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撩人[娱乐圈]》 作者:郑三变 文案: 某访谈节目的后台,宁臻和季清让不期而遇。 “季清让,放手!” “不放。” “不许乱摸!” “囡囡,躲着我很有意思?” 上台后。 主持人:听说…宁老师的小名叫囡囡? 她微笑不语,身旁的他舔了舔嘴角沾上的口红。 全世界都知道你们是一对。 还死不承认,哼。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主角:宁臻,季清让 第1章   xx市国际机场。   一个男人从出口处疾步走了进来。   他面容肃穆,眉头因焦急挤成了一团。   男人的五官端正,平头更显利落干练,最加分的是那身西装。他的肩平而宽,套上这一身英式剪裁的深蓝色西装,整个人的曲线呈现出高耸的T字型,绅士又严肃。   抬手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指针早转过了大半。他已经整整迟到三十分钟了!   额前渗出细密的汗,心跳也不觉鼓动得更快。   说来也奇怪,来的也不是别人,而是自个的妹妹,可宁天却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   先是迟到,后是连贵宾休息室都急得忘了在哪儿。   又不是没接过机,可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狼狈无措。   囡囡又不是性急的人,你慌什么!   宁天不禁暗骂自己,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安下了浮躁的心绪迈出了步伐。   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到了柔软的毛毯上。   宁天还没来得及看上一圈,便听到了右手边靠窗的地方有人在说话。   穿制服的小姑娘声音有些生怯,很恭敬地对着单人沙发半屈膝,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着一个玻璃瓶递去。   “宁小姐,您要的热水。”   沙发里的人露出半个脑袋,柔顺的卷发随肢体动作摩挲着靠背的边缘。   “麻烦你了。”   那把嗓音慵懒而妩媚,让小姑娘不禁红了脸,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退下。   都不用过去,宁天就能猜到她脸上的表情。   定是眼里噙着若即若离的笑意,饱满双唇涂着复古酒红色,让人止不住想一亲芳泽,话时露出半截贝齿,似是要与你亲密地耳语一般。   小姑娘退到了门口来,兴奋地与同事窃窃私语。   “她真的好漂亮啊!比照片上还好看,真人实在太惊艳了!我到现在心跳都一直停不下来!为什么我今天没有把书带过来!哎!”   耳尖听到这些,宁天不禁哑然一笑。   也不知道什么是从时候起,身边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中了一种毒。   这毒,名唤宁臻。   剧毒无比,而且还戒不掉。   有甚者如他的好友季清让。十天半个月就要跑一趟澳洲,就只为了见她一面,而且还不一定见得到。   而这位宁小姐,此时正背靠布艺沙发,偏倚在靠枕上,漫不经心地抿着玻璃瓶里的花茶。   她戴着的墨镜一直没摘下,瓶子里积攒的水蒸气涌了出来,在镜面上糊上了一层薄雾,又立马挥散开来。   “囡囡,送你的花。”   闻声,宁臻扭头便迎上了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妖娆,艳丽,像极了眼前的她。   宁臻不语,抬手将别在花朵间的卡片取下掀开。   卡片里头是一行英文For My Queen,署名是Klaus。也无需认真看,她就知道是谁写的卡片。   特殊的‘Q’,只有季清让才会这样写。   墨镜后的杏眼微眯,径直将卡片抛回那团红玫瑰里头。   她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唇线挑衅式地勾起:“他知道我不喜欢红玫瑰。”   像欲望一样在熊熊燃烧的,只需她宁臻一个就够了。   宁天显然没料到会这么快就被识破。   这花也是让店员给挑的,自己全程就说了一句:“是送给女朋友的。”   结果就有了这一百朵红玫瑰。   他讪笑,捧着花在对面坐下来:“大学今天有课,清让实在是脱不开身,就让我买束花过来。你看,卡片都是他亲手写的,心意满满啊!”   女人没有任何反应。   花没她美艳,红得也没她妖冶,送玫瑰还不如直接把自己打包好送到她面前来得痛快。   “囡囡?”宁天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手上的花早让侍者收下去了。“要不……我给清让打个电话?”   要知道季清让当年追她追得有多苦,简直恨不得一出生就能认识她,从幼儿园开始约会,一长大成年就结婚,可到现在宁臻都不肯点头。   别说结婚了,连男女朋友不是。   如果现在因为一束玫瑰花坏了事,要说季清让会放过他,宁天自己都不信。   季清让这个人,切开来要多黑有多黑。   “哥。”宁臻取下墨镜,双目紧闭着揉了揉太阳穴。“下午还有发布会,我想先回去睡一觉。”   ——————   微博热门话题今天又刷爆流量!   @剧看点V:#宁臻回国#晋江文学城驻站作者@宁臻V 今日携热门玄幻大剧《九歌》归国。神级大IP究竟花落谁家,敬请关注下午3:00的发布会直播,小编将在现场为你揭露谜底!   一小时内,该微博就被转发了二十多万次,点赞破五十万,评论更是不计其数。   网上的话题热了一整天,可宁臻却没作出任何回应。   她回家酣睡了一觉,连梦都没做。   直到下午两点半,宁天火急火燎地开车赶来,发现妹妹还在床上躺着,这才急着把她撬醒。   “听我的,明天就去招个助理。”   对着环形的大衣橱挑了半天,一贯是大直男审美的宁天也只选出了一条长裙来。   还是波西米亚风的。   宁臻坐在床沿边,肉感匀称的双腿耷拉着,尚还迷糊地随手撩了一下耳后的长发。看起来好似还没醒,可嘴里说出的话却还是一针见血:“我是去发布会,不是去沙滩晒太阳。”   是时,宁天正想把裙子的衣架取下,却在听到这声吐槽后乖乖地把裙子挂了回去。   他实在没辙了。   毕竟自己也没去过什么发布会,怎么知道该穿什么?   “得,你自己来。”   床边人睡衣的一侧肩带垮在手臂上,长发垂在胸前遮住了饱满。   这画面要多性感有多性感。   宁臻微微昂首,杏眸里像盖了一层雾一样迷离。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懒洋洋地猫眼睨着宁天:“那你还不出去?”   他几乎是夺门而出,又闻身后抛来了一句:“哥,帮我倒杯水。”   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宁天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自己妹妹会那么受异性欢迎。   她身上总有一股摸不透的神秘感,浑身上下都透着罂粟一样魅惑。   用季清让的原话讲,宁臻是那种你光看着就恨不得扒了她衣服的女人。   是极致的诱惑。   可要命的是,她懂得怎么诱惑你,却也懂得怎么让你得不到她。   此时,二楼卧室传来宁臻的声音:“喂,季清让……今晚?呵,要不你过来?”   去发布会现场的车上,宁天偷偷地从后视镜里偷瞄宁臻。   其实他也一直很好奇,好奇《九歌》这个大IP会被哪家影视公司买下,也想知道主演会是哪几位当红的流量小生小花。   想着妹妹长居国外怕是不晓得国内娱乐圈,宁天便头头是道地分析了起来:“现在最当红的小鲜肉是苏亦轩,说是已经二十五岁了,但瞧着特年轻,像才二十出头似的。至于小花,那肯定就白蕊儿了,长得也挺好看……”   话还没完,后座的人儿便冷冷怼了一句:“整的。”   根据圈内人提供的情报,要是她没猜错的话,白蕊儿就快退出娱乐圈了。   整容倒是一回事,现在这些小花太把自己当回事,自以为演了部电视剧就了不起了,天天耍大牌不干活,最后还不是被冷藏到北极去了。   被生生呛了一口,宁天只好闭嘴。   很快,车便开到了目的地。   发布会现场。   台下坐满了各个平台的记者,不同的方位都摆着摄像机正对着台上人的脸。   宁臻坐姿很端庄。   她的后背与天鹅颈形成了一条挺直的线,脸上挂着自如的浅笑。   主持人的一段开场与介绍后,轮到了最重点的记者提问环节。   现场直播也在此时登上了观看的高峰。   有不少大牌影视公司都派出了代表,更甚者连合同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坐在台下等着最终的回答。   被选中的记者站了起来。   他接过话筒,对上眼后却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照片已经很漂亮了,没想到真人也如此有淑女气质!   “宁老师您好,我是《娱八卦》的记者。我想问一件现在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情:《九歌》这个大IP您已经考虑好要与哪家公司合作了么?”   听完问题,台上的宁臻举起一直握在手中的话筒,一字一顿地认真回答道:“这部作品不会卖给任何一家影视公司,因为我会自己将它呈现给所有人。”   话即出,现场一片哗然!   确实,《九歌》是玄幻剧的巨头,在如今盛行仙侠题材的影视圈里十分吃香。但即便是像宁臻这样的顶尖作者,想凭自己的能力让作品影视化,未免有些痴人说梦!   更何况,有哪位投资商愿意孤注一掷,把票房压在一个完全没有影视制作经验的作者身上?   又一个记者站了起来,看表情也对这番话持有怀疑态度。   “宁老师,我是《洋葱娱乐》的记者。刚才听您说出这番话,我相信不单只有我,在场的各位同僚也都很震惊。恕我直言,您的自信——乃至于自负,是从何而来的呢?”   宁臻微笑如旧,甚至还有些得意。   “我知道现场的各位肯定十分怀疑,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我相信他们,一是电影的导演区群先生,二是投资商——星楼影视。”   短短一句话,却有透露了无数信息。   洋葱娱乐的记者立即抓住要点,咄咄逼问道:“在今日公开之前,宁老师应该已经和星楼影视签订合作协议了吧?但既然只是投资商,宁老师又怎么能保证对方不会临时反悔撤资呢?”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震动响起。   好似病毒般传播开来,现场的手机都接连着抖了起来。   连宁臻的也不例外。   摸出兜里的手机,是一条热点消息——   “星楼影视宣布从电影《九歌》项目中撤资!” 第2章   撤资。   这两个字从手机荧幕上映在了宁臻眼底。   看清的那一刹那,她唇线几不可察地扯了一下。   在双方没有协议好之前,星楼影视就单方面宣布撤资。   如此看来,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已经崩塌了。   摄像机就摆在眼前,亮起的红灯表示直播还在继续。   她将手机放回兜里,脸上虽没了微笑,可神情依然平静。   在脑海中过滤出各种解决方案之后,宁臻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呵,居然想从她手里撤资?有胆量,值得表扬。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听得出语气都是唱衰的。   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作者,有人想买她的版权她不卖,想自己做影视却遭逢撤资。   刚刚才出口得罪了眼巴巴等着的各家大公司,现下怕是一时找不到台阶可以下咯。   洋葱娱乐的记者还站着。   她的腰杆越发挺直,语气毫不遮掩充满攻击性:“想必宁老师也收到信息了吧?”   宁臻抬首看向女记者,在椅子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不再端坐着,而是松下了背脊,略显懒散地偏倚在椅背上。   她点头,淡漠地嗯了一声。   女记者礼貌却不失鄙夷地挑眉一笑:“今日发布会之前,几乎所有影视公司都想拿下《九歌》这个大IP,但宁老师一开场就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如今星楼影视宣布撤资,宁老师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不知道您现在有什么感觉?”   她刻意加重了撤资二字的语气,又一遍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宁臻正处于劣势。   是一块待宰的上等肥肉。   台上的人蹙眉,十分配合地说:“我觉得,今天直播的节目效果满分。”   现场一阵哄笑。   “刚刚你问我说有没有考虑过被撤资的事情,下一秒星楼影视便公开宣布撤资。这样的巧合说不是提前演练过的,连我都不信呢……”宁臻盯着女记者,目光凛冽似刃,一眼一眼地剜向对方的脸。   后者完全被震慑住,下意识地开始闪躲她的视线。   看到记者惶然无措地望向身旁的同伴,宁臻幽幽然地叹了口气:“不过,我既然是第一次上银幕,不给大家一点惊喜又怎么过得去呢?”   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宁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下一秒,答案便揭晓了:“我的下一部作品即将开始连载,到时候还请各大影视公司多多关照才是。”   果然,这个消息一出,立马刷爆了全网。   #宁臻新作#这个话题瞬间登顶,压下了刚刚才爬上来的#星楼影视撤资#。   吃了一蹩的洋葱娱乐明显不甘心,又继续问道:“那敢问宁老师,您怎么保证新作能和旧作有一样的热度呢?”   这……是在指她会江郎才尽、新作扑街?   一声冷笑,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她的红唇冷艳,眼神锐利如旧,声调平缓却字字带刺:“你是想说我会扑街?”   停顿了几秒后,宁臻继续道:“那你怎么不说,今年内你们公司就会倒闭?”   台下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都差点忘了,传言宁臻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强势,连粉丝们都自发称之为女王大人。   现下一验,确实不假。   这股强大的气场,已然震住了全场!   洋葱娱乐的记者被怼得哑口无言,只愣愣地杵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宁臻。   “我向来喜欢用事实说话,是我的新作扑街,还是你们公司倒闭。”她起身,将话筒缓缓放在桌上,用唇语默念出最后一句:“我们走着瞧。”   发布会散后,宁臻没有立马离开。   她站在通往女厕的走廊上,对着敞开的窗户点了根烟。   红唇吐出绵密的白雾,雾中笼着她猫起的杏眼。   沉浸在自己深沉思绪里,宁臻完全没听见走近的脚步声。一直到对方经过,她才蓦然回首。   来人看起来模样尚很稚嫩,目测也才二十三、四左右的年纪。她身上挂着记者证,十分礼貌地冲宁臻鞠了一躬。   宁臻只觉眼熟,便也微微颔首。   那姑娘转了下眼珠子,忽地凑近来吞吞吐吐地说:“宁老师,刚刚……就那件事情,其实、其实是上面交代好的。”   她被挑起了兴趣,伸出手去将这姑娘的工作证翻过正面来:洋葱娱乐,李念。   “你刚刚也在场?”   李念应了一声嗯,凝视她的眼神里净是仰慕。   有意思。   方才还只是怀疑有人想针对自己,如今就有人跑来确认。   对着垃圾桶掐掉星火,宁臻有些好笑地反问:“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被上司炒鱿鱼?”   听到这一问,李念怔住了。   她本来只是单纯想来上个厕所,没想到远远就看到了宁臻站在窗前。要是没遇见那还一回事,既然已经遇见了,那她可没法坐视不理啊……   要知道,光是《九歌》这本书,李念就买了三本,一本用来看,一本用来收藏,一本用来安利。   宁臻对于李念,那完全就是女神般的存在。   “你叫李念?”   听到女神念出自己的名字,李念用力地点了点头。   浅笑撩人,宁臻把她的工作证又翻了回去:“有机会再聊,念念。”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走远了。   李念伫立原地,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工作证。   直到宁臻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张大了嘴巴蹲下来,兴奋得直跺脚。   啊啊啊!女神叫她念念!   ——————   离开会场后,宁臻并没有像媒体预料的那样去向星楼影视公司要个说法,而是径直回了自家别墅。   女王大人是不着急,但宁天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如针毡。   液晶电视里传出女声:“……随即,星楼影视便宣布从电影《九歌》中撤资,目前当事双方尚未有任何表示。”   宁天坐在沙发上,烦躁地按下了转台。   到处都是关于撤资的报道,电视上、微博上,乃至于大街上都有人议论这件事。   微博上几十万的@宁臻V 没有一条得到回应,连直接打到家里来的电话都被掐掉了电话线,工作专用的SIM卡也被拔出甩在了客厅的玻璃桌上。   那一节卡片就在眼前,看得宁天心烦意乱。   当另一个台也开始播放这件事时,宁天终于按捺不住从客厅走向了厨房。   一拐,跨过长餐桌便看到宁臻绑着围裙正在煎牛排。   “囡囡,你就不去……”   话一出,就被宁臻给打断了:“哥,你要黑椒么?”   宁天瞬间被食物的香气带偏了思绪,咽口水的声音隔条街都能听见:“你帮我下一点,记得再加点柠檬汁!哎对了,清让不来么?”   “他呀——”宁臻架起平底锅,让煎得韧嫩的牛排顺着边缘滑进盘子里。“事可多着呢。”   多得连她的电话都敢不接,还得过个几小时后才发来一条短信。   短信短信,短得只有八个字:“家里有事,改日再约。”   宁天听出了妹妹语气里酸溜溜的味儿。   他也没说别的,只埋头切起了自己的牛排。   哎,不对劲,今天的牛排,怎么那、么、难、切!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钟,记者们才在星楼影视的门口蹲到了宁臻的身影。   她一点不怠慢,在保安的簇拥下径直进了公司,又迅速登上去往CEO办公室的电梯。   早有人在侯着她来。   所以一进门,宁臻便单刀直入地发话了:“给我一个理由。”   黑色皮椅旋转半圈,坐在上面的男人露出了正脸。   他得体地微笑着,大手朝空中摆了一下:“经过股东们的商讨后,一致认为宁小姐选的这个导演不合格。而且,导演并不准备启用当红的流量,所以公司决定如果电影不换导演,那撤资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如果不准备让流量小生小花来拉票房的话,那一部电影的导演是谁,基本上决定了电影的生死。   区群是何谁,没人知道。   宁臻冷笑。   现在才来和我玩这套?   也是,她现在就像是在赌石,是佳宝还是劣品,只看一刀。   她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   站在办公室中央凝视着男人,宁臻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当初签定协议前,这一点是说好了的。”   “对。”男人并不否定,却又耸了耸肩:“口头上。”   星楼愿意冒巨大的风险资助她,她也愿意在书面合同上不强下规定。原以为这是双方之间的信任,没想到还是坑了自己一把。   “那好。”宁臻转过身,唇角上挑出意味深长的弧,“合作愉快。”   原以为她会让步,没想如此决绝!   这下反而是男人急了,瞬间起身想要挽留:“身为CEO我必须为作周全考虑,但如果……”   没有停下半秒,摇曳的身姿只留下一句:“没有如果。”   星楼影视的顶楼是公司自营的露天咖啡厅。   宁臻在咖啡厅里买了杯卡布奇诺,就靠在玻璃围栏旁看风景。   这栋大楼坐落的位置很好,放眼周遭都是并肩竞争的同行。这样的位置,消息来得快,泄露得也快。   “这不是宁小姐么?”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一回头,便看到那人中年秃顶,满脸横肉挤在了一块,大腹便便将衬衫撑得鼓起。   宁臻挑眉,丝毫不掩心中厌恶:“呵,赵老板。”   姓赵的细细打量她,眼神猥琐巴不得能直接贴到宁臻身上。   来去看了有半天,他才嘿嘿笑出了声:“宁小姐还是那么漂亮,六年过去都没怎么变化。”   “赵老板不也没变么?”宁臻翻了个白眼,偏过身去完全背对他。   “那可不一样。”姓赵的不敢凑近,隔着几人的距离继续用眼神猥亵那双长腿。“前几天我才入股了这家公司,现在这里基本就是我说了算。”   这话是专门说给宁臻听的,她也瞬间明白。   “那就恭喜您了。”   话毕,她将手中的纸杯甩进了垃圾桶,迅速离开了这栋大楼。   刚上车,手机便响了起来。   将蓝牙耳机戴上,宁臻不耐地喂了一声。   “谁惹你生气了?”那人声线厚重如压在湖底的巨石,每一个音调都能让你不由得荡漾起来。   她松开蹙起的眉,淡淡反问道:“你在哪儿?” 第3章   釉红色凯迪拉克驶上大学的榕树大道。   开车的人慢慢松开油门,让车轮从平缓的地面上以均速碾过。   金秋十月,枯萎的叶子都泼到了两侧的人行道上。一有人路过,便会一片片接连着生脆地在脚下响起。   等到来年秋风一吹,不觉又是一朝一夕。   就在来的路上,宁臻接到了导演的电话。   她抬手一按,听到了那把犹疑不决的声音:“宁小姐,是我。”   “早上好,区群导演。”知道对方一直在等候,宁臻一点也不含糊地说道:“我刚刚才从星楼影视出来,那边已经确定要撤资了。”   原因不能说,也不该说。   要是让区群知道了是因为自己电影才被撤资,自傲如他肯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剧组。   宁臻可不能放他走。   另一头的人很是担忧,既想知道结果,又害怕戳及痛处。“那、那电影……?”   “一周之内开机。”将敞篷跑车开进地下车库,宁臻的声音因在空旷间被放大而变得空灵,“让所有演员的团队都给我绷紧了,要敢在开机前泄露半个字。这块饼,他就不用想了。”   话既出,电话那头的区群瞬间放下心来。   说不出是为什么,可当宁臻从横跨半球找到他时,区群便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她有野心,有才华,也有手段,将来定能登上人生巅峰。   与导演的电话刚结束,另一个号码便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   接通后还来不及开口,来电人便突突发射一连串问题:“囡囡,你刚刚和谁打电话呢?你现在在哪儿呢?事情谈得怎么样了啊?”   “他们不肯松口,要撤资。”   听到这一句,本就性急的宁天立马暴跳如雷:“不都签了协议了么,怎么说反悔就反悔了?”   宁臻拔下钥匙,提包推开车门:“哥,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姓赵的?”   对面默了几秒后反问:“你是说在澳洲遇到的那货?好端端的提这王八羔子做什么?”   轻笑着,她挎包慢悠悠走出车库:“他入股了星楼,现在是人家的大股东。”   不出意料,那头的宁天爆了句粗口:“我艹。”   想当年宁臻去澳洲留学,因家里经济还不大顺畅,她便兼职当起了平面模特赚点生活费。   女大学生,又漂亮,又年轻,哪个癞□□不想吃一口?   而那个姓赵的,便是众多癞□□中的一只。   他给宁臻递了名片,明确地表示想包养她做二奶。   赶巧,哥哥宁天昨儿才飞过来看她。   更巧,上了个厕所回来便看到自家妹子被人调戏。   宁天那暴脾气怎么忍得住,直接一拳怼上去打崩了那姓赵的两颗牙。   如今星楼撤资,明摆着就是姓赵的要针对宁臻。   论拳头,他肯定比不过年轻力胜的宁天。可要论有钱,他还能让狂上几年。   “那王八肯定是想搞我们!”宁天骂骂咧咧个没完,只恨当年没多揍几拳。“可电影也不能不拍吧,你说你导演和演员都联系好了,就这么搁下了岂不得让人笑话。”   穿过教学楼漫长的走廊,刚好听见下课铃响。   宁臻倚着课室的后门,望向讲台上众星捧月的男人。   “哥,我在xx大学。”   此话一出,宁天立马意会:“哎哟,看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你们可得好好谈,大不了咱们就嫁过去,反正清让也都盼了十几年了。”   “那我挂了啊。”   “行行行!你挂吧,我今晚自个出去吃饭,你就不用特地赶回来了啊!”   真真的,卖妹妹卖得比谁都快。   ——————   季清让,国际知名经济学教授,xx大学特聘讲师。   一位年轻英俊的大学教授,能够引发怎样激烈的荷尔蒙狂潮呢?   之前没机会见识到,现下宁臻倒是晓得了。   从下课铃响起那一秒起,季清让便被一群女学生围堵住。现在五分钟过去了,战场从课室里挪到了走廊上,依旧是里三圈外三圈包得水泄不通。   她靠在几米外的窗边,用微信给经纪人们发去消息。   三十秒内便有了回复。   确定下来的演员皆表示会坚守,除非宣布取消电影项目,要不然绝不会罢演。   很好。   宁臻满意地扬起唇角,漫不经心地冲右侧黑压压的那一堆人扫了一眼。   男人也腾出空来看向她,神情愉悦。   媚眼如丝,勾魂摄魄。   她的眼尾尽是蛊惑,只一眼就让他不禁呼吸急促。   路过的男学生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宁臻两眼,她亦大方地冲那人一笑。   男学生有些受宠若惊,下楼梯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踩了空,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见了这一幕,季清让忽地沉下脸色。   “叮——!”   铃声一响,季清让立马穿过人群。   他一言不发,扯住宁臻的手腕后便大步地朝前走去。   回到实验室,匆匆将门合上锁好。   季清让迫不及待地回身,低头想要捕捉她的红唇,却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他不由得泄气,开口时音色已有些干涩发哑。   宁臻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撑着后脑勺耸了耸肩:“一年?”   男人皱眉。   她总是这样,只要双方不见面,那她要多柔情有多柔情,经常把他撩得欲罢不能。   可一旦见了面,她变得不冷不热。   宁愿对路人极尽微笑,都不肯给他一点甜头尝。   可即便是如此,季清让也放不了手。   像中毒一样,有了瘾,非她不行。   “一年零七十九天。”   “有这么久了?”宁臻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并不在乎。她歪着脑袋枕在自己右臂上,调皮地冲男人伸出了左手。   季清让没有犹豫,立即走上前去牵住。   坐下来后,宁臻用指尖描着他的耳骨。   声音像是甜蜜的罂粟,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勾引着他不断沉沦:“这么说来,你很想我了?”   季清让浑身像被点燃一样烧得滚烫,鼻尖嗅到的都是她肌肤上强烈的香气。   她就是他的欲念之火,他的□□。   “想。”   想得口干舌燥,想得剜心般疼。   猛地回身,季清让占据上风压了过去:“可我饿太久了,需要点补偿。”   宁臻自然知道这是想做什么。   她也不反抗,而是顺势伸手盘上他线条流畅的后颈。   杏眼里盈着湿漉漉的无辜,宁臻咬着唇道:“那你自己来取呗。”   得到了默许,季清让立即吻了过去,大手很不安分地开始探索。   “季清让……”宁臻在间隙里喘了口气。   她念他名字的时候,总保留了一点含糊不清的南方口音。明明语气凶巴巴的,可却莫名地可爱。   听见这一声喘息里上扬的尾音,季清让闷哼一声,任自己继续沉溺。   她眉头微蹙,脚尖却绷得更紧。“你慢点……”   不说话还好,一听到宁臻软绵绵的哼哼,抱怨只会助长他的火。   季清让越发使狠,脑袋伏在她一颤一颤的肩窝里。   久别重逢,他可没那么轻易放过眼前人。   应该说,宁臻也没打算那么快结束。   实验室后面有专门隔出来的休息室,因为季清让经常在这儿午睡,所有东西都有他的味道。   宁臻很喜欢这个小房间。   看起来既隐蔽,隔音效果也不错。   不同于一开始的被动,宁臻跨坐在床上,抬手解开了系在脖子上的choker项圈。   指尖沿着他唇划下,她的浅笑似触摸一样柔软。   季清让的目光扫过那条细细的蕾丝肩带,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下一秒,温热裹住了全身。   他忍不住喘出声。   从卫生间里出来,季清让一眼便瞧见那人像只猫一样窝在沙发上。   她穿着他的白大褂,一条长腿晾在外面晃着。长发上还挂着水滴,可宁臻却完全没在意,只盯着前方发呆。   季清让走来,先是将一袋东西放到她膝盖上,又自觉地用干毛巾帮她擦头发。   手法极其熟练,绝非头一次做这种事。   伸出两根手指扯开袋子的边缘,瞥见里面是一套素色的裙子。   “你这里还真是什么都有。”宁臻明知道他不可能有别人,却还是忍不住想调侃。   衣服是他上次路过女装店时买的,本想等她一回国就送出去,没想却拖到了今天。   “搞研究经常要留校熬夜,有一个私人空间会比较方便。”   宁臻嗯了一声。   这个私人空间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书桌上有她的照片,抽屉里一打开全是她寄来的明信片,钢笔是她送的,本子也是她送的。沙发是她喜欢的皮质,抱枕没有任何花纹,也是她喜欢的款式。   季清让不爱花,但他知道宁臻喜欢,所以每天都会让花店的人送一束小雏菊过来,就插在角落的花瓶里。   “撤资的事我都知道了。”季清让收起毛巾,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却不敢去揽她的肩。   明明关系已经如此亲密,可他总觉得宁臻依旧遥不可及。   她却偏过头来,这张脸素颜时是如此纯净。   “那你肯不肯帮我?”   当然肯!   可季清让还是克制住了脱口而出的冲动,冷静地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了,他也开始想从被动换为主动。   宁臻明显是失望的,可也不过是在眸中一闪而逝。   她心知肯定没这么简单。   “说吧,有什么条件。”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离他只有一厘米。湿润的唇微启,眼睛凝视着对方,像是在期待想要的回答。   他就要开口,宁臻却又狡黠地眯起眼:“除了结婚,什么都行。”   季清让低头一笑:“别的都不重要,但到今夜为止,你得听我的。”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4章   直到凯迪拉克停在季家大门前,宁臻才意识到自己中套了。   因为季清让提出的条件是今夜之前全听他的,直觉应该不会有什么出格事,所以宁臻也就很放心地跟了上来。   却不料,他把自己的车变成了贼船。   更没想他不过是搭了块板,自己还真就傻乎乎地上了贼船。   看到穿着西服的老管家从漆金铁门后走出来迎接,她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宁臻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却被季清让显露于表的暗喜激得越发怒火中烧。   他还刻意装得很淡定,淡定也盖不住满腔得意。放下的饵钓到了大肥鱼,心里畅快得要命。   这可是她自己说的:除了结婚,什么都可以。   那提前见家长,也是可以的。   “好久不见,宁小姐。”老管家看到来人是宁臻,不禁眼前一亮。   她搭上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下车后微笑着唤道:“管家爷爷。”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老管家很是高兴地点头:“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当年第一次跟着少爷过来的时候,宁小姐还只有这么高。”   说着,他压低了手掌比划了一下。   季清让下了车,将车钥匙甩给了一旁侯着的门卫。   完全没有要避嫌的意思,他绕过车头朝这侧走来,径直搂住了宁臻的细腰。   向来懂得察言观色的老管家自然看出了这么明显的端倪,乐呵着转身引两人朝内而去。   当年季氏夫妇在航空事故去世后,季老爷子便把乖孙接到了身边。虽说还在同一座城里,却因贫富悬殊和宁家几乎没了来往。   但,宁臻是来过这里的。   她记得这段长达五十米的砖路,还有两侧延伸而去的草坪。   从两人高的花圃开始,飞越过雕塑、喷泉和明媚的小茶厅,最终直抵都铎风格的豪宅跟前。   常青藤沿着白墙黑瓦盘旋而上,尖顶下木质栅栏环绕密集的窗。豪宅的门正迎着午后的暖风大敞,光线沿着地板滑进去,将屋内的景致倒了出来。   季老爷子就站在房子深处。   他穿着合身的马甲,狮头手杖抵着右掌心,整个人看起来威武而高大。   远远瞧见老爷子的背影,宁臻不禁蹙眉。   老爷子和她的关系谈不上多好,但前者一直很不留情面地指出:你配不上我孙子。   如今也是一样。   至少在宁臻出国留学之前,老爷子的看法依旧未改。   “囡囡,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季清偏下头来,悄声地与她咬起了耳朵:“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已经把股份都还给爷爷了。”   他刻意在说出‘很早’二字时放慢了音调,像要提醒对方什么一样。   宁臻的瞳仁一颤。   这才是最要命的!原来说服季清让一点用都没有,自己的性命从一开始就完全捏在了他人手里!   而他!   转过身,她看到那张脸就来气。   居然还敢笑!   彻底被算计了。   她怎么就给忘了,季清让就是只狐狸,黑得不能再黑的狐狸!   “走吧。”季清让再憋不住笑意,眼睛都弯成弧形。“爷爷已经等很久了。”   比起五六年前,季老爷子确是变化许多。   如今有八十岁高龄的他,身材依旧健硕,只是梳向脑后的头发已然花白。   那张有一半英国血统的脸,岁月的痕迹在上面刻下深刻的纹路。老爷子的眼神如旧傲慢,嘴角微扬着坚毅,开口说话时总习惯性用训人的口吻,不觉轻蔑。   “我听清让说,你这次回国准备将佳作拍成电影?”老爷子站在浮雕门下,背脊挺得笔直。   长风从外吹起,飞扬的窗帘在倨傲的侧脸上留下一道阴影。   阴影之下,那对鹰眼敏锐地捕捉到宁臻的脸。   她不动声色地将季清让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拂开,十分谦虚地颔首:“算不上是佳作,能拍成电影也是一时走运罢了。”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句恭维的漂亮话,但季老爷子听得倒很舒心。   毕竟在他这样的老英国看来,只有莎士比亚所著才配得上佳作二字,且真正的佳作是不屑于用影视表现的。   “走吧,下午茶时间到了。”   季老爷子柱着手杖,踱步走到两人身旁,又冲宁臻弯出臂膀以示邀请。   季清让本想跟上,却被老爷子用手杖拦下:“这几个月你一直没回来,去将东西整理一遍,晚饭之前交给我。”   “是,爷爷。”他颔首,起身时唇线一翘,给宁臻递了个‘等我’的眼神。   轻挽着老爷子的手,宁臻优雅地随他走向外头的藤萝小茶厅。   就在走出大门的那一瞬间,她斜睨进屋内,用湿润的舌尖舔了舔唇。   才不要。   ——————   季家的天下是房地产与海外贸易。   季清让的父母还在时,也曾想要将市场打入娱乐圈。   但因为某些不可知的原因,季老爷子并没有遵照夫妇二人的遗愿,而是重新选择了市场。   如今的季家比季氏夫妇还在世时更加阔绰,已经不单是一句富可敌国便可以形容得了的。   要是可以拉到他们做后盾,那这个电影项目在资金方面便可后顾无忧了。   不过,能培养出季清让这样的小狐狸。   季老爷子肯定也不简单。   在软椅上坐下,季老爷子端起茶杯,又用瓷勺搅拌了一下:“这几天的新闻一直在播报撤资的事情,我已经料想到你总有一天会过来。”   宁臻握着杯耳微笑,并没有开口解释一句。   就她的肚子里头揣的那点小心思,肯定瞒不过这只老狐狸。   也确实,季老爷子什么都知道:“与其朝外找投资,还不如一开始便来找季家。只是你和清让关系特殊,你不想因此而让他有了束缚手脚的筹码,所以宁愿去撞南墙,也不愿过来。”   见宁臻不做反应,他倒也十分直接:“并非凡事皆能以不变应万变。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很欣赏你有这样的野心。但是投资电影这件事,我暂时还不会答应。”   宁臻沉默,不安地将双腿收到椅下。   她像是笼中的金丝雀,被主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不知该往何处安身。   错乱的目光落在那柄手杖上。   栩栩如生的狮头张嘴咆哮着,每个角度都写满了钱与势。真金打造,烈火提炼,光是上面一根精致的毫毛便是好几叠人民币在燃烧。   在感到要被兽口吞没之前,宁臻回过神来吸了口气。   无可奈何的妥协,语气隐忍而不甘:“我可以答应任何条件。”   季老爷子回过头来盯着宁臻,蔑视地重复了一遍:“任何条件?”   像是从肺里挤出来一般,他的笑声充斥着含糊不清的喘息,反而显得可怖。   “抬头看看这里——你有什么东西,是我所不能得到的?电影随便几部都可以拍,零回报我也不在乎,但你并没有可以说服我的能力。”   在季老爷子面前,她只有受辱的份儿。   这只老狐狸就是这么刻薄固执。除非他自己想通,要不然根本没有办法让他大发慈悲。   “清让喜欢你,不代表我会待你心存善意。”季老爷子依旧死盯着宁臻。   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他就由那对灵动的眼看出了不符合年龄的聪慧。不过很可惜,他向来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   沉默良久,老爷子才又道:“你现在锋芒毕露,太过自傲嚣张,会引来敌视。然则他真心于你,我想……我也不会太过为难。”   有希望!   捕捉到了他语气里的松懈,宁臻不自觉抬起了胸,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不知道您想要我做什么?”   对方的目光沉沉,如要跨过时空的界限去回望什么。   整整有五分钟之长,季老爷子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超脱得不似个凡俗之人。   “你我皆是腹背受敌,我如今拉你一把,日后你也要回报季家。”   察觉到宁臻有所疑问,他抬起手来制止:“无需多问,时候一到自然都会揭晓。”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   这件事十分棘手,可能并非要解决很困难,而是对面的身份让老爷子下不了手。   他是想借宁臻这把刀,永绝后患。   “现在,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宁臻直视季老爷子的双眼,有掐住咽喉般的压迫感从脚底冰冷地扎入骨髓。   ——————   凯迪拉克终于又开回了自家车库里。   宁臻坐在副驾驶座上,全程望着车窗外咬手指。   “有那么好吃么?我尝尝。”   霸道地把她的手拉过来,季清让沿着指尖一根一根地吻了过去。   想挣扎,却被箍得更紧。   她平白耳根一红,怒嗔道:“脏死了,快放开。”   闻声,季清让迅速下车,又绕过来开这一侧的门。   解开安全带,将人捞出来,再把车门合上。一轮动作下来,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他把她压在车身上,轻佻地咬着裙子的肩带:“哪里脏了,我帮你擦干净。”   宁臻现在可没这个兴致。   本是想用手将那脑袋推走,谁知却措不及防地被提腿勾在了他身上。   “臭流氓!”她真吓了一跳,慌得失口骂了一句。   她有个改不了的小毛病。   一旦着急,说出的三句话里有两句带着软绵绵的南方口音。   明明是脏话,却娇得像求欢一样。   他就喜欢这个小毛病,喜欢得要命。   季清让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在她的红唇上细细划过,又伸出舌头一舔:“谁是臭流氓?”   这个暧昧的动作让她也不禁迷乱。   宁臻挂在他身上,背贴着冰凉的车窗,心里却热得有岩浆还在往里灌。“季清让,我们先休息一天。”   他不情愿,却也不愿勉强。   “那你先告诉我,爷爷有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宁臻眨巴着眼睛故作委屈:“要我嫁给你当媳妇。”   “这一点也不过分。”   狐狸露出了利爪与尖牙,一心只想吃干抹净。   季清让使力将怀里人抱起,抬脚踢开车库后门走进别墅内。   她的抵抗毫无效用,反而被他环手圈在了沙发里:“一晚的期限还没结束,你得听我的。” 第5章   回到国内的第六天,宁臻首次打开了电脑。   出于谨慎,她特地准备了两台笔记本。   一模一样的外表,差别只在是否连接过网络。   宁臻将吐司叼在嘴里,先在左手边的这一台里输入密码登录微博,又转头点开了右边的Word文档。   一边是上百万条的提示信息,一边是二十多万字的存稿。   确认第一章不存在错别字后,她移动鼠标点开了晋江文学城的网页。   输入文章名称:《北城往事》。   题材类型:现代言情。   第一章,直接发布。   半小时后便是微博访谈,刚好能够带动新旧两作的热度。   顺手右键刷新了网页,短短一分钟内已有几千条评论,点击量更是可观。   视频聊天请求抖动着跳了出来,是宁妈妈。   她戴上耳机,咀嚼着吐司点下了接受。   画面卡顿了几秒后才变得流畅,网路那端中年女人略显疲惫的脸也随着动了起来。   “妈,还没睡?”宁臻举杯喝了口牛奶,奶渍沿着饱满的唇线涂了一圈。   中年女人下意识抽了张纸巾想给她,却一手给拍到了屏幕上:“现在才九点多睡什么!我待会敷块面膜再睡。”   看到对面把摄像头给打歪了,宁臻舔着嘴不禁笑出了声:“美国好玩么?”   宁母听她问起,甚是财大气粗地回答:“也就那样,风景都还没意大利好看。不过这美国的东西就是便宜,想我那会儿去……”   听了近十五分钟的单口相声,下意识瞥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访谈差不多就要开始了。   宁臻拿起手帕抹了嘴,推了下眼镜道:“妈,我这边还有事要办,有空再说吧。”   那边的人一听急了,话都没说完怎么就要走了,遂连连唤着:“哎,囡!记得给你哥介绍对象,要长得漂亮家境也好那种!可千万记得啊!”   “知道,我待会再给你打点钱过去,放心玩。”   女儿比儿子还有出息,这下宁母可又长脸又得意,视频里笑得合不拢嘴:“行,别太累啊!有时间就和清让出去玩玩,老呆在家里写小说!”   她只笑,笑得半真半假:“那你和罗叔叔也要玩得开心点。”   “那妈妈挂了啊,注意休息!”   视频断开。   黑幕中留下只有宁臻淡漠的脸。   宁家夫妇离婚至今已有五年。宁妈妈找了个新的相好,花着女儿赚的钱去环游世界,很是心安理得。   不过也无妨,只要不在身边围着念叨。   花多少钱都行。   十点整,微博上准时刷新出一条提示。   @微访谈V:今日的微访谈嘉宾是晋江文学城的大神级作者宁臻,各位粉丝们如果有问题想问的话,记得带上#微访谈#与问题直接@宁臻V 宁老师进行提问哦。   粉丝们分秒必争地刷着,一下子就将宁臻送上了热门话题前十名。   在这一小时内,在线参与访谈的粉丝达到五十万多,信息量刷得服务器面临瘫痪。   看着不断在增加的艾特数量,宁臻顿时觉得有些头大。   既要过滤信息,又得同时选取对宣传有帮助的问题来回答,手速再快也只能每五分钟答复一条。   一小时后微访谈结束,宁臻的新作《北城往事》和一条微博刷爆了各大娱乐论坛。   热门话题榜的迎来了两个强势空降,直接给霸占了头两名。   #《北城往事》小时内点击破十万#   #电影《九歌》官宣女主宋芷柔#   宁臻在访谈中自行公布扮演女主的扮演者后,瞬间受到大众瞩目的三线女星宋芷柔也连忙发了条微博。   @宋芷柔V:鞠陵于天一枝花。你好,九歌。@宁臻V @九歌电影V   原本只在各种影视剧里扮演不起眼的配角,如今却拿到了这块大饼,连路人惊讶得开始自发盘点宋芷柔的过人之处。   随后,宋芷柔的角色剪辑被各大营销号疯转。   演员本人更是得到了来自各方的‘神演技’、‘演什么像什么’等夸赞。   然而,大火的可不止是她。   还有另一个话题——#男主是谁?#   ——————   电影《九歌》正式开机。   随着开机仪式上的照片公开,除男主外的其他演员也都曝光了。   看到这样的阵容,媒体们都不由得发出感慨:“这是特地集结了个实力派剧组啊!”   年轻面孔都是圈里公认的可塑造有演技,此外还特地请来了几位老戏骨加盟。   这部电影的演技水平,怕是要逆天了!   当晚,开机宴。   导演区群敬过酒发过言,剩下便是自由互动时间。   身为制片人的宁臻就坐在他身旁,却全程没有和其他演员说过一句话。   她不时小咂几口红酒,与导演谈笑之际,还敏锐地审度着在场人的表现。   演员都是根据实力选出来的,硬件条件自然过得了关。   但拍一部电影耗时之长,要长期和谐相处的话,一个演员的人品如何也是关键。   很幸运,从许多可能被忽视小细节上看,这一届的演员素养都还挺不错的。   但宁臻不曾注意到,女主宋芷柔尚有些不满。   虽在表面上一视同仁,可宋芷柔打心底还是觉得其他的人演都配角,和身为女主的她可能都没有一场对手戏,更是自傲得不屑于主动攀谈。   可现在既没有男主演,区群和宁臻又只双方互动,她难免觉得是被冷落了。   趁着两人停话的空档,宋芷柔忽地心头一动。   她起身举杯,语气放得尊重:“芷柔敬导演和制片人一杯。”   宁臻闻声昂首,一时摸不透这张漂亮的小脸是想干嘛,只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见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那站着的人不禁有些得意,越发想在谈吐里出些风头:“刚刚看到宁老师一直在和导演说悄悄话,就猜想是不是在讨论拍摄的事情。恰好芷柔也有些问题想问一下二位,不知道可不可以当场请教一下?”   听到是关于电影拍摄的事,众人也都摩拳擦掌来了劲儿。   懂得提问,这一点给宁臻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问吧。”她舒缓身子靠在椅背上,眸子不再打量宋芷柔,而是慵懒地低垂。   杯中的红酒摇晃,似丝绸般有着透亮的光。   感觉到了那股强大的气场,宋芷柔略显紧张地用手抠了一下桌沿:“芷柔想知道……在电影情节的设置方面,导演与宁老师有没有特别想表现的某个点?”   这个问题问得好,足以说明演员有提前做功课。   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场面是导演所偏爱的。   也许是几秒,也许是一段剧情,都能够让整部电影的质感上升一个层次,起到升华的作用。   可宁臻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虑之中。   伴随着睫毛翕动,眸光又重新凝聚到杏眼里头,宛如星辰碾碎,散满瞳仁。   “我心中保有三个镜头。”宁臻轻声道,声音在静默的空间里平添了几分威慑,“你来说说看,会是哪三个镜头?”   余下的人不禁屏息。   说对了不一定有功,说错了不一定有过,但若是完全说不上来则定会有后果。   毕竟对原著的有足够的了解,也是身为演员参演前的必修课。   方才看到宁臻眼中有些许赞赏,宋芷柔还得意了片刻。   本以为会得到青睐,没想却给自己挖了坑跳。   《九歌》的原著足有六十万余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没有一句是废话。   在宁臻亲自联系上宋芷柔的经济公司后,她的助理还专门去买下这整套书回来,说是要让她仔细看完。   可宋芷柔非但没看,连书都不晓得扔哪去了。   如今站在宁臻面前,她真的是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哽咽了半天,终还是宁臻给了个台阶下。   女王大人起身,轻描淡写向众人地说了一句:“抱歉,我出去透口气。”   直到她走出这间房门,一直杵着的宋芷柔才跌坐回了椅子上。   差点就完了。   就差那么一点儿,她就又得退回三线了!   ——————   坐在吧台前喝完第三杯香槟,宁臻微醺迷糊之际接到了个电话。   她踉跄地下了旋转椅,凭着印象走向了卫生间。   站在镜子前听到水声,这才略微清醒了一点:“喂?”   对方一听这个声调,知道她肯定是喝醉了。   “你酒量不好,在外别喝那么多。”   用手接过水来漱了口,她抽出纸巾来擦掉口红,沉吟道:“那你来接我呗?”   绿灯亮起。   车里的人瞥了一眼前方大楼的金光标识,嗓音如旧般深沉:“我已经到了。”   宁臻很满意。   满意得连走出厕所都有些飘飘然。   自从季老爷子答应投资电影后,一切都变得无比顺畅。   果然只要有钱,连不顺眼的都能用钱压得顺眼。   正摇晃着,却嘭地一声迎头撞上一个人。   不,应该说,是那个人专门靠了过来,撞到了正想路过的宁臻。   “晚上好。”那人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   本来是挺好的,被当头磕了一下,反而不太好了。   宁臻净身高一米七六,在女生里头已是高个了。可当下她还得完全抬起头,才能在这样的近距离里看清对方的相貌——   他穿着一身十分正式的西装,打着格子领结,丝质口袋巾熨得方正。   浓眉下是一对灼热的眼,鼻高而挺,唇宽而薄,有棱有角的脸庞充斥着强烈男性荷尔蒙。尤其是那精心修饰过的浅络腮胡,不但不显邋遢,反而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具潮流魅力。   “抱歉。”宁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分明半耷拉着眼却有莫名给人欲拒还迎的吸引力。“我好像有点喝高了。”   说完,便想转身绕开去。   男人擒住她的手,笑得诚恳:“既然宁小姐醉了,不如让我送你回去?”   酒精上脑花了近一分钟,宁臻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是想泡她。   她甩开手,扯出抱歉的笑意:“不用麻烦,我男人已经来了。”   走廊拐角处,季清让正扭头看着这一幕。   他也笑,笑得不怀好意。   唉,今晚怕是又没得歇息了。 第6章   来电铃声响起时,屋内的人都还没醒。   手机在床头柜上抖了三十秒,被窝里才有只手伸出来。   探了一圈后碰到那块冰凉的铝合金,手掌一张一合,直接给摸回了被子里头。   “喂,哥……”宁臻迷糊着按下接听键,又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唤了一句。   还带着闷闷的鼻音,肯定是赖床了。   “囡囡,你今天不是要去片场么?现在都几点了,再不起来就不用吃早饭了!”电话那头的人催促道。   他这个妹妹真是什么都好,就是时间观念差了点。   宁臻在薄凉的蚕丝织物里翻了个身,迎头笼来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身上的味道浓烈而炙热,紧紧包裹着她的细腻。   下意识地哼出了声,她抬腿搭了过去。   “哥,下午三点Jean会从澳洲过来。你帮我招待一下,顺便把Maple接回来。”   Maple,一只血统极其纯正的奶油虎斑缅因猫。   长得极其漂亮,可宁天却向来对它束手无策。   一来是Maple只粘宁臻,二来是喵主子性子委实高冷。你伸手,它就抬爪。你要敢乱摸,它就敢一嘴巴咬下。   才交代完,身旁那头不知满足的野兽已经挤到了面前来。   季清让浑身滚烫,紧贴着身下的柔软。一寸都不肯放过,只想全揉进怀里。   一大清早的逞什么能!   宁臻皱眉,用力扭了几下,腿也跟着踹去。不料那要人清醒得多,反而被他一下箍住了脚踝。   炙热的呼吸就喷在耳边,挠得耳根子发痒。   她仍然不大甘愿,却也抵不住那张会哄人的嘴巴。   大手沿着她的脊背而下,带过一阵颤栗的愉悦,诱着她情不自禁地拱起腰来。   身体里好像有热流在不断凝聚,正急着想往外泄。   轻而易举地夺过手机按掉通话,他轻咬她的耳垂,低声祈求:“很快就好,囡囡乖啊……”   他们分开实在是太久了。   不管是一分还是一秒,季清让都不想放过。   而且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这么听话。   ——————   一个半小时后,宁臻到达了片场。   一下车,便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拿着文件迎来:“宁老师,这是各个摄影棚还有演员们的资料。今天开拍的第一个场景在三号棚,导演和演员都已经到场,就等您过去了。”   宁臻伸手接过文件夹,快步走向标着罗马数字‘3’的巨型摄影棚。   看门的见到有人来,殷勤地伸手掀开了遮挡的黑布。   轻声道了句谢,又粗略翻了一遍手中的资料,宁臻已将其大概记在了心中。   环视一周——   场景已经搭好了,摄影机也准备就绪,所有人员都到齐了。   “服装都已经运过来了吧?”   “最后一批得明天才到达。”服装指导手中拿着写字板,迅速地回答道。   “灯光和器材呢?”   话音刚落,偌大的摄影棚里便响起了连片的回应:“都准备好了!”   导演区群从阴影处走来。   他刚刚才亲自又检查了一遍,一切都很完美,很满意。   提前准备了半年之久,现有的成果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百分之三十。   剩下的,就看演员的表现了。   径直来到宁臻面前,他提议道:“要不我们先从配角拍起吧?老艺术家们年纪大了,先拍完也能先杀青。”   “我也是这么想的。”   宁臻表示同意,又转身走向了一侧在研究剧本的几位老演员:“从今天起就要麻烦各位老师了。”   见制片人亲自来慰问,老演员们皆表示定会尽心尽力。   本来年纪大了,他们也就只能出演电视剧里的一些小角色。如今能上大银幕,还是这样一部万众期待的作品,自然是高兴又自豪。   一切准备就绪。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一步一步登上顶峰了。   取下手腕上绑着的黑色发带,宁臻将长发束成马尾,脸上的笑容自信又张扬:“好,开始吧。”   第一个镜头很顺利。   本来以为像这样有张力戏,演员可能得过许多遍才完美,没想到老戏骨们一站到摄影机面前便开始互飚演技。   表演难度系数如此之大的头一场,竟一次就过了!   开了个好头,但终究不是主演的功劳。   今天的时间有余,足以让每个角色都拍上一节短剧情,既能实地考究其演技,又能激发新人导演的灵感。   权衡之下,双方一致决定从女主着手。   《九歌》这部剧,原本就是以女主为中心展开的玄幻爱情故事。   整一部电影,不单单只要将感情线讲清楚,更要将女主角九歌的成长变化展现在观众面前。   幼时叛逆无畏,再到坚韧自卑,最后结局的坦然自若。   心路上的一起一落,都要做到能紧紧抓住观众的心弦,让他们随之或喜,或怒,或哀,直至释然。   演员要做到这一点可没那么容易。   “芷柔之前的作品我都看过了,演技方面确实是当下的小花里数一数二的。”   导演将一根红笔夹在了剧本中,只露出一节笔盖。   “只要看过原著,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九歌这个角色的情感起伏之中,相信要表现出来也不会太过困难。”   他说得对,但从昨晚的表现上看,宋芷柔应该没看过《九歌》的原著。   宁臻没有直接挑破,而是点出了创作时的想法:“九歌这个角色所经历的,其实是从所谓的神变成了人,再由人转化成了魔的过程。”   说完,她刻意停顿几秒,抬眼捕捉到了区群脸上豁然顿悟的表情。   “只要能自己领悟到这一点,甚至都不用特地去看原著,想演出这个角色的精髓就很容易了。”   但光是导演和制片人明白还不够。   演绎角色的关键,依旧得演员自己深入去探索感悟才行。   看到区群起身想准备开始下一场戏,宁臻赶忙出口制止:“先不用急着拍摄,我想把除女主之外的演员们都叫来商讨一下角色。”   虽然还在犹疑着支开宋芷柔的目的为何,但看到宁臻的眼神后,导演还是将助理叫了过来。   她也随即站起:“把人都请到休息室来吧,我在那儿等他们。”   ——————   女主的第一个镜头即将开拍。   各方已经准备就绪,连导演和制片人都在等候,却始终不见宋芷柔的人影。   白等了十分钟,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导演与助理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了几秒后,区群才凑近了小声道:“我让人再去催一下。”   坐在折叠椅上的宁臻正低头翻阅剧本,时不时用笔圈出需要注意的点来。听到导演发话,她平静地摇了摇头:“没事,让她好好准备吧。”   半小时后,小助理急匆匆地从化妆间奔了回来。   他将无措写在了脸上,俯身与导演耳语时都能急得从唇边都抖出几个字来。   宁臻耳尖,别的没留心听,却捉到了‘罢演’二字。   呵,给了足够时间准备,就准备出了要罢演?现在的这些小花,未免有些太给脸不要脸了!   合上剧本,又轻甩到桌上。   她起身,面色平静得愈发冷酷:“我去看看。”   见状,导演赶忙给助理递了个眼色,让他也跟上去。   离摄影棚远了,宁臻才开口:“怎么回事?”   跟在身旁的助理犹豫了一下,终如实交代道:“宋小姐觉得这场戏的服装太过于……太过于低档次,所以一直拒绝换装。我们劝了很久,她便表示若不改服装的话,就……”   “罢演?”她挑眉。   “是、是这样说的。”   宁臻知道那件戏服是怎么样的。   即将开拍的剧情,讲述了九歌在耗费一整年的时间徒步跋山涉水来到了故事的起点——鞠陵于天山。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演员的服装绝不可能有多精美。   距离化妆间尚有五六米远,侯在外头的人都能听见里头的争吵声。   赶来的宁臻也不例外。   她给所有人打了个嘘声的手势,独自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里头除了宋芷柔一个演员外,还有即将和她对戏的男三方南诀。   “按照剧情,这件衣服是最贴切的!”手里拿着那件又脏又破的戏服,方南诀也加入了劝说的大队中。“芷柔,这部戏对你我都很重要,罢演这种事情不是随便就可以说出口的,你可得考虑一下后果!”   可宋芷柔依旧抱手坐在镜子前,面色阴沉地大声反驳:“后果?什么后果?这种不知道是哪个野鸡设计师随便剪出来的破布,凭什么要我穿在身上!”   说着,她猛地站起来,又回头指着方南诀的鼻尖羞辱道:“你在这部戏里不过就是个跑龙套,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方南诀被怼得哑口无言,手中的戏服也被她打落抛向门口。   真不巧,它飞落盖在了宁臻的脚尖上。   她弯腰拾起,甚至都不用抖一下灰尘,便直接挎在了臂弯里。   并没有发火,宁臻的眼神然而出奇的平静,语气也很平静:“你知道曲谣欢么?”   “电影要用的所有服装都出自她的手中,即便看起来像是块抹布……”一面说着,宁臻一面展开那件破破烂烂的戏服——“那也比你值钱。”   “更何况,方南诀也是我亲自选出来的演员,为什么没有资格教训你?”   宋芷柔只愣了一秒,便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哼,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偏心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我还有大批粉丝,即便不演你的戏,往后肯定还有人会再来请我!”   这下算是全明白了。   戏服不过是用来掩盖心中难言的怨气,怨宁臻方才开讨论会时特地忽略了她。   不再多说废话,宁臻打了个响指让助理过来:“宋小姐既然想罢演,剧组也尊重她的选择。麻烦立马把这个消息通知宋小姐的经济公司——”   话毕,她走去将戏服挂好,又回过头来冷傲地盯着露出窘态的猎物:“我倒是很想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理你。” 第7章   “……接下来是今日的娱乐新闻速递:演员宋芷柔宣布退出娱乐圈,现已开机的《九歌》电影剧组将面临重新选角……”   液晶荧幕一闪,随着黑屏出现,屋内又重新归于平静。   宁天坐在客厅中央的长沙发里,将眼睛从无缝嵌进墙壁的电视上挪开。   手一松,腰一瘫,塌进了垫背软枕中。   分明是最轻松舒适的姿势,可他紧锁的剑眉却一直没松开。   从昨天开始,宋芷柔退圈的消息就一直在持续发酵着。   外界和媒体都在猜测其中的缘由,虽然没把矛头直接指向宁臻,但也渐渐有了趋势。   妹妹表现得风轻云淡事不关己,做哥哥的却急得不行。   自从宁臻半身踏入娱乐圈后,他就没有一天能闲下心来。   要不是宁妈妈极力阻止,宁天肯定早就辞掉了工作,全心全意地守在妹妹身边。   何况由托关系得来的高管职位,本来也就没什么事要忙。   “我说——”   耗不住双腿一蹬,宁天在沙发上弹起来转了个身,将脸对向了左手边。   透过别墅北侧这一整片的落地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置于室外的那张L型布艺沙发,还有上头若隐若现的两颗脑袋。   他的声音急躁地冲了出去:“你们难道就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   从进门起就没说过半句话的两人,在此时却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他们分别占据沙发的两节,刻意用拐角隔开了不短的距离,却反倒显得暧昧万分。   问话的人已经来到了玻璃门前。   他的手搭在金属门把上,声音随着门的敞开而变得更加洪亮:“当然是选角啊!”   “选角?”季清让虽重复了一句,但从表情上看就知道这人根本没上心。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了偷瞄宁臻上。   女王大人则没作任何反应。   圆润的指尖在键盘上起落跃动,正全神贯注地敲出一个个方正的字符。   宁天颓唐地转身,又顺手把门给重新带上:“算了,反正你也不管事。”   季清让只能回以一笑。   “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了。”宁臻突兀地说了一句。   她将放在大腿间的笔记本电脑合上,又顺手取下了眼镜抛在一旁。   明明下的是逐客令,但季清让还是莫名地高兴。   这是今天踏进这间屋子以来,宁臻头一次开口对他说话。   他故意装成听不懂的样子,趁机挪身坐得更近了一些:“回去?”   一面抬手去解束起的马尾,宁臻一面淡漠地回答:“你下午不是有课么?再不走的话可要迟到了。”   正说着,她伸向背后的手却将发带愈解愈乱。   “让我来。”季清让选择性装聋,伸出手拢住她的秀发。   宁臻没有拒绝帮忙,顺从地转身背对他。   “这根发带用久了,有点打结。”   回想起来,这还是五年前他送她的生日礼物。   结了半天才解开,季清让用手帮她理顺头发,甚是贴心地道:“我去买条新的。”   听见他这么说,宁臻却油然生出不悦:“我不要新的。”   那人一声轻叹传来,也不知是喜是哀。   季清让将额头贴上她的背脊,嗅着她发尾的淡雅清香,语气里尽是受冷落的哀怨:“我还以为你会喜新厌旧。”   心中虽知这又是个套。   但宁臻也得承认,她确实对他不冷不热。   二十年,青梅竹马,本可以佳偶天成。   然则自己父母失败的婚姻让她有了恐惧。出轨,家暴…可一旦心里有了坎儿,哪有那么容易就跨得过去?   避开正面回答,宁臻轻笑着问道:“你就是这么相信我的?”   “我们在一起都快十年了。”季清让的声音很低,低得像泡在死水里,还在不断往下沉。“我不过是想,只是想……”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宁臻反而想调戏一下他:“想什么?想要个名分?”   听到名分这两个字时,季清让愣了一下。   但仔细想一下,其实这形容也没错。   他是想要个名分,想要宁臻承认她爱他。   可都这么多年了,别说是爱了,连句简单的喜欢,季清让都没听她说过。   季清让哼了一声表示确认,昂起下巴搭上了她纤瘦的肩。   抬手叩了一下他探过来的脑袋,宁臻难得一见地撒娇道:“我什么都已经给你了,还得费心做这种表面功夫去给谁看呐?”   瞧这话说的,就晓得怎么戳他的心窝儿。   果然,季清让立马就心软了:“也对,也罢。”   原本是想好了今天要逼宁臻接受他,可现下有了这话,便又转念觉得无妨了。   反正秀恩爱这种事情,本来也不适合他。   见他如此轻而易举就放弃,宁臻嗤笑:“那么快就投降了?”   季清让伸出臂膀拥住眼前人,将头深埋于其肩却没有施加任何重量,只虚搭着。   在此之前,他从未对谁说过一句软话。   却情不自禁地在宁臻颈边低声呢喃:“是,我投降。”   这一点,宁臻也知道。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回首去瞧他。   季清让露出狡黠的虎牙,用力地吻了上那抹红唇:“谁都可以为敌,但你……天下无敌。”   客厅的宁天无意瞥见这一幕,举起手中的杂志挡住了右侧的视线。   天天撒狗粮,早知道就该养只狗才对。   想罢,他愤愤不平地瞥了一眼身旁酣睡的Maple。   不过宁天好像忘了,早有只单身狗在这儿了……   ——————   下午三点。   @电影九歌V:来自剧组的一封邀请函。[图片]   与此同时,宁天正在楼下看电影。   他脸上戴着配备的3D眼镜,沉浸在好莱坞大片的华丽特效中。可与眼中的惊险刺激形成对比的,是这间安静得只有呼吸声的屋子。   生怕音效会吵到还在二楼睡午觉囡囡,宁天便干脆把声音完全关掉了。   而当手机因微博推送震动起来时,他几乎是扑着过去抓住了它。   一到手,就看到了《九歌》电影官博新发的微博。   点开图片——   你可愿随着凤凰遨游洪荒?你可愿寻一人白首不离?   “你是谁?”   “鞠陵于天山,九歌。”   ——向小编私信投视频吧!如果你也想有机会参演《九歌》电影的话!   宁天盯着手机里的那张图反复看了好几遍,差点没惊得直接奔上楼去问个清楚。   《九歌》剧组准备启用素人演员当女主!   之前的宋芷柔好歹还是个圈内人,人品暂且撇开不提,至少也是公认的有演技。   她罢演了不碍事,娱乐圈里有的是大把可造之材。   更何况素人实在是有太多不稳定因素,剧组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既然知道,又为什么偏要往圈外找奇才呢?   都不必用脚趾猜一下,宁天就知道这肯定是宁臻的意思。   他这个妹妹太傲气,凡事都求别出心裁又得是最好。   如今女主罢演,网络上造谣哀嚎遍地,十有八九是酸剧组不可能再找到这么贴切的演员。   而以宁臻的脾气,自然是会卯足了劲儿往极端里挖好苗子,再亲手栽培出一棵顶天树来,只为狠狠地打那些叫衰的人的脸。   成了当然最好。   可要是没成,岂不就尽中了看戏人的下怀?   前后思来想去大半天,宁天依旧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妥当。   他刚想起身上楼去找宁臻商量,便有人打着哈欠从楼梯口蹭了下来。   “怎么?”见哥哥正一脸忧愁地昂首望向自己,宁臻在楼梯格上停驻。   目光往下一摆,正中他掌中的的手机。   微博那独特的页面跳到眼底,她却视若无睹地错开了视线,趿着拖鞋在楼梯上一格一格地朝下挪。   也不知道该说是冷静还是懒散,反正宁天就是怎么也摸不透她。   从二十年前住到同一个屋檐下时起,他就觉得囡囡像个小魔女,小脑袋瓜里总藏着千奇百怪的点子,不知好坏,不分对错,只依着心情来。现在长大了,就从小魔女蜕变成了大魔头,头上长着尖角,背后还有根恶魔尾巴摇啊摇。   下了楼梯,宁臻没有理会他的焦急,只像幽灵一样飘向了厨房:“都知道啦?”   “你不觉得这样做太仓促了么?”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经心地转了下眼珠子:“还行吧。”   剧组人员进行网络海选,三天后正式选角时再由她和导演一起面试,出不了大错。   “囡囡!”宁天握着手机走来,手指上下划动的姿势表明他是在刷微博。“你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什么‘除非启用一线流量小花,否则肯定票房扑街!’”   她拉开椅子坐下,双手裹着杯身。   听到哥哥念出这些舆论,宁臻不禁觉得好笑:“这是谁发的?白蕊儿的粉丝?”   宁天本想反驳,可一看到博主的昵称瞬间就萎了——白家的看门小蕊蕊。   现在这些脑残粉,怎么三句不离他家正主,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要蹭一波热度。都已经是一线小花了,还有必要这样么!   随着指尖不断下滑,他又扫到了一条微博:“呐,这条可绝对不是粉丝发的了!‘先是被撤资,开机后又遭遇罢演,九歌剧组下午发出通稿预备征用素人演员。对于这样冒险而自负的行为,粉丝们怎么看?’”   “总结得不错,小编可以考虑跳槽去《Time》上班了。”宁臻敬佩地点了点头,又举杯喝了口热水,“这又是谁发的?”   宁天闷闷不乐地答道:“洋葱娱乐。”   洋葱娱乐?   第一个闪现到宁臻脑海中的画面,是那个叫李念的小记者。   而后,她才想起了在发布会上的事,还有星楼影视那个姓赵的中年老男人。   有意思。   放下杯子,宁臻绕过哥哥走向了客厅。   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迷离,似烟像雾,轻飘飘的却暗藏心机:“不急,都会倒闭的。”   宁天望向她的背影。   吊带睡裙紧贴着凹凸有致的曲线,漂亮的蝴蝶骨仿佛长出了翅膀,一对燃着邪念的恶魔翅膀。 第8章   @剧看点V:@九歌电影V 公开选角将在早上九点于人民大剧院开始,小编已经到达了现场。下面这些从海选中脱颖而出的小姐姐们,大家觉得如何呢?[图片]   人民大剧院外。   青春洋溢的面孔簇拢在一起,大多是二十上下的年纪。   她们兴奋地聚集在门口,不时抬头仰望这栋仿古的五层建筑,手中紧揣着剧组官方发放的通行证。   宁臻站在三楼休息室的窗边。   夏日炎风从外而来,轻薄的纱质窗帘被吹上天花板,刺绣花边拂过她凝视楼下的双眼,余下刺痒的感觉。   她抬起右手,将歪头时左侧垂下的长发撂到耳后:“让她们进来坐吧,外头开始起热风,可别待会儿中暑了。”   导演坐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地翻阅报上来的资料。   单从相貌上看,外头的这群姑娘绝对是过关的,甚至有少数还能把宋芷柔给比下去。   可要说演技……报名资料的才艺栏上填满了五花八门的答案,什么杂耍,什么芭蕾舞,什么小提琴,就是没一个写有表演经验的。   区群用笔帽挠着太阳穴,不禁有些发愁:“宁老师,要不……我们再联系一下圈里的小花?”   可宁臻没有给出答复,只继续偏头看着下面的人群渐渐被这栋建筑吞没。   直至最后一个黑点也消失在窗沿边,她才缓缓开口:“通稿放上去的时候,并没有指出一定得是圈外人才能参与。要真有心的话,早就已经联系剧组了。”   娱乐圈,来去也就是个圈,圈里圈外没有谁就比谁金贵,有的只是自以为是罢了。   那些叫得上名字的拉不下脸,也不能怪她没给机会。   话说得是没错,可区群心底依旧觉得不踏实。   能找到合适的人当然好,指不定还能带出将来的影后。然则若是找不到,麻烦的就不止是没女主这么简单了。   更何况,他们现在可不单没有女主演,也没有男主演。   可好像所有人,连同宁臻在内,都把这茬给忘了。   不知何时,宁臻已经回过了头来。   她就倚在窗上,似笑非笑地看向这头。   白色的窗,白色的墙,白色的纱帘吹起,云岫似地隔开那张妩媚多情的脸,只有红唇似火烧透了朦胧。   “我心里都有数,你大可安心。”   既然制作人都这么说了,导演也没多话。   十几分钟后,小助理来敲门说:“导演,时间差不多了。”   屋内的两人这才止住了关于面试试题的讨论,拾掇了随身物品下楼去。   大剧院平日是用来开大型话剧或音乐会的。   一楼的扇形舞台上,此时正聚集着从微博海选中脱颖而出的两百来个女孩子。   她们站着排成了四五行,却也只占据了这个舞台的三分之一。   “因为时间宝贵,所以分成五个人一组,每组有三分钟进行表演。我和宁老师会随时在中途换题目,希望在场的各位都能有好的表现。通行证上有编号,就按上门的号码轮组上台。”   导演说完大致的规则,刚想提出第一个试题,小助理就匆匆从外头一路小跑着进来。   他穿过自动叠起的椅子,来到宁臻身旁俯下身子耳语道:“宁老师,白蕊儿来了。”   哟,一线呐,她这下可就老有面子了。   可从小助理的表情看来,这位一线小花怕不是要来些优待。   “那就请白小姐——”宁臻反手将自动笔戳到桌子上,随着咔嗒一声弹出笔头,才微微一笑继续道:“去后面排队吧。”   小助理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耳朵,悻悻地垂头不敢看她:“可、可宁老师这不大好吧?”   宁臻换上了冷笑,鼻尖不屑地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好的,不然还得我亲自去外头请她进来?”   据她所知,白蕊儿现下正在拍一部都市青春戏。   这会子摸过来要参演,不明摆了是要轧戏么!想走后门容易,把演技再提高几个层次,她保证后门敞开。   可要想轧戏——   滚,门都没有!   里头刚开始没多久,小助理便又跑回来通报说白蕊儿走了。   宁臻巴不得如此:“叫门卫把大门关上,别再让闲杂人等进来。”   这场面试持续了两个半小时,从两百多人中选出了十个姑娘。   十个,其实也只是略微合适。   中午休息时间一过,最终试镜便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了。   人员还没到齐,导演在一番深思熟虑过后,忍不住与宁臻道:“我觉得这些姑娘都挺好的,但好像……不大适合演九歌。”   本以为后者会有不同的看法,没想她竟也赞同:“确实不适合。”   导演一愣,脸上写满了没辙。   要选素人演员的是宁臻,现在选出来了觉得不好的也是她,真是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臻斜睨着区群,已然看破了他的想法。   她付之一笑:“选九歌首先得漂亮,她们也都各有各的美。其次眼神得单纯,单纯得带点执拗的劲儿是最好的。可在这几个女孩子身上,我找不到那种感觉。她们适合演后期的九歌,成熟冷静完全摒弃了孩子气,但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完整的九歌。”   “对,不过那个……”说着,区群埋头翻起了手头的资料。   原本还是厚厚一叠,几个小时后就只剩这么几张,瞧着难免有些心酸。   “我看这个谈呦呦,倒还更符合一点。”他抽出最底下的那张递给宁臻,略微放松地垮下了肩头,“她给我的感觉还挺干净的,眼神也比较澄澈。”   宁臻看着左上角的那张照片,回想起了当事人在台上的那段精彩的无实物表演。   半晌,她才犹豫着蹙眉:“区群,你不觉得比起九歌,她更适合演焦桐么?”   听到这句问话,区群立马将真人代入,竟瞬间便嵌入了角色!   几乎是同时,他也发现了潜在的问题:“但焦桐不是已经选定了演员么……临时改动怕有些不负责任了吧?”   “有了更合适的人选而不用,这才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宁臻将资料还给他,冷静地分析了当前的局势:“剧组现在没有男女主演,可以说一切都在重启阶段。与其只想着怎么找合适的演员,倒不如趁机调整一下人手。我们想成功,就得放手一搏才行。”   区群的右眼皮一跳,想起了俗语说的‘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虽是迷信,但至少让他舒缓了此时紧张的心情:“也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此时,十个姑娘也随工作人员上了台。   观众席上的宁臻注视着她们,若有所思地咬住了指甲。   ——————   最终试镜的题目,是让十位姑娘表演原著中的一个场面——   九歌回到青丘,阿娘告诉她说已经私自替她和白家定了亲。这一场戏考验演技的点,就在于九歌得知此消息后的反应。   五分钟的准备时间过去,舞台中央已经摆上了表演要用的桌椅和床,剩下的就看演员的临场发挥了。   导演看中的谈呦呦排在最后一个。   其他人上台表演时,宁臻抽空瞥了她一下,却发现这姑娘正在角落里挤眉弄眼。   她并没有在准备台词!   另外九个姑娘都不约而同的写了许多台词,大多是自言自语以表现九歌此时的心里活动,可谈呦呦却只拿了面镜子,时不时地抬手照一下自己的小脸。   还以为她不过是在整理着装,宁臻深感无趣地回头转向了舞台。   轮到谈呦呦上台了。   她朝宁臻和区群的方向鞠了个躬,二话不说便开始了表演。   ‘九歌’送走了阿娘后,背对着门幽幽叹了口气。   她缓步走到桌旁坐下,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咽下凉水,她握着茶杯的手却没有松开,而是还紧紧箍着。   娥眉微蹙,连同着思绪起伏,半垂着的眼帘下眼珠来回转动,她的手也开始不自觉地摆弄那个杯子。   整整思虑了有一炷香的时辰,她才忽地袖子一甩将杯子抛下,起身走向了门口。   拨开门闩却迟迟没有推开。   半晌后,搭在门上的手无力的滑落,她死死咬住嘴唇,脸色渐而泛白,终是憋着一股懊恼不情愿地躺回了床上。   表演结束。   当导演还惊讶于谈呦呦一句台词都不用,宁臻却无声地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表情还是太刻意了,过分表演化。精心准备后上台,弊端还是挺明显的。”   区群不同意:“镜头前的表演也是要经过长时间准备的,短短几分钟内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是不错,但真正的入戏和脸谱化还是有区别的。”宁臻起身,一步步离开剧场,声音也随着脚步越离越远。“而且,她的情绪不对。”   留在原位的区群细细回想了一遍,终于发觉是哪里不对。   前期的九歌绝不可能这么冷静。   她会暴跳如雷,会掀桌砸椅,甚至会当场刨个地道出来,就是不可能这么冷静!   谈呦呦……果然还是不行。   宁臻没有回休息室,而是径直走出了剧院。   在人前虽一直表现得很冷静,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可实际上她却根本没有把握。   现有的不合适,适合的却不一定请得动,眼前既是死局。   铃声响起。   摸出来手机来接通,传来季清让的声音:“怎么样,试镜出结果了么?”   “还没。”她点了根烟放到嘴里,在烟雾缭绕间眯起了眼,大红唇吐出一个烟圈:“有事么?”   节骨分明的手在方向盘上敲点着。   他在红灯下转头看向副驾驶座,轻笑一声:“等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通话结束后,季清让又瞄了一眼隔壁。   看到身旁的人紧张地捧着奶茶,他的笑意不减:“别握太紧,囡囡不喜欢喝热奶茶。”   闻言,女孩赶忙撒手,换成了两指勾着袋子。   车辆打了个弯,从正门开进了大剧院后头的停车场。   听他的语气宠溺,女孩忍不住好奇八卦起来:“那个……教授和宁老师是情侣么?”   将车停好后,季清让大方地否认道:“还不是。”   下一秒,有人弯下腰来敲了敲车窗:“想我啦?” 第9章   宁臻坐在副驾驶座上,美滋滋地吸着奶茶。   那对杏眼弯出新月的形状,饱满的红唇吮吸着甜蜜的滋味,嗓子畅快地都快哼出了声。   “有这么好喝么?让我也尝一尝。”驾驶座的人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来想去偷她的奶茶。   谁知她却把脑袋一撇,咬着吸管道:“偏不给。”   套路,都是套路。   想当年她的初吻败在他手里,也是因为这招。   他特地买来的奶茶,特地只买了一杯,特地看着她喝,就为了现在这一秒——   猛地夺走她手中的塑料杯,大手探到脑后以免转身幅度过大扭到脖子。季清让迅速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半个身子全探了过去,精准地吻上宁臻的唇。   得逞后,季清让并没有立即坐回去,而是抵上她的额头,邪笑道:“还玩?”   “无赖!”宁臻一把将挡在眼前的这座山推开,顺手把擦口红的纸扔了过去。   可她忘了得先揉成团,沾有唇印的纸巾只软绵绵地砸到胸口,反而被季清让小心翼翼地罩到手心里,暧昧得像当场送了份定情信物一样。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宁臻转身推门下了车。   季清让紧跟着她的动作,直追上去侧身搂了个满怀。   他低头,嗅着她发间的香味,压低了嗓音沉沉道:“我特地从大学赶过来,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那调戏我就很有意思?”她毫不留情,握拳朝前用力一捅。   这一拳直击腹部,隔着衬衫生生打在了六块腹肌上。   季清让吃痛,咬牙憋出了青筋,却还不肯撒手。   他怎么给忘了,她可是专门练过的。   宁臻冷漠:“放手。”   “不。”   “想再来一拳?”   他没法,只得使出了大杀招:“爷爷让你今晚和我回去吃个晚饭。”   不出意料,怀里的人瞬间僵住,像个木头人似地一动不动杵着。   “就我们三人。”季清让又补充道。   这话倒提醒了她。   季家现在除了他们爷孙俩,还有一个人。   一个女人。   季老爷子老当益壮,在四五年前娶了个小二十多岁的老婆,名叫余世盈。   不过很可惜,宁臻回国后暂时还没见过她。   宁臻翻了个白眼,再一次推开他:“知道了。”   看到她堆了满脸的不悦,季清让却依旧笑得温煦:“我过会儿再来接你。”   她也不答,只闷着一口气回了剧院。   讨厌鬼!   ——————   其实季清让这次过来不单带了奶茶,还送来了他的一位女学生,名叫顾熏。   方才头一次见面,宁臻对这女孩的印象还挺好的。   气质干净,眼神真诚,长得也是万里挑一的好,重点是很有礼貌,礼貌得宁臻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孩子本也是想报名参加试镜,却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   宁臻原也是打算单把谈呦呦挑出来,就此结束这一次的试镜。如今又多了一个机会,便让顾熏先进去让导演过过眼。   当她重新走进剧院时,顾熏已经结束了第一阶段的表演。   所有人都在,连同其他十个竞争者也坐在台下看着。   “怎么样?”她将靠背的坐垫压下,重新坐回属于制作人的位置上。   区群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似是惊喜,却又带着些许不满意。   摸着下巴的胡渣想了好一会儿,他才悄声道:“这个姑娘挺好,有点九歌的味道,但就是表演时的肢体表情太夸张了点。不像平时的演戏,反而像在演话剧。”   想起季清让曾交代说顾熏是话剧社成员,宁臻不置可否地道:“本就是从话剧社出来的,后面有的是时间慢慢打磨。”   区群懂她的意思。   一轮试镜,顾熏算是过了。   工作人员上台交代了一下第二轮的题目,又把台上的道具整理归位,留下时间让她去准备。   宁臻将话筒拿到手,平和的音调在整个剧场里环绕着响起,听起来格外有说服力:“顾熏,把在话剧社里学的那一套抛掉,怎么表现自然就怎么来。”   台上的姑娘听后点了点头,又背过去深吸了口气。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   当灯光暗下来的时候,顾熏的表演开始了——   ‘九歌’送走了阿娘,看似平静地伸手去关上了门。   可就在门缝衔上的那一瞬间,她却咬着手指转过了头,焦急地绕着屋子走了几圈。   各种鬼点子挤满了脑瓜,让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取舍不下,只皱着眉头一个个皆试上一遍。   她一会儿推开窗准备翻出去,一会儿又打开衣柜收拾了起了东西,最终甚至刨起了墙角想挖条通道出去。   前面这段表演不算出彩,但宁臻也已经在她身上看到了想找的感觉。   不想下一秒,顾熏便做出了令人眼前一亮的举动——‘九歌’朝一个方向伏下身去,轻声细语地说着道歉的话。   区群也立马反应过来,猛地拍桌喊了一声:“停!”   “你看到没有,她在……!”他有些语无伦次地回过头,像挖到宝一样激动得不停地搓手指。   “看来上天还是挺眷顾我们的。”   “对,没错!”区群笑得咧大了嘴巴,连着发出了好几声哈哈:“是她了!就是她了!”   第一行有人猝然起身,指着顾熏大声地质疑道:“她中途插进来就算了,现在还顺利当选!我看分明就是剧组内定了人,还把我们叫来过过流程,当猴耍!”   话音刚落,其他九个人也被她带偏,都开始交头接耳。   “我要真内定了想随意走个过场,还能被你看出来?”宁臻轻描淡写地说着,明明是在怼人,表情却如旧淡漠。“凡事得讲证据,如果你能找得到什么把柄的话,这轮算我输,女主让你来演。”   那人被堵得语塞:“我……”   “都自称是看过原著的人,有空想是不是内定,还不如想想人家的表演比你多了点什么,回去记得好生学学。”   说完,宁臻便起身走了。   “我知道了!”   谈呦呦竖着食指站起,一面回忆一面向众人解释道:“在原著中,九歌回青丘之前从山沟里带走了一棵有灵性的珠草,刚刚顾熏的那段表演就是在和那棵珠草说话!而这个小细节我们其他人都忽略了啊!”   第一行坐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台上,而顾熏也确认地点了点头。   而那个妄图要污蔑有黑幕的人,此时也无言反驳,只死死咬住了唇,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小助理从后台走来,清了清嗓子宣布:“顾熏小姐和谈呦呦小姐,恭喜两位入选《九歌》剧组,现在请随我来。”   在场所有人皆诧异,怎么一下子选了两个?   而当选的两人,亦迷惑地望向了对方。   导演追上宁臻时,她刚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他的欢喜之情皆表于形,手里还紧揣着文件夹,三两步便跨到了宁臻身旁。脸上的喜悦盖不住,言语里也尽是亢奋:“如旧真是万事俱备,就差重新开机!”   可才说完,宁臻就当头泼了盆冷水下去:“你别忘了,我们还没男主角呢。”拐角再往上,“而且,我总觉得剧组里有问题……”   导演不解:“有问题?”   “旗下的演员私自罢演,对一个经济公司而言是头等丑闻,高层也会极力隐瞒不让下层知道。”   宁臻一步一步地朝上,高跟鞋敲在石阶上发出清澈的哒哒声。   她的思路清晰,随着话语侃侃而出:“公示的通稿我虽然没看,但绝不可能出现罢演两个字。既然是这样,洋葱娱乐又怎么会那么清楚就是罢演呢?”   导演与她并肩而行,思绪也跟上了:“除非是剧组里的人透露的。”   “我和你说过,这段时间还得调整一下人手。”宁臻轻巧地摆了摆手,无关痛痒地道:“洋葱娱乐曾和我结下梁子,会和他们来往的人,我可不想留着。”   导演点头表示理解,刚想开口表示配合,便听见二楼走廊传来了轻佻的嬉笑声。   听声音,好像有两男一女。   “你有这么漂亮的闺蜜,怎么都不介绍给我啊?”其中一个男的说道。   女的不悦:“她不喜欢男的,你们别想了。”   “不喜欢男的?”另一个男的笑得极大声,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搞笑的事。他一边乐呵,一边猥琐地调侃道:“要是尝过了男人的滋味,知道了男人的好,她就不会这么想了。”   那女的气极,却也只是鼓着腮帮子半天没能驳回去。   而这番话,全都纳入了站在楼梯口的宁臻耳朵里。她不避开,也不寻借口,把身子一拐就直接朝声音来的方向而去。   远远地,认出那两男的好像是摄影组的成员。   见有人来,被调戏的女生一愣,讷讷唤了一声:“宁老师。”   而刚刚笑得最大声的男的,此时已经收起了嬉皮笑脸,恭敬地向宁臻哈腰:“老师怎么走到二楼来了?”   二楼是工作人员聚集的地方,三楼才是导演和制片人的休息室,会这么问也不奇怪。   宁臻一笑:“很好奇?”   “嘿嘿,是有那么一点……”那男的偷偷打量她,忍不住又露出了色眯眯的笑。   只要是个美女,他都好奇。   “我也很好奇,你是不是也尝过男人的滋味,所以这么清楚男人的好?”   她霎时冷下了脸,目光凛冽地刺向眼前两男的:“对待异性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看来你们平时也没少在背后说我这个女上司的闲话吧?”   两个男的互看一眼,老实地站着不敢开口。   宁臻转身而去,背影婀娜却话锋如刃:“剧组留不住二位,还请尽快去财务处结清薪酬,赶紧收拾东西滚吧。”   回到楼梯口,她头也不回地朝上走向三楼,只对区群撂下一句:“这种人,也不能留着。” 第10章   凯迪拉克在早上六点五十分准时停到了大学宿舍楼下。   驾驶座上的人才熄火取下车钥匙,最底层便有人闻声站起,迅速地走出大门向跑车而来。   顾熏提着两份早餐伫立车旁,向从车头绕来的宁臻深鞠一躬。   “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宁臻撩着长发,背靠着车身冲她抿嘴一笑。   这小姑娘太有礼貌,礼貌得总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顾熏若有所思地颔首,复而举起了手中的两袋东西:“宁老师还没吃早餐吧?”   一旦开始拍戏,也算是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等到以后和经纪公司签了约,那便完全就是圈内人了。   顾熏现在看着虽是淡定,但心里也是经过了一番不小的挣扎。   娱乐圈到底有多乱,光听别人嚼嚼舌头,都觉得心惊胆战。   宁臻深谙这些,也本来就打算在进片场之前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谈一下,所以昨天才主动提出要过来接人。   方才还在犹豫要怎么开头,现有早餐当契机好像也不错。   “还没。”宁臻顺其自然地接过顾熏递来的袋子,又道了声谢。   这是一份很普通的早餐,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   “今天起这么早还要去买早餐,难为你了。”宁臻咬了口包子,一边咀嚼着一边和顾熏搭话。   没想到大学食堂的包子味道还挺不错的。   “其实这些都是教授买的。”顾熏把嘴里的东西全咽下,确保嘴里没东西了才开口说道:“教授说宁老师要是起早就习惯性不吃早餐,但如此长期下去对身体不好,所以就……”   宁臻听后只哼了一声:“他倒是挺会找存在感的。”   昨天与季家的晚餐算不上愉快,但至少没有发生什么出格的大事。倒是季清让,全程对她暗使小动作,疯狂暗示。   不过他还是没能得逞。   顾熏偷偷睨了她一眼,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季教授人很好的。”   而且……你们也很般配。   后者起兴,完全侧过身去看顾熏:“好在哪儿?说来听听。”   “教授长得又高又帅,性格沉稳,待人温柔……”她细数季清让的好,却发现有太多优点竟一时说不尽。   也是,毕竟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没点过人之处又怎么担得起。   “你们这些小女生,滤镜实在是太重了。”宁臻哑然失笑,“季清让哪有你说的这么完美。”   可身旁顾熏听了,立马脱口而出:“教授是真的很完美!”   宁臻端详她,毫不忌讳地直接调侃道:“这么说来,你也喜欢他咯?”   “我、我只是觉得教授是个好人。”顾熏连忙摆手,慌张地要撇清关系。   纵使真有什么感觉,她也不敢和宁臻争。   他们都那么完美,不论从外形上还是能力上,这两人本就应该是绝配。更何况,季教授还那么明显地深爱着宁老师……   垂眸看着手里的包子,宁臻陷入了沉思。   他确实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对自己,他都是极尽心思地讨好。   倒是她,总是存有偏见。   默了半晌,宁臻才柔声道:“他确实是挺好的。”   等等,话题好像有点扯远了。   五分钟后,一辆跑车从教学楼前经过,直奔校门。   等候已久的人在实验室的窗边拨开了窗帘,亲眼目送她们离开。   他的眼神如一江春水汇入寒潭,宠溺得能劈开磐石。   釉红色的车身在红绿灯间走走停停。   驾车的宁臻却未曾停歇过话语,正耐心地和顾熏交代这次去片场要完成的事项。   “……因为饰演男主的人选还没定下,所以电影的拍摄进度会放得慢一些,也可以让你们这两个新人尽快适应跟上脚步。今天就先过去试一下服装,拍几张定妆照之类的,你不用太紧张。”   顾熏听话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配合。   忽然,顾熏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她立即摸出手机查看,而宁臻也留心瞥了一眼。   是微博推送。   后者心中有数,只说了一句:“娱乐圈人多口杂,你别太放在心上。”   这话顾熏本还不明白,可等到将微博点开,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洋葱娱乐V:路透@九歌电影V 最终选定的女主,纯素颜无SP,你们怎么看?[图片]   附上的图片是顾熏的模糊全身照,只隐约看得见半张侧脸。   这条微博宁臻昨晚就看过,下面的评论全是雇来的水军在刷‘负分,滚’,甚至有的还出现了‘丑逼’这样的字眼。   “我昨天炒了摄影组的两个人,这张照片应该就是他们泄露出去的。”   话时,宁臻已然感觉到了身旁的低气压。她并没有多加安慰,而是趁机给顾熏打了一剂预防针:“这个世界上多的是红眼病,他们会想尽办法时刻盯着你,一做错什么就会给你爆点丑闻。其实我也是被盯梢的一员,但你现在还是个新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演好戏,凡事多留心一些,不要让人落下口舌。最重要的,是要看得开。”   终于到达了片场,凯迪拉克娴熟地开进了停车位里。   “我会帮你,不过你现在可得振作起来。”宁臻转头,而顾熏也抬起脸来,眼睛湿润地看着她。伸手去理了理对方杂乱的刘海,她的声音十分有力:“要是这个样子被人拍到,不知道又会怎么乱写标题。”   拔下车钥匙,宁臻推门下去:“走吧,我带你去走一走。”   “嗯!”   ——————   带着两位新人演员走过八个巨型摄影棚,见过导演试过服装,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拍定妆照。   拍照用的摄像棚架满了打光板,四周的墙刷得粉白,背景板也是一片拉起的纯白布匹,而地上却是缠绕的黑色电缆,这让整个空间都像被纯粹的黑与白所填满。   工作人员还在进行灯光试调,宁臻则独自来到电脑前,调出了换演员前拍的照片。   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差,就是缺了她要的感觉。   宁臻咬着指甲,将电脑上的照片来回切了几遍,最后决定全部重来。   起身打了个响指,当所有目光都集中过来时,她开始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让人去化妆间催一下,把所有灯光打开,那边的打光板再挪一下……”   一位工作人员迅速地跑过去调整角度。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OK,开始吧!”   《九歌》的定位虽是玄幻,但宁臻并不喜欢传统玄幻剧中轻飘飘的纱质服饰。   与其遵循传统,倒不如将现有的文化用上。   当顾熏穿着火红色的直领襦裙出现时,在场所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   这个被水军群嘲长相的女孩子,竟也有这么美的一面!   素红将皮肤称得越发白皙,宛若羊脂一般细腻得连毛孔都瞧不见。柳眉下一对流光盈动的圆眼,正紧张地瞅着镜头。她的两颊自然泛红,配上丹色咬唇妆,让人不禁想凑过去咬一口。   秀色可餐,莫过于此!   摄像师半跪在地上,不停地指导她摆姿势。“下巴稍微抬起来一点。对……手,把手放到胸前,稍微摆出点幅度……”   相机拍下的每一张照片,都沿着电线子光速传输到电脑上。   宁臻就坐在电脑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弹出来的照片。   出来的胚片已有三十多张,她却一直没喊停。   顾熏的表现很好,站在镜头前不到半分钟便进入状态。   可不知为何,拍出来的照片却始终没有她要的感觉。   如此看来……恐怕不是模特的问题。   宁臻直接走到了摄像师身边,伸出手:“给我吧,我来拍。”   后者站起身,有些没反应过来,犹豫着问了一声:“什么?”   “把相机给我。”   摄像师怀疑地看了一下手里的相机,没有递过去,也没有开口。   她只是一个制片人,拍照行么?   直到有人在旁推了一下,他才悻悻地交出了相机。   在澳洲留学了那么久,宁臻所学会的,可不单单只是怎么当模特啊。   相机一到手,她立即归位半蹲。   镜头里的顾熏很美,但美则美矣,整个人却显得死板无力,完全不像在演戏的时那么吸引人。   只拍了头一张,宁臻就察觉到缺失的东西是什么了。   “把鼓风机抬上来,对着正面吹。”   她长手一挥,立即有两个小哥抬着机器过来。   风一起,顾熏立即眯起了眼。   头发微扬,扫在了她的脸上,像绵长的线一样扯着往另一头去。   看到顾熏抬手想去整理头发,宁臻立马唤住了她:“不要动,调整姿势就好,我帮你拍个特写。”   拿着相机来到跟前,女孩却被碎发刺得眼眶泛红。   “听我的指挥。”宁臻将镜头对准她的脸,卡出一个大特写来。“脖子挺直不动,低一次头。”   女孩照做,如翼的睫毛翕动,好似正垂泪哭泣。   “好。”相机咔咔两声,又听见宁臻道:“抬头,眸子继续朝下……”   女孩缓缓昂起头,眼尾拽着红晕,泪珠点点,我见犹怜。   又拍下两张,她继续指导:“眼睛慢慢地、一点点看向镜头……鼓风机朝这边转个半圈,快!”   风来了,一袭红装的女子在风中抬起眼。   她噙着泪,眼眶中微红染上了脸颊,唇线一挑,露出恬静的笑容来。   此时,一滴清泪自脸上滑落,却又断开了线直坠地面。   女主的这张定妆照实在太漂亮。   所有工作人员都围在电脑前看那张特写,皆不由自主地痴迷了神情。   红衣似火,脸庞如花,清纯与妩媚揉杂在了眼中,美得不可方物。   拍摄完成后,顾熏先是随工作人员去卸了妆,而后又重新溜回了摄像棚。   她躲在角落里,偷偷望着还在帮其他演员拍照的宁臻。   忽地想起了早时季教授交代的话,顾熏赶紧摸出手机,冲着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咔擦了一张。   照片上,宁臻用黑发带束着低马尾,正垂眸调整着相机。她的侧面线条流畅,随便一拍都是一帧静态的画。   选择联系人:季教授。   讯息:[图片]   点击发送! 第11章   在忙碌着电影拍摄的同时,宁臻的新作《北城往事》也在以每日三千字的速度更新着。   短短一个月内,这本书便席卷各个榜单,最终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下荣登频道金榜第一名。   二十万收藏量,评论超过十七万,霸王票排名全站前五。   与前作的突然大爆相比,这一作的成绩更驱向于稳定上升。   玄幻言情现下是大热题材,不论文笔好坏,只要故事流畅有看点,即便是新人作者也能从中分一杯羹。相对的,现言这几年却一直是不温不火,连不少大神作者也转了风格,都跑去写玄幻了。   可当《北城往事》发布后,现言却在一日之内火了起来,随后便出现了各种跟风的新文《xx往事》。   不单是文圈,影视圈也开始有了跟风的苗头——   @剧看点V:继《九歌》之后,《风吹桃花》、《姻缘签》等玄幻言情IP皆已卖出版权!   几乎所有人都深谙一个道理:宁臻就是潮流的风向标。   她的影响力已经不限于文学影视,连日常街拍时的穿着打扮,都成了娱乐圈小花的模仿对象。   而那条全球限量的香奈儿黑色束发带,几乎成了宁臻的标志。   自然地,也是当下最时尚的装扮。   不知不觉间,被媒体称为‘女王效应’的现象逐渐形成……   可宁臻本人,却完全没有被外界所影响到。   跟风也好,被刻意模仿也罢,她都是看过便过了,从未放在心上。   这一日,剧组停机歇息。   宁臻在键盘上敲下《北城》的最后一个字,阖眼吁出胸腔中的一口长息。   新作也算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绵长的连载了。   用U盘备份好,又给存稿定好发布时间后,她挪动鼠标关闭了晋江文学城的页面。   点开微博,上千万的信息集成了一个N+的小红点,正等待主人点进查看。   宁臻随手一划,大多是电影宣传、粉丝追文,还有对顾熏那张糊照的吐槽。   唯有一条,在数据海中吸引了她的注意。   @缪斯影业V:无意间发现总裁大人@牧择尘V 的桌上有一本《九歌》!你们说,小编要不要去卖一下《北城往事》的安利呢?   牧择尘?   宁臻咬住下唇,脑海中浮出有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缪斯影业是娱乐圈中最顶尖的娱乐公司,几乎所有资源都要经过这张大口的过滤筛选后,才会流到其他影视公司的手里。   而牧择尘,便是缪斯影业的CEO。他在世界富豪排名榜上位居第六,是位24k纯金的高富帅。   虽说盛名在外,但这位总裁作风神秘,至今没有一张照片外泄。   多年前在米兰走秀,宁臻曾听一位设计师说牧总裁是个法国混儿,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高端脸,天生就是个衣架子。   回国后宁臻也起过念头,想要寻机与之结交,但一直没那个机。   但如今看来,人家好像只对她的书感兴趣。   宁臻不再多想。   而是另外登录了一个微博账号。   三分钟后。   @九歌电影V:好久不见,九歌@顾小熏 [图片]   一张定妆照点燃全网。   网络风向瞬间逆转,所有吐槽都变成了惊叹,一个全新的微博话题挤上了热搜。   #顾熏九歌#   与此同时,各大论坛的版面也被这阵狂风卷过。   所有人都在议论这张照片的时候,突然有人发了个突兀的帖子:就我一个人想知道摄像师是谁么?   一瞬间,帖子被管理员置顶。   在激烈的猜测盖了千层大楼后,话题被引到了微博,直到——   @顾小熏:摄像师其实是宁老师。[图片]   ——————   门铃响起时,宁臻正准备煮咖啡。   打开眼前的白色的大门,一束繁茂簇新的小雏菊立现眼前。   “嗨,臻臻!”   一把爽朗纯净的声音响起,连带着那张年轻俊俏的脸蛋也从花束背后昂起。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恰是青春年少的好模样。要是不说,还真没人猜得出他原来已经有二十五岁了。   听到这人管自己叫臻臻,宁臻就知道是苏亦轩来了。   也只有这个大名鼎鼎的娱乐圈一线小生,才会腻味地叫她臻臻。   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   “好久不见。”宁臻接过花束,漫不经心地由头到尾打量了他一圈,又转身走开:“谢谢你的花。”   “你对我就这么冷淡啊!”小奶狗屁颠屁颠地紧跟在后头,像是怕对方会突然溜走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我的女友粉们天天嚷嚷着要和我结婚,为什么你就不能和她们一样呢?”   她没理,绕回了咖啡机后问了句:“要喝咖啡么?”   听到咖啡两个字,本就怕苦的苏亦轩立马捏住了鼻子,眉头拧成了一团。明明脸上皱得能拍下来P成表情包,可因为他的五官长得俊美非凡,所以还是极为好看。   “冰箱里有布丁,你自己去拿。”   “臻臻,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打开冰箱,看到里头琳琅满目的甜品,苏亦轩的眼睛都直了。   宁臻瞥了那头一眼,见他正偷偷摸摸地想多拿一点,立即呵斥道:“只许拿布丁!”   这场面要是让他的经纪人看到了,怕是得空投颗□□炸掉她的冰箱。   “哦……”小奶狗嘟起小嘴,乖乖地把揣到怀里的草莓蛋糕放了回去。   宁臻与苏亦轩面对面坐着。   一个小口品着苦咖啡,一个则把勺布丁的银调羹舔得砸吧响。   将杯子放回杯垫上,她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眼前人的大脑袋:“怎么舍得回来了?”   发质极好,手感更是非一般的好。   “我要是不回来,你的男主角怎么办呀?”苏亦轩眨巴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瞅着她。   宁臻耸耸肩,无所畏惧地道:“找别人。”   “骗人。”他舔了舔唇,还在回味布丁的甜蜜滋味。“小谢哥说了,你肯定是在等我。”   小谢,有名的金牌经纪人,娱乐圈的传奇人物。   在他手里曾带出过两位金球影帝,如今正力捧的苏亦轩也是一线流量,这样的成绩可谓史无前例。   宁臻深知,能不能找苏亦轩当男主,最终还得看小谢肯不肯点头。   “那小谢是怎么说的?”宁臻好奇。   小奶狗终于放下了盘子,不大情愿地说:“他不同意,不同意我出演你的电影。”   宁臻心里已经明白了九分,却还顺着他的话下去:“他既然不同意,你是怎么过来的?”   他一听,撑起身子跨过长桌凑到她耳边,还特地压低了声音悄咪咪地说:“偷偷来的,你可千万别告诉他啊!”   “晚了。”   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轻轻放到桌上。   5.5寸的屏幕上,绿色对话框前跳出一行小小的‘已发送’。   从收到信息到奔至别墅门口,小谢只用了十五分钟。   一踏进门,他就开始不停地念叨:“我的少爷,你下次走之前能不能先和我吱一声?”   苏亦轩:“吱?”   小谢无奈地扶额,却还是停不住嘴:“你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跑过来,要是被人拍到了怎么办?”   “什么特殊情况?”宁臻抬眼。   “还不就是……”他脱口而出就要解释,却又瞬间改了说辞:“啊,宁老师!真的是好久不见,自从米兰时装周后,就一直没机会见到您!”   宁臻可不吃这一套。   那人刚说完,就被她毫不留情地戳穿:“是你一直躲着我吧?”   “怎么会呢!现在娱乐圈谁不知道您,那可是当之无愧的时尚标杆啊!”小谢的笑容虽有点僵,可依旧巧舌如簧。   她就听着,听完后淡淡地唤了声:“小谢。”   小谢顷刻应声:“哎!”   她努嘴,伸脚顶开苏亦轩旁边的椅子,又道:“坐。”   那人随即走过来坐好。   见此,对面的小奶狗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宁臻也懒得卖关子,直接切入正题:“亦轩说,你不同意他加盟我的电影?”   望向自己的眼神分明慵懒无害,可小谢却觉得背脊发凉,慎得发慌。抠了会儿桌子,却又忽地硬气起来,直接把锅给甩了出去:“这是上头的决定……”   呵,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不如这样,我待会就打个电话去你们公司预约下时间。到时候我们再和你上司坐下来——慢慢谈。”   她托着腮,不容闪躲地直视对方的眼,等待一个回答。   小谢颓了脸色,立马求饶:“宁姐,咱们在米兰秀场上可是相互帮衬过的战友关系,您现在可不能这样为难我啊!再说亦轩现在正是上升期,若接了这部风险这么高的戏,到时候口碑一跌,那可就得跌出一线外了。”   “你就这么确定口碑会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赶紧解释,急得额头都冒出冷汗,“我的意思是,要是成了当然好,可要是败了……”   宁臻一笑置之:“敢不敢赌一把?”   “这……”   “亦轩现在是一线演员,出道至今已经有三年,想要再往上就只有争一个影帝的头衔了。”   她一边用指尖敲着桌子,一边分析当下局势:“《九歌》的原著你也看过,质量如何你心里清楚。至于这部电影,制片人是我自己,剧本的质量大可放心,而背后的投资商则是季氏,砸下去几个亿都算是少的,影片质量也有保障。”   “男主角的位置一直空着,就是为了等亦轩回国,我的这点小心思,你肯定也知道。要不是你我先在米兰打过照面成了朋友,我又念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否则肯定不会耐心等到现在。我也不怕和你说,这部电影将会报名参加金球奖的评比。”   “至于能不能带出第三个影帝,现在可就看你怎么选了。”   说完,宁臻把一枚咖啡豆弹到他面前,耐心地微笑着。   咖啡豆还在旋转,有如他正飞快运转的大脑。   季氏、金球奖、苏亦轩、影帝……所有线索,无不指向同一个目标:《九歌》。   伸手盖住那枚咖啡豆,小谢昂首看着她,终于下了决心:“我们加入。”   转身取了干净的白瓷杯,倒满一杯咖啡推到他眼前。   “合作愉快。” 第12章   @剧看点V:日前@九歌电影V 宣布有国民老公之称的当红一线小生@苏亦轩V 加盟电影,已有路透流出拍到苏亦轩进组。[图片]   片场。   工作人员将十几个可移动衣架依次推进偌大的服装间里。   在这个一百五平方的长方形空间,沿着墙边已有无数斜插摆放的衣架。新进来的衣架在监督的指挥下穿过中间的通道,一路被拖向挂着‘墨洵’牌子的空位上。   再深入往内,到达一个彻底空出的方形区域。   厚墙板把方形隔成两半,一半是试衣间,一半则摆着好几面镜子。   站在正中央的苏亦轩张开双臂,不时歪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墨色鹤氅上绣着银丝祥云纹,镶玉猩红腰带上织有细密的金纱,下头坠着枚上好蓝田玉,镂空雕刻着岁寒三友。他的乌发束起,配以玉青兽首冠,长簪穿心而过,更显得整个人温润儒雅。   瞅了镜中人好几遍,苏亦轩不禁为自己的颜值折服:“我穿成这样好看么?”   “当、当然好看啦!”服装组的小姑娘正在身后替他束腰,一听这话瞬间红了脸。   国民老公,不好看哪行。   “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眼妆好像有点蹭到了,待会儿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补一下?”他对着镜子挤眉弄眼。   人长得帅,做鬼脸都还是那么帅。   小姑娘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结巴着应道:“好、好。”   宁臻刚从摄影棚忙完过来。   掀开遮挡用的帘子,一眼就看见里头的景象——   小奶狗端坐于椅子上,双手乖乖地搭在膝头,脑袋四十五度昂起,虽是紧闭着双眼,却笑得格外温柔。   而在面前替他补妆的小姑娘已是烧透了脸,拿着眉笔的手不停地发抖。   哎,也是。   苏亦轩能有那么多女友粉,还不是归功于他过人的撩妹技术。   撩人于无形,才最要命。   快步走去,轻而易举地取过小姑娘手中的眉笔,宁臻几乎是默念了一声:“让我来吧。”   小姑娘的手还是发颤。   念念不舍地看了苏亦轩一眼,她迅速磕了下脑袋,绕出门去忙别的了。   椅子上的人也觉察到有动静,他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看到是宁臻来了后又立马合上。   糟糕,女王大人肯定要生气了。   “你啊。”宁臻居高临下地用笔挑起他的下巴,忍不住教训道:“别趁小谢不在的时候搞事情。刚刚的场面要是让别人撞见了,你自己是没什么,可那个小姑娘以后在这个圈子就混不下去了。”   苏亦轩瘪嘴:“有那么严重么?”   “你的那些脑残粉能做出些什么来,你心里就没点数?”   又不是没被私生饭蹲点骚扰过,这只小奶狗怎么就那么心大呢?   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宁臻敲了下脑袋:“别动,补完马上拍定妆照了。”   下笔很轻,一划一划勾出弧来。   苏亦轩闲不住碎碎念:“我说……”   “嗯?”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声音闷闷的,并非不悦,倒有些委屈。“女孩子都喜欢我,可偏偏你对我特别凶。”   宁臻把眉笔插到耳后,又取出随身带的散粉:“我喜欢成熟的。”   “我都已经二十五岁了!”   她不然:“比我大的。”   才说完,苏亦轩立马就跟嘴:“是啦是啦,那你肯定是喜欢那个教授咯?还一直装成很讨厌的样子,人家都飞去米兰找你了,还硬是躲着不肯见。”   报复性地用粉扑对那张脸重重拍了一下,她不悦:“要你多嘴。”   “哼。”   宁臻把散粉盒盖上,打量着他道:“来,起身我看看。”   苏亦轩很听话地站了起来,还三百六十度大转一圈,好让她看清楚。   “这个玉佩……你身上穿的玉太多了,反而显得很土。”   “你居然说我土!”   只有人说他穿什么都好看,从没有谁会说他土!就他这张脸,明明就是高端时尚的代表词!   宁臻直接把玉佩扯下:“等顾熏拍完,把她挂身上的毛尾巴借来用一下。”   “我不依,我哪里土了?”   正斗嘴,帘子又哗地被掀开一角。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只见小助理腋下夹着写字板,将脖子伸长了探进脑袋:“宁老师,导演请您过去看一下。”   “就来。”宁臻把散粉塞到了苏亦轩手里,用手指在他侧脸比划了一下:“右边脸再上点粉。”   这边交代完,她又转向小助理:“随便来个人去把小谢找回来,男主要拍定妆照了,别老拖拖拉拉的。”   刚走出服装间的大门,手机铃便响了起来。   宁臻在太阳下眯起双眼,摸出手机来背光一看,那三个熟悉的字又在抖动。   她有多久没接季清让的来电了?怕是快一星期了吧。   最近忙了不少,暗处还有眼睛盯着,宁臻有刻意地在和他保持距离,免得把无关事的也牵扯进来。又恰逢xx大学临近期中大考,季清让经常留校没能直接过来找,反倒是遂了她的心思。   “宁老师?”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小助理在旁又叫了一声。   宁臻回神,照常按掉了通话。   “没事,走吧。”   还是等闲下来再联系好了。   工作间。   导演和顾熏并排坐在电脑前,两人正专注地观看着屏幕上播放的片段。   单从场景看,宁臻认出这是在2号摄影棚里搭起的景。   绿幕环绕,中央有延绵巍峨的高山,有开在梧桐枝叶下的狐狸洞口,还有挂在梧桐树下的秋千。   而现在电脑上正播放的,是宁臻心中保佑的第一个镜头——九歌出场。   九歌站在秋千上,双手抓着两侧的树藤。   她身着素白齐胸襦裙,脚上系着红绳铃铛,腰间是一撮狐狸毛做的挂饰。秋千在夹着飘花的风中荡起,青丝缕缕飞扬,铃铛一晃发出‘叮——’的脆响。   外出归来的焦桐沿着山路而上,远远瞧见她在,大声地唤了句:“主上!”   那人儿在秋千上回头,不过是嫣然一笑,却似漫山遍野都开出了花。   片段被设置成了循环播放,宁臻也站在后头耐心地看了好几遍。   “拍得不错。”她不禁赞叹。   原本影视化就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不单是想象与现实的区别,还有就是原著的表现手法与影视的拍摄手法定是有差。   现在拍出来的说不上百分百还原,但和想象中相比已是超过了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能做到这样,宁臻已经很满意了。   区群伸出手来按下空格键,画面瞬间定格。   “这一段是刚刚实拍里拍得最好的。九歌很美,但此时还不完全是后期那种狐媚的美。顾熏能把她的天真无邪表现出来,这一点很好,值得表扬!”   身旁的女孩点头,但依旧紧张地双手握拳。   她知道导演会叫宁臻过来,肯定是这段拍摄有所欠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不是她的眼神或动作上还能再加强。   导演抬头:“宁老师?”   宁臻沉吟:“画面还是太寡淡了。”   可光是这么看,她也没法琢磨出些什么来。默半晌,才道:“再拍一次。”   顾熏回到2号摄影棚里。   重新踏上秋千,她的心情有些忐忑。   虽然两端的绳子有工作人员抓紧,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随时会掉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个狗啃泥。   对讲机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嗒地一声后有把清亮的女声响起:“小熏,放轻松。”   她闻声点头。   宁臻紧盯着从2号摄影棚传回的画面,对着手中的对讲机下达命令:“各部门准备好。”   “三、二、一……”   “Action!”   几乎是在顾熏转过头来的瞬间,宁臻便喊了卡。   “2号摄影棚的道具组去将秋千拆下来,再把现有的蜡烛全部拿出来。化妆组的帮顾熏补一下妆,头发也要弄整齐。”   说完,她放下对讲机,转向了区群:“光线不对。”   因为拍摄的情景是早晨,所以摄影棚里都只打开了白灯。白光让一切景象提亮,但也削弱了人物效果。   而解决的方法,便是用暖光中和冷光。   宁臻亲自走向2号摄影棚。   看到地上的那一大堆蜡烛时,她顺手拔下耳后别着的眉笔。   “把暖色的灯这样排开。”她在手心画出个大八字,然后又在八字中间画了个圆。“蜡烛围成圈,让人在中间举着。打光板靠近了从背后打下去,前面的白灯还是要打开。”   “宁老师,都弄下来了!”道具组的负责人跑过来,后头紧跟着两人举着被拆下的秋千。   宁臻对他递去手掌心,用眉笔戳着刚刚画出的圆:“放到这里,两边的藤要自然,像还挂在树上那样。”   “行!”   所有工作人员都开始忙碌起来。   十分钟后,一切都准备妥当。   回到工作间。   宁臻拖开区群身边的椅子,无视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又重新拿起了对讲机:“顾熏背对蜡烛站回秋千上,把镜头对准她。”   屏幕上的画面一转,一个美人的背影出现眼前。   暖色攀上了她的脊背,好似清晨升起的朝阳般温煦柔和,一点点地沁入白皙剔透的皮肤里。   青丝及腰,白衣如雪,素手纤纤挽墨藤。   “三、二、一……”   宁臻凝视着屏幕,唤了一声:“九歌。”   镜头里,回眸一笑百媚生。   这个镜头已然完美。   可几乎是顾熏过戏了的同时,她的手机便收到了最新的微博推送——   @方南诀V:你们的国民老公@苏亦轩V 现在和我在一起哦![图片]   照片是两人的大头照,没有暴露戏服,但还是从背景隐约看到摄影棚里搭的景。   宁臻放下手机环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了个空出来的杂物箱。   小助理不解:“宁老师,你这是……?”   “来,拿着,跟我走一圈。”把杂物箱往他怀里一塞,宁臻先一步走了出去。   小助理越发迷茫了:“要去哪儿?”   “摘苹果。”   直到第一台Iphone被暂收,他才知道摘苹果原来是这个意思! 第13章   半山别墅迎来清晨的第一道光。   薄凉深秋略有转暖的迹象,日光攀过后山的繁茂植被而来,直直透过别墅的大片落地窗伏上木质地板,在地毯柔顺的羊毛间留下暖手的热度。   缅因猫在羊毛毯上蜷成一团,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听见楼梯上传来动静,Maple忽地猫耳一动,蹬出前腿伸了个懒腰,浑身的软毛都炸开来。   那双颀长匀称的美腿从厨房拐来,在角落里的白瓷碗里抖下一整碗的猫粮,又扯着睡袍翩飞的后摆走开了。   Maple眯起眼,冲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喵喵!”   你还没和主子请安呢!   女人闻声回首,长而顺的卷发随动作朝肩上一搭,露出半张俏丽的脸来:“你都还没先叫我。”   猫咪像是听懂了,咧嘴露出尖牙:“喵!”   铲屎的!   她抱起手来,不以为然地威胁道:“不卖萌没有小鱼干。”   看你那张牙舞爪的小样儿!   “喵喵~”Maple立即换作娇声,又在地毯上卧倒露出毛茸茸的小肚子。   那就让你摸一下吧~   “这还差不多。”   可等到逗猫的劲头一过,宁臻就觉得自己肯是睡久了脑子不清醒。   幼稚!居然和一只猫斤斤计较!   算了,反正每天都这样。   宁臻赤脚站在后院里,手里拿着水管正朝草坪浇水。   片场不用每天都去,暂时还没有创作新文的灵感,实际上她还挺闲的。   闲得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绕圈走,睡袍的下摆也被喷出的水溅到湿透,她就差直接跳进泳池里去泡一下了。   刚想去把水龙头关上。   谁知才一转身,宁臻便察觉到了后头的动静。   再熟悉不过的咔嚓声,是相机!   原来她已经红得有狗仔蹲点了?   要是蹲门口也就罢了,还得特地翻到别墅后山去偷拍,真是敬业得很。   能有这种待遇,她怕是要一夜爆红了。   可嘲讽归嘲讽,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肯定是又出什么八卦了。   宁臻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内。   几乎是在关上玻璃门的瞬间,她就伸手去将背后的窗帘给扯上。   客厅的最后一片窗帘嗒地一声到位后,原本敞亮的空间即刻被笼上一层暗色。   弯腰拿起放在玻璃桌上的手机。   微博,是你足不出户却能获取最新娱乐八卦的捷径。   热搜榜上。   第一名——#苏亦轩疑被潜规则#   嘴角不自觉一抽,她标志性的冷笑又浮上脸来。   潜规则这个词,向来是虚。   在这娱乐圈里若真有的事,绝不会用上潜规则这么泛的词。就好比#苏亦轩有金主#、#苏亦轩耍大牌#,这种能点到实处的,一般才有那么回事儿。   而且潜规则就算了,还得是疑被潜规则。   呵。   想想狗仔是怎么赚钱的?   拍到料后等主人公高价买回去,要人家不愿意买,就直接送他上热搜。   可只放潜规则三个字,又能吓唬得了谁?   别说高价了,半毛钱都捞不到。   看到热搜主人公是苏亦轩,加上自己刚刚被偷拍,宁臻已能估摸出事情的大概,所以十分淡定。   顺着热搜点进去——   @洋葱娱乐V:#苏亦轩疑被潜规则#日前,有记者拍到一线小生苏亦轩下机后即刻奔去某位大人物的私宅。PS:据小编所知,这位大人物很有背景哦……[图片]   附上的照片里,小奶狗就站在她的别墅门口,手里捧着一束小雏菊。   难怪会派人去翻山偷拍。   从这张照片的角度,根本连她的半根头发丝都拍不到。   半山可以蹲点的地方本来就少,加之这栋别墅的结构特殊,从正面看就只有一扇门,而左右则全是封闭的墙或高窗。   想拍到里头,就只有爬到能看到落地窗的后山上。   还真是难为他们这么有心。   害得宁臻还差点以为自己真红了。   她倒还盼着底下评论有人能提到自己呢,结果连个宝盖头都没有!   不适时的门铃响起。   宁臻一面刷着微博,一面拖着脚步去开门。   知道她住处的人不多,而狗仔才不会直接跑来按铃,所以她也没从猫眼里去瞅瞅看是谁,就直接拧下了把手。   来的是季清让。   他倒是难得穿得像今天这样休闲。   一身浅色套头薄衫露出里头衬衣的领,黑色九分束腿裤将整个人拉得更加笔直修长,像一座雕像一样挺立于前。   宁臻满不上心地抬眼一睨,又垂下眼帘继续刷微博。   她一面朝回走,一面道:“你还用得着按门铃?”   来人不答。   他一伸手臂,直接把跨出两步的女人给拦腰揽了回来。   季清让贴着她下意识绷紧的后背,微微颔首用下巴点在她的肩上,抿唇轻笑道:“我只是怕会坏了你的好事。”   说着,目光在昏暗的空间里扫视一圈,准确地落在花瓶里插着的小雏菊上。   他的声音霎时便得冷淡,手也漠然松开:“看来他还真懂你的喜好啊?”   这是……吃醋了?   “你不会是……”宁臻欲擒故纵,特地顿了几秒改了个说辞:“误会什么了吧?”   背后的人不打自招:“你和他真没关系?”   本来是不该怀疑的。   但他一看到那张照片,看到那熟悉的背景,瞬间就没了自信。   “没有。”宁臻微微往右偏头,懒得解释太多。   何况她和小奶狗确实没丁点暧昧,身正不怕影子斜。   季清让继续追问:“为什么总不接我的电话?”   “最近忙。”她走向餐厅,酸溜溜地道:“我天天对着摄影机,某人天天对着年轻貌美的女学生,到底是谁比较惨一点?”   他闷声:“我不喜欢年纪小的。”   宁臻耸肩:“我也是。”   两人又没了话语。   她回答显然不能安抚他心里的不舒坦。   一贯的冷淡只会令季清让渐生暗怒,恨不得钻到她的心里,看看自己到底在不在里面。   宁臻也感觉到了,遂试探地叫道:“清让?”   那人不理。   顺势拉开椅子坐下,小妖精又歪着脑袋唤了一声:“季哥哥?”   季清让叹了口气。   行,他投降。   谁让自己心甘情愿被她钓着呢?   女人莞尔:“来。”   他走过去,为那只纤纤玉手牵着坐下。   “对不起。”宁臻用尾指勾住那只垂下的大手,有意无意地用指腹在他掌心打着圈。“我道歉好不好?”   季清让扭头看她,脸色没有丝毫好转:“不好。”   他现在心里头不舒畅,说什么都不好使。   “那如果……”宁臻起身,解开睡袍上系着的结。“是这样讷?”   看到睡袍下隐约露出的黑色蕾丝花边,他的喉结干涩地滚了一下。   不知为何,灼热感顿然从腹部生出。   “我……”   宁臻素颜时面容清丽,可眉眼间却夹着娴熟的魅惑:“我们打个赌吧?”   她的左手搭在腰间防止睡袍滑开,右手却扯住丝绸腰带的尾端朝外拉。   “如果我输了,你要什么我都照给。但如果是你输了,那我可得好好想一下……”   季清让疑惑:“赌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双手被用力地扯向椅背,瞬间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好几圈,还打个结。   像是个死结。   牢牢地把男人绑在了椅子上。   “赌你会生气。”   迎上他不悦的眼神,宁臻将手一撑,顺利地坐到餐桌上。   她踩上椅子,小巧的脚尖就点在椅子的边缘,在他的两腿之间,笑语清脆无辜:“就玩一下,别这样看着我。”   闻声,季清让微微眯眼,不情愿地把头转向墙边。   宁臻对着他英俊的侧脸端详了好一会儿,忽地道:“等我回来。”   说完,便风一样地跑到后头去了。   不到一分钟,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盖上了他的眼睛,遮挡住了视线。   他默然。   忽有微微的光亮从左边透进来,听声音应该是拉开了窗帘。   “如果最后真能不生气,就算你赢。”   那把声音绕在耳根,像是有生命一样钻进他的耳蜗里,又顺着血液流到心脏,用力地叩响他的心门。   紧接着,散发着幽香的柔软跨在了他身上。   手指沿着他的耳廓朝下,又滑到燥热滚动的喉结上停留着。   季清让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可她身上的气味却像引路灯一样,领着他朝前探索。   “囡囡。”他哑声唤道。   恨急了这根束缚双手的腰带,他只想紧紧地拥抱她,却完全做不到。   有团火,在他的小腹烧着。   烧得他口干舌燥,烧得他快失去理智。   “季清让……”   宁臻贴上他的右耳,用唇语默念了一句:我有点喜欢你。   “你说什么?”他隐约听到气息声,却全然不知内容。   才问出口,身上的人便迅速抽身离开,又走去嗒地一声拉上了窗帘。   脸上的丝巾被取下,季清让在突如其来的光明中皱起眉头。   宁臻就站在眼前,身上的睡袍自然半开,露出傲人的身材。   他还没来得及去问她刚刚说了些什么,就被这幅绝佳的景色给吸引了。   黑色蕾丝,很棒。   季清让毫不避讳地欣赏着。   她倒也无所畏惧,反正人还被绑在椅子上,逞不了兽性。   点了根烟放到嘴里,宁臻瞥见他眼里的赞赏,淡淡道:“不用客气。”   走去倚靠在窗帘边缘,她从缝隙里看向后院,吐出一口浓白的雾。   他们不是要料么?   难得她今儿心情好,乐得要啥给啥。   忽然,门锁咔地开启。   宁臻敏锐地拉上睡袍,季清让则随之皱起了眉头。   他都还没看够……   “囡囡!我说你和苏亦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宁天一进门,还没转头看到他俩就在餐厅,直接就开口嚷嚷了起来。   真是急死哥了,这才几天妹子就又被人黑了。   宁臻走到椅后,只一扯便打开了那束手的结。   男人起身,低声在她耳旁说了一句:“我去一下卫生间。”   见季清让面无表情地从眼前经过,宁天不禁担忧得眉毛一抖:“清让怎么好像不大高兴啊!是不是你真和……”   她翻了个白眼:“看球看到一半被打断,要换作是你,你高兴得起来?”   说完,宁臻径直便走向了客厅。   “看到一半?”宁天跟在后头,思绪又被扯得老远,“那当然……”   等等,今天好像没球赛啊? 第14章   这几天的娱乐圈大事件层出不穷。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重磅爆料,已经连续三日挂在了热搜榜与话题榜的第一名——   @娱乐八卦汇V:#今日头条#国际知名教授幽会当红制片人,过亿豪宅内竟大玩S&M![图片]   紧随其后的,是《九歌》电影官方的宣传。   @九歌电影V:今夜八点,九歌电影剧组见面会,与你相约,不见不散!各大平台均会在现场进行直播,没能到场的粉丝们千万记得要守住电脑哦!   当晚,见面会后台。   黑色高更鞋踏上一段极长的地毯,女人的小腿肌肉紧致流畅,健康的麦色肌肤在白灯之下透出无限活力。宽松的灯笼袖白衬衫,剪裁合身的黑色长裤,套在她略显纤瘦的身上,再配以那张端庄知性的脸,再简单的服饰也能变得时尚。   更何况,她是曲谣欢。   扬名国际的服装设计师,高端秀场的宠儿,High Fashion的领军人——曲谣欢。   从后台各个化妆间外穿过,曲谣欢的步伐有序而沉稳。   终于,她停在了一扇门前。   门牌上写着两个字——宁臻。   推开门,先入眼的是五六排斜放着的可推式衣架,上面挂着各种最新款的名牌礼裙。   右边墙上是一面三米长两米宽的落地镜,再往深是用布圈起的试衣间。而化妆台则紧贴着门的这侧,所以当她一进来,凑在化妆台前的人便都不约而同地朝右前方看去。   “曲姐。”   在帮忙做造型的两个化妆师都停下了手头的活,恭敬地朝站在门口的人颔首问好。   “你们先去忙别的吧。”曲谣欢也朝他们微笑点头,又朝内侧退开一步让出道路。   女人坐在化妆台前,抬手将另一只钻石流苏耳环戴上,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曲谣欢顺手合上门,又走到宁臻的背后,熟练地撩起那头秀发,以惊人的手速编出一根鱼骨辫,手一拉斜将辫子与其他散发束在一起,显得随性而优雅。   后退几步欣赏自己的作品,她感慨:“你的发质还是这么好,真是难得。”   宁臻起身,回头去展臂敞开怀抱:“这么久没玩我的头发,是不是手痒啦?”   “你这只小妖精。”曲谣欢走去拥住她,舒适地叹了口气:“季教授眼光真好,和我有的比。”   “行啦,有话就直说。和我还用得着拐弯抹角的?”后者松开了臂膀,将身子朝后靠在了桌沿边。“你肯定也看了八卦,要不然才不会无端端地和我提起他。”   十几年的闺蜜,自己对季清让是什么态度,曲谣欢不可能不知道。   “都这样了,你还不想接受他啊?”   宁臻佯装不解:“怎样了?”   曲谣欢抿唇一笑,顺着她的意继续说:“媒体都已经拍到你们俩在一起,你难道还不想承认这段感情?进了娱乐圈,又被那么多眼睛盯上了,公开也是迟早的事。”   “是啊,但这事最后还不是由我说了算?”她并不否定,只无辜地歪头眨了下眼睛:“没办法,谁叫我当红呢。”   只要她不愿意,没人逼得了她。   曲谣欢不再和她纠结,转身走向衣架去挑礼裙:“再红还不是也得穿我设计的衣服?”   选出一身浅蓝的星空裙,她又拉扯着把宁臻推进了试衣间里。   “你再磨蹭下去,明天头条可就是‘当红制片人迟到耍大牌’了!”   拉上试衣间的帘子,宁臻收敛笑意。   娱乐八卦汇的爆料她也看过了,那张照片明显是从后山里头远远地拍进别墅,镜头特别模糊不清。   季清让只露出个后脑勺,看得出是被绑在了椅子上。   而她,就两条白嫩的小腿和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出了镜。   其实本是糊得看不出什么的,但也不少铁杆粉丝单凭一对美腿,就能辨认出女主角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女王大人。   可男主角是谁,至今没人猜得出来。   所以说,公开与否,终还是得看她的心情。   后背的拉链忽地卡住,宁臻又试了好几次不行,开口唤了一声:“谣欢,进来帮我一下。”   外头却没了动静。   整整过了一分钟,这个空间里都安静得只有她的呼吸声。   谨慎地护住胸口避免走光,她探出手去撩眼前的米色布帘。   有人猛地伸手擒住她的手腕。   宁臻心头一颤,浑身鸡皮疙瘩都钻了出来。可不管她怎么挣扎,那人却还是紧紧抓着。   “怕了?”他道。   听到是季清让的声音,明知会被嘲笑,可她还是大松了口气,吊起的心也立即放了下来。   男人探身进来,反手将布帘拉得严实。   他的禁锢来得突然,没有温度的墙壁一下子抵上裸露的后背,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那张英俊的脸就在眼前。   目光如炬,燃着深埋的怒火。可他的唇线却上挑出弧度,似算计好了每一步,正等着她走进自己下好的套里。   宁臻无措地搓着手臂。   明明被吓得还没缓过来,可嘴上还是犟得硬要抢个先机:“怎么,你真生气了?”   季清让凝视她的侧脸。   她的眉像烟一样,细长而浅。她的眼是恒古永耀的星辰,却没法看向她的心。他最爱她的唇,不论是复古的哑光红,还是明媚的火红,他都爱那饱满湿润的触感。   她的一切,他都想要,都喜欢。   她就是治他毒瘾的药,是他缠心的锁。   “没有。”   连口是心非,都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生气肯定是有的,承认也是轻而易举,可季清让却还是舍不得真生她的气。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输了。”   宁臻嬉笑着咬唇,撩人的手又搭上了他的胸膛:“让我想想要些什么好。”   季清让更近一步,身子贴紧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刚想发作,却垂眸看到了她正望着自己。   眼睛水盈盈的盛着无辜,红唇委屈地撅起,让他的心又一下子软了。   他搂住眼前的人,像要揉进身体里一样紧紧搂着,低声呢喃道:“哎,我该拿你怎么办……”   宁臻软绵绵地用手捶了下他的后背,玩心又起:“要不然,再赌一次?”   几乎是同时,季清让的眸子镀上了一层阴险。   他低头轻咬她的耳垂,唇边露出一颗虎牙,笑容邪魅狂狷:“这么贪玩?该罚。”   宁臻只笑:“来啊。”   在压抑的喘息声中,他的吻温柔地落在她的颈后。   “囡囡……”   ——————   三十秒的概念性片花在巨幕上放出。   片花过后,镜头迅速地切向舞台,定格在了主持人的脸上。   背后的巨幕则开始投影直播间的情况,各方粉丝所发的弹幕将整个屏幕填满。   主持人轮番介绍见面会的出场嘉宾——“今天到场的有电影的男女主角苏亦轩和顾熏、导演区群、原作者兼制作人宁臻,还有著名的服装设计师曲谣欢,欢迎你们!”   台上在座的众人皆微笑着拍掌点头。   “既然是电影见面会,那我们也不免要聊一些和电影相关的话题。”   主持人也在坐了下来,目光挪向了苏亦轩:“粉丝们都知道电影在开拍之际遭遇了一些小麻烦,原定的女主角从宋芷柔换了成还是新人的顾熏来出演。那我在这里可要替粉丝们问一句,亦轩觉得这两个女孩子,是哪个比较漂亮呢?”   这问题虽然敏感,但也迅速带动起了气氛。   苏亦轩抬手调整了下耳麦,笑得特别璀璨:“我觉得——还是我的粉丝们最漂亮。”   采访还在火热地进行着。   宁臻却没有专注在听,而是迅速将台下的人扫视了一遭。   不出意料,李念有在场!   呵,洋葱娱乐一直在盯着呐。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小姑娘羞涩地笑,她则颔首以示见过。   主持人的问题问完了,又转向了台下等候的媒体:“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交给现场的各位。”   不断有媒体人站起来发问,但提的都是些比较保守的问题。   纵使有箭头指向宁臻,他们也不敢问出心中最想知道的八卦——头条照片里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她?   而坐在台上的女王大人则一直挂着玩味的浅笑。   睥睨众生的姿态,略微带着不屑的眼神,再看她不顺眼的媒体人,也不敢当面和她起冲突。   当场面开始冷却下来,主持人就要宣布进入一个环节时,台下又有人站了起来。   是李念。   她紧握着麦克风的手有些发颤,从眼神也看得出几分犹豫不决:“宁老师您好,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宁臻点头:“嗯,问吧。”   也是,洋葱娱乐既然都派人来了,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李念不过是个小记者,再怎么站在自己这边,也还是得乖乖听从上司的意思。   见小姑娘还吞吞吐吐地纠结着,她又递去一个无畏的眼神:没关系,该问就问吧。   “额,哪个……不知道宁老师对那则八卦头条有什么看法?”李念斟酌了很久,虽然问出了口,可偏心却让一开口就偏离了原定的轨道。   完了完了,老板可不是这么交代的!   宁臻淡漠:“我承认……”   闻声,全场屏息。   她这是要自己给照片上实锤?   “照片上的别墅,是我的。从拍照的角度上看,应该是在别墅的后山上拍的。”她的气息很稳,没有一丁点紧张,“为了爆我的料,专门跑到山上当野人,真是辛苦那位摄像师了。”   台下一片哄笑翻天。   直播的巨幕上全是一片奔驰而过的‘666’、‘怼得好’。   可她又话锋一转:“不过我得提醒一句——那一整片山,也是属于我的私人地界。”   这句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不单单买了别墅,还买了顺手座山。   “其实这件事本来可以私了的,但那则头条的标题实在刺我眼。如果我现在真要告你,那条微博就是最好的证据。非法私闯民宅、偷拍,加上损害名誉罪……”   宁臻对着镜头笑得温和:“够你赔上棺材本了。”   抱歉。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第15章   片场。   电影拍摄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2号摄影棚——鞠陵于天山。   狐狸洞前,梧桐树下,苏亦轩饰演的墨洵手持竹简,背靠树干盘腿坐着。而顾熏所饰演的女主九歌,正歪头眨巴着眼睛趴在他的腿上,模样很是可爱。   这一场拍的是二人吵架过后,墨洵引诱九歌和他一同到人间游玩。   “各部门准备,三、二、一……Action!”   墨洵垂眸,嘴旁的笑意似蜜般溢出:“你可愿意?”   愿意!千般万般的愿意!   九歌不假思索,追着他的尾音答道:“当然,心甘情愿!”   他抬手欲去抚她嫣红的双颊,唯差分毫便能触及,又一怔停下。   四目相对,墨洵神色复杂,九歌却茫然不知所以,只讷讷地望向他俊美的脸庞。   良久,墨洵犹豫着放下手,扭头看向别处:“快去收拾行李罢。”   九歌大喜:“哎!”   “卡!”   传声机嗒地一声撇去电流,导演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好,过了!大家先休息一下,下午再继续!辛苦了,辛苦了!”   一令下,两位演员皆松下了神经,有说有笑地下了场景。   工作人员们也忙着将各种器材归位点清,不过短短十分钟,整个摄影棚就彻底关灯收工。   “叩叩。”   有人在很温柔地敲门,随后便听见顾熏在门外小声地道:“宁姐,是我。”   宁臻在折叠凳上翘起腿,目光完全没有从掌中的手机上挪开。   屏幕上的大段文字印进脑海,她的唇线扯一抹冷笑,音色却是全然不受影响的温和:“请进。”   顾熏推开门,提着一个长方体大包裹走了进来。   这本是一间简陋的毛坯房。   一张小矮桌,四五张折叠凳,加上靠墙能展开成床的旧沙发,就成了休息室。   宁臻回头,朝她笑道:“亦轩今天没拉着你陪他吃饭啊?”   “小谢哥说他们下午还有综艺要录,刚刚一下戏就走了。”顾熏一面答道,一面将包裹放在矮桌上解开,“宁姐找他有事?”   这丫头学聪明了不少啊。   本来是要八卦一下,没想半句话都捞不到不说,还给推回了自个身上。   宁臻摇头:“只是到现在都没听到动静,有些不习惯。”   自从苏亦轩进组以来,明眼人都瞧得出他对顾熏有点意思,能照顾到的地方绝不疏忽,要多体贴有多体贴。说来也怪,小谢竟没阻拦,就由着那位少爷去,若没动要炒绯闻的心思,宁臻是绝对不信的。   顾熏作为新人现在人气正旺,要是能搭上早已红透半边天的苏亦轩,对两人都有莫大的好处。   更何况,他俩拍戏的时CP感爆棚,早有不少粉丝看到路透后默默站了真人。   包裹里的保温盒被取出。   一个是白底点上了粉色爱心,另一个则是纯粹的大红。   很明显,比较少女心是给顾熏,而大红色则是宁臻的。   “告诉他以后别操心准备了。”视线回到了手机屏幕上,宁臻的声音倏然淡漠,气息也刻意压低了不少,“这样长久下去影响不好。”   只有年轻的演员们才许自己准备专门调配的营养餐食。一般的工作人员,连同导演在内,平时都是围坐在摄影棚外头吃一起订的盒饭。   可自从大学的期中测试过后,季清让就天天帮她做/爱心便当。   这倒不算什么,他还刻意做连同顾熏那份也做了,让小姑娘觉得好不意思,心甘情愿地替他跑腿。   顾熏没法拒绝他,自己也得看在小姑娘的面子上接受……   哼,狐狸。   顾熏顾自地把餐具分好:“教授说宁姐有胃病,不能吃生冷辛辣。剧组的盒饭都是混着来的,容易吃坏肚子。”   闻言,宁臻哑然。   她怕是白活了二十七年,怎么连自个有胃病都不知道?   打开保温盒的顶层,是青菜与切成圆片的烤肉。第二层,是炒蛋与白饭,而最底层,则是圣女果、雕成小兔子的苹果,还有去叶的心形草莓。   顾熏那份也一模一样。   小姑娘虽没开口,可宁臻也能从她闪闪发光的眼睛里看出感动与陶醉。   论撩妹技能。   季清让是这世上唯一能比过苏亦轩的男人。   对着便当搓搓手,顾熏期待地举筷等着宁臻发话。   后者放下手机,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地轻笑道:“快吃吧。”   “嗯!”   顾熏俯身端起保温盒,不经意地瞥见桌上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隐约能看到宁臻刚刚点开的那条微博——   @娱乐八卦汇V:关于之前的头条,我们在此郑重向@宁臻V 宁老师道歉。[图片]   电影见面会结束的当晚,娱乐八卦汇就删除了偷拍的照片,并开除了蹲点的记者。   三日后,致歉公告发布。   而我们的女王大人却至今没有回应。   不,应该说。   她没空,也懒得去理睬这些无聊事。   若不是还没有自己的团队,律师函早就该寄过去了,又何必等到电影见面会呢……   不过现在看来,律师函的效果可能还没她直接开口来得猛。   如此也好,人红是非多,免得总有人想黑她。   “嗝儿~”   刚对着满桌的空盒打出个饱嗝,顾熏就红着脸捂住了嘴巴:“教授的厨艺是真的好,总是让我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宁臻只笑:“他从九岁起就会下厨做饭,能不好么?”   想当年,季清让可没少用甜品诱惑本该年幼无知的她。   可宁臻根本不吃这一套。   别家的小公主在喝可乐吃小饼干,她在喝新鲜纯牛奶。别家的小太妹在喝啤酒配炸鸡,她在泡枸杞菊花茶。   哦对,有时候还会煮点红糖姜水,暖胃又养颜。   顾熏若有所思地舔唇:“这么说来,宁姐和教授很早就认识了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了解。”   不,肯定是有奸/情才会这么清楚对方的事。   但顾熏还是想套套话,毕竟好奇宝宝,不问会憋死。   宁臻明知她的小心思,却也不准备藏着掖着:“我七岁就认识他,今年刚好二十年整,还挺吉利。”   “青梅竹马!”顾熏瞬间get到了重点。   她点头:“算是吧。”   顾熏把盒子一一叠好,又感慨起来:“一直有教授做饭,宁姐都还吃不胖,真羡慕。可是为什么饭做得这么好,却还是没能抱得美人归呢?”   宁臻想都没想就答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征服男人通过他的胃,征服女人则要……”   话至一半,她却收了嘴。   好多年前,季清让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她也拿过这的话来顶嘴,没想结果反而坑了自己一把。   十八岁成年当晚,宁臻被某只狐狸拐上了床。   吃干抹净。   “宁姐?”   宁臻从回忆里拔神,红透了耳根还佯装无事地摆摆手:“这里头有点热,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   顾熏提着包裹出了休息室。   一阵冷风卷来,吹起她满身鸡皮疙瘩。   外头都快入冬了,刚刚门也没关啊,怎么会觉得热呢?   ——————   下午即将开始拍摄的,是宁臻心中保留的第二个镜头。   2号摄影棚——鞠陵于天山。   这段剧情已是临近末尾。   九歌得知了所有真相,在爱恨两难之际,她失魂回到鞠陵山上,迎来了飞升的雷劫。   “好,各部门听我的指挥,三、二、一……Action!”   九歌身着红色嫁衣,站在山的边缘上。   她面朝远方,眺望所有遗失的过往,目光渐渐染上悲怆。两道天雷落下,九歌再忍不住胸口涌上的闷痛,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似是有人乘风而来。   红衣佳人抬起头,染血的唇角艰难地扯出悲凉的笑意。   吊着最后一口精气,九歌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句:“墨洵……”   刹那间,天雷击落。   红色的身影燃起大火,断了线般朝山底坠去。   传声机滋滋响起:“停!”   顾熏从海绵垫上艰难地起身,本以为会听到宁臻说过戏,却没想是竟NG!   “小熏,你刚刚的表情太作悲了。你记住,把心放得越平静越好。整理一下,我们重新再来一次。”   宁臻淡漠的声音在电流中显得越发森然,令顾熏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这还是她开拍以来第一次因为代入情绪不对被叫停……   深吸口气,顾熏一面走上场景,一面在脑海中回想原著的描写。   传声机嗒地一声:“小熏,准备好了么?”   她点点头。   “各部门注意,三、二、一……Action!”   “卡!”   “不需要眼泪,一滴都不需要。眼里要有戏,但不用在脸上流露。平复一下情绪,再来一次。”   “卡!”   “你越是平静地不动,把情绪都纳在眸中,就越有感觉。”   “卡!”……   又一次NG!   高台上的顾熏急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可传声机却没有下达任何指示,这让她越发忐忑不安。   重来了有十几次,她都不禁怀疑自己到底行不行了。   “小熏。”   宁臻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   闻声,小姑娘一个没绷住,代进角色的悲凉连同自身的焦虑一起随泪潮涌而出。   温柔地帮她擦干眼泪,宁臻的脸上没有任何恼怒,反而挂着温和的笑:“你才二十出头,没历经过大风大浪,不了解这种感情也是自然的。”   “可是……”顾熏止不住啜泣,肩头还在颤。   “来,你看我。”   宁臻突然开始朝后退,退到场景的边缘,鞠陵山的边缘上。   闭上眼,回想自己撰写《九歌》时的心绪——   缓缓地睁开眼,宁臻的眸中有恨有怨有悲,还有一点稍瞬即逝的深爱。   她凝视前方,目光穿透光阴抓住了记忆的尾巴。   唇边几不可查地颤动,光洁的面庞上却有浅笑无比安然,接纳了过往的所有喜悲,唯有眼眸转过一丝水泽。   宁臻继而往后。   她的后脚跟踩了空,整个人霎时失去重心,背对着从十米高的场景上跌落。 第16章   入夜。   8号摄影棚——百草堂。   导演和宁臻坐在摄像机前,皆专注地看着正在拍摄的画面。   “好,卡!”   区群按下对讲机喊停,又扭过头来冲身旁的人道:“这段有点意思,但还能更好。”   她点头不语。   因为没听到指示,两个演员便下戏朝他们而来。   “拍得还不错。”区群鼓励道,起身拍了拍方南诀的肩:“小南,咱们把情绪再外放一些,不用太过拘束着。”   “好。”方南诀答应。   宁臻拔出笔来,对着手中的剧本做了些标注,遂又抬头看向方南诀,亲和一笑:“你来。”   他应声而动,走到摄像机旁半蹲身子。   镜头里,百草堂的□□院中栽有一棵繁茂的银杏,正当秋季压满了枝头的金黄。   院落不大不小,四面几间屋子,院里一方石桌三张石凳,日斜的边角旮旯里晒着草药,架子上的笸箩躺着嫩茶叶。瞧着虽穷酸残破,却盈满了悬壶济世的大爱。   她伸手指向镜头的准心:“它是追着你的。顾熏出镜不过是一个侧面,但带动整个场面情绪的是你,你所饰演的角色八角,他是这一场戏的核心。”   “知道。”   听他应得随意,宁臻遂留心问道:“你来说说,八角和九歌是什么关系?”   方南诀抱手站直,思索片刻后回答:“八角的父亲曾经救了九歌一命。二十年后两人相逢,八角爱上了九歌,并请求她嫁给自己。算是单方面的爱慕,却有幸得到了回应。”   这一番概述很到位,但宁臻却不满意。   她用笔尖戳着剧本上的的‘八角’二字,耐心地提醒道:“记住,你就是他,人称应该换成‘我’才对。”   对方颔首:“明白了。”   “你幼时是见过九歌一面的,如今相逢的情形完全与初见时一致。”宁臻站起来,缓步走向场景之中。   她伫立在庭院中央,抬首昂视右上方的飞檐:“看到她,你先是错愕惊讶,而后是欢喜,还有显露于表的激动。”   方南诀跟在后头,仔细聆听制作人说戏,口中念念有词:“错愕惊讶,然后是欢喜……好。”   “我们再来一遍。”宁臻打了个响指,用手势指挥各部门准备。   她刚想走出场景,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南诀!”   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应了一声,疾步朝她飞奔而来。   宁臻压住他的肩:“蹲。”   身形略显瘦弱的方南诀乖乖照做,眼睛却偷偷朝上瞟着。   这么近距离看她,更觉得宁臻长得很是妩媚多情,叫人不禁心动不已。   替他将纶巾束紧,宁臻松开手柔柔一笑:“行了,去罢。”   这场戏重拍得很顺利。   只一次,就达到了导演要的理想状态。   各部门都在整理工具准备收工,宁臻巡视一圈走到卫生间前,便进去洗了个手。   卫生间的位置不算偏僻,但入夜了人还是比白天少一些。   宁臻本还以为不会出什么事,结果刚洗完手出来,就被一个反手壁咚给困住。   路灯昏暗,这人又背着光,一时没能分辨出是谁。   她下意识地抬膝,直接用膝盖朝对方的裆部用力一撞——   “宁、宁老师,是我……”   说话的人痛苦地哈腰捂住下半身,咬着牙绷出了满头青筋。   由声音认出来人是方南诀,宁臻默不作声地蹙紧眉头。   敢在厕所外头堵人,这小演员胆挺肥啊!   “找我有事么?”   说着,她从包包里掏出一盒万宝路,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用打火机引火点上。   红唇吐出漂亮的白烟,宁臻在迷雾缭绕中眯起眼。   没有经纪人跟随,还要在厕所这样夜里人迹罕至的地方堵人。恩,非奸即盗。   绝对没好事。   方南诀大喘一气,手扶着墙壁艰难道:“我是想……想来告诉你我的心意。”   她的嘴角一抖。   比起惊讶,内心其实更多是想吐槽。   现在的这些小鲜肉可不得了啊,演多了偶像剧,连简单的告白都能说得这么套路。   宁臻不答反问:“那你经纪人知道么?”   想炒绯闻的她可见多了,自从她回国后,已经有好几个不同款的男星找上门来。   当然,也有一两个女星。   对方明显领悟到了这话的意思,杵了好久才回答道:“我是自己来的。”   一时心动,便来了。   也顾不得会不会冒犯到她。   “哦,是这样啊……”宁臻夹着香烟的手在半空中随性一拨,揶揄道:“我不搞潜规则。”   说完,顿了一秒,又补充上:“导演也不。”   把烟放回唇间,她在黑暗中笑得清冷。   也不等方南诀再开口,窈窕的身影便幽幽遁入了黑暗之中。   “夜深了,早点休息。”   ——————   “宁老师,下午见!”   一群工作人员架着器械从背后疾行而过。   宁臻的手指刚搭上休息室的门把,听到有人在问候,便也转身朝声音来的方向。   她冲人群颔首微笑:“辛苦了。”   摄影棚外沙石遍地,一有大的动静就会飞扬而起。   人群刚过,一粒微尘便落在了宁臻的眼眶中,锐利的刺痛感让她霎时合眼溢出泪来。   一面抬手去揉眼,一面还不忘推门进去。   “别揉。”   一只大手有力地拉住她的腕。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气息。   宁臻睁着半只眼,单个瞳仁清楚地看到那张俊脸。   老爷子的英国血统在他脸上还留有明显的痕迹——轮廓清晰分明,鼻梁极为高挺,唇薄而坚毅,抿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夹带的几分温柔足以溺死人。   “来,我帮你吹吹。”   季清让顺势搂住她的腰,又伸腿去将门蹬上。   他呼出的气息拂上脸来,温润而灼热,挠得宁臻耳根有些发热发痒。   感觉到了怀中人的不自在,季清让坏笑:“怎么样?”   她错开脸,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确实已经没有异物感了。   “舒服了么?”柔声问着,季清让伸起手去摸她的眉眼。   宁臻敏锐地举手一挡,刻意将眼神放得迷离暧昧地睨着他,调笑着道:“技术太差,一点都不舒服。”   换了别人,许是会讶异于她的开放。   可季清让却毫不反感带着明显暗示的话。   这股不羁无束的野劲儿,他只能在宁臻身上找得到。也只有她,才会让人有光看着就想扒掉衣服的冲动。   套路走多了,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反套路。   季清让也不回嘴,只松开她后兀自走去沙发旁坐下,又轻拍了下身旁的空位示意她过来。   本以为他会说什么来试试不就知道了,或者是难道我以前伺候的还不够好。   这样的反应,宁臻倒真没料到。   她虽面色不改色,可一坐下来却好声没好气地问:“你来做什么?”   其实一进门看到桌上的便当盒子,宁臻就晓得了这人是亲自来送饭的。   肯定是顾熏把自己的那句‘影响不好’说了出去,要不然他才不会大老远地没事从大学跑到片场来。   “探班。”季清让答得自然,“大半个月没见,想来看你。”   明明是一句撩拨心弦的话,可宁臻的心情却还是没见转好,只小声地挤兑:“早该来了。”   可季清让却听得清楚,唯有苦笑一声。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若来了,只怕她躲着不见,或是直接赶人。   追她近二十年,他什么情况没遇见过,白跑大半个地球都是常态,何况现在只是来探个班如此轻而易举的事。   一条白皙匀称的长腿跨上他的膝。   宁臻的身子微微前倾,手已经勾上了季清让的脖子,指尖正有规律地由他的耳背滑向后颈。   “季清让,你有没有想我啊?”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这么近的距离才能听到。   语气里还带着点埋怨,但更多的却是服软的撒娇,糖衣炮弹般汹涌地朝季清让裹了去。   近来总从别人那里听到他的好,难免让她有些心痒难耐。   季清让毫不客气,直接回头封住她的唇。   深吻过后,他恋恋不舍地又啄了那抹诱人的红唇一口:“想,但又不敢。”   宁臻嗤笑:“你有什么不敢的?”   季氏是这部电影的投资商。   于情于理,他在片场想来想走,都没有谁能说个不字。   变相得到了默许,季清让笑眯眯地与她轻碰额头,低声反问:“那我以后常来,好不好?”   正说着,他又想凑去吻她的唇。   见状,宁臻赶忙伸出两指拦住:“不好,我饿了。”   季清让只得停下。   总说小别胜新婚,他们的这场新婚的地点不对,得等回去再好好补上。   看着她被食物塞得鼓鼓的侧脸,他的轻笑格外奸诈。   他也饿很久了,到现在都还没能吃上一口……   不过不急,最好吃的,总得留到最后才最美味。   下午开工时,季清让便大大方方地进了摄影棚。   剧组早传遍了投资商季氏有人要过来实地检查,遂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做得谨慎,连中途休息时间都绷着没松下。   宁臻让导演的小助理领他走一下过场。   可那人却不大愿意,连使了好几个眼色才别扭地跟着小助理去了。   小助理也不傻,知道他归心似箭,所以这过场走得飞快。一路上还嘚啵嘚啵地介绍个没完,做足了功夫,极为配合,值得表扬。   可季清让在后头跟着,只时不时点头,或是嗯一声。   见此,剧组的小伙伴都有些担忧:投资商是不是不满意啊,脸黑成那样!   不过脸色差归差,还是帅得让人流口水。   走进最后一个摄影棚,季清让突然问了一句:“她平时也是这么走来走去的?”   小助理点点头:“有时候。”   他摸着下巴,淡漠地嗯了一声。   下午五点半左右。   传声机嗒地响起导演的话:“各部门做最后的整理,可以收工了。”   紧接着,宁臻的声音传出来:“道具组记得把……”   还没交代完,就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插了进来:“囡囡,我们该回家了吧?”   剧组轰地炸开一片粉色的泡泡。   宁老师居然隐婚了!   还是跟投资商! 第17章   在虚实的缝隙中跌了一脚,宁臻肩头一颤,恍然醒来。   四周笼罩着温厚熟悉的气味,靠的是他的臂膀,搂着自己的是他的手,身下垫着的是他的大腿。   这个姿势像是从哪里摔下来,摔倒季清让怀里,抱了个满怀。   男人醒了过来,眼帘微启,正垂眸凝笑地看着她小巧的鼻尖。   “做梦了?”他问,复而偏过下巴来搭在宁臻的脑袋上,“有没有梦见我啊?”   宁臻在他的肩窝里缩了缩身子,把两只大长腿也蜷起用手笼着。   她还不大清醒,留了半条魂在周公那里没能带回来:“我梦见小时候了,梦见我妈污蔑我偷拿她的钱那次。”   季清让沉默。   这件事他记得,记得很清楚。   只因儿子每个月都有零花钱而女儿没有,便断言是宁臻起了贼心拿走卧室枕头下的三百块,宁母的偏心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离开时钱还在,门锁也好好的,肯定是她拿走的!”   可事实上,是宁母顺手拿去缴了水电费,自己给忘了。   “她拿竹枝条打我,你还特地跑来挡,真傻。”宁臻乖乖窝在季清让怀里,手却闲不下来抬去摸他的喉结。   季清让冷哼一声。   她明明被打得满手红条子,还硬是咬着牙不掉一滴泪。光是回想,他就心疼得要命。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宁臻实在太遭罪。   从第一眼见到开始,他就知道她值得更好。   做这样的梦,不愉快自然是有的,但宁臻却因此想起了季清让自小待她的真心,心里不自觉越发喜欢。   近来人人都说他的好,现下更是越看越顺眼。   “累不累?”   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让她依靠,还得搂着免得她往后栽,手肯定是酸了。   可那人却摇头:“慢慢得习惯。”   闻言,宁臻挺身一个跨腿坐在季清让身上,两手柔柔地勾上他的脖子,朦胧的眼波销魂蚀骨。不改冷艳,可话里却多了几分轻佻懒倦:“季清让,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被她的语气惹到心痒。   猛地发狠使力,季清让的手牢牢箍住她的腰往怀里扯。   他挑眉,将脸凑近她的咽喉:“因为老子喜欢。”   “虽然那时还小,但你的挡在我面前的背影还挺帅。”   宁臻自然而然地偏头让他吻上脖颈,两人的动作暧昧,可她却面不改色。   闻言,季清让暂时停下了进攻,松开她靠在了沙发背上。他扯了扯白衬衫上系着的领带,上挑的唇角有明显的狡黠:“呵,我现在也不差。”   温热的吻刚刚迎合上,宁臻都还来不及检查一下久违的腹肌和人鱼线,就被啪地一声巨响给打断了。   她忘了,这里是片场的休息室。   苏亦轩站在门口,后头跟着金牌助理小谢。   他修长的手指还按在那块可怜的双层塑料板上,满脸的震惊与尴尬倒在了一块,煮成了一锅羞红。   映入眼帘的这一幕,真是令人心跳不已。   白皙的大腿和麦色的手臂,这肤色差简直要命……   小谢也在后头探头来看,讶得嘴巴直接张成了O型。   啧啧,画面实在太过激情四射,他不敢看,也实在接受不来。要是手下的艺人敢这样大胆,自己怕是要被气得跳进棺材里好几次。   与里面的两对眼睛对视了十秒后,苏亦轩咽口水的声音格外的清澈响亮。   下一秒,小谢被吓得赶紧拉上门:“没事没事哈,你们继续,继续。”   逃命似地回到房车上,惊魂未定的小谢用背堵住车门。   他缓了下心神,冲还在发愣的苏亦轩紧张地比划着小声道:“小祖宗,你就装作没看见刚刚那一幕,知不知道?”   “哦……”后者讷讷地点头,又回身来看他问道:“哥,你说我晒成小麦色会好看么?”   小谢当场石化。   完了完了,被带坏了。   要是这少爷以后要求拍点十八禁,他可该怎么拦!   休息室内。   宁臻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将目光从门上拉回来,落到季清让似笑非笑的俊脸上。   “我们好像没做什么啊?”她不解。   “是没做什么。”   不过是接了个吻,解了几颗扣子增添气氛,真没什么。   沙发上的两人相视一笑。   才怪。   季清让的目光朝下:“嗯,这套内衣挺好看的。”   穿的人更好看。   ——————   2号摄影棚——鞠陵于天山。   各个部门还在稍作准备,而几位演员都已经换上了戏服,现下就围在原作者身旁听她说戏。   宁臻手里紧捏着一页剧本,将脸转向穿着一身嫩绿对襟襦裙的谈呦呦:“焦桐这个角色,纯真、忠心、心中有大爱。你和九歌的相处,偏向于小姐妹之间的相互照顾,可她仍是你主上,你会怕她敬她,只不过有会忘记这一层关系。”   一直在忙活的道具组组长从场景上走下来,远远地冲宁臻点头。   她拿起对讲机:“各部门准备好,下午第一场要开始了。”   摄影组的小哥手持记场板,挡在了镜头前面。   “一次B组!”   卡地一声,画面渐而灵动——   焦桐从狐狸洞内端来一叠软糯的桂花糕,衣袂随莲步轻移款款扬起。   远处的桃花树下,一张木桌两方竹椅,清茶一壶,清风一缕,有一男一女正嬉笑闲话。   她来到桌旁将盘子放下,欢喜地掩嘴笑道:“主上与神君整日斗嘴,都一个凛冬过去了,天天尚还有话未完,真真是极好的。”   九歌敲桌子的手一顿,觑着她道:“你倒是说与我听,这是有怎么一个好法?”   小姑娘呆住,结结巴巴好久没能说出话来。   “卡!”   导演叫停,将大手一挥:“我们再试一次。”   摄影组的小哥又拿起了记场板,却被宁臻走来拦下。   “等一下。”   说完,她三两步从阶梯跨上台去,在谈呦呦耳边说了些什么,又重新下来打了个手势示意开始。   “二次B组!”   一声令下,场景上的人又动了起来。   宁臻走回原来的位置,昂首观察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顾熏挺好的。”当季清让凑近时,她轻声说了一句,“这还得谢谢你。”   他抿唇笑道:“我看人的眼光一直很准。”   第一眼相中了她,你说准不准?   二十年了,没人能像宁臻这样揪住他的心,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她都是最契合的那个。   知道季清让这话里的意思,也很佩服于他能既夸了自己,又夸了别人。   宁臻斜睨他:“那是不是该奖励一朵小红花?”   男人把手搭上她的腰,姿势极具占领的意味:“那倒不如腾出一晚,和我去吃个晚饭。”   “行啊。”   她抱起手,起了念头刻意要刁难他:“在这里变朵花给我,我就跟你去。”   季清让皱起眉头,费解地看着她:“我不会变魔术。”   曾经也想学来哄她开心,可宁臻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应该说小女生喜欢的,她都不要。   所以季清让也就没有费心去搞这些,她是知道的。   宁臻有些得意,刚想遗憾的宣布没戏,那人却凑得更近了。   “我记得你不讨厌桃花。”   季清让的声音很近很近,几乎贴在了鼻前,连喉咙里细微的颤动都能听清。   他搂着宁臻的手迅速松开,又抬到了她的头顶,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朵卡在她发梢间的桃花。   这是刚刚上台时,不小心落下的。   “一朵桃花,换佳人一夜。”   那朵花躺在季清让的手心。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像珍宝一样缓缓递到宁臻眼前。   “就知道投机取巧。”宁臻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伸手去取了过来。   端详片刻,她反手去解开束发的丝带,将那朵桃花别在了耳边。   宁臻莞尔:“好看么?”   说着,也不等季清让回答,又伸出了抓着丝带的手,向他敞开了手心。   季清让笑着摸了摸鼻头,立即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   一块钱硬币,换得了一条香奈儿的丝带。   不亏。   “哎!”宁臻凝视着手心的那枚硬币,故作委屈地咬唇:“原来我的爱这么廉价……”   季清让不语。   可她始终清楚,他的爱一直是免费的。   与此同时,搭起的场景上又一轮戏演完。   宁臻听到导演的那声卡,轻轻推了季清让一下:“不是说一起吃晚饭么,还不快回去准备。”   在她额头啄了一口后,季清让转身去了。   宁臻亦回过头去,却被周遭八卦的眼神目光盯得一愣。   她也不废话,只抱手挑了挑眉头。   一瞬间,摄影棚里又恢复了嘈杂的整备声。   刚刚他们打情骂俏的那一幕,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看见了。   说起来还挺奇怪的,为什么宁老师现实中的感情生活这么甜蜜,笔下人物的情路却那么崎岖波折,能把人虐得眼泪直流。   不管了,一碗黄金狗粮吃得有点撑,打个嗝先。   嗝——   踏上十米高的场景里,宁臻指挥着道具部的人将那棵桃树挪开。   三个大男人将树拔起,有序地朝台下退。   从眼前晃过时,她看着那树上满枝摇曳的桃花,忽地觉得有些头晕。   最近连着一星期晚睡早起,身体难免有些吃不消。   两个女演员被导演唤下了台,只有苏亦轩还站场景的边缘,准备拍一场独角戏。   看到宁臻上来,他笑得欢喜:“臻臻。”   “准备好了么?”   苏亦轩点头,又凑近耳来和她说悄悄话:“小谢哥肯定会保密的,你放心!”   宁臻哑然失笑。   她有男朋友这件事,不早就传遍娱乐圈了么。   猜测对象是谁的帖子,在论坛盖了八千多层楼,微博热点话题也一直久居不下。   自从回国,宁臻都成热搜常客了。   下榜三天,上榜一个月,别人还没看腻,她自己都觉得烦。   看到她陷入沉思,苏亦轩好奇地问道:“臻臻,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公开?”   她却一懵:“什么?”   “公开啊!”   宁臻有些反应不过来。   霎时间,天旋地转。   眼前被黑暗盖住,有点点金星闪动。   好像还在梦境中沉浮,她迷迷糊糊地朝后,只想安稳地睡上一觉。   她坠入了一个宽阔有力的怀抱里,隐约听见有人焦急地唤了一声:“囡囡!” 第18章   入冬的第一天,宁臻生病了。   昨天直接从片场被抱进医院,挂了大半天的点滴好不容易退了烧,她还不肯老实地躺着,硬是和赶来接班的宁天撒娇闹着要回家。   打小就拿这个妹妹没辙,宁天只得赶忙办了出院手续将她送回了别墅。   不回来还好。   明明出院时还有好转的迹象,当晚就又受了凉烧到39度。   宁臻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被窝里,小脸煞白,还神志不清地呢喃着些什么。   宁天和陈医生守了一整夜,凌晨五点的时候不得已用上了抗生素,终于把病毒给杀了下去。   瞧见妹妹转醒,宁天是又喜又气,连忙倒了杯水过来。   宁臻歪在枕头里,有气无力地接过玻璃杯,还不忘嗤笑他:“养熊猫呢?”   他用手猛糊了把脸,回了几分精神,骂骂咧咧地戳着她的脑袋道:“没心没肺的死丫头,你哥我昨晚差点猝死在这里。”   “哥。”宁臻喝了口热水,躲在被子里笑眯眯地瞅他:“囡囡爱你~”   宁家兄妹俩,从不吝啬示好的说辞。   像什么‘哥哥最好了’、‘我怎会有这么有爱的哥哥呢’这类话,宁天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想当年宁臻还在澳大利亚,每天视频聊天的结尾,她都会变着法子向宁天示爱,什么Je t\'aime,什么Te amo,还要来个跨半球的飞吻。   肉麻,太肉麻了。   还好没被季清让发现。   宁天夸张地用手掏了掏耳朵,故作不耐地打发道:“别恨我就行,我年纪大了可折腾不起。”   “嗯哼,我哥永远十八岁。”床上的人又闭上了眼睛,蠕动着将被沿扯上来。   她的面色有所改善,因热水的缘故两颊生红,配上这张素颜不加任何修饰的脸,还挺秀气可口的。   宁臻的骨相好,不带妆其实是个清秀佳人,可她却偏爱大浓妆。   浓妆也好,混娱乐圈嘛,有气势才能压住别人。   “囡囡,我看你还是得赶紧找个助理。”宁天在床边坐下,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昨天要不是清让还没走,你早就从台上摔下来了。十米高的台,就你这小身板,不残废也得断腿。”   宁臻把被子扯到耳边盖住,任性地反驳:“哪有那么厉害,再说了苏亦轩不也在么……”   “瞧瞧他那身段,每天就吃水煮西兰花和鸡蛋白,没被你拖下水已经很好了。你们要真两人一起下去,他可得被压成肉饼!”   话音刚落,宁臻立马从床上弹起,压着手瞪了他一眼,又哗地一声拉上了被子又躺了回去。   被子鼓成了球,里头的人直接气成了河豚。   她都还不到一百斤,他居然敢暗示她胖!   还是疯狂暗示!   啧,虚假的兄妹情。   “哎!找个助理有什么不好的,机灵眼尖早发现你的状态不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受罪。”   正说着,宁天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被子。   宁臻死抵不肯松手,凶巴巴地咒骂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得。”宁天放弃,拿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起身,“我要真是王八,那你也躲不过去。”   那软团子一动不动,跟真的睡着了似的。   “清让上完早课就过来,你先别起来,再好好睡一觉。”   “哼。”   “待会陈医生会过来帮你打针,她直接输密码进来,你乖乖在床上等着就行。”   “哼。”   “囡囡,你昨晚喊了好几十遍清让的名字,是不是想他了?”   被窝里的人愣住,默了好久,又从鼻尖挤出一声:“哼。”   宁天会心一笑:“我先去上班,你乖乖的啊。”   说完,他便推门下楼去了。   虽然照顾病人很辛苦,但宁天还是很喜欢宁臻现在这样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像是真的百毒不侵刀枪不入,性格也难以捉摸,让人越发看不透。   只有生病了,她才会变得柔软,还会变得幼稚。   他们一斗嘴,宁天就有种回到儿时的错觉。   如果囡囡可以一直天真活泼的,那该有多好。   唔,果然还是想太多了。   ——————   宁天离开的半个小时后,陈医生提着医药箱来了。   她先替半醒的宁臻量了体温,确定病人的烧完全退了,这才取出酒精药棉准备打针。   “这段时间注意休息,补充营养,你的身体现在太虚了。”   针头扎进那一节藕白的手臂里时,被窝里的人缩了一下,又被陈医生给拉住。   生气肯定是有的,一看到她的脸色,陈医生就知道她的身体快扛不住了。“都交代了好几遍不要太拼,这么过量的耗下去,你总有一天会垮掉!”   宁臻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哼了一下。   陈医生微愠:“一生病就知道哼,再有下次我就让你病死算了。”   身为宁臻的私人医生,小陈真的是操碎了心。就是生怕她会拼命,自己才从澳洲跟了回来,没想还是屡劝不改。   抬腕看了眼手表,陈医生叹气:“时间差不多了,季清让会过来照顾你,我就先该回去了。”   “嗯哼,byebye~”   听见门合上的声音后,宁臻又睡了过去。   醒时已经入夜,她感觉到身后的床垫有点下陷,便转过身去。   “醒了?”   季清让靠在抱枕上,手里捧着《九歌》的第二册 ,黑金半框眼镜和这张脸意外地搭称。   盯着书脊上的两个正楷书写的‘宁臻’,她莫名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年刚入文圈的自己,也曾满心期待着能够一本成神,甚至幻想家里的那个红木书架上会渐渐摆满她的小说。每一个字符,每一个标点,都是她亲自写下的。   这个曾经一度美梦幻灭,如今却近在咫尺,宁臻难免感得有点心酸。   察觉到她的鼻尖泛红,季清让还以为她又不舒服,遂焦急地放下书来问:“怎么了?”   宁臻不以为然地吸了吸鼻子:“没事。”   他不信,却也没有多言。   “季清让。”   “嗯?”   宁臻缩到他怀里去,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兀自喃喃:“如果我一事无成,安安分分地读完大学后就嫁人了,你会不会很看不起我?”   季清让迅速反问:“嫁给谁?”   她闷声:“没谁。”   除了你,还能是谁。   季清让不信,明显有些吃醋地拉下了脸,可却还是死憋着不继续问下去。   要不是她生病了,肯定得罚,直到她说出来为止。   他闹着小情绪,故意将手放平,不再搂着她。   宁臻也有感,翻了个白眼后,开始往另一侧的边缘挪。   小样儿。   男人勾起一抹坏笑,在她将要离开自己的掌控时,用力地将手收了回来。   她被重新卷回了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耳边即是不停鼓动的心跳声。   季清让轻吻她的额头,小声道:“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登记,三天后举行婚礼,地点你挑,出国也行。”   宁臻用脑袋顶了他的下巴,咬牙切齿道:“老娘不愿意。”   “我知道你不愿意。”   季清让忽地感到无力。十年了,他们什么都不是。   “季哥哥~”她在怀里蹭了几下,没由来地想撒娇。   他暗自叹息:“说。”   宁臻抬起头,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季清让:“我的烛光晚餐呢?”   “等着。”他正想掀被起身,却又被床上的人扯住了手。   季清让回头,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嘴。   她跪在床上,长发微卷着铺在背后,隔着宽松的睡衣摩挲着细腰,隐约透出诱人的曲线。   “我感冒了,所以……”   宁臻凑过去,轻轻吻了下自己的手背。   两根停电备用的白蜡烛,一桌西式菜品,加上盘子和刀叉,就成了他们两人的烛光晚餐。   形式不重要,开心就好。   至少,宁臻挺开心的。   季清让还在厨房收拾,她则悄悄地跑到客厅打开了电脑。   现在这个钟点,估摸着片场应该差不多要下班了。   嘟嘟几声后,黑着画面现出人形并动了起来。   “宁老师。”一张糙汉的大脸出现,是导演区群。   她将声音调小,急忙问道:“今天拍得怎么样,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片场的灯光很亮,区群拿着手机又不稳,晃来晃去地在光与暗之间来回切换,只有声音倒还听得清楚。   区群像是在往哪里移动,说话的气息有些起伏不定:“一切都很顺利,你好好休息,等恢复了再回来看看。”   “那就好,进度呢?”   “他们表现得都很不错,今天还赶了一下,多拍了两场。”   电脑前的宁臻松了口气。   不论怎样都好,这部电影都是她最要紧的事,不亲自问问真的放心不下。   刚想问一下演员们的状况,前方一只大手直接把屏幕给按了下去。   季清让不悦:“你该回床上好好躺着休息。”   自知理亏,宁臻吐了吐舌头道:“我就慰问一下……”   “你才是需要被慰问的那个。”   宁臻耸肩。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没想那人竟直接走来,一把将她横抱起,转身大步朝楼梯口而去。   她挣扎:“季清让!”   “我想,还是得把门锁上才能安心。”   “你!”   季清让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我这是为你好。”   “你放我下来!”宁臻气急,越发用力地蹬着腿,试图想要从他怀里下来。   踏上阶梯的最后一格,他才把怀中人放下。   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   空气凝固了好几秒,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叹气。   她一心只为成功,而他只一心记挂着她。   每一次,都是季清让先服软:“等你的身体恢复了,爱怎么样都行,好不好?”   说完,却生生吃了她一脚。   他还没来得及嚎出声来,宁臻倒先蹲在了地上,死死捂着自己的肚子。   季清让一急:“是不是又不舒服?”   谁知她却红了耳根,小声地说了句:“是那个……来了。”   第19章   在家修养了一周后,宁臻开始筹备电影的外景拍摄。   相比起之前的古镇取景, 今次要去的地方要更加朴素——一个四周环山的村落。   “囡囡, 你大病刚好, 就别去凑热闹了行不?”   三天前听到宁臻要外出拍戏,宁天又开始担忧起来。怎么前脚才恢复精神, 后脚又要奔命去呢?   见到妹妹执意收拾行李要随剧组一起进山, 他特地起了个大早, 想趁临行的最后几小时再多劝几句。   他靠在墙边,不帮忙也不阻拦,只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几天又连逢大雪, 天气实在恶劣, 村落环境又差, 搞不好还来个泥石流、山体滑坡什么的, 你就………”   宁臻只听不答, 一把将行李箱合上,提下床来拉起拖手就往外走:“哥, 我走啦,记得帮我喂Maple,猫砂也要记得铲。”   “知道,你一路………”他下意识地接话,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对劲,“不还有几个小时么,你怎么那么久就要走了?”   那人已将行李箱拉到楼梯口,止住脚步后回头:“我还得去xx大学接顾熏, 提前一小时过去。”   宁天自然而言地走来帮忙,一边抬着行李箱下楼,一边和她说话都不带喘气的:“既然要去大学,就顺便去看看清让。他这几天都没空过来,去知会一声也好。”   “不去。”   宁天瘪嘴耸肩。   女人嘛,不要就是要,不去就是会去,傲娇个什么劲儿!   结果正如宁天所料,宁臻开车进了xx大学后,直接去向了实验楼的方向。   季清让刚下早课,一打开门就看到有人横在沙发上,一节长腿还在边上晃着。   她视若无睹地玩着手机,连句问候都不给。   他反手将门合上,又把文件夹插进书架的第二层。   这里全是一个个颜色由浅至深排列的夹子,上头有刚硬的钢笔字做标注,分明有序。   被放进去的那个深蓝色夹子,标签上写着:杜邦分析法的利弊。   季清让回头看她,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顾熏刚下课,收完东西后就会过来了。”   “嗯。”宁臻迅速抬眼扫了他一下,又垂下了眸子。   男人生气地将挡在腿边的椅子踹开,从书桌后向沙发走来,直接擒住她的手腕压在沙发上,发狠地盯着她道:“难道你就不想和我说声告别?”   宁臻狐疑地眨眼:“为什么要?”   季清让忍怒不发,只咬着牙气得青筋暴起。   连她要去小村落拍戏的事情,自己都是通过宁天的才得知的,难道真的有这么不想让他跟着?   呵,他现在也没空跟!   宁臻把手抽回,指甲沿着他凸起的青筋划过,留下浅浅的刮痕:“我跟你都还没完,告什么别?”   本来是她的不是,一句话就变成了像他在无理取闹。   高,实在是高。   他自知是被摆了一道,却也不生气,只疲惫地摇头:“还玩。”   “认识了那么久,不来点新鲜的怎么行。”宁臻歪头看他,立马搬了个台阶下。   “七年之痒都挨过去了,我们还需要这样?”   宁臻将脸凑近去,红唇贴在他的耳根边上,声音带着些许低吟,若即若离地挠着:“情趣嘛,我知道你喜欢。”   “是挺喜欢的。”季清让冷声。   她的一切,他都喜欢,都想要。   一点都不留给别人。   “这次去大概要半个月,想不想………”   她故意停顿,清楚地看到他喉结滚动,咽了一大口口水。   “亲一下?”   季清让的眸光瞬间变得森然,嘴旁也升起一丝冷笑:“光亲怎么够。”   “你这里的——嗯哼——”宁臻冲抽屉挑眉,“都已经用完了。”   他将脑袋垂下,嘴唇轻蹭她的侧脸,语气暧昧:“商业街的小卖部里一大堆,来去不过五分钟,我等得起。”   “可我该走了。”   话毕,实验室的门便响起了三声轻叩。   “季教授,我是顾熏。”   门开时,季清让的脸色明显不好,倒是后头的宁臻还挺欢喜,笑眯眯地望着顾熏。   小姑娘礼貌地鞠躬:“宁老师。”   “小熏,东西收拾好了么?”   顾熏点头:“恩。”   “那你先去车库等我吧,我马上就过来。”宁臻起身,冲她摆了摆手。   顾熏走后,宁臻踱步去到季清让身旁,伸出尾指勾住他的袖子,笑得旖旎。   他反手捏住她的手心,温柔地叮嘱:“你要注意安全。”   “村落离城里就三小时的路程,信号虽然不好,但还是有一两秒能发出讯息。”宁臻握住他的大拇指,难得作出小女儿家的情态,“如果出什么了事,我就给你发个问号,这代表我有危险,你得赶过来救我。”   季清让闷闷地应道:“嗯。”   半个月的时间,希望不要看到那个问号才是。   “一别半月,来个吻别?”   措不及防,一个灼热的吻直接裹住了她。   宁臻的心不自主地慢了一拍。   深吻过后,季清让用拇指拭去唇角的温热。   “随时奉陪。”   ——————   这次随行过来的,有半个剧组的人,当然导演和制片人这类重角肯定也在。   他们下午到达村里,在租来一个村管大宅里住下。四间大房子,虽是拥挤了点,但也好过没有。   当晚,热心的村民们送来一大箩筐的红薯,大家伙儿就围在外头的院子里,搭起几撮小篝火烤着吃。   村长和导演坐一块,特别高兴和感激,拉着后者的连连说:“你们肯来这儿拍电影,今后村里来的人多了,筹资修路就有望啦!”   宁臻喝了几杯烧酒暖身,寻了个没人的回廊独自坐着。   院子不大,到处都有人堆扎说笑,她眼尖看到顾熏和苏亦轩靠在一块,两人正烤着火咬耳朵。   有人递去一个烤熟的红薯,苏亦轩戴着毛手套接过还是被烫到了指头。   他小心翼翼地把皮剥开,又笑着捧到了顾熏面前。   看着这一幕,宁臻不禁痴笑。   现在的小年轻真好,谈个恋爱都能把旁人齁出糖尿病。   不像她,再过几年就步入奔三行列,有些浪不动了。   “宁老师,接着!”   人群里不知谁大喊了一句,忽地一个空中抛物线,把一块微热的烤红薯丢到了她怀里。   直接徒手抓也不觉烫,分明是放得凉了些才给她。   剧组这些人,虽然口头上不说,但宁臻对他们的好,全都记在心里。   大家彼此照顾着,都会额外关照宁臻。   毕竟宁老师是公认的人好,对谁都好那种。   “谢啦!”宁臻拿起红薯冲人群一挥,趁热将皮搓掉。   咬了满口的香甜,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件事来。   约莫是六年前罢,她刚在澳洲落地那会儿,也是这样一个冬天。   平安夜里,各户人家都特别热闹,但街上格外地冷清。   宁臻刚从唐人街的一家小餐馆里打工回来,手里提着超市里打折的面包,独自一人往公寓走。   人生地不熟的,难免觉得孤零零的。   尤其是看到别人家欢送客人的时候,她只想躲得远远的。   国外的街道总是整洁而肃穆,两边是漂亮草坪,时不时能听到警笛和犬吠,可还是半点人气都没有。   就要接近公寓楼下时,宁臻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暴露在孤独之下了。   就在此时,她看到门口蹲着一个人。那人蜷成一团,兜帽上沾着积雪,面容盖在了阴暗里。   犹豫着走近,那人也抬起头,温柔地唤了一句:“囡囡。”   那是季清让第一次飞到国外去找宁臻。   找到她住的公寓后,他还借了房东太太的烤箱做了烤红薯,用锡纸裹着揣在怀里等她回来。   那也是季清让第一次看到宁臻哭鼻子。   大滴大滴的眼泪直接坠到地上的积雪里,她的两颊被冻得通红,却也红不过眼眶。   随后,他们挤在公寓客厅的沙发上分着吃了一整个烤红薯。   她还别扭地抱怨:“也不会烤多几个。”   这件事,宁臻一直都记得。   其实有时候,宁臻也会想,如果宁氏夫妇一直感情和睦该多好。   宁爸爸没有出轨找小三,不会酗酒赌博,当着两个年幼孩子的面殴打妻儿………那该有多好。   若不是这个心结在,她也不会因此总对季清让若即若离,明明有感情了还得提醒自己男人是靠不住的………   “有信号了!”   一声喊叫,一时间院子里哄闹起来,全是掏出手机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也有的只顾着发信息,追着信号跑到没人的角落里。   宁臻也摸出手机来。   右上角那微弱的一格信号亮起,接连着涌进了几十条慰问短信。   在信息的海洋里浏览着,终于找到了季清让发来的那条——注意保暖,晚安。   时间是半个小时前,当时她还在捧着水盆在排队洗澡。   指尖飞速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晚安,爱你。   盯着那四个字看了许久,宁臻还是删掉了后面的两个。   在这段感情里,她要保持高岭之花的形象。   绝不能给他可乘之机。   就是这么傲娇!   此时,季家别墅里。   季清让正站在阳台上,手里拿着盛有红酒的高脚杯,兜里的手机连抖了三下。   掏出来一看,他勾起笑意,是她!   连续三条晚安。   他眉眼含笑地抿了一口红酒——嗯,好像有点太甜了? 第20章   九歌剧组来到小村一周后,终于迎来了最重要的一场戏的拍摄。   所有人都在凌晨四点钟起床, 排成一行扛着设备就往山里头走。剧组在山脚搭了四五个大帐篷, 休息整备的时候就窝在帐篷底下, 吃个盒饭,打个瞌睡。   这场戏的拍摄比较简单, 不用进到山的深处去, 在这条蜿蜒的小山路上就行。   顾熏在几块木板架起来的更衣室里换好了戏服, 小心翼翼地提着裙边走到帐篷里来。   “………其实用化妆也能弄出效果,但条件实在不允许,时间也很紧。最近大雪飘忽不定的, 也不知道啥时候就来。”   导演和宁臻并排坐在电脑前, 前者正在试图说服她:“如果是在摄影棚里, 那我没意见。可我们已经到了这里, 实地取景本就限制多, 不有点付出又怎么能够达到理想效果!”   “我会考虑的。”宁臻咬住指甲,似是要做出退步, 可语气却依旧坚硬。   他们虽背对着自己,但这番对话顾熏听得很清楚,也明白导演和制片人为何起了分歧。   即将开拍的这场戏,她所饰演的九歌跋山涉水而来,在寒冬之中体力不支晕倒在雪堆里。   clz 戏服破烂且单薄不说,暴露在镜头下的皮肤肯定或多或少有冻疮。   宁臻不愿演员受罪,提出要让特效化妆师替她化出伤口。   可导演却不同意,他觉得这样不仅浪费时间, 也经不起特写镜头的考验,拍出来肯定会穿帮。   看到宁臻还是犹豫不决,区群急了:“宁老师!”   宁臻蹙眉,顾熏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不该让她为了拍戏落下什么病根。   可导演说的也有道理,得想个万全之计才行!   “宁姐,我是心甘情愿的。”   见他二人如此纠结,顾熏上前一步,真诚地咧嘴笑道:“我打小就想演戏,大学才会进话剧社。现在有机会演这么好的电影,做什么我都愿意。不过是一小点冻疮,我马上去河边的水里泡一会儿就行。”   说完,小姑娘拔腿就往后跑,拦都拦不住。   宁臻大惊而起,气急败坏地吼道:“顾熏,你给我站住!”   可那人也不理睬,一拐身消失在了一簇灌木后头,脚步声嗒嗒地飞得老快。   这孩子怎么实诚得都不懂变通呢!   她没有多想,抓起桌上的保温壶,迅速追了过去。   一月中旬到二月出头最是寒冷,到处都是冰霜覆盖,难见一块地皮没有雪花。   赶到河边的时候,顾熏用石头砸开了岸边的薄冰,把手扎进了水里。   “多少农家妇女的关节炎就是冬天洗衣服洗出来的。人家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倒好,巴不得往里跳。”瞧见她冷得牙齿打战,宁臻虽是数落着,却也心疼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演员这一行,看着光鲜亮丽,哪知道背地里吃了多少苦。   又要保持身材,每天吃的都是营养餐,又要赶通稿,二十四小时奔波不说,连熬三十六小时都是少的。而最要紧的还是拍戏,从试镜到杀青,中间有多少变故,多少艰难曲折,只有一起挨着的人才会知道。   顾熏只笑不答,其实全凭一股傻劲在撑着。   “来。”宁臻在她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用保温壶的盖子给小姑娘倒了杯热水,“喝了暖暖身子。”   “哎!”顾熏伸手来接。   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她的手已经冻得僵红,皮都快裂开似的。   两口将水喝完,顾熏将盖子递回给宁臻,又把手插进了眼前的河水里。   水不急,只是冷得要命。   这姑娘又执着又傻,再怎么说也是劝不住。   可宁臻还是不忍想开口,却被她先打断了:“宁姐,你的《北城往事》到时也要拍成影视么?”   “嗯,会拍。”   “真厉害。”顾熏赞叹道。   现在能同时立足于文学圈和影视圈的,也只有她宁臻一人。虽然《九歌》的电影制作还未完成,但顾熏知道这会是一部精彩的电影,绝不会让书粉们失望。   宁臻一笑:“可还不够。”   “不够?”顾熏不解。毕竟在她这样还未毕业的大学生看来,能有这样的成就,已经是登峰造极了。   “我出书,卖影视,甚至是自己当编制,这些不过是起点。”   宁臻的野心很大,但她的能力撑得起这份野心。可她没有多言,只含糊地道:“我不可能永远只写小说。”   顾熏半知半解地点头,也没有多问。   对于一个作者而言,最大的成就应该就是获得终身文学成就奖了吧?   “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看到顾熏脸上一闪而过的怀疑,宁臻的杏眼猫起,扫过眼前的山麓雪峰:“终身文学成就奖,光凭《九歌》和《北城往事》,根本不可能拿得到。”   这个奖项要的是真正的文学,而不是普通的小说。   她的目光定格在蔚蓝的穹顶上:“这部电影拍完之后,我可能会环游世界,也可能会回到某个小村庄里,直到我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   宁臻回眸一笑:“没什么。”   ——————   昨天的重头戏两场就过,导演特地给众人放了半天的假。   今儿早上的工作忙完,宁臻也没打算午休,吃了几口饭后就提着单反准备进山去。   小山村虽然偏僻,但景色是真心不错。   难得有这半天的假期,宁臻想趁此机会到山上去多拍几张照片,扩充自己的相册。   “怎么,你也想去?”把水壶塞进背包里,瞥见顾熏期待的小眼神,宁臻笑着问道。   顾熏虽想,但又怕会给她添麻烦,复而反问:“可以么?”   “带点水和食物。”宁臻将拉链拉上,上半身搭在塞得膨胀的背包上,“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五分钟后,两人一步一步走进了深山之中。   宁臻的自然摄影技术也算中上层,拍出来的照片都有模有样的,但就是略微死板。反而是随手为顾熏拍下的,总带着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灵气。   这一点,她自己也知道。   “我们再往里走一点,拍多几张就回去。”检查完单反里的照片,宁臻并不甚满意。   顾熏跟在后头,有些体力不支地喘着粗气:“好。”   山路崎岖,放眼而去都是灌木与枯树,冰雪覆盖于地表之上,满目萧条森然。   两人朝深处又走了几分钟,天上渐渐开始飘雪。   宁臻在林中停驻,有风从山的另一头而来,是下大雪前的征兆。   她蹙眉:“小熏,我们得回去了。”   “好、好………”身后的人有气无力地应道,像是已经耗费了所有气力一般,闷声倒在了地上。   “顾熏!”   当顾熏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凹凸不平的洞顶。身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腐烂,却被寒冷的空气稍微掩盖掉,只渗出丝丝腥臭刺鼻的气味。   有人扶起了她的脑袋,感觉又靠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对方的声音很温柔,还将水杯轻轻贴到她干涩的唇边:“来,喝点水。”   顾熏乖乖地张嘴喝下,可头脑里依旧一片浆糊,什么都思考不来。   “再睡一会儿吧。”   那人柔声哄着,帮她把身上盖着的外套捏紧。   顾熏又睡下后,宁臻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以为小姑娘身体硬朗,昨天在河边冻了那么久都活蹦乱跳的,没想顾熏是一直发着低烧却不自知。   哎,要是提前知道她病了,肯定不会让她跟着来。   宁臻望向山洞外——   大雪封山,白皑皑地一片还在飘着,根本看不到半点外头的景象。   不过他们运气还算好,在被冰雪埋住之前找到了猎人留下的洞窟。好歹有个能够躲避风雪的地方,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身旁的顾熏还在迷糊地呢喃着,宁臻伸手将给她降温用的湿围巾取下,又倒了点水浸湿,拧干后重新放回她的额头上。   刚想把朝前倾去的身子收回,脚踝猝然刺痛不已。   “嗤——!”   宁臻咬牙,疼得有些面目狰狞。   “Oh,shit!”她强忍着,低声咒骂了一句。   方才在山里寻找庇护的时候,一颗冻得坚硬的石头从斜坡上滚下来,砸中了宁臻的脚踝。   她还驮着昏迷不醒的顾熏,根本来不及躲,生生地受了这一击。   当下将袜子朝下卷去,露出了红肿充血的部位。盯着自己已经肿胀得凸起的右脚踝,宁臻不觉有些头疼。   外头的雪还下个没完,顾熏因发烧陷入了昏迷,她的脚又受伤了,即便等到风雪停歇,她也没法独自将顾熏驮下山去。   该怎么办呢………   宁臻闭上眼冷静地思考了一下,最终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在村子里信号来的时候只能持续一分钟,现在她们两人在深山里,可能只有几秒的求助时间,也有可能………完全没机会。   顾熏和她都需要专业的医生,与其冒信息延迟的风险向剧组里的人求助,还不如直接和外界联系!   她编辑了一个问号,选择了联系人——季清让。   “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就给你发个问号,这代表我有危险,你得赶来救我。”   宁臻拖着伤腿蹭到洞口,迎着呼啸而来的风雪高举起手。   没有信号。   一格都没有!   “季清让………”   如果他现在就在身边,那该多好。要是他在,等到大雪歇了,直接一手扛一个,逃出生天完全小菜一碟。   唔,太夸张了,他又不是超人。   在风口上坐了许久,宁臻渐渐觉得有些扛不住。   她将信息设置为自动发送后锁上了屏,准备再蹭回暖一点的地方。   突然,手中有一道白光亮了起来——   信息已发送。 第21章   xx医院,VIP单人病房。   墙上的大屏液晶电视正在播报最新的娱乐消息——   “………日前, 国民老公苏亦轩参演的电影《九歌》戏份杀青。”   镜头一转, 从官方定妆照挪至苏亦轩的俊脸上。   他眉眼带笑, 被一堆话筒围在了中央:“能够参与到这部电影的拍摄,我感到十分荣幸。与我搭档的顾熏虽然是新人, 但她很敬业, 演技也可圈可点, 我个人是很欣赏这类女演员的。”   从上年十月份电影开拍,直至今年二月初杀青,期间三个多月的时间, 除了配合电影官方进行宣传之外, 他都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   如今再次露脸, 媒体都不约而同地开始猜测是不是电影即将拍摄完毕。   “根据导演透露, 应该再有半个月就彻底杀青。”苏亦轩镜头, 笑得格外爽朗,“电影很快就会和大家见面了, 到时候还粉丝们请多加支持!”   很官方的回答。   既满足了正翘首以待着的粉丝们的好奇心,又给电影做了一波宣传。   一瓣橘子递到嘴边来。   白色的橘络全部被细心地摘掉,黄澄澄的果肉气味酸甜,多汁饱满。   宁臻张嘴咬住,贝齿划破水滴状的肉瓣,瞬间溢了满口甜蜜。   “还要。”注意到他手里只剩一张果皮,宁臻舔着唇道。   对方顺势将皮丢进垃圾桶,又从桌上拿了一个握在手里:“最后一个。”   她晃了下用纱布绑着悬在空中的右腿, 以行动表示同意。   季清让瞥了她的伤腿一眼,默不作声地埋头剥橘子。   撕脱性骨折。   被滑落山体的石头砸伤了脚踝,还硬着头皮将另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驮身上走了那么久,更是加重了伤势。   现在宁臻的这条右腿,要完全好起来得耗费大半年时间。   哎,说她心冷吧,明明又能为别人付出到如此地步。可若说她热情,偏偏又给人以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不,应该说,是长鞭莫及。   至少,季清让抓不住她。   努力了十年,二十年,也只是在一步步靠近而已。   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怀着恐惧,生怕有一天会丢了她。   而一周前,他心里的这份恐惧加深了。   跟着救援队上山搜救时,季清让突发有不好预感,预感到会就此失去她。   看着满山遍野的荒芜景象,他幻想着会在雪里挖出早已四肢冰冷的她,越发害怕和绝望。   但幸运之神在此时眷顾了季清让。   救援队发现了那个山洞,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顾熏,还有强撑了一夜未睡的宁臻。   那时的宁臻已经耗尽了所有精力。   她眼眶里的红血丝遍布,唇部干涩起皮,冷得瑟瑟发抖牙齿发颤,可还是紧紧搂着在发烧的顾熏。   救援人员用担架将顾熏抬走后,宁臻卖力地扶着山壁站了起来。   她拖着瘸腿走向正朝自己迎来的季清让,一言不发地将脸埋到后者敞开的怀抱里。   季清让不知道她是不是害怕了,也不知道她挨过了多长的一个夜。   但他暗自发誓,以后不论她去哪儿,天涯海角他都会跟过去!   谁拦都不中用!   “在想什么?”   病床上的宁臻扭头来看他,却觉这人面无表情地垂首盯着橘子。   自从救援回来后,季清让经常这样陷入沉思之中,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被自己发生意外给刺激到了。   又叫了一声:“季清让。”   他完全没反应。   宁臻伸手夺过季清让手里的橘子,又粗暴地剥了一瓣塞到他嘴里:“来,吃橘使你冷静。”   他叼着那瓣橘子,沉默着与她对上眼。   良久,季清让才抬手将夹在唇间的果肉取下,轻声道:“还是我来吧,你弄不好的。”   闻言,宁臻只得乖乖地把剩下的大半个橘子还给他。   宁臻其实什么都会。   实际心理年龄已经过了五十多的人,剥橘子这种小事肯定熟练过他一个大男人。   可她就是想让他来,不为什么。   他要装的话,可以装得很好,连季清让也骗过去。   “长这么大的人了,连橘子都不会剥。”他坐在病床边的床上,细心地将橘子分瓣,又去一一掉长在果肉上的橘络。   正碎碎念着,季清让却忽地一愣,叹息道:“这得也怪我,总是依着你。”   “依着我不好么?”床上的人眨眼,说起话来理不直气也壮。   季清让把橘瓣放在她饱满的唇上,垂眸一笑:“好。”   只要你在,什么都好。   ——————   这一日中午,区群导演将正式片花的还未精修胚片发到了宁臻的电子邮箱里。   此时,她躺在床上正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发呆,突然就有了事做,遂连忙将床头柜上的笔记本搬过来,又将视频下载后打开。   风,从东海而来。   它越过无尽延绵的深海,在云峰之下的万里桃花掠过,飞向了那座山………   “日月所出之地,鞠陵于天山。”   这里有从后山泉眼泄下的小溪,有漫山遍野的满山红,有繁茂擎天的树林,还有她——   梧桐树下,秋千之上,佳人素衣随风飘荡。   一声清脆的叫唤:“主上!”   随着声音而去,九歌站在秋千上转过头来,抬眸莞尔一笑。霎时间,压枝的桃花开遍,只为佳人绽笑颜。   花瓣的一滴露珠滚落,十几张旧人的面孔在水波中闪过,直至现出她冷漠的回眸。   墨洵的背影在她眸中清晰。   他急急地追影而去,撕心裂肺地咆哮道:“阿九!”   看完这段胚片,宁臻长舒了一口气。   经过四个月的拍摄,这部电影终于要完成了。她登上巅峰的踏板已经完成,就差上映这股东风了!   刚想用手机拨通导演的电话,季清让便推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里头是特地起早煲的清淡鱼汤,对骨折前期修复有帮助。   来到病床边倒出一碗鱼汤递给宁臻,亲眼看着她一口口喝下,季清让冷声道:“有时间还不如多休息,不要再玩电脑了。”   看来没收手机还不够,得把电脑也收走才行。   本来就是想趁此机会让她好好休养,谁知自己一走,她又开始对着电脑!   真的是一刻也不肯闲着。   宁臻理亏,声音盖在碗里有些闷闷的:“哦。”   又下不了床,下床要不就坐轮椅,要不就得撑拄拐,那还不如躺着。可躺着不给电视看,不给手机玩,现在连电脑都要下限制令,看来她只能盯着天花板脑补好莱坞大片了。   她的不高兴,季清让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好久没出去了,待会让护士把轮椅………”   话至一半,便被宁臻给瞪了回去。   他立马改口认错:“轮椅不舒服,还是我背着你出去走走吧。”   盯着自己的伤腿半晌,宁臻无力地倒回床上。   她现在和残疾人有什么区别?   没有。   季清让的肩很宽。   虽然平时学校的课程和研究会将时间排满,但他总会挤出时间去健身。   但健身是其次,最重要还是抽空陪她。   季清让的身材比起专业模特算不上很好,但腹肌和人鱼线还是有的,背着不到一百斤的宁臻散散步也完全可以。   “冷不冷,要不回去拿件外套?”   “不用。”   宁臻搂着他的脖子,病号服挂在身上有些松垮,袖子一直在蹭他的外衣纽扣。   医院后有个专门给病人活动的小公园,季清让现在就背着宁臻在绕着走,沿着那条铺着鹅卵石的蜿蜒曲折的小路,慢慢地、一圈一圈地走着。   小公园里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夫妇,头发花白,却恩爱地坐在石椅上依偎着靠在一起。   看到这些场景,季清让总有些感触。   他也想这样,和宁臻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柔声:“囡囡。”   宁臻却毫无察觉:“嗯?”   “没事。”   告白的话说了很多遍,但季清让却始终不敢说出那三个字。   即便是说了,她也会怀疑吧?   好像从相遇时起,宁臻就对自己保有怀疑,不论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她都将信将疑。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不敢说。   季清让唯一一次开口说出我爱你,还是在宁臻醉酒断片时,事后她根本记不起来。   比起季清让的五味杂陈,宁臻此时反倒是有些警惕。   她能感觉得到,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应该是蹲点的狗仔。   又绕了一圈回来,这次更确定是有人在偷拍了——刚刚围栏外的花丛里有个黑影!   宁臻灵机一动:“季清让………”   “嗯?”   她装作十分不舒服地皱起眉头:“橘子吃多了,肚子疼。”   回到病房里,季清让在卫生间门前将宁臻放下,又蹲下身去帮她换上拖鞋。   自然而然地搭上他的肩,本以为他下一步会如旧般先领自己进去再出来,没想这次却一动不动地杵在门口。   “怎么了?”宁臻不解。   刚开口,便被他堵住了唇。   这个吻很亢长而沉重,季清让像是要发泄内心挤压的不满一样,吻地特别用力。   在他们的感情里,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喜欢她在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爱她多一点?   如果她能坦白一点该多好!   松开怀抱,季清让深深叹了口气:“囡囡,我………”   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又对上她清冷的目光,心被猛地刺痛了一下。   她嗤笑:“胆小鬼。”   下一秒,宁臻扯住他的衣领,用力地扯来,主动吻上他的唇。   她其实也是胆小鬼,总是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像自己的父母那样爱得一败涂地。   纤细的手指攀上季清让的心口,宁臻喘着细气,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三个字,说出来,我就是你的。”   当晚八点。   @洋葱娱乐V:粉丝投稿——@宁臻V 疑似曝光恋情?男友竟是其电影投资商?[图片] 第22章   7号摄影棚——黄泉。   古书有载,冥府之河唤作忘川, 两岸是为黄泉, 黄泉之上有八百里彼岸花, 尽头乃是奈何桥,桥旁的顽石又叫三生石, 写着红尘孽缘, 缠着月老红绳。   “婆婆。”九歌站在奈何桥上, 手里捧着一个空水瓢,“可否………可否再额外多舍我一碗孟婆汤?”   “你都喝了十来碗了,快些投胎去罢!”老妪拧紧了眉头, 十分不耐烦地挥手拒绝。   她无奈垂眸, 默了半天后才道:“可这汤不中用, 我什么都还记得………”伸出食指来戳着自己的心窝, 九歌的声音急得越发哽咽发颤:“他就在这儿, 怎么也忘不掉………”   导演坐在电脑前,神色严肃地看着屏幕上正在放映的画面。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连女主角顾熏也不例外,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发话。   “嗯………”区群将手抱在胸前,声音透过一次性口罩发出,略微有些含糊不清,“太好了,这一段的节奏感太好了,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行,杀青了!”   导演的话音刚落, 摄影棚里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还有许多小礼炮炸响的声音。   当所有人沉浸在杀青的喜悦里时,顾熏却默默地退到了角落的阴影处。   她寻了把小椅子坐下,脸上垂着两行清泪。   并不是不高兴,电影拍了这么久终于要完成了,身为剧组的一员当然能够最切身地体会到那份激动欢喜。   可比起这个,顾熏现在更多的是哀伤和自责。   小姑娘入戏太深,按导演的要求将角色的悲哀藏在心里,明明悲伤绝望到了极点,却连哭都不行。这会儿下了戏,情绪就绷不住了。   正啜泣着,她忽地想起还在医院里的宁臻,更觉得内疚伤心。   要不是自己太任性,宁老师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感冒什么的只要乖乖吃药不过一两天就会痊愈,却害得宁老师直到现在都还没法下床走路………   顾熏刚抽抽搭搭地偷抹了把泪,就听到了一声温柔的询问从头顶传来:“怎么躲在这儿哭?”   这声音是——   “宁老师!”   蓦然抬手,便见宁臻站在眼前。   不过不单只有她,还有寸步不离的护花使者季清让。   “教授也来了!”连忙用手背把眼泪擦干,顾熏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动作,不禁破涕而笑。   如果因为此事让他们两人更靠近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虽然只是自我安慰,但也让此时的顾熏好受了一点。   宁臻斜靠在季清让身上。   她的手挽着他的臂,伸进了他外套的口袋里,十指交缠,密不可分。   她冲顾熏一笑:“过来。”   小姑娘听到召唤,连忙奔赴而去。   “我不在的时候,区群一个人扛起担子,是会比之前严厉许多。”宁臻这段时间虽因伤没能到片场来,但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每天都有人找她报备,“最后一场戏反复拍了三天,让你把情绪憋那么久,委屈了。”   这话说得顾熏心里即是感动,又是酸涩。禁不住再是一顿眼泪直流,埋到她怀里去呜咽起来。   导演后期变得特别凶,经常能把她们这些小姑娘骂哭,但大家都知道他精神压力特别大,也都很理解。   可一旦走上这一行,以后肯定会遇见比区群更难对付的导演。   她也很有觉悟,与其愤愤不平,还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好,那种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好。   宁臻单手抚摸顾熏的后脑勺以示安慰。   虽知小姑娘并不是会平白不满抱怨的人,但还是想逗弄一下:“要不我帮你出口气,今夜在杀青宴上把区群赶出去。”   顾熏并没有把这话当真,只轻轻摇头道:“导演虽然总是凶我们说要换角,但我以后会更努力地演好,好到让人家换不掉你。”   才说完,后头的欢庆的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顾熏!”   宁臻拍了拍她的肩,用唇语默念了一声去吧,遂松开了怀抱让顾熏走了。   见身边人一直默不作声,她调侃道:“自己亲手把小绵羊送进大染缸里,这会子又舍不得啊?”   按顾熏自己的说法,怕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进入娱乐圈了。而这一点,季清让也听得出来,可他全程不开口,并不是因为担忧自己的学生在娱乐圈里会吃亏,而是——   小电灯泡终于走了!   季清让揣在兜里的手将她的五指锁得更紧,看似平静地回答道:“你也在里头,舍得。”   谁都看得出宁臻偏爱顾熏,即便以后再没合作关系,可前者肯定也是罩着后者的。   而她宁臻是谁?   大神级作者兼当红制片人,背后还有季家撑腰,圈里再没眼力见的得罪谁也不会得罪她啊!   虽说不上前程无忧,但在宁臻的保护下,顾熏绝不会被娱乐圈里的那些脏东西摸到一根汗毛。   “今晚真的不来啊?”宁臻挑眉。   开机宴不见投资商,杀青宴也不给面子,季家的人还真一贯的作风高冷。   他颔首:“我会在外面等你。”   为了给电影做好后期宣传,剧组今夜还宴请了不少媒体人,想借此打好各方关系,今后在圈内行走也方便一些。   前些天,他们已被疑似爆情侣关系。   若是季清让此时出场,无非是自己上了实锤,敲定了这段感情确有其事。   他自己倒是想,但………   宁臻深知背后的原因,酸溜溜地取笑道:“也是,季老爷子才不会轻易让你在媒体前露脸。”   “难道我这张脸,出现得不够多?”季清让偷偷捏了下她的指头,语气里尽是宠溺。   先是给了个后脑勺,这次又给了张侧脸,够给面子了。   她叹气:“多,天天眼前晃,早看腻了。”   季清让低头去吻她的鬓角,唇角勾起,露出尖尖的虎牙:“可我看你,怎么也没看够。”   ——————   当晚,杀青宴。   “………从十月份开拍,到今天正式杀青,在漫长的这四个月里,要感谢我们剧组里每一位成员的坚守。如果没有你们,我们这部电影也不会走得如此顺利,谢谢你们!”   导演区群站在台上,言语激动地对着麦克风向每个部门表达了衷心的感谢。   冰镇香槟嘣地一声弹出软木塞,气泡随之喷洒而出,宴席正式开始了。   虽说只是剧组的杀青宴,但今夜也邀请了不少大人物。   有影视公司的高层,有知名工作室的CEO,当然还有各大媒体的主管人物。   宁臻在导演讲完话后,便开始环绕着向各方敬酒。   来者是客,即便是像娱乐八卦汇这样曾经黑过自己的媒体,她也能平等地笑脸相迎,和他们的高管谈笑风生。   “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安排一下好的时段,替我们这部电影做下宣传。”   酒杯相碰,清脆的铛声响起。   她笑得半真半假,似笼着云纱迷雾,让人琢磨不清底下的心究竟是如何想的。   “之前的事情,大家只要说开了,都可以不追究。以后要合作的地方还多,希望过程能够愉快。”   娱乐八卦汇的高管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穿戴也很典雅得体,脸上亦挂着从容的微笑。   “这是当然。”   嘴上说得轻松如常,可心中的那块大石头却才落地。   之前娱乐八卦汇的官博为偷拍事件所发的道歉函一直没得到回应,还以为随之而来的将会是宁臻的律师函,没想是电影杀青宴的邀请。   虽说其中有利益关系在,但宁臻有如此大度,已经为她在娱乐圈树立了威信。   宁臻微笑:“合作愉快。”   说完,将香槟一饮而尽,走向下一家媒体代表——洋葱娱乐。   比起其他的娱乐媒体派出了高层当代表,洋葱娱乐却十分傲慢,只让手下的一个小记者出席了宴会。   但宁臻并不生气,因为这个小记者她认识,是李念。   “晚上好。”她回头从服务生的托盘上又取了一杯香槟,冲坐在一旁有些畏缩的李念一笑,“有段时间没见了,最近还好么?”   小记者拿着一瓶饮料起身,羞涩地点了点头:“晚上好。”   “看来你们公司的高层都很忙。”讽刺归讽刺,宁臻依旧很礼貌地和她碰杯,“待我向他们问好。”   话毕,再无多言,继续往后而去招待其他媒体。   直到晚上十点宴会结束,宁臻才在没人的角落里坐下来喘了口气。   撩开裙摆露出右脚踝,上头绑着厚厚的白纱布,浸出发黄的药水,药味略微刺鼻。   还好今晚没穿高跟鞋,要不然她这条腿就要废了。   正隔着裙子轻轻揉捏有些僵硬的小腿肌肉,她虽没抬头去看,却也知道朝这边走来的人是谁。   “有事么?”宁臻开口,声音有些懒洋洋的。   李念有些紧张,印在地上乱动的影子表明她在谨慎地四处张望。确认没人盯着后,小记者才悄声道:“今夜有人会尾随偷拍,您可一定要小心。”   偷拍?   其实不用李念特地来说,她也知道肯定有人偷拍。   毕竟才拍到自己的花边新闻,在网络上引爆了一波热议狂潮,吃到了不少好处。洋葱娱乐如今被网友奉为八卦第一手,在娱乐圈里的地位提升了可不止一个坎。   明知有甜头,若还不想继续挖她的料,换了宁臻自己都会觉得可惜。   “嗯。”宁臻继续揉腿,声音刻意放得很轻,“时候不早,你该走了。”   听到她这么回答,李念以为她自有法子应对,脑袋一点后便急急离开了。   这样的情况要是说出去让人知道,还以为她宁臻和洋葱娱乐私底下有来往呢。   李念心好,但做事终归太冒失了点。   即便会场里没有自家公司的人,但多的是其他虎视眈眈的眼。   她们要再多说上一两句,明天可能就要上头条示众,标题就叫:宁臻买通媒体恶意炒作被抓现行。   啧啧,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宁臻起身,径直走出会场。   刚进到停车场里,那辆釉红色的凯迪拉克忽然亮起车灯,照亮她来时的路。   凝视着驾驶座上的男人,红唇边扬起邪气的笑。   既然那么想要绯闻,她这人向来很大方,给你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参加了论文中期检查,夹子又排在了后面………突然感觉自己挺失败的。   嗯,补上19号的这一章。   比较晚,晚安。 第23章   回半山别墅的路上,副驾驶座上的宁臻一直在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方的情况。   比起之前的直接跑后山去蹲点, 这群狗仔学聪明了不少。   尾随的是一辆越野车, 光线太暗看不出牌子, 但从漂亮的外形上看,绝非什么便宜货, 确是像是有能力住得起半山别墅的人会开的车。   宁臻的面容倒映在玻璃上, 在经过树影覆盖的幽暗地区时, 终于看到了后面一瞬即逝的闪光灯。   她本还在犹疑着可能是自己误会了。   指不定后面的是哪个不认识的邻居,这会儿倒能确定后面的就是狗仔,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还是洋葱娱乐派出来的狗仔。   为了尾随不被怀疑, 还特地开起了豪车做伪装, 对于一个小小的娱乐媒体而言, 这可是下了重本啊!   呵呵, 也不知道在此之前用坑了多少愚昧无知的小明星。   凯迪拉克以流畅的弧度拐进别墅的车库里。   季清让挂下档, 熄了火,见身边的人一直沉默, 还以为她忙了一晚太疲惫,遂关切地问道:“是不是累了?”   “有点。”宁臻扶额,靠在车窗上半垂眼帘,可视线依旧瞟着后视镜。   后头的越野车停在了逆光的黑暗里,没有露出半点爪牙。   车上的人也没有动静,似是匍匐着在等待最好的时机,一举将猎物拿下!   “要不睡一会儿?待会儿我抱你上去就行。”   解开安全带,季清让探身过去, 用手撩开她散落下来盖住了侧脸的头发。   随着这个动作,她也将视线从后视镜上挪开,媚媚地斜抛向了季清让。红唇噙笑,宁臻用指尖拂开他流连在青丝之间的手:“又想吃豆腐啊?”   季清让眯眼:“我的便宜你也占了不少,礼尚往来。”   “也对。”   宁臻回头看他,一面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一面微妙地朝他那侧挪去几分。温柔地拉住他的手,五指一根一根地与之交缠,撩得人心痒痒。   “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   说这话时,她还不忘轻咬下唇,音色难得地软糯,像个小女人一样带着暧昧轻哼。   驾驶座上的男人还来不及细想,只知道她如此反常肯定事出有因。   不过,什么原因也不重要了。   她的吻总是太过甜蜜,只短短几秒就能让他丧失理智。   季清让在长久的屏息过后喘了一大口气,睁开眼时宁臻已经推开了车门。   比起刚刚接吻时的热情缠蜷,此时的她却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这样一来,我们就两清了。”   两清?   他心头一紧,完全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两清?   她是厌倦了么,还是说………另有新欢?   比起怀疑不安,季清让心里更多的是恼怒,几乎要火冒三丈。   他没同意的事情,谁都不许擅自做主!   猛地开门下车,凭着天生的大长腿三两步跨过车头,一把将扯住宁臻的手腕,用力地压在车身上。   嘴角冷冷上挑,季清让的语气森然:“两清?我们俩还没完呢。”   相识二十年,宁臻其实很少见到他这么生气。   此时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但她还是不肯服软,语气没有半分缓和:“我给过机会,是你没有珍惜。”   那天在医院里,宁臻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当时只要季清让说出那三个字,管它什么多少心理负担,她都可以全然卸下心防放手一博。   只此一次想飞蛾扑火,可那团火却没有燃起。   听见宁臻的回应,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季清让霎时颓了脸色,明明抱着她的肩头,所爱之人就在眼前,可他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们两人都太………”   懦弱二字还没能出口,就被他狠狠堵住了唇。   宁臻油然生出满腔的恼火。   他就只会这样,哄不来就用强的!明明什么甜言蜜语都不吝啬,求婚的话也说了好多遍,可就是不说那三个字!   究竟在嘴硬些什么!   她气极,直接用牙齿狠咬了过去。   嘴唇被咬出了血,可季清让也只是皱了下眉头,硬是坚持多十秒后才放开了她。   宁臻翻了个小白眼,偏头去舔唇。   他也抬手,用指尖抹了下嘴上的伤口。嘴里有很重的腥味,手上也有明显的血痕。   看着那道血红,季清让自嘲一笑:“呵,你就这么厌倦我?”   宁臻原本还软软地松着腰靠在车上,听了这话,瞬间又被气得想骂人:“明明就是你………!”   “我爱你。”   他把脑袋放在她的肩上,姿态完全是示弱服软,语气也有些哽咽委屈。   “我爱你。”   “我爱你。”   连续三声告白,季清让的眼眶已经通红,额上的青筋也完全突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   如果自己的将来没有她,季清让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撑下去。   父母去世时是她陪着,被送到爷爷身边后是她一直鼓励自己,甚至是后来出国进修,如果没有她,自己肯定没法熬过那几年。   与其说她是个厉害的女人,还不如说是自己离不开她。   见到他这样,宁臻也难免心软。   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季清让………”   他不应,只将搂着她的手纳得更紧。   绝对不能放,一放她就要走了。   她软声:“我的脚开始疼了。”   季清让闻言赶紧松开,又想弯腰去检查。   宁臻却将伤腿朝后一摆,两手直接搭上他的肩膀:“别看了,还不快抱我回去。”   ——————   《北城往事》今日完结!   全文一共五十万字,最终收获三十万收藏,在晋江文学城的金榜上排名第二。   而前作《九歌》只有二十万收藏,金榜排行前十。   相比之下,宁臻的新作非但没有扑街,还引发了新的网文狂潮——   宁臻回国近五个月,晋江文学城的现代言情小说在她的引领之下,作品量几乎翻了近一倍。   而和《北城往事》类型相似的小说,什么《江南岸》、《乘风归去》,皆扬帆而上,霸占了现言频道的各个好榜。   一时间,微博话题也登上了第一名。   @微访谈V:#《北城往事》今日完结#女王粉们是否已经追完了?三十分钟后女王大人@宁臻V 会空降微博粉丝群和粉丝们互动,记得把聊天记录截图艾特小编,□□三位幸运儿送全套《九歌》签名纪念版实体书!   而此时,宁臻正在xx大学的实验室里,懒洋洋地伏在沙发上晒太阳。   她惬意地眯着眼,指尖在Ipad的屏幕上滑动,刷过好几万条@宁臻V 的微博,看到有趣的便点进去和粉丝们唠上几句,说些有的没的。   好些日子没上微博,热搜话题榜还是老样子,不是#苏亦轩吧啦吧啦#就是#宁臻吧啦吧啦#,不过一个月前娱乐圈出了件大事,现在还压在热搜第一名——#白蕊儿耍大牌被封杀#。   本以为有了这个第一名,也就没她什么关系了,可宁臻还是免不了被黑。   就说那个洋葱娱乐吧,之前拍到了她和季清让在车库里热吻,直接出了个通稿说她脚踏两条船,一边吊着xx大学的季教授,一边深夜私会神秘男子。   哎,如今还敢冒着收律师函的风险偷拍她的,也只有洋葱娱乐这块硬骨头了。   嗒地一声门开,季清让面露不悦地走了进来。   宁臻斜睨他,笑道:“又被人围堵了?”   “嗯。”季清让把手中的那叠资料往桌上一抛,怒气攻上眉心,拧成了一团火。   那夜之后,季清让的身份彻底曝光。   曝光就算了,还被无良媒体给安上了个莫须有的绿帽子,现在天天有记者拿着麦追问他的对此有感觉。   还能有什么感觉?   当然是气得想打人啊!   但宁臻的情况就不同了。   她倒聪明,天天往实验室里跑,直接用行动告诉那些狗仔:问他就行,别找我。   而季清让也很配合,吸引了所有八卦的目光,又摆出一张冰山扑克脸,上头写着:离我远点。   宁臻在沙发上坐正,滑动屏幕将Ipad锁屏,又道:“比起一开始,这段时间的狗仔已经少了很多。再蹲上个十天半个月挖不到东西,他们就会放弃的。”   “无所谓。”将文件夹一一摆上书架,季清让的心情还没恢复,但神色已经舒缓了不少。   实际上,他还得感谢这群狗仔。   要不是他们,宁臻也不会三天两头就躲到他身边来。总体而言,还是利大于弊。   看到季清让正在准备下午上课时要用的讲稿,她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对了,顾熏下午是不是要上你的课?”   “第五六节,怎么?”   “我是在想,现在应该有不少经济公司找上门来,想要和顾熏签订艺人合同………”   前段时间,九歌电影的官博已经放出了一只短预告。   虽然预告只有短短三十秒,但在网络上好评如潮,饰演女主角的顾熏也在短短几日内涨了近百万的粉,还被媒体称为天降紫薇星,预言她定会红爆娱乐圈。   也是,一线小花白蕊儿刚刚下线,娱乐圈里能打的小花没几个,顾熏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季清让回想片刻,拇指摩挲着下巴,颔首道:“这些天经常看见她在咖啡馆里谈事,不过具体我也不清楚。”   她支着下巴,微微偏头:“这样啊,那你下课后把她带过来吧!”   迎上他不解的眼神,宁臻调皮地眨眼:“我马上就要成立工作室,想问她愿不愿意加入,成为我旗下的艺人。”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伸个懒腰~   给自己点份周黑鸭! 第24章   杯中的舒芙蕾随着热度膨胀,甜而不腻的香味在偏冷的空气中变得额外清甜。在160度的烤箱里呆了十五分钟, 甜蜜与酥软融合交织, 化作云一般轻柔的质地。   甜品向来是季清让的拿手好戏, 尤其是甜品界出了名难搞的舒芙蕾,他更是信手捏来, 从未失败过。   毕竟在他心里, 宁臻就像这杯小小的舒芙蕾, 虽然难以把控,却让人爱不释手。   世界上没有铁石心肠的女人,饶是坚毅如她, 也拒绝不了舒芙蕾的诱惑。   季清让将甜点捧在手心, 勺了一口放到她嘴边:“来, 张嘴。”   宁臻抬起下巴, 贝齿微启:“啊——”   送了一勺软绵进嘴, 她细细品味着嘴里膨胀开来的美好,心情极为舒畅, 杏眼也闪着晶莹。宁臻伏身过去,轻咂着嘴:“还要。”   他一笑,抬手用指腹拭去她唇角的糖粉。   两人正腻得不可开交,听见有脚步声正哒哒地从楼梯上下来:“囡囡,快来挑一件今夜穿的礼服!”   宁天说着,又将怀里成堆的长裙往上抖了抖,径直走向沙发来,一股脑地抛下:“知道你的电影快要上映了, 各种发布会肯定少不了,谣欢特地提前一个月从米兰寄回来,全都是些还没正式发布的春季最新款礼裙。”   可宁臻却像提不起劲儿的模样,随意挑出一件紫色的从头到尾瞅了一眼,又放了回去:“有心了。”   见她兴致寥寥,季清让有点意外:“怎么,不喜欢?”   自从认识曲谣欢之后,宁臻就看不上别人做的衣服,一整个衣柜打开,三分之二都是出自这名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的手。   如今这么多礼裙摆在眼前,她却不中意,有这样的反应确实古怪。   宁臻一言不发地夺过季清让手里的舒芙蕾和勺子,像是在为他不知自己的心思而闹别扭,猛地朝嘴里又塞了两大口甜点。   翻了个小白眼,闷声道:“发布会上人多口杂,光是想想就觉得烦。”   她对不多事的媒体向来大度,但对于那些爱胡编乱造的,也不是没法对付,只是懒得动手而已。   更何况,像洋葱娱乐这种三流货色,根本不配和她斗。   季清让知道她的担忧,轻声安慰道:“我会帮你挡着的。”   今次两人首次一起出现在媒体面前,肯定会引爆当晚的热点。   对于感情问题,宁臻从来都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任媒体去写。既然蹲点蹲不出答案,如今又难得同框,肯定会被追问这方面的问题。   宁臻又很注重隐私问题,其他事爱怎样都行,唯有这些会惹怒她。回国至今,已有媒体不停地试探她的底线,能忍到现在够大度的了。   听到他这么说,宁臻的心情略有缓和。   她伸手探去,在叠成了好几层的颜色里挑出一件艳丽的素红长裙,裙摆是花瓣状,随着穿衣人的走动会呈现出如波浪般的流动感。   “这件红色的………我记得你有一条颜色相似的领带,和这个能配得上。”   可季清让只轻瞥了裙子一眼,目光就又回到了她身上。   穿什么向来不重要,谁穿才重要。   但他很懂女人,说出的话也很贴宁臻的心:“你的那只Armani的红管405也很配。”   宁臻有点惊喜地挑眉。   还以为大直男们不会分辨口红的色号,没想到季清让居然这么清楚。   但下一秒,她便起了疑心:“不是说直男不会认口红么,难道说………”   随着拉长的尾音,宁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哥哥宁天——他正在把礼裙按颜色从浅到深分类排列。   完了完了,怎么越看越觉得gay里gay气的。   宁天没有注意到他俩的对话,依旧沉迷于挑衣服里。   自从上次被宁臻吐槽后,他就特地去论坛里研究了一下女人的穿衣喜好,而且还颇有心得。   “我觉得这件蓝色的不错,剪裁修身大方,你看肩膀这里还缀有些小花。”说着,宁天从礼裙堆里挑出所指的那件。   额,这好像是………最难看的一件?   宁臻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冲他一笑,回头去向季清让用唇语念道:“他绝不可能是基佬。”   基佬的品味没这么差。   季清让噙笑看她,狡黠地问道:“不如今晚回来后,你来试试看我是不是………”   说着,他凑近去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直得起来。”   ——————   @娱乐八卦汇V:#九歌电影发布会#万众期待的女王大人@宁臻V 一袭红裙妖娆似火,惊艳全场![图片]   电影发布会现场。   宁臻挽着季清让的手,在他的搀扶下缓缓登台。   虽然右腿上的伤还是很明显地令行动不便,但她与众人站在一起时,依旧高傲得像只天鹅,姣好的身材在长裙的修饰之下更加窈窕。   “靠着我。”   登台后是一段长达十分钟的采访和合照,季清让怕她撑不住,偏头去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宁臻仍望着台下对过来的镜头,听到季清让的耳语后,脸上的笑意不觉更深,接着他稍稍挪开的动作,将半边身子的重量倚了过去。   闪光灯还在不停地切着。   主持人采访过导演和两位主演后,把目光投向了宁臻和季清让,甚是贴心地说:“想必各位媒体人都已经拍到合照了吧?不如我们坐下来,一起看一下最新的预告片,再继续慢慢聊。”   首只正式片花有三分钟的播放时间。   现场的工作人员也趁着三分钟,把五张沙发型软椅搬上台,复而匆匆退下。   季清让扶着宁臻过去坐下,又将外套盖在她的腿上避免走光,这才缓步下了台。   记者要采访的是导演、制片人和两个男女主演。而他,不过是挂着投资商的名出场,现在只需要在台下认真地看着她就行。   季清让不知道。   现场早有人将他的那一系列动作拍成动图放到网上,全网现在都在疯狂地转发,粉色泡泡都快溢出屏幕了。   空降话题也压榜而来——#女王夫妇同框秀恩爱#   片花过后,现场又重新亮了起来。   白色的灯光打在宁臻的脸上,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越发透亮,似珍珠般有着明媚的光泽。她本一动不动地端坐着,却在灯亮时抬眼扫向台下。   乍然与伫立着的季清让四目相对,宁臻的唇角勾出温和的弧,似笑非笑,却盛满了柔情。   现场的记者也很会抓拍,一个长镜头直接从台上拉到台下,将这一幕完整记录下来。   他和她,眉目传情,一眼万年。   采访继续。   “最近可以说是喜事连连。”主持人拿起话筒,对宁臻投来恭贺的眼神,“宁老师手下的电影才拍完,新作《北城往事》也紧跟着完结。在这样一段忙碌过后,不知道宁老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宁臻接过导演递来的麦克风,胸有成竹地回答:“接下来将是忙于和各家影视公司洽谈合作。《北城往事》已经授权出版和舞台剧,但影视方面还没有确定下来。”   主持人也顺着接话:“自从回国之后,宁老师便一直忙于事业。相信不久之后,《北城往事》也将在电视上和各位粉丝们见面。”   几乎是追着尾音,台下有人尖声问道:“但粉丝们好像更关注宁老师的感情生活?”   闻声转头,宁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金边全框眼镜,及肩微卷的短发,还有那对眼尾上挑的小眼睛。   嗯,是之前被自己怼过的那个女记者。   洋葱娱乐的,女记者。   宁臻已经预料到她会问些什么,于是先发制人:“粉丝们只会担心我嫁不出去,但像这位媒体朋友,他们总是比较关注我是不是真的劈腿了。这两者之间,还是有本质的不同的。”   “我这人说话比较直接。有关于私人感情问题,我拒绝回答。”   话已经撂在这儿了,全场也静默下来。   本来还以为今天宁臻和季清让难得同框,是默许他们这些媒体可以挖点料出来。如今看来,问都不用问,直接乖乖地闭嘴才是上策。   哎,又要空手而归了。   比起其他同僚的心照不宣,洋葱娱乐依旧我行我素。   他们是下定了决心,硬要在今晚挖出一点料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女记者佯装成在刷微博的模样,在宁臻准备放下话筒的时候,又讥讽道:“无意冒犯,但网络上有些粉丝指出,宁老师和季清让先生只不过是为了炒作而配对的假情侣。麻烦宁老师回应一下这个猜测?”   宁臻不答,轻描淡写地看向了季清让。   他似雕塑般直立在摄像机前,肩削薄而挺,面容也定格成了肃穆森然的神色。   有时候,沉默的怒火比爆发出来的更可怕。   他们虽然从来没有公开,宁臻也从未在口头上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但假情侣是什么意思?   情是真的,过去的十年、二十年也是真的。   给他安个莫须有的绿帽就算了,现在还想污蔑他们是逢场作戏?   呵,这事还真的就不能这么算了。   “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我说过的话?”宁臻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女记者,而是依旧对着季清让。她的语气放得很缓,像是要让对方听清楚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我的新作现在成绩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接下来,还轮到你们公司了。”   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季清让在抬手抚唇的瞬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阴险笑容。   女记者的脸色突然煞白。   她紧张得冒出满额冷汗,转头时恰好看到季清让那一抹笑。   难道………公司的分析错了?   他们两个,是来真的?!   此时,宁臻终于看向了女记者。   自若的微笑,加上一点悲悯的眼神,瞬间将后者踩到了泥潭里。   有些事,她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三变的日常——   在写论文的舍友A:我现在就想从阳台直接跳下去。   已经写好论文的舍友B:愿天堂没有论文。   还在改论文的我:??? 第25章   @宁臻V:独立工作室成立日,与@臻品工作室V 的成员们小聚。[图片]   “接下来为您报道最新娱乐资讯:继转型为制片人后, 晋江文学城的大神级作者宁臻在三日前宣布成立独立工作室, 并签下新生代小花顾熏。”   镜头拉近, 卡到了并肩而立的宁臻和顾熏脸上。她们都面带微笑,在不停歇的闪关灯下接受采访。   举着麦克风的记者堆里有人发问:“宁老师签下顾熏之后, 是准备让她当《北城往事》的女主角么?”   这个问题于公于私都算是踩在了敏感点上。   说是, 难免被怀疑是早已内定, 以后资源咖这个名头就会一直冠在顾熏头上。可要说不是,有可能被踩说不为旗下艺人谋好资源。   但宁臻却面不改色,有条不紊地答道:“在合作过四个月后, 我和《九歌》电影的区群导演都认为顾熏适合走上大银幕。《北城往事》在架构上较为精细, 更适应当下电视剧的节奏。我相信以后还会有更多电影资源等着顾熏, 并不急于此时。”   半山别墅。   宁天坐在客厅的中央, 身下的羊毛毯上散落着一叠又一叠的资料。   他一面听着电视里传来的娱乐新闻报道, 一面埋头整理。   臻品工作室成立之后,他就辞退了原本的工作, 全心全意帮妹妹打理工作室的事务。   宁天虽没有什么专长,但大学学的是金融财务,对娱乐圈的形势也一直关注着,如今跳槽反而做得得心应手,忙是忙了不少,但也更加开心。   自从电影发布会后,短短三天已有十来家影视公司给工作室的邮箱投递信函,全都是表示愿以高价买下《北城往事》的影视改编权。   “囡囡, 你看这个怎么样?”宁天从纸堆里挑出一张,起身走向厨房递给正在泡咖啡的宁臻。“正阳影视,之前拍过几部口碑还不错的网剧。”   宁臻抬眼,迅速地瞥了那张纸一眼,漠然道:“我们要挑的,不单要口碑好,还得肯下重金投资。网剧拍得再好,剧组多少都是穷的,我可不想我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书,透着一股寒酸味。”   这话虽不中听,可宁天也理解。   囡囡就是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再说了,换了宁天自己,他也不会希望亲手写下的作品被随便一拍,就搬到电视上。   原著和改编虽然可以看成是两个部分,但终究还是会败了作者的名声。   选影视公司这件事,得谨慎。   从壶里倒出一杯咖啡,宁臻端起来抿了一口,忽地想起之前刷过的一条微博——‘你们说,小编要不要去卖一下《北城往事》的安利呢?’   她不自觉右眉一跳:“哥,你去翻翻看,有没有缪斯影业的投递函。”   宁天叹气:“要是有就好咯,我也不用蹲在那儿看了大半天。如果缪斯影业肯和我们工作室合作,绝对是双赢。”   宁臻不语。   对,要是缪斯影业肯买下《北城往事》这个IP,那她连亲自监制都不需要。   缪斯影业的牧总裁,出了名的眼尖嘴挑。   从他旗下出产的影视,就没有一个亏本,口碑更不必说,在行内一直处于顶尖,当今国内就没有哪个影视公司能做到如此。   可光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人家又不开口。   她正思忖着,便听到宁天犹豫着道:“囡囡,要不………”   “别想了。”宁臻挥挥手,像是要赶走他刚冒出来的想法,“我才不会主动去找他。”   且不说双方并不相熟,如今这风尖浪口上贸然邀约缪斯影业,也容易被有心人说是想巴结他家,到时候又登上娱乐新闻的头条,再好的名声也会渐渐败没。   宁臻倒还真是有这个心。   但聪明如她,绝不会选在这个错误的时间办事。   “叮——”   客厅桌上的电脑突然发出响声。   听提示音,应该是有新邮件进来了。   宁天讪笑,一面走去查看,一面回头来对她道:“我就知道缪斯影业不会这么不识货,我敢和你保证,这肯定是那个牧总裁发过来的。”   举起咖啡杯,宁臻冷眼旁观。   若真有意要合作,又何必等到现在。影视圈里的那份资源,不是经过他缪斯影业的过滤才放出来的。要是牧择尘看上了她手上的这块饼,还轮得到这些小公司给她发邮件?   架子可以摆,但也不是这么摆的。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缪斯影业还另有所图,现下是不会轻易找她的。   果然,宁天刚弯下腰用鼠标点开邮件,即时骂出了声:“靠,那姓赵的王八羔子脸皮这么厚的?”   宁臻倒是很淡定:“星楼的邮件?”   仔细看了一遍邮件的内容,宁天气得想骂娘:“老王八心很肥啊,居然还想要《九歌》的电视剧改编权,谁他妈给他的脸居然比厕所墙还厚!”   宁臻不予理睬,只放下了咖啡杯,缓步从厨房走向了楼梯。她的指尖攀上扶手,又一顿停在了楼梯口,若有所思地转头向宁天道:“今夜我要过去季家吃晚饭。哥,你那边的厨房都结蛛网了,记得回去点个火。”   “得得得,你去吧。”   一步步走回二楼,宁臻幽幽叹了口气。   也是时候给自己哥哥找个嫂子了。继续这么下去,宁母肯定会急得杀回国来。   再说了,宁天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也不好………   好几次季清让想留夜,都被这盏高瓦电灯泡给逼了回去。   没点甜头,这日子真是苦哟。   ——————   季家的晚餐固定在每日十九点三十分。   若是没有特殊天气情况,这场晚餐会在屋外的露天茶厅旁举行,每日皆是如此。   老管家领着其他侍者将饭菜端上长桌,女仆们会把擦得铮亮的银制餐具并排着摆上,然后是纯白色的烤瓷杯,还有欧罗巴风格的烛台。   季清让和爷爷一起吃饭时从不开口。   但,只要宁臻过来用餐,他们总会在本该静默的餐桌上聊得开怀畅快。   虽然季老爷子依旧不是那么喜欢她,但这好像并不会妨碍到他们探讨各种商机。   季老爷子放下手中的刀叉,扯过餐巾抹了一下嘴巴,一面思索着,一面向宁臻问道:“你刚才说,星楼影视向你的工作室发去了信函,想要争取你手头上握着的影视权?”   “对。”宁臻刚刚喝了点红酒,两颊微红迷醉。   “商战之中,兵不厌诈。但如此拙劣的请君入瓮,未免太小儿科的些。”他那双鹰眼明锐地捕捉到宁臻脸上一秒即逝的猜疑,毫不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星楼影视和你是死对头,这不假。但它同时也是行内可排进前五的娱乐公司,在别无他选的时候,的确是不错的下家。”   说着,老爷子干枯却有力的手指向她比出‘一’的手势:“呵呵,对可能被不成器的小公司埋没的你抛出橄榄枝,只有它一家。如果我没猜错,其他大公司应该都是被什么势力给压下去了。”   “星楼影视撤资,洋葱娱乐孜孜不倦地挖你的料,现在星楼又回头来示好………你想想,如果影视权真落到它手里,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其实这些事,季老爷子不说,宁臻也知道。她咬咬牙:“我的心血,会被他们糟蹋。”   老爷子挤出一声冷笑:“你真以为这么简单?”   似是被这森然可怖的笑声震慑住,宁臻明显地肩膀一僵,整整愣了几秒后才醒悟:“不对,事情发展至此,表面上看起来像是赵老板要报私仇,但他没那么大的能力,截断其他大公司对《北城往事》的影视权的觊觎!”   一直默不作声的季清让也在此时开口:“这背后,有一只手在操纵一切。但碍于你和季家的关系,对方还不好直接下手。”   “你们就像是个隐藏的缺口。”季老爷子盯着宁臻,又看向自己的孙子,“只要打通了其中一个,那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地伸到我们背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话毕,他又转头面向宁臻:“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如今我们就像一条绳上的蚂蚱,注定同生共死。”   季老爷子刚说完,别墅里就有一个清脆的高跟鞋声传了出来。   来的人正是季老爷子的年轻老婆——余世盈。   她虽已经四十来岁,但保养得很好,看得出年轻时是个讨人喜欢的甜妞儿,如今岁月渐老也是一位端庄的美人儿。   随她来的还有老管家,端着一个盘子,上头放着一杯清水和药丸。   余世盈向宁臻微笑点头,又转向季老爷子,声音特别地温柔体贴:“老爷,该吃药了。”   看到她来,季清让明显地黑了脸色。   余世盈伺候完季老爷子吃完药,还想转身来招呼这头的两人,可她还来不及开口,季清让便拉着宁臻起身。   他冷漠得连正眼都不去看,只道:“爷爷,我送囡囡回家。”   凯迪拉克驶离季家别墅。   驾驶座上的男人面色不缓,满腔舒不开的心事挤在眉头拧成了一团。   宁臻试图去开解:“其实,老爷子如今有个人能照顾也是好的。”   “我知道。”季清让漠然,“可………她就是让我不舒服。”   自从余世盈进了门,季清让就经常在学校留宿。而宁臻回来后,他这才多了个去处。   心知这一点,宁臻也甚是善解人意地提议道:“不回去也行。”   季清让勾起嘴角:“没想回去。”   包包里的手机抖了好几下,宁臻摸出来接通,听到对面宁天气急败坏的声音,她脸上的情绪虽是平静,可眼神已经出卖了一切。   “怎么了?”   挂上电话,宁臻眸中的战意凛然:“洋葱娱乐刚刚发布微博,污蔑我的工作室旗下的艺人整容。呵,如此熟虑的空口造谣,平时看来也没少做。”   季清让又问:“那天说我们假情侣那个?”   “嗯,就是它。”宁臻放下手机,眼睛望向窗外,正思索着要怎么应对。   身边人突然道:“别担心,我来解决这件事。”   她生疑:“怎么解决?”   “很简单。”季清让笑意更深,却让人不觉背脊发凉,“搞垮它。” 第26章   拍电影,完结新文, 宁臻回国后的前半段计划已经完成, 暂时可以歇息一段日子。   在外人看来, 宁臻的人生就像是开了挂一样——初出茅庐以一本《九歌》奠定她在网文圈的大神地位,之后转型成为编辑制片人, 亲自监督电影拍摄, 而后第二本小说《北城往事》又再创巅峰, 史上就没有网文写手能像她这般顺风顺水。   可实际上,她在成名之前废过七八个马甲,写烂过好几百万字的小说, 才换来了今天的地位。   她从没提过, 也没人知晓。   宁臻昨夜酣睡八个小时, 今天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刚洗漱完走下一楼, 便看见季清让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做早餐。   煎太阳蛋, 是他最拿手的。   距离还有十来米,宁臻就闻到了空气中洋溢着的香气, 像这个清爽微暖的早晨,这股熟悉的食物香让她有种莫名的幸福感。   其实她也是幸福的啊。   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没能在一个和睦有□□里成长起来,也不能否定她现在过得不好。   季清让有多爱宁臻,只有宁臻知道。   如果因为父母的缘故而拒他于千里之外,那季清让不就太无辜了么………   而且,不论自己有多作,他都能够忍让。   这样的人, 她为什么总是不肯试着敞开心扉去接受呢?   飞蛾不扑火,哪能知道即将面对的是温暖还是毁灭!   宁臻深吸一口气,舒展笑容向他走去:“早。”   男人在微光里转过身,也笑得格外明媚:“早。”   他将吐司和太阳蛋端到桌上,又将壶里的温牛奶倒出一杯来:“来,吃早餐。”   宁臻趁着喝牛奶的空档瞥了对方一眼,看到季清让面色不改,便问了一句:“今天学校没课?”   “下午。”   “哦………”   她已经找不出什么话要说,只往嘴里送了一小块太阳蛋。   这种感觉其实特别奇怪,当你对一个人没皮没脸的时候,彼此能侃的事情会很多。   如今她想试图去接受,反而找不到什么话题可讲了。   季清让察觉到了她微妙的变化。   只埋头吃东西,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神情有些凝重,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好的情况里一样。   以为她是在为洋葱娱乐的事忧愁,季清让直接说:“洋葱娱乐坐落的地段很好,在第二商业街那边,而且还偏靠中心。爷爷已经下手了,明天就可以拿下。”   宁臻错愕:“明天?”   季老爷子是国内有名的房地产大鳄,他手里的市场不单覆盖了本国,连外国都有一席之地。   但是,说拿下就拿下,这未免也太………   季清让错把她的惊讶当成怀疑,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是让他们搬东西,明天就开始拆了。”   行,反正是土豪世家,不服也得服。   正想着,宁臻不禁抬眼扫了一圈这栋别墅。   当年季清让把这座半山别墅送给她当生日礼物,她也以为是在开玩笑,然而事实证明季家的人向来说到做到。   还好还好,还好车是自己买的,家具也是自己买的,算不上是靠男人吃饭………   她还是有点底气在的。   宁臻回想他刚刚说的话,又问:“地段是不错,但已经找好下家了?”   “找好了。”季清让一笑,“这块地皮,我已经买下来了。”   闻言,她眉尾一跳。   这家人做事,怎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那你买来做什么?”   对方耸肩:“开家咖啡厅,赚点小钱。”   宁臻眉头又一跳。   开咖啡厅?要是她没记错,第二商业街上已经有一家星巴克了。   “忘了说,洋葱娱乐的旧址就在星巴克隔壁。”季清让补充道。   宁臻露出假笑:“你是疯了。”   “为你,疯一次也值得。”   “略略略~”她冲他吐舌,拧着五官做了个鬼脸。   油嘴滑舌,没个正经!   不过再怎么说,也得好好感谢季清让。洋葱娱乐倒了,虽然得罪了幕后之人,但心头的这根刺拔了,届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洋葱娱乐………   李念………   额,如果洋葱娱乐倒了,那之前遇见的那个好心的小记者岂不是要失业了?   虽然为对头工作,但好歹也是自己的粉丝。   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害得她没了饭碗,怎么想心里都别扭得很………   宁臻放下餐具,转身走到客厅去,用墙上的固定电话拨通了工作室的电话号码。   “是我,宁臻,麻烦帮我接线到宁主管的办公室。”   说完,她拿着电话沉默着等了几秒,又开口道:“哥,你待会去一趟第二商业街,洋葱娱乐里那些背景干净的员工,如果他们肯,能招则招。”   电话那头的宁天诧异,不解地问道:“我们要人手的话,大可新招,又何必吃人家的残羹剩饭?”   “在媒体公司里工作过,加上失业在即,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接纳他们,不比去新招的要感情深厚得多?”宁臻反问,顺势靠在墙上,“再说了,我要的可不光是听过,还得是切身体会过我的行事作风,日后才不会在工作室里乱来。”   “明白,我待会就去。”   “哎,你帮我留心一下一个叫李念的小姑娘,如果她有空,明天请她到工作室来见我。”   挂上电话,宁臻的心情很是愉快。   回到餐桌上,她脸上的得意都快铺满整张长桌了。   季清让微微勾起唇线:“你倒是很会做人。”   “还行吧。”她咬住叉子,低头笑出了声,还不忘用魅人的眼波去瞥他,“虽然比季先生你,小女子可还差得远了。”   对方挑眉:“谢谢夸奖。”   ——————   臻品工作室的位置不算起眼。   它坐落在xx市最繁华的商业街的尾端,和两三家出版社共享同一栋写字楼,承包了此楼最高的五六层。   工作室里头按宁臻的喜好装饰成了简约的现代风格,每个角落都充斥着时尚的气息。   虽然工作室叫做臻品,最大的老板也是宁臻,但实际上它是挂在了宁天的名下。   这么做有两个原因。   一是宁妈妈要求,好借此为宁天谋个白富美的嫂子。   二来是宁臻她自己愿意。可以说是上小学之后,宁父就走上了抛妻弃子的道路,是哥哥宁天既为兄又为父,努力地弥补她缺失的父爱。   宁臻对此,不胜感激。   洋葱娱乐正式倒闭的当天,宁臻在早上十点钟亲临工作室。   才刚起步的臻品,员工只有百来个,却都是些停熟悉的面孔。几乎有三分之一的人,曾经在拍摄《九歌》电影的时候,或多或少地和宁臻打过照面。   跳槽来的也好,完全是新入这行的也行,只要底子干净,宁臻都欢迎。   十点十五分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宁臻坐在落地窗前的长沙发上,眼前是玻璃长桌,上面摆着正在加热的玫瑰花茶。   “请进。”   咔的一声门响,穿着正装的宁天领着一个畏缩着肩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薄卫衣,牛仔裤,运动鞋,和所处的地方完全不在同一个格调里,虽是突兀,但也显得青春洋溢。   李念目送宁天离开时将门合上,这才转过身来四周看了看——   右边的办公桌后没有人,左边………   “宁老师!”   宁臻颔首:“来。”   小姑娘闻声走去,笑得欢喜:“宁老师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清楚?”   自己曾在洋葱娱乐待过,之前还不大能和宁臻有所来往,如今洋葱娱乐倒闭了,那些不能透露的事情,如今也无所谓是否隐瞒了。   昨天宁天拦住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她,李念就猜到了宁臻肯定是想知道些什么。   “坐。”宁臻拍了拍身下的沙发,又弯腰去给她倒了杯花茶,“不反感玫瑰花茶吧?”   李念连忙摇头,小心翼翼地接过。   “你在洋葱娱乐里头,平时都是做些什么?”   闻言,李念快速扫了宁臻一眼,又垂下眸子盯着手里的玻璃杯,观察着水里飘着的干玫瑰花瓣。   她细想了片刻,吞吞吐吐地回答:“额,就打杂………嗯,像是打印文件,帮忙整理资料,还有买咖啡和下午茶,拿外卖这一类的活。”   宁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典型的便利贴女孩,人家让她帮忙,不论愿不愿意都会帮,什么杂活累活都揽着干,一般心理都是生怕自己派不上用场,会被开除。   见她对自己的回答好像不大满意,李念又立马补充道:“有时候一些记者招待会也会带我去,就………帮忙拿点资料什么的,跟在后头那样………”   说完,李念就有些后悔了。   这些事情又不是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说了等同于白说,还显得自己很没用。   宁臻终于回头来看她,眼神似是在评估什么物品一样,带着仔细打量时的犀利。   良久,宁臻从词汇海里找到了一个最为贴切的词来形容眼前的人:纯朴。   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时尚细胞,笑容也透露着一股傻劲,之前做的事也含着百分百的冲动,不经大脑纯粹就是莽,但可贵的是一颗真诚无畏的心。   外形不好可以慢慢改造,性子天真可以渐渐磨砺,可要找有赤子之心的人,难若登天。   宁臻还不确定李念是不是真的有那个资格,但多年来看人的经验还是告诉她可以放手一试。   李念见她半天没开口,犹豫着道:“宁老师,我………”   “念念。”宁臻打断她的话,露出了一抹温柔迷离的笑容,“你愿不愿意加入臻品?”   小姑娘受宠若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反问:“我?”   宁臻点头:“我想请你当我的私人助理。”   顿一秒,又道:“可以么?”   作者有话要说:三文鱼,真是一种,除非新鲜,要不然不能吃的神奇食材。   ——来自昨天吃了烂三文鱼的三变的吐槽。 第27章   xx大学。   季清让站在讲台上,侧身对着宽大的投影幕布。   他的手指微拢着, 将激光指示器握在手, 拇指则抵着切换的按键。轻轻一暗, 幕布上的内容切换至下一页PPT——金融危机。   “2008年的时候,在座的各位同学多大了?”季清让一面提问, 一面转过身去看挤满了整个教室的学生。   话音刚落, 即刻便有许多层次不齐的回答从各个方向向他投来。   “如果我没算错, 大家应该都还在中考,考完试回去还能赶上看奥运会的直播。而同一时期,也有另一件国际行大事正在进行——美国金融危机。”   放眼而去, 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座位也已坐满。除去部分挤在后排站着的学生, 还有好些学生正隔着教室门朝里张望。   自从被xx大学特聘为讲师后, 季清让几乎可以说是成了这所大学的招牌。   人长得帅, 性格又温柔。不仅拥有高智商, 还有过人的身家背景。最重要的,他还是某位当红制片人的绯闻男友。   这么一个集齐了所有热点于一身的男人, 自然吸引了全校的目光。   “叮——!”   铃声准时响起,他回到讲台边上一勾手指,将摊开的资料轻轻合上,又道:“今天的内容就讲到这里,下一节课我们再继续。”   话毕,急着回去打机的男生们轰地一声冲出了教室,而女生们则抱着课本蜂拥着上了讲台:“教授,我有个问题不明白想请教一下!”   抬起右手看了下手表, 季清让对着那群迷妹打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距离大学三十公里外,xx市国际机场。   她踩着高跟鞋,缓步从VIP休息室的卫生间里出来,右手挎着最新款的香奈儿小提包,左手上还握着补妆用的小镜子。   绕过几张小沙发,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包包里的电话就震动了起来。   宁臻没有马上接通,而是隔着墨镜扫了一眼身边正翻着时尚杂志的李念,轻声问道:“我哥呢?”   “刚刚有缪斯影业的人来打招呼………”   还不用李念说完,宁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真巧啊。”   早不来晚不来,好的地点不选,偏偏选在机场的VIP休息室进行‘偶遇’。如此掩人耳目的行为还真是刻意得很,倒像是打听好了他们的行程专门跑过来。   摸出还在响铃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她按下接通,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道:“下课了?”   “嗯,你现在在哪儿?”季清让反问,声音里有明显的愉悦,“刚刚其他老师找我换了课,所以我下午很有空。不如,我们就像往常那样………?”   这句往常那样只有他俩才懂。   工作日每逢周四周五,季清让下午便没有课程安排。这时,他会买好食材,到半山别墅里亲手给她做午饭,再一起共度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但今天是周一,算是意外得来的空闲时间。   宁臻瞥了身边的李念一眼。   后者正将手机屏幕对着自己,指着上头的时间用唇语说道:快登机了。   “可我………”   她刚想开口拒绝,机场的广播就响了起来:“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日本的CA167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从25号登机口上飞机。”   VIP休息室里的广播很清晰,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没有任何回音。   这段广播直接跑到了宁臻的手机里,穿过复杂的网路传达给了季清让。   在众目睽睽之下变了脸色,季清让冷声问道:“你在机场做什么?”   其实都不用问,去机场无非就是接机,要不就登机,难不成还专门跑机场去买咖啡啊?   但季清让就是想确定一下。   因为据他所知,宁臻这一个月的行程安排里并没有‘接机’,或者是‘旅游’这两个字眼。   看到宁臻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李念急忙催促道:“老板,可以登机了!”   别说出国了,李念长这么大都还没坐过飞机,第一次赶航班,难免有点神经紧张。   宁臻赶忙捂住手机,向她甩了个白眼。   得,这下不说也得说了。可她宁臻哪会这么乖,二十八年来,向来只有她逼人,没有别人逼她的份儿!   电话那头的沉默明显是生气了,可她也只是笑笑:“我该走了,等到了再给你电话。”   不等季清让回答,宁臻就挂了电话。   起身,扶了扶墨镜,她转过身来看着李念。   小姑娘紧张地抓了抓头发,头都不敢抬,只试探着用余光去瞅老板的脸色。   她脑子一热心一急给忘了,老板最讨厌别人在她打电话时插嘴。   还以为会受训,结果眼前的漂亮女人只歪头轻笑道:“走吧,念念。”   另一头,xx大学。   季清让凝视手中被挂断的电话许久,围在身边的女学生们见他冷下来的脸,早已经溜了一大半。   她们正寻摸着要怎么说才好,巧在上课铃响,便慌忙道:“教授我们还有课,下次再和你请教。”   他也没应,转身离开时,课室里只剩下他一人。   走出教学楼的瞬间,季清让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管家,是我。叫人查一下今天十点左右飞往日本的CA167航班在哪里降落,顺便帮订下一班的机票,我现在直接从学校过去机场。”   囡囡就是贪玩,连出国都不告诉他。   不过没关系,猫抓老鼠的游戏,他们不经常玩么?   挂断电话,季清让舔了舔发涩的唇角。   这一次,也该轮到他赢了吧?   ——————   当日下午两点左右,CA176次航班在日本羽田国际机场降落。   三点十五分,一辆加长林肯停在了一家酒店的大门前。   宁天先行下了车支付车费,宁臻和李念紧随其后逐一下来。   三个半小时的飞机虽算不上长,但李念脸上还留有失重带来的不适,微微拧着眉头,脸色也才缓和过来血色渐起。   他们随主管上了直达商务套房的电梯,一面听着主管的全方位的介绍,一面升到了第三十二层。   宁臻走进自己的套房里,走了一圈观察。   落地窗,软沙发,干净的双人大床,基本所需生活用品都齐全。最满意的还是内置的小吧台,常见的名酒都有,若是需要还能让侍者添加。   转身,看到宁天就站在玄关。   两位提行李上来的侍者接过他给的小费,连声感谢着退出去又把门带上。   李念将宁臻的行李箱拖进来,忙碌着将从国内带来的衣服都一一挂进衣橱里。   走到吧台后,取了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又走回来。   宁臻摇晃着酒杯,靠在软沙发上抿了一口,舒气时终于露出了几分疲态。   看到李念还在忙着挂衣服,她开口叫住:“念念,先把我的护肤品拿出来,其他的放着就行。”   听到交代,李念应了声好,手脚麻利地先把卸妆乳之类的拿出来摆上梳妆台。   看情况,老板应该是要卸妆睡一觉。   果然,才把基础的护肤品摆好,宁臻就抬起手来,指缝夹着一张金色的卡:“这是隔壁的3202的房卡,给你的。”   李念先是一愣,后才走去接过。   自从当了宁臻的助理后,她受到的待遇不是一般的好。一起出入高端场所,一起参加上层聚会,而且宁臻还鼓励她去给杂志社投稿,写一些自己想写的故事。   现下能够陪同公费出国旅游,本来就是想不到的优待,没想到宁臻特地还定了一间商务套房给自己!   “3202?”她不敢信,又问了一句。   宁臻喝着威士忌,微微颔首确定了她所说的话:“住隔壁的话,我需要你时候比较方便。”   “也是。”李念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又犹豫着朝门的方向走去,“那老板………我先过去了?”   “去吧。”   门合上后,宁臻盯着刚从厕所里出来的宁天,忽地冷下了脸问道:“在机场的时候,缪斯影业的人找你做什么?”   宁天没做任何亏心事,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们就是想知道《北城往事》的IP卖了没,没其他的。”   没其他的?也就是没表示咯。   宁臻是手握着大IP不着急,但影视权里被压下了几番惊涛骇浪,她却一无所知。   背后那只手比她想象的厉害要得多,毕竟能够操控缪斯影业………   不简单。   不再想这些。   本来出来旅游就是为了放松心情,公事什么的还是等她玩够了回国再说吧。   见宁天坐在小吧台前低头按手机,宁臻挑眉:“哥,你没把我们的行踪告诉季清让吧?”   他把头从正在编辑的短信里□□,干巴巴地冲她笑道:“怎么会。”   宁臻还是盯着他,一脸漠然。   “真的没有!”宁天赶忙澄清,又作势要把手机递给她,“要不你检查检查?”   她别过脸,不屑一顾:“不用。”   要是宁天不会偷偷给季清让透点口风,那他就不是自己认识的宁天了,那是‘宁地’。   只有‘宁地’才会乖乖地闭嘴。   掩嘴打个了哈欠,余光瞥见宁天按下发送键。   宁臻估摸着自己现在躺床上去的话,大概还能睡个一小时的午觉,便开口赶人:“我想先睡一会儿。”   “行。”宁天收起手机,退了几步朝门去,“你好好休息,待会儿我再………”   她坐在沙发挥挥手打断宁天的话,又目送哥哥退出门去把门合上。   也确实如自己所料,宁臻这一觉只睡了一小时。   她睡得很浅,一直有意无意地去门外的动静,直到彻底清醒过来。   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没有任何来电,也没有任何来信。   宁臻歪在枕头上,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短信和通话记录,可也没能凭空翻出什么来。   暗自思忖了三秒,她拨通了季清让的电话。   “嘟………”   “嘟………”   “嘟………”   一个悠扬的铃声,渐渐从电梯朝3201靠近。   季清让摸出兜里的手机,唇角的笑越发上扬:“不如,一起去吃个晚饭?”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故事已经走完三分之一了。   这是三变的第一部顺V的小说,很多方面都不足,比不上真正写得好的大大。   虽然现在还是会被收藏啊、收益影响到,但在暴走过后反而看淡了许多。   最近一直在畅想下一部小说的剧情,希望能真的写得开心,大家也看得开心。   以上,2018年3月24日留。 第28章   抵达日本的第二天,宁臻一行人雇车前往京都预定好的一家温泉旅馆。   两地相距有两小时的车程, 四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车里, 若不是塞着耳机听歌, 就是彼此依偎着合眼小憩。   当然,能够粘在一块的只有宁臻和季清让。   而其他两人, 分别坐在加长林肯车厢内的前后端, 一个塞着耳机望向窗外, 一个抱起手正闭目养神。   前方就是分岔路口,加长林肯一个大拐驶进那条两边有着郁郁葱葱林木的小道,光线也变得暗了。   这么大的幅度惊醒了靠在季清让肩上的宁臻。   几乎是在身体往侧边摆的一瞬间, 她睁开了眼睛, 余光瞥见季清让同时抬起来的手。   散落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 季清让没有察觉到宁臻已经醒来, 而是微微张开了手掌, 扶住了她朝外倾斜的脑袋。   只一个小动作,就把她从惯性的作用力拉了回来, 重新揽到怀里。   顺势半边身子瘫到他怀里,宁臻噗嗤一声笑着,又缓缓合上了眼帘:“好险,是不是?”   听到她开玩笑,季清让刚积攒起的半点愠怒顿时消散。勾起笑,他偏头摩挲她的鬓发:“有借口可以扣小费了。”   她虽合着眼,可被这话逗得眼尾好似月牙弯,嗔道:“抠门。”   宁天也被这动静吵醒, 一睁眼便看到自己的妹妹正和自己的好哥们在打情骂俏,不禁有些无奈。   说起来,他俩能认识,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当初季氏夫妇还在世时,宁家和季家同在一个小区,只有一个天花板之隔。   年纪相仿的两个小男孩很快就玩到了一起,直到一直被寄养在农村的妹妹被接到城里来读小学。原本的二人行,就此改成了三人行,最后又改成了二人行。   念及此处,宁天忍不住瘪嘴。   啧,想想还真有点心酸。   那头的两人正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有只眼睛还在看着。   宁臻嫌姿势不舒服,直接踹了鞋子,将整个人窝到季清让怀里。他也很配合地敞开怀抱岔,像只大布偶熊一样把她紧紧裹住。   这一来明显舒服多了,宁臻也露出了舒心的表情,又往后靠着寻个好位置再睡一觉。   宁天的面部肌肉不受克制的一抽。   喂喂喂,女方家属还在活生生的坐在这里呢,你们俩这是干啥啊!   他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后才小声地提醒道:“囡囡,克制一点。”   懒散地抬眼,宁臻斜睨他,没心没肺地调侃道:“哥,要不要来试试?”   季清让腿长身材又不错,靠着特有安全感不说,隔着衣服摸两把腹肌也能让她心痒痒。   说句实话,她还没见过有哪个男人,能和季清让这样合她的胃口。   不论哪方面,都特别契合到位。   宁天眯眼:“还好这是在日本,要是在国内被人拍到了,我看你要怎么继续隐瞒。”   她无所谓地耸肩:“那就不隐瞒了。”   这本就是宁臻自己的私生活,从来就没必要向旁人公开,为什么总有人要纠结于此呢?   看到宁天还想继续说什么,她只微笑:“哥。”   举起双手以示投降,宁天不再多话。他觉得喉咙干涩,便拿过水杯,拧开盖子来喝了一口。   猝不及防,小魔女又补充了一句:“反正糟糕的事情已经做过了。”   他含在嘴里的水还没咽下,被这话刺激得直接喷了出来。   没羞没臊!   才朝他们俩人的方向瞪去,宁臻也不甘示弱地白了一眼回来。她轻拍季清让的胸膛,平和地道:“我说的是揩油。”   话毕,还做出了一脸‘你都在想些什么’的嫌弃表情。   得得得,是他思想太肮脏。   宁天无可奈何地摇头,早知道就不把季清让招过来的,又不是不知道囡囡最拿手的本事是什么?   ——恃宠而骄。   而且还是骄得无法无天那种。   ——————   京都的这家温泉旅馆位置比较偏僻,只有冬天的客流量才会比较可观。   如今快要入春,也只有附近的居民才会过去泡温泉。   所以当宁臻一行人到达时,温泉旅馆里只有老板夫妇二人在看着,完全不见其他客人。   一下车,宁臻就领着李念直奔温泉,留下两个大男人去往休息室里喝烧酒。   老板娘很热情,什么东西都准备齐全,还帮她们分别扎了个丸子头。   此时,宁臻正趴在边缘,闭眼享受着包裹身体的温热。   所有疲劳都被带走了,连同大脑里的思绪也开始蒸发掉,她又觉得困意袭来。   李念却不然,她现在精神好得很,自从飞来日本之后,她攒了满肚子的新奇事要和老板说。   不过,这些可能只是她自己觉得新奇的事。   “老板,我刚刚听小天哥说这家温泉旅馆后头有个小瀑布!”   宁臻含糊应道:“嗯………”   “要是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去看一看。”李念摆了摆泡在水里的腿。   室内的灯光昏黄,但她腿上两节不同的颜色还是很显眼。她在洋葱娱乐工作那会儿,经常要往外跑,一个夏天就晒成了这德行,还一直没能白回来。   相比较之下,宁臻就好多了,全身上下都是白嫩嫩的。   李念趁宁臻睡着时多瞄了几眼,霎时有些懂为什么那么帅的教授会喜欢她。   长得好,身材不错,性格是略微难搞一点,但瑕不掩瑜。   嘿嘿傻笑了两声,李念将毛巾盖在了脸上。   女神,她也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休息室内。   两个男人坐在榻榻米上,一面喝着温好的烧酒,一面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宁天换了个姿势,头疼地挠鼻头:“囡囡有没有和你商量什么时候公开啊?”   “还没有。”季清让老实答道。   他们还保持着以前的那种关系,恋人已满却不坦白。可在宁天的认知里,囡囡回国之后,这两人应该已经顺理成章地发展为男女朋友关系。   虽然实际上并没有。   “哎,那你的研究忙得怎么样了?”   “还差一点。”   宁天还想深入话题,后头的门突然打开。   两人都回头朝后看去——是李念。   她穿着浅蓝色的浴袍,头发还是束成一个丸子,脸上泛着泡温泉后的微红。   “泡完了?”宁天先开口。   李念没有走进去,而是停在了门外:“不是,我在找旅馆的老板娘。”   他又问:“怎么了么?”   季清让虽没说话,却皱紧了眉头。   快速扫了季清让一眼,李念赶紧澄清:“没有没有,我是有点饿了,想问问老板娘有没有卖面包之类的。”   两个男人回想了一下。   温泉室外头的走廊上只有一个饮料贩卖机,要买食物的话还是得去找老板娘。   “不在前台?”   “刚刚没有看到。”   季清让起身,终于说了句:“我也想去泡一下。”   门外的小姑娘还想侧身让条路出来,却又听到他说:“我和你一起去找老板娘,拿浴袍。”   “哦,好、好的。”   与其说是想泡温泉,不如说是想找个借口经过温泉室,好看看宁臻是不是也在外面游荡。   两人分别从老板娘那里拿到所需的物品,又一同转身朝温泉室的方向走去。   气氛静默得略微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季清让主动搭话:“你跟着囡囡多久了?”   李念一直垂着头:“还不到两周。”   “你原来在洋葱娱乐里工作?”   “对,公司倒闭后,老板就把我招进来了。”   “好好干。”   ——————   女汤里。   白气氤氲,暖光温和。   宁臻趴在边缘,在温水的包裹里醒来,有些神志不清地唤了一声:“念念?”   无人答应。   她睁开眼,环绕着看了一圈——没有人,只有她一个。   嗯,念念可能是泡够了,也不知道自己泡了有多久。   打了个哈欠,她挣扎着从水里起来。   用毛巾将裸露的身体裹住,她迷糊地回头又看了一遭,再次确定真的没有人之后,才推门走了出去。   本是想在更衣室里先换身衣服,忽地却觉得口干得紧,又记起外头口的走廊好似有一架自动贩卖机,便趿着棉拖鞋,懒洋洋地朝另一扇门走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楼梯有人走了上来。   两人刚踏上这层楼,李念就啊出声,顿时想起一件事来:“我忘了和小天哥说一件事了!”   季清让回头看她,不解道:“什么事?”   “老板说附近有家卖鲷鱼烧的小店,让小天哥去帮她买一份。”   可两人身上都没带手机,此时也只能让李念回去了。   一个转身往下,一个则继续朝温泉室的方向走。   走过挂着红色幕布和‘女汤’牌子的大门,再走进去几米就是专供男性泡温泉的男汤了。   这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有她的踪迹,想来应该还在泡温泉吧?也是,从小到大,除了睡觉之外,囡囡就只爱泡澡。   季清让在女汤前走过,忍不住转头去看那扇门。   她就在里面吧?   突然,哗地一声门被拉来。   一只白嫩的手拨开那面红色的幕布,露出半张睡得迷糊的俏脸。   可就在她抬手的同时,浴巾也掉了下来。   “囡囡………”   闻声,宁臻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   “………”   下一秒。   幕布被放了下来,门也哗地一声再次关上。   只剩那条掉下来的浴巾被卡在了门缝里,艰难地露出半个角。   季清让杵在原地。   额,刚刚………?   宁臻重新扎回温泉里,刻意半张脸沉到水中,像鱼儿一样冲着水吐气,直到水泡一个个翻滚起来。   她还没清醒,可小情绪还是跟了上来。   说不准是被吓到了,还是生气。   闷闷地吐着气泡,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   都老夫老妻了,用得着这么惊讶么! 第29章   当晚,一行四人皆在温泉旅馆留宿。   可实际上, 这里除了泡温泉和打桌球, 尚且还称得上有趣的娱乐项目就只有后山那个小瀑布。除此之外, 也就只有清酒了。   宁臻的酒量只对红酒大开,其他酒类一概沾杯即上脸。   三杯下肚, 她就已经两颊绯红, 眼神迷离恍惚, 已经有大醉的征兆。   不过好在她酒品好。   即便醉了,也不哭不闹不说废话,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托着下巴, 直勾勾地盯着季清让看。   知道她现在神智不清, 季清让只笑眼相对, 一言不发地两两相望。   半个小时之前, 宁天和李念嫌这里头闷热又无聊, 跑去柜台和老板娘买了几把烟花,跑瀑布那里点仙女棒去了。   而宁臻早已入醉, 就由季清让看着。   反正他也乐意。   “看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感想?”他问道。   只见宁臻把眼睛一眯,直接撩开长袍的下摆,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根。往外一岔,坐姿豪放不说,还带着点隐约的暧昧,加上她绯红的脸,甚是撩人。   她咯咯笑了两声, 伸手去过去,在季清让的手背上揩了油后,还依依不舍砸吧着嘴:“你长得可俊了…我,嘿嘿,我想和你一块…”   季清让挑眉:“一块做什么?”   宁臻又瞅了他好一会儿,直接将身子翻过桌去,大大方方地坐到他腿上。   打了个酒嗝,一点也不含糊地谄媚道:“睡啊~”   他笑,笑得满眼都是情,满眼都是宠溺:“不如你嫁给我,以后天天在一块。”   听到这话,宁臻蓦然清醒,表情也僵了半秒。她迅速起身,看架势应该是要出门去。   不出意料,她径直而去,拉开门,甩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   季清让没有马上追上。   按照之前的经验,立马过去只会被她甩冷脸。与其如此,倒不如先等一下。   旅馆也不大,能透气的只有连接几处房屋的小别院。   再说她已经醉了,想来也不会走太远。   五分钟后,季清让在小别院的拱桥上找到了宁臻。   她蹲着,身子因蜷缩成了一团而显得渺小,若不仔细只乍一眼看去,怕是还不能发现。   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池中游回的锦鲤,两颊带红,有些疲惫地垂着眼帘。   知道他会过来,宁臻连头都没抬一下,就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家里曾经也有一条锦鲤,就养在我爷送的那个小鱼缸里,放在电视柜上。”   季清让点头:“记得。”   宁家的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   实际上,他们幼年时住的那个小区,是当时最高档的。而以宁家的经济条件,根本支付不起。   可宁家还是住在了季家的楼下。   宁爷爷克扣了女儿的嫁妆,又搭上了自己的棺材本,让独子住得起最好的房子。这也大有父母为孩子择校的意味,读贵族学校,就容易交上上流社会的朋友,实际上是一个道理。   也是,宁家就这样和季家搭上了关系。   小少爷季清让幼时可没少留在他家过夜,只为了一早醒来能见到他心爱的小姑娘。   和季家豪华的装饰不同,宁家仿佛在入住时就耗尽了气力,很多角落都透着穷酸。   甚至连电视,都是好几年前的笨重款,开个几分钟就会发热发烫。   季清让从没嫌弃过,但他知道贫富差距仍然是宁臻心里头过不去的坎。   有的人爬得再高,根也是扎在泥里的。   “我妈很喜欢锦鲤,软磨硬泡了好久,我爸才从花鸟市场买了一条回来。”宁臻回忆道,“小时候没钱交电费,看不了动画片,我和我哥就蹲在电视柜前看那条鱼。看着看着,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她忽地扯开笑,却并非高兴:“我妈还会给它喂米粒,因为买不起鱼食,更别说面包了。我们吃饭的时候,也会扔下去几颗。我本来还以为它很快就会死,结果竟然活了下来,还越来越肥。”   “我还和我哥说,等它大了,家里就能吃一顿鱼肉了。”   季清让只听着,没有插嘴。   他知道那条鱼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后来有一天,宁父在外头赌博输了钱又喝得烂醉,回家后拿宁母撒气。   那个鱼缸碎了,被头砸碎的。   而且,鱼缸的掉落玻璃碎片还扎进了宁母的太阳穴里。因为宁父揪着她的头发,使劲地朝玻璃堆里撞。   好像也记起了往事,宁臻迎着风吸鼻子,眼圈泛红。   从小到大,她都很少哭。   家暴发生时没哭,分家了也没哭,父母离婚之后也没哭,只有当初独自去澳洲,她才在机场的检票口前落了泪。   在季清让的记忆里,她总是顽强得好像可以一个人顶天立地,虽然明明很软弱。   宁臻偏头去瞅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从来都不是个温柔的人。”   说完,顿了一秒,又补充道:“我可以很体贴,但那不是温柔。你懂么?”   季清让看着她,没有做出回答。   “清让,我努力工作,努力往上爬,只是不想和我妈一样,一事无成,又年老色衰。”她回头,把手指插在鬓发里,情绪好似在崩溃的边缘游走,“我相信有爱情,但也相信爱情总有一天会消失不见。在一起那么多年,其实我们早该结婚了,可我信不过你,我也信不过我自己。”   哽咽着,宁臻颤抖着唇问:“你懂么?”   也只有借酒壮胆,宁臻才敢说出这些话来。   一直以来,这些都埋在她心里不曾显露。明明穿着普拉达,却没能真正变成一个女王。即便在上流社会游刃有余,但依旧自卑于自己的出身。   脸蛋再漂亮,能力再强,底下也是满目疮痍。   暗了眸子,季清让在她身边蹲下,轻声回答道:“懂。”   最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而我也会守着你。   约有十分钟过去,宁臻才撇开心事,站起身来。   她对着夜空伸了个懒腰,语气散漫地道:“一喝酒就腰酸背痛,又不能洗澡,要是猝死在浴缸里,明天又要上头条了。”   季清让也随之起身,笑问:“要不然,我帮你按摩?”   宁臻瞥他,唇间也染上两颊的红,微微漾着勾引:“我可没有小费给你。不过………”把手伸进兜里,摸出一枚一块钱的硬币,“一块钱,倒还是有的。”   认出那是自己之前在片场给她的硬币,季清让难免心中得意,眉眼渐染愉悦:“原来这枚硬币有这么重要,我还以为你早扔掉了。”   “是不重要啊。”她单手摆弄着硬币,又拇指一弹,将它抛上空中。   夜色下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咚地一声水响,那扁圆的东西沉入湖中,惊开了游回觅食的锦鲤。   “走吧,回去睡觉。”   ——————   另一侧,后山小瀑布。   宁天和李念刚燃完最后一根仙女棒,两人并肩往温泉旅馆走。   刚刚入门,宁天兜里的手机便震动了几声。   是信息来了。   他摸出手机,查看宁臻发过来的短信:   把掉在小别院池子里的硬币捞回来。   轻叹息,宁天朝投来疑惑目光的李念耸耸肩:“没什么,囡囡死要面子活受罪而已。” 第30章   日式早餐总是格外的正经。   白米饭,味增汤, 加上青菜和鱼肉, 完全称得上是午餐的规格。   因为之前当跑腿记者的习惯, 李念总是起得特别早,也刚好赶上了老板娘准备丰富早餐的时候。   喝完最后一口味增汤, 李念照常摸出手机来刷微博。   即便不做娱乐八卦记者了, 但呆在老板身边, 还是要经常关注娱乐圈的动态。   才刷过前几条微博,一条短信便跳了进来。   吓得李念手一抖,差点把手机送进残羹剩汤里去。   她现在这个手机上装的SIM卡是臻品工作室的官方电话。   若有什么重要事项需要直系宁臻本人, 就会通过这个号码发送合作短信, 光拨打电话是会被拒听的。   而且, 这个号码只有各个影视公司的高层才知道。   这一条短信, 都不用细看就知道有绝对的重要性。   不出所料, 李念点开一看,就看到了发信人:季氏财团。   手又一抖。   虽然知道季家和老板关系密切, 但饶是季清让这般时常围绕在老板身边,她也觉得陌生。如今直接收到季氏财团的来信,李念不免有些神经紧张。   与其说是短信,还不如说是邀请函。   大致内容说是季氏财团将在明天晚上于苏泊尔庄园举办慈善晚宴,届时会邀请各大领域的知名人士,特来邀请宁臻参加。   后天晚上!   李念切出去看了一下时间。   从日本回国虽然只要三到四个小时,今天肯定是能到达的,且不说坐飞机会很累整个人精神状态不好, 参加晚宴的礼服怎么办………   握紧手机,李念决定还是得去敲老板的门。   虽然这么做可能会被骂死,但要是再拖下去的话,时间更不够了!   “叩叩——老板,是我。”   李念叩响眼前的推拉门,压低了声音朝门缝里说话。   其实这种门一拉就开,但回想起老板的起床气,她还是心有余悸。再说了,现在里头可不止一个人。   屋内簌簌两声,好像是有人掀开了被子。   “进来。”女人的声音慵懒而迷离,还带着点暧昧的哼哼,听得人脸红心跳。   深吸一口气,打从心里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李念犹豫着伸手,将眼前的门缓缓拉开。   眼前的景象很干净,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荷尔蒙交织的气味。   她瞬间绯红了脸,根本不敢低头去看地上被褥里的人。   宁臻从男人的怀里钻出来。在季清让下意识还要粘过来的前一秒,伸出手去将他那张俊脸推开。   她的身上穿着季清让的贴身底衫,长得盖住了大腿根。   “有事?”轻睨来人,却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只支着下巴靠在枕头上,眼帘尚还耷拉着。   李念抬手,亮出握在手中的手机:“刚刚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邀请函?”宁臻重复了一遍,好像并没有在意。   自从工作室成立以来,她的私人邮箱里就塞了不少邀请函,盛大的也有,完全没听过名字的也有,都想请她去参加。   其实也不是因为真和宁臻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冲着她的名气罢了。   呵,之前某家居开业都特地给她发了一封邀请函,可见这些东西对她本人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益处。   当然,这也得分情况。   如果是缪斯影业的牧总裁在哪个小山村捐了家小卖部,即便是明天赶着要开业,她都会特地跑回去参加。   正这么想着,宁臻勾起笑。   似嘲讽,似玩味,又带着些不屑。   李念眨了眨眼睛:“老板,是季氏财团的邀请函。”   脸上的笑容僵住,宁臻微微昂头去看她,简洁地交代道:“手机。”   小姑娘乖乖蹲下,把手机递给了她。   检查过了刚刚那条短信,宁臻的笑容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还有眉心一点怒气。   季氏财团要召开慈善晚宴,身为财团太子爷的季清让怎么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解释,季清让故意不说!   她翻了个小白眼。   并没有立马转身去质问那个还在揽着自己腰的男人,而是冲李念轻轻一笑:“知道了,你去和我哥说,让他订下午飞回国的机票。”   李念点头应好,离开时又把门给带上。   “还装睡呢?”宁臻在被窝里踹了他一脚。   踹不到。   季清让灵活地抬起小腿挡住,虽闭着眼没看她,笑意却在嘴上大开:“我是被你的小助理的关门声吵醒了。”   李念刚刚关门的时候静得像羽毛落地,怎么可能吵醒他?   “继续扯。”她撑起手肘,试图从他的束缚里挣脱起来。   季清让可没那么容易让她离开,收紧了搂着她腰的手,直接把脑袋埋到她怀里:“还早,再睡一会儿。”   微愠,却不显于色,只在声音上加重了几分:“明天晚上八点的晚宴,什么东西都还没准备,你让我怎么去见你家老爷子?”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他的声音听着有些闷,但实际上愉悦得要命,“现在公婆没了,见爷爷也是一样的。”   她一掌过去推开,气道:“谁丑了!”   季清让借机近距离端详宁臻的脸。   杏眼,柳眉,小巧的鼻子,唇形丰厚饱满,特别适合接吻。   这张脸确实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至少他就好这一口。   从小到大,她都是极漂亮的,漂亮得他一见就欢喜,生怕被别人偷了去。   “不丑。”季清让轻笑,唇边露出明显的小虎牙,“你最好看。”   宁臻仍是不悦,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挣扎着从被窝里起来。   两条大白腿在眼前晃来晃去,季清让的目光紧随着她,只觉日子惬意无比。   啧啧,风景甚好。   察觉到身后人的眼神不对,宁臻才弯下身,又立马挺直了腰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看什么看!”   他不理,依旧盯着看。   “季清让!”   挑眉:“嗯?”   宁臻大怒“你把我的那什么藏哪儿去了!”   季清让在被窝里做了个耸肩的动作,事不关己地说:“昨晚你自己脱的,我怎么知道你放在哪里了?”   回想一下,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宁臻念着再找找,却瞥见他偷笑时扬起的唇角,顿时知道自己被骗了。   她走过去,隔着被子抬脚踩在他的肚子上:“交出来。”   “交什么?”季清让继续装傻。   “你知道是什么。”她冷漠。   谁知季清让却猛地起身,伸手拉住了重心不稳往后去的她,重新揽到怀里来。   他只笑,一字一句都是温柔:“让我想一想。”   “哼。”   “好像是………”才开口,却又收住,“我记得好像是………”   宁臻蹙眉,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还得回酒店拿行李赶飞机。”   季清让不解:“赶什么飞机?”   “继续装。”她现在没心情和他闹,再拖下去,只会让她气得想直接一巴掌把他拍到巴黎去。   他抚摸着她紧致的腰身,缓声道:“机票已经订好了,东西用不上根本不用带,曲设计师昨天又送了一批礼服到工作室,你急什么?”   宁臻不信,仍盯着他。   “我就提前订了两张。”季清让补充道,“订的时候比较急。再说了,宁天和小助理还没玩够,让他们再去逛逛也好。”   其实根本不是来不及,而是想甩开两电灯泡。   这点小小伎俩,宁臻早就看出来了。   就他这性格,要是会订四张票,除非天塌下来要逃命。不,若要逃命,他肯定也是先扛着自己跑路。   在心里吐槽了一遍,又听见眼前人说:“囡囡,我们再睡一觉,好不好?”   宁臻甩脸:“你走。”   说完,才意识到这是季清让的房间,该走的其实是自己。   她无奈起身,走向门口。   刚把手放上要开门,却又猛地转身,弯腰拾起地上的枕头,直接朝季清让的后脑勺拍了过去。   看到季清让吃痛护住后脑勺,宁臻才把枕头甩开,又拍了拍手。   哼,解气。   可下一秒,野兽就扑了过来,把她拖回了被窝里。   “还玩?”   ——————   “滴滴滴——”   六位数的密码输入,半山别墅的红木大门应声而开。   回到国内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三个小时的飞机赶回,宁臻难免有些疲惫。   “不是说礼服已经来了么?”她问道。   身后的男人跟随着走入别墅中,轻声道:“我已经让工作室的人送过来了。”   她嗯了一声,伸手将走廊的灯打开。   白色的光瞬间盈满整栋别墅。   宁臻面色稍倦,但季清让却还是很有精神的模样。   走到客厅,发现客厅上的摆着一封信笺。   淡紫色,有着古龙水的香味,烫金字体,加上花体签名,很明显就是季老爷子亲自封的邀请函。   宁臻拿起来端详了许久,又抛回了桌子上,兀自碎碎念道:“明晚八点,苏泊尔庄园。”   按老爷子的品味,出场的人身份肯定不会低。   其实宁臻也有自己的计划,若是能够在慈善晚宴上遇到缪斯影业的牧总裁,或许还能借机谈谈生意,说服他买下《北城往事》的影视权。   只不过,不知道牧总裁会不会出席………   余光瞥见季清让已经坐了下来,她又问:“你不回去?”   沙发上的男人一笑,摸着唇珠道:“我今晚就住在这儿,哪都不去。”   宁臻眯眼:“你家明天要举行慈善晚宴,你就不需要回去瞧瞧?”   “管家早就把一切安排妥当了。”他直视她的双眼,“我现在只负责你。”   后者摆了摆手:“累了,洗澡,睡觉。”   闻声,季清让从沙发上起身,快步随宁臻跟上了楼:“一起?”   她噙笑:“滚。” 第31章   说是旅游放松,但宁臻其实并没有感到身体畅快的多少, 反而是连日的赶路让她挤压的疲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昨夜季清让松开怀抱后, 她像猫一样蜷着身子, 一觉酣睡到了次日中午十一点出头。   彻底清醒时已经快十二点,宁臻顺手朝身边一摸。   织物冰凉层层透过指尖攀来, 身边人早已醒来多时了。   她没有立刻起身, 而是把脸埋在枕头里又眯了一会儿, 才听见有人上楼。   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就差女主人了。   季清让径直入门,却见她摊开成大字形, 浑身软得和泥一般。   靠着床沿坐下, 季清让用手扫开她的碎发, 露出那张娇俏的脸。   他笑, 音色稍哑:“很累?”   宁臻单脚翘起, 被子被蹬起成了帐篷状,意味深长地斜睨着季清让道:“连夜劳累, 身子吃不消也是正常的。”   也不知道他最近是火气太大还是怎么的,某些生活简直不要太和谐。   正念着,宁臻伸出手指去戳了戳他的肚子。他也不躲不闪,只觉得腹肌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两下。   她道:“你最好去看看中医。”   “………”   他身体好着呢,看什么中医?   刚想问,便听宁臻继续说道:“火气大,需求也大,可能是要肾虚的前兆。”   “我是不是肾虚, 你还不清楚?”季清让压低了声音,又伸手去捏住她的鼻子,“别赖床了,快起来。”   宁臻切换了另一只腿翘起来:“累,起不来。”   叹了口气,季清让弯下腰去,准备把床上的人捞起来。   她霎时玩心起,揪进了被单,朝里回身一卷,把自己包成了一根寿司团。把身子缩回被卷里,宁臻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都说了起不来,就是起不来。”   季清让倒是很耐心:“可你还没吃饭。”   “嗯。”   “下午还得去挑衣服。”   “嗯。”   “还不想起来?”   “不。”   他一笑,又伸手要去捞鱼:“那我可动手了啊。”   宁臻用力地哼了一声,又重新卷了出来。   掀开被子,她一脸不屑地看着季清让,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他以平静迎上宁臻无理取闹的眼神,依旧耐性地配合她的小脾气,柔声反问道:“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两人相视无言。   良久,宁臻才用命令的语气道:“转过去。”   季清让挑眉,猜不透她想要做什么,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   背后簌簌小动静,听着像是在朝床沿边靠近。   三秒后,宁臻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两脚擒住他的腰,像只树袋熊挂在树枝上一样挂在他背后。   季清让朝后伸手要去扶她,却被一掌拍掉:“别碰我。”   他哑然。   “嫌重就直接说,犯不着动手动脚的。”   季清让无奈:“要不再睡一觉?”   “不睡。”   得,起床气来了,谁都挡不住。   自己造的孽,还得自己好好哄着才行。   他一面卖力地走向厕所,一面好声好气地询问:“吐司?”   “不要。”   “草莓酱?”   “不要。”   “蛋炒饭?”   “就只会这些。”   叹气,季清让把她放到大理石盥洗台上:“那你要吃什么?”   宁臻反手拿起牙膏,又用它去挑他的下巴:“吃你啊,行不行?”   季清让眸子一暗。   呵,是谁说他肾不好的?   ——————   苏泊尔庄园原名维多利亚庄园,是上个世纪一个英国人留下的资产。   后来被xx市的一位土豪收购了下来,变成了如今上流社会举行宴会的好去处。   当然,这都是要收费的。   按小时计费,租借上一晚,光是地皮可能就要好几百万。   宁臻的半山别墅在北郊区,而苏泊尔庄园则坐落于xx市的南郊区,两地距离不算远,半个小时车程便能到达。   当晚,宁天充当了司机,负责接送妹妹和妹夫。   红灯路口前,他抬眼从后视镜去看后座上的两人。   宁臻一袭典雅的裸色长裙,正对着小圆镜补口红。她仔细将沿着唇线描绘,又嗒地一声合上,余光瞥见季清让正在试图把袖扣扣上。   “我来。”说着,朝座位中间挪去一点,又伸出那对纤纤玉手去帮忙。   季清让亦朝她坐过去半分,接着外头的路灯看她低垂瞳仁时长长翘起的眼睫毛。   顺利扣上后,宁臻立即松开了手。   见她就要抽身而去,季清让轻声道:“今晚出席晚宴的人比较多,记不住身份的,我会在旁边提醒你。”   宁臻没有停下挪回去的动作,而是将目光投向外方,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有点紧张。   说起来,这也是宁臻第一次参加上流人群的聚会。   举止要得体,言语要经过仔细斟酌,不能像之前的见面会那般傲气,既要放下身段,又要不失大家闺秀的傲气。   一句话概括:要努力扮演成是在豪门出生的大小姐。   一个字概括:装。   装得越像越好,免得丢了两家的颜面。   踩着点到达了苏泊尔庄园,季老爷子刚刚为慈善晚宴的开幕发完言,就看到季清让携宁臻优雅地顺着红毯步入。   宁臻一手提起裙摆,脸上挂着善意的浅笑,天鹅颈优美而庄重,与肩膀形成漂亮的倒T。   她看起来十分从容,但藏在胸口的心却跳得飞快。   打小经历过不少这种场面,季清让是真的淡然。   他不动声色地握住宁臻挽着自己臂弯的手,没有丝毫笑容,眉眼里透露出不骄不躁。   经过长红毯来到季老爷子身边,宁臻瞥了一眼他的狮头权杖,又错开了视线。   “爷爷。”季清让向他鞠躬。   “季老先生。”宁臻亦提裙行礼。   季老爷子的目光仍旧坚毅,今夜还格外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蔑视。他并没有直视宁臻的脸,而是凝视她的发髻。   他的声音沉沉,如暮鼓晨钟嘶哑有力:“来了。”说完,不等二人回答,便向宁臻敞开臂弯:“走走吧?”   宁臻恭顺地点头,挽上老爷子的手臂。   到场的大腕很多,有三分之一的外国人,皆穿着得体,举止优雅。   大致走了一圈,宁臻便认出了英国大使、著名的奢品牌设计师,还有一家享誉国际的影视公司的总裁。   她不禁暗自思忖,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拥有像季老爷子这样的人际网。   他们兜过长条形的花圃,缓缓走到另一侧去。   侍者端着酒水从身边经过,在季清让的招呼下递过一杯香槟。   看到迎面走来一对陌生男女,宁臻微微蹙眉。   季清让接着喝酒的动作,轻声地与她道:“这是法国时尚杂志《Eva》的主编Baptiste,身边的是他的太太Louise。”   Baptiste向三人迎来,与两位男士先握了手,又与宁臻以亲吻礼问候。   “想必这位就是Klaus的未婚妻了吧!真是一位气质优雅又迷人的女士。”   Klaus是季清让的外文名,他的未婚妻,指的也就是宁臻了。   不过,她什么时候变成季清让的未婚妻了?   暗道一声不好,难道季老爷子准备在今天的晚宴上给两人订婚?!   这么一想,顿时心绪有些不宁,季老爷子和Baptiste交谈了什么也没认真听,只顺着话附和着。   几分钟交流完,他们又沿着朝后去。   看出了宁臻的分神,季老爷子低声呵斥道:“在于别人交谈时心存杂念,是对对方的极度不尊重!”   “我很抱歉。”宁臻低眉顺眼地道。   季清让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刚刚那一声‘Fiancee’实在太明显,连他听到都惊了一下。   听到爷爷的教训,也是为了护着宁臻,他自己也跟着说了句:“是我没有及时提醒囡囡,对不起,爷爷。”   季老爷子回头一瞪,两人皆抿嘴不语,此事也就这么翻过页了。   走了一遍会场回到休息区,季老爷子突然拍了拍宁臻的手,哑声笑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位大人物。”   宁臻不解,却也随着他领去的动作,松开了左边的季清让。   后者显然也有些不明,目光追随而去,看着季老爷子将心上人领向了另一个男人。   那人身材笔挺高大,剪裁精细的西装很是合身,只一个背影,就看得出是个讲究的人。   “Adam!”   男人闻声回头,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来。   浓眉灼眼,鼻高而挺,唇宽而薄,两颊是精细修剪过的浅络腮胡,浑身包裹一股极具攻击性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宁臻一愣,身后远望着这一幕的季清让亦锁紧了眉头。   是他!   回忆涌了回来——   “晚上好。”   “既然宁小姐醉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季老爷子向宁臻介绍:“这位是缪斯影业的牧择尘牧总裁。”   宁臻回神,得体一笑:“你好。”   早闻牧总裁有法国血统,难怪这张脸看起来那么立体,而且………整个人的气质都完全与旁人不一样。   “宁臻小姐,久仰大名。”牧择尘一面说着,一面偏过身去,从背后的桌上拿来一杯鸡尾酒,又试探着向她递过去。   宁臻接过:“早想与牧总裁见一面,苦于没有机会,今日有缘相遇,可要好好聊一聊才是?”   对方亦笑:“这是当然。”   此时,另一侧有人与季老爷子打招呼。   他见这边二人交谈甚欢,说了句‘Excuse me’后便离开了。   牧择尘看了一眼周遭,提议道:“不如我们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再好好坐下来聊天?”   宁臻见他已经伸出臂弯,便顺势挽上:“好。”   难得机会,她可要好好问清楚,为什么缪斯影业一直绷着不肯开口!   呵,如果能挖出点幕后的事,更是再好不过了。   寻了个安静的地点,她在椅子上坐下来,又把鸡尾酒放在眼前的桌上,一言不发,只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牧择尘打了个响指招来一杯香槟,很配合地先开口道:“我想宁臻小姐应该有许多问题想问吧?”   “为什么缪斯影业不争取《北城往事》的影视权,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幕后之人是谁。”   她不否认,只凝视着他。   牧择尘一笑:“说句实话,我很喜欢你,是男人爱慕女人的那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泡面(1/1)。   酸酸辣辣豚骨面也很好次!加点芝士肯定更好次! 第32章   “说句实话,我很喜欢你, 是男人爱慕女人的那种喜欢。”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告白, 宁臻有些诧异地盯着他, 一时忘了要眨眼。   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直白又唐突的被表白经历,之前在片场时方南诀就是很好的例子, 但当时双方的处境, 可以说是她居于高位, 而方南诀俯首称臣。   如今,显然是倒过来的。   对方由此表现,牧择尘早已料到。   他将高脚杯放下, 手也摆到玻璃桌上, 用指尖有序地敲打着节奏。一下又一下, 渐渐把宁臻的心跳给带上了同一个频率上。   “很意外?”牧择尘又道, 唇角上挑, 不是在笑,却带着些许调侃时的愉悦, “男人都会喜欢漂亮的女人,我也不例外。”   “过奖了。”   说罢,宁臻垂眸看向别处。   只一个小动作,便清楚表达了内心的意思:接受赞美,婉拒告白。   牧择尘在情场历过多少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   被拒绝,却没有不悦,亦没有继续纠缠, 而是道:“既然宁小姐更关心事业,那不如我们便谈谈《北城往事》的影视权吧。”   宁臻又回头去看他,且直视他的眼。   谈生意时,最忌讳躲避眼神。   即便是被对方的气场压制,也要直面而上,绝不能显露出半点畏缩。   若不然,你便是砧板上的肉,随时任人宰割。   看清他的神色,宁臻终于确定了一件事:“牧总裁其实已经动心了。”   牧泽城颔首,双手交叉在胸前,修长的手指形成了完美的X。   X,既是未知,他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她能猜中一点,却猜不透全部。   “我是个生意人,从事这一行二十多年,深谙何为无奸不商。《北城往事》如此热门的IP,又是都市言情,不单翻拍起来容易,亦会比玄幻题材的受众更广。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是一块能大快朵颐的饼。”   话一顿,他又将手摊开,放到扶手上,似有似无地虚搭着:“娱乐圈的黄金时代,缪斯影业只用了三个月,杀出一条血路,走上影视圈的顶端。”   说‘杀’字时,牧泽城无意识地咬住牙,连眼神也在一瞬变得凶狠,让一直凝视着他的宁臻霎时觉得不寒而栗。   “如今已然站上巅峰,但在我十六七岁的时候………什么都不是。”   至此,宁臻也算知晓了大半。   从这语气里看,牧择尘能有如今的地位,靠自己是完全不能够的,背后肯定有人扶持。   “你很聪明,我看得出你已经猜出来了。”牧择尘挺直身子,不再背靠椅子,而是将手搭在桌上。   两人保持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可宁臻却感觉得到汹涌而来的压力。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她去季家求季老爷子提供资助的时候。   那是商业巨鳄特有的气场,刻意敛起的战意随时勃发,只需要短短一秒,就能把对方压在脚下□□。   宁臻咬紧嘴唇,不适地错开了眼神。   牧择尘终于一笑,笑得风轻云淡,语气也是漫不经心:“你不用紧张,不在高峰期争取你手中的版权,也是我自己的意思。”   高峰也代表着混乱,即便心知争不过龙头,却也会恶意抬价一波。   无奸不商,他算计好了一切,知道宁臻不会随随便便就把《北城影视》的版权交到小作坊手上。   宁臻冷笑:“那牧总裁现在是觉得可以下手了?”   他点头,又道:“我要求公平竞争。”   她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子:“这是自然。”   牧择尘却失望地摇头:“你不懂我的意思。”   话毕,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公平竞争,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他抬眸,他垂眸。   两个男人冰冷的目光撞到了一起,瞬间空气凝固。   他淡漠:“牧总裁。”   他讽刺:“季教授。”   宁臻不禁唇角一抽。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修罗场了起来。   帅哥吵架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把头按在一起亲两下来得有看头。   季清让的声音稍有温和,可眼神仍旧凌冽地瞪着牧择尘:“囡囡,我们该走了。”   “嗯。”   正应着,宁臻起身,却在瞬间被季清让揽入怀中。他毫不顾忌周遭投来的眼光,一字一顿地宣誓主权:“宁臻是我的未婚妻,请牧总裁以后离她远一点。”   牧择尘无所谓地摆手,轻笑道:“我说了,公平竞争。”   季清让冷笑:“我不同意。”偏头去看怀中的人,柔声问道,“你说呢?”   谁知怀中人却耸肩,努了努嘴道:“我同意。”   说罢,她反手搂住季清让的腰,暧昧地沿着腰线划圈圈,小声道:“反正我闲得无聊,玩玩。”   牧择尘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后,走到她身边。   牵起手,轻轻落下一个吻:“三天后,Y&H春季时装走秀上见。”   ——————   Y&H,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曲谣欢创造的时尚品牌,取自设计师名字的拼音缩写。   好巧不巧,今年的Y&H春季时装走秀定在了xx市。更巧的是,缪斯影业为承办方,提供任何赞助。   早在一个月前,宁臻就收到了曲谣欢从米兰发来的E-mail,邀请参加这一次的春季时装走秀。   以开场模特的身份。   “你手下的模特不挺多的么,干嘛要来找我。”宁臻塞着耳机,坐在沙发上翻了个大白眼。   她的大腿上摆着一台笔记本,正在与曲谣欢视频通话。   “东方风格的秀,启用太多外国模特,不适合。”视频那头的曲谣欢敷着火山泥面膜,满脸都是灰色,她顺手抓起一张设计稿摆到摄像头前,特地摆了摆吸引宁臻的注意力,“怎么样,好看吧?”   宁臻的心一动。   啧啧,这小蹄子,设计的衣服怎么就这么好看!   看出她上钩了,曲谣欢又说:“明天去摄影棚拍一组宣传照,后天你就穿着这身衣服上台,走秀大开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心里还有些不愿意,宁臻瘪嘴:“你家那个长得贼好看的小姑娘呢,你怎么不叫她上。”   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和她夸,夸说她家那个小姑娘长着一张高级厌世脸,极其适合当模特,而且身材又好,完全就是个衣架子。   “你是说幕之啊?”曲谣欢将设计稿往后一抛,叹了口气,“都被萧燃那臭小子给宠坏了,天天带着往国外跑,这会子又不知道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说着,瞥见宁臻又在翻白眼,她立马不客气地凶道:“拍不拍!不拍以后我的衣服,你连边角料都别想拿到。”   宁臻咂嘴:“最毒妇人心!”   “多谢夸奖。”   次日,李念随宁臻到达了Y&H的临时工作点。   这里比片场的服装间还要夸张,人几乎只能从衣架的缝隙里穿过去,连走了好一段路,还看不到尽头是在哪里。   宁臻在前头开路,随手拨开几件衣服,又从衣架中央跨了过去。   后面的李念跌跌撞撞地跟着,腿上被推来推去的移动衣架撞了好几处淤青。   “我当年在米兰走秀的时候,场面比这还要壮观。”终于踏上通向摄影室的台阶,宁臻回头瞥了一眼发型凌乱的李念,淡淡地说,“习惯就好,当模特从来都不是表明上那么光鲜亮丽。”   话毕,她伸手推开门,拽着长裙走了进去。   李念跟在后台,哈着腰试图要帮宁臻提裙摆,却扑了个空。   这是她第一次进这么大的摄影室,几乎所有工作器材都围着中央的白布。   那块白布,亮得发光。   “老板,你以前当过模特?”   李念刚问出口,曲谣欢便握着单反走了过来,听到这个问题,她不禁笑出声:“她何止当过模特。几年前,小妖精还在米兰时装周上走过秀,只不过那一期的主题是‘威尼斯狂欢结’,所有模特都戴着面具看不到脸,所以国内都没人知道在网络上火过一阵的Claudia就是她。”   “啊?!”   听到曲谣欢这么说,李念顿时张大了嘴巴。   当年那场秀可以说是整个娱乐圈都知道。   不为别的,只因为出了两个人,一个是现在的国民老公苏亦轩,另一个就是那个艺名为Claudia的模特。   时到如今,一说起走秀,网络上肯定又会出现两个片段。   一个是苏亦轩在定点时面具掉落,对着镜头邪魅一笑。   另一个就是气场全开的模特Claudia,明明穿着夸张的服饰,明明面容被掩盖在了面具之下,却在定点时以一个侧目的眼神秒杀了全场。   想当年,全网的人都在猜测Claudia是谁,几乎人人都断定是外国的模特,没想到居然是宁臻!   看到李念的表情,宁臻反而觉得好笑。   她走去迎面打了个响指,这才把小姑娘从神游里唤回:“很惊讶?”   “老板………”李念对着她咽了咽口水。   杏眼,黑瞳,还有侧目时自带的霸气与不屑。   难怪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你!   “干嘛。”宁臻斜睨她。   李念颤抖着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相册。   当年爱上那个眼神后,她就截图了下来。   图片打开,与宁臻现下的神情一对比。   百分百的相似,连眼尾上挑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李念结结巴巴地,又咽了一大口口水才道:“老板,你、你能………”   宁臻下意意地双手交叉护住胸口,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你能给我签个名么!”   宁臻冷脸:“签你个大头鬼。”   李念想都没想,直接应道:“那也行。”   签啥都行。   还得一下子签三份,一份用来观赏,一份用来收藏,一份用来卖安利。 第33章   @Cisoe127: 偷偷来一波Y&H时装周的现场泄图,嘘![图片]   宁臻帮曲谣欢拍完宣传照的当晚, 网络上卷起一股妖风。   一个注册时间只有一周的微博小号发了一组照片, 一共九张, 全部都是来自Y&H临时摄影棚下午的那场宣传照拍摄。   不出一小时,水军便转发过了万。   其实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九张图, 也就只有一张拍到了她宁女王的侧脸。   但这个小号倒像是存心要搞事, 特地将拍到宁臻的这张照片放在了九宫格的正中央。   得, 能被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也没什么。   还特地在她的脑袋上打了个红圈,标了个箭头,用红色的小四号宋体写上‘宁臻’二字, 这就难免让当事人不爽了。   自从《九歌》拍摄完公开花絮后, 宁臻和曲谣欢的闺蜜关系便彻底公开。   全网都知道她俩好, 同一件衣服都能换着穿, 随便一张街拍上找到的小配件, 你都能从另一个人身上找到。   闺蜜情意,无处不在。   这次宁臻会帮曲谣欢走Y&H时装秀的开场, 圈里早就已经默认了。   宁臻一米七六的个子,再蹬上一双九厘米的高跟鞋,身材足矣媲美专业模特。   再说了,人家脸长得好,比某些模特还要多几分美艳霸气。   只是,在外看来,脸蛋好、身材佳,也不代表她真能上T台去走秀啊!   于是乎, 网上这股妖风越刮越烈。   大有赞美却不赞同的意味,还有的直接跑到Y&H的官博号下面去推荐专业模特,旁敲侧击地暗示赶紧把宁臻换了。   次日一早,Y&H的官博发了这么一条。   @Y&H高端品牌V:经过与承办商@缪斯影业V 的商讨过后,一致认为@宁臻V 得以胜任本时装秀的开场模特,敬请大家期待今夜的走秀,感谢。   事情就此暂告一段落,所有目光都投向了今夜九点在苏泊尔庄园举办的Y&H春季时装秀。   与此同时,苏泊尔庄园内,宁臻正和曲谣欢在商讨T台的设计。   曲谣欢指着幕布前用小雏菊搭起的拱门,认真地与宁臻分析道:“舞台还是很正规的T形,比平常的稍矮,因为许多服装的重点都放在了裙摆上。”   “摇曳生姿。”宁臻马上领会。   曲谣欢一笑:“对,就是这个意思。今晚收尾的服装选的是‘春风’,东方的刺绣结合西方的鱼尾裙,又保留了襦裙的抹胸设计,你会喜欢的。”   宁臻用手肘去蹭她,得意洋洋地说:“那我穿过的衣服,我可是要带回去的哦。”   “我要不让,某位季先生为了讨你开心,肯定也会花重金买下里的。”曲谣欢觑她,语气里一股酸溜溜的味儿,“季少爷,我可惹不起。”   不再和她闲扯,宁臻切入了主题:“我听念念说,这一次的模特身上的一些配饰是Prada提供的,那你是不是需要有点表示?”   “这就是我头疼的地方。”曲谣欢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又不能太过火,又要能显示出来………难。”   宁臻思虑片刻:“不如这样,反正开场的时候也偏西化,干脆在音乐上做点功夫。”   曲谣欢不解:“音乐?”   “你想想,什么样的歌,会让人一听就想到Prada?”   曲谣欢沉吟,将手一拍:“Suddenly I see!”   “时尚电影《The Devil Wears Prada》的开场曲,同样可以用在这个秀上。而且——”宁臻咬唇轻笑,“今晚是我开场,这首歌又容易踩点,难出错。”   ——————   宁臻换上第三套衣服,扶着李念的手从试衣间里出来,走到落地镜前。   “我觉得………这件好像有点………”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宁臻犹豫着转了个圈,发现了系在背后的长腰带。   前面看不出什么,亮点是后面的腰带。   但如果这条腰带没有和裙子缝死,应该会更好看。   “老板,怎么了?”见宁臻一直盯着衣服的背面,李念询问道。   “没有,我是在想,这条腰带的设计好像不太好。”   李念特地走近去观察,可惜她天生缺乏时尚细胞,看不出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好的。   她傻笑:“嘿嘿,老板你知道我的。时尚这种东西,我本来就不太懂。”   宁臻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多学着点。这次秀走完,谣欢肯定会送工作室不少的衣服,到时候你拿几件去穿穿看。”   话语刚落,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李念赶忙拿起沙发上的小包,掏出来一看,大屏幕上跃动着三个字:季清让。   宁臻接过她递来的手机,轻轻一划接通,放到耳边:“怎么样,查出来了么?”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沉稳:“查出来了,你猜得没错。”   听到这话,她难免得意:“怎么样,这下可得认输了?”   对方默了半晌:“愿赌服输。”   “行,晚上见~”   挂上电话,宁臻顺手将手机递给了李念。   “念念,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么。”   李念顿时意会,伸手去帮她整理腰带,笑道:“水果沙拉外加一杯蔬菜饮料,外带的。刚刚已经打电话去叫了,十五分钟后就到。”   宁臻很满意,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要是早点找到你这样得力的助手,也就不用天天被我哥唠叨了。”   “老板过奖了。”   她点头,转身走向试衣间准备把衣服换下来:“念念,待会儿把衣服挂好之后,你待会儿记得去和谣欢说一声,就说清让晚上汇过来,让她把座位调整一下。”   李念跟在后头,守在试衣间外头,乖巧地应道:“好!”   试衣间内。   宁臻反手探向侧边腰带,将手机摸出来。   四周都是眼睛,想要揪出谁在幕后搞鬼,凡事都要格外谨慎。   若要引出下一步,即便你知道了苗头,也要装作什么都在不知道。   今天宁臻一整天都会呆在这里,不得不处处留心。   打开手机,季清让发来了一串代码。   是网络IP地址,归属地是xx市。   宁臻眯眼,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微博爆料人就在身边。   点开微博,她戳进@Cisoe127的主页。   果不其然,有一条新微博,五分钟前才发了出来。   @Cisoe127:Y&H时装秀彩排~有没有看到熟人呢?[视频]   点开爆料者所发的视频,从角度上看,应该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当然,同一个位置的,也有先集合着下一场彩排的模特们。   嗯,这下可以确定了。   有内鬼。   正想着,一个急促的步伐走了进来。   “曲姐!”李念见到人,马上叫了一句。   “还在换衣服呢?”   “嗯!”   试衣间的门叩叩敲了两声,曲谣欢不耐烦地催促道:“小妖精,我们最后一场彩排就等你了。”   里头的宁臻翻了个白眼,调笑道:“急什么,我刚刚被虫子咬了一口,起了个包都还没消呢!”   话里有话,曲谣欢也立马就懂:“那你还不快出来。”   “别,等我看清是什么,一脚踩死先。”   说完,宁臻的脑海中浮出一个名字。   她输入短信,又选择了曲谣欢的手机号码,发送。   下一秒,曲谣欢的手机响起短信提醒音。   掏出来一看,她冷笑:“真没想到。” 第34章   晚餐是一份低热量的水果沙拉。   说是沙拉,其实一点沙拉酱都没有, 而那杯蔬菜饮料更是素到极致, 植物生榨散发的涩味连早已习惯减肥餐的宁臻都不由得撇开了头。   在澳洲兼职当平模的那些年, 她几乎天天都是水煮蔬菜和水果拼盘。   当然,健身房里也少不了宁臻的身影。   模特的自我修养, 莫过于此。   “老板, 你今晚真的就吃这些啊?”李念大口嚼着汉堡, 唇角还沾着许多番茄酱。   宁臻斜睨她,眼神里写满了淡漠。   将最后一颗圣女果扔进嘴里,咽下后叹了口气:“这一点, 足以支撑我走完秀了。”   “可是………”   在李念看来, 除了早餐还能不要肉食, 其他两顿要是没有肉吃, 她可能走上两步就要晕倒了。   “念念。”宁臻合上装水果沙拉的塑料盒, 又拿起了那杯绿油油的蔬菜汁。   喝了一口,感觉整个肠胃都像被肃清一样, 充斥着健康的活力。她强忍住想吐的感觉,继续道:“其实人所需要的热量并没有你想象的多,很多时候吃下去的东西是消耗不了的,只不过是身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负重,在努力地帮助你不要过量堆积。”   李念被唬得一愣,呆呆地放下了手里吃了一半的汉堡,惊讶道:“真的?那………那我岂不是老是在给身体添麻烦?”   “嗯。”宁臻点头,又喝了一口蔬菜汁。   啧, 这玩意真的是一如既往的难以下咽。   “要是我这样下去,以后是不是变成一个大胖子,得三高啊?”李念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满脸忧心忡忡,生怕自己将来真会短命。   宁臻点头:“不会。”   以为是还能补救,李念立马又道:“老板有法子?”   宁臻继续点头:“没有。”   “啊?”   宁臻歪头一笑:“都是骗你的。”   话完,李念恍然大悟,气得眉毛都横了,又拿起汉堡大口啃了起来。   光啃还不够,还要嚼得吧唧响。   挑眉,继续喝自己的蔬菜汁,宁臻关切道:“别噎着了。”   李念塞得两颊鼓起,还刻意把脸对准了自个老板:“才、才不会!”   刚插下的Flag,下一秒就应验回了自己身上。   “咳咳——!”   宁臻赶紧凑去拍背,又抽了纸巾帮她擦嘴巴:“吃饭还要说话,该!”   “对不起。”李念被呛出了泪。   “饱了没?”   李念把手里的包装纸塞回袋子里,拿起水杯昂头就是一咕噜。像是再活过来般地喘了一大口气,拍着心口道:“饱了。”   宁臻只笑,顺手就要把垃圾都收走。   “老板我来吧。”李念赶紧起身帮忙。   “这种事情,就不用抢着来了。”宁臻不让,自顾自地收着东西,“你还是多喝几口水顺顺气吧。”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刚把垃圾都装进袋子里绑紧扔进桶里,宁臻抽了张湿纸巾插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那人推门进来,目光准确地落在了宁臻身上。   “宁小姐。”   她温柔一笑:“牧总裁。”   牧择尘扫了李念一眼,并没有开口。   宁臻意会:“念念,你去问一下谣欢衣服改好了没。”   “哦哦。”李念点头,急急走了出去。   其实并没有什么衣服要改,但老板和牧总裁要谈事,李念只是个助理,不好在场。   宁臻随意招呼:“请坐。”   明显嫌弃地看了一下李念方才坐的椅子,又苦于这间房内已经没有别处可坐,牧择尘愣是站了一会儿才道:“无妨,我站着就行。”   如果现在自己坐到李念的位置上,把自己的让给他,那牧择尘肯定是很乐意的。   但宁臻偏不给这个面子。   她稳坐着,也不看他,只转向了镜子,从首饰盒里取出耳坠戴上:“牧总裁特地过来,是有什么事要找我么?”   牧择尘很直接:“我想签你。”   “签我?”宁臻反问,思索片刻后又轻笑,“牧总裁怕是用错宾语了。”   要签也是签《北城往事》影视权,签她这个原作者做什么?   牧择尘伫立着,像一尊古希腊雕像,面容俊美,身材高大,眉眼深邃。他凝视着宁臻:“我们曾在米兰的后台见过一面,你可能已经忘了。”   “是忘了。”宁臻很诚实。   在米兰的时候,她只和同是亚裔的苏亦轩走得近。   其他明显有着欧美面孔的模特,宁臻完全就没有去接触,更别说留心其中的某一个了。   “我当时还不知道,Claudia就是你。”   宁臻冷漠:“彼此彼此。”   牧择尘看得出她内心有所抗拒,但还是想尝试一下:“缪斯影业一直差一个形象代言人,宁小姐既是当红作者,又是模特………”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宁臻给打断了:“牧总裁怕是找错人了。”   他的唇抿成线,不语。   “自从您认识的‘那一位’让洋葱娱乐铆足了劲抹黑我之后,宁臻这个名字在路人看来几乎就等同于事精。”宁臻自嘲一笑,转过身去看他,“我想您找我,怕也会逆了‘那一位’的心思,如此不妥。”   牧择尘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对这番话并没有过激反应,而是淡淡道:“不,V先生一直都对你很感兴趣,让我来拉拢你,也是他的意思。”   明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觉有一股不可抗的力量在把自己朝下拉。   宁臻不由得紧张,故作冷静时,错愕的眼神却出卖了自己:“V先生?”   牧择尘微笑:“对,V先生。”   ——————   距离Y&H的春季时装秀开始,还剩下十分钟。   宁臻将开场要穿的裙子摊开于桌上,却发现隐藏在腰带后面的地方,被人用利器划出了一道口子。   穿上去的时候看不见,只有你动起来的时候,那道口子才会随着动作渐渐开裂,以至于最后完全成为服装设计时出现的败笔。   “虽然本不该提醒,但你也应该知道,秀场是最好动手脚的地方。”   牧择尘方才说的话又涌进了心头,宁臻不禁皱眉。   其实她已经想好了一切可能,或许会在T台上动手脚,或许会在食物里动手脚。   模特界,除非箭头直指设计师,否则没有人会在服装上动手脚。   要搞垮某个模特很简单,基本T台上摔一次,以后就再见不到了。可若是为此动了设计师的衣服,不仅搞不掉眼中钉,还会让自己在圈内名声败裂。   会做出这种事的,只有刚入行不久的菜鸟。   宁臻冷笑。   呵呵,看来她的猜测没错。   摸出手机,打出一个号码:“念念,把谣欢叫过来,就说衣服被人动手脚了。”   “靠——!”   才把衣服从桌子上提起来,曲谣欢就骂出了声。   出于服装设计师的敏感,几乎是进门第一眼,她就看出了衣服不对劲。   现在察觉到了问题在哪儿,简直没把她气炸。   什么垃圾玩意!   居然敢用小刀划她的衣服!   这一条裙子起价十万,这一刀下去,要给那货划掉了多少!   “这布可是我专门请苏州的阿婆一手一手织出来的!”曲谣欢火冒三丈,揪着裙子咆哮声都能吼到T台上去。   宁臻很冷静:“干脆完全剪掉,这样真的丑。”   “丑?”怒极攻心,曲谣欢听见刺耳的字眼,顿时眯起了眼,“妄想毁掉我的作品,天真的够可以。”   服装界摸爬滚打这几年,她难道还会怕这点小伎俩?   “李念,那把剪刀过来!”   苏泊尔庄园的灯光一暗,一束镁光灯由天空打下,照在了小雏菊拱门上。   T台下,季清让把手机收好,专注地凝视着拱门。   音乐响起的瞬间,宁臻穿着白色的鱼尾裙走了出来。   她身上拢着黑纱做的长外衣,一步一步地拽着星光缓缓而来。   “………And everything around her is a silver pool of light,   The people who surround her feel the benefit of it,   It makes you calm,   She holds you captivated in her palm………”   宁臻红唇似火,勾着一抹撩人的笑。   随着音乐节拍,她渐渐来到T台的最前端,汇集所有镜头的地方。   季清让的眼光紧随着她,呼吸都快要屏住。   T台上的她,美得无与伦比!   优雅中又带着轻佻,明明步伐减缓,可却带着你的心跳得越发快。   副歌响起。   宁臻在镜头前停下,在侧身定点时将外面的这件长外衣脱下。   她长发如瀑,对着镜头侧目而视。   霸气,不屑,还有致命的诱惑感,都凝聚在了这一眼里。   现场响起连片的惊叹,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结束的时候。   宁臻接着转身的动作,反手将背后的长发撩到前面,露出了光洁的后背,还有那对漂亮的蝴蝶骨。   台下的季清让不觉喉结滚动。   她是他的神,他的光,他的一切。   宁臻走向拱门,在退场时又转身,向季清让的方向抛了个媚眼。   用唇语默念一句:“来。”   他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   季清让匆匆朝后台去,远远地便听到了试衣间里有人在说话。   “找到了么?”是宁臻。   “老板!找到了,在这里!”   随着他推开门,里头传出一声冷笑。   “怎么了?”季清让问。   宁臻还穿着刚刚上台的衣服,手里拿着一个蓝光摄像机。将手里的东西朝他晃了晃,笑道:“盗摄。”   转身,把摄像机抛到李念怀里:“你和清让好好看一下这里头都拍了些什么东西,再把针孔摄像头里的录像调出来,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就是那个人了。”   季清让皱眉:“谁?”   宁臻走到移动衣架旁,拿起谢幕要穿的衣服,头也不回地走进试衣间:“一个刚签约不久的小模特。”   跟了过去,隔着门与她说话:“你怎么想的。”   “大概是被某个人物包养了吧,要不然也不可能才签约就能走Y&H的秀。”   季清让摸了摸下巴,压低了声音问道:“牧择尘有没有透口风?”   嗒地一声打开门,宁臻扯着裙子走了出来,李念急忙迎上去帮手。   “他说了一个人,你可以去帮我问一下季老爷子。”   他不解:“谁?”   宁臻浅笑:“V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幕后黑手出现。   季老先生:都说了不是我。(冷漠.jpg) 第35章   Y&H时装秀的谢幕,设计师曲谣欢牵着宁臻走上T台, 迎接台下所有不停闪烁的灯光。   宁臻的长裙摇曳, 身姿窈窕优雅, 却藏不住皮囊下一颗越发鼓动的心脏。   虽然才知道幕后之人叫做‘V先生’,但如果监控里能录下别的东西, 指不定今夜就能知道那只黑手到底是谁!   光想到这一点, 宁臻的笑容便不由得变得有些阴恻恻的, 眼神也锋利起来。   时装秀结束后,曲谣欢在一个偌大的休息室召集了所有模特。   看着那些精致的脸孔,她已做好了辣手摧花的觉悟, 冷冰冰的语气让人不觉背后生寒:“今晚的时装秀很顺利, 不论是幕后, 还是模特们, 都做得很完美。但是, 也有人在背后动了些手脚,我不说, 那个人自己心里知道是什么。”   说着,她把一块白色的布料拿在手上抖了抖。   那匹布料上,有一段很明显的划痕,从边缘点缀的小雏菊看来,这肯定是宁臻开场时穿的那条裙子。   “搜身这种东西太不尊重人,所以我不会这么做。但这一刀到底是谁干的,我一定会查个清楚。”   话音刚落,李念便站在门口叩响了门板。   “曲姐。”她的目光迅速地朝模特堆里扫了一眼, 确定被监控拍到的那个人也在场,李念顿觉底气十足,抬着下巴道:“查出来了。”   休息室里的气氛突然凝固,所有模特面面相觑,甚至有的已经开始低头窃窃私语。   “会是谁啊?”   “不知道,我们不一直都在一起么?”   “是啊。”   李念走到曲谣欢身边,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手机上显示着备忘录,备忘录上只有三个字,一个人的名字——罗恬。   眸光一冷,曲谣欢将眉头紧蹙,五指亦不由得收紧。   目光穿过重重人头,定格在后头那个高挑的女孩身上。罗恬下意识地闪避眼神,却禁不住曲谣欢利刃般的凝视,打了个冷颤。   “你们可以走了。”曲谣欢淡淡地说道,把手机送回李念的掌心。   当所有模特都松了口气,连同罗恬在内,开始渐渐地朝门口退去。   可还不等第一个人跨出这扇门,便听到曲谣欢又道:“罗恬留下。”   十分钟过去。   宁臻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等消息。   季清让则一遍一遍地翻看摄像机里拍下的东西,但也不是全看。他只挑了有牧择尘出现的时间段,不停地后退播放,再后退再播放。   不知道看了第几遍后,宁臻白了他一眼:“看出什么来了么?”   “没有。”他放下摄像机,假装成听不懂的样子。   她冷哼了一声,直接一脚踩到他的大腿上,挑眉:“你就那么忌惮他?”   顺势摸上她的小腿,季清让擒住她圆润的脚踝,不屑地一笑:“我忌惮你。”   宁臻咬唇,把所有不悦都写在了脸上:“我没那么水性杨花。”   “也是。”季清让的手稍稍一用力,把她的高跟鞋脱了下来,抛到门口。   可那鞋子刚刚落地,就有不速之客推门进来。   “老板,罗恬说除非你过去,要不然什么都不肯说。”李念气喘吁吁地道,手握着门把还没松开。   宁臻歪头,不爽地撇嘴:“硬骨头。”   “老板?”   宁臻单脚起身,没穿鞋的那只翘着,手还按在季清让的肩上以保持平衡:“还等什么,走呗。”   李念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犹豫地:“鞋子………”   看了一眼被卡在门口的高跟鞋,宁臻无奈地叹气:“被你推到门口后边去了。”   趁着李念弯腰去捡鞋,季清让也起身,扶着她又低头在耳边道:“要不,我抱你过去?”   宁臻勾起笑,却还是厌弃地道:“你想得美。”   他亦笑,咬了下她的耳根:“更美的还有呢。”   这边的两人暧昧得不亦乐乎,另一头的李念手里提着高跟鞋,目瞪口呆。   你们怎么还不结婚啊!   你们怎么还不去生孩子啊!   啊啊啊啊啊!   ——————   来到另一间休息室,一推门,便看得见曲谣欢靠在一侧墙边,中间的椅子上坐着罗恬。   后者垂着脑袋,有些不知所措地玩弄着手指。   若是罗恬还能理直气壮地挺直身板,宁臻可能还会有些犹疑,可一看到她没了任何底气,就这样缩在椅子上,宁臻倒瞬间有些瞧不起这人了。   敢进她的休息室里去摆摄像机,敢用小刀划破曲谣欢的设计的衣服,还会专门用新申请的微博小号爆她的料,怎么想都不会这现下这个畏畏缩缩的姑娘联系到一起。   宁臻几步踏进来:“我来就行。”   说完,她顺手拉开一把椅子,推到罗恬眼前,又矮身坐下。   曲谣欢不放心地看了她们一眼,见到宁臻一脸胸有成竹,便直接退了出去。   听见门合上的响声,宁臻翘起腿,又将手肘抵在膝盖,略微弯腰以手托下巴。凝视了罗恬好一会儿,她突然笑了一声。   那笑声森然,竟不像她会发出的。   “你选错了,谣欢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比我好说话很多。”   罗恬愕然抬头,却对上她蔑视的眼神:“我、我………”   “既然她问你不肯说,那现在我已经在你面前了,你也该说了吧?”宁臻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可脸上却多了几分温和,像是在安抚对方的情绪那样,“你这样的姿色,模特界多得是,随便找一个都能完美地顶替上你。但你比较傻一点,人家一哄你就什么都肯做,怎么没想过自己有可能只是一条抹布,用完了就能扔了?”   “不、不会的。”   宁臻浅笑:“既然这样,让我来猜猜看。”   罗恬看了她一眼,却在目光对上那双杏眼时又垂下。   做贼心虚,约莫如此。   宁臻直起身子,不再将自己和她放在同等的高度上,而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道:“我问的问题,你不需要回答太多,只需要说是与不是。”   说完,她一顿:“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不过我想,那位先生应该已经料到你会落到我手里,所以也并没有交代任何可能性,对吧?”   罗恬虽然低着头,瞳孔猝然紧缩还是暴露了一切。   宁臻伸出一根手指,刻意将语气放得缓慢:“第一,V先生和你并没有见过面,对不对?”   对方一愣,无力地点了点头。   像是获得了头筹,她的唇角勾起笑意,难掩猜中的得意。   今天之前连她宁臻都不知道的人,这样的新人小模特怎么可能会见过?   “第二,V先生交代过,只要你在这场秀上表现得好,他就会许你更远大的前程,对不对?”   罗恬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第三,从你进入Y&H的模特队伍之后,V先生并没有和你联系,对吧?”   对方依旧一言不发,只点头。   宁臻的心中有了自己的猜测,却还不太确定。   季老爷子说过,她和季清让是两个缺口,只要打通了任意一个,就能把手伸进季家。   这个姑娘只不过是在重蹈覆辙,洋葱娱乐对她搞过的低端黑,她现在也在做。可V先生既然有那么大的能耐,脑子肯定没那么傻。   这一系列事情,都不是V先生的意思。   蠢的只有罗恬而已。   宁臻伸手去将她的刘海撩到耳后,语气淡漠:“罗恬,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些事情,只是你自己以为,而不是那位先生的意思?”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对方的神经,一直不开口的人突然抬起头,大声地反驳起来:“不可能!他在电话里说得明明白白,只要我做得好,以后成为顶尖模特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是啊。”宁臻不否认,“要是他肯捧你,前程自然一片光明。”   说着,却又话锋一转:“可,他的意思是要你在Y&H的秀上‘走得好’,最好能‘吸引到宁臻的注意’,而不是要你‘偷拍’和‘弄坏宁臻的衣服’。”   V先生也算是摸透了她。   宁臻是打不死的,即便把所有黑料都压在她身上,第二天她也能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媒体面前。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人接近她。   在这一点上,缪斯影业的牧总裁做的就比这个小模特好得多。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新人。   “你长得很漂亮。”宁臻用手勾起她的下巴,“V先生很懂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所以才选了你。你也没让他失望,那天在后台看过你一眼之后,我就记住你了。不过很可惜,我越是注意你,越容易发现你做的那些事。”   对方知道她的一切,知道她的喜好,算好了她会注意到罗恬,这才把罗恬送到她身边来。   如此想着,宁臻不由得叹了口气。   得承认自己是遇上对手了。   “臻品最近在着手筹办第一本时尚杂志,刚好差一个封面模特。”她支着下巴,望向了黑漆漆的窗外,语气像是在解释,但其实是在自我剖析,“我这个有个毛病,就喜欢别人还没挖掘出来的东西。像区群,像顾熏,他们都是还未经雕琢的璞玉,我愿意做那把刻刀,所以最近也一直在挖掘新人模特。”   她将眼睛转向罗恬,语气忽地变得惋惜:“如果你能够明白V先生的用心,就知道送你上巅峰的那双手会是我。但是你不够聪明,弄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最讨厌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罗恬,那位先生不会保你的,你既然对我下手,我也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   话毕,宁臻起身,走到门边。   她的手放在门把上,冷声道:“你还是回老家种红薯去吧。”   走出休息室,一直等候在门口的三个人便凑了过来。   听着里头传来的啜泣声,宁臻铁了心:“是那位先生的人,不能留着。”   “确定了?”曲谣欢又问。   “嗯。”宁臻有些疲惫的扶额,压抑在心里的恐惧终于变成了不自觉地手抖。   季清让见状,走来握住她的手。   这里不好说话,宁臻顺势倚到他怀里,低声道:“我没事,走吧。”   一直到两人走回自己的休息室,她才挂着满额的冷汗,颤抖着唇道:“清让,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会注意到罗恬,他想用罗恬作为钥匙………”   季清让拥住她,一遍抚摸着她的头发,一遍冷静地安慰:“会没事的,不用紧张。”   宁臻死揪着季清让的衣服,却在偏头的瞬间注意到了桌上的一大束红玫瑰。   她的心骤寒,伸手去拿别在花瓣间的贺卡。   打开——   “Farewell,My Love.   ——V.”   作者有话要说:愚人节快乐。   今天双更。   ↑都说了愚人节快乐了。 第36章   最近娱乐圈又不大太平。   先是苏亦轩在微博微访谈中亲自承认了恋情,而后金球奖提名又将国民老公的热度炒上了顶点, 连带着臻品工作室旗下的艺人顾熏一起, 霸占了热搜榜的前三。   第三名#金球奖入选名单公开#   第二名#苏亦轩公开恋情大方承认女友顾熏#   而第一名呢, 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自然也有不少人厌烦的话题女王宁臻, 别人家都是带事件一起上的热搜。   唯有她, 就一个名字挂在第一名——#宁臻#   点进去看, 头一条是星娱乐发的Y&H的现场片段与多年前米兰时装周的片段对比。   @星娱乐V:#Y&H春季时装秀#上的女王大人#宁臻#惊艳登场,眼神和美背有没有秒杀你?这不禁让小编想起了神级模特Claudia的那个侧目,两者相较, 你觉得哪位模特的气场更足, 台步更好呢?[动图][动图]   这条微博里的拉踩意味明显, 很快就惹来了粉丝们的不满。   @焦糖小丸子:博主臻黑, 举报了!   @奉旨码字郑三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同一个人好吧?!连眼睫毛长得都一毛一样, 这位博主怕是小龙瞎[doge狗头]。   @我他妈笑死:路人吃瓜在此,这是同一个人吧?求细节对比, 求锤。   @吃瓜皮不吐瓜子:楼上的陈独秀同学你给我坐下,顺便把手里的橘子交出来,我扫一下橘子皮。   至于宁臻到底是不是Claudia这件事,臻品工作室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晒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宁臻处在拥挤的时装秀后台,化妆师正在她补妆。   女王大人闭着眼,睫毛长而翘, 身上是雍容华贵的服装,放在腿上的手里抓着一个金色的面具,面具上镶着数枚红宝石。   有图有真相,实锤敲定,全网黑都乖乖闭嘴了。   星娱乐刚刚闭嘴,却不料隔日一早,星楼影视旗下的直系媒体星楼娱乐前线就亲自下场撕逼。   @星楼娱乐前线V:据说,某话题女王曾经是车模出身?PS:接触过不少老板。   如此意图明显的抹黑,短短半天内,下面的评论便撕得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大批量水军涌进臻品工作室的官博,掀起了旷日持久的骂战。   而宁臻,刚刚在度假别墅的床上醒过来。   醒时季清让已经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手里捧着Ipad,面色看起来很糟糕。   宁臻走进厕所在牙刷上挤了一节牙膏,放进嘴里,又光着脚走到阳台上,一边咧着嘴巴刷牙,一边用余光瞥他手里的Ipad屏幕。   季清让察觉,将护罩一盖,自己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眼睛。   “有什么好隐瞒的?”她拔出牙刷,满嘴都是白色泡泡。   季清让摇摇头,将Ipad收到背后,还压在了靠枕底下:“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看也罢。”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肯定是自己又被黑了。   她假装要走回去漱口,却趁他不备灵活地来了个绕背,直接掏出了Ipad。   哟,还得输入密码。   这简单,她的生日。   咔地一声,锁屏解开。   屏幕切成了微博首页,停在了星楼娱乐前线的最新一条微博上。   @星楼娱乐前线V:猜猜背后看有没有金主?   她笑出了声,差点被薄荷味的泡沫呛到:“还真要说我被包养啦?这些媒体都不能换几手么,怎么来来去去就这几样。”   季清让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笑得出来。”   宁臻抱着Ipad走进厕所,一时没了动静。   随着水声哗响又停,她才清爽地走了出来,径直来到软椅旁,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到季清让的腿上。   她手指未停歇地翻着微博,自嘲道:“我现在跟个一线流量的大明星似的,天天被人摆在头条上供养,高兴还来不及呢。”   季清让只冷哼。   她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一看到有人扎堆地说她的不好不是,他就气得想杀人。   囡囡是任性了点,有时候甚至可以用作来形容,可她的有多好,只有他季清让才知道。别人什么都不晓得,凭什么生了一张嘴就爱嚼舌根。   看出了身边人不高兴,宁臻将Ipad合上,反手勾住他的脖子:“你气什么?人家又说得没错,我也算是被你包养了啊。”   他眯起眼,显然很喜欢这样的安抚。   这样的话,只要她肯说,听多少都不会腻。   “你真是这么想的?”   如果能,他倒还真想这么做。   她是天上的云,是海里的浪,是来去自如的风,是春开秋落的花,却从来不属于他。   要真能用包养二字把她绑在身边,季清让愿意。   金主这两个字虽不大好听,但也值得。   宁臻只笑。   笑得半真半假,似梦似幻。   “季清让。”   他抬头去凝视她:“嗯?”   女人咬唇:“今天是薄荷味的,要不要尝尝看?”   他没有来得的坚定:“不要。”   “唉?”这人居然转性了?   “我还是喜欢草莓味的。”   宁臻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草莓味的已经用光了。”   知道她在暗指什么,季清让勾唇轻笑:“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不然呢。”她挑眉,“东西可都贵着呢。”   季清让吻上她脖颈:“这么小气。”   “敢情你用着不心疼啊!”她嘟喃。   他笑得宠溺:“这东西极大地降低了我个人的恩格尔系数。对此,本人表示很满意。”   宁臻拉下脸来:“说人话。”   “不心疼,爽得很。”   ——————   下午茶时间。   季清让准时端上了英国红茶和提拉米苏,而宁臻则抱着手提电脑开始码字。   输入标题:《往昔》   作品类型:传记。   作者:宁臻。   “1990年凛冬,风雪大作,天寒地冻。”   “那一年,我哥三岁,而我,刚刚吸进人间第一口浊气,在乍冷的空气中放声啼哭。”   “护士将婴儿的性别告诉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父亲,与他随之而来的松懈不同,病床上躺着的母亲却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二胎是个女儿,她深感颜面无存。”   在键盘上打下颜面无存四个字后,宁臻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又疲惫地垮下了肩膀。   季清让从屋里给她拿了件外衫,走到阳台来为她披上。   低声道了谢,宁臻朝后仰去,对着蔚蓝的天合眼:“季清让,若不是我小时候臭美爱表现,长得有几分可取之处,脑子又有些小聪明,爷爷才打了个电话让我爸来把我接到城里。如果没了那个电话,我和你这辈子就见不到了。”   “没有如果。”他也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   从今天开始,宁臻要开始回忆过去种种,把伤疤再揭开,再痛一次。   可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写出最好的作品。   季清让知道这个过程会有多么痛苦难熬,也心甘情愿在身边陪着。   从小到大,他们不都是相互依偎着过来的么?   这头才说完电话,屋内便响起了电话铃。   阳台上的两人对视一眼。   之前过来度假别墅时,宁臻特地给李念留了个电话,若是有要事,那便打这个电话来通知。   宁臻叹了口气,睁开眼:“那些人怎么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两天呢。”   “我去接。”季清让很贴心地先一步起来,走进屋里接听了电话。   “喂,对………你是………好。”他的语气一点点变得生硬冷漠,明显打来的人并不受欢迎。   不过会儿,季清让走了回来,脸色难看:“是牧择尘。”   当换了宁臻接起电话的时候,季清让还是紧跟在身边没走。   之前宴会上宁臻同意让他们公平竞争,并非她真对牧择尘的追求动了心。对方认为她和季清让会是打通季家大门的缺口。相对的,宁臻也和季老爷子达成了共识,牧择尘也是一把钥匙,能让他们摸到背后的那只黑手。   季清让也知道,从她紧张地在自己的腰上用手指打圈圈时,他就明白了这么做的意思。   但身为一个男人,他对牧择尘还是很忌惮。   他很清楚牧择尘看宁臻时的眼神,里头一股得不到誓不罢休的戾气。   她咬着手指,接着别人的电话,眼睛却瞟着季清让。   “牧总裁是考虑好了么?”宁臻浅笑。   对方好像处在某个很空旷的空间里,说话时还能听到些许回音:“是。如果宁小姐有空的话,不如今晚出来吃顿饭?”   宁臻刻意把话筒拿开,他说的这句话,季清让也听得很清楚。   几乎是同时,季清让摇头拒绝。   宁臻不予理会,咬唇:“在哪里?”   对方低笑一声:“离你很近,就在度假村外的那间法式餐厅,今晚七点,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季清让已经恼怒地甩脸走开了。   宁臻几步追了上去,直接跳起来挂在他背后,声音软软的,像在撒娇:“生气啦?”   “哼。”   “老爷子交代过什么事,你不会忘了吧?”   季清让眸光一冷,又哼了一声。   放长线,钓大鱼。   这边是季老爷子交代的话。他想把宁臻当成鱼饵甩出去,钓牧择尘这条鱼,顺便拉出后头的人。   在家族和爱情之间,季清让始终得选择将一样摆在前面。   思虑片刻,他道:“那我也要去。”   身后的人揉捏着他的耳垂:“可不,你要是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真的?”   “真的。”宁臻说着,突然开始像猴子一样试图从背后攀到他眼前。   看到季清让仍旧面有怒气,她伸手挡住他的眼睛,像哄孩子一样柔声道:“乖,不生气。”   “你不用那么听爷爷的话。”季清让突然道。   宁臻一愣,松开了手,直视他的眼睛:“那如果在季家和我之间,让你选一样,你选哪个?”   他毫不犹豫:“选你。”   “你傻啊。”   季清让将宁臻朝上抱起,有些犹疑地问道:“囡囡,为什么你现在对爷爷这么言听计从?”   老爷子让她去当诱饵,她就乖乖地当诱饵。当她去套消息,她就乖乖地去套消息。   她之前明明没那么乖的啊?   宁臻叹了口气,撇嘴道:“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心里其实已经吐了一大堆槽。   要是不这么听话,我该怎么顺利踏进季家大门,季老爷子又怎么会肯让你娶我啊。   笨蛋。   “不说?”   “哼。”   “真的不说?”   “哎,季清让你个臭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第五人格开服啦!   玩游戏去咯(头顶锅盖)~ 第37章   晚上七点整,宁臻准时达到那间法式餐厅。   随行的, 还有西装革履的季清让。   进门后, 侍者接过宁臻的小外套, 引着两人朝顶楼而去。   不得不承认牧择尘的品味很好。   这间法式餐厅才开不久,还没经过大量顾客的检验, 但看得出处处都很用心。   宁臻已经见过不少打着‘法式’招牌却挂羊头卖狗肉的餐厅。   且不说装饰一点都没有法兰西风情, 连端上来的东西都让人不想多看一眼。   但这间餐厅不同。   一直随侍者走到顶楼, 遥见牧择尘那张有着欧式高鼻梁的脸,宁臻的眉头不自觉一抬。   她怎么忘了,某位总裁可是法国混血。   若非比较正宗的法式餐厅, 怎么可能入得撩他的法眼。   季清让跟在后头, 细心地帮她提裙尾。   直到到达平台, 他轻轻将裙尾放下, 又弯着腰稍微将它拉整齐。   起身后, 宁臻勾住他臂弯,小声道:“这间餐厅不错。”   季清让偏头去听, 又回应:“你要喜欢,我们以后常来。”   “那我宁愿呆在家里。”她嗤笑。   呆在家里多好啊。   沙发随便躺,软猫随便褥,还有一个光着臂膀帮你做饭的男人。   光是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两人在牧择尘的对面坐下。   后者显然没料到季清让也会来,却也露出礼貌的笑:“季教授也来了。”   “不欢迎?”季清让很敏感,话时大有剑拔弩张的意味。   “我和宁小姐今夜只不过是谈生意而已,没想到季教授对自己的未婚妻这么不放心。”牧择尘轻而易举地就把话锋推到了对面,语气漫不经心, 看似事不关己,“我向来对自己的女伴和很放心,她喜欢做什么都是自由,我绝不会阻拦。”   侍者为二人填酒。   宁臻拿起酒杯,借着转脸望向外头夜景的动作几不可查地翻了个白眼。   季清让与他对视,冷声道:“牧总裁应该清楚,我不放心的是谁。”   牧择尘很配合,拿起酒杯冲他一笑:“谢谢关心。”   “噗嗤。”宁臻忍不住笑出声。   季清让的手偷偷伸到桌下,在她的腰上拧了一下。   宁臻敛声。   “不用客气。”季清让也拿起酒杯。   还特地朝前去,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酒杯。   红酒在杯中一晃,发出清脆的当声。   余音未散,侍者端上了三份小饼干。   刀叉上,晚餐始。   “宁小姐,我此次约你出来是想好好谈一下《北城往事》的影视权。”放下刀叉,牧择尘用白布轻轻擦掉唇角残留的酱汁,又喝了一口白开水冲味,“缪斯影业愿意出高价卖下这个IP,但我亦要求能够等价交换。”   宁臻抬眼,又垂下眸子,继续切鹅肝:“等价交换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话未完,就被她打断了:“之前牧总裁考虑这方面的时候,要求公平竞争。如今愿意出手了,却又要求等价交换。”   吃下最后一口鹅肝,宁臻优雅的放下刀叉,用舌尖舔唇:“等到开拍,又多了一个四字词,那我岂不是很亏?”拿起红酒,抿下一小口,嘴角似有笑意,“我竟不知道,牧总裁的中文学得这么好。”   牧择尘并没有被这句话激到,只取下了餐巾布,又叠三角形摆在桌上。   他凝视着宁臻:“缪斯影业旗下有出品一本时尚月刊,诚邀宁小姐做下一期的封面模特。当然,还有两页的专栏采访。”   “这,便是等价交换。”   宁臻很清楚,其实这一点也不等价。   一张封面图,两页采访,就能让牧择尘以高价买下她手头上的这个IP?   虽然买卖IP对双方而言是互赢,但这个要求未免太奇怪了一点。   “既然今晚季教授也来了。”牧择尘的手放在桌上,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我想在这里,亲自邀请季教授也参加专栏采访。”   季清让没有回答,冷漠地看着他。   “我知道这很奇怪。”摊开手,牧择尘朝后靠在椅背上,“实不相瞒,缪斯影业近期投资了一档综艺,不日便要录制一期节目,关于学术行业里的尖端人物。二位,一个是文学圈的佼佼者,一位是国际知名的经济学教授,再适合不过了。”   宁臻歪头看向身边人。   季清让亦转头来看她。   女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用唇语说了一句:“我听你的。”   季清让回头去看牧择尘。   一笑,不屑道:“采访和综艺?”   虽然季老爷子不让他在媒体面前出现,但为了宁臻,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只要我们去了,你就接手《北城往事》的IP权是吧?”   牧择尘点头:“是。”   季清让拉着宁臻的手起身,脸上的笑容越发有挑衅的弧度:“合作愉快。”   半个月后,缪斯影业旗下的月刊杂志《MUSE》发售。   封面是宁臻和季清让。   他托着她。   她坐在他的臂弯里。   西服和长裙。   领带和高跟鞋。   他和他的未婚妻。   翻开第十页。   那段采访里——   他说:“包养?(轻笑)没错,是我包养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都会短一点,算是男女主角感情的一个转折。   许个愿:清明前可以收到HR的回复。 第38章   一日中午,宁家两兄妹吃过了午饭, 正在客厅里头歇息。   大的瘫在毛毯上逗猫, 小的靠在沙发上码自传。   宁天拿起遥控换了个台, 看到上头正在颁发学术奖项,忽地问道:“最近怎么一直不见清让?自从你们去拍那个杂志后, 至今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吧?”   “他在准备一份新的经济分析理论。”沙发上的人应道, 眼睛都没抬一下, 依旧扎在银幕上,指尖在键盘上弹得飞快。   瞥了电视一眼,宁天又道:“为的就是这个奖吧?”   闻言, 宁臻才抬起头来, 透过镜片看向嵌在墙壁上的液晶电视。   电视里一把厚重的男音:“因数据出错导致研究结果失误, 评委们在讨论后一致决定要把经济学奖项挪后一周。七天后, 季清让教授的研究成果将会再次进入专家检验。”   “这………?”宁天有些错愕地从毛毯上起身, 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道,“清让向来做事最小心, 怎么可能会数据出错呢?!”   宁臻紧抿着唇。   怎么会出错?那还用问么。   罗恬用来对付她,自然有别的人去对付季清让。   合上笔记本,抛到一边。   宁臻随手抓起一件外套披上,直直就朝车库去:“哥,我去一趟大学。”   “等等,我送你过去。”宁天探身去摸桌上的钥匙,三两步追上。   去往大学的路上,宁天给季清让的临时助手打了个电话。   挂断后, 他看了身边的宁臻一眼,叹了口气道:“助理说清让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就一直呆在研究室里埋头给数据查虫。”   宁臻咬唇,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得,早知道就不该说。   看这神情,怕是待会到了大学下了车,囡囡就会直接杀进实验室,把能吃的东西,管他什么,全塞到季清让嘴里。   “囡囡,清让现在情绪不对,你过去了就好好说话,别激动。”   眼睛转向车窗,她冷漠地嗯了一声。   车开进xx大学,正要拐进车库。   宁臻却开口:“哥,去一趟商业街,我买点东西。”   五分钟后。   宁臻提着一袋面包下了车。   宁天没有跟上,只在后头不死心地又说了一句:“囡囡,记得别乱来啊!”   她头也不回,朝后打了个手势。   实验室的门没关,轻轻一推,就自个吱呀了一声开了。   里面的人好像很不耐烦,急躁地吼道:“不是让你走了么!又回来做什么?”   宁臻没有进去,身子掩在了门后,冷声反问道:“你还不吃东西?”   “我说了多少遍了,别烦我!”   她不再说话。   实验室里面的季清让明显很烦躁,烦躁得满腔怒火,全泄在了自我折磨上。   宁臻本来还是冷静的,可人还没见到,她就知道现在的季清让颓成了什么样儿。   不就是一点数据出了错么,仔细找找不就得了。   不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么,难不成半个月都不吃不喝?   还真以为自己在修仙啊?!   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长条状面包,其他都甩在地上,只慢慢地,耐心地剥开手上这块面包的包装。   她眸光一寒,直接用高跟鞋踹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季清让站在桌子前。   他整个人变得消瘦颓唐,像是被抽掉了魂魄一样。   宁臻冲过去,用力地将他扯转身去,又按在桌子上。   似是没料到她回来,季清让愣住了。   她的动作很粗暴,直接把面包塞到他嘴里。   “不许吐,全给我咽下去。”   漠视对方痛苦的神情,宁臻命令道。   将剩下的面包扔掉,宁臻亲眼看着他把嘴里面包咽下去,这才猛地把人拉起来,就揪着他的领子,讥讽道:“你觉得你这样折磨自己,背后搞事的人就会心疼你、可怜你,跑出来和你说对不起?”   他晃了晃,用手背擦掉脸上的奶油:“我没这么想。”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赌命,还是赌运?”   季清让错开眼,不去看她:“你什么都不懂。”   宁臻松开手,冷笑一声:“我不懂?”   她随便拉过一只椅子,翘着腿坐在上面,冷眼凝视他:“我就在这里陪你。你不吃东西,我陪你。你不睡觉,我也陪你。”   他只皱眉,无力争辩。   见他消瘦了一整圈,宁臻深吸一口气,将在眼眶打转的泪强憋了回去。   “季清让,我认识的那个你不是这样的。” 第39章   季清让可以拗得过任何人。   唯独对宁臻不行。   熬过了一顿午饭没吃到了入夜,宁臻病恹恹地趴在桌子上, 连玩手机的气力都被抽得一干二净。   实际上, ‘人是铁饭是钢, 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句话在她身上是行不通的。   想当年刚刚入模特那行,少不了一天一颗水煮蛋, 还得健身房里耗着, 这才把体重减到公司所要的标准。   所以现在这副模样, 只是装出来的。   宁臻演技不行,换了顾熏来,季清让可能还会信。   她就趴在那儿, 面朝着他, 瞳仁里没有夹杂半点情感, 就直勾勾地盯着。   季清让也不去瞧她。   连个侧目都不给, 只一头扎进了数据堆里, 不停地检查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见他这样废寝忘食的,宁臻多少有点着迷。   认真的男人最迷人, 这句话绝对是真理。不论是对着资料,还是对着自己,季清让一旦出现现在这种神情,她心里早就被一塌糊涂。   这就是她的男人。   认真、负责,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严谨仔细。   她正歪着头犯花痴,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嚣起来:“咕噜——”   听到这一声,季清让才瞥了她一眼:“饿了就去吃饭。”   宁臻猫起眼,见他依旧不为所动, 干脆踹了鞋子完全瘫在沙发上:“我说了,我就在这儿陪你。你不饿我也不饿,你不困我也不困。”   他像是反应弧才拐过弯来,拿着笔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又弯下腰去琢磨那些数据。   可笔尖才碰上纸上的那个罗马数字‘3’,脑里却霎时被掏空,什么都没有,只有她的声音在耳边挠着:“我就在这儿陪你。”   指尖一松,铅笔脱手而去,季清让掏出手机,依旧不看她:“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宁臻的腿在空中晃了晃,乖乖地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喝粥吧。”   “粥?”季清让皱眉。   明明还有不少选择,为什么偏要喝粥呢?   见他迟迟犹豫着不下手,宁臻也猜到了几分:“你一直没吃东西,还是慢慢调节一下吧。”   季清让眉头一抖。   早上是谁冲进来往他嘴里塞面包的?现在又说要慢慢调节,女人真是难以捉摸。   心里这么想,但季清让还是听她的话,下单了两份粥,又多叫了一份蒸饺。   五分钟后,外卖到了。   季清让接完电话,宁臻已经穿上了鞋子,屁颠屁颠地跑去拿。   看着她欢喜的背影,季清让苦笑着摇头。   明明平时高冷得要命,有时候却还是小女孩脾气。   果然还是得宠着才行。   吃完了晚饭,季清让又要扎回那堆数据里。   宁臻扔完垃圾回来,见他拿起了笔,任性又上心头,直接过去拉着他往门外扯:“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   论理,季清让要真不愿出去,宁臻是拉不动的。   可当她轻而易举地把他拽出了一步,就知道他没有强留的意思,便干脆拉着他走远了。   xx大学不算大,但若要逛上一圈,也要个把小时。   宁臻没想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一路死死牵着他的手,汗都闷出来也不肯放。   在校园里散步也就算了,要是半路遇见有学生打招呼,宁臻还会很高兴地和他们挥手。   对此,季清让哑然失笑。   两人拐进没人的走道上。   季清让用余光瞥见她心情不错,也不怕死地开口问了一句:“你不是一直不想公开么?现在被学校的学生撞见了,你就不怕他们说出去?”   “这有什么。”宁臻拉着他的手,没皮没脸地翻了个白眼,“你都能在杂志采访里承认是你包养我了,我也无所谓别的啊。”   他不开口。   也是,都已经变相承认了。   只是她一直以来的抗拒,总让他觉得两人还在地下情。   “这几天我会留在大学。”宁臻说道,渐渐放慢了脚步。   季清让本就是被她牵引着,也随之不自觉地缓了下来,又听她说:“也算是就地取材罢。念念那边也安排好了,过几天的签售会就安排在这里。”   他静静听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句。   宁臻停下,目光看着地面。   路灯很暗,高度近视如她,其实是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   看不清,所以把手牵得更紧。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依着我。”   她笑,语气里忽地有了些许责备:“要不是你太让着我,我也不会养成现在这破性格。我知道这么说很贱,但季清让,这一次你还是得依着我。”   “我让你吃饭,你就得吃饭。我让你睡觉,你就得睡觉。我才不管那个奖项有多重要,毕竟在争强好胜这方面,我可比你强多了。不就一座破奖杯么,少它一座也没什么要紧的。”   “我不管,你就是得依着我。”   宁臻忽然转过身去看他,眼里莫名的有了泪花:“要不然,我会不习惯的。”   季清让猛将眼前人搂到怀里,哽咽道:   “好。”   隔天,季清让在沙发上睡到了正午。   手机铃响的时候,他还在做一个梦,梦见什么就忘了,反正在梦里都会笑。   桌上是她买的早餐,手机里是她的声音。   背景很嘈杂,像是置身在什么混乱的场景里,连她说话时都夹着别人哄闹的笑声:“签售会差不多就要结束了,我想吃炖圆蹄。”   他抬起手,遮住直射而来的阳光:“我去接你。”   对面的人莞尔:“好。”   ——————   签售会过后,xx大学变得格外安静。   季清让推了学校的课程,专心在实验室里给数据查虫。而宁臻,直接把自己的两台笔记本搬了过来,塞着耳机码字。   她时不时会抬起头来问:“哎,我们小学旁边那家小卖部卖的那种,甜甜的,水水的,有点像糖水的东西,一块钱一杯,叫什么?”   而他也会停下来思索,穿过回忆去想,然后答道:“海石花。”   宁臻也记了起来:“季教授记性不错嘛。”   季清让得意洋洋地勾起嘴角,又看了一眼时间:“下午茶时间,今天叫草莓布丁吧。”   宁臻压低脑袋,把眼镜推到鼻尖,眼睛跨过镜框去瞧他:“你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   “草莓千层也可以。”   “嗯?”   “要不还是草莓椰奶冻吧。”   宁臻撇嘴,一脸嫌弃:“现在的草莓不当季,酸的。”   拉开抽屉,季清让拿出一盒粉色包装的东西扔在桌子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老狐狸!   她咬唇,冲他做了个鬼脸。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可一见她居然没任何反应,季清让倒是来了兴趣。   他放下手中的笔,径直走向沙发。   一手将笔记本拿来,一手将她揽住,身子硬是卡了过去。   季清让把脑袋压在她的锁骨上,低声笑:“要不干脆不用了?”   宁臻用膝盖抵住他的胸膛,放肆地大笑:“你想得美!”   “怕什么?”   她很直接地踹开:“带球跑穿婚纱不好看。”   季清让踉跄地后退一步,稳住:“也是。”   忽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宁臻瞥了一眼沙发缝隙里的手机,大屏幕上夹着两个字——李念。   它一遍一遍地响着,大有催命的架势。   “喂。”   刚刚按下接通,李念的劈头盖脸地一大堆话下来:“老板你现在在哪里?刚刚缪斯影业的牧总裁亲自到工作室来找你,说是你的电话一直在忙音,想找你商量一下工作上的事却找不到人。所以、所以就让我打个电话来问一下、问一下………咳咳!”   宁臻耐心地听,直到对面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才开口:“慢点说,不急。”   咋咋呼呼的李念又整理了一下思绪,缓了口气后再有条有理地说了一遍。   “你把他的手机号码发给我,我待会有空给他回电话。”宁臻交代完,挂断。   季清让对此意外的没有敏感反应:“合同签了?”   “嗯。”宁臻将手机重新甩回沙发缝隙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那天拍完照片,缪斯影业就让人把合同送到了工作室,我哥帮忙签的。”   “也是。”他颔首,“宁天才是工作室的CEO。”   宁臻又朝后靠在沙发背上,自言自语地喃喃:“我哥为我做了很多,这个工作室也算是一点补偿吧。”   季清让没说话,这些他都了解。   气氛冷却了几秒。   宁臻忽地直起身子,伸手拉着他的衣角:“不是说草莓布丁么,怎么还没来?”   季清让走回桌旁,假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不是酸么?”   “那你就不点了?”   “嗯,不点了。”   沙发上的人眯眼,弯下腰去捡自己的高跟鞋。   下一秒,瞄准了他身后的黑板,啪地一声扔了过去。   季清让机警地躲闪开,却被吓得皱起眉:“你怕是想谋杀亲夫!”   她突然端起了架子:“小女子尚未成亲,何来夫君一说?”   他倒是配合:“没有夫妻之名,已有夫妻之实,也算是。”   宁臻蹙眉,面色微红,怒嗔道:“季清让,你臭不要脸!”   他淡定,唇边有邪气的笑:“这句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第40章   一日晨好,宁臻坐在餐桌前, 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吐司。   她的左手边放着Ipad, 右手拈成兰花指, 轻轻将吐司放下,又探手去抽了张纸巾, 就按在桌面上, 将指尖的面包屑搓干净。   Ipad上显示着近三日票房实况, 以排名的方式从少到多、从上至下列出了现而今票房的前二十名。   虽然心中早有自己评估的数,但宁臻还是十分谨慎地一个接一个名字朝下看去。   今早深夜零点,电影《九歌》在全国各大影院上线。   而刚刚九点整, 不多一分一秒, 国内最权威的票房统计网站便公布了最新的票房结果。   截止至早上七点, 《九歌》电影的票房合计刚破三千万, 总排行中居于第十二名, 算是个不错的开头。   宁臻对此并不满意,但看到电影评分高达9.6后, 她的心情略微松懈了下来。   “电影对原著极度还原,当看到制片人写着‘宁臻’二字的时候,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剧情脉络很清晰,主角间的感情虐得肝疼。尤其是最后九歌站在奈何桥上的那一幕,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原著的描述,终于忍不住眼泪决堤。”   她这头正看着这段评价,耳边竟也同时响起了声音。   昂首,却见宁□□这边走来, 手里也拿着一部Ipad,正声情并茂地把粉丝们写的影片念出来。   宁臻打了个哆嗦,满身都是鸡皮疙瘩。   “没看过原著,但电影里主角两人的爱恨交缠的感情线,不禁让我想起了一句歌词:你曾经是我的边疆,抵挡我所有的悲伤。”   宁天还在念着,并且乐此不疲。   其实粉丝们的评价都不至于太肉麻,可一旦从宁天嘴里念出来,宁臻就莫名觉得胃里开始翻腾。   早上刚吞下去的那片面包,感觉又哽回了喉口,一张嘴就要全呕出来。   “闭嘴。”   宁臻再忍不住,瞪了哥哥一眼。   那人不为所动,还挑衅般地冲她抬眉。   她意会,立马补充道:“算我求你。”   宁□□她走来,又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Ipad也放在了桌子上,以一种劝慰的语气道:“囡囡,不过一晚上,准备去看电影的指不定都还没醒,你也不要太过分担心票房的事情了。”   刚刚远瞧见自个妹妹一脸苦闷,便知道肯定是因为票房不理想。   九歌这本书,六十万字,每天三千,连载了大半年有余。   囡囡在成名之前有过多少马甲,宁天都是追着看过来的。她的进步很明显,也走过了弯路也很多。   她总是太过于执拗,之前是不愿随波逐流,如今是不愿居于人下。   这部电影对她有多重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我只是在担心我自己的胃。”宁臻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戳那片被撕去一半的吐司,“才吃下东西,又被闹得犯恶心。”   宁天讪笑,完全不在意她的挤兑:“只要你不钻牛角尖就行。”   她将手收回来,用手背托着腮,眨巴着眼睛无辜道:“你也说了才过去七个小时,还剩下十七个小时,指不定能票房破亿呢。”   这一点宁天可不敢和她保证,只说:“你有信心就好,要………”他说着一顿,又摆了摆手,似是想要赶走尴尬,“我的意思是,要是没能达标,你也不用气馁。”   “回得了本就行。”宁臻不在乎地耸肩。   宁天嘿嘿一笑:“你能这么想就好。”   “哎对了,有件事我得和你说。”宁天才下椅子,却又想起了一桩事,“李念一大早来了电话,说有好几家影视公司想要预先买下你下一部作品的影视权,来问问你的想法。”   宁臻只笑不答:“下一部作品?”   “是啊,我看你不是一直有在写么,有没有想好什么时候开文啊?”   下一部作品啊………   宁臻保持原有的姿势,只抬眼去瞄他。   两人对视许久,宁臻漫不经心地将眼睛挪开:“没想好。”   “那………”   她继续刷着Ipad,懒洋洋地回答:“不卖。”   听到这回答,宁天犹觉可惜:“那几个公司我都之前都了解过,还算不错,不是那种会胡乱对待大IP的小作坊,旗下也都有当红的演员。”   宁臻淡淡地重复:“不卖。”   下一个IP,可以说是她这二十八年经历过的一切。   没有人能演出她的一生,没有人。   宁臻起身,径直朝二楼去。   踏上第三个阶梯,她道:“哥,我今晚要和清让出去。”   听到这句,宁天也很自然而然地答道:“行,你去吧。”   直到宁臻上了二楼,楼上有了关门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这句话里有什么不对劲。   她刚刚说的是:清让。   而不是,季清让。   等等,什么时候改口了?   ——————   季清让最近总有一种错觉。   他总觉得囡囡好像变了,变得温和,变得更容易接近一些。   这样的变化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对季清让的影响还是特别大。   比如,查虫的时候突然想到她不经意表露出来的柔软,他对着一大堆纸都能笑出声来。   再比如,点外卖的时候,想起她撒娇要人喂的样子,一瞬间便胃口大开,塞多几口都不嫌撑。   当然,这对不了解事情原委的外人而言,还是挺惊悚的表现。   季清让有个小助手,校领导特地安排给他做跑腿。   平时帮忙分析一下研究数据,或者是整理一下稿件,再或者是拿一下外卖之类的。   在这个小助手的印象里,季清让一直是不苟言笑的严肃形象。   可最近,动不动就听到季教授莫名其妙地笑开了花,动不动就问候他会不会太累,动不动就要他去休息一下,小助手感到格外惶恐。   惶恐之余,还有点受宠若惊。   自然而然地,便对宁臻的存在表现得格外感激。   今晚宁臻踩着点来到实验室,小助理一见她来,随即殷勤地倒水,又准备拿点季教授早准备好的点心出来招待。   正忙得不亦乐乎,季清让走到小房间里,取了件风衣挎在臂弯里,对他道:“不用忙活了,我和囡囡要出去一会儿。”   小助理怀里揣着一桶小饼干,推了推眼镜:“那教授今晚回来么?”   季清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掩不住语气里的嘚瑟:“不回。”   “哦——”小助理一点就懂,还特地调侃着拉长了音调,“我负责关门,教授和嫂子安心玩去吧!”   宁臻就靠在门边等着,听到小助理叫她嫂子,只笑:“小罗,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嫂子,居然都不介绍给我认识?”   小助理嘿嘿一笑,把已经摆上桌子的茶杯收了回来:“你们玩,我收东西。”   闻声,季清让点点头,走向了宁臻。   她挽住他的手,回头冲小助理一笑:“辛苦你了。”   两人今晚也没打算干别的,纯粹是看场电影而已。   宁臻以个人名义包下了今晚八点档的《九歌》大热场,准备拖家带口一起去看电影。   嗯,拖家带口并不包括宁天。   刚进场,宁臻才发觉这么做有点不妥。   她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偏头去看身边的季清让,蹙着眉道:“你说我这样会不会明天上头条啊?什么包场刷票房之类的。”   “可能会。”季清让趁机拉住她的手,唇边的笑容略显狡黠,“指不定明天还会有,当红制片人深夜幽会国际知名教授,电影院包场大秀恩爱?”   “你这么会说,怎么不去当记者?”宁臻酸溜溜地道。   季清让瞥了一眼电影大屏幕,浅笑着催促道:“快看,开始了。”   电影时长一个半小时。   在这期间,两人都处于一心二用的状态中。   一个眼睛盯着银幕,手不自觉地乱动,要不就摸对方的鬓发,要不就去捏对方的手。   而另一个,虽有用心在看电影发展,却被身边人弄得心痒痒,一开始还能开口呵斥住,往后根本就是拦不住他。   最后的最后,发展成了——   宁臻心不在焉地看着电影,季清让已经完全转过头,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看够了没?”她瘪嘴。   季清让掩不住欢喜:“不够。”   “那你想干嘛?”宁臻也彻底转过头去,半眯着眼睛瞅着他的脸。   俊,真俊。   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季清让,宁臻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是:这男孩真好看。   儿时几乎身边所有的大人对季清让的评价就是俊。   她本来还有些担心,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怕会长不高,结果事实证明这是悖论。   季清让很俊,身高一米八五出头。   她哥哥长得也还行,也有个一米七八。   而她自己更是不用说,女孩子能有个一米七六,真的算是高挑了。   “那你看够了没?”见宁臻盯着他出了神,季清让也趁机还礼。   她耸肩:“不够。”   季清让仍旧噙着笑:“那你想干嘛?”   猫起眼,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拉到脸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毫米,随时都可以接吻,或者是拥抱。   但宁臻显然没打算做这两种。   她挑眉:“真想知道?”   他点头:“想。”   宁臻勾了勾手指:“耳朵。”   季清让乖乖凑了过去,只听见一声低喘:“我想干你。” 第41章   “《九歌》的票房首日破亿,上映至今已有三日, 票房总额位居当前热映电影的首位, 堪称为票房黑马, 一脱缰便收不住。”   李念手捧着Ipad跟在宁臻后面,正埋头对着屏幕念着某微博大V对电影的评价。   “今日的金球奖之夜, 《九歌》电影恐成最大赢家, 或一举三连冠。三连冠, 不就是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还有最佳影片?”   宁臻继续朝前走, 径直向办公室的方向而去。   她不曾回头, 却也未落下对李念问题的解释:“顾熏才出道, 不可能越级拿到最佳女主角。要真拿到了, 明天报纸上不知道会怎么写。”   “也是, 最佳女主角的竞争那么大。”李念翻了下金球奖最佳女主角的提名,虽然顾熏赫然在列, 但也看得出纯粹是陪跑,“顾熏拿个最佳新人奖倒还有可能。最佳女主提名上都是些实力极强的小花,还有两位老戏骨。啧啧,三连冠………”   三连冠就是这些微博大V拿来博人眼球的噱头,毕竟宁臻是当红话题女王,随便蹭点热度都能带起一个营销号的流量。   “不用理,况且顾熏今晚有私事,没法到场。若真有什么意外, 还有我挡着。”   推开眼前的玻璃门,宁臻头一眼便看到季清让已经穿上了西装,正在打领结。   见他一直弄不好,遂走去帮忙。   “你对这些向来苦手,怎么不让人来帮忙,非要自己折腾。”宁臻一面将他的领结理正,一面无心地抱怨道。   季清让只笑:“我知道你会来。”   “就你嘴贫。”   朝他心口捶了一下,宁臻笑着回头去看李念:“念念,那份东西都背熟了吧?”   闻声,李念将脑袋从大屏幕上拔起,坚定地点了点头:“都背熟了。”   “那好。”宁臻牵起季清让的手,“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   金球奖约是七年前,一位现已去世了的老电影人创立了的奖项,旨在鼓励国内优秀电影的创作与发展,囊括了二十多个奖项。   如今,金球奖已变为全国最具影响力与权威的电影奖项,不少电影人都趋之若鹜。   今年的金球奖举办在娱乐汇聚的中心xx市,就在人民大剧院里举行。   宁臻和季清让准时到达了现场,而小助理李念则抱着一本厚厚的相册,随着现场的工作人员一同急促地先进了后台。   红毯上的两人挽着手,一步一步缓缓而过,又在金色的logo前停留,摆好姿势让到场的记者拍照。   与其他结伴的明星不同,绅士手什么是绝对不存在的。   季清让全程搂着宁臻的腰,宣誓主权的意味明显,而两人的服装上的相配也说明了一切。   虽然这两人一直没有正式公开,但处处都显露着就是一对。   下了红毯,宁臻和季清让随即迎来了一众记者的包围。   “宁老师对今晚的奖项是否胜券在握呢?”   “两位这算是公开恋情了吧?”   “粉丝们都很期待宁老师的下一部作品,可否透露一下?”   季清让换了个姿势。   完全揽住她的肩,整个人完全是护雏的姿势,冷静地等待两位安保人员过来控场。   安保人员将两人送入会场,记者们还不死心,追着到了门口。   “宁老师的下一部IP还会和缪斯影业合作么?牧总裁是否和宁老师私下底有较为亲密的关系?”   季清让黑了脸,揽着她加快了脚步。   宁臻撩了下头发,只轻笑。   将人送进大门后,两位保安并肩站在了门口,任记者们拥挤而来也不为所动。   一位穿着OL装的女人从门后走出来,笑着道:“各位不要急,等到奖项颁布之后,自然留有时间让各位进行采访。”   于此同时,宁臻和季清让已经进入会场并落座。   李念早就到了,现下就坐下宁臻的左手边。   十五分钟后,金球奖颁奖典礼开始。   奖项都是从配角起,接着是新人奖、导演奖、影片奖,最后才是重头戏:最佳男女主角。   配角方面,《九歌》剧组虽然提名了几位老戏骨,但最后还是落选,而最佳新人奖不出所料落到了顾熏手里。   宁臻上台代拿了奖项,简单了说了几句之后便下了台。   “接下来是最佳导演奖——”   台上的主持人刚刚说了一句,宁臻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直接塞给了左手边的李念:“去吧,有什么再回来交代。”   李念哦了一声,猫着腰从后门退了出去。   “怎么了?”季清让有所察觉,偏过头来与她耳语。   宁臻亦压低了声音回答:“是我哥,可能急着知道奖项的归属。”   话音刚落,银幕上便出现了区群的脸。   “恭喜区群导演!”   全场炸开掌声,穿着西装的区群在前排站了起来,朝不同的方向鞠躬谢礼。   他目光对上宁臻,眼神里透着感激。   宁臻冲区群微微颔首,目送他上台领奖,可心里却惦念着李念怎么还没回来。   最佳影片、最佳剧本皆连颁布完毕。   《九歌》剧组已经斩获两个奖项,现下就差最佳男主角了!   一个电话打个近四十五分钟,宁臻难免怀疑是不是真出什么问题了。   “我出去看看。”她说着,准备起身离开。   季清让拉住她,眼睛朝后一瞥,小声地提醒道:“不用,她回来了。”   重新坐回椅子上,宁臻蹙紧眉头注视着李念回来。   不等她发问,李念便凑到了耳边道:“小天哥刚刚来电话,说别墅里的网络出了问题,延迟很严重。我就打了个电话回技术部,让人过去帮他瞧一下,结果技术部的人说工作室那边的网络也卡顿,又查不出原因,可能是今晚的流量过大,网络有些堵塞了。”   网络堵塞?   宁臻咬唇,起了疑心:“念念,你还记不记得很早之前我让你找的那个黑客么?”   李念点头:“记得。”   “发个信息,告诉他别墅大门的密码,让他收拾东西今晚去别墅里住。”   “老板?”   宁臻不耐烦地催促:“照做就是。”   “哦………”李念讷讷地应道,埋头按起了手机。   现场又想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漫漫人头中,一个模样清秀姣好的女子站了起来。   她面若桃花,浅笑嫣然。   主持人一边鼓掌,一边对着麦克风道:“恭喜林素藻小姐,获得第八届金球奖最佳女主角!”   女子闻声,轻轻提起裙摆朝台上去。   宁臻凝视台上,眯起眼。   好像在此之前,她都没怎么听过林素藻这个名字?   “念念。”她将耳朵凑向左边,“这个是………”   “哦,她啊。”李念把目光从手机上抽回,盯着被放上银幕上的那张脸,“林素藻出道至今五年,零绯闻零丑闻,专心拍戏为人低调,平均每年要拍三部戏,但是接的戏一直都不红。两年前被缪斯影业签下,渐渐地才出现在公众面前,算是个三线。”   说完,李念一顿:“今晚跃升一线了。”   宁臻点头。   “《烽火乱世》就是她当女主角。”李念又补充道。   《烽火乱世》,今晚的最佳剧本奖得主。   也是在场除《九歌》外,拿了双奖项的影片。   当然,最佳男主角的提名里头,也有它一份。   “影后已经公布,接下来便是影帝了。”主持人很会炒热度,话一出,全场又沸腾了起来。“今晚的竞争可谓激烈啊,《九歌》和《烽火乱世》就凭此一较高下了!不知道一路追赶着彼此,双方有什么感想?”   对面的制片人随即站了起来,接过了话筒:“这一两部影片都是十分出色的作品,今天能够在这场盛大的典礼上相互较量,不失为一种学习的方式。”   话毕,镜头瞬间转到了宁臻脸上。   看到自己的脸被放大到银幕上。   宁臻不语,只一笑。   主持人立马接话:“看来宁老师也表示赞同。那接下来,我们便来公布第八届金球奖最佳男主角!”   银幕上。   随着一个稳重的男音念出姓名,不同的电影片段也切换了上去。   念到“《九歌》苏亦轩”时,某个角落里响起了一声尖叫,随即被掌声盖了过去。   “第八届金球奖最佳男主——”   四位男演员的硬照被并列摆到了银幕上,大约停顿了有三秒,那把男音才缓缓念出:“苏亦轩。”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一身西装革履的苏亦轩站了起来。   他回过头去,冲后排的人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紧接着上台。   双手结果金色的奖座,苏亦轩站在麦克风前,清了清嗓子:“首先,要感谢《九歌》的原作者,同时也是制片人,宁臻小姐。是她坚持等我从国外回来,将出演墨洵的机会留给了我,如果没有她的赏识,今天这个奖项恐怕与我无缘。”   宁臻凝视着台上的他,微微一笑。   视线错开,落在右侧台边的经纪人小谢身上。   她用唇语默念道:“恭喜。”   小谢也笑开了花,鼓掌着向她点头致谢。   @星娱乐V:#金球奖#电影《九歌》斩获三奖,最佳新人奖@顾小熏V ,最佳导演奖@区群,最佳男主角@苏亦轩V,恭喜《九歌》剧组!   是夜,夜深人静。   半山别墅里,客厅的沙发上,一个陌生男子正轻轻打着呼噜。   “嘀。”   玻璃桌上,原已关机暗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乍然亮起。   作者有话要说:隐藏情敌出现。(狗头) 第42章   宁臻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握着咖啡杯, 手臂搭在沙发背上, 眼睛瞥向落地窗外。   今天的天气不好。   整个xx市都盖在了铅云之下, 哗啦啦的雨声从昨夜响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半点要停歇的迹象。   雨天和雪天一样, 适合干些不该留痕迹的活儿。   许是昨晚被雨声扰得耳根不洁, 宁臻今天的精神很颓废, 面色也难能可见的保持阴沉。   就像外头的积云,随时都可能会雷声大作。   凌晨五点一通电话,将她吵醒。   三个小时后, 铺天盖地的通稿压下了火了一整夜的热搜#九歌金球奖#,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四个尖锐的字眼#宁臻抄袭#。   几乎是同时, 宁臻给牧择尘打了个电话, 开口头一句就是:“那位先生还想玩些什么?”   对方好似没有反应过来, 一阵键盘身后,他的声音变得阴沉:“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这不是他的意思。”   “对。”宁臻耸肩,“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说完,她按掉通话,将手机甩在了沙发上,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直到有人敲门——   “叩叩。”   宁臻没有回头,已经盯着外头绵绵的阴雨:“请进。”   无须看,光从脚步声就可以知道是李念。   紧随在李念后面的,还有一个略微轻浮的脚步声, 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太大的动静。   “老板,人来了。”李念在桌子前停下,又弯腰去把散落的文件夹收好。   宁臻依旧看着外头,没有开口。   跟在李念后头的是一个男人,戴着厚重的眼镜,脸上有未剃干净的青胡渣,整张脸看起来沧桑而疲倦,连黑眼圈都泛着紫。   他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在李念把东西收走之后,便走上前去把笔记本摆在了桌子中央。   “凌晨三点钟左右,有人通过网线入侵了这台笔记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出了故障,但在电脑启动的五分钟内,对方通过暗网窃取了电脑里的一些文件。”男人跪坐在玻璃桌上,迅速地打开了电脑的控制板面,上面浮现着许多代码,“我通过前后对比之后,发现缺失的是一份加密文件。”   宁臻听得有些不耐烦:“丢失的是我的稿件。”   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好,她终于回过头来看男人:“直接说重点,查出是谁了没?”   话音刚落,男人都还来不及回答,就有人火急火燎地推门进来。   “这些黑子手脚怎么那么快,这才多久,五个小时不到吧?网上连调色盘都做出来了,这完全是不把人拉下来都不甘心的!”宁天一边朝里走来,一边骂骂咧咧的,“查出来没有?是哪个王八羔子背后搞阴的,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   沙发上的人放下咖啡杯,揉了揉太阳穴:“哥………”   宁天意会,乖乖闭上了嘴,却还是一脸怒容。   “你继续。”宁臻瞥了眼镜男一眼,随即又转向了窗外。   阴雨绵绵,整个氛围都阴沉了下来。   “昨天网上我留了个心眼,用自个的电脑追了下对方的IP。对面的也很专业,加密的方式都很………”眼镜男的手不停,在键盘上敲出了一行行代码,嘴上也碎叨着。   宁臻不语,没任何表示。   这种过分专业的黑话,她一点也不想了解。   要是真有心要懂这些,也不必高价聘请一个黑客了,对吧?   眼镜男意识到自己又一受不住,生生把后头好几百字的解释咽回了肚子里:“这个IP是本市的,计算机的网络地址,破解之后,对比已知的数据,大致地点应该就在这附近。”   宁臻简洁道:“具体地点。”   “这个………”眼镜男推了推眼镜,有些失落地道,“还得对方再动一次手,我才能具体确定坐标位置。”   她点点头,将眼睛投向李念。   李念却没有注意到她,而是看着宁天。   可宁天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抱着手安静站着。   “念念。”宁臻唤了一声。   “啊?”小姑娘蓦然回头来,一脸诧异。   她略微有些不满:“反调色盘准备好了没?”   李念赶紧点头:“准备好了,老板特地准备的‘礼物’也备好了。”   “去做吧。”宁臻冲她拨手,微微叹了口气。   小姑娘应了声好,急急退出办公室去,还不忘和宁天挥手告别。   宁臻将这一幕纳眼底,没有戳破,只转向了眼镜男:“今晚你继续守着,对方会继续来盗稿件的。”   “好。”   “查出来之后,只张支票就是你的了。”宁臻打了个响指。   宁天走向办公桌,迅速拿出支票本书写,又撕下来,匆匆过来放在玻璃桌上。   就在眼睛男的手边,手指一伸就能拿到。   看到上面的数额,眼睛男瞳仁一颤,努力克制自己想去拿的冲动。   “拿着吧。”宁臻淡漠道,“如果你愿意,以后留在工作室也行,我愿意高薪聘请你。”   说完,她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   雨,一直下。   ——————   次日,微博头条。   @星娱乐V:@臻品工作室V 放出#《北城》反调色盘#!昨夜《北城往事》全新番外放出,@宁臻V 以实力证明清白!   转发破五十万,评论下撕得血流成河。   @芝士就是力量:说抄袭的,你们的脸疼不疼?两者的文风谁模仿的谁,高低立下!   @清明胖了三四斤:旧文套新皮,仗着个首发时间就想污蔑抄袭,某小网站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难怪出了那么多垃圾文。   @盐味奶糖你收藏了没:小白莲的脸肿了吧?你家的吃相不要太难看,原文我都还留着呢,就不贴上来群嘲了。   臻品工作室,CEO办公室。   宁天和宁臻紧挨着坐在沙发上,一个玩Ipad,一个玩手机。   “这个网站的机制不行,发文只显示首发时间,时候再怎么修改都只显示首发时间,难怪会拿这本三四年前的旧文幻新皮来黑你。”宁天刷着网友自发的打脸证据,嘴上不停地啧啧,“现在黑人的成本都这么低了么,今天发一篇文,来年看到哪个不爽的,就直接把她的搬过来,然后说是自己好几年前写的。”   宁臻幽幽地瞥了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一眼,又幽幽地转过头去叹了口气:“是啊,这种网站怎么还没倒闭呢。”   “要我说,这种网站就该资金周转不灵,直接垮掉。”   听到这话,宁臻噗嗤一笑:“哥,安慰人也不是这么安慰的。”   看到宁臻终于有了笑容,宁天暗暗松了口气。   从事发到现在,囡囡都一直黑着一张脸,季清让又飞国外去做研究鉴定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哄。   只要是个女孩子,宁天就没辙。   既然不会哄,就只能剑走偏锋,帮着骂欺负她的人,许是能让她感到舒服一下,却没想到技术太过拙劣,一下子便被识破。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宁臻拍了拍他的肩,“回国至今我被黑了多少次,也没见哪一次能真把我拉下来不是?”   宁天放下手机:“话是如此没错,但是谁都还没查出来,膈应得慌。”   听见他这么说,宁臻也不开口了。   确实是膈应得慌,昨天的眼镜男说定位破解需要时间,她便耐心等到了现在。   嘴上不说,可心里也是焦急得很,生怕没法查出来。   实际上,宁臻用来码字的那部电脑从没连过网。   当她都会习惯性用U盘备份到另一部联网过的电脑上进行修改,所有原稿都在另一部上,所以若真是有人想污蔑她抄袭,直接放出原稿便是。   昨天宁臻特地为《北城往事》写了三千字的番外,又让李念放上反调色盘以及透露会更新番外。   对方果然中招,又下手想要先行盗取番外。   结果,IP直接被捕捉到。   这位对手其实有点傻。   但也令宁臻更加相信,这件事不是V先生所为。   V先生做事没那么不小心。   她的这点小伎俩,那位先生肯定一看便知,根本不会中套。   半个小时后,宁臻接到了眼镜男的电话。   “老板。”   她很直接:“怎么样?”   “我刚刚用GPS进行模拟定位,确定了IP信号的发出来源,确是就是在xx市,我现在正在进行具体坐标定位,马上就能知道是谁了。”   宁臻略微有点失望,她还以为既然已经打电话过来了,肯定已经出结果,然而并没有。   叹气,又问:“还需要多久。”   对方敲了一下键盘:“就现在。”   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她忍不住屏息,仔细地去听电话那头的声音。   嘀地一声响后,对面出声:“老板?”   宁臻蹙眉:“说。”   “坐标停在星楼影视大厦的位置上。”   按掉电话,宁臻转向了一脸焦急的宁天,冷漠道:“哥,是那个姓赵的。”   “艹,居然是那王八羔子。”   宁臻起身,径直走向大门:“发通告吧,这一次,我和他法庭上见。”   话毕,她推开门。   一阵风吹来,拂起她卷曲的长发。   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宁天恍惚之际好像看到了一抹奸诈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论文即将定稿,所以接下来只有周三、周五会更新,周六开始恢复正常日更。   希望小天使们体谅一下大四毕业狗,orz 第43章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   原本已经走到了玄关处,宁臻又转身, 绕过楼梯, 绕过电视墙, 踱步走进客厅,取下挂在墙壁上的电话, 放到耳朵旁。   声音慵懒, 好似才刚醒:“喂?”   对方轻笑的声音伴着电流声仍旧清晰, 跨越了一片大洋,声音里难掩骄傲:“颁奖就要开始了,先给你打个电话。”   宁臻夹着电话, 回身下腰去摸玻璃桌上的遥控。   一按, 换了个台, 便看到了瑞典音乐厅宽阔大气的场面。   她一边听着新闻直播时连绵的英语, 一边回答:“记得让管家帮你整理一下领带, 免得上台还失礼,全球的观众都看着呢。”   季清让只笑:“今天是自己打的, 你待会就能看到。”   瞥了一眼时钟,她道:“还不进场?”   “嗯,就去。”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便有礼貌地轻轻叩门的声音。   她也听到了,催促道:“快去吧。”   “奖杯又不会长脚。”季清让抱怨道,似是有些不愿挂断。   这句话别有深意,奖杯时没长脚,可宁臻有, 还是一双大长腿。   每一次,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季清让一离开她所在的城市,不出几天,宁臻就会飞到世界的另一头去,谁拦都不中用。   而且借口都十分理直气壮,且合情合理——看世界,顺便给小说取材。   他之所以打别墅的座机电话,而非她的手机号码,其实就是想试探宁臻是不是还在xx市。   这一点,宁臻也晓得。   按了几下遥控,将电视的声音放大,确保声音能收录进电话里头。   “我看着呢。”   季清让听到了,也稍稍放心:“那我去了。”   宁臻点头“去罢。”   “我会尽快回去的。”   “好。”   尽快回去,就表示他的飞机在一个小时后。   拿完学术奖杯,连留给记者采访的时间都没有,立马飞回国。   季清让惯有的作风。   电话挂断不出三分钟,电视上便出现了季清让的身影。   他的英文通顺流利,接过那座水晶奖杯之后,风华正茂地伫立在演讲台上,一字一句、举手投足间都充满魅力。   宁臻很喜欢这时候的他,不过很可惜,她没时间继续看。   因为她的飞机就快起飞了。   “老板。”李念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人,又推门进来。   闻声,宁臻瞥了电视一眼。   镜头正卡在季清让的脸上,一个大特写,每一根眉毛都能看得清。   将目光收回来,她快步走向李念:“走罢。”   颁奖结束后,季清让一下台,立马给宁臻打个了电话。   嘟嘟几声,没人接通。   又拨出了别墅的座机电话,依旧是忙音。   他看着掌心的手机,皱紧眉头。   你又去了哪里?   心头才念着,脑海中又立马响起了宁臻的声音:“瑶欢又要结婚了,和她的意大利男友约瑟,婚礼在约瑟的葡萄酒庄园举行。”   唇角勾笑,季清让疾步走回休息室。   管家恭敬地迎来,听到他用极快的语速交代道:“把机票换成飞往米兰。”   “少爷是要去哪里地方呢?”管家意会,肯定是宁小姐又偷偷跑去玩了。   “威尼托,艾丽萨贝斯葡萄酒庄园。”   另一头,宁臻在经过大半天的飞行,终于在意大利机场落了地。   约瑟带着曲谣欢开车来接机,宁臻现下正坐在跑车的后座上吹着风。   “怎么不见季教授,他不是一直跟在你头后的么?”曲谣欢回头来看她,禁不住调侃。   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宁臻走过的地方,季清让也会去走一遭。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宠着她,明明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反而守得跟宝一样。曲谣欢敢保证,若是他俩不是青梅竹马,季清让肯定不会喜欢宁臻。   可又说不上是为什么,如果季清让爱的不是宁臻,曲谣欢也想不出他该倾向谁。   想来想去,果然还是这两人最般配。   彼此祸害。   宁臻迎风闭上眼,低声喃喃道:“他会来的。”   “我的请帖都还没发出去,你怎么知道他会来?”曲谣欢调笑道。   后座上的人挑眉,扯开一条眼缝,眼珠子挪到了尾端,像只狐狸一样瞥她:“我就是知道。”   见到曲谣欢还想开口继续深挖,宁臻立马合上眼,假装要小憩。   “得,不闹你了。”   曲谣欢回过头去,和身边的约瑟说:“她的男朋友就要过来了,我们可要好好招待这两位贵客。”   约瑟有着意大利男人标准的长脸,也有着异国的浪漫:“这是当然,婚礼也要邀请他来。”   “这是当然。”她笑着,望向约瑟的眼里尽是爱。   恰好跑车开上一段平路,车前的两人凑到一块,亲吻了对方。   宁臻不知什么时候又睁开眼,见到这一幕,只一笑。   ——————   约瑟的艾丽萨贝斯葡萄酒庄园在当地极负有盛名,且出产的葡萄酒质量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庄园很大,一眼望过去都是葡萄丛,没有尽头地向地平线那头延绵而去。时不时有人在葡萄丛间走动,轻轻拨开叶子,检查葡萄是否有虫蛀。   宁臻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便跟着曲谣欢下了酒窖。   她不爱吃葡萄,所以对地面上的那一排排绿簇没有多大兴趣,但她对红酒很偏爱。酒类之中,她最喜爱葡萄酒,其次是东北二锅头。   地窖阴凉森然,周遭点着暖色的灯。   从入口的台阶处下来,宁臻拢紧外衣,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森寒透皮渗骨。   曲谣欢和约瑟在前面引领,一面流利地向宁臻介绍地窖里储藏的葡萄酒种类:“这一片大多是红葡萄酒,另一个地窖里头有少部分白葡萄酒。酒架的分布按口感划分,左边是半干型,右侧是半甜型。再深入进去,就是庄园的非卖品了。”   宁臻颔首以示了解,随着他俩加快脚步朝前去。   三人拐进一处,两侧都是木制酒架,中间却格外宽敞,可容两人并肩站着。   “这一瓶和我们的年纪一样大,是你我出生那一年酿出来的。”曲谣欢说着,顺手从酒架上取下一瓶,标签上写着199x年。   宁臻接过,却讥笑:“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自己是个九零后。”   “90后的你和我,我明天就要结婚了,那你呢?和季教授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去?”曲谣欢抱手,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约瑟。   宁臻翻了个小白眼:“等你孩子出世。”   听到这话,约瑟大笑:“谢谢你的祝福。”   正准备朝别的酒窖中去,就有管事带着顾客推开了大门。   约瑟说了句:“抱歉。”随即便迎了上去。   见曲谣欢似是有所挂虑,宁臻便推了推她:“去吧,我自己到上面走走,这里怪凉的。”   “那好。”曲谣欢回头来看她,“午饭时间记得回来,可别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要不然我会发动整个庄园的人帮忙找你的。”   “知道啦。”   出了地窖,宁臻长呼出一口气。   阳光,空气,绿化,不论什么都比森冷的酒窖好多了。   一直黏在身上的寒气也一下子驱逐,她现下只想在庄园里撒会儿野。   从管事那里借来了一辆全地形越野车,从一排排葡萄丛中间的道路开过,又驶向了通往大门口的道路。   恰好,有出租车在庄园门口停下。   男人已经下了车,正掏出钱包支付车费,而司机则在帮忙将行李箱从后车厢内提出来。   “谢谢。”男人低声道,顺手接过行李箱。   宁臻在大门内停下,遥望季清让。   她坐在越野车上,轻佻地笑着道:“这位帅哥,要不要我载你一程啊?”   那人回头来看她,原本面无表情,顿时换上了满眼笑意:“真巧。”   “不巧。”宁臻斜搭着椅背,嘴边的笑浅浅的,似有似无,“我专门过来的。”   午餐时间过后,曲谣欢开始布置明天的婚礼场地。   而宁臻,则偷偷拉着季清让出了庄园,朝市区内而去。   季清让专心驾车,却还是免不了好奇:“难道你还没准备礼物?”   “没有。”宁臻耸肩,十分老实地回答,“实际上,我还没想好要送给瑶欢什么。”   若是李念要结婚,包个大红包就完事,可现在要结婚的是曲谣欢,品味高口味又挑剔的曲谣欢,若不挑点什么别出心裁的东西,怕是会被嘲个十天半个月。   “你们既然是闺蜜,应该知道对方喜欢什么。”季清让瞥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前面。   “就是知道才麻烦啊。”宁臻不满地嘟喃着,脑海里其实早已将曲谣欢的喜好统统过滤了一遍,“她喜欢的我都知道,我的喜好她也了解,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首要选择会是什么。”   “小时候总会期待生日礼物,又希望是自己期盼的东西,又希望会有点新鲜的。一旦你拿到的是前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   听完这段话,季清让心头一颤。   以前他都是她喜欢什么,他就买什么,明明是她最想要的,可拿到手后,她却总一副难以表述的态度,现下倒明白是为什么了。   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宁臻并没有察觉不妥,而是继续自言自语:“等到我结婚,她肯定也会像我现在这么苦恼………”   一直专注开车的季清让眯起眼,顺着她的话问道:“囡囡,你什么时候想和我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KFC又推出嫩牛五方了。   下次去面试的时候去次次看,不过听说好像口味变得不好了?(下次更新在周五) 第44章   “囡囡,你什么时候想和我结婚?”   昨天车上的一句问话, 宁臻的回答是:“等我抢到了捧花, 我就告诉你。”   就因为这个回答, 原本与自己并无甚么大关系的婚礼,季清让忽地变得格外关注。仅仅一个早上, 他就问了管事的无数次:“距离婚礼还有多久?”   “先生, 还有十三个小时。”   ………   “先生, 还有八个小时。”   ………   以至于后来季清让一开口,管事便抢先回答:“先生,婚礼将在晚上八点在庄园的露天花园里准时举行, 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小时。”   季清让正站在镜子前, 穿着一身西装, 反手整理着袖扣。   心里多少为管事的反应而感到哑然, 却还是忍住了笑声, 只微微挑起嘴角:“我是想问你,隔壁那位小姐准备好了没有?”   “我过去看一下。”管事向季清让颔首, 转身离开了房间。   几分钟后,管事踏着稳健的脚步回来:“Claudia小姐到了。”   话音落,宁臻便提着裙子走了进来。她挽着发髻,穿着艳红的露肩长裙,戴着与耳坠相配的镶钻choker项圈。   “转过来我看看。”她一进门,就立马命令道。   季清让乖乖地转过身,挺直了腰板,面容严肃的正对着她。   抬手帮他将领结整理好, 又将口袋里的手绢起皱的边角叠整齐,宁臻上下打量了一眼,不大满意:“你就没有红色的手绢么?”   季清让眯眼:“是约瑟没有。”   叹了口气,宁臻又稍稍提起裙摆:“那我去换身——”走出几步,又回头来瞥了他的手绢一眼,“鹅黄色的礼裙。”   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毕竟一直以来他们在服装上都有配合。   她只要穿什么颜色款式的裙子,他便会打同个颜色款式的领结,或是同颜色款式的手绢。   宁臻穿红特好看。   这世界上就没有谁比她更适合红色。   不过很可惜,约瑟没有红色的领结或者是手绢可以借给他。   按管事所说,婚礼在晚上八点准时开始。   参加婚礼的人不多,双方的父母和朋友,还有艾丽萨贝斯庄园里的一众工作人员及其家属,几乎没有一个外人。   曲谣欢在父亲的引领下走过穿过鲜花拱门,走过红毯,去到神父面前,与约瑟并肩。   神父将他们的手牵到一起,开始念结婚誓词。   “………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   而宁臻作为伴娘,一直到新娘上台发言之前,她都安静地站在一边注视着这一幕。   曲谣欢拿着捧花,面对所有的来宾,湿润着眼睛缓声道:“我曾经穿过一次婚纱,进过一次教堂,走过一次红毯,亦曾和另一位神父宣誓我愿意。可婚礼还没结束,新郎便离开了。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遇到真爱,再遇见一个能全心全意待我好的人,但现在我又再次步入的婚姻的殿堂里。如果你遇见的是对的人,请不要再犹豫了,把自己的心交给他,你才能知道答案。”   说完,曲谣欢转过身,面向宁臻而去:“知道了么?”   宁臻一愣,眼见她把捧花放到自己手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转向宁臻身旁的季清让,曲谣欢一笑:“接下来该轮到你们了,可不要让我失望。”   “谢谢。”季清让颔首,略带感激地轻声道。   这头的感动还没完,距离婚礼现场极近的地方炸开一声枪响。   仿佛就在耳边一样,随即而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   宾客席突然混乱起来,慌张的人们四散,却在一团乱糟糟里突然走出一个冷静的人来。   那是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枪,枪口抵着怀女中人质的太阳穴,面露凶恶。   约瑟见到来人,脱口而出:“亚当,把枪放下!”   “不!”男人吼道,青筋暴起,仿佛憋了一股怒火在心里,随时都会扣动扳机,“这不公平!庄园不应该只属于你一个人!”   说着,他还不断地用枪口去撞女人质的脑袋。   女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流了满脸的泪水,眼巴巴地望着这头。   宁臻忽地侧过来去看季清让,小声地问道:“你想到了么?”   他不解,还以为宁臻指的是这个事故的前因后果,便反问了一句:“什么?”   “那个人质是无辜的,她只不过是来参加婚礼的某个员工的家属。”宁臻瞥了一眼周遭——   宾客们没有散,零散地围绕在周围,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都紧张地看着这里,却都无能为力。有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从人群中挤出来,还不断呼喊着自己妻子的名字。   “丽兹!”看到妻子被劫持为人质,男人刚忙放下怀中的女儿,就要冲上去拼命。   可刚跨出一步,就被身边的人给拦住了。   亚当掐着丽兹的脖子,后者只能转动眼珠看着丈夫,却发不出任何话来。   “得想办法。”宁臻自语道。   季清让却不然:“管事已经报警了,你不要多管。”   “没事。”说完,她提裙朝亚当走去。   看到有人走来,亚当立马将枪口对准前方,咆哮道:“站住!”   宁臻举起手,又转了一圈,让对方看清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我没携带任何东西。”说着,她继续朝亚当走去。   “我叫你站住!停下!”亚当的手有点颤抖,枪口仍对着宁臻。   她停下,又摊着手道:“我来当你的人质,我是新娘的亲人,比起绑架这位女士,我的价值更高一些。”   亚当没有说话,从他错乱的眼神里,宁臻看出他有些犹豫了。   “你和约瑟有什么纠纷我不知道,但你绑架这位无关的女士,约瑟并没有任何义务需要对她负责。可我不一样,我是新娘的亲属。”宁臻一边给他洗脑,一边靠近,“我没有任何武器,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有枪,并不需要害怕我。”   季清让又急又气,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喊了一声:“囡囡!”   “瑶欢,让宾客们离开,免得伤及无辜。”宁臻没有回头,而是径直走到枪口前,将额头抵上去,“现在,你可以放这位女士离开了吧?”   亚当费解地看了她一眼,在松开手的同时,立马朝前一步将宁臻锁到怀里。   人质跌坐在地上,吓得腿软,只得一步步爬向了自己的丈夫。   “你不会觉得这样就能解决一切了吧?”枪口很烫,死抵着自己的脑袋,感觉像是要灼出一个洞来,宁臻咽了咽口水,准备继续用心理战术,“暴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想约瑟很愿意和你坐下来谈一谈。”   “闭嘴!”亚当用枪口敲了她一下,声音几乎要震破耳膜。   宁臻吃痛咬牙,乖乖地闭嘴了。   与此同时,周遭的宾客在管事的引领下渐渐朝别的地方而去。   偌大的婚礼现场,顿时只剩下新郎新娘、季清让,还有被劫持的宁臻和拿枪的亚当。   和季清让对上眼的时候,宁臻干笑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明明很惜命,却突然愿意自己跑去当人质。   枪口就在太阳穴上,子弹已经上膛,只要亚当的手指轻轻一扣,她就会当场毙命。   刚刚脑子一热,现在才开始冒出冷汗。   额头、手心,一热过后,透心的寒突然袭来。   后悔了。   不该逞英雄的。   她就要死了。   宁臻的脑子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已经开始想象子弹打进自己脑袋里会是什么感觉。   自己这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死后应该可以上天堂吧,不过她没有宗教信仰,天堂应该不会收她,指不定也和自己笔下的九歌一样,黄泉走一趟,奈何桥一遭,孟婆汤一碗,纵身轮回道。   对了,她都还没告诉季清让,什么时候和他结婚………   要是死在这里了,他们这辈子就不可能了。   早知道就不那么死鸭子嘴硬了,哎。   想起季清让,宁臻又将目光转向台上。   可不知道何时,季清让已经不在了。   她有些疑惑,却瞥见了曲谣欢给自己打了个手势。   好久之前,她们一起上过女子防身课。   这个手势她记得,是协助作战的意思!   屏息,立马又看到曲谣欢的手势变了——正在靠近。   宁臻谨慎地用余光瞥向后方,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可还是察觉到了似乎有轻微的窸窣声。   回头去看,手势已然成为了倒计时——三、二………   一!   亚当还在和约瑟争辩着,宁臻灵机一动,微微半蹲,用脑袋直接撞向他的下巴。   擒住自己的手一下子松开,亚当在吃痛时朝天空开了一枪,可手才举起来,就被人直接掰向了背后!   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季清让已然褪去西装外套,正漠然看着地上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亚当,抬手整理自己的领带。   宁臻还没从惊恐中缓神,朝旁边走了几步,寻了把椅子坐下。   几乎是坐稳的瞬间,她的脚便完全软掉了。   台上新婚夫妇干嘛下来,一个和管事配合用绳子捆住了亚当,一个来到宁臻身边慰问道:“吓到了吧?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瑶欢。”宁臻把脸从掌心里抬起,声音有些哑,“我还以为………”   “别瞎说!”曲谣欢赶紧制止,把她搂到了怀里。   而一旁,季清让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有上前安慰,而是一言不发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季教授,你在想什么呢?   PS:水星记,真好听。 第45章   只不过,是像根病恹恹的黄花菜一样的宁臻。   穿着哥哥不要的旧衣裳,明明已经十分宽大不合身,自身还瘦弱得完全架不起来。   用干瘪来形容她,完全不为过。   季清让在心中冷哼一声,却还是保持着他少爷的礼貌,朝这个乡下来的女孩道了声:“你好。”   相较于季清让的冷漠,母亲反而特别热情。   她很喜欢这个新来小姑娘,一直问长问短问东问西,一下子便知晓了所有:“原来是小天的妹妹,这是我儿子清让,他和你哥哥一样大,你也叫管他哥哥就行。”   宁臻眨巴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季清让。   季清让也看她,满脸漠然。   谁知女孩突然冲他一笑,笑得格外的甜:“季哥哥。”   她说话时还带着南方乡下特有的口音,不仅不会让人讨厌,还萌生出一股想欺负的冲动。   季清让被这声‘季哥哥’弄得小脸一红,鼓着腮帮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对此,母亲很满意。   也不知道是出于害羞,还是不愿多加理睬,母亲去厨房准备水果点心的时候,季清让也跳下了沙发跟了过去。   他呆呆站着,人还没台子高,却昂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砧板,还有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怎么不去跟臻臻玩啊?”   季清让瘪了嘴,好半天才闷声道:“她不叫臻臻。”   母亲顺口接道:“她不叫臻臻,叫什么啊?”   又憋了好半天,他才压低了声音回答:“囡囡。”   “那是小天的叫法。”母亲把切好的苹果摆上盘子,想了一下后又道,“等你们玩熟了,你也可以这么叫她。”   才听到这话,他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自己牵着宁臻的手一起上学的场景。   季清让睁大了眼,涨得满脸红。   母亲瞥见他的反应,忍不住笑了出来:“难怪,臻臻是长得漂亮。”   “哪里漂亮了?”季清让皱眉。   整个人干干瘦瘦,风一吹就要倒似的,头发还有点黄,一副没吃过肉的样子,也就皮肤还挺白,笑起来蛮可爱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漂亮了。   “你还小,看不出来。”母亲意味深长地道,端着盘子走向了客厅。   季清让不解,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也进了客厅。   宁天一看有东西吃,立马放下了手里的小坦克,冲到了桌子旁。   而妹妹宁臻,依旧坐在沙发上,连动作都没变化。   看到宁天伸手就要去抓,季清让立马呵斥道:“洗手!”   “哦!”宁天像是被吓到了,身子一抽,然后又把手收了回来。   母亲只笑,稍稍弯腰拍了拍季清让的肩:“你是小主人,要带他们去洗手才对啊。”   听到母亲这么说,季清让虽不大情愿,却也点了点头:“嗯。”   他转身而去,宁天也乖乖跟着。   宁臻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果,又看了一眼季妈妈温柔的笑容,也跳下沙发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两个男生后头。   宁天做事向来都很马虎。   三人进了厕所,边上有一个水龙头,他便直接冲去打开,手放过去随便搓了几下便完事。   完事便罢了,水龙头也不关,一扭头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只留下季清让和宁臻独处。   宁臻看了季清让一眼,赶忙走过去洗手。   仔细搓了几下,又关上水龙头,转身来看季清让:“肥皂?”   似是嫌她麻烦,季清让又皱起了眉头,他踮起脚去盥洗台上摸装着洗手液的瓶子,又递到宁臻手旁,在她手心里挤了几滴。   “谢谢。”宁臻道,声音依旧细声细气的。   季清让心里不大舒服。   都已经来到自己家了,还这么生分,这算什么?   鬼使神差,脑子一热,他便直接开口道:“你叫囡囡?”   宁臻背对着他洗手,很直接地回答:“宁臻。”   季清让不死心:“可你哥叫你囡囡。”   “妈妈也这么叫。”宁臻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很实诚地做出了回答,“爷爷奶奶也这么叫。”   他抱起手,明明没比她高多少,却还是努力挺直了腰杆,望着她的后脑勺特别理直气壮地说:“那我以后也这么叫你。”   关上水龙头,没了流水声,宁臻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   其实季清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这么叫她。   囡囡,囡囡。   比那个拗口的名字好听多了。   “因为这里是我家。”季清让依旧理直气壮,“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理不直,气也壮。   可宁臻好像并不接受,却也只沉默着没回答。   以她那个年纪,虽然隐约能感觉到这不对理,却也说不出为什么。   季清让有些得意:“你到我家来,我叫你什么,就是什么。”   宁臻依旧不回答,只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囡囡。”他试着叫了一声。   莫名其妙,心跳得特别特别快,而且又有一股热气冒到脸上,烧得耳朵都发烫。   宁臻直勾勾地看着季清让,很配合地回答:“季哥哥。”   这下更要命,脸红得快滴血,连带着连鼻头也红起来。   季清让赶忙错开眼神,又假动作抓了抓头发:“走、走去,去吃苹果。”   “嗯。”宁臻应了一声,就要绕过他走出去。   “等一下!”季清让赶紧喊住,匆匆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看到那对迷惑的眼,他又挠了挠鼻头,搬出了他那套歪理:“这里是我家。”   说完,便拉得更紧了。   从那天起。   季清让记忆中的夏天,是灼灼日光、是蝉鸣、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季教授,你有想过你长大后被囡囡支配的恐惧么?   PS:我关于夏天的记忆,是我妈的那句:你怎么晒得这么黑! 第46章   婚礼过后的近一周里,那两人的关系变得很奇怪。   默默相陪, 也只是相陪, 半句话都不说。   季清让是有股闷气憋在心里, 可宁臻却有些不大理解为何。   是因为她不顾及自己生命?   可最后还是化险为夷了啊………而且,他们配合得不错。   宁臻向来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换了其他场合, 她确实会等警察来处理, 怎么样都行,都可以。   然而那是曲谣欢的婚礼,唯有这场婚礼上不行。   想想还是会后怕, 她也能理解季清让为什么这么冷淡。   气到了至极, 又怕到了至极。   他甚至连骂她都舍不得, 更别说给她一巴掌让她好好清醒一下, 唯有冷漠以对。   可实际上, 冷漠也冷漠不来。   饿了,有他递刀叉。   冷了, 有他脱外套。   困了,一转身就是他的怀抱。   “季清让——”宁臻坐在贡多拉的船头,和他的脸正对,刻意拉长了声音。   他不应,继续假装看周遭的风景。   三天前,宁臻嚷嚷着要去威尼斯。次日,季清让就收好了东西,一声不吭地把她带到了这座水城。   她懒洋洋地瘫在靠枕上, 甚是不满地问道:“你准备不理我到什么时候?”   季清让瞥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了。   得到这反应,宁臻来了劲儿。   行,还不理人是吧。   那也不能怪她搬出某人的黑历史咯?   “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进城,第一次去你家——”她说了,又拖长了音调,用余光一瞥,没反应,遂继续说道,“我还记得,某人的脸上还有午睡后留下的褶子,在厕所里洗手的时候,某人还特别理直气壮地和我说——”   宁臻又顿了一下,捕捉到了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惊讶:“说,这里是我家,所以什么都要听我的。”   闻言,季清让的嘴角一抽。   可后来,宁臻就不上他家去了,逼得他非得下楼去找,才能找到那根黄花菜。   结果真好,歪理坑了自己。   季清让到了宁家,宁臻对他爱理不理的,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小人书。   非得他摸着机会过去搭话,非得他问出口,还得了小宁臻的一个霸气回应:“这里是我家,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渐渐的,就发展成了季清让什么都依着她,宠上天。   没办法,先撩者贱。   这一点上,季清让承认是自己失策了。   宁臻见他没大反应,自觉没趣,便挪开了目光,喃喃道:“还说什么都依着我,全都是骗人的。”   另一头的季清让闻声转头,凝视着她的侧脸,面色更加难看。   什么都依着你,可没说任由你把命拿去换别人的命!   话堵在喉咙里,说出来又生怕伤了她,只得又咽了回去。   得,是他自己作,爱上了她!   望着无尽的水流,宁臻昂起下巴,对船夫道:“麻烦送我到Murano。”   收回视线时,她明显感觉得到季清让在看着自己,却没有与之对视,而是轻巧地转向了别处。   Murano,中文译名为穆拉诺,是欧洲最著名的玻璃生产基地,就位于水城威尼斯。   有许多玻璃制作工坊就扎根在穆拉诺,匠人手中出产的玻璃器皿质地纯净,堪与天然水晶媲美。所产有酒杯、花瓶、烛台、灯饰、首饰等,也有专供欣赏的玻璃造型,工艺精良,不过价格也不菲。   宁臻来这里的目的,季清让完全不知。   上了岸,宁臻也不等他付完钱,而是自顾自地拐进了巷子里,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季清让顺着她去的方向找,可来去都是玻璃工坊,完全不知道她走向了哪一间。   一个成年人是能看好自己,然而宁臻向来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指不定迷失在了哪个角落里头。   再说,他们也是头一次来威尼斯,连季清让都不大认得来时的路,更别说宁臻了!   “囡囡!”   焦急地穿过一条又一条街,他握紧了拳头,全然不顾街头人投来讶异的目光,开始一路小跑起来。   为什么总是一言不发就离开!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不说,就逃离他的身边。   明明知道他会担心………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如果她出了什么事那………   季清让又一次大吼:“囡囡!”   可还是无人回答。   只有路人的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过来拍他的肩膀:“嗨伙计,你还好么?”   “抱歉。”他弯下腰,用手撑着膝盖,“我在找人,她不见了。”   那个外国男人又轻拍着他的后背以示安慰,道:“伙计,你可以告诉我她长什么样,我或许可以帮你找到她?”   蠢!   居然只自己埋头找,不知道问路过的人。   或许有人见过囡囡!   他站了起来,开始两手比划着:“她大概这么高,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她有着棕色的长卷发,眼睛很大,长得很漂亮。”   外国男人仔细地听着,摸了摸下巴问道:“是个亚洲女孩对么?”   “对!”季清让赶忙答应,还以为对方有见过,“你有没有见过她?”   对方一笑:“我刚刚没有见过那个女孩。”   没有!   季清让又颓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我不该那么粗心大意的。”   “嗨!”外国男人忽然高声道,“但是我现在见到了。伙计,她就在你后面!”   后面!   心下一惊,立马转过身去。   宁臻就站在背后,瞪大了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甚是无辜:“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囡囡!”   一把揽过眼前的人,季清让把脑袋埋到她肩膀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欢喜地就要放飞自己。   “麻烦你了。”宁臻被他死死搂着,向外国男人道谢,“谢谢。”   外国男人冲他打了个OK的手势,把手插到裤袋里走了。   宁臻戳了戳他的后背:“季清让。”   不动。   “季少爷。”   还是不动。   “老公?”   他身子一僵,松开手:“你、你………”咽了咽口水,“你刚刚叫我什么?”   宁臻歪头:“大头鬼?”   知道她在开玩笑,可他现在根本没心情逗趣!   季清让急促道:“不是这个。”   可对方根本没有要改口的意思:“小智障?”   “………”   “哦——”宁臻恍然,“我知道了。”   心跳得越发快,季清让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收紧:“囡囡………”   她眨了眨眼睛:“臭流氓。”   “………”   季清让无力地低下头。   哎,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直放在背后的手缓缓拿到前面,宁臻端着一个小盒子,就在他眼前:“送给你的。”   “给我?”季清让不解。   宁臻点头:“是啊,特地定做的。”   伸出手,轻轻把扣子拨上去,打开。   红色丝绒面,一颗玻璃做的心,安安静静地躺在中央。   他哑然:“玻璃心?”   “嗯。”   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善意荡然无存:“你是在讽刺我么?”   宁臻却不接招,四两拨千斤地转移了话题:“这是我的心。”   “是么?”季清让眯起眼。   她强行把他的双手拉起来,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摆在他的掌心。   郑重其事地看着季清让,一字一句道:“从今天起,我就把我的心正式交给你了,可要格外小心地捧着,千万别弄碎了!”   说完,她踮起脚,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清让,生日快乐。”   季清让还愣在原地,她却已经走远了。   “杵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啊!”走到街尾,宁臻回头来催促道。   他捧着那颗心,问道:“去哪?”   背着阳光,风吹起她的裙边,宁臻笑得开怀:“庆祝生日,喝酒去~!”   ————   今天是季清让的生日。   宁臻很高兴,在酒吧里痛饮三大杯。   第一杯下肚的时候,她还很清醒,对着吧台后的小哥道:“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你看得出来么?”   小哥低头一笑:“看不出来。”   第二杯下肚,酒气上脸了,宁臻微醺,眯着眼对小哥道:“他很帅吧?”   小哥羞涩一笑:“是的。”   宁臻假装大怒,指着小哥道:“他是直的!”   小哥笑意不减,附和道:“那真是遗憾。”   第三杯下肚,宁臻揽着季清让的脖子,打个了酒嗝:“季清让!”   他任她在衣服上蹭,心里莫名痛快。   痛快地要命,爽得飞起。   宁臻却突然推开他。   退了几步,指着吧台小哥,又指向他,理直气壮地道:“老娘明天就娶你!”   以后结婚了,家里要常备酒。   夫妻和谐全靠酒。   我爱东北二锅头。   季清让抿了口酒,眯起眼问:“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她已经不大清醒了。   他眉眼带笑:“侠女够痛快。但空口无凭,不如立字为据?”   宁臻鼻子一哼,手往吧台上一拍,又甩了下头发:“立就立。我胡汉三行走江湖多年,就没怕过谁!来人呐,笔墨伺候!”   看向吧台小哥,季清让道:“麻烦你给我一张纸和笔。”   “没问题。”小哥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内室去。   不一会儿回来,将纸笔放在了吧台前。   几行字迅速写完,季清让推向歪倒了的宁臻。   他憋笑:“签字罢。”   “等等,待洒家细细瞧过!”宁臻立马制止,将纸抽起,贴近道鼻子前瞄了好几眼,“如此甚好,签字画押!”   胡乱抓起笔,就要签字,却又一顿:“洒家叫甚来着?”   季清让用手指轻叩桌面,浅笑道:“季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宁汉三就这么把自己(生日礼物)卖给了季狐狸。   祝季教授生日快乐啦!也算是得偿所愿啦! 第47章   自从老板飞到意大利去后,李念便承担起了喂Maple的责任。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 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尤其主必有其猫。   宁臻高冷傲娇, 她养的猫也一模一样。   来时连正眼都不给你, 听到你在开罐头也只是抖抖耳朵,等到你捧着猫头碗摆到它面前, 依旧是不理不睬, 仿佛是吃空气就能饱的仙女。   等到你关上门, 它才睁开眼,穷凶极恶地扑上去,风卷残云三两口把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说起来, 李念一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要给一只猫取个英文名。   后来知道它出生在澳大利亚, 也就明白了。   然而, 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某一天, 小助理手贱在百度栏上搜了宁臻二字。   结果系统搜索连带着把季清让的资料也显示了出来, 她盯着‘季清让’三个字几秒,还是挪动鼠标点了进去。   不看不知道, 季教授原来还不叫季清让。   姓名:季清让,曾用名:季枫。   枫,枫叶,枫叶的英文不就是Maple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可李念已然笃定这便是爱得深沉。   于是又嗑起了这对CP。   这一日,李念按时来给Maple投喂罐头。   这只缅因猫有个奇怪的特点,休息在一楼,吃饭在二楼。   二楼也不是随便哪里都行, 一定得在宁臻的房间里。   于是乎,李念开了一听猫罐头,捧着上了楼。   照常推开门,弯下腰。   猫头碗就在入门右手边,甚是方便。   用勺子把罐头全抠到碗里,冷不防地抬头,却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   “啊——!!!”   李念的尖叫声突破天际,朝天震了几震,又立马收了尾。   “念念,你不去唱美声可惜了。”宁臻一头扎回被窝里,歪在枕头上眯眼去瞥她。   平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尖叫过后还能用海豚音给圆回来。   高,实在是高。   瞅了好几秒,确定是老板,李念才拍着心抠大喘着气:“老板,你吓死我了!”   宁臻合上眼,无力道:“我哪有心情吓你。”   刚从地球的另一端回来,时差都还没倒完。   “老板。”李念偏头去细瞧她,又朝床边走去了几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季教授呢,怎么没看见他?”   要回来也是两人回来啊!怎么就一个人………如果真两人一起回来,现在床上的肯定不止宁臻,但很明显,这栋屋子里除了两人一猫,再无别人。   宁臻掀开眼帘,冷声道:“他还没回来。”   “哎?”李念惊讶。   季教授怎么可能放她一人回来?!只有一个可能——老板又偷跑了!   没等宁臻确认,李念就道:“那季教授该多担心啊。”她眨巴着眼睛,干脆趴到宁臻枕边,“老板,你这样把季教授丢在国外,他多可怜啊!”   “他可怜?”宁臻冷哼一声,又翻了个白眼,“趁我喝醉酒的时候骗我答应结婚,明明是我可怜好吧。”   李念假装没听见:“季教授都三十多了,还没结婚,喜欢他的人从这里都排到巴黎去了,户口本都揣手里了,可他心里就只有一个人,还一直等到现在………”   床上的人扯起被子盖住耳朵,明显是嫌她烦人。   “老板~”   她不理。   “老板~”   宁臻怒了,掀被而起:“滚滚滚,老娘要睡觉。”   可李念却像木头一样杵着不动:“老板,牧总裁最近一直打电话来约你。”   “约我做什么?”宁臻依旧推着,却没了力道,只是意思意思着,“缪斯影业不是说让我全权交给他们,不会让我失望么。怎么,现在又想做什么?”   李念细想了一下:“说是有些事,想私下底和你聊一聊。”   她断然拒绝:“我和他没什么好聊的。”   “可………要是是公事。”   宁臻放下手,沉默地盯着李念。   “?”后者不解,也直视她的眼。   “你怎么跟了我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宁臻吐槽道,又咬了咬下唇,“之前为了套出点东西,我答应让他和清让公平竞争。现在我自己挖了个坑,他就站在另一边等我往下跳,你还真准备让你老板我去下火海啊?”   李念不好意思地垂首,嘿嘿笑道:“也是哦………什么事非要私下底谈。”   不再瞧她,宁臻倒回床上。   盯着天花板许久,她才喃喃道:“季清让不在,我可不想单独面对一头狼。”   “要不………”李念又想到了什么主意,“老板,我陪你去吧。”   “你傻………”   刚想开口骂,宁臻又顿时收了嘴,“他约在什么地方?”   “一间法国餐厅。”   宁臻无趣地砸吧嘴:“又是法国餐厅。”   李念却不然:“我这辈子都还没进过那么高档的餐厅呢………”   “那好,你代我去吧。”宁臻眯眼。   小助理诧异:“啊?”   “就这么说定咯。”说完,她又合上了眼。   “老板,咱们做人不能这样。”   “加工资。”   “可是………”   “双份。”   “我………”   “这个月所有费用都给你报销。”   “我去!”李念猛地站起,一脸英勇赴死的模样。   宁臻躺在床上,悄悄偷看了她一眼。   憋笑,又问道:“污蔑我抄袭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啦?”   “唔,对哦。”   经她一提醒,李念又蹲了下来:“法院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星楼影视会赔偿工作室包含名誉损失费在内的一系列费用,总共近三百万。”   宁臻不屑:“才三百万。”   “这件事情之后,许多被星楼坑过的艺人也站了出来,恐怕接来下有一波诉讼等着星楼影视。”   听到这里,宁臻才满意:“是时候和老爷子好好沟通一下了。”   ——————   各路明星的诉讼,加上季家的施压,星楼影视不出意外地破产了。   破产的当天,宁臻让小黑客摸到了星楼近期的财务系统。   有意外发现。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看着手中的那一堆纸,宁臻靠在沙发上冷笑一声,“星楼影视近一个月,只和缪斯影业有过大笔的交易,亏他之前还把事情撇得那么干净。”   宁天接过资料,一眼就看到了那几笔数额。   “这笔钱………不就是给我们的赔偿费么?”   宁臻瞥去,目光落在他所指的地方,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一边说不是V先生的意思,一边暗中资助星楼,更厚脸皮的,还敢来约她私下相聚?   难道人一旦有钱有地位,就可以这么厚脸皮的?   宁天望向她,犹豫着:“那你还………”准备让念念去………   “怎么?”宁臻装作不懂。   “就李念,那个小姑娘,你还真准备让她去赴约啊?”   她点头:“去啊,干嘛不去。”   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宁天有点急:“不是,囡囡。再怎么样也不能坑了人家吧?”   嘿嘿,就等着你跳坑里来!   宁臻狡黠地眯起眼:“心疼啦?”   “我………”宁天顿时明白,却干瞪着她,半句话说不出来。   她嘴角勾起笑,看向了窗外:“你放心,我不会肯自家嫂子的。”   “不是,囡囡………”   “解释就是掩饰。”宁臻挥挥手,起身走向门外,“今晚我自己去,你记得和李念说一声不必了。”   看着她离去,又将门带上。   宁天不禁郁闷着嘟喃:“怎么这样也能误会………”   话音落,那人又退了回来。   “哥。”宁臻探出头来看他,闷声道,“你帮我打电话给季清让,让他今晚陪我去。”   宁天不满:“你就不会自己来啊?”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掏出了手机,点开了通讯录。   “人家还在生气嘛,你就帮我打个电话呗。”她嘟嘴,难得撒娇。   宁天无奈:“行,我这就打。”   真真的,是谁把她宠成了这样!   宁臻冲他眨眼:“那我先回去啦~”   说完,又合上了门。   电话才打出去,嘟嘟声还没过。   忽然,那只地鼠又冒出头来:“哥,记得约念念出去吃个饭,再看个电影什么的。”   “哎,你走不走啊?”宁天有些烦躁,还做出了递手机的动作,“来来来,你这么闲这没事干,自己打!”   “才不要呢。”说到要字,地鼠又缩回去了。   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耳朵旁。   对面的人声响起:“喂?”   “清让呐,囡囡让我………”   才说到一半,地鼠又又探头了:“费用可以记我帐上哦?”   宁天气急,瞪着地鼠,冲手机厚道:“囡囡说她明天就和你去民政局领证。”   宁臻心下一惊:“咩???”   作者有话要说:您的好友坑妹狂人已上线(21:06:00)   您的好友宁地鼠已下线(21:06:01) 第48章   “宁天说,你明天就和我去民政局领证?”   季清让坐在驾驶座上, 眼睛凝视着前方。红灯亮起, 他缓缓停车, 终于腾出时间来瞥了身边人一眼。   听到这话,宁臻先是心头一沉, 然后又立马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下:“他的话你也信。”   “信。”他低声道, 不再看她, “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宁臻微微变了脸色, 小声嘀咕道:“我就知道。”   之前她一旦逃到哪里去, 季清让随后就会到。   一开始还怀疑他是不是在自个身上装了GPS定位, 后来一想才明了, 绝对是宁天。这么多年, 就没见他有一次口风紧过!   次次都这样!   坑妹坑得比谁都快!   猫抓老鼠的游戏,一直都是她赢。   可渐渐的, 局势好像扭转了。   季清让嘴边噙着笑:“明天我没空。”   “我也没有。”托腮,将脸转向窗外,宁臻闷声道。   “不过周五早上我很有空。”他特地强调了很有两个字,再明显不过的暗示,随即继续道,“周五我去接你。”   宁臻装作不懂,打着哈哈:“周五我没………”   “领证只需要一小时,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绿灯亮起, 季清让打着方向盘,拐向了另一条街。   他似乎早已规划好了一切,现下全盘向她托出:“你要是还想住在别墅,那我可以从季家搬出来,不过周末得回去陪爷爷吃晚饭,这是我们家的家庭传统。”   她对着黑乎乎的窗蹙眉,心犯起嘀咕:谁和你我们家。   这头才嘀咕完,立马又听他问:“囡囡,我们要去哪里办事?”   办事?   宁臻会错了意,甚是没皮没脸地说:“还是床上舒服点。”   他眯起眼,眸子里卷起暗涌:“说起来,自从去了意大利,我们都没有………”   话时,季清让特地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暗示了她好几眼。   “咳咳。”宁臻的耳根莫名红起,尴尬地摆了摆手,“我、我最近不舒服。”   可对方对此招早已司空见惯,深知如何见招拆招。   “现在是二零一八年的四月十八日晚上十九点三十六分五十八秒。”季清让的目光落在方向盘旁边的银幕上,一眼就看到了准确的时间,“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生理期应该是每个月的二号。早上的时候陈医生刚来给你例行健康检查,情况良好,不存在任何毛病。”   她听着,不做声地咬住下唇。   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季清让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请问宁小姐,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呢?”   “你们男人都是群讨厌鬼。”宁臻伸手去掐了他一下。   谁知这根本不管用,在季清让感觉来只不过和挠痒痒似的。非但不疼,还让他萌生出一种打情骂俏的快感。   他迅速腾出手,擒住她即将收回的腕。语气放得格外温柔,语气说是下限期,倒还不如说是在征求宁臻的意见:“一个月,你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她皱紧了眉头,使劲地扭腕想要挣脱。   可是她一用力,季清让便放松。   生怕会扭伤她的手,却还是虚箍着,在如何也脱不出手去。   “囡囡。”季清让咽了咽口水,又顿了好久。   被他认真的语气唬到,宁臻也不再挣扎,只静静地盯着他的侧脸看。   “就一个月,我等不了太久了。”说这话时,他的脸变得格外严肃,严肃得让人有些害怕,“我已经老大不小了,走过不少地方,看过不少风景,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你,就忍不住想接近。”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宁臻不自觉心跳加快,感觉心脏都要蹦出喉咙,就要飞到他掌中去了。   可说着,他的脸色却突然变得狰狞:“如果你的选的人不是我,我也不会祝福你的。”   宁臻委实吓了一跳,却也没多大反应,只干干净净地甩了手道:“这么凶………”   无视她的抱怨,季清让道:“就这么说定了。”   用余光瞥见他的侧脸。   线条流畅,略有锋芒,俊得要命。   这是他难得的一次强硬,虽然有些不大习惯,但宁臻也没有多抗拒的感觉。   反而,还略微有点喜欢。   她转向窗外,接着暗下来的灯光遮住脸上不经意挑起的笑容。   一声很轻很轻的:“好。”   ——————   上次会面的法式餐厅是在度假别墅旁边,这次约见定下的这间则是在郊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牧择尘自身是个中法混血的缘故,宁臻总是隐隐觉得他对整个xx市的法式餐厅都了如指掌。   哪家正宗,哪家不合格,哪家环境好,哪家服务佳,恐怕心里都明了。   下了车,进了餐厅,宁臻又一次感叹。   牧择尘的品味总是那么好。   这间法式餐厅和其他的不同。   来宾就坐的地方围绕着一架钢琴,而弹钢琴的人身着燕尾服,手戴白手套,坐得端正挺直,一个个音符正从他指尖款款而出。   承认牧择尘品味佳,但宁臻并不喜欢这种氛围。   就像她从不去听音乐会一样,她也受不了在吃饭的时候有人在耳边弹琴。   这一点,和她小时候想学乐器却被无情地以没钱为由拒绝了有关。   幼时留下了阴影,长大了后再有钱也弥补不了。   宁臻总觉得自己对音乐没有欣赏能力,甚至于会感觉自己在这方面差人一等。正因如此,打从走进这个餐厅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不舒服。   季清让搂着她,不忘轻拍环在自己臂弯里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曾经的曾经,季清让是有学钢琴的。   可自从知道宁臻对此感到膈应,他便放弃了。   毕竟,没什么比她喜欢更重要。   牧择尘还特地准备了一大束玫瑰,看起来很贴心。   但宁臻不喜欢玫瑰。   即便——   这一束白玫瑰很好看。   但,还是没有红的那么美。   “没想到季教授这次也一起来了。”牧择尘很礼貌地冲季清让颔首,还伸出手去。   可季清让并没有打算和他握手,而是自然而然地依旧抚摸着宁臻光滑的手背:“未婚妻要赴其他异性的约,身为丈夫的我,有责任陪伴在身旁。”   牧择尘点头,话里带刺:“季教授还真贴心。”   他漠然:“见笑了。”   面对这一幕,宁臻抱着玫瑰花,暗暗叹气。   修罗场哟。   夹心饼哟。   真是令人头大,不竟头大还窒息。   落下坐来,闲扯了些家常,宁臻并不打算就这么任由话题朝谈天说地里奔去。   她寻了个时机,问道:“不知道贵公司对《北城》的拍摄工作准备得如何了?”   “我还以为今夜不谈公事。”牧择尘勾起笑。   “很抱歉,我近期过得太过松懈懒散。”宁臻继续用刀叉切鹅肝,“只想谈点生硬一点的商业话题。”   季清让对此很满意,笑意越发。   “女主角已经选定了。”牧择尘点点头,将所知的一切都说出,“早前还想联系宁小姐知会一声,但被你的助理告知你已经出国去了。”   宁臻挑眉:“哦,是么?”   “不知道宁小姐这次去了哪个国家?”对方很聪明,又顺着话想把话题扯向私人。   宁臻不给机会,立马把话题主权又夺了回来:“在国外难以及时收到您的消息,不知道牧总裁挑选了哪位演员饰演《北城往事》的女主角?”   他苦笑一声。   果然,和这个女人聊天就是一场博弈。   人家对你无心,不管你如何想接近,只一步,她便会后退十步。   扫了一眼浅笑得意的季清让,牧择尘脸色不改,可心中却平添些许不满。   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位季教授大概就是如此了罢!   “是新晋金球奖影后,林素藻。”放下刀叉,牧择尘的手指交错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形,“宁小姐对这个人选可还满意?”   宁臻微微点头,不予明确的回答:“既然已经得了金球奖影后,想必不会令人太过失望。”   直视宁臻,牧择尘又道:“再过几日,《北城》剧组便要开机了,到时候还请宁小姐在开机仪式举行时到场支持。”   “这是自然。”宁臻拿起布擦拭嘴唇。   浅浅的唇膏印,留在裸色的绸布上,极为诱惑。   牧择尘也被那抹红所吸引,一时挪不开眼,继续道:“为了配合《北城》的开机宣传,还请宁小姐参加公司旗下的一档综艺的录制。”   “综艺?”季清让先提出怀疑。   囡囡又不是艺人,录什么综艺节目?   下一秒,牧择尘将目光转向了季清让:“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季教授一同参加。”   对面两人不语,只默然。   他冷笑,语气突然锐利:“两位是要结婚了么?这么抗拒一同上综艺?”   宁臻顿时觉得不舒服,也立马回嘴:“我们会在一个月后举行婚礼。”   牧择尘明显没想到,却也还是礼貌地会以恭喜。   恭喜过后,却又笑得阴恻恻的:“二位若真的准备结婚,一定不要忘记邀请我。”   双方陷入僵持,气氛略微尴尬。   牧择尘看着宁臻,眼神突然柔和:“一个月,可以发生不少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选择题:   真的确定要结婚了?   1、假的 2、真的 第49章   缪斯影业邀请宁臻和季清让参与录制的那档综艺,时间就定在今日。   出行前, 臻品工作室的办公室里, 李念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行程:“………待会儿小天哥会先去接季教授, 然后再返回工作室来接老板,大概十五分钟的车程就能到达缪斯影业的大楼。”   斜倚在沙发上, 一缕阳光下来, 顺着她的秀发染出一道光晕。   眸子从窗外咕溜而回, 落在李念的脸上:“念念,你刚刚是说我哥会先去接清让?”   “是。”李念手里抱着写字板,钢笔顺着滑下, 落在录制综艺的那一行上。   就在进来汇报之前, 小天哥还特地和她交代了几句, 让她大概半小时后就带着老板下楼去, 免得耽误了节目录制的时间。   指尖沿着眉骨划过, 指甲在眉毛根部刮出微微的白线。宁臻轻声又问:“我哥已经出发了?”   李念回想一遭,答复道:“已经出发有一段时间了。”   回答不尽人意, 但宁臻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多久了?”   在心底里头估摸了一下,李念迅速答道:“大概有十来分钟。”   啪地一声刺耳的脆响。   宁臻直视她,抛了一串钥匙在玻璃桌上:“你会开车对吧?”   虽然像是在提问,但宁臻这句话根本就是肯定句。李念会什么,不会什么,早在两人签下助理协议之前,宁臻都摸透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在大二那年, 李念就考到了驾照。   “会、会。”李念看着那串钥匙,结结巴巴地应道,“可老板,我没开过兰博基尼………”   兰博基尼啊!耗尽她全身家当都买不起一辆兰博基尼。   不单买不起,如果要李念开车上路,她也是怕的。   且不往坏里想,就光是刮到蹭到哪里,只一小块漆皮都能搭进她半个月的工资。   想到这里,冲着车钥匙咽了咽口水:“老板,要不我帮你叫个司机?”   嗤笑一声,宁臻瞥向李念:“你怕什么。”   怕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一辆车而已,坏了就坏了呗,她又没想让因此责备开车的人。   对于这种东西,宁臻向来是很随意的。   起身,用手指勾起钥匙扣,走到李念身边,直接抛到她的写字板上。   无视李念错愕的表情,也无视她惊恐的叫唤:“老板!!”   宁臻已经走到了门口,轻轻推开门,回头来魅惑一笑:“走罢。”   “老板………”小助理欲哭无泪,却还是跟上去了。   宁臻翻了个小白眼,叹息道:“不会有事的,一上路都没人敢靠近。”   本来李念还不理解她这句话,直到——   李念惴惴不安地握着方向盘,身边坐着慵懒补妆的宁臻。   红灯下,周遭十米没有一辆车。   即便同样在等红灯的,也都停在后面,离得远远的,没人敢开近来。   这辆紫色的兰博基尼,就像它酷炫的外形一样,连气场都令人震慑,只敢远观。   合上补妆用的小镜子,宁臻看向后视镜。   后面那辆车,离她们的这辆的车尾整整十米开外,甚至更远。   而两边,隔了一个车道的还有车,隔壁车道也离得远远的。   以这辆兰博基尼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圈。   离得远远的圈。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宁臻憋笑,用余光去瞄李念。   可李念还是怕。   怕得掌心都冒出了冷汗。   绿灯亮起,她猛咽下一口气:“老板,我们要拐弯了。”   宁臻突然调皮:“小心点,可别蹭到了啊。”   只一句,李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硬让李念送她过来,其实是为了最大程度减少和季清让接触的时间。   自从她放下豪言,说一个月后他俩就会成事,之后总觉得怪怪的。   季清让看她的眼神变得怪怪的。   自己的心也变得怪怪的。   明明不是会被甜言蜜语击中的人,现在只要看到季清让冲她笑,宁臻就会觉得浑身都燥得很。   天气燥,热得不行。   脸也红得不行。   至此,宁臻才深刻的意识到。   其实不是季清让逼着自己和他结婚,而是自己迫不及待地想嫁给他。   趁她还能冷静对待,趁她还不会失态。   宁臻决定离他远远的。   像那些不敢凑上来的车一样,一瞧见,就避开!   当然,季清让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宁天来大学接他,然后说接下来回工作室接囡囡。   季清让还以为这下她躲不过了。   万万没想到——   “囡囡先走了。”宁天匆匆朝车边而来,打开车门,矮身进去,又系上安全带。   后座上的人终于抬眸,淡淡道:“先走了?”   转动方向盘拐个大弯,宁天将车开上了大道,平缓地运行起来。   “工作室的人说,囡囡早拉着李念开车走了。”宁天迅速瞥了眼后视镜,看到季清让黑下脸后,他立马干笑,“那啥,指不定只是先过去,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季清让漠然。   呵,要是他不担心才有鬼。   那可是缪斯影业的大厦!那可是牧择尘的缪斯影业大厦!   牧择尘对宁臻有什么意思,宁天这个当哥哥的会不知道?季清让这个未婚夫会不晓得?   宁天这句安慰明显没用,还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   于是,他不再开口。   加大油门,赶紧过去才是正经!   ——————   “叩叩。”   “请进。”宁臻没有回头,继续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自顾自说道,“念念,帮我把那只MAC CHILI拿过来,我补个口红。”   说完,身后的人脚步声停下,随即又翻动东西的声音。   蹙眉,李念难道不知道化妆包在这边?   宁臻怀疑着回过头,却看到牧择尘站在自己身后,正检查椅子上放着的袋子。   “那里面的是衣服。”她抿唇。   牧择尘微笑,手也离开了袋子边缘:“抱歉,我不是很懂口红。”   “那牧总裁懂什么呢?”宁臻盯着他,内心莫名生出想要讥讽他的恶意,“进门之后默不作声,随意翻动别人的私人物品?”   “我很抱歉。”高大的男人不动,又一次道歉。   宁臻起身,走到桌子旁,拿起化妆包。   拉开拉链,抽出子弹头。打开盖子,旋出口红,走到镜子前,熟练地涂上。   看着镜子里那个眉眼间尽是魅惑的女人,牧择尘忍不住走上前去。   绅士风度什么的,他早想抛弃了。   手掌刚刚探向她的玲珑的腰线,立即被反手掰了回去。   宁臻抓着他的尾指,稍稍使力,威胁道:“牧总裁,动手动脚的可不好哦。”   牧择尘凝视她,丝毫不顾手指传来的疼痛。   一步靠近,脸就要凑去吻上她的唇。   宁臻赶忙松手,又朝侧边一跨,在中招之前立即躲开。   “呵呵。”男人阴恻恻地笑,舔了舔嘴唇道,“难道你还喜欢那个教授?”   “不然呢?”   莫名地,只要是牧择尘问起他们两的事,宁臻永远都不会否认,甚至还会主动承认自己的心意。   牧择尘看了看四周:“他这次没有陪你来,或者说,你们没有一起来。”   知道他是在暗指什么,宁臻将口红合上,又接机走到另一侧,远离这只狼。   “不知道牧总裁有没有听过一句中国的俗话。”她轻笑,装得淡定,“叫做久别胜新婚,天天在一起,总会腻味。”   这本是用来怼他的话,没想却被牧择尘拿来当枪使了:“既然腻了,你不如换换口味?我觉得我就很不错。”   这是在………自荐枕席?   宁臻哑然。   两人对视,又见他勾起一抹笑:“你不用担心,这不是V先生的意思。”   宁臻亦冷笑:“那牧总裁还真是‘有主见’得很呐。”   他诧异:“你不信?”   “是牧总裁先失约的。”宁臻踱步到窗口,可脸依旧对着他。   她很谨慎,免得待会又被堵住了。   “说好的公平竞争,牧总裁缺想乘人之危,这可不太好罢?”   这句话,实实在在地怼住了他。   牧择尘沉默了三秒,走向了门口:“我很抱歉。”   直到亲眼看见大门合上,宁臻才松了一口气。   她早该察觉的。   自从那人进门,眼神就不对。   怕是知道自己快要结婚了………   想罢,门又忽地打开。   宁臻吓了一跳,死盯着门的方向。   “怎么了?”   开门的是季清让。   迎面而来即是宁臻惊恐的脸,他不禁怀疑。   宁臻挥挥手,心跳也渐渐稳了下来:“没事。”   这句没事肯定是假的。   季清让刚刚要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牧择尘面带异色,匆匆离去。   现在进来,看到宁臻这样,叫他怎么放得下心:“他做了什么?”   宁臻不愿回想,只含糊道:“都说了没事。”   “他碰你了?”季清让急了,直接走来扯住她的腕。   她忍不住叹气:“没有!”   “真的?”   宁臻有些烦躁,直截了当地说:“我宁臻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男人好吧?你瞎想什么呢!”   这下季清让彻底愣住了。   愣住的同时,也莫名地………石更了。   “囡囡………”他搂她入怀,下巴摸索着她的脖子,声音略微沙哑,“你最近老是躲着我,我还以为你反悔了。”   惹红了脸,宁臻咬唇:“季清让,放手!”   他将手收得更紧:“不放。”   不但不放,还想一亲芳泽。   宁臻感觉到他的手探向敏感,又气又羞:“不许乱摸!”   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季清让咬住她的耳根:“囡囡,躲着我很有意思?”   (此处省略如何天雷勾地火,一树梨花压海棠。)   综艺节目录制开始。   宁臻和季清让肩并肩落座,和其他单身的嘉宾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轮采访下来,轮到了他们。   主持人似是作出了功课,一上来就问感情问题:“听说………宁老师的小名叫囡囡?”   镜头卡在两人的特写上。   宁臻微笑。   而季清让,瞥见投影上自己唇边的口红。   伸出舌头,舔了舔。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剧情上线,这是一波假车(理不直气也壮)。 第50章   《北城往事》开机了。   开机仪式上,宁臻准时出席剪彩。   现场的媒体不少, 但都很有秩序, 并没有混乱推挤着抢采访的情况出现。   女主角是林素藻, 今年的金球奖影后,缪斯影业当红一姐。   由她来担任宁臻这个大IP的女主角, 咖位完全是够的。   《北城往事》是一部大女主戏, 所以女主的挑选是否过关, 关乎这一整部剧的质量。   缪斯影业首推自己的一姐,是于情。   林素藻有这个本事,是于理。   再回头看看《北城往事》对女主描写:   她的表情总是漫不经心, 仿佛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眉眼生得好, 可眸子里却极少有灵动, 唯有日光泄下才能有稍许点缀。可她越是这样, 越有人想靠近一探究竟。   单从形象上, 林素藻确实是不符合的。   “C组第一场——Action!”   高档公寓楼里。   女主站在落地窗前,背后是柔软的白色大床。   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因为站姿, 本就前凸后翘的身材越发诱人。   举起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口水,目光转向了背后。   男人掀开被子,温柔地望向她。   他□□着上半身,腹部的肌肉线条硬朗,给人以浓厚的男性荷尔蒙之感。   挑起笑容,他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她淡淡地瞥了眼他古铜色的皮肤,又举杯轻咂一口温水, 似乎是在借此掩盖自己想咽口水的冲动。   “本来是该走的。”她叹了口气,彻底转过身,将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语气里略微带着点自嘲,脸气息都有些颤,“舍不得。”   “好,过!”导演大喊一声。   现场原本被压制的吵闹声,瞬间肆意地放大,轰轰烈烈地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   而宁臻,就站在摄像机后头,沉默着看完了这一段的拍摄。   导演转过头来,看着身后这个可以用美艳来形容的女人,嘿嘿笑道:“宁老师,怎么样,还满意吧?”   这句话虽是提问,挂着个问号,可替换成句号也行。   他自己很满意,满意得眉飞色舞。   开机第一场戏就顺利过,说明演员底子是很不错的。   这一点,宁臻也承认。   金球奖影后嘛,没点硬功夫怎么行。   再说了,苏亦轩拍戏的时候,一天下来可能连一次犯错喊停都没有。   拍戏一条过,几乎已经成了影帝影后必备的技能。   “挺好的。”宁臻没有夸,只敛了赞美之词,用较为中庸的词来评价。   林素藻入戏得很快。   她现实中性子温柔可人,但一演起戏来,倒也有角色需要的感觉。   对于这个人,宁臻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大概是出道久了,知道娱乐圈的条条框框,林素藻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点点滴滴都能落在最合适的点子上。   情商高,会来事,指的约莫就是这一类人了罢。   相比起这类很懂规矩的人,宁臻向来喜欢顾熏那样的。   大大咧咧,傻乎乎的,反而多一分人情味。   而且,林素藻哪里都好,偏偏隐约给了宁臻一种不大好的第六感。   不好在哪里,现在还说不上。   但,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总没有错。   两个演员走向这头。   林素藻露出她标准的温柔笑,含蓄地朝宁臻点头问好:“宁老师好。”   后者亦颔首以示见过,没有多回应。   而男主,某个退居三线的过气实力派演员,完全没有搭理宁臻,而是直接凑近摄影机去:“导演,这一条拍得还行吧?”   导演有些尴尬,却也没多言,只道:“拍得不错,你们俩发挥得都很好。”   “谢谢导演。”林素藻立马接话。   而男主,则漠然点了点头,走开了。   原以为气氛会很尴尬。   没想宁臻倒很无所谓地挥挥手:“今晚的开机宴再见。”   宁臻走后,导演抓了抓头发道:“这人,也不懂得尊重一下原作者。”   林素藻浅笑:“宁老师也没在意,导演你就别说太多了,免得让别人听到了不好。”   “也是。”导演又嘿嘿笑,“还是素藻更晓得人情世故。”   ——————   是夜,开机宴。   “………这一场戏能够顺利拍摄,就全靠你们这群敬业的演员啦!”导演的发言收尾,举起酒杯向在座的所有人敬酒。   看到宁臻也拿起了红酒,坐在她身边的林素藻赶忙拦下:“宁老师好像是开车过来的吧?”   宁臻偏头去看她,抿唇不答。   “我去帮您倒杯橙汁吧。”林素藻轻松地夺过酒杯,还特地放得远远的,又起身去一旁倒了杯橙汁回来。   “谢谢。”接过橙汁,却没有喝,而是放在了桌子上。   大概连林素藻也不知道,宁臻为何如此冷漠。   可五分钟后,答案便完全揭晓了。   “牧总裁!”   随着一声叫唤,包厢里的人大都站了起来。   见过的,没见过的,全都将目光转到了门口——那个中法混血的高大男人,正伫立在门口。   他的目光在包厢里扫了一圈,落在了全场唯一还坐着的女人身上。   宁臻的脸上微变,本还是平静,如今眸子上却染上了不悦。   本来两人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可经过了上次休息室里的骚扰事件之后,宁臻对牧择尘、对缪斯影业,乃至于对缪斯影业所涉及的一切,都生出了抗拒乃至于厌恶的感觉。   对林素藻,也不例外。   她甚至于开始觉得,自己就不该把《北城往事》这个IP签给缪斯影业。   如今开机了,宁臻甚至连亲临片场都感到疲惫。   只要是可能和牧择尘相遇的地点,她都莫名地厌烦。   可该见的还是见到了。   躲也躲不了。   “宁小姐。”牧择尘站在门口,眼神锁定她。   “牧总裁。”宁臻依旧没有起身,只微微抬头去看他。   周遭的人很识趣,立即搬来一张椅子,就放在宁臻身边,还将原本用过的碗筷杯勺收掉,换上了一套全新的。   明显,就是给牧择尘腾位子。   宁臻的脸色更难看了,却也避不了牧择尘一步步朝身边过来。   拉开椅子,坐下。牧择尘理了理西装:“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宁臻不答。   他又继续道:“是今天的开机仪式不满意么?”   “一切都很顺利。”宁臻淡漠道,伸手摆弄眼前的橙汁杯。   看到她眼前的是橙汁,牧择尘已然明白了原因,遂又道:“如果想喝酒的话,我待会儿派人送你回去。”   宁臻摇头:“不必。”   “你不用对我这么抗拒。”皱起眉,牧择尘的声音带着隐忍,却也有些怒气未发的压抑感,“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不会再做。”   “当真?”她挑眉。   牧择尘看着她的侧脸,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咬着牙答道:“当真。”   “牧总裁。”宁臻歪头看他,神态迷离,眼尾却带着一丝尖锐,“我不喜欢你坐在我身边,可以请你离开么?”   这显然不在牧择尘的意料之中。   也明显的,他真的生气了,低声呵斥道:“宁臻,你不要太过分。”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竟嗤笑出了声:“牧总裁,刚刚是你说的,我不喜欢的事情,你不会再做。我也不喜欢你威胁人的模样,麻烦你收敛一下。”   牧择尘气得伸手去擒她的腕:“你就仗着我………”   “抱歉,我从没这么想。”知道他后面想说的是‘喜欢你’,宁臻赶忙撇清,又一根一根的去掰开他的手指,“是牧总裁太过多情了。”   挖了个坑给自己跳,想要收回却也来不及。   牧择尘被生生呛了一口,却也没有像她说的那样离开,而是平缓了脸色,漠然地喝起酒。   而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不过是在窃窃私语,最后没谈妥而已。   但林素藻,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为什么不受宁臻待见。   虽然外头疯传宁臻和那位国际教授,但圈子里的人更多认为她和自己上司有暧昧关系,现下一看倒真不假。   至少,在她看来不假。   林素藻自己,也曾经和牧择尘传过绯闻,说她是因为攀升了这条龙,才能拿下金球奖影后。   在她心头,只将宁臻对自己的不待见划进了:吃醋。   两人关系如何,都不过是旁人的猜测。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一局,确是宁臻占了上风。   用了近十五分钟才平复了心情,牧择尘又微微朝她靠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见宁臻随即就要开口拒绝,他抢先道:“是有关拍摄的。”   思索几秒,宁臻道:“请讲。”   “小说里女主拥有一只缅因猫。”牧择尘顿了一会儿,“听说原型是你家的那只。导演和我谈过,想来向你借一下宠物。”   宁臻不大愿意:“以缪斯影业的财力,到猫舍去买一只缅因猫也不算难事。”   又被呛,牧择尘已经不大想开口了。   “………”他盯着宁臻,生生将粗话憋了回去。   恃宠而骄,大概就是这个女人这样了!   “Maple不怕生,你来向我借倒也不是没理由。”宁臻拿起橙汁,轻轻碰了一下牧择尘的红酒杯,“希望——合作愉快。”   不愉快也得愉快。   IP是自己卖的,哭着也要拍下去。   喝完橙汁,舔了舔唇,宁臻掏出手机,给季清让发了条信息:来接我。 第51章   “你确定那人不会过去?”   开车送宁臻朝片场的时候,季清让特别不放心, 问来问去三句不离其一, 终究还是把中心句问了出来。   昨天晚上收到信息的时候, 他脑补了一切可能,差点吓得头都掉了。   不过还好, 等到他到达酒店, 剧组的人都在。   宁臻也在。   牧择尘已经走了。   “不知道。”宁臻老实地回答。   牧择尘今天会不会来片场, 应该去问他的助理。谁也不知道那人在想什么,就像是昨天晚上的开机宴,谁也没料到他会过来。   余光瞥见他拧紧了眉头, 一脸沉重, 宁臻探身去, 若有若无地用手指拨弄他袖口的扣子:“反正你今天没课, 要不然就陪陪我呗, 中午还能一起吃饭。”   他心道:其实也不是没课………   但为了避免牧择尘又跑出来堵她,季清让特地和别的老师换了一下班。   “嗯, 反正就一个早上。”   宁臻帮腔:“是啊,就一个早上。”   今天把Maple送去拍戏,自己就能功成身退了。   再说了,李念反正会一直在现场,给缅因猫喂食什么的,交给小助理就行。   正想着,后座上传来了一声软糯的喵叫声。   宁臻回头,便看到李念腿上躺着一只大猫, 正舒服地任小助理撸肚子。   她不禁一笑:“那今天就麻烦念念了。”   “老板太客气了。”李念继续顺毛,感觉心情特别舒畅的样子,“我都还没去看过人家现场拍戏,以前都是跑采访,很少有机会去片场。”   嘿嘿,今天也算是满足自己的一点小私心。   到达了片场,将车停放好,便有人领着走向今天拍摄的地点。   宁臻怀里抱着Maple,一进片场便被许多女孩子围住了。   耳边是连绵不绝地夸赞。   “好可爱啊!”   “怎么这么乖,可以让我抱一下么?”   “我也想抱一下!感觉好软!”   于是乎,Maple就被一群女孩子抱走了。   李念生怕它会被褥秃,也就跟了过去。   宁臻无奈地叹了口气,牵着季清让走向摄像机。   新的一场戏已经在拍摄进行中了。   但导演的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应该是拍摄的效果不怎么样。   她站到摄像机后,看着屏幕——   饰演女主母亲的那位一直入不了戏,演技也很浮于表面。   开心就笑,发怒就皱眉头,伤心了就瞪大眼睛,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这场戏讲的是女主和母亲在婚姻观念上发生分歧冲突。   女主不愿意去相亲,但母亲非逼着她一定要去,甚至还用自残来威胁女主。   而女主受不了,搬出了母亲和父亲那段失败的婚姻来抵挡,却不想因此触及到了母亲心底深藏的伤痛。   本来就是一场很精彩很有看点的戏,可被那个演员浮夸的演技一点缀,整一场戏反而变得特别虚浮,完全没有小说描写的那么有冲击感。   连续CUT了好几场,连季清让都看不下去了:“能换个演员么?”   囡囡笔下的这个角色是特别鲜明的,更何况还有宁母那样一个活生生的原型,季清让光看演员的扮相都有了既视感。   可既视感归既视感,这个演员根本就没能表现出那种神经质的,像压榨血肉一样逼迫女儿的癫狂。   听到这一句后,导演委实愣了一下:“这………”   没有回答,但反应已经告诉了季清让,换演员是行不通的。   最后还是宁臻给了台阶下。   她表面只轻笑,暗地里却偷偷扯紧了季清让的衣角:“那也只能麻烦导演多拍几条了,毕竟是演员能力不足,相信导演肯定有办法和能力弥补这一缺陷。”   这话说得,搞得导演都不好意思了。   变着法子先夸导演厉害,又给了个不能抗拒的任务。   若这一条真的拍不好,怕是会贻笑大方。   “嘿嘿,宁老师这么说就太客气了。”导演笑眯眯的,其实手心里已经揣出了汗,“这一条一定能拍得好,我向您保证。”   宁臻点点头,依旧不忘施压:“我倒是无所谓,IP既然已经卖给你们老板了,拍摄的责任就在你们身上。我只是个原作者,只能保证书的质量。”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要是拍不好,你们老板怪罪下来,那可不关我的事哦。   导演连连称是:“有理有理。”   念罢,立马抓起对讲机:“各部门在检查检查,我们这一条重新拍。”   对此,宁臻很满意。   她挽住季清让的手,美滋滋地走开了。   远离了拍摄地点,他们才咬起耳朵。   “怎么样,我这黑脸唱得可还满意?”季清让伏在她的耳边,笑问。   宁臻摆弄着他的指尖,装出一副暴遣天物的样子去看他:“满意。你说你好好的演员不当,跑去做什么经济学教授啊?”   他只含笑不语。   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偏爱教授。   ——————   下一场戏正焦急的准备着。   宁臻坐在一旁,和季清让闲话。   其实这里本就没她什么事,编剧不是她,制片人更不是她。   不过是应牧择尘的意思,让她开机的时候多来片场看一看,免得这群人怠慢。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来了就不会怠慢,但既然开口要借猫,便免不得自己亲自送过来,以示诚意。   宁臻早就在心里打定主意。   今天过后,她就再不来片场了。   这里又脏又乱,还吵杂,尘土飞扬,不是什么好地方。   刚刚和导演沟通过了,下一场拍完猫咪的戏,就能带着Maple回去了。   想着反正先回去也是闲着,宁臻便留下来,等待Maple今天的戏份拍完,顺便带着李念去吃午饭。   正式开拍之前,李念带着Maple进了林素藻的休息室,让猫咪和演员先熟悉熟悉。   可熟悉了不到几分钟,就有工作人员满脸焦虑的从休息室的方向出来,直接跑向了导演身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宁臻留了心,盯着导演的方向,却没能看出点什么。   “怎么了?”一旁的季清让问道。   宁臻犹豫着,不是很确定地回答道:“好像出什么事了。”   “出事?”   “我去看看。”   说着,宁臻起了身,走向了导演。   季清让没接话,在她起身的时候也跟了上去。   才靠近几步,就听见那个工作人员小声道:“没抓伤,可………就是受了惊吓,所以才慌得踩了一脚。”   宁臻好奇:“踩了一脚什么?”   工作人员很谨慎,回头看清了是谁,才结巴着答道:“没、没什么。”   她看向林素藻的休息室,笑意里藏着冷:“不会是我的助理做错了什么吧?”   对方不应,只顾着闪躲眼神。   “如果真的是念念有哪里不对,和我说一声就是。”   工作人员有点慌:“不是,宁小姐,事情、事情比较复杂。”   她笑:“怎么个复杂法?”   问是问了,可没人答。   扫了工作人员一样,又瞥了导演,宁臻很洒脱:“行,既然没法用言语解释,那我就自己去看一看好了。”   说完,她大跨步走向了休息室。   一见她直直地就要过去,工作人员立即慌了:“哎,宁小姐,这件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宁臻不听,继续朝前而去。   她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事情,解释不明白,还要瞒着她私底下处理。   推开门,便被一声啜泣声揪住了神经。   是李念。   她跪在地上,怀里抱着Maple,衣服上似乎有斑驳的血迹。   哭泣声之外,还有猫咪凄凉的叫声。   宁臻立即反应过来,不是李念出事,是Maple出事了。   “Maple只不过、只不过是伸了个爪子,明明、明明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做!”李念抱着缅因猫,哭得连说话都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   宁臻赶忙走过去,发现Maple的腿有血,将猫毛都粘到了一起。   “怎么回事?”   李念擦了擦眼泪,清清楚楚地说:“林小姐穿着高跟鞋踩了Maple几脚。”   刚说完,林素藻便尖声反驳:“是你家的小畜生要抓我在先!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   宁臻转向她:“只不过是什么?”   Maple性子向来温顺,从来都不会乱抓人。   刚刚被人褥了那么久,它连爪子都没伸,现在怎么可能抓她?   林素藻是有多大的魔力啊?   走近一步,宁臻就知道为什么了。   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甜腻的味道。   很重,很重的香水味。   她回头,用稍微责备的语气问李念:“念念,难道你没有告诉林小姐,Maple最讨厌香水的味道了么?”   “我说了!”李念咬牙,“我一闻到香水味,就告诉林小姐不能抱。是林小姐,她偏要来抱Maple,我还阻止她了!”   “这么说来。”宁臻冷冰冰地看向林素藻,“是我们的影后不听劝。Maple的鼻子很敏感,一闻到香水味就会炸毛………”   更加靠近,一巴掌直接招呼过去。   “你给我记住了,Maple不是畜生。”   林素藻捂着被打肿的半张脸,恶狠狠地瞪着宁臻,却哽咽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宁臻都不屑于再去看她,而是蹲下来扶起李念:“念念,我们走。” 第52章   几乎是上车的一瞬间,宁臻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没有理, 迅速开门矮身上车, 手颤抖着不停地摸Maple的小脑袋, 试图安抚疼地嗷嗷叫的猫咪。   季清让很熟练地倒车,加大油门驶离了片场。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 可宁臻却没心情去理。   听着那催命般的铃声, 李念莫名感到后怕:“老板?”   是不是林素藻的经纪公司来兴师问罪了?这件事情会不会导致双方撕破脸皮?会不会让缪斯影业和宁臻结束合作关系?   她很怕。   不论是哪一项, 李念自知都承担不起。   这件事不是她的错,可还是忍不住会多想。   如果,林素藻过来的时候她走开了。如果, 林素藻想要抢Maple的时候她再强硬一点。如果, Maple被扔到地上踩的时候她能立马反应过来的话………   李念急得都快哭出声来了:“老板, 我………”   “接电话。”宁臻的回答很简洁, 直接把压在身后的包包甩到了后座上。   铃声闹得她心烦。   本来就情绪就有够混乱的, 现在被吵得更烦了。   抖着手拧开包包的外扣,摸出手机来一看——牧择尘。   李念心头一惊。   事发至此不过十分钟的事, 缪斯影业的人那么快就知道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   忍着怒气,宁臻压低了声音催促道:“念念!”   后座的人被唬得双肩一抖,两手抓着手机,牙齿不停打颤:“老板,是、是牧总裁。”   宁臻把手朝后,依旧简洁:“给我。”   那手机就像个烫手山芋,老板一开口, 李念就刚忙递了过去。   从后瞥见宁臻指尖朝上一划,她又开始慌起来。   牧总裁都找上门来了,怎么办………   他们是没错,但对方是个影后,粉丝群体那么多,无脑护的脑残粉肯定基数也不小,接下来肯定会有一波舆论压力。   要怎么办………   “牧总裁。”宁臻的声音降到冰点。   闻声,一直专注于开车的季清让忍不住回头瞥了她一眼。   从没见过她语气这么恶劣,短短三个字,夹带了仇视和厌恶,□□裸地杀进对方的耳膜里,毫不留情。   电话那头的牧择尘听到这一声,也楞了一下。   相识这么久,她一直都是以温和又不适高傲地姿态而立,从来都没有这样,明显地表现出敌意。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她冷笑:“是么?”   这边虽是强硬漠然,可抚摸Maple的手依旧柔和微颤。   猫咪的嗷叫越来越虚弱,还伴随着时不时的抽搐,让宁臻的心越发揪拧。   “不知道牧总裁有什么见解呢。”宁臻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加冷漠,努力不让自己因为担心Maple而有丝毫的软弱妥协。   牧择尘还以为,不过是一只宠物猫而已,她应该不会那么恼怒。   再说了,片场的事故很多,意外发生这一件也不是什么大事,遂道:“素藻不过是失手摔了一下………”   “呵。”宁臻吸了口冷气,憋住眼眶里的泪,“失手摔了一下?连阅人无数的牧总裁都会信她的话,果真是影后级的演技,我自叹不如。”   牧择尘沉默了:“………”   宁臻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可却越发止不住声音因愤怒而放大:“我的助理亲眼看见林小姐穿着高跟鞋,往Maple身上踩。我想问一下,是怎么样的失手摔了一下,能让它的腿上有个窟窿?”   这样的事实,确是牧择尘完全没想到的。   他知道林素藻会稍加修饰一下,把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却没想到能把虐待动物掩盖成‘失手摔了一下’。   牧择尘神伤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冷静一点。”   对方沉默,似乎是在等他给个交代。   良久,他才道:“带它去医院吧,医药费什么的………”   话还未完,就被宁臻讥讽着打断了:“这点钱,我宁臻还出得起。”   “我明白了。”牧择尘妥协,幽幽叹了口气,向宁臻许下承诺,“林素藻会主动辞演的。”   宁臻的情绪终于稳了下来。   这个结果,绝不是她最想看到的。   当年的宋芷柔,如今的林素藻,后者若不是有缪斯影业护着,光是这件事,宁臻已经有足够的把柄可以让她滚出娱乐圈。   没听到她开口,牧择尘试探道:“这样的话,你心里会舒服一点么?”   “不会。”   说完,挂断了电话。   ——————   三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   为首的医生检查了一下Maple的伤口,拧紧了眉头:“这是怎么搞的?”   三个人都没开口。   “需要拍个片,应该还得动个手术。”医生推了推眼镜,用手在Maple受伤的腿上比了一下,“目测骨头是断了。”   李念明显地倒吸了口冷气。   而宁臻,死咬着唇,忍着不爆粗口。   医生的助手走了过来,对医生道:“准备好了。”   “行。”医生看向三人,“我带猫咪去检查,你们在外面等一下。如果情况严重的话,猫咪这几天都要在医院里度过了。”   宁臻只觉腿软,下意识扯住了季清让的袖子。   后者刚忙凑近让她靠着,向医生颔首道:“麻烦您了。”   季清让扶着宁臻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又走去倒了两杯温水。   一杯递给李念,一杯递给给宁臻:“来,喝点水。”   看到她的手上沾着血迹,季清让摸出纸巾,一点一点帮她擦:“别担心,已经到医院了,小疯子会没事的。”   小疯子。   也只有季清让才会这么叫它。   听到这个昵称,一直僵着一张脸的宁臻终于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却没能顺利绽颜:“我知道。”   “饿不饿?”瞥见墙上的时钟,原来都已经十二点出头了。季清让帮她把手擦干净,又把脏纸巾扔到椅子旁的垃圾桶里,柔声问道:“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   宁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饿。   “你没听医生说么?”季清让握着她的手,很耐心地劝着,“要是Maple还要留院观察,主人也要留在这里看着,不吃点东西的话,饿晕了怎么办?”   听了这话,宁臻才点头。   “我去买点粥吧。”   说着,季清让起身,转向了李念:“念念,你要吃点什么?”   谁知李念也起身,走出几步去:“我去就可以了,教授在这里陪老板吧。”   话毕,自顾自地出医院去了。   季清让叹了口气。   这个小丫头,也比自己的学生们大不了几岁,进了这个圈,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坐到李念原本的位置上,伸手揽住宁臻的肩,让她靠到自己的怀里。   像是终于有了依靠,宁臻松了一口长息。   “囡囡。”季清让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手指却忍不住去玩她的头发,“如果有必要的话,爷爷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宁臻懂他的意思。   如果因为这件事和缪斯影业起了冲突,季老爷子肯定不会眼看着自己的未来孙媳妇受委屈的。   她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此时,包里的那个不安分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宁臻直起身子,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娱乐圈真的烦人,一有什么事情,电话就连着轰炸而来,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你。   摸出手机,一看——宁天。   也对,事关宁臻,别说是哥哥宁臻,连整个臻品工作室肯定也已经知道了。   刚想接通,季清让却敏感地皱眉,顺走了她的手机:“我来接,你去看看Maple检查得怎么样吧。”   宁天向来是个口不择言的主儿,现在囡囡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可不能又被他点炸。   而宁臻,没有多想。   她现在也懒得和别人说话,便任由季清让拿了手机,只点点头以示好,自己起身走向了医院里头。   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果不其然,宁天一开口就是一把火:“囡囡,这是怎么回事呢?好好的拍场戏,你怎么打了人家一巴掌啊?现在整个网络上都在疯传,你知道网友是怎么说的么?”   季清让冷漠:“怎么说的?”   “额。”听到季清让的声音,宁天一顿,“是你啊………”   “是我。”他很确定地回答。   宁天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只顾自抱怨起他来:“你都和囡囡一起去现场了,怎么都不看着她一点。现在微博上有一段路透,也就几秒,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囡囡打了人家女主角一巴掌!你说这怎么回事呢,好好的怎么闹成这样?”   季清让有点无语,但也只是道:“Maple受伤了。”   宁天还没反应过来:“受伤了?”   “你还不懂?”   懂什么?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联想能力:“我懂,现在就该发个通稿和人家影后道个歉,息事宁人。”   季清让忍住想骂他的冲动,额边憋出了一条青筋:“宁天,你就这么不相信你自己的妹妹?”   宁天沉默了。   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想到了端倪,季清让也不想理了:“你现在该吃饭去吃饭,该睡觉去睡觉,囡囡的事情不用你管。”   宁天也有点恼火:“季清让,你别………!”   “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你自己清楚。”季清让冷声呵斥,“囡囡把工作室交到你手上,不是让你来拖后腿的。”   说完,直接按掉通话。   气归气,季清让还是点开了微博。   果然,热搜第一名——   #宁臻掌掴影后#   作者有话要说:您的好友:猪队友宁天 已上线!   忍住,不能打。   他是囡囡的哥哥,不能打。 第53章   事件持续发酵着,可对宁臻却没有丝毫影响。   她得知微博上流传的视频后, 发了条简讯给回工作室的技术部。不过一天时间, 臻品工作室的官博便放出了一段完整视频。   至此, 风头全转,林素藻被拉下影后的神坛, 成为众矢之的。   宠物医院里, 医生正在给Maple的腿上打消炎针。   宁臻在旁陪着, 不时揉揉它的小爪子以示安抚。   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报最新的娱乐新闻。   “日前,金球奖影后林素藻被爆在电视剧拍摄现场虐待动物。昨日,本台记者拍摄到林素藻与一神秘男子于深夜在酒店幽会, 直至今早才匆匆离开。”   这段新闻配上了一张模糊的远景拍摄照片, 还特地将所谓的‘神秘男子’的脑袋给圈了出来。   放大, 再放大, 然后打上红色的字体:疑似某J姓国际知名教授。   “好好的一个演员, 干嘛要做这种缺德事儿呢!”医生时不时瞥几眼屏幕,摇着头拔针, 又用消□□棉擦了擦,“下午还要再打一针,到点了我再过来。”   这位高度近视的医生明显是没有认出宁臻来,从刚刚新闻开始播放,他就不停地碎碎念着。   碎碎念就罢了,还和宁臻侃着有关娱乐圈的事儿。   嗯,尴尬的是,他侃的那些的大多是道听途说。   没挑破, 宁臻只笑:“演技和人品没法共存。”   医生点头符合:“就是。”   给猫咪打完针,医生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与此同时,来换班的李念紧接着进来了,又恰好瞥见电视上那被放大的‘某J姓国际知名教授’的后脑勺:“老板………这………”   宁臻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假的。”   昨晚,季清让搂着她睡了一夜。   除了期间下床去帮她倒了杯温水,其他时候连床都没下。   现在的这些无良媒体,不逮住点东西就乱写一通,恐怕连收视率都没有。   “可………”李念盯着电视屏幕,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宁臻没察觉,只抬头道:“念念,下午就要麻烦你看着Maple了。”   “没事。”揉了揉鼻子,李念抖了抖手里的袋子,“我还多买了点零食,这里又有电视可以看,我不会无聊的。”   一面起身,一面依依不舍地摸了Maple的脑袋几下:“要是累了,就打电话给我哥。我已经和他交代好了,今晚他会过来替你的班。”   李念似乎有些惊讶,愣了几秒后忙道:“不必了吧,工作室那么多事,小天哥都忙不过来。”   “工作室到底是谁在经营,你我心里都明白。”宁臻疲惫地看着李念,“我把名字挂在我哥头上,但真正管事的从来都不是他。念念,不能因为喜欢,就偏心地去扭曲事实。”   臻品工作室,老板写着宁天,实际上实权在宁臻手里。   底下那个高层负责人,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和李念沟通,再由李念筛选一遍,实在没办法再让宁臻下决定。   若真要说宁天很忙,倒不如说是李念很忙。   这几天因为Maple受伤了,李念和宁臻交替着守着,事情才落到了宁天手里。   但很显然,宁天并不拿手这些。   说好听叫做‘忙不过来’,说不好听就是‘完全不会处理’。   中午吃过午饭,宁臻还想着得回工作室一趟,免得宁天把事情搞得一团乱。   “对不起。”被宁臻这么一说,李念有些羞愧。   宁臻叹了口气:“该道歉的不是你。”   这丫头就是太实诚,什么事都要往自己身上揽,更何况对方还是………   “我知道你喜欢我哥。念念,喜欢不是一味的把对方的错往自己身上揽。”拍拍小助理的肩,宁臻的语气变得有些无奈,“他向来都不怎会变通,你要记得多提点着些。今后总会有自己的事业,要是还像现在做个闲官,以后大家都老了,谁还能无时无刻帮得了他。”   这句话,简而言之就是——   我愿意接受你当我嫂子,但对于我哥那个笨蛋,你不能继续包容下去了。   李念的脸颊翛然绯红,结结巴巴地应了句:“好。”   “那我先走了。”宁臻收回放在她肩上的手,一面朝外面去,一面摸出响起短信提示音的手机。   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李念和宁天………两个人其实都还没完全长大,走到一起的话………   算了,不想了。   解锁手机,戳开微信。   季清让:我在门口等你。   ——————   釉红色的凯迪拉克在红灯前停下。   季清让终于能腾出手来,伸去与宁臻十指相扣。   看她一路沉默着不开口,似是心事很重的样子,遂关切地询问道:“在想什么?”   “你说,如果我哥和念念在一起了,会怎样?”宁臻望向他。   从微表情的抽搐上,宁臻就知道季清让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用了三秒的世界沉思,他答道:“宁天比较莽撞,李念比较天然呆………两个人要是在一起的话,以后………”   宁臻眨眨眼:“以后怎样?”   “恕我直言。”季清让似乎在憋笑,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后代的智商,可能、或许、大概,堪忧。”   “你是在说我宁家的基因不好?”她挑眉。   季清让敛笑,认真地看着她:“我没这个意思。”   挣脱开他的魔爪,宁臻甩了甩手,似乎很嫌弃:“谅你也没这个胆子嫌弃。”   他附和:“不敢。”   绿灯起,季清让踩下油门,开离了这一条街。   “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宁臻看向窗外,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你挑吧。”   季清让唇角一抽。   这句话,和随便没有什么两样。   而女人的‘随便’………呵呵。   “意面?”   “太腻了。”   “日料?”   “太淡了。”   “火锅?”   “太辣了。”   季清让有点汗颜:“那回家吧。”   谁知她却撇嘴:“不要。”   一点也不想用厨房,虽然下厨的永远都是他。   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最终还是宁臻先开了口:“你是不是,很想结婚?”   季清让原本敲着方向盘的手指一顿。   他的心里生出一点好奇:“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一直以来,宁臻都不大愿意提起有关于婚姻的任何事情。其实他们早在五六年前就可以结婚了,只是她总在回避,刻意避开这些事。   宁臻斜睨他:“季教授,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而季清让并没有回头瞧她,只坚定地答道:“是,我很想结婚。”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大概是因为之前说的一个月的期限就快到了,她想再好好确认一下吧?   嗯,绝对不是因为自己也有点迫不及待。   “爷爷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季清让继续道,“他年纪也大了,也算是给长辈一个交代。”   听罢,宁臻撇嘴。   笨,谁要听这些了。   可他话完没多久,手机便响了。   季清让顺手挂上蓝牙耳机,按了一下道:“喂?”   之后,并没有过多的言语,而是简短的‘嗯’、‘好’。   宁臻好奇地望过去,只见他的面色越来越不好。   在她的意识中,季清让会有这样的神情,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是天大的事。   看他摘下了耳机,宁臻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直接脱口而出:“是不是季老爷子出事了?”   “心肌梗塞。”季清让简洁地答道,在路口将方向盘打了个加大的弯。   凯迪拉克扭过了头,迅速朝反方向而去。   “管家已经把爷爷送去医院。”季清让的脸色愈发阴沉,“但医生也下了病危通知,所以才打电话来让我过去。”   说罢,他忽地干笑:   “囡囡,恐怕今天以后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季教授的这张嘴,可能开过光。 第54章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季老爷子刚从急救室里推出来。   似他平日的坚毅, 如今虽是病体垂危, 但眼角依旧留着难以磨灭的傲骨。   “来了。”在病床上睁开眼, 见到二人的第一眼,他只道了这一句。   嘴唇甚至都没有半分颤抖, 语气还是强硬冷酷。   他还是那个顶起季家半边天的人, 好像从不曾垮下一样, 乃是挺立于天地之间的巨人。   宁臻莫名感到心酸。   看到季清让半跪在地上,看见季老爷子还吊着一口气,心里头悲凉到了极致, 却没有任何想哭的软弱。   季家的男人总是太坚强。   季清让这样, 季老爷子也是这样。即便是生死之际, 也不会表露出半点疲倦。   “时间不够了。”季老爷子猛地皱眉, 强忍着病痛咬牙道。他的眼帘突然抬起, 定格在了宁臻的脸上,“你过来。”   一瞬间, 宁臻还没反应过来。   自然,季清让也一样。   为什么,爷爷是想让囡囡………?   可下一秒,季清让就更不解了。   季老爷子又迅速瞥了自个孙子一眼,淡漠道:“清让,你去外面等着。”   “爷爷?”他虽是起身,却还是犹疑着。   季老爷子的态度变得强硬,目光在一瞬间也变得凶狠:“出去。”   宁臻忙过来, 扯了扯季清让的袖子,示意他听话。   他转过来,看着自己。   眼里是有害怕的,明显的害怕,毫无掩饰地沉在眸子里。   “没事。”宁臻小声道,试图安慰对方,可自己却是心底空落落的。   生死面前,谁能保证真的没事呢………   可现在这种情况,宁臻也只能强行安抚。   季清让颔首,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又无力地松开。   一声长息,他缓步离去。   直至门发出一声响,季老爷子才稍稍抬眼去看宁臻,哑声道:“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吧?”   走近,将椅子搬过来坐下,宁臻认真地回答:“铭记于心。”   “之前你们怎么样都好。”老爷子合上眼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似是十分困难,“年轻人的之前,我本是管不了。可如今我就要走了………”   话间,瞥见宁臻丹唇微启,似是有要劝阻的意思,他抬起手来先制止了她:“不必说劝慰的话,人之将死,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挽回得了的。”   说完却又停顿许久。   “清让从小就喜欢你,二十多年,你也是时候好好回应他一下了。”   宁臻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立即道:“月底,我们月底就结婚。”   在这样的关头,她没有刻意将时间提前。   顽强如季老爷子,指不定会因此而撑多一点。虽然这么做很自私,但宁臻还是不忍就看着他这么离开。   听了这话,季老爷子竟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至此,宁臻真的有些慌了。   他都还没看到孙子结婚。   之前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不还说想要看到重孙出世么?   已经说好的事,怎么可以反悔呢!   “囡囡。”   床上的人突然开口。   这是季老爷子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叫她,也几乎是一瞬间,宁臻顿时就憋不住了。   眼泪直勾勾地往下掉,根本刹不住车。   “你要小心身边的人,不管是谁。”   听出他话里有话,宁臻连忙接话道:“我会照顾好清让的。”   季老爷子颔首,也知道她懂自己的意思,遂道:“等我去了,季家就只剩两个人。等到你和清让结婚,也要学会顾及周全。”   两个人………   宁臻眯眼。没错,是两个人。   破解了老爷子的暗语,宁臻点头:“我明白。”   病房内的线索对交完。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板上的嗒嗒声传了过来,一步步靠近,十分急迫且咄咄逼人。   “死了没?”是一把十分尖锐的女声。   也是季老爷子交代予宁臻话里的‘第二个人’——余世盈。   不等回答,又立即语句连珠地逼问道:“遗嘱呢?可别说什么到现在还没立!”   季清让黑着一张脸,什么都不说。   他一直知道,这位爷爷所谓的‘续弦’,就是冲着季家的财产来的。   但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觉得孤苦伶仃,有个一个贴心的人在旁照顾着也好。所以季清让虽向来不待见余世盈,却也是尊重的。   这些年,钱也没少花,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非分之想,老爷子也尽力满足。   但很明显,余世盈要的不止这些。   “你也别和我装死。”余世盈冷笑,玩弄着自己刚刚做好的美甲,极其不屑地扫了季清让的脸一眼,“你一直都不待见我,如今也好,拿了我的那份钱,我就走人。以后你也不用看着我心烦,岂不更好。”   季清让强忍怒气,漠然道:“你真会只要你的那一份?”   不出所料,余世盈嗤笑出声,翻着白眼道:“当然不会。”   而这一切对话,病房内都听得一清二楚。   对此,不论是宁臻,还是季老爷子,都无能为力。   宁臻去季家的时候,余世盈很少出现。   即便出现,也是以一种十分优雅知性的状态,从来都不是现在听到的这样——跋扈,盛气凌人,乃至于自私自利。   可季老爷子却十分淡定坦然。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抓住宁臻的手,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道:“记住,记住!”   还有二分钟四十七秒就到达正午。   季氏一代家主,与世长辞。   ——————   葬礼在季老爷子去世后的第三天举行。   那天的天气阴郁,一切都变得很无生气,而季清让尤甚。   宁臻知道他的沉默并非出于本意,他肯定有许多事情要问自己,老爷子去世之前说了什么,有没有什么话留给自己。   然而季清让一直没有问,只是看着宁臻,然后牵住了她的手。   没有松开。   一直拉着,一言不发。   葬礼的当天,宁臻以家属的名义出席。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长发盘起,身上没有其他任何装饰,只有一枚戒指。   没有钻石,没有花纹,很普通的银戒指。   但有特殊意义,这和季清让的那枚是一对,是季家的家传,据说是家祖留下的,直接已经有一个世纪的历史。   来吊唁的人围在棺材旁,有人献上鲜花,有人献上悼词。   而宁臻和季清让,则在一旁安静地伫立着,向每一个人鞠躬以示感谢。   余世盈,则全程没有出现。   昨天晚上在医院大闹一场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笑的是,今天参加吊唁的来宾,还有的人向季清让和宁臻说:“请向季夫人传达我的哀思。”   季夫人,就是余世盈。   对此,季清让漠然以待,而宁臻则礼貌地勾着嘴角颔首应好。   在葬礼的最后几分钟,余世盈终于出现了。   相对于宁臻的朴素,她的穿着意外地光鲜亮丽,脸上也没有悲伤的神色,甚至连压抑欢喜的态度都没有。   所有人都感到诧异,唯有宁臻和季清让显得淡定。   还留在葬礼上的人自行走去向余世盈表示哀伤。   可后者却噙着笑,接受别人的哀念:“人总有一死,看开一点就好。”   季清让握紧拳头,嘴唇抿成了线。   “放松。”察觉到身边人的不满,宁臻挽上他的臂膀,小声地问道,“累不累,去旁边坐一下把?”   他点点头,紧握住宁臻的手。   只有这样的十指相扣,才会让他感到稍微安心。   来到一旁的长椅子上坐下。   他们只默默地靠在一起,没有说任何。   几分钟后,季清让哑声道:“囡囡,我想去教堂。”   最近的天主教堂距离这里只有十分钟路程。   宁臻虽不知道他想去做什么,却也点头道:“我陪你去吧。”   “嗯,辛苦你了。”   突如其来的客气,让宁臻哑然。   只扯出一抹笑,扶着季清让站起,两人并肩朝教堂而去。   季清让没有任何信仰,但季老爷子信仰天主教。   老爷子还在世时,每天早午晚都会进行祈祷,为家人们祷告。   教堂里很平静,似是有低语吟唱,让你的心情变得平静。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季清让松开宁臻的手,并非在征求对方的意见,这是一句要求,要求后者离开。   宁臻理解,没有多交代任何,而是默默转身走到了教堂外。   神父就在外面。   伫立在阶梯之下,抬头看着天空。   “快放晴了。”他道,转过头来浅笑看着宁臻,“太阳会为世人带来希望,亦是光明的来源。”   宁臻不懂。   “可,主没法令已逝世的人重归人间。”   似是听多了这样的话,神父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笑容依旧:“为何总觉得他们离开了?”   “失去了温度,再也没法在你的身旁,不就是………”   “这位小姐,想必没有任何信仰罢?”神父已然看穿,“我们从不否认世人离开人间,留下的即便是只言片语,只要你不曾忘记,他便不曾离开。”   宁臻好像有点明白了。   确是,季老爷子留给她的事,她都还没有完成。   神父抬起头,看着天空:“快放晴了。”   五分钟之后,宁臻回到了教堂里。   她渐渐向角落靠近,渐渐更听清水滴落地的声音。   停住脚步。   她知道,另一个世界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宁臻即将直面幕后黑手……… 第55章   从教堂回家的路上,季清让发烧了。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太过于疲惫的缘故, 饭也吃不下, 觉也睡不好, 明明怀里死搂着囡囡都能半夜做噩梦吓醒,只为梦里的她竟不告而别。   他的精神很颓唐。   宁臻开着车, 瞥见副驾驶座上的季清让已然沉沉入睡, 遂悄悄给宁天打了个电话。   她戴上了蓝牙耳机, 说话的声音可以压得很低很低,虽然知道身边的男人不可能被这点动静吵醒,但也还是将可能性降到最低。   电话接通后, 她轻唤了一声:“哥。”   本就咋咋呼呼的宁天, 今天竟一反常态地没有问她干嘛声音那么小, 而是好像忙着什么事, 连接电话都慌忙:“囡, 有什么事?”   宁臻并没有察觉不妥,只想着迅速简洁地把事情交代完, 便道:“我明早要去医院接Maple回家,可清让发烧了,你能不能过来帮忙照看?”说罢,又补充了一句,“一个小时左右就行,不耽误。”   对面难得默了一会儿,反问道:“李念呢,让她去接不就行了。”   “念念明天约见了出版社的编辑, 没空。”她微微蹙眉。   能出版自己的小说一直都是李念最大的心愿,当然不能因为Maple延误了她的时间。   再说了,这段时间是娱乐淡季,工作室都没什么事好忙,宁天也闲着………   “好吧好吧。”宁天显得有些不耐烦,却也连连答应。不等宁臻继续说,他便匆忙道:“那我挂了。”   这一头,宁臻连句‘好’都没说出口,耳边便响起了一串忙音。   有些无语,但还是没有抱怨什么。   宁天这样无非两种情况,一是打游戏正在关键时候,二是在接待什么重要人物。   第二种,目测没可能。   所以也能是第一种了。   哎,也是,自己这个哥哥从小到大就是个电玩迷。   沉迷游戏,无法自拔,年纪轻轻就懂得熬夜,能长这么高也是难得。   嗯,宁家的高个子基因还是挺强大的。   将车停在了车库里,宁臻不得已叫醒了季清让。   男人在副驾驶座里醒来,睁眼便看到她冷艳妩媚的脸,竟失声一笑道:“囡囡,你还在。”   宁臻鼻头一酸,拉起他的手:“我们到床上睡,来。”   他浑浑噩噩的起身,任她牵着朝楼上去。   “你先眯一会儿,我煮点清粥,待会要起来吃东西吃药,知不知道?”宁臻弯腰把他的手收进被子里,又帮掖好被角,复而将手探上他的额头。   略微滚烫,好好睡一觉出汗就能好许多。   “热。”季清让皱眉,又想把手拿出来。   宁臻把他的动作按住,耐心地哄道:“听话。”   也没有气力反抗,只得乖乖地窝在床上,却还是强撑着眼皮不肯入睡。   “睡吧。”宁臻扯开笑容,淡淡与他道,“我待会儿就上来。”   得到了确认,季清让才合上眼:“嗯。”   他在迷糊之际做了个梦,梦见父母去世后,爷爷派人来接他的那一天。   那时囡囡就站在阳台边上往下看,看着管家和仆从上下楼搬着行李。   “你不回来了?”她问。   而季清让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侧脸,什么都没说。   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甚至,连以后是否能见面都不敢保证。   管家来宁家接人的时候,季清让本想多留几天,可一听爷爷在等,也就无可奈何地跟着去了。   囡囡肯定是生气了,肯定是。   她都不来送送他,连再见都不说。   车开之前,季清让还特地回头。   宁天在,宁妈妈在,连薄情的宁爸爸也在,可就是没有她。   囡囡肯定是讨厌他了,肯定是。   从梦里惊醒时,宁臻刚刚把煮好的清粥放在床头柜上。   见他醒来,禁不住调侃:“是不是闻到香味,饿到不行啦?”说着,她在床边坐下,“没想到我的厨艺这么好,居然能把你叫醒。”   季清让盯着她看了好久,一言不发。   “怎么这样看着我?”宁臻抬手在他眼前晃,却被一把抓住。   蹙眉,又道:“难道妆花了?”   下一秒,季清让就伸手把她锁进怀中。   还好,她在。   ——————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从医院出来,宁臻怀里抱着Maple,向宠物医院的医生道谢。   “哪里哪里。”医生不好意思地推了一下眼镜,尴尬地笑道,“倒是我,一直没认出宁小姐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宁臻只笑:“没有的事。”   医生将信将疑,轻轻拉起Maple的小爪子:“再见啦小可爱。”   说完,直起身来向宁臻道别:“如果Maple的腿还有什么问题的话,记得打电话回来。”   “好。”   把缅因猫放进宠物收纳袋里,稳稳地摆上副驾驶座。   宁臻自个上车,扣好安全带,却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   Maple:“喵喵?”   还不回家么?   宁臻好像真听懂了,耐心道:“我先打个电话,别着急。”   说罢,摸出手机,拨通了宁天的号码。   “嘟、嘟、嘟——”   唔,没人接?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放下手,宁臻看着手机,一脸茫然。   怎么没人听………   她出门前还给宁天打过电话,不是说就要过去别墅了么,想来应该已经到达了。   看了下时间。   从出门到现在,不过三十分钟左右。   不打别墅的电话是怕季清让还在睡觉,但宁天怎么没接呢………   没多想,宁臻发动油门。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釉红色的凯迪拉克开进了半山别墅的车库里。   宁臻下车,按下车库自动门。   白色铁门缓缓升起,别墅内的景象也渐渐暴露眼前。   可一入眼的人不是宁天,而是李念。   她手里正拿着一杯水,从厨房走向客厅,恰好与宁臻正面相对。   “念念?”宁臻疑惑,一面走去,一面把车钥匙挂在墙边的钩子上。   李念倒是淡定,直接朝宁臻挥挥手:“老板!”   宁臻就没打算让她隐瞒过去,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哥呢?”   明显是已经对好了口供,李念停顿都没有就接连着解释道:“小天哥刚走不久,我是恰好有事要找老板所以就过来了。小天哥说有人急着找他,所以就让我留在这里照看一下季教授。”   “是么,你有什么事?”   这下子,李念顿住了。   半晌,她才道:“工作室有一个新广告要签,想问一下老板的意思。”   走去在沙发边上坐下,宁臻漠然:“什么广告。”   “顾熏的唇膏代言。”   “接。”宁臻靠在沙发背上,瞥了一眼李念,“现在顾熏正在上升期,允许的情况下多接几个代言对她有利无害。念念,这种事情打个电话都可以的解决。”   李念无言以对,因为确实是如此。   可也没等她的思绪停歇片刻,宁臻又道:“我哥是急着回去玩游戏吧?”   话一出,李念稍稍愣了一下,遂干笑答复:“被老板发现了。”   叹息,宁臻有些无奈:“多大人了,还总是被这些事情绊住脚。”   “没事,反正………”   宁臻打断了她:“那你和编辑不是约好了么?”   李念尬笑:“对方觉得我的文笔还太稚嫩,所以………提前很多结束了。”   “没事,下次再努力。”宁臻起身,经过李念身边的时候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又复而向二楼上去,“念念,中午一起吃饭吧?”   转身,已经不见宁臻的身影。   李念道:“好。”   ——————   “烧已经退了。”陈医生挎着医药箱,和宁臻一同从二楼下来。她走得比较快,说话时会稍稍回过头去向宁臻:“不用继续吃药,但记得要多喝水,加速循环。”   宁臻点点头,应道:“好。”   到达底层,陈医生又道:“他很少生病吧?”   “是啊,很少。”   陈医生失笑:“就你这种不会照顾人的,昨天发烧了一整天没察觉,来去只吃了一次药,今天居然退烧了。只能说是季教授底子太好,小病打不倒。”   “都是意外。”宁臻干笑附和。   最近他的状态都不好,所以一直没能发现居然生病了。   “走了啊!”朝她挥挥手,陈医生自行先走出了门。   宁臻目送她出去,一回头便透过落地飘窗看到李念在户外打电话。   宁臻这人没有什么喜欢探寻他人隐私的爱好,但一看到李念这个表情,她就来了兴趣。   那是一种特殊的表情,羞涩中又带着点暗恋的苦闷,只属于有暗恋的人,脸上才会出现的表情。   大概是有些生气,又有点不满宁天这样吊儿郎当的态度。   她走过去,悄悄拿过李念的电话。   无视小助理发出的那声‘啊’,宁臻按下了外放键,随即听见了宁天的声音:“你叫什么啊,我都还没说呢!”   宁臻沉默不语,给李念递了个眼色。   毕竟是自己老板,小助理也不敢怎么样,结结巴巴道:“没事,我只是磕到脚了。”   电话那头啧了一声,好像是在怪她不小心,却也没说什么,只自顾自道:“我和你说啊,这件事可千万不能告诉你老板,我心里都还没谱,而且………反正你也懂怎么回事。”   接过宁臻的眼色,李念立马应道:“嗯,我不会说的。”   “那就行,嘿嘿。”这声笑,笑得很高兴,仿佛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宁天笑够了,声音有些飘飘然:“我要结婚了。”   宁臻脸上勾起笑,冷笑,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结婚,谁要和他结婚了。   做妹妹的不知道就算了,还特地被指明不能告诉,这算是个什么理儿。   瞥了一眼老板,李念急促地问:“结婚,和谁结婚啊?”   她确实是急了,自己连竞争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败了。   “和素藻。”宁天又嘿嘿笑起来,“就那个影后,林素藻。”   作者有话要说:您的好友:升级版猪队友宁天上线。   对此,您有以下选择:   1、拉黑好友 2、喷死他 3、抱走囡囡 第56章   林素藻?   谁不好,偏要是林素藻?   宁臻觉得有些头晕, 还伴随着一点窒息感。   走进屋内, 拐向客厅, 瞥见Maple正趴在软垫上睡觉,看到留在它腿上的那个丑陋的疤痕, 宁臻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小演员算什么东西?!   不过就是拿了个影后的头衔, 被缪斯影业签下, 成了牧择尘旗下的一个戏子,然后呢?   先是在片场虐待Maple,然后私下底又勾搭上了宁天?   呵, 难怪这几天宁天的行踪这么诡异, 还以为他又像年少当时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原来是因为女人!   还是这个女人!   瘫坐在沙发上, 宁臻感到越发头疼。   而李念, 则死死抓着她的手机,脸色变得很阴郁。   比起宁臻的气恼, 李念更多的是无奈和苦闷。有一股舒不开的气,就堵在她的胸腔里头,很难受,很憋屈,想蒸发成眼泪排出体外,可却是半滴水都挤不出来。   伤心么,不至于。   痛苦么,不至于。   就是不理解, 谁都好,为什么是林素藻。   因为她漂亮么?确是,比起朴素的李念,林素藻可谓天仙。   因为她有名气么?也是,林素藻如今的热度可与宁臻匹敌,甚至有时候都会在各大热度榜上把宁臻压下去,不管是好是坏,林影后自从金球奖后就一直是国内娱乐圈瞩目的焦点。   要长相有长相,要名气有名气,样样都甩她李念好几条街,难怪小天哥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自己………   李念没有把心里所想的一切说出来,而是问向宁臻:“老板,你………”   沙发上的女人抬头,倦色明显。   咽了咽口水,还是继续问道:“你下午真的要过去?”   刚刚的那通电话里,宁臻在末尾冷声呵斥了一句:“宁天,你给我等着。要是下午老娘找不到你,别怪我对林素藻下手!”   气势虽然上来了,可李念也看得出,电话一挂掉,宁臻就颓了下来。   现下,宁臻木在沙发上,出了神盯着Maple。   她的脑海里汹涌过许多想法,如果季老爷子还在,他会怎么做………要不要去问一下清让,可他还在睡觉,还是不要打扰的好………V先生,林素藻………会不会是………?   感到头疼,喉咙像被人勒住了一样,难以呼吸。   季老爷子刚走,就开始对她的家人下手了。   宁臻最亲的家人是哥哥,最爱的人是季清让。   现在是哥哥,接下来就是季清让了。   该怎么办………到底是不是………   她没法确定。   敌在暗,她在明。   更何况,搞事情的还不止V先生一个。   余世盈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季老爷子死后的第二天,她便将季家告上了法庭,扬言老爷子留下的遗嘱造假,季家的财产至少有百分之七十是留给她的。   而昨天的葬礼上,还能那般自如的出现,余世盈不简单。   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商讨应对的人,只有李念。   宁臻闭上眼,昂头靠在沙发上,呢喃道:“念念,你是怎么想的?”   不过很明显,李念并不知道她所指是何。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天哥要结婚了,对象不是我’,所以答出来的也只是:“………虽然………林素藻的人品不好,可………可小天哥喜欢她。”   “喜欢多久了?”   没人知道他们两人进展到现在有多久了。   可李念满脑都是说服了自个的猜测,不经头脑便直接答:“既然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想来应该也很久了吧。而且………小天哥接管工作室那么久,认识圈里的人并不是难事。”   宁臻彻底无语了。   这种时候,和李念进行头脑风暴是最无用的。   是,宁天确是接管了工作室,但一直在忙活的是这个傻姑娘而不是宁天!一个虚名而已,连工作室都没去过几次的人,要巴结也是巴结李念,何必巴结宁天。   再说了,实权是在宁臻手里,即便真的攀上了宁天,也当不了凤凰。   宁天就不是那根高枝。   想到这里,她有些明白了。   如果说,对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要攀龙附凤呢………   如果说,对方只是想接宁天,打通宁臻,再深入季家呢………   打起了精神,宁臻起身,眼神决绝而冷酷:“念念,吃晚饭,我们一起过去。”   李念还有些懵,反应也迟钝了很多:“啊?我也要去么?”   “嗯。”宁臻绕过她,走向厨房。   拿下挂在墙壁上的围裙,系上。   宁臻打开冰箱,回头问道:“培根蛋可以么?我再煮点意面。”   小助理没有回答,可宁臻已经忙了起来。   她握着手机转身,只觉得掌心滚烫,望向宁臻的视线也有点模糊。   这是她第一次见宁臻下厨。   本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如今却要自己下厨做饭。   季老爷子走了,季教授病倒了,小天哥被人揣在了手里。   老板她现在还在一个人努力撑着。   李念想,在这样的关头,如果连自己都只会傻站着什么都不做,那老板肯定会撑不下去的。   吸了口气,把涌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   她走向厨房,努力地笑道:“我来帮忙。”   ——————   “说吧。”   宁臻把车钥匙抛到桌子上,摔出啪地一声响。   她的态度强硬,径直走向沙发,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正中央。虽是昂头,但仍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宁天:“你和林素藻是怎么认识的?”   李念没有跟上,而是站在客厅的边缘处,紧张地看着里头的两人。   从一进门,宁臻就冷漠到了极点,连问好都没有温度,就像和宁天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根本不是兄妹一样。   “你也别这样。”宁天还特地倒了杯水,讨好般地摆到她面前,讪笑着道,“我和素藻怎么认识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宁臻不耐烦地打断:“这就是重点。”   “好吧好吧。”对方也无可奈何,只能摆摆手回答,“Maple那件事情之后,她来工作室找你,然后就遇见了………”   冷眼一瞥,宁臻哼声:“你都知道Maple出了什么事,你还想和这种女人在一起?”   “那只是意外!”宁天立即反驳,声音几近咆哮,“素藻都说了这是意外,你还揪着不放,双方都有错,就别老是把自己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好吧?”   她沉默了。   从小到大,宁天都没有这样吼过她。   想当年,家暴发生的时候。   宁臻就站在客厅的边缘,看着宁爸爸将宁妈妈的手踩进玻璃碎片里。   她一直哭,还是宁天走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囡囡,我们去买糖。”   那个时候,小宁臻对男性产生了恐惧,对宁家的男性更是恐惧。   宁天看了出来,还向她保证:“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骂你,打你,连大声一点都不会!我保证!”   可现在呢,为了一个外人。   他居然违背了承诺,爆着青筋朝她怒吼?   错开眼,宁臻鄙夷道:“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这件事。”   这句话反而刺激了宁天,他拿起杯子的手又放下,啪地一声感觉杯底都要碎了:“我现在很冷静,你要说什么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宁臻漠然:“我不同意你们结婚。”   “这是我的婚姻,不是你的!”宁天彻底怒了,他站了起来,指着宁臻道,“你有季家可以攀附,你去嫁给季清让就可以无忧快活。我什么都没有,只想要和素藻在一起,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盯着水杯,看着里头的水波渐缓:“如果林素藻是刻意接近你的呢?”   宁天一顿,复而大笑:“刻意接近我?她能图些什么?”说着,他在客厅里踱步,双臂夸张的挥舞,像是在演什么怪诞的话剧一般,“工作室的需位?还是宁家的财产?呵,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些向来是虚的,有什么好争?”   他转身,目光凶恶的盯着宁臻:“还是说,你觉得素藻会想要通过我,接近季清让?”   宁臻抿唇不语。   对,这确实是她的猜测。   虽然只是猜测,但也有理有据。   “我猜对了?”宁天走过来,弯腰瞪大眼睛看着宁臻,整个人的神态都显得极为不正常。   不再闪避,宁臻抬头看他。   他的面容依旧,只是眼眶下一圈乌青,而且看起来消瘦了不少,两颊都已经凹了下去。   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没发现,但现在宁臻已然察觉到了,宁天很怪异。不但是情绪暴躁,语气焦急,而且整个人的精神似乎临于边界,随时会爆发崩溃。   林素藻给你下了什么药。   整个人跟着了魔一样,神神叨叨的。   可宁臻没有说,而是把这些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现在只要再说半句林素藻的不好,宁天可能会直接走过来把她掐死。   宁天瞪了她许久,摇摇晃晃地又走开了,嘴里嘟喃着:“别以为谁都觊觎………”   “你高兴就好。”宁臻漠然。   起身,拿起车钥匙,她给李念使了个眼色。   多说无益,还不如走人。   可才走到玄关,宁天突然冲了出来,死死抓住宁臻的手:“这件事情你别管,这是我的事情!你别管!”   宁臻吃痛蹙眉,一个男人力气那么大,全掐在了她手腕上,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宁天,你疯了?!”她厉声呵斥,用力地甩手。   谁知这一甩,宁天竟直接顺势瘫倒在地上。   他开始不断地抽搐,嘴里咒骂着各种难听的脏话,眼睛瞪得老大,手也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好像只要可以就会冲上来掐死她。   李念就要冲上去,却被宁臻拦住了。   她不解:“老板?”   “去电视柜里找绳子,越粗越好。”宁臻盯着地上的宁天,表情变得阴郁而冷漠,“然后报警。”   小助理的脑袋嗡地一声,刚走出去一步,却彻底被吓懵了:“报警?”   宁臻越发冷漠,一字一句都像冰锥,刺进心里头:“他犯毒瘾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宁家兄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第57章   宁天醒来的时候,他正被绑在椅子上, 双手缚在了椅背后。   后脑勺有隐隐的刺痛, 明显刚刚是被人敲晕了。可比起这点痛, 方才袭击全身的痛苦才更加让人难熬,所以现在完全是舒适状态。   扫视一周, 他看到宁臻在翻箱倒柜, 而李念则坐在对面, 紧张地注视自己:“小天哥………”   动了动手,发现是个死结,还勒得特别紧。   他皱眉, 想发怒, 可怒气已经散走了, 完全没法凝聚起来:“念念, 放开我。”   “可………”李念握紧拳头, 似是有些犹豫。   “放开你,待会儿谁送你去局子里蹲?”宁臻走来, 手上拿着一小包东西。   白色的,细细的粉末状,只有半包,但她却十分厌弃地用拇指与食指捏着,还专门拿到宁天面前抖了抖,嗤笑道:“哥,你今年都三十多了,老大不小了还学那些混社会的小年轻, 玩吸毒?”   说罢,直接把袋子拍到他脸上。   宁天扭头,却没能闪躲过去。   那包细碎的东西砸在他的侧脸上,很是直接地滑了下来,落在他的胯间。   “要不是在澳洲的时候看过有人吸过这东西,刚刚你在地上那狼狈模样,我还以为你发什么羊癫疯!”宁臻毫不留情地责骂,目光淬毒渗透到他脸上,“宁天,你爱怎么样都行,你要真的有那个能耐,工作室完全让给你,我连眼睛就不会眨一下。到那时,我也管不着什么林素藻,你爱和她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认她是我嫂子,但你高兴就好。现在呢,你给我玩这个?!”   说罢,她一巴掌招呼上去。   啪地一声,男人的左边脸上五指鲜红的巴掌印。   宁天用舌头顶了一下灼灼发疼的脸,半句话没说,只朝地上啐了一口。   那一瞬间,宁臻真觉得眼前这个人和澳洲那些聚集在街尾小巷里打针的小混混没什么两样。他不是她的哥哥,也不叫宁天,他只是个吸毒的废物。   李念忙从椅子上起身,又匆匆来拉住宁臻:“老板,小天哥才清醒,你别下这么重手。”   可后者却把手甩开,没有任何迁怒,也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而是直接伸手掐住宁天的下巴,凶巴巴地问道:“这些东西,是谁让你碰的?”   “呵。”宁天不屑一笑,将脸转开。   宁臻气得快要爆炸,手更加使力,死死捏着他的下颌骨:“你从来都不碰这些的!”   宁爸爸有很久的吸毒史。   吸毒,酗酒,赌博,家暴,样样都占齐了。所以即便宁臻再怎么怨自己的母亲重男轻女,也可怜她跟了这样一个男人,所以长大后也只是远离,从未有任何抱怨,反之还对宁天多有补偿。   有这样一个家庭,宁氏兄妹两人对毒品这种东西,一直都厌恶到了极点。   如今宁天碰了这东西,绝非情愿。   被绑在椅子上的人笑得呼哧,对宁臻依旧是不屑一顾的态度:“碰了就是碰了,现在问原因有什么用么?”   “这种东西就能满足你的幻想了?”宁臻松开手,还用力地推了一下。   椅子上的人朝后一晃,又巍巍地稳住。   “幻想,我现在不缺钱,又不缺女人,要什么幻想?”宁天句句反驳,说得理直气壮。   这话里的‘女人’提醒了宁臻。   “是林素藻吧?”她抱手,冷眼看着脸色微妙的宁天,“娱乐圈里吸毒的人不少,堂堂金球奖影后,找人弄点这玩意还是容易的。”   说罢,她弯下腰,嫌弃地捏起那包东西的一角。   宁天嘴边抽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何必专挑她的刺!”   宁臻觉得可笑。   护短,一直都是他们兄妹俩最大的特性。   说好了要罩谁,就算是快死,也会护到最后一秒。   也不知道该说林素藻是幸运还是不幸。   如果她人品没那么烂,没刻意虐待Maple,那她和宁天怎么样,宁臻是绝不会管的。   可既然都是护短的人,宁天有意护着她,宁臻也要为Maple和李念讨个交代,再说了——   宁天,是宁家的人。   宁家的人,绝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让人算计了去。   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向来是她宁臻的做人原则。   “户口本上还写着你是我哥,你还姓宁。”宁臻冷眼看他,一字一句漠然道,“出了这种事情,我也只能大义灭亲。你好好进去里面把毒戒了,等到出来的那一天,你还是我哥,什么都没变。”   宁天的脸色彻底变了:“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哥,你是想亲手把你哥送进监狱里么?!”   “东西我会全部交给警察,上面肯定能验出指纹来,到时候你的那位‘未婚妻’自然也会接受调查。清白与否,让事实来证明。”保持不变的冷漠,语气里却微微有些哽咽,难以察觉。   李念看了宁臻一眼,却没能看到她现在的表情。   宁天看得见,可他现在只有咆哮:“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未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死去的缉毒刑警?有没有想过他们家人?”宁臻的眼神森然,戾气都融在了眸子里,“宁天,你的未来算个屁。”   侧身向桌子上取了根烟,点燃又深吸一口。   她累了。   要是他在这里该多好。   还能让靠一下。   做完笔录,宁臻回到了别墅里。   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季清让的吃药时间也过了,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多想。   进门,却看到厨房那边灯火通明。   有烟火气,有煎东西的味道。   她走进,远远瞧见熟悉的背影,高大而温柔,是她的依靠。   “回来了?”季清让端着平底锅,把里头的煎牛排给拨到盘子里,“醒后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你也不在,想必是有事出门去了。”   宁臻突然鼻头一酸,也不答,只讷讷地朝他而去。   看到她微红的眼眶,季清让忙把手头的东西全放下,绕过桌子朝她走来,问话时还带着点重重的鼻音:“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眼泪就完全掉下来了。   平生第一次,她像个孩子一样,死死搂着他的腰,手指紧抓着他的衣裳,放纵了自己去嚎啕大哭。   ——————   洗完澡,她坐在他双腿中央,头发还湿漉漉的,盖着一条毛巾。   季清让耐心地帮她把头发擦干,这才打开了早已插上电的吹风筒。   暖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那只大手温柔地拨动着自己的发丝,可宁臻神游于外。   “你叫什么名字。”   “宁臻。”   “吸毒者是你的什么人?”   “我是他妹妹,他是我哥。”   暖风柔柔地拂过脸颊,宁臻合上眼,脑袋瓜一磕。   季清让连忙用手扶住她的脑袋,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苦笑。   果然自己不能病倒,要是自己躺下了,囡囡也会撑不住的。   她一直都不是什么坚强的人。   坚强都是表面,装得,还装得特别好。   镁光灯聚集,镜头前光鲜亮丽,那都不是她。   那个会蹲在碎掉的鱼缸前,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捡玻璃的小姑娘才是她。   那个会把哥哥买的糖揣兜里,放了一个暑假都舍不得吃,觉得想哭了才剥开来舔一下的才是她。   家人对她是那么重要,可越是这样,受伤越多的还是她。   季清让一直想要给她一个家,只是她怕了,一直在往后缩,不敢相信自己的心,也不敢相信他的心。   拖了这么久,也该了结了。   囡囡需要个依靠。   身边的人都垮下了,只有他还能守着她。   他把吹风机的风速调小,就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自己继续帮她吹头发。   只剩发尾还没干,但也不会再滴水了。   一只手揽着,彻底关掉吹风筒,手动帮她擦干发尾上的积水。   猝不及防,手背上被一滴水打湿。   那滴泪很大滴,直接砸开了一小汪水渍。   季清让叹了口气,抬手将她还紧接着往外的眼泪拭去。   连梦里都要为别人痛苦,为别人伤心,她只是看起来很利己,其实想的都是别人。   他的动作很轻,可宁臻却猝然惊醒。   “打扰到你了?”季清让小声问道,生怕再次惊动她。   宁臻半耷拉着眼,重新靠到他怀里:“我做了个梦。”   停了很久,她才继续梦呓道:“我梦见我在一个艘船上醒来,就躺在船舱里。波浪还在摇着,船有点晃动,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踪迹。我在黑暗里摸索着,循着光芒而去,走到了甲板上。我在海的中央,周围都是冰川。”   “我重新回到船舱里,可除了我的那个,其他的都没有人住。几十个船舱,我一一找过去,什么人都没有。”   说着,她突然抓紧了季清让的衣服:“我害怕,那种孤独感太过真实。它就在我的胃里,翻滚着叫嚣着,我却对此根本无能为力。”   季清让没有开口,只用力地搂着她,试图用体温传给她安全感。   可怀里的人竟开始颤抖,带着止不住的啜泣。   渐渐的,连季清让也感到无力和窒息。   他们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彼此。   “囡囡,明天去试婚纱吧?”抚摸着她的发,他低下头,极温柔地道,“三天后,我们就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宁天暂时下线,还没杀青(麻烦您老人家赶紧走!) 第58章   @娱乐圈大事件V:#宁臻三日后结婚#昨日,季氏集团CEO兼国际知名教授季清让与@宁臻V 向媒体公开婚讯, 婚礼将于三日后在季家举行。@宁臻V 表示不准备邀请媒体人, 这将只会是一个家庭聚会。恭喜二位!   微博一出, 所有女王粉都炸锅了。   @宁臻今天嫁人了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咬手帕哭泣.jpg   @醉斩扭到腰:恭喜女王大人和季教授, 长长久久, 早生贵子!   @女王粉丝后援会V:天啦噜!终于!小蹄子们终于不用担心女王大人太强势没人要了!真人CP党的胜利![耶]   上一条微博发布半个小时后, 又有新的动态压上了热搜榜。   @娱乐圈大事件V:#宁臻试婚纱#【粉丝投稿】——在xx市偶遇女王大人试婚纱,真人rio好看,还和穿着婚纱的女王大人合了张照, 幸福到升天![图片]   图片上, 小粉丝只及宁臻的肩头高, 而后者很是体贴地提着婚纱稍稍下蹲, 脸上挂着一抹浅笑。   @女王粉丝后援会V:真素幸运的真丝(宁臻粉丝的昵称)惹, 本站姐一点都不羡慕惹![亮刀]   @肥雷的水晶鞋:女王大人淡妆不要太好看!吹爆!   @古钟修复师柯拓:恭喜宁小姐,很美。   而此时, 宁臻也确实是在婚纱店里试婚纱。   Y&H高级定制服装店。   宁臻刚在试衣间里换好另一套婚纱,随着帘子的拉开,她站在圆形的台子上,提着裙子,微笑向李念问道:“这件呢?”   实际上,她并不是在问李念,是在问李念手里捧着的笔记本里头的人。   服装这种东西,当然是问专业人士最好。   曲谣欢明天才能飞过来, 亲自到场为宁臻挑衣服,但后者有些等不及,只好先就以这种形式交流了。   “店里难道没有春末的款式?”视频里的曲谣欢有些不满,止不住地喃喃着,“这些都差了一点,要不你等我明天过去,我给你带几套。”   都是自己手下的店,怎么这么缺斤少两的。   她不是已经交代了,自己亲手设计的款式,不管是在哪个地区,哪一条街,只要是挂着Y&H的招牌,都至少要留一件么?!   “好。”宁臻一笑,又准备伸手把帘子拉上。   “哎!”电脑上传出曲谣欢的叫唤,她又道,“念念,你去问一下没有没Fairy-tale?”   手捧着笔记本的人忙应了一声,抱着电脑转身跑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穿着OL制服的女人抱着婚纱过来了,她们稍稍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将婚纱抱了进去。   “这一条囡囡穿起来应该好看。”声音夹着电流的声音,显得有些怪异。   顿了片刻,又问道:“季教授呢,怎么没看到人?”   李念啊了一声,正准备回答,却被曲谣欢打断了:“他俩不会又吵架冷战了吧?都快结婚的人了,连老婆试婚纱都不来。”   “不是啦。”李念忙接着尾音应道,“今天遗嘱的官司刚结束,季教授正式接管季氏财团,所以先忙那边,之后再过来。”   “哦——”拉长了音,似是在考虑真假,曲谣欢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两人又怎么了。”   对此,李念笑笑:“曲姐你不用担心,老板和季教授的感情只会越来越好。”   曲谣欢耸肩:“嗯哼。”   宁天的事情,曲谣欢都知道了。   这件事被压得很好,半点风声都透不出去,甚至连林素藻被扣留调查,娱乐圈上都没有一点波澜。还是宁臻给她发了个暗码,曲谣欢才知道这件事情。   现在有太多眼睛盯着他们,宁臻做什么事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说句话都要想半天,生怕被人挖出点什么来。   哎——   心里□□着这两人的苦,既是心酸又无能为力。   谁会想到林素藻会看上宁天,还给他下药骗他吸毒,而对于被骗这个事实,宁天还傻乎乎地自我催眠:他们俩是真爱。   真爱个屁。   真爱什么不好,偏偏要这个女人!   念罢,宁臻已经换上了新的婚纱,拉开了帘子。   “这件应该满意了吧?”   这件婚纱是曲谣欢亲自设计的款式。   透明薄纱,如同点点星空般散在胸前的小雏菊,背后是完□□露,只有边缘缀着藤蔓一样的纹路。   宁臻这张脸向来是妖艳妩媚的代言词。   可看到她穿着这件婚纱,没有人会把她和□□联想到一起。这样的她,是纯净而神圣的。   “好看!”李念脱口而出。   “还不错。”曲谣欢也赞叹。   松了口气,宁臻有些疲倦。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试婚纱,不停地换换换,她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包裹在白色的纱里面,透不过气来。   以为就这么选定了,可却听见电脑一阵电波声,曲谣欢得意道:“虽然这件也好看,但还是比不上我新做的好。明儿看到了,你肯定会喜欢。”   宁臻翻了个小白眼,也不吭声,只准备将帘子拉上。   可才抬手,便看到一个人影走进了这里。   敛了所有喜悲,换上了淡漠的神情,她的语气不失尊重,却又带着蔑视:“余阿姨。”   “嗯。”余世盈穿得很高雅,精致的小外套,合身又能衬出曲线的包臀裙,手里挎着当季的限量版包包,全球发行只有三十个。   她手上的那枚鸽子蛋特别显眼。   在这个宽阔的房间里水晶吊灯灯光的反射下,显得更加漂亮夺目。光是看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季老爷子的遗嘱里,留了季家百分之十的遗产给她。   百分之十,已足以让普通的三口之家过上无忧富裕的生活,可对于余世盈而言,这是远远不够的。   不单不够,不过几天已入不敷出。   “恭喜。”余世盈勾起笑,眼尾的细纹很明显,可两颊却还是饱满的。   宁臻给李念使了个颜色,让她和工作人员离开。   几秒后,这个空间里只剩下她和余世盈。   “谢谢。”宁臻摆弄了一下裙摆,“女人这一辈子不就这样,穿一次婚纱,嫁个称心如意的好男人,我也算快实现愿望了。”   余世盈走到一旁的沙发,矮身坐下:“谁说不是呢。”   她拨弄着手上的鸽子蛋,很是得意洋洋地道:“不过嫁几次倒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能从中捞到点什么——”目光瞥向宁臻,笑意不减,“你是个聪明人,也知道季氏这块地有多肥。”   宁臻没说话,只笑笑。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名声不好,嫁进季家………”余世盈的眼珠一转,把说了一大半的话又吞了回去,“我也是季家的人,现在季家就剩清让这根独苗,看在老爷子的份儿上,我也得为他的孙儿好好想一想才是,你说对吧?”   “抱歉,我有点不明白。”宁臻还是浅笑,“我怎么名声不好了?”   余世盈瞪她,好似在埋怨她不识好歹,非要自个把话说得明白难看。   “那你也别怪我话说得太直。”她摆摆手,“混娱乐圈的东西,就没有干净的。人多口杂,白的也能说成黑的,你也是晓得。更何况——”   突然一声嗤笑,尖锐而古怪:“你哥哥不还因为里头的一个戏子进去了么,若是打架斗殴什么的也罢,吸毒可就万万不能了。”   宁臻假装一颤低头,眸子里却有阴光闪过。   “有什么条件,你说吧。”   “很简单,离开季家,最好能让季清让彻底死心,我给你百分之二十的的股份。”   余世盈似是胸有成竹。   她已经调查过了,宁臻最大的靠山就是季家,本家其实没什么本事,如今有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即便没了季清让也无需再依附任何人。   滚雪球般利滚利的买卖,不要亏了。   似是想了许久,宁臻道:“可以,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余世盈笑笑,这一点也在她的算计之中:“说罢。”   “等我哥出来后,送他去国外,给他个安定。”   “可以。”   ——————   @娱乐圈大事件V:#婚前决裂?#昨夜,有记者拍到@宁臻V 与其未婚夫季总裁在珠宝店挑戒指。但二人好像起了纠纷,宁臻当众掌掴未婚夫,自行离去。而后,季总裁亦驾车从另一个方向离开。[视频]   视频很清晰,而且过程完整。   宁臻和季清让原本手挽着手一同进入珠宝店,看了近一小时后,宁臻突然甩脸走出珠宝店,并与季清让发生争吵,还抬手打了他一巴掌。是宁臻先行甩脸离开,而后季清让才开车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女王粉丝后援会V:女王大人和季教授是出了点小矛盾,但也只是婚前小插曲而已,大家不要乱猜。   @一只大鸡腿:听爆料说季总裁已经飞国外去签署最终接任的合同,不指定只是婚前没时间陪老婆,所以女王大人闹小情绪了。   @薛定谔的超级猫:谁知道呢,指不定明天就公布取消婚约了。   另一头,半山别墅里。   宁臻的手机一抖,一条来信浮在屏幕上:等我回来。   她弯腰拾起手机一看,随手一划,删掉。   次日,深夜。   电视上传来播报新闻的声音。   “………已确认在太平洋上解体的私人飞机归属于季氏财团,机上五名人员无一幸免,其中之一便是新任的财团CEO兼国际知名经济学教授季清让。”   镜头一转,是宁臻红着眼眶的模样。她被李念护在身旁,匆匆疾走,却还是被拍到了落泪时悲伤的神情。   沙发上,宁臻抬起遥控按下回拨键。   “………已确认在太平洋上解体的私人飞机归属于季氏财团,机上五名人员无一幸免,其中之一便是新任的财团CEO兼国际知名经济学教授季清让。”   暂停,再按下回拨建。   “………已确认………”   她的脸上挂着一滴泪,却突然勾起嘴角,用食指弹掉那滴泪。   呵,愚蠢。   作者有话要说:您的好友季教授(假装)下线。   嗯,还有2章就完结啦!给一直追到这里的小天使们一个舌吻~(不许拒绝我) 第59章   “日前,季氏财团CEO季清让因空难丧生, 财团宣布将大权暂交予上任总裁的遗孀余世盈夫人, 并接受本台采访——”   余世盈的脸占满了整个大屏幕, 她的眼中似有悲痛,却还强忍伤感保持冷静:“在各位股东的帮助下, 我会努力操持好整个财团, 请各位放心。”   镜头一转, 转向了臻品工作室的大门。   “事发后,季清让的未婚妻宁臻小姐都没有作出正面回应。五分钟前,宁臻小姐在臻品工作室门前现身——”   画面里出现了宁臻的身影, 她面无表情, 一出戏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 连保镖都挡不住。   “宁小姐, 可以说一下您的打算么?”   “您是否认为季总裁的空难事故乃是人为?”   “有消息称您已经和余夫人达成了协议, 请问这是真的么?”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甚至还有记者举着话筒直接扑到了车头上, 被保镖拉了下来。   还是司机亲自下了车,将扯住了宁臻手臂的记者拉开,护着安全地坐进了车里。   整一个过程,宁臻没有任何表情上的波动,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她手上握着一个手机。   看样子,是全新的,连表面上的贴膜都没撕掉。   车开上了大路,停在了一个红灯前。   滴滴两声, 一条短信进来。   点开来,只有简短的一句——“是时候了。”   手指滑动,锁屏。   于此同时,后面的车辆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宁臻这才蓦然抬头。   瞥了一眼前方,绿灯只剩最后三秒,但她的司机明显没有要走的意思。   又透过后视镜看向司机——   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约莫五十来岁近六十,戴着墨镜的男人。   背影看起来说不出的熟悉。   事发以来,为了避免被记者围堵,她已经放弃了自己驾车。   李念说帮她找了三个私人司机,每天轮换着照顾她的出行。   三个,前几天都一一见过了。   这个………还真不认识。   后头的喇叭还在按着,直到红灯亮起,有人摇下车窗,朝前比了下中指还骂了句难听的脏话。   宁臻翘起腿,用手压了一下裙边免得走光。   她看着后视镜里的司机,司机也抬起脸,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   已经懒得先开口询问了,虽然知道等着自己的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俗话说得好,是祸躲不过,还不如坦然接受。   既然已经上了贼车,免不了任人宰割。   半晌,司机才开口:“宁小姐,老板想见你。”   她挑眉,噗嗤一声笑出来:“余夫人若是要见我,直接来个电话不就得了,何必这么大费周折。”   戴墨镜的男人没有笑,而是冷静地回答:“老板一直认为,对待女士需要绅士。唯怕宁小姐不肯来,便冒昧让我过来接人,如果冒犯了,还请见谅。”   宁臻的心咯噔一下。   这个人的老板………   “V先生让我问宁小姐,您愿不愿意和他坐下来,一起喝杯茶,聊聊天?”   宁臻通过后视镜凝视他,虽然看不清眼睛,但这张脸也格外的熟悉。   抿唇,她淡漠地看向窗外:“你和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男人哑声一笑:“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看着倒计时的红灯,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苍老,“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和你相见………”   她冷漠:“我也没想到。”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绿灯亮起,男人一踩油门冲了出去:“你可以相信我。”   冷笑一声:“很多东西消耗光了,就不会再有了。”   男人抿唇,坚毅的唇线和宁臻有惊人的相似:“他会帮你的,相信我。”   后座上的人耸肩。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想不去恐怕也难了。   既然做好了准备让这个男人过来‘请’她,明显是想有十成的把握要和她见面。   呵,V先生………   一切不可能的事情,在他手里都会变得可能。   宁臻又望向后望镜,看着男人的下半张脸。   在他抬头的瞬间,错开视线。   男人望着后视镜里的她,心头叹息。   没想到此生还能在除了电视之外的现实里再见到囡囡一面,他这辈子也无憾了。   车特地在城里饶了一圈,最终停在一栋特别不起眼的楼前。   宁臻推车下门,听见男人说:“我在这里等你。”   “嗯。”她没有回头,径直走进里头。   这里绝不是V先生常驻的地方。   明显只是为了这次会面,随便挑的一个地点。   不过一进门,还是有人领着她进了电梯,直接点了最高的那一层。   叮地一声后,带路的人出了电梯,站在正对面的门口,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宁臻道了声谢,不易觉察地挺直腰杆,缓步走了进去。   进门,朝右,背对着窗,是一套豪华的U型沙发,上头坐着一个男人。   一个明显有东欧血统的男人。   他很绅士地起身,朝宁臻走来并给了个拥抱:“salut!”   宁臻只微笑。   他又很戏剧性地后退一步,伸出手报上了自己的名字:“Victor.”   宁臻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语气淡漠:“很高兴见到你,V。”   对方显得很受宠若惊,牵着宁臻在沙发旁坐下,又殷勤地接过侍者递来的茶杯:“咖啡?或者是,红茶?”   “咖啡就可以了。”宁臻平静地答道。   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心脏跳个不停,以至于伸手去拿咖啡杯的时候,手还有点抖。   “你不用害怕。”Victor笑道,很自如地靠在沙发背上,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近一点。”   这句话虽然很简单,但其中命令的意味明显。   宁臻朝他那边挪了一点点,却还是保持着间隔。   对此,Victor好像很满意,笑意越发明显了。一个淑女,聪明的淑女,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我要向你道歉。”男人真诚地道,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向宁臻以标准的四十五度角鞠躬,“把你这样一个美人卷入这些事情里,我很抱歉。”   宁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面对如此夸张的人,自己该做些什么。   实际上,V先生一直给她一种神秘、诡谲、心思缜密的感觉,绝非眼前这种形象。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冒牌货。   男人眼中有异样的光芒闪过,一瞬间的表情阴暗地难以置信:“你是不是在想,我可能是冒牌货?”   宁臻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却也没否认,因为不知道若是否认了是否会因为‘谄媚’、‘撒谎’什么的激怒他。   毕竟,谁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怎么想。   “It’s fine.”   刹那间,那种威胁的神色却又收敛了。   Victor重新坐了下来,举手投足间透着长足的修养。   宁臻认真地看他,才发现这个人也不过三十来岁,比季清让大不了多少。   东欧人的花季很短,总是会在青春期过后显得老气,可Victor明显保养得很好,至少脸上还没有明显的纹路。   “女人从来都不是威胁,只是玩物和棋子。”男人毫不留情地道,眸光冷冽地对上宁臻的眼,“余夫人是,林小姐是,你也不例外。”   说完,他却又否定了自己:“不不不,你是个例外,你很聪明。”   宁臻没有刻意打断,只是顺势轻声道了声:“谢谢。”   “余夫人不够聪明,这就是为什么我舍弃她的原因。”V先生翘起二郎腿,似乎并不想隐瞒这些,“许多年前,我将她安插进季家………唔,现在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我的本意。”   宁臻蹙眉,这一点倒是她没想到的——余世盈曾是V先生的人。   “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但脑子不好使。”这么说着,他似乎有些遗憾,“我是想要季家,但有多少家产什么的,从来都不是重点。我不缺那点钱,你知道的。”   话至此处,宁臻感觉到了一点异常。   V先生找她来,更像是想找个人倾诉。   他们曾经是对头,可某件事情却在此时让他们联结到了一起。   他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些许柔情:“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恩师的葬礼,我也在场。”   恩师………?   “季老先生是有名的风险投机者,在英国的时候,不少刚刚爬进金融界的初学者想拜他为师,我亦不例外。”望着天花板,Victor开始回忆起那段往事,“我是他的最后一个徒弟,也是最优秀的一个。”   话里的自负明显,可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季老先生为了孙子来到了中国,在这片浩大的土地上建立了自己的帝国。我想亲手打败他,只有这样,我才能取而代之,成为另一个神话………”   莫名地,宁臻感到有些恼火。   原来她只是所谓的‘挑战’过程中的一颗棋子。   难怪,季老先生会说她和季清让是打通季家的缺口………   “但,那个女人毁了这一切。”   Victor突然凑过来,和宁臻靠得极近:“我知道你和季清让在计划些什么。”   闻言,宁臻不觉一颤。   “嗨,放轻松。”男人阴恻恻地笑着,“他在度假别墅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就有人递来了一叠纸。   他把纸递到宁臻面前:“宁小姐,你很聪明,但还远远不够。”   刚想伸手去接,Victor却把手一松,像是在报复她一样,任由纸张滑落地面:“这些都是证据。我想,由你出面会更好一些。”   说罢,起身,朝门口而去。   “别让我失望。”   ——————   车里,宁臻快速地翻阅着V先生给的那些证据。   ——黑市毒品贩卖记录。   ——药品记录。   ——一张被胶纸黏在纸上的SID卡。   将SID卡插入手机,打开,里头有一段监控录像。   快进一分钟。   余世盈出现在了镜头下,她提着包包,站在电梯外。   几秒后,电梯开了,走出来的人是林素藻,后头跟着的还有她的助理。   她们擦肩而过,一个进了电梯,一个则出来。   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又重新看了好几遍。   呵,原来如此。   毒品是余世盈给的。   在林素藻出了电梯之后,小助理在她的遮挡下和余世盈交接了东西。   很细微的动作,但多看几遍还是能发现一点点。   重新拿起那一叠记录,从头仔细看到尾。   毒品记录没有什么异常,记录的量和从宁天家里搜出来的相近。   可是药品记录很奇怪………   余世盈曾经从黑市里进过数量不少的□□?   翻到最后面的图片,宁臻的心咯噔一下。   这………不是季老爷子每天都要服用的药丸么?!   作者有话要说:V先生露脸啦!   身份其实是季老爷子离开英国之前的最后一个徒弟。   目测是个死傲娇(连给恩师报仇都要借别人的手)(说什么打败/其实是想更接近一点)   PS:提问!司机是什么人!你们看出来了么! 第60章   宁臻和宁天坐在桌子的两侧,四目相对。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她先开口问, 伸手拉住了宁天准备缩回去的手, “看起来瘦了好多。”   “没事。”宁天看起来很疲惫, 每一天都要和毒瘾抗争,消耗掉了他所有气力, “毒瘾犯得少了, 不像刚来的时候。”   努力扯出一抹笑, 她哽咽道:“那就好。等你出来了,我亲自下厨,做你最喜欢吃的水煮鱼。”   听了这话, 宁天眸光一暗。   半晌, 才喃喃道:“是好久没吃到了。”   自从囡囡去了澳洲, 就再也没给他做过水煮鱼。囡囡做的水煮鱼, 是全天底下最好吃的, 连妈妈都比不上。   想到宁妈妈,他愕然抬头:“妈, 你有………?”   “你这段时间是在欧洲度假,你忘了?”   宁天点点头,心有些酸,却依旧附和道:“嗯,累了,给自己放个假。”   宁臻的眼圈有点红,可脸上还是强颜欢笑:“我等你回来,念念也会等你回来的。”   “念念………”听到这个名字, 他垂下了脑袋,满脸尽是内疚,“是我辜负了她的好,她是个好姑娘,我………哎,我配不上她。”   对这句话,宁臻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确是,宁天配不上李念。   念念她是傻了一点,可为人实诚,正直,最重要的是有一颗赤子之心。   而宁天呢………哎。   两人默了一会儿,宁天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抬头瞥了宁臻一眼,却又低下头去,“她、她怎么样了?”   知道林素藻和宁天多少有些关系,不管怎么样,宁臻还是稍微放过了她:“再想混娱乐圈是不大可能的了,现在也要进去蹲个一年半载的。我劝她自首,她也听了,肯出庭指证余世盈,来去应该会减少点刑期吧。”   听罢,宁天讷讷地点头。   也算是罪有应得吧,各有各的错,是该为此承担责任。   后头的门叩叩两声,李念被领了进来。   看守的人道:“喏,就这里。”   李念朝他点头道了声谢,走过来拉开宁臻身旁的椅子坐下,眼神从没从宁天的身上挪开过:“小天哥。”   另一头的人抬头,犹豫着唤了一声:“念念。”   话音刚落,宁臻便起身。   椅子在地上磨出一道刺耳的声音,随着动作戛然而止。   “我出去透透气,你们俩聊。”   走出戒毒所,她绕过门口的保安亭,和眼熟的保安打了声招呼,径直走了出去,靠在一辆车上。   车窗摇了下来,戴着墨镜的男人问道:“小天还好吧?”   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在唇间:“你自己进去去看看就知道了。”   被这一句堵得无话可说,男人摆了摆手:“罢了,他不会想见我。”   “你知道就好。”宁臻还是不肯放过,继续一针见血地嘲讽道。   男人似是还有什么想问,可又欲言又止,彻底闭上了嘴。   靠在车身上的宁臻似有察觉,她拿起打火机,点上烟。深吸一口,似是有了勇气,一边吐着烟,一边道:“138xxxxxxxx。”   一顿,又补充道:“我的手机号码。”   看着从戒毒所里面走出来的李念,宁臻对男人道:“再过几天,我和清让就要结婚了。婚礼在季家的后院举行,我会让人打电话通知你的。”   车里的男人有些受宠若惊,他讶异地望着车外的方向,看见宁臻转身要开门,慌忙地低头去抹眼泪。   坐进车里,宁臻一直望着外头,   另一侧的车门被打开,李念坐了进来。   确认车门已经关好了,她才道:“宁叔叔,开车吧。”   戴墨镜的男人一笑,咧嘴道:“哎。”   “快看,新娘出来了!”   随着这声惊叫,所有人都抬头望。   宽阔的阳台上,只站着穿着白色西装的新郎,还有捧着圣经的牧师。   为了看清新娘,人群不自觉地渐渐朝后退。   被其他人挤到了后头,宁妈妈不满地嚷嚷:“哎,囡囡干嘛要选在阳台上办婚礼啊,怪折腾的。”   “妈!”穿着西装的宁天一笑,语气有些责怪。   听出儿子的语气,宁妈妈只得闭嘴。   女儿的好日子,不能说晦气的话。   人群还在往后退。   看到有人踩到了李念的裙子,宁天赶忙冲过去搂住她的腰,免得她被人挤到。   “谢谢小天哥。”李念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站起来理了理裙子。   而另一头,宁妈妈已经被挤得看不到踪影了。   “哎,儿子你在哪啊?”宁妈妈大喊。   宁天憋笑:“我在这边。”   “儿子,你妈快被人挤出场外啦!”   “知道啦。”宁天只笑,却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他牵住李念的手,将她带离人群:“走,这边看得清楚一点。”   他们两站上了一旁喷泉的边缘,刚刚好看到穿着婚纱的宁臻从屋内走出来。   阳台上缀满了鲜花,刚好和她的婚纱相称。   季清让的手里拿着一小束小雏菊,看到她出来,笑得痴傻。   好久才反应过来,要折一小枝,插在她的耳旁。   宁臻手里拿着捧花,笑盈盈地瞅着他。   季清让有些克制不住,直接走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还没呢!”她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把他推开。   那人被幸福冲昏了头,还有点懵:“是么?”   人群炸开一阵欢笑。   “………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愿意不离不弃终身不离开,直到永远吗?”   他们相视一笑,一同说出:“我愿意。”   绵长的拥吻过后,到了抛捧花时间。   季清让搂着宁臻,轻笑着道:“你看那么多人抢着要捧花,你却拖了那么久才嫁给我,不觉得很浪费时间么?”   她眯起眼,眼睛却冲着楼下,像是在寻找什么:“季清让,我可警告你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得,你说什么都对。”他浅笑,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终于,他们结婚了。   漫长的寻找过后,宁臻选择放弃,她冲着人群里咆哮一声:“李念,你给我出来!”   所有人突然安静,只有后方喷泉的方向,忽地站起一个娇小的身影,还举起了手:“老板,我、我在这儿!”   啧了一口,宁臻朝后退了几步:“接着啊!”   说完,用力地将捧花朝那边一抛——   一个漂亮的晴空抛物线,却力道过了头。   李念昂着头,张大嘴巴,准备去接那束捧花。   她不留神地朝后,脚一腾空,手指碰到捧花的时候,人也开始往后栽。   “念念!”身边的宁天惊叫一声,赶忙起身要去拉住。   嘭地一声。   水花四溅。   两人坐在喷泉里头,一个紧张地看着对方,一个却拿着捧花傻笑。   “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头?”宁天焦急地问,还把手探到她脑袋上去,想看看有没有撞出个大包来。   可李念却好像没听到他的关心,而是站起来冲阳台的方向挥手:“老板!我接到了!”   阳台上。   宁臻浅浅一笑:“那就好。”   视线绕着楼下扫了一遍,看见远处树底下站着一个男人,戴着墨镜。   他正昂头看着这边,脸上挂着笑。   宁臻亦微笑,冲那个方向颔首。   男人看到了,摘下了墨镜,记住女儿最美的样子,然后转身离开。   ——————   门上挂着的风铃一响。   工作台前的男人抬起头,正好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   宁臻的小腹隆起,孕态明显。   男人赶忙放下手中的五角螺丝刀,走过去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她浅笑,环视了一下周遭。   这是一间钟表店。   说是钟表店,却不同于普通的那些,几乎所有东西都是复古风,给人一种十分高端的感觉。   还没等她开口,男人就打开了盒子,把里头的东西拿了出来:“维多利亚时期,白橡木,8铃1簧芝麻链机械自鸣钟。”   宁臻自行找了张椅子坐下,挺着个大肚子还挺累的。   听到男人的这番描述,她一笑:“这是我先生的家传,放了许多年没拿出来,前些日子收拾东西才翻了出来。”   男人手上已经戴着白手套,他旋转古钟背后的机关,打开了小门设计的背面,露出了里头的机芯。   看到复杂的链条,男人道:“产于1880年左右。”用手比了一下,又道:“很厚重,质地优良,易保存,很漂亮。”   知道他职业病又犯了,宁臻没有打断也没有深入问,只简洁地问道:“可以修好么,柯拓?”   “不难。”名为柯拓的男人应道,每一句话都特别简洁,“但链条断了。”说着,把手伸进齿轮里,挑起一小节断开的链。   宁臻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不含糊:“开个价。”   “五十万。”男人直起身来,面无表情地道,“三个月后来取。”   他很高,至少有一米九出头,头发完全往后梳,略微有定型,很随意,很痞气。   知道他从来不讲价,便点了点头,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肚子:“好,东西先放你这里,明天我让人寄支票过来。”   “嗯。”男人也不再说话,只是走回去,继续修他的钟。   叹气,这个人啊,认识这么多年,话永远都这么少。   不过人家是世界上少有的几位古董钟表修复师,技术肯定是过硬无需置疑,只是这性格未免太………   宁臻正想着,又有人推门进来了。   “囡囡。”季清让刚忙走过来,看到她坐在椅子上,钟表已经放到了桌子上,忍不住责备,“东西那么重,你就不能等我一下?”   她只笑:“你不是已经来了么。”   季清让无奈,瞥了一眼埋头工作的男人。   宁臻看他,知道他想问什么,遂道:“都交代好了,我们走吧。”   在季清让的搀扶下起身,宁臻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同离开了。   ——————   车上。   宁臻坐在后座上,有些疲惫地合眼。   季清让从后视镜去看她,语气有些不大高兴:“刚刚那人是谁啊?”   “嗯?”她抬眼。   知道他肯定是吃飞醋了,不禁一笑:“澳洲认识的朋友。”   季清让不语,等着她继续交代。   “怎么,吃醋啦?”   “没有。”   “咦,都要当孩子他爸了,还乱吃醋,羞不羞啊?”   “………我没有。”   “羞羞。”   “………”   “季缘缘,你看快你爸,自己乱想还不承认。”   一直看着前方的路,听了这话,季清让突然耳根一红。   还有两个月。   季缘缘,他的女儿,就要来到他们身边了。   “清让。”   “嗯?”   “我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正文大结局啦。   至于每个人的目的。V先生是为了超越师傅(季老先生),余世盈是为了夺取季家家产,林素藻只是为了报复宁臻。   而余世盈最后怎么样了,请看番外!   PS:下一本书的男主角古钟修复大师柯拓本章客串出场! 第61章   季缘缘出生在一个凛冬。   那天大雪封路,陈医生徒步刚过来的时候,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眉眼像她妈妈, 鼻子像爸爸。   虽然还是皱巴巴的模样, 但几个月后长开了,确实是个漂亮的娃儿。   这一点, 没有人质疑。   经过了之前的那些事后, 宁臻选择退出娱乐圈。   《九歌》成了她的第一部亲自指导的电影, 也是最后一部,但她笔下诞生的大IP仍旧不绝,各大投资商都抢着要。   渐渐的, 宁臻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直到得到荣誉奖的时候, 才又一次出现在了大银幕上。   六年过去, 美人依旧如花。   “………从我进入文圈, 奋斗了十来年,才得到这个奖项。它不单单是一种荣誉, 也见证了我一路走来的艰辛。还是要说些很俗套的话,感谢我的先生,感谢我的女儿缘缘………”   大屏液晶电视前,季缘缘坐在爸爸的腿上,指着电视里的妈妈说:“爸爸快看,妈妈叫我了!”   闻声,季清让抬起头——   他一笑,用手捏了捏季缘缘的小脸:“时间到啦, 缘缘要去午睡了。”   小姑娘嘴巴一嘟,奶声奶气地道:“爸爸坏!”   季清让讶异,失笑道:“爸爸怎么坏啦?”   谁知,季缘缘小手一抱,真的气得腮帮子鼓起:“爸爸不让缘缘看妈妈!”   这一个星期以来,电视上总会重播这段新闻。   曾经掀起娱乐圈一轮汹涌波涛的话题女王,登上了文学殿堂,取得了最高的荣誉奖,以人生赢家的姿势重新出现在人们眼中。   而季缘缘,只要在电视上听到妈妈的声音,就一定会停下来看。   不管看多少遍,她都会用星星眼望着电视里的宁臻。   “你都看了好几遍了。”季清让耐心地哄,“要不然等妈妈回来,我可要告诉妈妈你不听话。”   季缘缘一听,鼻头顿时红了起来,圆圆的大眼睛里泪汪汪的,巴巴地瞅着季清让。   看到女儿都快哭了,他无奈:“缘缘乖乖去睡觉,我下午让妈妈做小饼干好不好?”   听到有小零食,季缘缘立马跳到地板上,屁颠屁颠地冲进了卧室里。   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宁臻小时候。   跑起来也是这样,屁颠屁颠的,特别可爱。   季缘缘睡着的半个小时后,宁臻回了家。   先是进卧室里看一了眼女儿,确认她没有踢被子,这才悄悄地退了出来。   “你就不能先关心我啊?”季清让从背后搂住她,不停地蹭着她的后颈。   宁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压低了声音笑骂:“多大人了,还和女儿吃醋。”   “谁让我那么爱你呢。”他的情话太多,结婚快八年,却一直都没说完。还有好多句我爱你,一直都没说给她听。   宁臻浅笑,和他道:“我今天去‘那里’看余夫人了。”   “嗯。”季清让没有上心,只顺口问了一句,“如何?”   “老样子,疯疯癫癫的。”   季清让换了个姿势抱她,漠然道:“都是报应。”   宁臻没有说话。   疯了也好,呵,不用坐牢。   季老爷子吃了那么多年的□□,也该换她尝尝天天吃药的滋味了。   “对了,念念快生了,过几天准备份贺礼,给她送过去。”宁臻稍稍偏头,似乎是想让他听清自己的话。   季清让闷闷地道:“二胎?”   “是啊。”宁臻笑道,“听我哥说,依旧是个男孩子,没把我妈高兴坏了。”   可季清让明显不高兴:“我也还想再要一个。”   宁臻一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松开手,将怀里的人转过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囡囡,我们再生一个?”   “不要。”她瘪嘴,“生孩子太痛了。”   这下反而是季清让愣住了。   哎,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缘缘出生那会儿,差点没要了宁臻的命,天气又那么恶劣………   “那就不要了。”他释然一笑,“有缘缘就够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她牵起季清让的手,“我们会一直陪着缘缘长大,直到看着她有自己的家,直到看到她有孩子,我们不会有事的。”   独子的孤独,宁臻知道季清让会怕有一天他们像他的父母一样出了意外,那到时候缘缘………   “清让。”   “嗯?”   “缘缘,是我对你源源不断的情意。”   我们一起走过七年。   还有下一个七年,下下个七年。   直到两鬓霜白,我爱你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