闹,再加上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不比台上表演差劲。   伍苇忍不住就笑了,这兄弟,简直是戏精上身啊。   卫东也乐呵着,“那横幅上写的是什么枸杞酒,这兄弟,给自家做免费广告呢。生怕事儿不够大,是不?”   她沉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这处地方的地理位置实在非常好,正短短的地铁口,再加上是上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在驻足观望。又巧了遇上现在这个网络时代,人人都摸出手机来开始摄录,甚至有兄弟还直播起来了。可以想象,不肖一个小时就会创造出一个新的热点来。   可现场的大家还是要上班的,看了一会儿热闹便纷纷散开了。   伍苇以为那黑胖的老哥就此偃旗息鼓了,没想到旁边居然冲出来两台采访车,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年轻人下来了。还真是玩得溜溜的,连媒体也给搞过来采访了。   她道,“这老哥哥心眼子多,咱们直接去找他弄,肯定会被要高价。我估摸着他故意这么干,就是想和四海搭上关系——”   “招数还挺新鲜的,肯定有用。”卫东也给予了肯定,“呀,你看,那个周律师不是过来了么。”   伍苇转头去看,四海集体总部大厦的门口走出来几个穿着物管制服的工作人员,他们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后面走出来一个满身阴气的男人,正是焦头烂额的周炜先。   她深吸一口气,道,“东子哥,我下去会会他——”   “等着,我跟你一起。”   卫东这几天冷眼看了,欧阳北对这小老板娘疼得不行了。只要是他干点什么事情,必然把她带在身边确保安全,如果实在走不开便要交代好多次他一定要把她看好。欧阳对他仗义,他自然要报答这份赏识,把老板娘保护好。   周炜先这次是遇上滚刀肉了。   他连夜联系到了4S店提供翻新车买主的信息,把平时的关系用尽了才查到这人叫朱德旺,名字和人都非常土气,但其实有两把刷子。若是时间足够,他自然可以把这人的祖宗三代给挖出来,然后软硬皆施把车子的事情给平了。可邱明松这边是老房子着火根本等不了了,他只要手段简单粗暴,直接电话上门问,“兄弟,你看这事儿怎么了?”   朱德旺接了这电话,中气十足回道,“老子为了这个车丢几百万是小事情,没面子是大事,4S店那边给我气受是天大的事。我现在给他们找不痛快,你是哪边的人,跳出来做什么用?”   “你不管我是哪来的,就看上你那车了,多少钱卖我?”   “一千万!”   周炜先咬牙,“成!”   挂了电话他去给邱明松汇报了,那边倒是对这个天价没怎么说,只要尽快把事情平了。   可问题是那朱德旺小人,头天晚上答应了他的事情不着数,今儿一大早就跑四海下面摆了这个场子。这根本就不是来解决问题,是来闹事了。他心里叹一声欧阳北好厉害的手段,邱明松这次是栽定了,可还是得做做面上的功夫。   敲锣打鼓唱戏的声音里,周炜先在物管的护卫下挤了进去,对那黑胖子道,“是朱总吧?”   朱德旺停了敲锣的手,将东西递给旁边一个小弟,瞧着他就笑了,“哟,我忙活了一大早上,终于有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出来见人了。怎么着?开个价?”   周炜先笑吟吟道,“朱总,这里是公家的地方,不好影响公共交通,等会儿交警来了还要费事去解释。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威胁我呢?”朱德旺冲后面几个大小伙子挤眉弄眼,再指指自己挂出来的大横幅,上面一行大字“滋阴补阳”。他也笑呵呵道,“看我做啥生意的不?跟我来这套,老子不缺钱不缺肾也不缺阳气,就缺面子。今天你们四海害我丢了这面子,老子就要把这场子找回来——”   伍苇听了忍不住乐了一下,这个江湖草莽的大哥,还真难缠。   “话不是这么说,这事情和四海也没关系。你现在——”周炜先这边有点不耐烦了。   “我听你声音有点熟啊,昨儿晚上就是你给我打电话说要买车回去的,对不?”朱德旺嬉笑着跳下台子,凑近了看周炜先,“你说你帮谁办事的呢?谁坑的我呢?”   周炜先别开脸,更焦躁了,视线却撞上了伍苇。她就那么清清凉凉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场好戏。他怔了几秒钟,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心沉了沉。   伍苇不知道周炜先的想法,但听了朱德旺的话知道邱明松那边也动起来了,她就不能慢。她站过去,道,“这是朱大哥,对不对?”   朱德旺上上下下看她,很不明白的样子。卫东走上去,小声提了一个名字,他恍然大悟道,“哦,就是你啊,那个也想买车的伍小姐,对不对?”   她点点头,道,“刚周律师说想跟你谈谈,我觉得很有必要。你看要不这样,你让你兄弟们在这儿等着,咱们去附近那边那个茶房坐坐,咱们三家人谈比两家人谈好,对不对?”   周炜先皱眉,道,“伍小姐,你这是——”   伍苇现在底气十足,早就有了正面杠的勇气,也不怕他们背后耍小手段,坚定道,“大家都是光明正大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总不能老是做一些偷偷摸摸台面下的交易,对不对?”   她的声音轻柔,仿佛一把春风拂面,但里面却带着十足的杀气。   周炜先做了律师这么多年,虽然私下做了许多的交易和手段,但也知道世上最难对付的,恰恰是这样的阳谋。   同时,在医院里,于红莲忍耐了一个晚上后,终于趁着一大早护士带邱永晋出去抽血的机会,一把掀开枕头找到了那张纸。上面很简单地写了几个儿子的名字,后面有相应的百分比,欧阳北的名字后面赫然标注45%。这个数字被用红笔圈起来,打上的感叹号,仿佛是嘲笑一样破开纸面冲出来。   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生的三个后面可怜兮兮的百分之一二,嘴角抽搐一下。这日子,没法过得下去了。 第63章 阳谋   茶室内,茶香四溢。   朱德旺人直接, 不来虚的, 道, “你们都想买我车, 我也不问原因,只问价钱。谁出高价我卖谁, 可以开始竞价了——”   伍苇眉眼流转, 看着周炜先道, “周律师,你要跟我争吗?”   周炜先微微一笑,道, “说笑了,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   朱德旺直接骂了一句脏话,冲他道, “你逗老子玩啊?你做不了主, 找能做主的来!”   伍苇默默觉得,这个粗鲁的老大哥简直是她的神助攻, 要真能勾邱家一个人出来就棒呆了。她静静地看着周炜先, 道, “周律师, 事情比较棘手, 你看你是不是要联系一下你的老板?”   话到这里就太明白了,谁都没办法再装下去了。   不过,不管戏有多假, 他还是眼睛眨也不眨道,“朱总,你今天早晨的行为其实已经违法了。我是四海的律师,代表四海和你交涉,尝试圆满解决这个事情的途径。其实这事和四海关系不大——”   伍苇知道,周炜先这是耍滑头,既不肯承认也不肯把自己陷进来,所以说话两头不靠。她记得欧阳北评价过这人,两头吃,手太长,心太黑。他不乐意和这种人打交道,嫌脏,可她也知道,就这种人立场不坚定,好收买。   “妹子,你要出多少钱,我车卖你。”朱德旺见周炜先缩回去了,干脆转头冲伍苇示好,摆明了给他压力。   “朱大哥想卖多少?”伍苇非常配合,“你说个数,我尽量去凑。”   “老子不缺钱。”朱德旺道,“就想找个公道。那狗屁4S店坑了我,我在它店门口办丧事一个月,赔了老子一大笔。可事情不能这么算了,到底哪个缺德鬼整老子丢面子,这事情得搞明白了,对不?四海了不起啊?大公司就不要脸了啊?老子也是个有钱人——”   对啊,有钱人要脸,尤其以邱家为最。   周炜先默默看两人言语,心里翻江倒海好几回,最后道,“朱先生,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这个事情找4S店通过法律的手段解决才是最好的,和四海闹没有用。那车虽然曾经登记在四海下面一个小公司名下,但中间已经被转手了好几次,真论起来,你占不了便宜——”   “威胁我呢?”朱德旺,“那咱们试试看,到底是谁吃亏谁占便宜。”   周炜先起身,看着伍苇道,“这么荒唐的事情,到此为止——”   朱德旺也不不甘示弱,摸出手机打过去,口中道,“伟崽,这边没讲好,你们继续给我整起来。敲锣打鼓上大喇叭——”   周炜先忍耐了一下后,走出大门。他直接电话邱明松,道,“朱德旺故意找事的,小钱搞不定。伍苇也找上他了,我这边没办法处理,邱总,现在该怎么办——”   “你问我该怎么办?你办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邱明松气坏了,“他要多少钱,都给!”   “这交易得在私下做才好,可现在避不开伍苇了。”   电话对面的人咬紧了牙关,“这事你别管了,我让其他人去处理。”   周炜先要的就是这个话,他做律师这么多年,踩着法律的底线干了不少事情,真算起来都不干净,但要说犯法也没有。现在伍苇正大光明站出来要车了,除非暴力手段,否则都没办法了。只他个人的原则,该收手的时候就要收手,而现在那时候就到了。邱明松管着这么大一家公司,黑白灰手段都有,白的灰的他有把握,可黑的他打死不沾。   他回头看一眼茶室里的人,有点可惜了,就算他们把车搞到手,证明不了当时车上人是邱明俊也白搭。巧的是,他手上正好有这玩意。他要靠着这东西翻身,自然是慢慢等,等到邱家的股份之争出了个胜负,他再交出来做个叩门砖,这才是真正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手段。   伍苇不知周炜先在背后打着两头吃的主意,对朱德旺道,“大哥,这车请你一定要卖给我。”   朱德旺笑笑,“总得有个原因,你讲来我听听呗——”   她看有门,立刻将前因后果说了,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见他虽然面向凶狠,但眼睛还是很温和,道,“我爸爸死了,我姐姐躺着一直没醒,邱明俊却在外面逍遥。我这人也不贪心,就想他接受法律的制裁。这车是很重要的证据,只要拿到它才行。朱大哥,看你这么爽快确实不是看重钱的人,我也就老老实实告诉你,钱我不多,但车给我了我肯定让四海的人陪你这个大面子——”   “拿到也不行。”朱德旺不客气道,江湖习气重现,“还缺点东西——”   “我知道,要证明车祸的时候是他在开车。”伍苇深吸一口气,歪头道,“这个应该会容易一些。”   “你讲啊,我听听。”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热心。   伍苇诧异地看他一眼,但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道,“现在冒头的线索只有车,但是我知道当初帮忙处理车和现场扫尾的人肯定是周炜先。现在咱们线索倒查啊,让4S店的人交出来把车翻新的人,再让那人交代是从谁手里搞到的车,然后就能弄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收拾现场的。”   “那你的动作要快,不然人家发狠了干脆下死手,你怎么办?”   欧阳北说过,他不怕他们动手,就怕他们不动手。只要他们一动,他这边自然能抓到蛛丝马迹。   伍苇点头,道,“大哥,我一看你就是个好人,你肯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朱德旺看着她,突然笑了,道,“哈哈,我,居然是好人?”   她有点窘迫,但还是坚持道,“我爸说看人要看眼睛,再凶的人只要眼睛是亮的,他就不会坏。我刚才在四海楼下看了好一会儿,大哥虽然看起来闹得厉害,但是其实真——”   “行,你既然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再帮你一个小忙。”他道,“4S店那边闹起来后,扛不住我这边的压力,早就把搞鬼的几个小弟卖给我了。我这边抓着他们,就要他们交代清楚呢——”   伍苇很高兴,但极力做出镇定的样子来,道,“朱大哥,你带他们来海城了?”   “我可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怎么可能做违法的事情?”他也哈哈大笑起来,“就是给他们讲了下道理,让几个好朋友去看着他们不让跑。有几个在我老家那边,有一个在杭城——”   这该是一条销车的网络了,要有提供车的人,改装车的人,最后才能进入市场。对伍苇而言,更重要的是抓到提供车的人,所以她毫不犹豫道,“那大哥能不能把杭城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先去那边找人聊聊。至于那个车,我马上——”   朱德旺抬手道,“车不着急给你,留我手里还有用。”   “你是想?”她疑惑地问。   他点头,“哼,既然我来了肯定不会空手而归,怎么也要闹出来一个正主儿来,价格吊得高高的。”   伍苇没有阻止他,只觉得这真是一个妙人,有他在,就是神助攻。   邱明松这边刚挂了周炜先的电话,于红莲便急匆匆地来找她了。她脸煞白,呼吸急促,眼睛里带着火。他一见这样就知道她心里憋着很大的火,忙走过去,道,“怎么了?”   于红莲憋着没说话,拽了他去病房外的小阳台,摸出手机,将自己拍下来的那张纸条照片给他看。他原本沉重的脸变得铁青,手握成拳头捏紧又松开,实在忍耐不住后骂了一声。   母子两个,都被压得太狠了。   如果真按照照片上的分配,他们母子四个忙活了十多年,竟然全是无用功,而且都在白给欧阳北做杨白劳。   想到被欧阳北强行拖进来的伍苇,想到突然被翻出来的肇事车,邱明松能清晰地感觉到漩涡离自己越来越近,若他不做点什么,真的要溺毙了。   “不能再等了,不然就晚了——”于红莲有点发狠道。   “妈,老小那边的事情也很棘手,我必须要去处理了。”   她早就冷静下来,脸上显出某种决绝来,她道,“老大,你去吧。老小的事情能处理尽量处理,处理不了的话就只能这样的,咱们不能被那杂种牵着鼻子走。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这头,要这边没事了,怎么也能把老小捞出来,对不对?”   邱明松知道,一向来关键时候都是这个不起眼的老母亲更有决断。   他点头,道,“我知道,不过还是有点办法。”   于红莲拍拍他的肩膀,“我去和老二商量商量——”   母子谈完,冷着脸离开小阳台去了走廊,当头却见欧阳北并钱铭站在病房外谈话。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和轻松,看起来尤其刺眼。特别是当欧阳北看见他们后,侧了侧身体吗,微微点头,根本就是在挑衅。   邱明松脚步停了一秒钟,回了他一个点头,毫不犹豫地擦身而过。他想他真不该对这人有无所谓的善心,那就是一匹怀着野心的狼,对他心慈手软结果就换了现在艰难的立场,后悔。   于红莲在后面客客气气道,“钱律师,小北,都来啦?老头子抽血化验去了,还没回来,咱们先去旁边聊聊吧。”   欧阳北则是回道,“不用客气了,我们在这里等也是一样的。我这边有点紧急的事情,伍苇家里那个案子有眉目了,我看完爸爸就得出发——”   邱明松立刻加快脚步走进电梯,转身按上了电梯门。他的视线遥遥对上欧阳北的侧影和他眼角的余光,这次是真的挑衅了,那里面似乎在说,“我正面干你了,你要怎么办?” 第64章 想你   伍苇从朱德旺哪里拿到了一个叫丁贵强的大货车司机的联系方式,她立刻给欧阳北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后, 要马上带着卫东去杭城了。   电话里欧阳北的语气很轻松, 道, “你也别太紧张, 就当是去玩一趟。按你和王文远那边的说法,这个老朱人很有门, 肯定已经把人给看住了。你去了那儿就去找警察, 然后带着一起去——”   啰啰嗦嗦了一大堆, 就是怕她逞能一个人跑过去遇上危险了。   她觉得这人有点好笑,但同时又有点心酸,因为他最后说, “嫌我啰嗦了吧?我以前不这样的。”   看来他也有自觉。   “现在有了你这个小累赘了,我这边邱明松都要狗急跳墙了,谁知道他要干啥。总之, 命最重要, 别的都是虚的——”   伍苇挂了电话后,脸上露出了不自觉的笑来, 因为她成了他的累赘啊。   卫东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笑得一脸甜的样子, 不自觉想起欧阳北交代的话, “你就跟着老板娘走, 随便她怎么折腾。她需要的时候你就搭把手, 她要不开口你也什么都不做。”   他当时不明白,很挣扎道,“老板, 为什么不让我留海城,也是一样——”   “我这边会搞得很乱,你们走开我才能心无旁骛。最重要是保证她的安全,其次才是搞死那个邱明俊——”   “可为什么?”他还是不懂,老板手里的东西明明已经差不多可以钉死邱明俊了,为什么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特别送到老板娘的手上。   欧阳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叹口气道,“你别看伍苇面上娇娇的,其实心气很高。要是我把事情办好了交她手上,她没亲自给自己爸爸和姐姐报仇,一辈子都是个遗憾。现在这样,她自己也出一份力,会很高兴的——”   他了解她,就如他了解自己一样。他很多次做梦梦见于红莲和邱永晋死了,醒来都很遗憾,为什么就不是自己亲自动手的呢?那样的空虚,他不希望伍苇也有。   抵达杭城后,卫东联系了王文远留在这边的两个收集信息的小弟,那两小弟和朱德旺的手下早就打了配合,四个人二十四小时轮班,把丁贵强盯得死死的。   “老朱是那个翻新车的事主,只能在他们当地告4S店;4S店出面才能告自家那个胆子大的经理还有买废车过去的丁贵强。可你也晓得的,流程太慢了,等立案啥的搞好,人早跑了,而且异地抓人本来就麻烦。车祸案子就发生在杭城,王助理已经以我的名义给请了律师报警,要求调查——”   伍苇在去的路上将前后事情全串了一遍,自觉没什么大问题后,心里安慰了很多。   抵达杭城老山警局,下车,本地的律师早就等在这边了。伍苇下车,那人先递了名片自我介绍,然后领着她进去。   这个小小的警察局伍苇很熟悉,她仰头看着已经老旧的大门,站了好一会儿。   一年前,她反复跑了这里很多次,看证据,配合调查做笔录,办父亲的身后事,以及后面想要督促他们办案。那么几十次的跑下来,这边好些年轻警察都认识她了,虽然感情上是同情的,但依然无能为力。她曾经对这里充满了希望,后来又绝望过,甚至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还狠狠地揣了围墙一脚。她当时觉得这真是一个没用的地方,既帮不了她,也惩罚不了凶手,更没办法保护任何人。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故地重来,她的心境又完全改变了。   “伍小姐——”那位男律师客气地招呼她,“快进来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她点点头,缓缓走了进去。   律师随身带着文件交给警察看了,那警察看看律师,再看看眼熟的伍苇,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道,“虽然确实有这么一个翻新车的情况存在,但没有证据证明它和那个车祸相关。”   伍苇点头,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大包,拍出来两个厚厚的文件夹。   警察拿了看,一个是翻新车的全部资料,一个是原车的合法文件,能够证明两个车是同一个车。王文远办事很妥当,还让小弟们给弄了个车的检测文件,数据表明车经历过严重的撞击大修,只有比较严重的车祸才能造成这样的状况。   “这还是那个问题,并不能证明——”警察依然坚持。   她深吸一口气,摸出手机打开了一段录音。   这是当时在邱明俊的车上录下来的音,她没有告诉过欧阳北这玩意的存在,她也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她有这东西,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屋子里的全部人听完录音后,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了。她轻声道,“这是邱明俊亲口告诉我的,在去年的崂山盘山路上撞到过一辆车,导致一死一伤。现在这个翻新车最开始就是登记在他妈妈外贸公司的名下,不管他是不是当时那个肇事人,你们都要去调查——”   卫东的脸皮动了动,老板果然没说错,老板娘就是这么一个不死不休的人。   “以前为了这个车祸,我来麻烦过你们很多次。没有证据,没有证人,没有录像,没有录音,什么都没有,我要求你们办案确实很为难。”伍苇深吸一口气,双手拍在文档资料上,“可现在我们有新的证据了,这个翻新车有问题是铁证。我的录音就算不能成为正式的证据,但是可以列为资料对不对?你们只要去抓住这个丁贵强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而且动作要快,不然他肯定会跑掉的——”   她这边话没说完,律师和卫东的电话都想起来了。两人分头出去接电话后,她急切地看着那些犹豫不定的警察,“你们还有什么顾虑,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量去办到。只要你们能重新立案再查——”   “伍苇,姓丁的那人跑了。”卫东探头进来,大声道,“接了个电话,假装出去送货,开着车就冲了高速的收费站,跑了——”   伍苇眼睛差点喷血,肯定是周炜先这个贱人通风报信的,她不弄死他就不姓伍。   人跑了,警察一看果然不对劲,立刻在他们手里拿了丁贵强的资料和自家的装备,上车出去追了。   伍苇想跟着去,被卫东死死拉住了不准去追,说在这边等也是一样的。她只好丧气地和律师另约了时间,回杭城的房子住了。   从上次离开到这次回来,约莫才大半个月,可居然有世事变幻的感觉。   她忙活了一个晚上将家里的卫生打扫干净,又给陈晓和罗薇打了电话问号。   陈晓难得八卦道,“最近公司里面流言很多,人事动荡,消息封得很死,大家都打听不出来怎么回事。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机密消息——”   “别的机密没有,就一个,水深火热啊。”她开玩笑道,“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山头?邱明松靠不住,欧阳比较靠谱。”   “哦,那你是觉得欧阳会成为我以后的大老板了?老板娘?”   小小的马屁把伍苇拍得有点爽快,她道,“我相信他。”   “好吧,不过我不站墙头,认真工作就好。他们水深火热,别把公司搞垮就行,不然我这TM刚上任就换工作就伤心死了。”   一提起把公司搞垮,伍苇就想起最开始的时候自己被硬推上副总的位置,想的就是这公司该倒闭了吧。没想到现在,她真的要经历这样的风波了。   挂了电话后,她想起今天一整天没接到欧阳北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她不放心,又打了家里的座机,结果同样没人接。   她在客厅里转了几圈,打王文远的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伍苇,老板现在有点事情,不方便接你的电话。”他的声音没了往常的镇定,显得有些急躁。   “什么事?”她有些惊觉。   王文远在那边似乎捂住了话筒,走了很远,等了仿佛有好几分钟那么久才传过来声音,“老董事长的身体出了点比较严重的问题,他现在必须有人二十四小时守着。”   她无端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杀气来,“你是说,邱家的人——”   “别多问,情况很复杂。我今天为了这个事情已经联系了好多人,今天晚上也不能休息。于红莲可能会和上次一样把各地的高层都请过来开会,你在杭城自己多加小心——”   “我知道。我只是很担心他,他没问题吧?”   “精神很好,别的没什么。你那边的事情进展如何?一切顺利吗?”   “人跑了,我肯定是周炜先给通风报喜的。”伍苇忿忿道,“这人还真是小手段没完没了。”   “见多了就习惯了——”王文远那边还想说什么,结果手机断了一下。   伍苇疑惑道,“喂,你能听见吗?”   “是我。”欧阳北疲惫的声音传过来。   她的心跳了几下,软软道,“欧阳,你还好吗?”   “不是很好。”他道。   她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不在也不能第一时间安慰他,只好道,“能说说吗?”   “快结束了。”他浅浅一声,有点发抖,仿佛是控制不住自己压抑了多年的情感。   “你——”   “不是我,是他们——”   伍苇长久地发不出声音来,断断续续听见他在对面道,“我知道,干过一次那种事的人,只要再逼他们一次,他们还是会选择再干一次。只是这次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呵——”   “你是说?”她有些不太敢相信,“于红莲和邱明松,把你爸——”   “对。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欧阳北根本不是一个信神的人,在痛苦和绝望的时候从来都只怨恨自己能力不够。当年他坚定地告诉自己血缘上最亲的人,欧阳雪中毒和于红莲有关系,他却复杂地看着他道,“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什么黑白分明,我会补偿你,所以你就不要再追究,让大家都不开心了。”   他忘记他是怎么回答邱永晋的话了,可大概意思则是他们敢对妈动手,也敢对你。   邱永晋看着他道,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呵,那他就让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吧。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伍苇,我现在有点想你。”   她眨眨眼睛,内心翻腾如潮涌,忍不住小声道,“嗯——” 第65章 分享   欧阳北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伍苇,他想马上抱着她的身体驱走自己心里的寒气, 他想听她对着自己喋喋不休的小啰嗦。   她本人的声线清亮, 可被电波传送后显得有点低沉。他想象得到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 樱色的唇线会漂亮地勾起来。她有一张漂亮的嘴巴, 唇色晶莹漂亮,含在口中的时候小巧饱满, 令人上瘾。   他这么想着, 就越觉得这医院冰冷难熬, 宛如人间地狱。   王文远站在一边等候,表情有点焦躁,却又不能催促。   欧阳北走回来, 将手机交还给他,道,“我和钱叔叔处理这边的事情, 你那边的几天晚上就开始, 只等明天股市开门——”   他点头,有点疑惑, 道, “老板, 真要这么做吗?”   邱永晋凶多吉少, 多半熬不过今天晚上。他是四海的灵魂和核心, 一旦病故的消息泄露,必定令股市动荡。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机构和投机客,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大砸盘,打压股价然后逢低狂吸。   “去吧。”欧阳北不为所动,“好好干,干好了下半辈子躺吃。”   去搅出一片腥风血雨来。   医院走廊的灯光明亮,照得周围一片冷冰冰的颜色。   欧阳北目送王文远离开后,转身走向抢救室。   此刻,邱永晋还在抢救室里抢救。   傍晚的时候,邱永晋突然发病,来势汹汹,几个权威专家都直言结果会很不乐观。初步的结论是心脏不明原因的迅速衰竭,引起全身器官衰竭。邱明方通知他的时候,他正在和钱铭讨论老头子这次会甩出什么条件来迫使他同意修改遗嘱。他当时就对钱铭道,“钱叔叔,他们果然抢先动手了。”   钱铭神色不惊,道,“全都被你猜中了,老邱英明了一辈子,就在这个姓氏上看不开,栽了。我只不过一句模拟两可的话,一张不太明确的纸条,居然就能令他们铤而走险——”   欧阳北微微一笑,道,“作为老头子唯一的合法儿子,我不相信他会在这个年纪自然病死,请警察和法医来吧。”   钱铭微微点头,“你放心。我会按照医嘱约定严格执行——”   欧阳北走到抢救室门口,两边已经等好了请来的警察和法医。   邱明方站在他身侧,仰头看着“手术中”三个字,眼睛一眨不眨。他仿佛毫不在意欧阳北摆出来的阵仗,只关心里面人的生命。   同时,于红莲和邱明松坐在四海总部最大的会议桌首座上,他们面对着下方神色肃穆的男女高层,沉重道,“老邱这次凶险万分,希望大家一如既往支持我们母子。”   欧阳北看着这个和自己只相差了一天的男人,因为排行的心结,两人已经有十来年没说过话了。要说姓邱的四个男人,欧阳北只对这人略有一点好感,还是因向晚而起的。可现在,他对他只有满眼的厌恶。   “你不害怕吗?”他开口道。   邱明方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把玩,似乎没听明白的样子。   欧阳北道,“向晚因为爱你,所以完全相信你。你就不怕她知道你做的这些龌蹉事情后,会离开你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他将打火机揣在衣兜里。   “你知道,只是不敢承认罢了。”他看着手术中三个字,“老头子就算是被抢救回来,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后,也该会被你们气死的;可惜你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对不对?他为了你们几个谋划了一辈子,能给的该给的都给了,最后还想着从我手里抢东西给你们,结果居然被自己最爱的人弄死了。真是讽刺——”   “欧阳北,话不能乱说。”   “可你敢给自己老头乱吃药。”   两人都定定地看着对方,一步不让。   向晚扶着一身病服的苏惠走过来,担忧道,“还没结束吗?”   邱明方看一眼向晚,道,“你们别来添乱,好好在下面等着。几个参与抢救的老师,全是国内心脏方面的权威,相信他们——”   欧阳北冷笑一声,这大话说得很好听。   苏惠有点仓惶,看一眼邱明方,最后看着欧阳北,慢慢走到他身边。她小声道,“伍苇呢?没陪你来?”   他有点厌恶地闭上眼睛,“这里脏死了,不想被她看见。”   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急匆匆道,“病人醒了,但坚持不了多久,有话要说——”   欧阳北立刻站起来走进去,邱明方也没落后,两人身后还分别跟着律师。   护士皱眉,“人太多了,最多只能进去三个。”   钱铭提议道,“我去吧。我不开口说话,只管在一旁做记录就好。”   基于他的名声和威望,邱明方默认了。   向晚惨白着脸看一下苏惠,嘴抿得死紧。   苏惠叹一口气,仰头道,“这下子是彻底回不去了,邱叔叔要有事了,四个大男人又要打成一团——”   向晚抓着她的手在发抖,掌心冒汗,连唇色也变得发青。她死死地盯着邱明方的背影,往日挺拔的男人,似乎有了一丝佝偻。她心里憋了几句话,他就想问一问,为什么明明已经好转的病情会突然恶化到要死的境地。他到底是不是,违背了自己的道德——   可他走得太快太决绝,直接将自己隐入那片黑暗里,没有给她任何质疑和挽救的机会。   她轻声对苏惠道,“我们要完蛋了。”   手术室内冷光惨惨,一大群的医生和护士围在邱永晋身边。他唇色乌青,半躺在床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完全没了前几天精神十足的样子。他看见两个儿子走进来,眼珠子动了动。   医生和护士立刻退开,将最后的时间留给父子和律师作为见证。   邱明方俯身下去,抓着他的手,叫了一声爸。   欧阳北站在一边,脸上有些不忍。   邱永晋看着欧阳北,努力抬手指着他,尔后慢慢移到钱铭身上。   “爸,你是想说什么?”邱明方道。   钱铭站到床边,贴着他的耳朵道,“老先生放心,一切都会按照遗嘱上的条款进行。”   邱明方怔了一下,“遗嘱?”不是还没有立好吗?   邱永晋眼光迷惘,依然死死地瞪着欧阳北,道,“他,他——”   邱明方回头,“欧阳北,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北上前一步,俯身看着垂死挣扎的老人,冷冰冰道,“爸,我是一个守规矩的人,遗嘱上怎么约定的,我会百分百执行。你放心,我和你其他几个好儿子,是不一样的。”   邱永晋情绪猛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气音骂道,“畜生——”   “爸,不要激动。有话对我说,我们都听着呢。”邱明方努力安抚他,想让他说更多的话。   钱铭也道,“老邱,你放心,欧阳是个好孩子,他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爸!”邱明方提高声音,看着他,往日平静的眼睛里全都是不明白。   欧阳北转到手术台的另外一边,仔细端详这个不甘心的老人,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在他还是个少年人的时候,他代表着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来压制他,戏弄他,敲打他,试探他。两人心知肚明地较劲着,恨不得都将对方的砸得稀巴烂。一个人在这世界的牵挂越多,软肋便越多,邱永晋对欧阳家的独苗束手无策,可人丁兴旺的邱家在欧阳北眼里则是满身罩门。   他低头用只有台边三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爸,我请了警察和法医在外面等着。”   邱永晋的身体又震了一下,邱明方含恨道,“欧阳北,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做什么?”   “给你一个选择。”他不管邱明方,继续道,“按照合同约定,只有你在自然死亡的情况下,我才能得到你三分之二的股份;若是你非自然死亡,钱叔叔会按照附属条款启动后续的追责行为,并且将那些股份注入慈善基金——”   老人的身体抖了又抖,已经无法出声。   “这家医院是你给你老二置办的,上上下下全是他的人;我这几天呆家里和钱叔叔商量改遗嘱的事情,结果莫名其妙就收到消息你病危了。你说,要是真查出来有人等不及了对你动手——”欧阳北的眼睛看着邱明方,一字一顿道,“作为你唯一法定的儿子,我要不要帮你追查真凶?”   邱明方站起身来,脸上满满都是忍耐,“欧阳北,你TM别太过分!”   “你好好想想,上次发病医生说的是要休养得好,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欧阳北没有被邱明方吓到,反而道,“我对你的身体也很有把握,多等二十年也没什么的。可跟我比起来,是不是有人更等不及了?”   邱永晋的脸抽动了一下,视线缓缓落在邱明方身上,对上他焦躁的脸。   欧阳北的声音既平静又冷漠,“我很有信心能查出问题来,只是担心要真找到凶手了,牵连上你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怎么办?他们说不定要跟着坐一辈子牢啊。”他又很可惜道,“而且,还害你争了一辈子的股份全按遗嘱定的捐出去做好事。可要是不查的话,你就是自然死亡,要把最多的股份给我这个冠了欧阳两个字的儿子。”   “世上条条路都难,端看你怎么选了。”   邱明方满眼震惊,“欧阳北,你疯了?你在说什么?”   欧阳北可怜地看着他,“爸爸没办法开口说话,我在帮他把想说的分析给你听。你一向自诩是聪明人,肯定能做出最好的选择,那来说说看爸应该怎么做?到底是要指认你跟老大下毒谋害,把最看重的儿子送牢房里去,让股权全部打水漂;还是不指认你们,承认自己就是病死的,然后四海拱手让给我?邱家最有出息的两个儿子要进了监狱,就完蛋了。你是说还有个老小吗?啊,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啊,老小去年那个车祸啊,其实撞到别人的车了,一死一伤。伍苇是事主啊,现在马上就要把证据链找齐全了。你们一家人,可以都去牢房里团聚了。”   “我没有任何杀人动机,只要慢慢等他寿终正寝,四海就是我的;你们就不一样了,只要抢在遗嘱订立之前让爸意外死掉,股权就有得争。可惜,老头子没告诉过你们十四年前,那玩意就弄好了吗?”欧阳北摇头,“你们一个不落,一个都跑不掉。”   明明是夏天,邱明方却感觉冰凉刺骨。他眼前闪过邱明松发给自己看的图片,上面各种明确的股权数字标记。原来,只是一个圈套而已——   邱永晋喉咙里发出呵呵的气音,手指指向邱明方。邱明方哀声道,“爸,他故意乱说的,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上当?”欧阳北沉沉一笑。   他将视线挪向钱铭,钱铭微微一笑,接口道,“这十四年来我一直保管遗嘱,尽心尽力。前儿你哥通过周炜先找我,本来想打听这个事情,我基于职业道德拒绝了。后来老董事长又找我,只说公司发展还不错,以前的遗嘱不合适了,为了后期更好发展想改改。他约了我和欧阳,正要商量怎么改的事情,我也就把原本遗嘱上的股权分配情况大概写给他看了,口头上转告了欧阳的一些意见。没想到事情还没办妥当,就成了现在这样,真是遗憾。”   仿佛还嫌不够一样,他又丢下一个□□,“老邱说明松这十年来在公司很辛苦,想把一半挪他头上去。”   邱明方闭闭眼,心被撕成无数片,这可真是一个笑话。   “是啊,还遗憾的。”欧阳北抬眼看着邱明方,“真是对不起,这个遗嘱是保密文件,不到最后不能公开。老头子本来想妥妥地给你们办好再告诉你们,谁知道你们这么着急呢?是不是想着趁遗嘱没定下来,老头子一旦去了,四个儿子平分,你们三个合起来怎么都比我多?”   邱明方额头虚汗淋漓,欧阳北不笑的样子仿佛一个魔鬼——他给他们挖了好大一个坑。   邱永晋在手术台上不断地颤抖着,眼睛翻出白眼来,两手在半空中鹰爪一般挥舞。   欧阳北再次俯身道,“爸,那我再帮帮你吧。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你要我帮你抓害你的凶手,就眨眼;你要是舍不得那几个儿子,要我就此罢手不追究,就闭眼安睡吧。”   老人眼中神光全无,死死地看着他,半晌道,“我没有对不起你——”   “我妈走之前对我说他恨死你了。”欧阳北神色不动,“她恨你,也恨身上流了你的血的我。”   她要他们父子离心,却还要被一个遗嘱活生生绑在一起十多年。她要他们不能断绝关系,不能撒手不管,不能远离尘嚣,甚至连恨都要隐藏起来。   欧阳北不知道自己的妈妈被毒坏了肺腑后躺在床上的痛有多么的煎熬,活生生让一个温婉的女人浸了满身的毒液,想出这么恶毒的办法。邱永晋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既狠不下心弄死他以绝后患,更没办法摒弃往事真心培养他改正最的错误,他就这么防备疏离,让毒疮越长越大。   “你看,我现在什么都为你准备好了,你要选哪条路?”欧阳北不管邱明方几近崩溃的脸,“是要给自己报仇,把股权交出去做好事?还是就不追究了,任由股权落我手上?爸,自由在你手里,你可以自己选。”   这一声爸真心实意,但却讽刺到了极点。欧阳北能够预料到于红莲被逼急了会怎么做,却没料到事情会如此的顺利。他表情温和,道,“我可以承诺,股权到了我手里了,至少你的三个宝贝儿子能保住一个。”   邱永晋挪动眼珠去看邱明方,邱明方不敢和他对视,垂下了眼睑。老人眼中最后的星火灭了,精气神一瞬间被抽走,颓然躺在台上,最终缓缓闭上了双眼。   欧阳北点点头,心里有些悲凉。这个人被钱绑了一辈子,居然对三个儿子还是有真情的,就算钱没了还是要保人。他转身,和邱明方擦身而过,小声道,“老二,要没有你们帮忙,我还要慢慢等上几十年。几十年啊,多长的时间,对不对?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邱明方冷然地看着他,手揣在白大袍的口袋中,握成了拳头。   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说话算话。爸没了,我们都很伤心,只要老大和你妈不要惹我,就不会有事。不然——”   台上的人最后挺了一下,边上摆放的各种屏幕发出拉长的警报音。   欧阳北微微一笑,“不然,你们就要糟糕了。”   三十年爱恨情仇,一夕垮塌,此刻他只想和一个人共享。 第66章 他来了   伍苇实在精神亢奋,她将杭城的家全部打扫一遍后还没有想睡觉的意思。她又将衣柜里能用得上的衣服收拾了两个大箱子出来, 准备一旦抓到那个姓丁的后, 就带回海城继续穿。   折腾了大半夜后, 勉强倒去床上迷糊了一忽儿, 半夜被电话惊醒。   那头是卫东,非常激动道, “人被抓住了, 已经在往警局赶了, 我在你家楼下,你马上下来我带你过去。”   她疑惑道,“东子哥, 你没去酒店睡觉吗?”   回家之前,她给他就近定了一个酒店。   “哈,现在非常时期, 哪管得上那个。你这边事情重要, 我守楼下心里踏实点,在车上睡一会儿一样的。”   伍苇彻底没话说了, 欧阳北能找到这个靠谱的小哥哥做下属, 算他运气好。   两人趁夜去了老山的警察局, 到的时候两个警车刚抵达, 车门拉开跳出来一大群人, 推着一个被绑扎得结结实实的年轻男人下来。那人脸上颇有些服气的样子,嘴巴里嚷嚷着自己没错,警察乱抓人, 他要去找记者电视台爆料什么的。   警察局门口,另有几个车跟着,见人被好好送进去了,纷纷掉头要走。   卫东走过去,给黑影里的人纷纷发了香烟,寒暄了几句话后,这才散开。   “那是王助理的人还是朱大哥的人?”伍苇好奇道。   “都有。”他有点敷衍道,“跟了好几天,没睡过整觉。我让他们先回去,这边交给我们就成了。”   “得感谢他们。”   “没事,我看那个朱总这把敲四海的竹杠要敲得山响,亏不了本的。”卫东自己也喊了一根香烟,有点模糊道,“邱家现在麻烦多,老板和朱总和起手来弄他们,再加上你们咬住了不松口,够他们喝一壶的。”   伍苇点点头,跟着警察去关押室旁观。   一个年老的警察走出来,道,“这边要先问话,你们在外面等等。”   她忙道,“我可以看看吗?保证不插嘴不乱说话,就看看——”   老警察对她有印象,看了她一会儿道,“呆一边不准乱动乱说话,听见什么没听见什么都不准在外面乱说。”   “大叔,我知道规矩的,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   这边警局不大,就一排三层的房子加一个后院围一圈的辅助用房。问询室便是设在后院,伍苇和卫东过去的时候,姓丁的已经被扣在钢座椅上了,一男一女俩警察就位准备问话。   伍苇紧张地坐在隔壁的小椅子上,看着透明玻璃墙那头的人。   丁贵强显然是个小偷小摸犯点小错的惯犯,根本就不怕警察,还能冲他们嬉皮笑脸问我到底犯了什么法。   俩问话的警察明显是新手,一上气势就没压得住,绕了个大圈硬是硬没进入主题。   伍苇有点着急了,看着老警察,小声道,“可以直接问吗?”   “别急啊,这种家伙就得靠熬的。一下子什么屁都放不出来——”   “那查周炜先和他的关系,这两人肯定有联系!”伍苇斩钉截铁道。   “等着啊!”   这一等,就等到了大天亮,一群人跟着熬了三四个小时,那姓丁的也眼见着起了两个大黑眼圈,来不起火了。老警察在自己的电脑上捣鼓了一会儿后,眯眼靠沙发上睡了一觉,天朦朦亮才醒。他见询问室里三人都蔫巴巴的,知道现场做得差不多了,洗个冷水脸清醒清醒自己上场了。   他显然经验要丰富很多了,一脚把门踢开后,大钢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音,把疲累不已的所有人都惊醒了。这么响亮的出场后,他把一叠厚厚的文件资料拍桌子上了,抓着丁贵强的头发拖着他去看,“见着没有,为什么抓你的。”   丁贵强想看得再仔细点,他一把将文件抽走,道,“别死抗着啦,你那几个兄弟伙都招了。人4S店那边报警,人都抓起来了,现在全推你身上来了。你要什么都不说,咱们就按他们说的直接判你了。”   “招什么招啊?”他还是不说实话,“就是我在荒郊野地捡的一破车,当废铁卖了给别人,谁知道人买了是拿去翻新呀?”   “废铁?”老警察熟练道,“一坨废铁你能给卖出二十万块钱来?人都交代了,说你给保证是新车,主人家有钱人,看车被撞了下不要了,送你处理的,对不?你说说看呢,那个主人家这么壕呢?人车修修就能好,结果被你这么卖了,还到处报失要抓偷车的人!你说说,这车根本就是你偷来的吧?”   “放屁!”丁贵强突然大吼一声。   伍苇人也是被那声巨响弄醒了,迷迷糊糊听了一耳朵,马上醒了,对旁边的卫东道,“这忽悠得多好啊。”   卫东道,“他们还是查到一些东西了的。”   那边老警察笑了,“你个臭小子,被我说中了吧?恼羞成怒呢?别说我不知道啊,你搞那个大货车运东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就不挣钱。买车的钱还是和你海城那个有钱的表哥借的吧?你妈说你那个表哥是大律师,每年挣好几百万,跟了一个叫什么四海集团的老板干。那个老板太有钱了,家里豪车多的呢,你是不是从那边偷的车?”   丁贵强更激动了,“谁偷啦?谁偷啦?这车就丢路边,白捡的!”   “哪儿捡的呢?你说说,我也去捡一个?”   “还有啊,人都去四海问了,说你们四海的车为什么被翻新了又被卖出来了,四海的人都承认了,说是车被偷了的。你现在知道你自己多麻烦不?4S店的人告你,四海的人告你,对了,还有被这车撞的那家人也告你。”   “什么撞人?”丁贵强不明白。   “呀,你不知道撞人吗?”老警察也不解道,“这个车出了严重车祸,撞死了一个人,还另有一个现在植物人躺床上呢。你要不老实交代,都摊你身上了。二十万,买你给人顶罪,你乐意吗?”   “这不对啊!”丁贵强倔起来了,“怎么就车祸死人了?那根本就是一废车,他告诉我——”   “谁告诉你?”老警察立刻追问。   丁贵强有点恍然,“没,没谁。”   伍苇站在玻璃隔墙外,道,“是周炜先!”   老警察淡淡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周炜先对不对?你那个海城有钱的表哥,他帮你还了买大货车的钱,是吧?他也是四海的律师。”   当周炜先的名字被说出来,丁贵强有一瞬间的惊慌,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他道,“就算是他又怎么样?我根本不知道这车怎么了,也不知道之前有车祸啊。他就说这车是老板家的车,被人开了撞坏了,抛锚丢在路边,让我帮忙弄走。”   卫东轻笑一声,“妥了,也没挺多久。”   伍苇伸手抹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可是还是没办法搞到直接证明邱明俊开车的东西。”   “讲讲具体经过。”老警察点点旁边负责记录的女警察,让她把接下来的内容全记上去,“他在电话里怎么给你说的,你是怎么办的这个事情。”   丁贵强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道,“这事真特简单。那天晚上,我本来接了一单跑长途的单,货都装车了,结果他打电话来了,说有个事情要我马上去办。他这人其实特别麻烦,爱唧唧歪歪的,我很不喜欢跟他打交道。可他拿我借钱说事,没办法,就去了他说了老山底下。我到的时候路口没人,只停了一个瘪车,那边公路破刀多弯道多,城里飙车的人经常来,被撞到的也不少啊。他说那车被撞坏了,让我拖走丢掉——”   伍苇的手有点发抖,仿佛回到了那个令人绝望的早晨。山道上四分五裂的小轿车,被压扁的车头,被父亲死死挡住捡回来半条命的齐芦。   “你有看见附近其他人或者车吗?”   “没有。大晚上的,看见东西,我就用拖车装我大车车厢里弄走了,搞到半路的时候还下雨,真是遭罪死了,哪还有心思到处看?”丁贵强理直气壮道,“我就以为是个被撞烂了的车,半夜三更让我处理,还让我弄别的地方去丢了。其实怪可惜的,丢半道上我又拉回来了,想着能买个废铁也不错——”   怪不得没有人看见废车,怪不得一路上的红绿灯都没拍到可疑车辆,怪不得连蛛丝马迹她都找不到。周炜先真是好想法,直接把肇事车给装大车厢里了,这样单车走千里,任谁也发现不了。   伍苇坐在座位上,手指用力抠着凳子的表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卫东看她表情有点不对头,怕出问题,道,“现在问出来了,咱们就别守着了,赶紧回家休息。后面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她点点头,是啊,目前的证据只能证明车和车祸相关,但人的问题却还是缺少了中间的一环。这一环至关重要,缺了周炜先这一角就凑不齐。可那人满身滑溜,肯定早就给自己想好的说辞和退路,这边的警察想要抓到他的把柄很困难。   两人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大白天了,火热的太阳光撒在街面上。   卫东拉开车门让她上车,不料街对面两声车喇叭。   伍苇抬头看过去,却见摇下来的车窗露出欧阳北的脸来,他伸手冲她摇了摇。她怔了一下,情不自禁走过去,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奔了过去。 第67章 还债   伍苇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她和欧阳北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就住进了杭城这间房子里,据说由房产公司精装, 采用了海城名设计师的装修方案, 大理石和木材用料都是最好的。她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间房子里, 只觉得它是一个华美的样板房, 不带人间的温度,如果要卖掉的话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可现在, 她第一次在这个房子里感觉到归属感, 这就是她的家。   浅色的大理石非常温馨, 原木色的地板踩上去足够温暖,连墙纸上的小碎花都显得十分可爱。   特别是睡在深色床单的那个男人,只是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就觉得这里是家的味道。   两人昨夜都没怎么睡觉,累得不行了,出了警局后直接回家。   欧阳北的情绪亢奋得不像话, 手机一直不停地响。他挂断一个个电话, 笑眯眯对她说,“一个晚上没休息好吧?咱们现在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那些烦人的事情, 随它去吧。   伍苇坐上车道, “有点点不开心, 现在车的事情差不多是弄明白了, 可到底是不是邱明俊开的车——”   “别担心, 会有人主动找上门的。”   “你是说周炜先?”她诧异道,“现在这麻烦事就快要找到他身上了,他还敢来?”   “哼, 富贵险中求啊。今儿一大早,他已经打电话联系过我了。”欧阳北说得很平淡,“他这样的人,当初想好了帮邱明松的忙,肯定会留一手。”   这留的一手,就该是邱明俊的罪证了,至关重要的东西,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不着急,等今儿一过,急的就该是他们了。”欧阳北看着前方的路,想一想被自己丢在海城的那一摊子事情,四海的高层几乎全部都要疯掉了。   她心里略安慰,听了他的话,一回家便把手机关了上床,不再管外面洪水滔天。   伍苇从来没睡得这么香过,没有噩梦,没有追着她不放的怪兽,只有一片明亮的草原和满地的鲜花。她飘飘悠悠醒过来的时候,欧阳北整个人盖在她半身上,压得她不能动弹。   她睁开眼睛,仔细描绘他深刻的五官,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欧阳北缓缓睁眼,迷糊道,“几点了?”   “下午一点,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出去吃个饭?”   他在她身上腻歪了一会儿,道,“真舒服,不想起来。”   “那就不起来,咱们点外卖吃呗。”   “好。”他懒洋洋道。   她慢悠悠起床,换了一身居家的休闲服,开窗透气,然后打开手机。   刚一开机,无数的未接电话和短信蜂拥而入,差点把手机搞死了。这是要世界末日了,怎么个个都在找她?徐总的电话,罗薇的电话,陈晓的,还有许多认识不认识的人,他们在短信里亲热客气地询问着,“欧阳先生是否在您那边。”   她举着手机,道,“这些人什么毛病呢?找你找到我这儿来了。”   欧阳北在床上叹一口气,道,“别管了,赶紧叫饭吃。”   她忽略那些电话,和以前常联系的外卖店点了餐,要求半个小时内送达,还加了消费。然后点开短信一一看,首先是陈晓的,这家伙在短信里简直要翻天了,她道,“四海要倒闭了,你快点回话。”   罗薇也很不客气,“都这时候了,你怎么关机?老板娘,四海真的被你搞死了,股价跌停板——”   伍苇抬眼看床上躺着的男人,“你要不要开机?好像很多人在找你。”   “不着急。”   “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他半坐起来,沉着声音道,“昨天,邱永晋死了。”   死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抓起床头的衣服套身上,下床,将她揽在怀里,静静地抱着他。   她想起几天前,他也是这么抱着她,可是全身在发抖。   “你——”   “是于红莲。”欧阳北沉着眼睛,“三个小的没那魄力,拿主意的是她,不过动手的是邱明方。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但只要用心查肯定能查得出来。”   “怎么办?报警吗?”   欧阳北摸摸她的头顶,没说话。   半晌后,他道,“在最开始,我就想过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我还是做了。”   伍苇长久低看着他,想起自己在邱明俊驾驶的那车上,疯狂而不能自控地伸出手去推了方向盘。那一瞬间,是本能的选择,而没有任何对错的衡量。她紧紧地回报着他,仿佛抱着自己。   “我妈的字典里,可没原谅这两个字。”他道,“他除了提供一颗精子外,没养过我,我何必做孝子给他报仇?再说了,案翻过来,股权打水漂了去。这玩意我是不怎么想要,可能用来收拢人心分给帮忙的大家,顺便恶心恶心邱家人,多好。”   她这是知道了,他一天就没想过要放过邱永晋。拿了他的钱,任由他这样冤死,后面再来慢慢收拾剩下的母子,他要的是钝刀子割肉。   半个小时后,门被敲响,伍苇惊醒,两人居然就这么抱了很长时间。她拍拍他,轻轻挣开去开门。   门一拉开,整个世界都静默了。   外卖小哥一脸别扭地拎了饭盒站前面,后面跟了徐总、陈晓还有罗薇。三人齐刷刷地看着她,六只眼睛里挂着晦暗不明的光彩。   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去接了外卖,付钱后,把他们请了进来。外面不知道到底乱成什么样子了,居然找到她家里来抓人了。   “找欧阳吗?在外面等会吧,他才刚起床——”她叹一口气。   “没关系,我们能等。”徐总客客气气道。以前,他看不透彻,只觉得伍苇是欧阳北用来打发时间和邱家斗气的工具,没想到人登堂入室了。他本来已经是退休的人了,可昨天晚上被人一个电话吵醒,说了董事会上于红莲和邱明松要求大家众志成城,可就在这个时候,钱铭带了律师团创进去,直接宣布了老爷子十四年前的遗嘱。   据说,于红莲当场脸白得像张纸样,邱明松也是万分不解要求查验其真实性。结果那遗嘱上不仅有邱永晋的签名,还有欧阳雪,欧阳北,甚至包括欧阳家的几户世交家的老人签字。若说是假的,这么多人的签字假不了,而且还有备份存档在银行的保险柜,有几方签字的录像带。   那东西一出来,高层会无疾而终了,大家心里有数,四海要乱了。   这么大的一个集团真乱起来,倒霉的不只是邱家。这么多高层里,算来算去能和欧阳北说得上话的只有徐总,于是他被各路人马找了出来,趟这一趟雷。   伍苇见他们面色严肃,显然是为了四海的事情来,只好轻手轻脚去卧室叫人。欧阳北已经开了手机,也在翻看消息,不断还有电话打进来。他一直在挂断,直到彻底安静后,才主动拨了一个电话给王文远。   他道,“文远,怎么样?”   那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他嗯了几声后什么也没说,最后道,“人好像来家里了,我先出去看看。”   说完挂了电话,对她道,“走吧,咱们接下来要忙死了。”   欧阳北走进客厅,三人立刻站起来,十分恭敬的样子。世易时移,今天的欧阳北已经不是往日的欧阳北了。   伍苇去厨房泡了茶来,三人也是用双手去接的。同样的,今日的伍苇也不是往日的伍苇了。   伍苇不习惯,用眼睛问罗薇,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罗薇装没看见一样,只是对着欧阳北很狗腿。   “都没吃饭吧?”欧阳道,“一起先来吃点呗,边吃边说。”   老大发话了,所有人只有听话的份,又客客气气地跟着去了餐厅。   伍苇只好把早前收拾起来的碗筷从柜子深处翻出来摆好,罗薇很有眼色来帮忙,陈晓直接道,“我下去买点酒上来。”   忙了约莫一刻钟,点餐加上陈晓买上来的酒和各种凉菜,堪堪凑足了一桌。   “吃吧。”欧阳北拿起筷子道。   徐总这才道,“你不该就这么走了,后事总是要办的——”   “食不言。”欧阳北冷冷道。   徐总提起来的筷子,顿了半晌。   陈晓和罗薇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只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伍苇看欧阳北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很不高兴,道,“快吃饭吧,吃完了再说。”   一顿便饭吃得四个人胃痛,只有欧阳北乐呵呵吃满了全场。最后,他一边擦嘴一边对伍苇道,“我让卫东约了这边的律师,咱们去会会,彻底把你家的事情都解决了。”   伍苇连连点头,昨儿那律师很靠谱,在她抵达之前把所有的文本和手续都跑妥当了。   “欧阳——”徐总又喊了一声。   欧阳北站起身,道,“老徐,我敬你在四海干了快二十年,也敬你一手一脚将杭城的公司撑起来。可这些都是公事,公事就公办,除此外我没什么好说的。”   “股市动荡,机构操纵股价——”   他凉凉勾唇,“爸的后事还没办好,哪里管得到现在?于红莲和邱明松昨儿不是开了高层会,要大家共进退吗?既然你们都已经表态了,那跟着他们想办法就好了。四海的死活,与我无关。”   这是摆明了不管的态度了。   “欧阳!”徐总提高了声音,“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四海上下关联的企业数百家,涉及数万人的饭碗,银行的贷款,拿到地方上的政策,和市政府的承诺,桩桩件件都是要兑现的。你现在这样乱搞,会搞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你现在不管,走出这个大门容易,你还能走得回来?”徐总显然是急疯了,指着伍苇道,“你不考虑自己,你也要考虑她。今儿你关机不出面,多少人打听她打听到我这里来了!”   伍苇心脏紧了一下,这点徐总没说谎话。   邱永晋突然死了,后事没交代,工作没交接,和四海有连带关系的企业和官员该急得半死。钱铭那边肯定第一时间祭出了遗嘱来要代替欧阳北接管股份,于红莲和邱明松绝壁又和上次一样把持了公章、财务和账户不交控制权。两边这么斗上了,谁也不让步。一个百亿的企业,看起来仿佛一个巨无霸,可这样多来几次,根基动摇,挺不了多久。   “就刚才,市委的人也在打电话关心这个问题,四海到底多久能恢复正常。”徐总苦口婆心道,“于总和大邱总表明态度,要求和你谈判,协商解决。”   “你是来传话的?”欧阳北道,“代表他们?”   “我代表我自己。”徐总硬气道,“做人要有原则,我在位置上的时候既然承诺了要做到的事情,现在出了问题当然要尽力而为。你这样把自己关在家里,不管外面死多少人,能解决问题吗?四海倒了,你就开心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伍苇抬眼看了一下欧阳北,他勾了勾嘴唇。她心中凛了一下,知道他确实是真的想要搞死四海。   “不要义气用事,贪一时的爽快把人逼死了,以后呢?你现在多年轻,还有六七十年好活,你认为没人找你算账?你信不信只要跨出这个门,马上有人会抓了伍苇逼你上桌子谈判?”   欧阳北完全没有怕的意思,他双手抱胸,抬头想了一会儿,道,“老徐,我知道你是个有原则的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故意为难人。要谈,也可以。”   徐总面色一松,只要这祖宗松口谈就行。   他淡淡道,“我这人和他们不一样,一不做违法的事,二不做违背合同的事情。不过,有个事情想要他们自己好好商量一下。”   “你说。”   欧阳北伸手将伍苇拉到自己身边,“伍苇家的事情,好好解决了。”   伍苇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亮光。   “我老丈人不能白死了吧?我大姨子躺医院一年,不能白躺了吧?”他淡淡道,“邱明俊多潇洒了一年,也该把欠的债还了。” 第68章 证据   医院给向晚放了长假,她筋疲力尽回家的时候, 文嘉让管家推出来好几个大皮箱子。   “大嫂, 你这是——”   文嘉踩着高跟鞋走出来, 将包挂在肩膀上, 自顾自道,“我要走了。”   “去哪儿?”   她抬头看一下向晚, 冷笑一声, “回我自己家啊。这乱七八糟的地方, 早就不想呆了。”   “你是要——”离婚两字,向晚没说出来。   文嘉很不客气道,“不离婚干嘛?等着一起倒霉?邱家可真不是东西, 当初要结婚的时候哄着着邱明松是第一继承人,现在遗嘱甩出来一看,就没他什么事。我不追究他们骗婚已经很不错了, 大家好聚好散, 我也不分他钱。”   说完这个话,她盯着管家把东西全弄走了, 半晌才道, “你人也不讨厌, 再说一个啊, 我爸说情况糟糕透顶了, 老头子死得也不太清白,要两边谈不好全翻出来,可能官非好多年。你自己考虑自己, 别跟他们缠。”   向晚眼睁睁看着文嘉匆忙走掉,心里又沉了下去。   自昨儿半夜邱永晋落气后,医院里乱成一团。欧阳北直接甩手走人了,一应后事和治丧全交给钱铭处理。钱铭这人很正派,但条条框框太多,和邱明方不知道为了什么就争执起来了。原因不外乎是警察要对现场所有参与了抢救的人进行笔录,法医要采血和细胞进行化验之类的。   搞得实在太混乱,根本没人出来主事。   她心里还憋着一些不得不问的问题,最后通知了邱明松过来主持现场,不知道两边谈成了什么样子,总之是暂时搁置了一切问题,解决后事和集团事务为要。   今儿一早,不知哪家媒体没听招呼,将邱永晋突然病逝的消息给放了出来,结果彻底乱套了。股市跳水,各级机构关切,股东催命电话一个个打过来,更有甚者直接派了律师来现场处理相关事宜。   欧阳北一走了之,让本来就不稳的事态更紧急了。   连向晚这个一向不管事的人都被人找了来追问,她苦笑连连,好不容易将人都打发走了。   她无力地上楼,远远听见于红莲咆哮的声音。   “周炜先呢?那个遗嘱怎么回事?年年养了他白费事的吗?连这个都没搞清楚?要不是他乱传话,怎么可能搞成这样——”   接着仿佛是邱明松的声音,“妈,现在不是讲这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应对方法。”   “什么方法?那死老头瞒了我们这么大的事情,一点口风没露过。你们三是他儿子,一手抱到大的,不说冠了他的姓,就说这么多年——”于红莲声音崩溃,“他怎么就敢这样干?一大半的股份,全给那小杂种了,剩下百分之十多还要这么大一家人分,分屁?”   于红莲出生草莽,平时也不讲究,到现在更不讲究了。   “我不需要。”邱明方的声音,有点颤抖,带着极度痛苦的样子,“爸最后还是想要护着我们的。”   “你闭嘴!”于红莲呵斥,“他就是有病,咱们就是被那小杂种给坑了。”   向晚实在听不下去,极度忍耐。   “本来以为没有遗嘱在,他要走了,你们三个联手和欧阳争一争股份,加上我手里现有的,还能把四海拽在手里——”   她垂头,原来老爷子早死,为的是这个。   “妈,别想了,现在是生气的时候吗?就按我说的办,把伍苇还有苏苏都抓过来,总有一个女人是欧阳北爱的。咱们换换条件,逼着他出面解决,不然银行那边收拢贷款,怎么搞?”   这是邱明俊的声音,他前儿还在外面躲灾,现在老头子死了,也就回来了。没了头上大山的镇压,他已经完全不遮掩自己了,“不就是比狠吗?谁怕得过谁?”   一声响亮的耳光。   邱明松呵斥,“老小,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引起来的,要不是你乱搞,哪里来这么多的麻烦?”   “跟我有什么相关?欧阳北这贱人天天盯着我,那还能好吗?还不如早按我说的,十年前在国外就该弄死他了,彻底没这些麻烦——”   向晚浑身发抖,迈不开腿。   她记得欧阳北国外遭难那次,为了苏惠和邱明俊移情别恋,他大受打击跟着追了出去。她浑浑噩噩走下楼,摸出手机翻到苏惠的电话,接通后道,“慧慧,你一定要和我说老实话,当年你跟邱明俊是怎么回事?你们一起出国,欧阳追过去发生什么了?”   “向晚,你——”   “别骗我好吗?”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向晚没有回答,她想起几天前开始邱明方日夜辗转睡不着觉,她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只是敷衍说家里太乱心情不好。可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这关头我本来不该和你说这些,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就说。当年本来我和欧阳的感情还行,中间夹了个邱明俊,我没挺住诱惑。”   “这个我知道,我问的是后来呢。”   “他哄着我出国玩啊,我也贪玩就跟出去了。欧阳追出来找我,我不想见他,没接他电话也没回短信。邱明俊说不能这么没担当,他是男人他扛事,所以主动约了欧阳见面。我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就觉得心烦,后来邱明俊回来,只说事情解决好了。那我当然很高兴了,就想和欧阳联系,好好送他回国。结果他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晓得,其实欧阳不是小气的人,我觉得很不对劲,马上报警了。”   “中间邱明俊还很不高兴,觉得我大题小做。我自己跑出去,发动朋友和同学帮忙,又和警察一起扫荡了好几个街区,最后在一个破工厂的地下室把他给翻出来,只剩一口气了。”   “中间还有些不好说的细节,总之后来我就慢慢和邱明俊疏远分手了——”   向晚声音有点崩溃,“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那么喜欢明方,听不进去的。再说了,那时候明方人还挺正常的,怎么了?你是不是怀疑这次的事情也是——”   她苦笑了两声,不管苏惠在手机里的召唤,挂断电话。   她整个人失魂落魄,全世界都不是自己原来认识的样子了。呆滞了片刻后,她突然激动起来,翻出伍苇的手机号,将一个邮件转发过去,这才走出邱家大宅。   她是个懦弱的家伙,从来不敢睁开眼睛看现实,希望这封邮件,算是她最后的良心。   伍苇和欧阳北坐在警察局的休息室里等着,丁贵强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包括他拆了车牌和车里的记录仪丢给周炜先。这下不用她催促,直接立案重新开始调查了。她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站起来又坐下去,对着每个警察说谢谢,再三抓着那个律师的手感谢他的帮忙。   欧阳北看着她作,手机又响起来,这次他居然接了。   “伍苇,过来——”   这句话跟魔咒一样,伍苇自动执行了。她走过来,道,“怎么了?”   “周炜先的电话。”   伍苇听见这人的名字就厌恶,但还是伸手去帮他按了接通键盘。他干脆选了免提,懒洋洋道,“周律师?”   “欧阳,请节哀。”对方的声音很沉稳。   “谢谢关心,我没事。”欧阳北道,“现在我这边有点忙,不太方便和你多说,你有什么——”   “你托老徐转告的话,邱总已经收到了。”他不紧不慢道,“他们的意见暂时统一了,就是说法律怎么判他们就怎么办。”   “不接受私下交易了?”欧阳北没着急。   “嗯,不接受。”周炜先也叹了口气,道,“除非你能把这个遗嘱撤销。”   真是打的好主意,一个狗屁都不是的邱明俊,要用四海的控制权来交换。邱命贵。   伍苇有点煎熬,动了动嘴唇,没说话。欧阳北伸手拍拍他肩膀,也不慌不忙道,“周律师,你的意见呢?”   “我个人意见其实不重要,不过撤销遗嘱已经晚了。钱老师接手治丧委员会后,已经将当时的三位遗嘱见证人请过来了,各自保存的附件也提交进行公证——”   “嗯——”欧阳北又道,“所以呢?”   “你将要成为我的老板了。”周炜先的话里带着一点笑意,“不如这样吧,我这边先给你送上一份贺礼。”   “贺礼?”   “我知道你正在犯愁证据链的事情,现在抓着我那个表弟在追查吧?”周炜先在电话里爽朗道,“这事情还真是凑巧了,我和那傻小子都算是被邱总给牵连了。当天晚上,邱总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办法处理废车,说小邱总的车报废了停在路边。我想着和四海合作多年,不好追问细节,所以让那傻小子去拖车处理掉,没想到惹出来这么大一个风波——”   伍苇气死,这轻描淡写的语言,仿佛根本不是人命相关。   “严格论起来,我们也是被蒙蔽了。伍小姐要走法律程序,我这边最多也就是一点连带责任——”   “他!”她气急了,想要说话。   欧阳北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道,“你的看法呢?”   “我这种人吧,夹缝里求生的,也不值得你们对付,脏了手。不如这样吧,我这贺礼绝对能让伍小姐心想事成,那我这边,不如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伍苇从欧阳北摇头,他看她一眼,神色不动,但口中却道,“可以。”   她大急,猛然站起来,死死瞪着他。   他盯着针尖一样的目光,对那边道,“东西先弄过来看看。”   “欧阳,合作愉快。”   欧阳点点头,挂了手机。没等他说话,伍苇那边直直道,“我不同意放过他。”   他看着她,“那要怎么样?”   “法律怎么判他,都行。”   他对她笑一笑,“那还真是便宜他了。”   她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对一个有野心,爱物质,愿意舍弃一切往上爬的人来说,最痛苦的事情应该是爬到一半被人一脚踹下去吧。你放心了,老公帮你妥妥办好,他这辈子都别想过什么好日子——”   话没说完,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来。   伍苇收到了一个陌生号发来的邮件,里面齐齐整整都是邱明俊的住院记录和病历,时间正好是去年的这个时候。   欧阳北收到的则是一段短视频,画面模糊摇晃,对面弯道,有车喇叭响起。邱明俊的声音出现,他道,“我去,对面怎么有个车来?速度下不来了,直接给我撞上去——”   然后是一声巨响,整个世界轰然碎裂。   她长久地看着他,眼圈慢慢红起来,一年多来累积的痛苦和绝望在她的身体里膨胀,将她淹没,尔后褪去,只剩下一个清清朗朗的人。 第69章 她来了   伍苇和欧阳北将病例资料和视频资料交给律师,律师将其以重要的新证据为由提交上去, 然后等待着腥风血雨的到来。   周炜先从中转达了双方的意见, 第一时间都不退步。邱永晋留下的股份里, 有百分之四十目前确定了由欧阳北继承;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大概率由四个儿子分配;另外要提取几个点作为报酬交给钱铭掌握。基于此, 股权分散,不利集团管理, 于红莲母子想凭借手里握了加起来有百分之九的股权和即将继承的部分, 以少数控制多数的方式掌握四海的控制权。   欧阳北绝对不同意放出控制权。   因为双方的不妥协, 四海集团,陷入了旷日持久的官司中。   欧阳北以邱永晋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提交了遗嘱,要求立刻行使自己的合法权利。   邱明松以邱永晋长子的身份提交了DNA证明, 要求代表兄弟三人和母亲分割邱永晋剩余的财产,以获取四海部分控制权。   伍苇以肇事人家属的身份将邱明俊告上法庭,要求对一年前老山的车祸及肇事逃跑事件进行审判。该案件立刻立案, 见报, 并且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文嘉正式与邱明松分居,提请离婚。   向晚辞职, 不知所踪。   邱明方放弃自己一切合法继承权, 追随向晚而去。   于红莲要求以事实婚姻为基础, 认定自己和邱永晋的婚姻关系。   钱铭要求对邱永晋的遗体进行勘验, 以证明其是否自然死亡。   邱明松斥责钱铭异想天开, 力证邱永晋实属寿终正寝,不应打扰死者。   欧阳北发声,既然是自然死亡, 便应按照遗嘱所约定的条款进行,迫使于红莲母子放权。   四海股东联名上书,要求封停四海股价。   有机构在前期砸盘后,后期开始吸筹,准备举牌。   欧阳北对经营四海没有兴趣,寻找合作伙伴整体出售四海股份,股价又连续跌了几个停板。   大戏连台,吃瓜观众不知道眼睛放哪里最好,天天刷着四海的热门,猜测又会有什么消息爆炸出来。   一团漩涡的中央,伍苇的生活彻底变样。   无数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通过七弯八拐的关系找到她,要求她劝说欧阳北不要太过份,一个人死就罢了居然还拽着不相干的人跟着死。也有来自邱明俊的直接威胁,让她出门小心点,否则让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事情搞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能够做出决定的了。   钱铭和王文远立刻为欧阳北组建了一个团队,专门处理这些渣事;为了确保两人的安全,还亲自从远地方找了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安保公司负责两人的安全。连着钱铭,即将成为四海的股东,也联合他身后的一些利益关系进行斡旋。   身边的人忙得要死,特别是王文远还要私下里和机构配合砸盘。可欧阳北仿佛没事人一样脱,干脆完全撒手不管了,很乐呵对他们道,“我这边没什么意见啊,你们想怎么玩都可以。把四海弄残了也好,砸垮了也罢,或者捡起来拆分卖卖也行,总之烂我手里也别给那边。”   钱铭只说他说的是气话,私下和王文远道,“别听他叨叨,真弄垮了,他下半辈子还活不活了?起码得让大家都有钱挣——”   王文远其实不好说,他这边已经用别的名义把市面上的散股收购得差不多了。   欧阳北不管下面那些人的心思,只数着日子对伍苇道,“咱们难过就这一段了,熬过这一波就要登顶。咱们等追悼会的时候咱们出去亮个相,事情就算完了。四海那个烂摊子谁想要就要去呗——”   伍苇还真不明白了,道,“你是真想要才去争股权的呢?还是就想看它垮台?”   欧阳北笑一下,道,“这东西吧,就算要倒也得在我手里倒,懂?”   她不懂。   他笑骂一句“傻帽”。   邱永晋的追悼会,因为于红莲坚决主张以遗孀的身份出席,被钱铭否决而又闹了起来。   欧阳北只道,“闹就闹吧,她现在不闹闹,既没有法律名份,连象征也没有了怎么搞?她争这个,是为了以后。不过你告诉她啊,她要是遗孀出席的话,这追悼会就继续拖吧。老头子现在还呆在冰棺里呢,你说他后天安稳不安稳?”   这话一出来,基本上没有任何情面了。   邱明松只好出面,压了于红莲下去。于红莲恨恨道,“那杂种是要压我们一辈子了,都是死老头干的好事。”   他们现在进退两难,想和欧阳北死扛,可他手里捏着老头子的遗体、血液样本和化验报告,随时可以鱼死网破反诉他们谋杀。牵连上人命官司是小事,可要真给审出来邱永晋死于非命,那他名下的股份全捐出去,大家一起玩玩。两边的人都不想松口,可都不想要翻盘,就这么僵持着,局面难看。   于红莲气得半死,她争了一辈子,到最后居然还是熬不过欧阳北,头发几天内全白了。   邱明俊此时还没有被收押,交了巨额的保证金,限制出境等待开庭。他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气,狠狠将烟丢在地上踩灭后,转身走了。他想,既然没好日子过了,鱼死网破啊。   欧阳北这边表现得越轻松,伍苇越是心惊肉跳,只好给陈晓和罗薇聊天解压。   “公司真的要破产倒闭了,你还是赶紧找新工作吧。”她对陈晓道。   “废什么话?老板让我稳住,后面有好事。”陈晓早就换了山头,现在直接给欧阳北汇报工作,“他说公司倒闭了我也有工作,下半辈子跟他干就行了。”   罗薇也很殷勤地慰问,“老板娘,寂寞吗?要不要我来陪你?”   “这么狗腿呢?”伍苇笑着回,“想做副总?”   “副总免了啊,给个行政经理就行。我这边刷个简历呢,以后公司要倒了,我再去别的公司职位也好看一点么。”   “现在各种八卦满天飞,你还能继续等破产?还是早点找退路啊——”伍苇劝说道。   “别这么说嘛,要对老板有信心。你看那些新闻上,他就没吃亏过。虽然公司可能要被整垮了,但是有人接盘啊——”   伍苇和他们闲聊的时候,也不会忘记联系那个给自己发了病历的陌生号,“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对面没有任何回答,她约莫知道该是向晚,道,“谢谢你,请你保重。我电话号码一直不会变,如果你需要帮助,请联系我,我会第一时间赶来。”   依然没有回应。   想来,她必然是被自己猜中的某些真相伤了心。   事后她隐约向欧阳北提起这个事情,他道,“所以说,整个邱家,我只觉得她还行。”   “可是,你为什么——”她半吞半吐。   你为什么不查到底,为什么不揭露那几兄弟的真面目,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个尾巴来,引起悍然大波。   欧阳北微微一笑,“那不是对他们最痛苦的事。你知道什么最痛苦吗?就是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明明摆在眼前,可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渐渐成为别人的,或者直接被摧毁。那种痛苦,才是真正的——”   “好可怕的家伙,你真不是个好人。”伍苇打了个寒战,“那他们要是疯了,怎么办?”   “你才知道我不是好人?”他继续冲着她笑,“所以,永远都不要离开我,保你万无一失。”   伍苇瞪眼,“否则?”   他狠狠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否则我要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她看着他这嚣张得瑟的样子,在他手臂内侧狠狠掐了一把,道,“你可千万别让我抓到你骗我的把柄,否则,咱们就反过来。”   “凶婆娘——”他口中这么抱怨着,其实还是有点心虚。从那次结婚的事故起,伍苇还真没再完全信任过她,她瞒下了自己录音的事情,一个人跟着律师跑警局和法院,不想要他插手车祸官司的事情。这死丫头在心里将他给丢得远远的去了。   到了追悼会的正日子,伍苇和欧阳北一身黑出现在会场,第一次以合法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欧阳北人模人样,端端正正地给她介绍了一些比较亲近的叔伯,又有总部这边的高层,另外有地方官员若干,兄弟企业若干,银行金融等等合作单位无数。   伍苇这边发挥自己不多的脑浆,把人的名字记了个七七八八,那边的后勤却说有人单独送了祭仪来,要她去接。她见着欧阳北正在和几个年龄相仿的人说话,便交代了王文远一声,跟着工作人员走到了大厅门口。   门口站了一个全身黑裙,披散着长发的女子。   不知为何,她远远见了心里就有点嘀咕,待走得更近了,心里更确定了。这看起来风姿绰约,文艺气息很重的女人,怕不就是那个苏苏吧?   她怪异地看着她,现在人家里办丧事的时候,她找来?这有点不合适吧?而且就算是想要再续前缘,也该弄个聪明点办法直接缠到欧阳北面前,找她能有什么用?   伍苇心里的想法很多,但也没有急切地走过去,只站在旁边好奇地看她。   她也看到了伍苇,远远地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她看起来十分瘦,眼睛里带着一点忧郁,身上非常强烈的楚楚可怜的气质。伍苇是个女人,但也免不了多看她几眼,觉得十分迷人。   她缓缓走进来,小声道,“你好——”   “你好。”伍苇道,“你是——”   她有些害羞的意思,“老先生过身,我来上个香,也想——见见你。”   “谢谢。可是对不住了,今天实在太忙,没有时间单独招待你——”伍苇环视一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早起欧阳北就交代了,他现在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免不了有丧心病狂的人要搞事,所以最好就呆在厅里别出去。   伍苇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也不想为了吃点醋就跑出去冒险。现在她这条命精贵,不仅要担负了老母和老姐,要是真被谁抓过去了,欧阳北也要出一大泡血才能将她给换回来。   “我知道。”她也很抱歉,道,“我是苏苏,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她退后一步,道,“不好意思啊,我没功夫听。”   苏苏抬头,眼睛里挂着哀求,“伍小姐,求求你了,我就只有两句话。说完就走,真不耽误你。”   这里虽然是偏厅的门口,但来往的工作人员和客人也肯多,伍苇也算是今天的半个主人,不断有人给她打招呼。苏苏来这么一手,有点引人注意的样子,大家的视线立刻就游移过来,显然是要看热闹的意思了。   伍苇眉头挑得高高的,对旁边的保安道,“看好这位苏小姐,请个女工作人员来照顾照顾,她可能有点不舒服。或者,直接弄到旁边的休息室去,我等会儿再过去看——”   工作人员马上对讲机找人来,自去安排。苏苏见状不太好,想走,可是马上被两三个人围住了,走不掉。   伍苇不耐烦管她了,转身回会场去。   苏苏有点小崩溃,嘴巴里半晌憋出一句,“你会后悔的——”   她心里有点冷笑一声,要真被这么忽悠走了,才算是会后悔的。   欧阳北正和人客客气气说话,大约是谈到了最近缠身的官司,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开心。对方则是摆出了苦口婆心的样子来,劝他不要和大势作对,否则必然不利等等。   他听得很认真,但态度还是很坚持,最后玩笑一句道,“四海拿了烫手,要依我的意思,直接全卖了最省事。你看,要不帮我找个买家——”   伍苇不懂这些,默默无声站到他旁边去听了一会儿。   等到又有新客人来,欧阳北这才很恭敬地告退,引着别人去做告别仪式。忙完一会儿后,他看着她道,“怎么跟着我呢?不去多认识几个新朋友?”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刚才确实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说她叫苏苏,有几句重要的话要告诉我,我不听会后悔的。”   欧阳北略有点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心里却把站在不远旁观的王文远和卫东骂了个臭死,这么多双眼睛呢,居然连个女人也看不好。   “我让人带她去休息室去了,你要想见的话,现在就可以去了。”她极力压下心里的不爽快,装作很大度道。   他疑惑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冲着休息室走了过去。   伍苇咬牙,看着那人,居然还真去了! 第70章 完结   伍苇心里又憋气了,她在后面追了两步想把人弄回来, 可他的速度有点快, 没追得上。终究还是不放心,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 也走去了休息室,卫东很知机地跟了上去。   此间的会场布置请了专门的会务负责, 正大厅旁边隔出来了三个房间。一个做客人的休息室, 一个用来摆放收到的各种礼物, 还有一个布置成了邱永晋个人物品陈列的地方,供客人瞻仰。   她走过去的时候,邱明松正领了几个老头在陈列室参观, 看见她后,他直接背转身,明显一副仇人的摸样。她也不想多理睬这边的人, 实在太阴, 担心多说一句话便会中毒。   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可站到休息室门口又有点犹豫了。   她和欧阳北之间的关系, 目前非常和谐, 可怎么论起来其实都有点假模假式。作为战友, 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了一起, 在战斗的过程中互相帮忙是一定的。可现在战斗接近尾声了, 胜利在望,各自隐藏在心里的那些小想法就钻出来了。   伍苇还算是了解自己,欧阳北这人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她无可避免地被吸引了。   今儿她这么关心地跟过来,到底是以情人的姿态、妻子的身份,还是爱人?   她自己想得有点糊涂了,虽然也明白自己和他之间存在某种汹涌的吸引力,但他喜欢过的人明显太多了,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   这一点犹豫,让她停了下来。   卫东见她纠结,道,“要不直接进去呗?”   她叹一口气,摇摇头,她得一个人好好想一下。   可想来想去,怎么都不太甘心。   她小声道,“东子哥,你说我要是去了,会不会显得特别不大气?”   “你是老板娘,你要做什么都可以的。”卫东还挺奇怪道,“怎么会不大气,招待客人这事你可以正大光明。”   她咬唇,半晌点头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伍苇复又转身,站到了休息室门口。   她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大多数时候都能够冷静思考,当日邱明松为了挑拨两人的关系将苏惠弄了回来。她心里隐约有不舒服,也有种种被打击到的灰心丧气,但其实并没有很惶然,毕竟两人之间存在更加牢固的战友关系;更让她介意的,其实是苏苏这个只听见一个名字的人;更让她耿耿于怀的是欧阳北的不信任。   欧阳北从来不太提起这个人,唯一一次说起来,还用了“遗憾”二字。   遗憾什么呢?可惜什么呢?如果曾经没有过情感上的付出,怎么会有期待?   外部有压力的时候,便只是单纯的遗憾,可当外面的压力全部没有了,往日的美好回忆会不会全都回来了?   她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上欧阳北了,可不由自主地,腿脚自己便走了进去。   休息室门半掩,推开一看,却只见苏苏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身边站了两个女工作人员,欧阳北远远地在她对面。他开口说了什么,距离有点远,听得不是很清楚。苏苏一边摇头,一边泫然欲泣地看着他,脸上带了急切和辩白,尔后开始流眼泪。   伍苇也曾是个爱哭的人,可从不愿意让欧阳北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她心里升起疯狂的嫉妒,明知道他在这关口上不会和她有什么,但还是不可抑制。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开,只是看到他和别的女人说话而已,便难以忍受。   一直跟在身后的卫东有点心惊,本能地觉得老板可能要糟糕了。老板娘脸上那愤怒的表情,可不像是玩儿假的。他觉得老板有点笨,女人嘛,总是爱说气话,怎么人让他去见别的女人他就乖乖去了,这根本就是火上浇油。   伍苇只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欧阳北便春风满面地走出来了,眼角眉梢都带着兴奋的样子。她看了辣眼睛,不知道旧情人见面追忆了多少往事。她偏开头不去看,正巧他也被人拦着说话了。   她想了想,绕开他的视线返回休息室,苏苏起身收拾自己的包,正准备要走。   两人正面遭遇,她抬头,眼睛自然而然地睁开,长睫毛小扇子一样动了动。   “苏苏,对吗?”伍苇压着嗓子道。   苏苏点头,仿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你不是有话跟我讲?还说我不听会后悔?”她干脆坐到她对面,认真看着她。   同样都是女人,同样长了好看的脸和身体,但却完全不同的类型。伍苇自觉自己就像一汪浅水,胜在清澈透明;可对方却是一溪春水,曲折蜿蜒,充满了风致。女人和女人见面的时候,难免就会比较,从容貌到衣着,从气质到内涵,互相探底后,自然而然会在态度上流露出来。   “请说吧,是有什么重要的话一定要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讲给我听。”   苏苏很紧张,额头冒出一点点虚汗,看着她但没有说话。   “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很遗憾以前没有见过面。”   “我是从林琳那里知道你的。”苏苏抬眼,“她说找你的话,应该会帮忙我。”   伍苇皱眉,“林琳?”   苏苏点头,小声道,“对。”   “能你什么事?”   她手握得死紧,半晌才道,“已经告诉过欧阳了——”   伍苇冷笑一声,“原本是找我帮忙,但欧阳出手了,所以不需要我,对吧?”   “对不起。”苏苏柔软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可欧阳交代最好不要告诉你。”她怯生生看着他,“我怕他生气,真对不起。”   她想听的可不是这种屁话,干脆道,“你跟邱明俊和欧阳是怎么回事?”   苏苏脸上显出羞愧来,似乎不太愿意说。   沉默了半晌,她终于开口,“我以前,是跟着欧阳的。跟了有三四年,相处一直挺好的。有一次带我回海城玩,遇上邱明俊了,结果就——”   显然是事情有点龌龊,她自己说不下去了。   “后来呢?”   苏苏又扭捏了一下,最终咬唇道,“你也知道我的底细,我也不说假话骗你。我开始跟欧阳也是有人介绍的,没想到会是他这么好的人,真的很喜欢他。可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对上他们这种少爷根本没办法抵抗,跟邱明俊搅合在一起了也分不出来谁对谁错。欧阳明里不说,但是心里介意得很,后来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了。我没办法,只好也跟了邱明俊——”   “在外面生气了,欧阳给他压力了,回来不顺心就折磨我。我真没办法,也没人敢帮我。上次说欧阳破产了,我不想走的,可邱明俊硬让人把我架出去了,我真没办法;这次邱家这么倒霉了,我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苏苏是真害怕,“我贪点轻松钱,但是不想把命也弄丢了,想来想去,得离开这里。”   “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话。”苏苏认真看着她,“我也不想这样过一辈子——”   也就是说,她是想走了?   “我不敢直接找欧阳,只想找你帮忙安排我走。不过欧阳能来亲自和我谈,能答应我的要求,我也很开心。”苏苏小心地看着她,“你放心,我真的不会对他有什么了。”   伍苇知道她说的话真真假假都有,可想走的心倒是真的。她看着她一派柔弱无骨的样子,其实很想问一问,你跟了欧阳这么多年,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反抗邱明俊的强迫?即便对方是富二代,可欧阳北难道就弱到那个地步了?还是说,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认识过欧阳北?   甚至到了现在,欧阳北刚遇到这么大的一个麻烦,她也没有问问他好不好,始终只关心自己能不能走。   她道,“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欧阳北曾经喜欢过你?   苏苏疑惑地看着她,她又马上闭嘴了。   现在追究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有深深地叹一口气,终于了解欧阳北那个“可惜”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欧阳同意送你走了?”   苏苏点头,有点不好意思道,“留在国内总没办法避开邱家的人,我想去国外留学进修。还有钱的事情——”   伍苇看她羞得满脸通红,知道她还算是有一些道德感在,怪不得欧阳北会心软。她点点头,表情理解,起身要走。   苏苏又鼓足勇气,道,“伍苇,你也要小心。”   她不明白地看着她,她道,“欧阳他们这样的富二代,根本不会真心喜欢一个人。你等合适的时候就走吧,走得远远的——”   伍苇没说话,苏苏继续道,“你只不过是他用来对付邱明俊他们的工具,要是他真的喜欢你,绝对不会把你放在这么危险的境地。现在不仅仅是邱家人恨你,我还听说有别的人也想找你麻烦。真的。”   “你觉得他不喜欢我不在乎我,所以让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她有点奇怪道。   “不是吗?”苏苏睁开漂亮的大眼睛,“如果喜欢你,怎么会舍得你冒险?对不对?”   还真是,天生的金丝雀。   “谢谢你提醒我。不过,欧阳北应该很喜欢我——”   苏苏不相信地看着她,一脸她是傻叉的表情,“他有说过?”   她不想和她废话,直接走了出去,越走越确定,他不用说她就知道。   欧阳北应该是喜欢她的,他老奸巨猾地谋划了一切,早就预料了今天的结局。可当她逼迫他结婚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结了,一点没提婚前协议的事情。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他在女人身上栽的跟斗不少,被抛弃了一次,被辜负了一次,可依然有勇气来第三次。并且,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站在背后的女人,而是并肩。   可即便是喜欢,她心里也不高兴。   追悼会接下来的流程便很制式化了,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大家瞻仰了仪容发表了怀念和感言,最后纷纷离开。伍苇远远看着欧阳北找了王文远说话,那狗腿子听了命令后去休息室,片刻后将苏苏当着邱家人的面带走了。邱明松和于红莲的脸色很不好,但无计可施,找了个借口离开。   伍苇跟着欧阳北一一送客,处理完全部事情后已经快到傍晚。他还得设宴招待这次出了大力的钱铭以及他所代表的一些人,她借口太累了,先回家。   她坐在卫东开的车上,看着逐渐亮起来的霓虹,耳朵里还残留着哀乐的声音。邱永晋死了,死的时候痛苦异常,可死后也算是哀荣到了极致。人和人命运不同,齐进是个好人,没有害过任何人也没违背过道德和法律的准绳,但却是在极其难堪的状态下下葬的。   她鼻子有点酸,忍住泪意道,“东子哥,我现在想回杭城屏山渡那边。”   卫东在后视镜里看她不太对劲,小心道,“刚老板那边交待了,最近一段时间哪里都不能去。”   “为什么?”   他顿了一下,“谨防邱明俊狗急跳墙。”   伍苇笑一下,“苏苏告诉他的?那边想搞事吗?”   他没接口,牢记王文远的教训,老板家的感情纠纷少掺和。   “那你多带几个人吧,我现在不想回家,就想去给我爸烧个香。”虽然邱明俊那边的事情还没开庭,也没有最终的结果,但她想去告诉他,他最没用的小女儿终于帮他抓到凶手了。   卫东没有再拒绝,直接打电话调了一组保全车跟在后面,尔后去了杭城。中途他发了几个短信,给欧阳北通风报信,伍苇看见了他这个小动作,但也没管。   抵达屏山渡后已经是后半夜,天黑路远不方便上山。   伍苇身后跟了一群人,知道做事不能只要自己高兴,让卫东带了人去住酒店。   她躺在酒店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睡不着觉。手机一直简短地有短信来,是欧阳北在说话。他说,“今天酒喝了有点多,头晕。”“你回屏山渡,什么时候回来?”“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看了短信很厌烦,全部都没回。   只有伍安兰发了一个来,她说,“小苇啊,我给你姐姐擦身体的时候,她的手又动了。如果她能醒过来多好啊,咱们就能一起去庭审现场,看那个畜生怎么死。”   伍苇头蒙在被子里流眼泪,给她回了一个,“不管姐姐醒不醒,都带她去庭审啊。”   伍安兰发了“好”字来,半晌又道,“还是不要了,折腾她,妈舍不得。”   最后欧阳北发来一个短信,“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伍苇睁着眼睛到天明,第一束阳光穿透窗户的时候,她起床了。   给卫东发了个短信报告行踪,去酒店附近的香烛店买祭品。齐进喜欢喝点小酒,还爱老牌的红梅烟,最喜欢吃的是屏山渡本地产的冰糖橘,她都给买了。   回酒店的时候,卫东和那些保全已经等在门口了,个个吓得脸白唇青的样子。   卫东道,“老板娘,你多这样搞几次,我要成心脏病了。”   “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她笑道。   他可不敢说老板昨儿半夜和今天一大早冲他吼成什么样子了,连老板娘少跟汗毛要他赔命的话都说出来了。想来那个苏苏跟在邱明俊身边,听他说了不少狠话,又原样将这些话转给欧阳北听,将人吓了个半死。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可秋老虎还在。伍苇想趁着太阳还没热起来的时候祭完,便只给大家买了面包和牛奶做早餐,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公墓。   去年车祸的时候也是夏天,天气太热,尸体放在冰棺里开销太大。伍安兰和她都舍不得齐进死了还要被折腾,干脆买了个便宜的穴将人火化了放进去。所谓入土为安,其实安的是活着人的心。   车行了约莫大半个小时,抵达了山下。   伍苇下车,拎着东西步行上山,拒绝了卫东好意帮忙。   她上了一百二十级台阶,然后左转,数到第三块碑,便是齐进了。石碑上贴了他的黑白照片,笑嘻嘻地露出雪白的牙齿。她蹲下身,将口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摆放整齐。   齐进是个老实人,从小寡母带大,一心要找个媳妇孝敬老娘。可惜世事不如人意,他喜欢的和老娘想要的媳妇不一样,艰难抗争了两年终于结婚,婚后又栽在了重男轻女这一条上。他既要顾着自家老娘,又要维护媳妇和两个女儿,只有苦哈哈地煎熬自己。熬了二十年,眼见着要出头了,天降横祸。他这一辈子,可能也就在结婚那几天顺心顺意过。   人活在这世上就是难,要么这里不如意,要么那里不如意。若要用人力去弥补,则是十倍的心血换不来一份老天爷的恩赐。   她点燃香烛,倒酒,点烟,最后深深鞠了三个躬。   “老爸,你就放心吧,邱明俊那龟儿子肯定会坐牢的。”   “妈说齐芦也开始有反应了,可能会醒。”   “你说啊,以前齐芦就仗着成绩比我好点欺负我,她这躺了一年再醒过来,怕不是要成了傻子吧?”   说到这个,她又忍不住笑起来,“以前她还给我放狠话说要养我养你们,现在看样子,得反过来了。”   聊完这些杂事,她的心情还没好,终于忍不住道,“爸,我结婚了。没敢和妈说,不然她肯定不会同意的。对不起啊,我也不是要故意瞒着你们,就是事情赶上了,我也没别的办法。欧阳北那人吧,还真是——”   一言难尽。   伍苇低头,旋转着手上素淡的戒指,这玩意套手上一两个月了,存在感很低。当时她只顾着要抓欧阳北的小尾巴,没仔细想,这东西看起来很普通,应该就是随便找了来凑数的。不然都要领证了,还没个戒指,多没眼看呢。   她深深地叹一口气,看着远处渐渐红起来的云朵,太阳要出来了,她也该回去面对自己的命运了。   她站起来,拎了包准备下山,去见欧阳北慢慢从台阶上来。她站定,远远地看着他。   欧阳北不紧不慢,走到碑前,没说话。他身上还带了酒气,眼睛有点红血丝,神情很疲惫。   她笑一下,“来了?”   没有多余的言语,仿佛早就就这件事沟通很多遍一样,遇见了也只要一声“来了”便足够。   他点点头,见石碑前摆的那包烟还没完,伸手捡起来抽出三根,放在口中点燃后,一次摆在石碑顶上。他规规矩矩鞠躬,就着还没熄的香烛磕头。   完事后,他也不着急起来,干脆坐在石板上,道,“这地方不太好找。”   “东子哥没给你发定位?”   “发了,不过我手机没电,折腾了好一会儿。”   “何必急着来,我会回海城的。”   欧阳北瞥着她,“你跑什么呢?”   伍苇没回答,贴着他坐下去。他的手立刻盖在她手上,捏紧了。   “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   “东子哥不是——”   “我想听见你声音。”他淡淡道,“想和你直接聊聊。”   她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下面层层叠叠的碑头,“我心里乱得很。”   “我见苏苏,让你不踏实了?”他道。   两人从结婚到现在,纵使开诚布公,谈的也多是过往的遭遇和心境。对两人之间情感种种变化,都仿佛忌讳一般不提。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提起,没有再玩弄心机和小巧。   她怔怔地看着红通通的太阳,小声道,“我在想,要不要离婚。”   欧阳北脸色铁青,腮帮上肌肉鼓起又落下,他捏着她的手忍不住用力,手背上的血管冒头了。   伍苇挣了一下,道,“痛——”   他没放开,反而拿起她的手,在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人是血肉之躯,最不耐的就是痛。她一脚踹过去,“你神经病啊,都说了很痛。”   他淡淡地着她一眼,张开嘴巴和手放了她,慢慢道,“你再说一个字,我能把你生吞了。”   她收回手,深深的牙印,几乎见了血。这变态,从来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让着她,就欺负她,逼着她主动付出。这么一想,委屈排山倒海一般落下来,眼泪顺着眼角落脸颊上,又滑入了衣领。   他静静地看着她哭,既不劝也不哄。   伍苇伸手把眼泪擦干,抽噎着道,“我不高兴。”   欧阳北北又从老烟盒里抽出一个烟放口中,就着烛火点燃。   “我觉得不公平——”伍苇终于还是开口了,“不管是苏惠也好,林琳也好,还是现在这个苏苏。我讨厌她们,不想看见她们,想起来就难过,难过就——”她吸一口气,“就讨厌你。”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蛋,眼睛里有一种近乎于隐忍的痛。   “还有呢?”   伍苇心里已经被酸泡得发软脆烂了,听着他在自己耳边低声说话,“看见你和人说话就不开心,你多看别人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不是又看上谁了。还有你喜欢过她,我最受不了这个——”   你甚至从来就没有跟我说过那句话。   她抬眼看着他,脸憋得通红,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们结婚多荒唐——”大颗大颗的眼泪滴下来,“我想要你帮我邱明俊,你想用我刺激你爸。咱们明明是说了好的,我也同意了,你也同意了——”   她抓着胸口的衣服,有点喘不过气来,“可是,我好难过。”   他的眼睛里盛了满满的什么东西,仿佛要流淌出来一般。他从她的额头亲,一直亲到鼻尖,最后落到她的耳垂上,含了那小小的肉团子。   伍苇的身体立刻僵持了,一动也不能动。   她话也说不出来,可又不知道为什么泪流满面。   他又是笑又是心疼,更知道她到底为什么哭。   她用力吸吸鼻子,想把自己丢人的样子藏起来,可一旦哭了开头便没有结束。   卫东悄悄从石头台阶下面走过来,偏头冲他招了一下手。   欧阳北冲他摆摆手,让他走。   卫东摊手,悄悄退开。   欧阳北记得,母亲临死的时候叫他过去,拉着他的手说,“别怪妈不疼你,别怪妈要立那样的遗嘱。你从小就心软,邱永晋以后顺着你贴着你,你就会忘了我,忘了恨他。妈是要你和他一辈子都好不起来,一辈子都不会记得他的好,才能一辈子活得好好的。你以后啊,要是喜欢上谁了,别和我一样傻,别一开始就把底牌亮出来。你得等,等到对方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你才不会吃亏。”   她再一次重复,说,“你一定要等,等对方先说——”   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个字,也在苏惠和苏苏身上验证了每一个字的正确性。   可是对着伍苇,他想告诉母亲,这话不是对每个人都对的。他等了那么久,让自己爱的人痛苦过,不信任过,让她说出离婚这两个字没法安心呆在自己身边。她只是没有说那个字,但每一个眼神都在说,我爱你。他也想告诉她,说爱不可怕,可怕的是爱错了人。他的伍苇那么好,永远都不会伤害他,所以,他不会再等下去了。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小丫头片子,我以后只爱你一个,好不好?   我不会把你藏起来,我要你站在我身边。   你也别把我藏起来啊。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对不对?   就算我喜欢过好些人,那是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了。可我现在爱的是你,想和你在一起,没法忍受你不在我身边。咱们还有后面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如果你走了,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旭日东升,阳光照在这一片小小的山崖上,也照在她的脸上,整个世界便澄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