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那么多》 作者:SISIMO 文案: 与你在一起,幸福那么多。 ·温软白富美×宅男高富帅 ·一个不骄纵的白富美与不霸道的总裁各种机缘巧合睡到一起的故事。 ·女主是家世好性格好厨艺西点技能点满点的社区工作者,男主是不爱出门十分宅名下有三家公司的玩具设计师 ·女主温软有点甜,男主学霸型土豪 ·大概就是一个……互相治愈的故事。 ·不会太长的温馨甜向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美食 甜文 主角:许嘉容,顾宜修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文前,所谓的社区,其实就是居委会啦,全称是社区居民委员会,以前多用居委会来称呼,现在基本城市里都称为社区了,社区工作者,在国内就是居委会工作人员哈。   顾宜修是被饿醒的。   躺在他一米八的大床上,睁开眼睛看着自家卧室床上方精致现代的吊顶灯,他觉得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其实,昨晚他吃得还是很饱的,不至于一大早这样饥肠辘辘。   可是,那香甜的气味顺着窗户飘进来,实在是太香了,让他觉得自己饿得胃都有些痉挛。   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用毅力爬了起来,他看向旁边的小茶几,昨天叫的一大包外卖还在,各种面包、蛋糕和小点心,他特地上网查过,挑了评价最好据说超级好吃的一家。   但是……真的不好吃。   刷了牙之后,他吃了一个纸杯蛋糕,又甜又腻,咬了一口就嫌弃地扔进了垃圾桶。   偏偏这时候,隔壁那香甜诱人的气味,又飘过来了。   顾宜修看了一眼时间,飞快地换上了衣服穿好了大衣,站在镜子面前打理了一下自己不听话的头发,几乎是掐着点打开了门。   对面的门果然正好卡住时间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孩子转过身,他清清喉咙,“早。”   “早。”女孩子笑起来,她笑得时候很好看,也有股甜甜的味道,眼眸弯弯,“我给我同事烤了点饼干,你要吃吗?”   “谢谢。”   女孩子拿起一包,塞到他的手上。   自己烤的饼干还带着烤箱的温度,香甜的气味和之前他闻到的一样。包装是她自己在网上买的牛皮纸,他遗憾地看着只有巴掌大的一小包——才这么点大啊,也太小了。   和她一起进了电梯,瞥见她手上拎着的袋子里还有足足十几袋,最终,他鼓起勇气,觉为了食物,面子算得上什么东西。   毕竟,他都已经踏出三个多月没出的房门了。   “我今天刚好要去看几个侄子侄女,能再给我一些吗?”他轻声问着,白皙俊美的脸上是很认真的神情,耳朵却已经变得通红。   ……顾宜修从小到大,都是个不擅长说谎的孩子……   女孩子有些惊讶,随即又笑起来,“好啊。”又塞了两袋过来,“有几个人,两袋够吗?”   顾宜修回答她,“五个。”   她很大方地又给了三袋。   他在一层下了电梯,她摆摆手,去了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准备开车去上班。   顾宜修在电梯上按了个“16”,又坐电梯上去,还没进门就迫不及待拆了一包,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   果然,就是这个味道!   又香又酥,甜度刚刚好,只咬了一口就令他口舌生津,她大约是在饼干中放了些梅子汁,好吃得让他几乎要流口水。   回到家,顾宜修脱掉大衣,又换上舒适的睡衣,坐在躺椅上将饼干一个个扔到嘴里,六小包饼干,几分钟就全部吃完了。然后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怎么才这么点儿。”   根本不经吃啊!   走到阳台,恰好看到邻居小姐的车正从不远处的小区门口开出去。   他知道邻居小姐姓许,应该是叫许嘉容,还是上次物业来收物业费的时候,他看到他上面的一个名字,才知道的。   顾宜修搬来的时候,她已经住进来了,那天第一次见,刚好碰见她,她微笑着请他吃了一个她自己烤的刚出炉的小蛋糕,敦亲睦邻,也算是很客气了。   ……那是顾宜修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有些东西吃过一次就会叫人辗转反侧念念不忘,比如顾宜修对许嘉容小姐做的蛋糕和饼干就是这样。   冬日的阳光很舒服,许嘉容正抱着腿坐在小广场干枯的水池边晒太阳,心中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辞职。   天气很好,晒得她浑身暖融融的,半点都不想动。   她很清楚,如果她不回去,绝不会有人来叫她,她可以非常安然地在这儿坐一个下午。   许嘉容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被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有点……想回到之前的老社区去。许嘉容想着。   算了,不辞职了,回去就打报告,回老社区吧。   她喜欢那种热闹的环境,哪怕不比现在清闲。   “哎,小许啊,你在这儿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许嘉容一抬头,“啊,陈警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口中的陈警官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女人,模样干练,笑容却很亲切,素面朝天穿着冬季的民警制服,黑色的毛领看着都很旧了,那是社区民警陈美芳。   以前许嘉容在隔壁老社区工作,那会儿陈美芳就是那儿的社区民警,熟人相见,她不禁有些惊喜。   陈警官笑着说,“我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上头让我调到新社区来带带徒弟。”   她的身边,果然站着一个高大修长的年轻男孩儿。   看着大约是从学校出来没多久,还一身的青涩气,他没有像陈警官那样穿制服,而是穿着普通的黑色羽绒服,直挺挺的款式没有什么花样,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很英朗。   不过,这家伙脖子上围着围巾,似乎很怕冷,硬是遮去了半张脸,许嘉容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   “这样啊……”许嘉容恍然。   大约老社区那边,调去了新的社区民警吧?一万多人的拆迁安置小区,对于社区民警来说工作量也是很大的,陈警官这样年龄大的,辛苦了那么多年,大约对她来说也是“脱离苦海”了。   陈警官笑眯眯的,“小许啊,我这会儿正要去走访呢,你们社区人少,大家都脱不开身,不如你陪我去吧。”   “好啊!”   许嘉容是上个月调来新岳社区的,这里是区里头新划分出来的社区,现在只有五个工作人员,人少事少,但各人确实要负责自己的条线,事情虽然不多,各自脱不开身的情况却不少。   她并没有感到奇怪,跟上陈警官就准备去走访,“我回办公室拿个记录本吧?”她说。   陈警官指了指旁边不说话的青年,“不用不用,小赵带着呢。”说着她又笑了,“可别怪他不和你打招呼,这小子感冒了,正说不出话呢。”   许嘉容笑了笑,“没事儿没事儿。”   新岳社区是一个高档社区,和以前许嘉容待的春桥社区完全不一样。春桥社区一万多居民,都是拆迁安置户,辖区范围内三个小区,全部是政府的拆迁安置小区,社区代管物业,整天居委会里头都热闹嘈杂,几乎找不到冷清的时候。   而新岳社区不一样,对面儿的小区是纯别墅小区,门岗森严,经常社区的人去了,还得先打电话给里头负责的,才给放行。就社区居委会在的这个小区,也一样儿一半的别墅,一半高档大户型。辖区范围内的另两个小区,同样都是双拼别墅,或者精装高层。   所以,许嘉容来了之后,几乎从没有走访过。   这里头一是住户不多,二是……这有钱有素质的人,防心很重,你戴上胸牌脸上满是热情甜美的笑,人家都不一定会放你进门,偶尔明知道里头有人,你再按门铃,人家也是不开的。   这种情况,在和社区民警一块儿去的时候,会好很多。   毕竟陈警官这种,身上穿着制服呢。   可是,今天竟然格外不顺利,去了几家,都没人在家。这别墅区冷冷清清的,全没人的模样。   “看那个院子,石榴树不错啊,等到明年石榴成熟的时候,估计能结不少果子。”陈警官农村出身,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这不是观赏果树吗?”   “这品种好像不是观赏的,那边儿院子里的桃树,才是观赏的,开花好看。”陈警官说。   一边聊着天,一边那沉默不语的青年跑过去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几声,这一回,居然有人开了门。   “你们是?”开门的是个面容慈和的阿姨。   陈警官赶紧上前说明来意,“只是一个简单的走访,了解一下基本情况,你们有什么困难和需求,也可以和我们说。这位是社区的小许,她们社区就在南门那里。”   阿姨有些犹豫,她往后看了看,“这里的主家,不喜欢有外人来。”   陈警官做这份工作这么多年,经常遭到人拒绝,脸色如常,笑着说,“如果不方便的话没关系,我可以下次再来。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好,我会给主家的。”阿姨松了口气。   这是一栋别墅,从门缝往里看,只能看到装修华丽的空荡大厅,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影进入许嘉容的视线。   “师兄!”她惊呼一声。   阿姨回过头去,门开的大了些,门里那个人转过头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时光荏苒,竟是故人。 第2章   就在这时,陈警官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只说了几句话,就歉然地看向许嘉容,“不好意思啊小许,局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下回再叫你一块儿走访吧。”   “哦,好!”许嘉容赶紧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陈警官带着她徒弟匆匆走了,许嘉容还站在原地,所以没看到那个围巾遮了半张脸的青年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跟着陈警官离开。   “进来坐吧。”门内的人终于开了口。   许嘉容讪讪地说,“算了,我还是回社区去——”碰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磨蹭了一会儿,没办法还是进去了。   别墅内是中央空调,在这寒冷的冬天也还是温暖如春。许嘉容套上阿姨给她的拖鞋,道了谢,才走进去,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可是,一层的采光不大好,显得有些阴暗。   然而,即便是再阴暗,坐在那里的男人,仍然像是在闪闪发光。   宁锐,当年许嘉容念大学的时候,这是个全校闻名的天之骄子。长得帅成绩好运动强,随便往哪儿一戳,天生就是人们瞩目的焦点。学校各种活动都喜欢让他做代表,他也很给力,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这世上如果有完美的人,大概就是宁锐这样的。   他们曾经很亲近,说起来宁锐是建筑系,许嘉容是学行管的,他并不能算是她的直系师兄,他们是老乡会认识,之后又在同一个社团,才熟悉起来。   然而,就在许嘉容大二,宁锐大四那年,他们分开,再也没见,至今已经快六年了,时间如流水,快到让许嘉容恍惚。   “对不起。”宁锐忽然说。   许嘉容闻言一惊,尴尬地差点跳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当年也不是你的错。”   能是谁的错呢?她想着。   不过是她自作多情而已,天天和他一起同进共出,她给他带早饭,他替她打热水,互相给对方占座,一块儿在图书馆为了社团的事儿查资料,一起做PPT上自习,甚至连学校的野猫都是一同喂的。开心的时候在操场附近的长椅上喝啤酒,不开心的时候互相倾诉吐槽。   他们曾经那么好。   没有谈过恋爱的她,懵懂得以为他们是爱情,他却认为他们是友情。   只是朋友。   她的朋友大骂他是玩暧昧却没有担当的渣男,他的朋友说他不对她下手简直是性冷淡。   多尴尬呀。   所以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彻底断了往来。   尴尬地没法再继续叙旧,长时间以来在社区练出来的亲和力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她匆忙从他家退出来,连太阳都晒不下去了,直接回了办公室。   “……没看见她?”   “之前还在下面晒太阳呢,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啧,算了,现在谁还敢管她,街道老大也不敢吧。”   “话说要不是上次代替书记去市政府那边开会,谁知道她是我们副市长的女儿啊。”   “平时真的看不出来。”   “对啊,吃的穿的都很普通吧,开的车也很普通。”   “说不定这次能调到我们社区来也是因为这个?毕竟好多人都想来呢,她以前也不冒尖。”   “副市长啊……”   在小小的社区,连上级的街道办事处领导都算是领导了,更别说街道上面还有区,区上面才是市呢。区领导对于社区来说就是大领导了,市、再加上市长这一级,对于普通的社区工作者来说,实在是有点儿遥远。   听着办公室里正在八卦她的同事,许嘉容不禁停住了脚步,她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到里面的八卦消停了,才慢慢走了进去。   “嘉容回来了啊,来来,刚刚我们张姐刚买了零食,来吃一点吧?”   “好啊,谢谢。”许嘉容笑得温软。   自从开会碰上爸爸的同事秦叔叔之后,她的家世在同事中曝光,许嘉容的新同事就一直对她既热情又带着些小心,副市长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地方上顶尖的那几个人了。   其实,她想要的,只是一如以前的那种平静而已。   工作环境变了味,又碰上了无比尴尬的宁锐。   她坐下来就开始打调回原社区的申请报告。   “嘉容,今天回来一趟吧,你外婆来了。”   手机上跳出一行信息。   这年代,大家都喜欢用微信,她当然也有微信,但是,却不爱开消息提示。工作的时候用企鹅,微信只是偶尔联系需要联系的人时,或者想起来了会上去刷刷公众号朋友圈之类的。   所以,有急事的时候,大家都会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她回复了一个“好”,嘴角就带上了淡淡的笑。   坐在她对面的朱雨红顿时有些惊艳,心中连那一丝嫉妒也没有了。   其实就算没有家世,许嘉容也是他们街道范围内的小名人,工作上不冒尖也没关系,她长得漂亮啊。之前街道办晚会,还想硬是推她出去做主持呢,后来是她实在有些内向,才勉强算了。   社区里招聘来的女孩儿中即便是年轻姑娘,化妆的也不多。他们虽然是包邮区的苏南城市,但算来只是三线,没那么洋气的讲究。大多数还是素面朝天的普通人,偶尔几个化妆的,上班也没有化大浓妆的,这样的环境里不大适合。和社区居民整天打交道的,你化个大浓妆染个潮流的发型穿套装短裙一副白领模样,反倒会格格不入,对来办事的居民来说,没有亲切感是不行的。   哪怕不再是多年前居委会全是“居委会大妈”了,但在社区工作的,太精致完全不接地气是不行的。   所以,许嘉容也是很“朴素”的模样,军绿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黑色带猫咪图案的长毛衣,配一条黑色打底裤和杂牌子的雪地靴,黑发简单地用黑色发圈束起来扎了个马尾,没有化妆,只是冬天干燥,抹了点润唇膏。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漂亮。   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年轻一些,出去说是学生也是有人信的。皮肤白皙,肤质是天生的很好,没有痘痘也没有雀斑,只衬得一双弯弯的眉毛和长长的眼睫颜色浓黑。再加上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和尖翘可爱的鼻尖,以及标准的鹅蛋脸,让她看起来明媚娇俏唇红齿白,再加上笑的时候有股子温柔软和的味道,就更有点儿古典仕女的含蓄美了。   这样漂亮家世好,偏偏性格还不坏,连说起话来都是轻轻柔柔的带着笑,从不大声。   其实在知道她是副市长的女儿之前,街道从上到下个个都很热心给她介绍对象,毕竟这长相脾气都太拿得出手了。   大家最近都在感慨许嘉容家里教养好,这种出身都没有大小姐脾气。   不过,现在倒是没人再给她介绍对象了,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圈子,似乎都配不上她啊——   大多相亲还是要讲一个基本的门当户对的。   许嘉容并不知道朱雨红在想什么,她看到外婆要来,心中有些高兴。   她小时候在外公外婆家住到十二岁,要上初中了才回到爸妈家中,理所当然和外婆更加亲近。连她现在住着的房子,也是外公去世之前特地给她买的。   下班之后,她开着车准备回家。   从单位到家,开车要将近四十分钟,需要跨过大半个市区,也幸好他们三线城市并不常塞车,走高架的话,还是很顺利的。   其实工作两年之后,她才得以住进距离单位进得多的自己的房子,之前父母是不允许她搬出来的。   没出嫁的女孩子,在中国规矩上大多就是和父母一起住。   如果不是许嘉行也要搬出去……她根本没办法跟着沾光说服他们。   想到这个名字,他今晚肯定也要回去,许嘉容的心情就有些回落下去。   果然,一回家,他已经在了,坐在沙发上和爸爸聊天,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眼角瞥到她进门,眉毛稍稍抬了一下,却丝毫没有理睬她。   许嘉容并不意外,她叫了声“爸爸”,就看向厨房,看到外婆熟悉的身影时,快乐地跑进去,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胳膊,“外婆!”   “嘉容啊。”外婆笑眯眯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   一家人,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一样的子女,本该享有一样的亲情。   可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一样”这种事。   许嘉容的父母都是公务员,但当年是符合生二胎的条件的。她的爸爸和妈妈是那个年代非常少见的独生子女,双方都是,虽然最早许嘉容是有过一个舅舅,她妈妈生下来是龙凤胎,但舅舅长到五岁就夭折了。所以政策上他们家允许生二胎,才有了许嘉行和她。   大姐许嘉言在上海的一家研究所上班,她在国外一直读到博士后,回国之后也是高薪聘任的研发人员,因为太会读书,从小就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许嘉行和许嘉容同当年的妈妈和舅舅一样,也是龙凤胎,可是许嘉行不仅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儿,还聪明伶俐不输大姐,从小学什么都一学就会,书也读得特别好。应爸妈的要求他留在了老家,但现在自己开着一家设计公司,在这个年纪已经是年收入数百万的“许总”了。   比较下来,只有许嘉容资质平平不够聪明,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其他方面和许嘉言、许嘉行比,差得太远了。她努力了再努力,低声下气靠着许嘉行给她补课,才勉强够上了一所211大学的分数线,毕业后凭借自己的能力,或许可以考个事业单位,毕业那时却刚好碰上社区工作者的招聘考试,决定先考来做做看,哪知道这一做就是三四年。她没有去考公务员,因为觉得自己不够聪明,考上了或许还有人背后说指不定是靠着家里的关系。   她觉得,在社区工作很好,她喜欢这份工作,一个小小的社区,人少,没有那么复杂的职场关系,接触的居民看到的人生百态,都有一种带着生活气息的热闹。   单看名字,爸爸妈妈希望姐姐和弟弟能有优秀的言行,而她,只得了一个容而已。   再加上她和许嘉行一起出生,妈妈那时身体不太好,根本照顾不过来,于是,她只能去和外公外婆住,许嘉行却跟着爸妈长大。   因此,许嘉容觉得爸爸妈妈不够亲近她也是很正常的。   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心里不平衡,反而很体谅这一切。   再加上,爸爸妈妈也不是对她不好。   她一向是很知足的。 第3章   或许就是因为这份不够亲近,许爸爸许妈妈对她似乎总有点儿愧疚的补偿心理,对许嘉容就有些纵容,除了一些大事上不大听从她的意见,其他时候只要她开口,他们就没有不答应的。就像她愿意留在社区,他们也就随她去了,并没有强行要求她上进。   不过像是之前许嘉容坚持要搬出去,他们就不准,似乎觉得她搬出去又是一项和父母不亲近的明证,当然更加不能同意这种要求。可是在许嘉行也搬出去之后,他们就答应了,因为如果不答应,似乎就是对两个孩子没有一碗水端平,也许许嘉容心里就要有疙瘩了。   这就是许家所谓的“公平”。   事实上很多家庭,能做到这种公平的,都不多呢。   这对父母,也是在力求做到平等对待,他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读过许多教育的书,奈何人的心总不可能始终那样理性,因此在对待许嘉容的问题上,就格外显得小心翼翼。   因为只是家中老人的一个散生日,所以仅仅是一家人一块儿吃个饭。许嘉容妈妈买了个六寸的小蛋糕,许嘉言还因为工作繁忙没能赶回来。   外婆是个优雅知性的老人,说起来许嘉容的气质就有些像她。早年家中条件不错的“资本家小姐”,因为成分不好,嫁的是泥腿子农民,也亏的是外公争气又聪明,从过军扛过枪,后来又下海经商,挣下一笔不小的家业。   虽然外公外婆对许嘉容都是很好的,但许嘉容很清楚,外公外婆的感情并不怎么好,所以最后只有妈妈一个孩子,那个年代可还没有计划生育呢。   外婆性格温软,说句不好听的是有些懦弱,除了长得好之外,在那个年代看来她几乎没有什么太多优点。十指不沾阳春水,柔弱可欺心肠软,如果不是有外公在,她这样的性子在那时过日子可不大容易,尤其当时她上有婆婆旁有妯娌,几乎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因为舅舅的死,外公外婆之间早已经有了裂痕,夫妻俩的感情不咸不淡,只是后来外公去世,外婆浑浑噩噩大病一场,许嘉容才发现外公在外婆心中有多重要。   相伴的时候不觉得,直到再也见不到,才知道那人的独一无二。   后来外婆缓过劲来了,在老太太中也算得上温柔美貌,居然不缺人追求,性格柔软的她竟然全部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外婆,生日快乐!”许嘉容笑着举杯,看着窗外似乎飘过的白色雪花。   下雪了吗?   “生日快乐!”   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时候,顾宜修一人在家,照例靠着外卖过活,可是叫来的外卖不好吃,他扔掉了大半。   咦,隔壁许小姐还没回来啊。他从阳台上伸着脑袋看了看,隔壁一片漆黑。   坐到工作室里,顾宜修开始画图。他的周围,仿佛是一个孩子们梦想中的童话世界,地上铺设得很大的小轨道周围有着一点点建起来的山林和小城市,小火车“呜呜呜”地穿过期间。等比例缩小的城堡,漂亮的动物玩偶,以及点缀着星星和彩色糖果的华丽小屋……   他是一名玩具设计师,或者说,他愿意做一名玩具设计师。   他的名下共有三家不大不小的公司,最早的时候,都是从他手中诞生的。   顾宜修从小读书就很厉害,哪怕因为抑郁症的缘故,在国外接受了几年治疗,也没有能阻挡学霸光环的大放异彩。毕竟没有多少人能一边治疗一边读书还二十岁就拿到斯坦福的双硕士学位,不继续往下读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兴趣再读书了的。   现在这三家公司都已经打出了名气。尽管有职业经理人在管理,但作为背后的老板,顾宜修一直掌握着大方向。三家公司中,最主体的一家是做玩具,另外两个一个是动画影视公司一个是游戏公司,三家公司方向一致就在同一栋楼里,这种多元化发展比较符合现在现时代的要求。他公司推出的系列玩具配合另外自家出的动画和刚研发上线的游戏,果然反响十分热烈。   只是对于顾宜修来说,他仍然是一个习惯孤独坐在黑暗中画图的人。   “嗯?下雪了啊。”顾宜修看向外面,苦恼地说,“以为搬来这里应该不会再看到雪的……难道还要往南搬?”   对于雪,他有很不好的回忆,尽管小时候的抑郁症基本已经被治愈了。他遵照医嘱停药超过五年,一直状态良好,并没有复发过。当然,他原本被诊断的也只是中度抑郁症,并不是十分严重。   可是雪夜是他心理上最难度过的坎,因此,他居住的地方都尽量避免了那些经常下雪的区域。   算了,睡觉吧。   看了一眼外面越来越密集的飞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下了一颗安眠药来助眠。因为在这种时候,他的睡眠不可能会好,也许还会伴随着噩梦,他曾经是个很听话的病人,现在也在很认真地对待自己和自己的心理状况。   所以,在看到下雪的时候,他做出了最恰当的应对。   就像顾宜修的朋友说的那样,他是一个认真生活的人。   因为心情好,许嘉容喝了一点酒,她的酒量一直很差,今天却感觉还不错。   “既然喝了酒,明天又是周六,直接住在家里吧。”许妈妈说。   许嘉容摇摇头,“不行啊,明天我还要值班呢。”本来是朱雨红明天值班,她特地和朱雨红换了个班。   “这喝了酒还怎么开车。”许爸爸不高兴地说。   许嘉容看了看时间,“我叫个代驾吧。”   外婆关心地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叫代驾不安全。”   “没事的外婆,这才九点多呢。我有个认识的代驾,经常帮我喝酒的同事开车的,安全性你们放心啦。”   “还是不要了吧。”许嘉行忽然说,“爸爸反正要送外婆,我来替你开车送你回家,再坐爸爸的车回来好了。”   许爸爸因为之前有些痛风的症状,医生让他戒酒,就没喝。至于许嘉行本来就滴酒不沾,应该说他少年中二时期,也常喝得酩酊大醉,只是许嘉容也不记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不碰酒了。   许嘉容现在住的房子是外公买给她的,她住的小区和外公外婆家只隔了一条马路。   其实外公去世之后,许嘉容想要叫外婆和她一起住,却被外婆拒绝了。   “我有手有脚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等到我老到没法自理了再让你照顾吧。”外婆笑眯眯地回绝许嘉容。   其实许嘉容很清楚,她只是舍不得离开那个和外公住了十几年的家。   看到许嘉容口齿清晰,虽然脸有些红,却不像是醉了的模样,许爸爸许妈妈只能放她走了。   其实不论是他们还是外婆都很清楚,许嘉容只是更喜欢住在自己那个自在的小家里。   一路上,许嘉容扭头看着窗外的霓虹和飘雪,车内气氛十分尴尬。   许嘉行是和她一母同胞甚至连出生时间都只差几分钟的姐弟,照理应该最亲近不过,人家双胞胎龙凤胎之间还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呢,偏偏她和许嘉行除了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尴尬之外,什么都没有。   其实小时候,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哪怕没有一起长大。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的话,他们或许也能至少像寻常姐弟一样相处吧?   许嘉容开的是两人座的小车,许嘉行第一次开这样的车,显得有些别扭,不过他的开车技术不错,稳稳当当地往前。   姐弟俩一直没说话,这将近三十分钟的车程就显得漫长起来。   夜晚的城市明丽中带着虚幻的迷乱,许嘉容其实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只是强撑着,看着窗外宁静又喧嚣的街景。   下雪了啊……   漫天雪花洋洋洒洒,将世界都彻底笼在一片茫茫白色中。   “到了。”许嘉行说。   许嘉容“嗯”了一声,“停到地下车库去吧,285号车位。”   “好。”   将车停到位置,两人一起走到电梯那边,许嘉容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酒上头来,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你上去之后到小区门口去等爸爸吧,我没事。”她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   许嘉行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担心,“我送你上去吧。”   “没事。”许嘉容笑了笑,“按了楼层上去,能有什么事。”   “好吧。”许嘉行低下头,他知道这是许嘉容的拒绝。   他和许嘉容因为十年前的那件事,能维持现在的状况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嘉行面无表情地大步往门口走去,雪愈发大了,落在他的头发肩头,他的手紧紧握住掐着掌心。   深深吸了口气,他停住脚步,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许嘉容在电梯里就有些站不住了,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真的喝太多了……”   她靠在电梯壁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叮”地一声,十六层到了。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前,密码锁上的数字在她的面前乱七八糟地旋转跳跃着,她努力看都看不清。   “滴滴滴滴滴滴。”   许嘉容试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将门打开。   一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走到卫生间用温水洗了把脸,脸却仍然烧得十分厉害,丝毫没法清醒过来。   她一边笑一边好像还在哭。   “今天下雪啊……”   所以才喝了那么多酒吗?   不,是因为外婆生日高兴才喝了那么多的。   似乎在做着梦,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卧室走去,却觉得今天的家看起来那么陌生。   热得脱去外套和毛衣,倒在柔软的床上,许嘉容根本不愿意再想任何事,只想陷入深深的沉眠。   睡吧睡吧睡吧……什么都不要想。   只是床上为什么还是这么热? 第4章   许嘉容这一觉睡得很沉,窗外已经彻底变成了白色的世界,就像她永远不想回忆起来的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   雪很美很浪漫,对于这座位于长江以南的海滨城市来说,基本上十年八年也碰不到下雪的冬天,能飘一点小雪花都算不错了。   可是,许嘉容很讨厌雪。   那代表着不大美好的记忆。   昨晚她喝的酒不算少,所以这会儿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而且,在这样的天气,她只想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   蜷缩着身体,她靠向床上的热源……   顾宜修醒来的时候立刻发现了不对劲,他虽然吃了安眠药入睡,但早上仍然遵循生物钟准时醒了过来。   等意识到身边有一具温热的身体时,他一下子就怔住了,浑身僵硬地缓缓低下了头。   漆黑的头发凌乱地洒在他肩膀的位置,有些痒痒的,隐隐飘来一阵好闻的香气。白皙的额头下面,是紧紧闭着的眼睛和长长的浓密的眼睫毛,以及秀气挺直的鼻梁……这个人很熟悉啊。   呃,这不是对门的许小姐吗?!   等一下,她为什么会在他家,睡在他的床上?!这短短的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向聪明脑子十分好用的顾宜修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死机了。   偏偏这时,门口似乎传来了声音。   “嘘,妈你小声点,万一宜修还在睡——”   “你个丫头如果不是昨晚上你硬拉着你爸讨论什么厚薄画的,弄得吵了起来大家都气哄哄地早早睡了,也不至于都没发现下雪了。”   “什么厚薄画啊,是厚涂薄涂晕涂,油画的技法!”   “行了行了,也不知道宜修怎么样了,你叔临走之前特地交代要好好照看他来着,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我知道,好像那个凯瑟琳医生说过,下雪天是宜修的心理障碍,话说想不到啊,我们这儿都好多年没下雪了吧,偏偏今年下了。哎,你小子快点!”   “来了来了,姐,如果不是我大早上打你电话问一下,你和爸妈都还没意识到下雪吧?”   “是啊,幸好小辉你打了个电话回来……”不然,等他们睡起来,就更晚了,万一顾宜修出了事,更是悔之不及。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顾宜修听出了这是他大伯一家的声音。他爸常年漂泊在外居无定所,妈又是个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用的女强人,平时倒是他大伯顾成和大伯母唐凤慧照顾他更多一些。   至于那两个年轻的声音,明显是他堂姐顾宜霏和堂弟顾宜辉姐弟俩。   他和大伯一家的感情一向很好。   根本来不及去多想什么,顾宜修急得一下子拉过被子将许嘉容罩了起来,脑门上汗都快下来了。   原本在这样大雪的天气里,他的病确实容易复发,哪怕他已经痊愈了,但是碰上这样的天气,总归是会影响他的情绪的。可是这会儿即便是飘窗外面一片素白,他都没有这个功夫去看一眼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会儿!”他着急得不行。大伯一家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是现在。只是他搬过来还没有多久,大伯他们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他门的密码?大脑飞速运转着,几乎是一瞬间顾宜修就得出了结论,肯定是他的秘书魏立夏出卖了他把密码给了顾宜霏!   不对,这不是该怪大伯一家的时候,重点是为什么许嘉容会睡在我的床上!   顾宜修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可如果这时候被大伯一家看到了,他、他、他真的是跳进雪里都洗不清了!   就在这时,他卧室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了,顾宜修整个人都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无法动弹,如果这会儿照镜子,大概能够看到他的脸上大写的两个字——“惊恐”。   “爸妈你们快来!”   开门的是顾宜辉,作为堂弟,他没有多少需要顾忌的。他家堂哥顾宜修并没有什么裸睡的习惯,再加上是冬天,睡衣再薄也是好好的长袖,本来就算是顾宜霏过来也没什么。但是他们还是知道给顾宜修一些面子的,让同性的顾宜辉去比较合适,免得顾宜修太过衣冠不整,即便是堂姐弟,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然而,顾宜辉看到的是明显神色十分不自然,表情极其古怪的顾宜修,这绝对不该是正常早上看到自己的模样,他心中一紧,就怕这大雪真的对顾宜修产生了影响,勾起了他过去的心理障碍,急得立刻叫顾成唐凤慧他们过来。   一听他叫,顾宜霏立刻跳起来,跟着顾成夫妻朝着顾宜修的卧室奔去。   她对顾宜修的关心绝不比顾成夫妻少,早年她在国外留学,顾宜修也在国外求医,还得多亏她的照顾。在顾宜霏的心里,顾宜修和亲生的弟弟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听顾宜辉的声音不对,带着些着急,她就知道顾宜修的状况绝对不好,怎么能不担心?   “宜修,你没事吧,不要怕!”顾宜霏一边进去一边叫起来。   顾宜修:“……”他没事,有事的是——   他无比惊恐地发现许嘉容彻底被吵醒了,在被子下蠕动了一会儿,抓住了他努力往上拉盖住她的被头。   她发出一声慵懒的呻吟,伸出一条玉白的手臂来,努力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和顾宜修四目相对。   ……   ……   现场,伫立着的四尊雕像中还是顾宜霏的反应最快,迅速拉过爸妈和傻傻杵着的弟弟,以飞一般的速度将三人都弄了出去,然后“啪”地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顾宜修:“……”   许嘉容:“……”   瞪圆了的眼睛的许嘉容像是受惊了的猫,强行忍着才没发出尖叫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宿醉后的她声音略有些沙哑,身上又只穿着内衣——嗯,许嘉容自己还没意识到她的穿着问题,可是顾宜修已经意识到了。   一抹红晕渐渐从耳朵蔓延到脸颊,他尴尬地回答,“这是我家我的房间啊。”   所以,问题在于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吧?   许嘉容一下子愣在那里,这才发现自己抓着的被子是深蓝色的,而不是属于她床上的浅黄色。   探出头来看了一下这个布置简洁干净却十分陌生的房间,她的记忆开始慢慢回炉,昨天晚上,她喝醉了……很幸运,她不是那种喝醉了就会失忆的人。等一下,她明明记得她进了自己家啊,怎么会在这里?   正常情况下女孩子碰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办?至少也要跳起来暴揍一顿这个陌生人吧,占一个醉酒女孩子的便宜么——呃,好像又不对,她没有昨晚关于他的记忆,模模糊糊记得好像昨晚就觉得进的那个家有点陌生来着。   许嘉容疑惑地看向顾宜修,顾宜修整个人已经变得红彤彤的,他一动都不敢动,感觉手臂稍稍动一下就能触及许嘉容温热柔软的身体,“别看我,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向她示意了一下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子,“我昨晚睡觉的时候吃了安眠药,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你家的房门密码是多少?”   “630107。”顾宜修不假思索地回答她,丝毫没有不要泄露自己隐私的意思。   许嘉容恍然大悟,她家门的密码和顾宜修的居然只差一位数,她的密码是“930107”,因为并没有彻底失去昨晚的记忆,再加上智商还没低到那个地步,她非但没有跳起来大喊大叫暴揍顾宜修的资格,反而是她不小心闯入了他的家,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啊——”她还是短促地叫了一声,在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衣之后,脸瞬间就红了朝着反方向裹住了被子,羞窘地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   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这样“亲近”,不仅睡在一张床上一晚上,还是在只穿内衣的情况下!   她不知道的是,顾宜修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女人这样亲近地睡在一起一晚上。   于是,两个人都维持着从头到脚红彤彤,头顶热得几乎要冒烟的状态,许嘉容裹着被子,顾宜修直挺挺地躺在被子外,都是一副手足无措的傻瓜样。   “那个,对不起。”许嘉容的声音低得和蚊子叫差不多,连她自己都听不大清楚。   顾宜修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呃,是不是说得太急了?好像不太对啊,他这样急忙表示没关系好像在表示他并没有吃亏一样,虽然、虽然其实是没吃什么亏……   许嘉容完全不好意思抬头看顾宜修,她当然很清楚自己这位邻居长什么模样。生得好看的人总是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她的弟弟许嘉行虽然比不上许嘉容这样好看,却也是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她那位师兄宁锐,帅得走在路上都能引人花痴。但如果只论长相,别说是许嘉行了,连宁锐都要差顾宜修一些。   宁锐或许气质出众,但比容貌上的精致俊美,顾宜修绝对是许嘉容见过的人里可以排得上第一的,所以她虽然和他是邻居也算是点头之交,却因为这个帅哥看上去似乎不是十分好亲近的缘故,从来不好意思主动和他说话。   以外表来说,顾宜修是偏清冷优雅的长相,绝对与“亲和力”这种词毫无关系。   所以,许嘉容顿时觉得是自己占了顾宜修的便宜,只是现在这尴尬的情况,让她心乱如麻压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然,我先出去——你穿衣服吧。”说这个话的时候,顾宜修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要跟着冒烟了,好热好热。   他爬起来的时候很利落,同时迅速向下瞥了一眼,嗯,幸好睡裤十分宽大,睡衣下摆又有点长,应该是看不出来什么。   许嘉容看着顾宜修走路的样子硬邦邦地和僵尸一样半点都不自然,几乎要忍不住笑起来了。等他一离开,她放松下来,又一次意识到她是睡在顾宜修的房间顾宜修的床上,顿时差点忍不住要尖叫。   裹着被子左右滚了滚,像缩在壳子里的蜗牛一样挣扎了一会儿,才捂着砰砰跳的胸口迅速跳下床捡起窗边的衣服往身上套。   而这时候,顾宜修的手还抓着刚刚关上的门把手,刚才他一出来四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那眼神几乎要戳在他身上的感觉令他忍不住一抖,这时候后遗症还没过去。   大伯一家整整齐齐在他客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连手脚都放得格外一致。   顾宜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刚才还热的要沸腾,现在——   嗯,真是清白“已失”,连借口……都找不到,因为即便是找了,以他对眼前四人的了解,他们绝对不会信。   因为,四张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满脸感动。   “太好了,我还以为宜修会孤独终老呢。”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是啊,太好了。”感动得眼眶湿润。   “呜呜,太好了。”大伯母已经哭了。   “我总算对二弟能有交代了。”大伯的眼睛都红了。   顾宜修:“……”   他、就、知、道! 第5章   一直以来,顾宜修都觉得自己很正常。   心理上即便是以前有些小毛病,现在也已经恢复了健康。他积极乐观地生活,事业发展得不错,朋友也有几个,非常正常了。至于生理上同样非常健康,至少他自己认为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年轻男性。   虽然,他不爱出门,也不喜欢与人交往,是有一些内向孤僻,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不过,他的家人其实并不这样觉得。   二十九岁的顾宜修从没有和任何女人交往过,因为长得好,其实在上学的时候,他就从不缺乏追求者。可是,他不仅对她们兴趣缺缺,也从没有喜欢上过任何人。   他认真努力地生活,却似乎从不觉得需要有一个人来填充身旁的位置。   一个人就很好,很自由,很舒服,很惬意。   顾成一家其实是很为他担心的,因为顾宜修以前得过抑郁症,在国外治疗过不短的时间,即便是医生早就说他痊愈了,甚至彻底摆脱了药物,和正常人一样了,他们仍然时刻担忧着他的状况。   所以,并不敢真的逼他去交女朋友。   催是催过,也很想让他去相个亲认识个把姑娘,顾宜霏甚至想把自己品貌性格样样都好的朋友介绍给他,然而统统失败了。   他似乎……对这方面完全不感兴趣。   这也是为什么顾成一家在发现他床上有个妹子的时候,会这样感动。   顾宜修翻过年去就要三十岁了,当然,在一线城市三十岁的男人并不算年纪很大,问题是三十岁还没恋爱过甚至对恋爱完全不感兴趣的男人,这问题就大了去了!所以别管这姑娘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只要能让顾宜修“正常恋爱结婚”,他们就很感激了。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他们是真正关心顾宜修的人,才会这样想。   顾宜修心中也很清楚,所以一边叹气一边有些哭笑不得。   比起他那位一心想让他和另一家大集团家的三代相亲的女强人母亲,很明显大伯一家才是真的将他放在心上,真正为他好的亲人。   于是,当许嘉容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张热情过度的面容,顿时吓了她一跳。   “大伯,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顾宜修赶紧说。   唐凤慧还想说些什么,顾宜霏拉住她的手眨眨眼睛,站起来笑嘻嘻地开口,“好好好,我们先走,回头周末你有时间的话,带——呃,妹子,你姓什么?”   “许……”   “带许小姐一块儿来我家吃饭呗。”   然后非常体贴聪明的顾大小姐立刻拉着爸妈和弟弟朝着门口走去,“可别忘了,我知道你不爱出门,但偶尔出门约个会什么的也是不错的。”她隐晦地暗示顾宜修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可别再把女朋友谈丢了。   打开门,却还是看着门里,扫了一眼许嘉容,看穿着打扮,似乎还挺朴素的,然而说漂亮是真的很漂亮了,和顾宜修站在一起还算般配。   “既然有了女朋友,就要好好对人家。宜修啊,反正外面还早,今天又是周六,你们俩再睡一会儿也行,我们就先走了。”唐凤慧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心思很通透,见女儿这样立刻反应过来,临出门嘱咐了一句。   顾成不大会说话,脸上也带着舒心的笑。   他们一转身,就看到对门门口站着一个好奇看过来的老太太,这老太太穿着合身的烟灰色羽绒服,气质优雅,一看就叫人心生好感。   顾成一家现在心情很好,想着这位恐怕是顾宜修的邻居,都热情地和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我侄儿住这儿,这远亲不如近邻,平时还请您关照着点儿。”   老太太正想说自己不住在这儿,却通过大开的门,看到了站在里边儿的许嘉容,一下子眼睛都瞪圆了。   “嘉容?!”   这被认作顾宜修邻居的来人自然就是许嘉容的外婆潘莹淑潘老太太,她和许嘉容的关系本来就好,昨天许嘉行提醒她今天早上来看看许嘉容,毕竟她昨天晚上喝了酒。   所以,潘老太太一早上煮了一锅粥,装了一些自己刚腌的小菜,想起许嘉容说今天要值班,赶早送了来。   这一看震惊了,她是性格温软,却不笨。许嘉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呢,这绝对不对劲啊!   “外婆?”许嘉容看到潘老太太也震惊了,这、这、这要怎么解释?   顾宜霏看看老太太又看看许嘉容,这……老人家都上门了吗?看样子又不像啊。   顾宜修捂住额头,这状况,真的是一团乱了!   顾家人走了,走进许嘉容家中潘老太太皱着眉,瞥眼看向她干干净净的卧室,连被子都叠得很整齐,这丫头非常明显昨晚并没有回来睡。   她看了看大门,仿佛透过大门看向对门那家。   “多久了?”   许嘉容闷头喝粥,一直打算装死来着,就听到潘老太太平静的声音。   多久了……一个晚上算不算?不对,她和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啊!   然而这会儿即便是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荒唐。   不过,许嘉容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也没打算欺骗老太太,“我昨晚喝醉了,才不小心到他家去,睡了一晚上。”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没有……原本只是邻居。”   潘老太太皱着眉,“那他就这样让你在他家睡?”   占醉酒女孩子的便宜,可这不大正派。   “他好像是睡眠不大好,昨晚吃了安眠药睡的,所以我去他都不知道,”许嘉容放下勺子,叹了口气认真地对她家外婆忏悔,“外婆,不是他占我便宜,是我占了他便宜。”   潘老太太:“……”   作为一个思想不算太陈腐却很心软的老太太,潘莹淑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了。   要骂许嘉容吧,她又觉得自家外孙女也很可怜,这不骂吧,又觉得这事儿太不对了。   这就是门对门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毕竟是在一块儿睡了一晚上,最麻烦的是对方家人也知道了,这对女孩子的名声可不大好。   她忧心忡忡地想了一会儿,“那嘉容,你喜欢你那个邻居吗?”   “啊?”   这发展……有点莫名其妙啊。然而,意识到外婆问的是什么,许嘉容的脸一下子红了。   潘老太太有些惊讶,然后笑了,“也是,我看了一眼,那孩子确实长得好。”   不论性格或者其他,顾宜修的长相可是谁看都很难不满意的。   “就是长得太好了些……”老太太转头又愁上了,是啊,长得太好,又叫人不大安心。   许嘉容哭笑不得,“外婆,我和他在之前,也就是比陌生人稍稍好一些而已。”   事实上做了小半年的邻居,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对门的事。   这小半年来,除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她没有见过其他人来拜访他,而且,这个人似乎是一直在家工作的,几乎从不出门,似乎也不爱与人来往,看着就不是那种有亲和力的人。   哪知道就怎么巧,偏偏是今天撞上他的亲戚来。   “哎呀外婆不和你说了,我今天还要值班呢。”   匆匆回房间换了衣服,许嘉容开着车冒着雪去了办公室。   到了独自一人的地方,她舒出口气,这种寂静让她感到自在多了。   “不过,还在下雪啊……”她看了看窗外的天,如果再下下去,很可能明天就要加班了,也许还会通知让他们铲雪。   社区就是这么麻烦,下大雨要防汛,下雪也一样,要注意会不会有哪里因为大雪的缘故发生问题。   烧了一壶热水,她捧着茶杯,在座位上怔怔坐了好一会儿,很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来着。   等到中午拎着小区门口小店卖的快餐回办公室,才猛然间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不好,忘记让外婆不要告诉爸妈了!”   这急得她赶紧打潘莹淑的电话,然后,外婆非常歉疚地告诉她已经晚了。   嗯,许妈妈已经知道了,估计许爸爸也——   “外婆,你是怎么说的?”   “我就说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是你的邻居,长得很精神。放心吧嘉容,我没告诉她昨晚上你因为意外跑到那小伙子家睡了一晚,就说了你差不多有对象了……免得你妈老惦记着拉你去相亲呢。”潘老太太带着“我给你保密”的喜滋滋口吻骄傲地说。   许嘉容:“……”   外婆啊,她现在的情况距离有对象差远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嘉容:外婆你告诉我爸妈了?   外婆:放心,我给你保密了! 第6章   许嘉容尽责地在办公室待到下班时间,刚好这会儿雪倒是停了,她赶回家,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对门,才走了进去。   天色黑下来之后,又开始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许嘉容的烤箱里也传出来诱人的甜香味。   她想来想去,虽然说昨晚的事非常尴尬又荒唐,归根到底却是她的错,于是向顾宜修道个歉也是很正常的,做一点自己烤的面包和饼干给他,也算是道歉——   毕竟好像,他应该蛮喜欢她做的饼干的,从上一次相遇来看。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门内却久久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许嘉容皱眉,怎么回事,不在家吗?不会啊,她之前在阳台上看了,他家灯是亮着的。   摁响了门铃,依然没有动静,又大声拍了几下门,她正想放弃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灯的明亮程度让许嘉容微微眯了眯眼睛,才适应了他家中的光线。   顾宜修穿着居家服,因为有地暖的缘故,衣服只是薄又宽松的棉麻长衣长裤,他甚至赤着一双脚站在地板上。衣服是黑色的,衬得他皮肤都在这种明亮的环境白得几乎要反光。   不过,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白得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他让开半个身位,示意她进来。   许嘉容也就不客气,拎着袋子走了进去。   “呃,你喜欢听摇滚音乐?”怪不得听不见敲门声和门铃呢,他家这摇滚乐的声音非常响。   顾宜修勉强笑了笑,“还可以吧,平时并不常听。”   许嘉容可不笨,一眼就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发现了他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这震耳欲聋的音乐,“既然嫌吵,可以声音开小一点,或者换柔和点的音乐来听啊。”   说完她自己也一怔,随即有些尴尬,因为意识到作为一个普通邻居的话,她也管得太多了。   顾宜修却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认真地回答她,“因为外面的雪声太吵了。”   “啊?”   ……这算是什么原因?   听这么吵的摇滚乐是因为嫌弃外面下雪的声音太吵吗?   她瞥了一眼,才发现顾宜修的家里,所有的灯都开着,包括不在使用的卫生间和厨房,整个家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也就算了,还所有的窗户窗帘都拉着。   他家的布局和她家是一模一样的,两套房子是对门,就像是镜面一样,户型完全没有差别。上下两层的跃居,下面是大客厅、书房和厨卫以及一间可以用作客房的房间。楼上还有两间卧室和小客厅,以及一个衣帽间。房子不小,平时更没必要这样到处的灯都开着,人在楼下,楼上的灯为什么要开呢?而且像是许嘉容家里,客厅的窗户是不会装窗帘的,因为没必要啊。   现在顾宜修的家中,却连客厅都装了百叶窗窗帘,这会儿更是将整个房子里的窗帘都关了灯都打开了。   许嘉容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   “我做了点蛋糕和饼干来给你。”她放下疑惑,对顾宜修说,“昨天晚上打扰了,真的对不起啊。”   顾宜修瞥了她一眼,飞快地说,“没关系。”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顿时没有血色的脸染上了一层薄晕。   许嘉容感到有些好笑,她这个邻居好像很容易不好意思啊。   “饿了?是不是晚饭还没有吃。”   她用的是肯定句,因为看厨房就知道了,他完全没有做晚饭或者吃过晚饭的迹象,看那流里台的状况,他应该是挺长时间没有碰过厨房了。   “嗯,今天下雪,很多外卖都不送,送的也延误了。”顾宜修低声说。   事实上他一个小时前就叫了外卖,因为下雪,到现在骑手距离这里还有挺远的一段距离。   许嘉容笑了笑,“那和我一起吃吧。”   在用烤箱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原本准备将蛋糕饼干送给顾宜修之后就回去吃的,现在正好,她回去直接端了来,看看饭不大够,索性打开冰箱拿了蛋、火腿和最后的一个菜椒出来炒一下,勉强也就够两个人吃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已经越来越大了。   回到顾宜修家的时候,音乐已经换成了柔和许多的流行乐了,不过是许嘉容完全听不懂的小语种,旋律倒是挺好听。   “只是简单的家常菜。”许嘉容有些不好意思,“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了,不然倒是可以再做一些。”   “够了够了。”顾宜修闻着诱人的香气,叹气说。他平时一个人吃饭,最经常的情况就是叫外卖,一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叫两个菜都是浪费的。   更何况,许嘉容端来的菜论卖相好过他买的任何一家外卖太多了!   一道红烧的土豆排骨,一道简单的蒜泥生菜,一道冬笋豆腐汤,确实很家常也很简单,而且许嘉容也是一个人吃,做得并不多,每一样只有小小的一碗。不得不说,在吃方面,许嘉容从不委屈自己。   两人一人一碗炒饭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漂亮,米粒儿颗颗分明不说,金黄的蛋,红的火腿加上绿的菜椒丁,蒙着明亮的薄薄一层油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开。   颜色鲜艳,香气扑鼻,顾宜修迫不及待送了一筷子炒饭到嘴里,香喷喷的味道从口中爆开,米饭软硬适中,咸淡更是恰到好处,火腿粒儿咬一下都能迸发鲜甜醇厚的滋味,再加上新鲜鸡蛋以及白米饭的调和,令人欲罢不能。   明明顾宜修从不喜欢吃青椒,却连这炒饭里的青椒丁都格外爽脆可口。   “太好吃了!”他惊喜地说。   土豆排骨同样烧得极其入味,土豆酥软排骨酥香。蒜泥生菜没有过多的调味,脆生生的生菜放进嘴里带着蔬菜独有的新鲜脆嫩。连那道冬笋豆腐汤,都鲜得几乎要让人吞掉舌头!   许嘉容笑盈盈地看着他吃得狼吞虎咽,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一样,“慢慢吃,不过是一些家常菜——”   “骗人,我又不是没吃过家常菜。”顾宜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这才不是正常的家常菜。”   许嘉容哭笑不得,“家常菜还分什么正常与不正常吗?”   她从小住在外公外婆家,外婆不怎么会做饭,其实她除了熬粥和煲汤之外,菜都不怎么会做,尤其是有油烟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外公是在做饭上十分没有天赋,所以许嘉容从记事开始,就帮着外公打下手,到十岁的时候,就接过了外公家中主厨的位置。十二岁回到自己家里之后,爸爸妈妈上班都很忙,姐姐和许嘉行又因为书读得好要参加各种比赛兴趣组实验课,于是许嘉容还是经常在厨房里忙碌。   别人看她,是家世很好的白富美,不说父亲是常务副市长,妈妈是高校正处级的干部,外公家从过商留下一大笔钱,许嘉容的祖父可是在省会军区当军长的,论家世,真算得上很好了。甚至现在还有同事戏称她是“大小姐”,然而她从小到大,从没有一天觉得自己过的是“大小姐”的日子。   然而这种话在外是不能说的,说了就是她不知好歹不食人间疾苦了,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可是小时候,她是家里的透明人,即便是爸爸妈妈想起来了要补偿些什么,却仍然显得有些生硬。比不上大姐许嘉言是他们一手带大悉心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同样比不了许嘉行的优秀出色功课运动样样都好。   她的优点,除了比姐姐和许嘉行长得稍稍漂亮一点点之外,其余似乎都很模糊不清。   更别说,她在外公家住到十二岁,早已经差不多懂事了,再回到那个家,要活泼起来都是很难的。   “真的很好吃啊……”顾宜修放下筷子,然后从耳朵一直红到了脖子,桌子上只剩下了半碗汤,连汤里的豆腐冬笋都被他捞了,许嘉容那碗炒饭还剩下小半没吃完呢。   事实上这两菜一汤几乎全进了顾宜修的肚子,许嘉容只伸了几筷子而已。   许嘉容并不生气,有人这样喜欢吃她做的菜她反而很高兴呢。   在家的时候,只要爸妈在肯定不让她做饭,吃过她做的菜的只有外公外婆和许嘉言许嘉行,外公外婆是吃惯了的,许嘉言对于吃的本来就不怎么上心,许嘉行更是不可能夸奖她。   这会儿能有一个人这样真情实感地夸她做的饭菜好吃,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令她开心的肯定了。   “谢谢。”许嘉容笑弯了眼睛,在灯光下容颜如花的女孩子眼角眉梢洋溢的都是满足的快乐。   顾宜修一时看呆在原地,耳朵红得几乎要发烫。   她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呢。   顾宜修并不知道,她的这份容易满足是因为……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夸奖少得可怜。 第7章   就在这时,忽然灯光闪了一下,许嘉容诧异地抬头,之后房子里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这是……停电了?”她左右看了看,“你家里有手电筒之类的吗?算了,我回我家看看有没有电。”   由于顾宜修家里窗帘全都拉着,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慢慢摸索着朝自己家走去。   该不会是顾宜修家把所有灯都打开了所以跳闸了吧?   回到自己家发现她家也没有电,想来应该不是顾宜修家的问题。他们小区的物业一向还是很靠谱的,现在停电也是很少见,想来过不了几分钟就会恢复,她倒是不着急。   从客厅的窗户看去,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天地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也许停电也和这大雪有些关系?   因为外面在下雪,虽然停了电,她家客厅的能见度居然还不错。   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黑洞洞的顾宜修家。   许嘉容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门,于是又摸索着走回去,“要我把窗帘拉开吗?外面还挺亮——”   “不要!”顾宜修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镇定。   许嘉容吓了一跳,拿出手机来朝着刚才他们吃饭的桌子那里照去,却没有看到顾宜修的身影。她着急地将手机光四处晃了一下,都没看见他,但刚刚那个声音明明就在跟前。   忽然她眼睛往下一瞥顿时看到桌子下有一团黑黑的影子,等到用手机照了一下之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是顾宜修。   他将自己蜷成一团躲在桌子下面,明明是个高大修长俊美到看着很有些高冷的男人,这会儿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仿佛在恐惧整个世界。   许嘉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蹲下去,“……顾宜修。”   “嗯。”他闷闷地回答。   她松了口气,“你还好吧?”   他抬起头来,那双明润漂亮的眼睛如湖水一样深邃,却并没有失去理智的模样。   许嘉容略微放了心,就想要站起来,却被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了手,她踉跄了一下被拉得坐在了地上,手机都“啪”地一声掉在了一旁,光线暗下去。   “陪陪我。”   他没有说出口害怕,但是许嘉容发现他的手是那样冷,像雪一样冷。   地上是有地暖的,地面的温度并不低,她坐在地上陪着他,迟疑了一下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似乎渐渐有了些温度。   她的手那样暖,是他熟悉又陌生的体温。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坐在桌子下方的黑暗里,仿佛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那么狭小温暖,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以及低低的心跳。   黑暗中,许嘉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顾宜修的影子。   他似乎越靠越近。   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脸颊。   许嘉容觉得,他好像要亲吻她了。   忽然就在这一瞬间,世界恢复了光明!   许嘉容的眼睛无法适应这刹那的光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顾宜修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一个温柔的吻竟然丝毫没有受到来电的影响,他依然吻了她,尽管瞄准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   许嘉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时,又是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一触即离,几乎像是错觉一样。她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唇。   身旁的顾宜修已经完全没了刚才那脆弱低落的模样,他带着笑看她,在音响恢复工作之后,伴着柔和的夜曲,在被遮住了大半灯光的桌下,他的笑如同月色一般清澈迷人。   许嘉容脸红了。   顾宜修头一探,就从桌子下面出来了,然后伸出手,“来。”   许嘉容握住他的手,跟着他站了起来,这一使劲差点直接冲进他的怀里,即便她努力站住了,两个人仍然靠得很近,她的耳朵立刻烧了起来,火一样烫人。   幸好顾宜修下一刻很绅士地放开了她,两人重新坐下来,或许是因为音乐太柔和,夜又渐渐深了,听不见雪声,反倒有了令人安心的静谧。   “我害怕下雪天,尤其是黑夜。”顾宜修忽然说。   许嘉容惊讶地看着他,顾宜修给她倒了杯一杯茶,自己也抱着温暖的茶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夜里,面对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邻居,竟然莫名其妙有了无法抑制的倾诉欲。   “我六岁的时候,跟着妈妈一起来往于各个国家。那时候,恰好住在北欧的一座城市,要到圣诞节的时候,保姆阿姨请了假,她就带着我到处跑。嗯,那是她事业上的关键时期,经常忙得昏天黑地不分白天黑夜。”顾宜修的声音轻缓平静,他的医生告诉过他,有些事一直逃避反而对他的状态而言不是好事。他已经能够摆脱治疗抑郁症的药物,说明那件往事对他的影响已经不那么大了,比如今天这个下雪天,至少在停电之前,他能维持相当正常的状态。   许嘉容点点头,她在社区待了那么久,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倾听。   而脸上温柔的微笑和坦荡诚恳的眼神,也会是倾听者的加分项,于是顾宜修就很顺利地说了下去。   “那天天已经黑了,她为了谈一个合同,开车带着我去了城郊,然后将我留在车里,给了我一条保暖的厚毯子,她前去和对方商谈。这一谈,就谈了很久很久很久。”顾宜修抬起头来,看向被他遮掩得很严实的窗户,“那天,雪下得好大好大,在寂静的黑夜里,先是雪落在车上的簌簌声,之后,就是雪渐渐挤压车顶传来的刺耳声音……我缩在座位下面,那几个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我来说,都是最恐怖的梦魇。”   许嘉容听他简简单单地陈述了当年的往事,似乎只是为了解释他为什么会害怕雪的声音,害怕这雪夜里骤然而来的黑暗。   她也讨厌下雪天,也有让她梦魇的过往,可是她却没有顾宜修那么勇敢,至少她无法和其他人倾诉这样的事。不过,她也确实没有像顾宜修那样在太小的时候经受那样精神上的折磨,以至于直到现在仍然无法摆脱那种影响。   “我们这里其实已经很久没下雪了。”她柔和地说,“我觉得以后也不会常下雪的。”   顾宜修笑起来,“嗯,不然我可是要被迫搬家了。”   夜色渐深,在这样一个雪夜里,孤男寡女这么晚在一起似乎不太好……等到许嘉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才惊奇的发现,和顾宜修在一起的时候,她平日里时常出现的“尴尬症”居然并没有犯!   许嘉容长得很漂亮,从小到大其实并不乏人追求,除了和宁锐那一场完全称不上是恋爱只止步于“朋友”的暧昧之外,她从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只要她单独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就会浑身不自在,尴尬症会迅速找上她。当初和宁锐在一起的时候,破除这种尴尬也花了小半年的时间,一开始,她和宁锐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同样会十分尴尬的。   可是,今晚和顾宜修在一起,却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甚至,顾宜修吻了她。   等她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的唇时,心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怎么了?”顾宜修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摆脱了刚才的恐惧,他的心情渐渐上扬起来,而且他发现,许嘉容是十分管用的安定剂,仿佛只要看着她温柔的笑,与她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睛对视,就能够赶走心中的恐惧和阴暗,她的身上,有种莫名的亲和力,令他原本浑身发冷的状况迅速减轻,他似乎还能感觉到她手上那暖融融的余温。   许嘉容正要说话,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顾宜修走过去,迟到的外卖这才送来,外卖小哥道歉说外面的雪太大,延误了不少时间,顾宜修笑了笑表示不介意。反正,他现在也不需要这份外卖了。   “呃,那我就先回去了。”许嘉容迅速说。   反应过来之后,她的耳朵脸颊都发起烧来,不好意思再留在顾宜修的房子里,毕竟他和她,昨晚还在一张床上睡觉……想到这里,她的头顶又热得快要冒烟了,心脏也无端端怦怦乱跳起来。   拿着外卖的顾宜修站在门口,许嘉容要离开,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走过去,令她一时间手脚僵硬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把自家的门打开之后,她又迟疑了一下,才转过头去。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外面还下着雪呢。   顾宜修凝视着她,手中还拎着外卖盒子,耳朵泛着和许嘉容一样可疑的红色。   “如果我说有问题,你会留下来吗?”   许嘉容:“……”   她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   顾宜修是个坏蛋! 第8章   许嘉容当然不会留下,这个坏蛋明明在来电之后并没有多少问题了,其实在停电之前,他都很正常!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是起床之后就敲了他的门。   “红豆圆子,吃吗?”   她做了红豆圆子,再加上小小的女孩子掌心那么大的素菜包子。   红豆已经完全酥软,炖得烂烂的,再加上Q弹软糯的小圆子,吃起来口感香甜醇厚。小圆子和素菜包子都是她自己做的,早早存放在冰箱,早上拿出来做非常方便。   顾宜修来开了门,气色看上去还不错,许嘉容松了口气。   尽管觉得顾宜修不会有事,总归还是要看到,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雪已经停了呢。”她说。   顾宜修似乎刚睡醒,揉揉眼睛说,“嗯。”   闻着食物的香气,他吸吸鼻子,看上去有些可爱,许嘉容笑起来,“快拿去吃吧。”将装着小圆子的碗和放着包子的碟子递给他。   “你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头发也有些乱,努力抓了抓,顾宜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长得好看的人不论什么状况下总是好看的,顾宜修就是这样,连半敞的睡衣领口,都成了一种清晨慵懒的性感。   许嘉容略红了脸,“我吃完啦。”她笑着,“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还很早啊?”   “昨晚下大雪,今天我要去加班呢。”   昨晚上的时候,收到了同事的通知,下雪天的周末,毫不意外他们这些基层又被抓过去无偿加班了。   等到上了车,许嘉容的耳朵还在发热。   她走的时候,顾宜修看着有些失望,是不是因为……他也有点喜欢她,才会觉得她的离开让他“失望”呢?   她不知道。   那一晚的事,她竭尽全力不再去仔细回忆,然而却十分失败,这让她觉得自己并不纯良,面对顾宜修的时候,总要努力一些,才能不因为那件事而燥红了脸颊。   尽管今天加班,许嘉容的心情仍然很好。   她面带微笑脚步轻快地走向办公室时,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看到一个身影,不禁愣住了。   社区服务现在都是平台,他们的办公室是两面拉开的玻璃门,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入门有一排休息的座椅,可以算是等待区,有居民来了也可以坐着休息,座椅旁还有个报架。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爱看报纸了,但来社区的老年人要远多于年轻人,老人家,还是愿意看看报纸杂志的。   座椅的上方是做得很大的窗户,所以如果坐在座位上看报纸,能够保证采光上的优越。   雪已经停了,雪后初阳,就显得格外温暖耀眼。   一个身影站在报架旁边,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挺直的肩背本来就有着相当漂亮的线条,被蒙上一层微光之后,愈加清矍优美。   嗯,画面很好看,随便拍下来就是一张绝佳的照片。   问题是,许嘉容对这个身影很熟悉。   就在这时,里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她,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   那是宁锐。   许嘉容没办法,她已经看到了朱雨红站了起来朝她挤眉弄眼,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师兄,你怎么来了?”   “有些事找你。”   “噢。”   新岳社区一共也就六个人,今天加班,还有一个同事有事儿请了假,于是只有五个人在,除了在里头办公室的书记,另外三个同事朱雨红、杨梦燕和何建都一脸八卦。   没有其他原因,宁锐长得太好了,而且不仅长得好,他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优雅雍容的范儿,哪怕只穿着普通的休闲衫,却连衣摆都烫得十二分服帖。即便不认识名牌,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都透着“贵”。   在朱雨红他们眼中,许嘉容称得上是“大小姐”,那宁锐这样的,倒差不多与许嘉容身份上相配了,更别说他长得帅,又是来找许嘉容的,他们就差给宁锐扣一个“许嘉容男朋友”的帽子了。   当然,不管怎样,和宁锐相比,他们还是更喜欢许嘉容。   宁锐并没有盛气凌人,反而对他们都很客气,说话的时候也很文雅,绝对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可是他们都很清楚,这个一身矜贵的男人与他们有多远的距离。   这种明明面对面站着,却让你觉得不是身处一个世界,骨子里就不一样的隔阂感太鲜明了。   不管这些同事以前对许嘉容的看法怎样,现在却觉得她真的好,至少她绝不会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甚至在他们知道她家世不平凡之前,完全看不出她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除了长得过于漂亮之外,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社区的办公室还算安静,哪怕有三个竖着耳朵的八卦党,许嘉容也没打算避开他们找个地方单独和宁锐说。   ……她觉得和宁锐独处的话,还是有点儿尴尬的。   正好在这时,陈警官也从走廊那边过来了,还没进门就听到她的声音,“今天说好了要去厂区那片儿看看——咦,有客人啊!”她没认出来宁锐,应该说那天她走得太急压根儿没注意到屋子里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许嘉容见她来了如蒙大赦,“陈警官,我和你去吧。”   旧日情谊已经只剩下了无言以对,许嘉容又不是那种擅长交际言辞圆滑的人,她隐约觉得宁锐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找她叙个旧,但是她并不想叙旧,哪怕对于曾经那些记忆还有点儿淡淡的怀念,却也并没有抱着不放的意思。   更何况,当初宁锐毫不犹豫的拒绝,到底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一道伤疤的,尽管她没有那么喜欢他,但他的态度似乎在嘲讽她的自作多情。   许嘉容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自信心很强的人,宁锐的做法,与其说是令她伤心痛苦,不如说是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当她进入大学,似乎是释放了枷锁,身边没有优秀的姐姐和弟弟对比着,又离开了对她不那么亲近的父母,她一度快乐得像一只小鸟,都要飞上天了。所以,和宁锐来往的那段日子,她找回了已经多年不见的活泼,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那时候,她的人缘也算是不错呢。   然后,宁锐的猛然一击,让她“清醒”过来,又沉寂下去,那个活泼快乐的许嘉容不见了,她开始变回以前那种内向、不爱说话的样子。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她。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许嘉容觉得,她可以不怪宁锐不和她恋爱,这并没有什么不对,他又不爱她。   可是,内心深处,她讨厌他的狠心与决绝。   他丝毫没有犹豫地告诉她,他一点也不喜欢她。   他说,他们只是朋友。   可你见过“只是朋友”之后,就换了电话断了往来,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的朋友吗?   那种厌弃的态度,才是最可怕的。   大学的那两年,本来是许嘉容第一次有种自己其实并不差的错觉,到头来,那错觉结束得那么快那么仓促。   所以,许嘉容不想和他叙旧,早就已经无话可说。   陈警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见许嘉容主动请缨,立刻说,“好啊,拿上相机我们就走,小赵在楼下等着呢。”   她并不知道宁锐是来找许嘉容的。   朱雨红正想开口,就听到宁锐说,“既然你今天有事,我下次再来好了。”他温雅地笑着,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凌厉,“不然,你到我家来走访也是可以的。”   许嘉容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啊,今天确实有事。”   “算了,本来也是出来散步,看到你们这里加班,才来看看的。”宁锐无奈地说,“那你先去吧。”   许嘉容迅速去拿了相机,几乎是抢着和陈警官出了门。   朱雨红三人面面相觑,看出了这不大对劲啊。   “……我还以为这帅哥和我们大小姐门当户对……”杨梦燕压低了声音说。   别看她的名字这么小言,事实上杨梦燕是个已经四十二岁儿子都快高考了的中年女人,在不知道许嘉容家世的时候,还想过给许嘉容做媒来着。   宁锐正站在原地,办公室太安静,杨梦燕那句话一下子就钻入了他的耳朵。   他不动声色,转过头去,笑盈盈地说,“这位大姐,您也觉得嘉容与我门当户对十分合适对吗?”   “可不是,也只有嘉容这样副市长家的大小姐和——”朱雨红心直口快,说了一半又吞了下去,她接下来想说的是和宁锐“这一看就不是普通小老百姓的公子哥儿”正相配,可这真要说了,就有点变味儿了,于是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   “副……市长吗?”   朱雨红他们惊愕地看到眼前这个英俊到像是明星一样的年轻人瞬间仿佛眼睛都在发亮,他的眼睛本就很明亮了,这会儿不论是他的眼神还是微笑,都在阳光下变得太过耀眼,那绽放出的光彩和喜悦难以掩饰!   宁锐努力克制着自己,走出了社区,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查这座城市副市长的信息。   “常务副市长,许泽安,妻沈梅,高校领导,正处级。”   网上关于这位副市长的信息很少,但宁锐本身也不是没有人脉的,十分钟后,他就得到了他想要的,包括许泽安的父亲是省会军区的军长,母亲是国内知名的物理学教授。沈梅的家庭稍稍简单一些,父亲沈志玄已逝,曾经是苏南一带最有名的“书商”,名下的两家出版社现在都给了沈梅,只是有部分股份在她母亲潘莹淑和子女们手中,潘莹淑是家庭主妇,早年却是潘家女——往前数五十年的话,那也是个大家族。   宁锐大笑着,笑得捂住了肚子,几乎直不起腰来,笑得眼角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他挣扎了那么久、痛苦了那么久,当初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维持一贯的冷静,一遍遍痉挛着咬着牙对自己说“不行”才撑到现在。好不容易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违背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原则,决定任性一回遵从自己的内心,甚至为了这一次的“任性”,他做了足足几年的准备,扫清了或许会有的障碍,才又站到她的面前。   最后发现,一切根本没有必要。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许嘉容是这样的家世,他早就和她在一起,不必挣扎痛苦,不必伤心难过,不用一边难以自拔,一边又隐约有些恨她。   他忘不了她,当年却觉得,他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因为没有未来。她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而他,是宁氏的继承人。   她除了长得美,别的,似乎都不够优秀,是绝对没有可能得到宁家人的承认的。   然而,许嘉容那该死的温柔,结丝成网,令他动弹不得。   于是,他只能认输,装作漫不经心地去与早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的老同学联系上,拐弯抹角地打听到了她的所在和工作,那栋位于这个社区的别墅,是他上个礼拜才买到手的,其实他平时,并不在这里住,毕竟是二手房,他不大喜欢。   却想不到,他认输了,命运却嘲讽着他——   以这种方式,笑他的愚蠢。   作者有话要说:   (青涩懵懂)嘉容:哎?好像有点喜欢你   (冷静现实)宁锐:抱歉,你配不上我。   嘉容:……那拜拜吧(本来也没那么喜欢)   宁锐:不行!我放弃不了真爱!   嘉容:……真爱尼妹,mdzz   简而言之,嘉容大学时恋爱的小花还没开就枯萎了,然后凭实力单身到现在直到碰上顾先生。 第9章   对于宁锐那里发生的一切,许嘉容一无所知,她跟着陈警官下楼,飞快地钻进了那位“小赵”的车里,一边狠狠松了口气。   “小赵这电话够长的,居然还没打完。”陈警官说。   高大英挺的青年背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虽然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看肢体语言的话,他似乎有些激动。   “这小赵是今年刚来的吗?”许嘉容好奇地问。   陈警官点点头,“是啊,他去年才从部队退伍。”   “啊,他之前是当兵的?”   陈警官笑起来,“嗯,在部队呆了几年,说起来他和你差不多大呢。”   “我还以为他比我小。”许嘉容笑起来,毕竟这小赵看起来还有点儿青涩气质。   “毕竟部队出来的,又是大学才去,再加上听说中学休学过两年,这不,毕业确实要比你晚多了,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陈警官和许嘉容比较熟悉,也开得起玩笑,她年纪大了看事情也通透,做了这么多年的基层工作,本就是温厚宽容的性格,哪怕知道许嘉容的家世不一般,对她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们在车里等了几分钟,那位小赵却还在打电话。   陈警官无奈,“我下车去叫他。”   许嘉容点点头,坐在车里等着,却忽然发现不远处开进来一辆车——   “他来做什么?”   看车牌,许嘉容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许嘉行的车。   难道有什么事?她掏出手机来,有事的话,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反而追到社区里来了?这太奇怪了,以前从没发生过。   想了想,她还是下车来,朝着许嘉行那边走去。   他的车停在不远处,看到车内的许嘉行在打电话,她敲了敲窗户。   许嘉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开了车窗,表情莫名有些不安。   “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   许嘉容疑惑地看他,“什么事?”   许嘉行正要开口,就脸色一变,眼神似乎落在了她的身后。   许嘉容回过头去,却感到许嘉行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皱眉转头朝他说,“到底怎么了?”   小赵的车就停在花坛的另一边,他的电话也打好了,陈警官站在他身旁,就在许嘉容回头的时候,小赵恰好也朝这里看来。   他今天没有围遮住半张脸的围巾了,一张精神俊朗的面容就这样暴露在雪后灿烂的阳光里。   距离不远,许嘉容看得很清楚。手腕上抓着的手更紧了,勒得她生疼。   她一脸莫名其妙,“许嘉行,你到底怎么了。”   “你——”许嘉行似乎在看那边站着不动的小赵。   许嘉容看看小赵,又看看他,“你认识小赵?”   许嘉行:“……”   他似乎有些挫败,又好像是狠狠松了口气,缓缓松开了她的手,“没事。”   许嘉容:“……”   神经病啊!   许嘉行来了又走了,许嘉容完全不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   问似乎和他认识的小赵,这小赵又好像是个锯嘴葫芦,压根儿什么都不说,她只能抛开不管了。   工作做完之后,她回单位吃午饭,书记对于她主动陪陈警官去干活儿很满意,“下午没什么事儿的话,留个人值班,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许嘉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已经写了申请的事儿告诉了书记。   “你想回春桥社区去?”书记很惊奇。   许嘉容点点头,“我还是比较适应那样的工作环境。”   书记仔细看着她,“那里可比我们这儿苦多了。”   “我知道。”   之前许嘉容的家世曝光之后,多的是人窃窃私语她是因为这背景才能调到新岳社区来,然而现在她自己却申请调回去?   谣言毕竟是谣言呐……   “好吧,如果你自己做好决定了,我帮你把申请给街道那边说。”书记终于开口。   他心里很清楚,这申请一旦送上去了,被驳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调来的时候肯定并不是因为她的背景,但是现在以她的背景,要调回去却丝毫没有难度。   许嘉容笑起来,“谢谢书记。”   吃完饭她开车回了家,正开门呢就听到背后的声响,一回头顾宜修靠在门边,正朝她看来。   “吃饭了吗?”她脸颊微红,随口问他。   顾宜修认真地回答她,“没有。”   许嘉容:“……”   为啥她从这口吻里听出了一丝幽怨的味道?   “许嘉容,我好饿。”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一点钟了。   “没有叫外卖?”   “外卖好难吃,扔了。”   许嘉容:“……”   “对了,这个给你,昨天的谢礼。”顾宜修忽然说,将一个玩偶按在了她的头上。   许嘉容赶紧将玩偶抓下来,“Wildcity系列的奶牛猫幸福!”她惊喜地叫了起来,“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一款不是绝版了吗?”   这系列单单猫就有六种,全是常见的田园猫,奶牛猫幸福和三花猫安康是一对兄妹。   Wildcity系列的玩偶是这几年最红的系列,它是由一款同名的手游衍生而来的玩偶系列,野城能创下小成本游戏的销售记录,配合爆了一波的泡面番动画,玩具自然卖得好。   不过玩偶这种东西是很容易被盗版的,只是正版柔软到极致的手感很难仿造,材料确实比较特殊,另外由于每一只都是手工制作,形态外表上其实是有些差别的,尤其限量款的几种,眼睛都是用中低端宝石做的,每一对都独一无二.像是许嘉容手上这只,眼睛都是双猫眼的金曜石,对于盗版商来说,这种造价贵又麻烦,不能大量获取利益的东西,反倒盗得少了。   许嘉容对这个比较清楚还是因为她也曾经很喜欢野城,这个收集放置类的小游戏整个画风都特别可爱休闲,又不需要花太多时间,每天玩个半小时,非常能够解压放松心情。   “你喜欢吗?”顾宜修笑弯了眼睛。   “喜欢啊。”许嘉容说。   “嗯……许嘉容,我饿了。”   许嘉容:“……”   既然拿到了谢礼,她将玩偶拿回去放好,看看家里还有一些手擀面,索性给顾宜修做了碗面条,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放上一点儿小青菜,最后盖上一个荷包蛋,只闻味道就让顾宜修饿得肚子都叫了起来。   她在做饭,顾宜修坐在餐桌前,不着痕迹地打量许嘉容的家。   这个心大的姑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他登堂入室了。   她家和顾宜修家的户型是完全一样的,都是上下层的跃居,完全是对称的镜面。   不过,许嘉容的装修和顾宜修家简洁清冷的白灰黑色调不一样,几乎都是暖色,明亮的浅色调,又多用玻璃和瓷砖,既显得温馨通透采光很好,又不至于打扫起来太麻烦。   她的家和她的人一样,都透着一股暖暖的柔和。   “吃吧。”   许嘉容将碗放在他面前,坐在他对面说。   顾宜修拿起筷子,看向坐在她面前的许嘉容,忽然停住了动作。   许嘉容不解,“怎么了?”   “你家的餐桌这么看面对面的时候距离好近呢。”他说。   许嘉容一时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是啊,她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还是比较狭长的那种形状。当时觉得放在餐厅这里刚刚好,不会显得四周太过狭窄,她平时也就一个人吃饭,并不需要多大的餐桌,即便是有朋友来,这餐桌也不至于坐不下。   “嗯,怎么了?”   顾宜修轻轻说,“你这样坐在我的对面……靠得太近了,会让我想吻你。”   许嘉容猛然间往后一缩,脸都红透了。   这个流氓!   “可以吗,我可以吻你吗?”这个家伙居然还恬不知耻地问她,一副十分绅士的模样。   许嘉容瞪着他,“当然不行!”   还要不要脸了,这种话能这么问吗?   坏蛋!   顾宜修似乎很失望,低下头吃面。   只一口,他就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应该说,以前的他,从来不喜欢吃面条,一个人住,其实下个面条什么的最为方便,他却从不买这东西。别说是普通的面了,他连方便面都不爱吃。   顾宜修,是一个忠实的大米爱好者。   不像是想象中软烂的口感,这长度上恰好一筷子,一指宽的手擀面吃着弹力十足很有嚼劲。   番茄的酸度,鸡蛋的柔和,连那荷包蛋都煎得恰好到处。   只是简单的一碗面,在这化雪的寒冷冬天里,他吃得暖烘烘的。   昨日的阴霾似乎就在这份暖意里被驱得一干二净。   他开始吃之后,许嘉容也忘了刚才的恼羞成怒,托着下巴看他吃面,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发丝脸颊,照得半边脸颊如玉一般。   顾宜修长得真好看。   她看得有些愣神,哪怕是在狼吞虎咽地吃面,依然赏心悦目。换做一个普通人来做,这吃法可不太雅观,可长得好看的人不一样,他们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难看。   顾宜修恰好在这时抬头,两人的视线交缠了一瞬又迅速转开,然后就是两对白皙的耳朵上渐渐蔓延开的嫣红。   可奇怪的是,尽管是在这样不好意思的时刻,两人感觉到的也不是尴尬,而是一种淡淡的甜甜的带着点儿小雀跃的情绪。   偏在这时,许嘉容家的门铃响了,她诧异地回过头去,还没站起身来去开门,就听到“滴滴滴滴滴”的按密码声。   许嘉容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一人先走进来了,“嘉容,今天周末你爸妈刚好有空——”   在看到许嘉容对面坐着的人时,声音戛然而止。   潘莹淑老太太是见过顾宜修一面的,对这个长得太好的年轻人十分有印象,一眼就认出了他。   然而,跟在她身后的许泽安沈梅夫妻俩都没见过他,甚至在潘老太太告诉他们许嘉容有了男朋友时,还在忧心老太太的眼光。平素潘老太太心肠软,从没对别人有过什么不好的评价,不管是谁到了她面前,她都能真心实意地赞一声“好孩子”,她说好,实在是不太靠谱啊,因为潘老太太眼里就没不好的人。   ……想不到,是真的长得好。随即又担忧,实在太好了一些,他们家嘉容是个老实孩子,怕hold不住啊。   呃不过,他这穿得不太对啊,俩孩子不会这么快住到一起了吧?   观察力十分出众的沈梅眼神扫向顾宜修身上的睡衣和随手套的毛衣开衫外套以及脚上的旧拖鞋,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   许泽安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嗯,潘老太太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到位,这对夫妻并不知道顾宜修就住在许嘉容的对面。   她怎么有种被捉X的错觉?明明她和顾宜修再清白不过啊!   许嘉容:“……” 第10章   对许嘉容来说,爸妈来的时机也太巧了!   但其实并不巧,周六上午潘莹淑打电话喜滋滋地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嘴上不说,许泽安和沈梅都很担心。   他们和这个小女儿不够亲近,虽然无奈,但这么多年,他们也承认了这么事实。   如果是寻常父母,大概早就可以直接问了,他们却必须要谨慎一些。哪怕从小到大,许嘉容都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他们仍然不想因为处置不当而引起她的反弹,进一步伤害本就脆弱的亲子关系。   许嘉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已经到了适龄的时候,沈梅也想过让她去相亲,但只能小心翼翼地问着她的意见。尤其她上头还有个坚持不肯去相亲的许嘉言,要知道,许嘉言可比许嘉容还要大三岁呢。   所以,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周末过来找一下许嘉容,好歹问一下她是什么想法,也打听一下她男朋友的情况,不管怎样,总要暗地里考察一下吧?她是个简单温柔的好孩子,他们也是担心她被人欺骗伤害。   可是,他们没想到会撞见……她男朋友也在。   许嘉容也没想到!   她僵硬地愣在原地,顾宜修本来也不是擅长和人交往的人,不然怎么会整天宅在家里根本不出门?不过,他创业期间,强迫自己去上过行为礼仪课,还上了几节关于人际交往的课,基本上,需要的时候,他绝对不至于失礼。   于是,在许嘉容还愣着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很得体地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然后看向许嘉容,“这位是外婆吗?”   许嘉容无意识地回答他,“嗯……”   “外婆好。”   等、等一下,这是我的外婆,不是你的——不不不,是我的外婆没错,我没让你也跟着我喊外婆啊!   许嘉容脑袋往下,试图磕在桌子上让自己清醒一点,却磕在了一片温暖上。   她惊愕地发现居然是顾宜修伸过手来,她的头没能磕在桌上,反而砸在了他的掌心!   “别撞,疼的。”他认真地说。   许嘉容:“……”她的脸都要烧着啦!   不对,这情况不是害羞的时候啊,不仅外婆在,爸妈也在呢。   等到六人都在客厅坐下来,潘老太太笑盈盈地打量着顾宜修,“我看是个好孩子。”   许爸爸许妈妈的脸色却都不太好看。   任谁在看到自己女儿家里出现一个穿着睡衣他们却不认识的男人时,肯定不会高兴的。   不过,作为领导,许泽安和沈梅还是很有谈话的技巧的,没有一上来就劈头盖脸查人家的身家,慢慢聊开之后才一点点地问。   “玩具设计师?”沈梅惊讶,这算是个什么职业啊。   顾宜修不好意思地笑着,“是啊,我喜欢做这个。不过前些年是自己创业的,名下有三家小公司,现在都交给职业经理人在管着。”   沈梅和许泽安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样的小公司啊?”   “玩具公司、游戏公司和一家动画公司,都不大。”顾宜修老老实实地说。   他没说的是,以这三家公司的财报来看,可绝对不“小”了。   然而,许泽安和沈梅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忧心了。   这小年轻看着才几岁?顶多也就比嘉容大个一两岁吧,这么年轻……自己创业,三家公司,现在是个玩具设计师?   这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啊!   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容貌精致秀丽气质清冷俊雅的青年,两人忧心忡忡,这该不会是个骗子吧?比如知道了嘉容的家世,特地来靠近她的骗子,编造了这么个青年才俊的身份……说是创业,他看着完全不像是商场上那种圆滑世故的老板啊?   沈梅欲言又止,她看得出许嘉容偶尔落在这年轻人身上的眼神,那样温柔,带着点儿淡淡的甜意,猜得出她肯定喜欢他。   这可怎么办呢!   许泽安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今天我和你妈还有事,就先走了,回头叫上小顾一块儿来家里吃饭。”   沈梅瞪他,许泽安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许嘉容:“……”   现在再想解释什么是不是已经晚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一个劲儿夸顾宜修,许嘉容硬着头皮坐在那里,一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说呢,她和顾宜修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今天只是顾宜修饿了,她请他到家里来吃午饭?   还是说她认识顾宜修只是因为那天喝醉了意外和他一块儿睡了一觉?   ……听着就不怎么清白的样子……反而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等到将三人送出了门,许嘉容还有点晕乎乎的,这、这下可怎么办,连爸妈都觉得她和顾宜修在谈恋爱了!   “那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顾宜修的手落在她的头顶,忽然轻轻说。   许嘉容抬起头来,“什么?”   窗外的阳光落进来,照在顾宜修带着微笑的面容上,他长长的眼睫微微颤抖着,许嘉容敏感地发现,他在紧张,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   “许嘉容,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她还没有回答,他就又说,“反正现在大家都以为是了,嗯,你是我的女朋友。”   许嘉容一下子笑出声来,笑得眉眼弯弯。   “好啊。”   我要做你的女朋友。   她觉得,和他谈恋爱,似乎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呢。   话音刚落,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许嘉容的脸贴在他的肩,闻到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干净气息,毕竟在他的床上睡过一晚,只是一个拥抱,勾起了她那天的回忆,不禁又羞红了脸颊。   恋爱——该怎么谈呢?   许嘉容不知道,她想不到的是,顾宜修这样看着很聪明的人,居然和她一样笨拙。   他们一块儿窝在许嘉容家的沙发上,顾宜修发微信问顾宜霏。   顾宜修:“谈恋爱应该做些什么?”   顾宜霏:“……”   顾宜修:“?”   顾宜霏:“请问你几岁,你女朋友几岁?”   顾宜修:“……我二十九,她二十五。”   顾宜霏:“噢,我还以为你们都是早恋的未成年呢!”   都是成年人了亲,你们都知道睡在一起了,还来问她怎么谈恋爱?有没有搞错啊,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呢!   恋爱中的人,智商下降会很厉害。   既然顾宜霏那里问不出来,顾宜修非常聪明地去搜索了一下,于是,两个人就出门看了一场电影,在黑暗中悄悄拉着手,心中就有些甜滋滋的。   吃完晚饭回家,一块儿坐电梯到了家门口,两人居然齐刷刷地不好意思起来。   今天刚刚确认了她是他的女朋友,他是她的男朋友,明明就住在对门那么近,他们并不是像顾宜霏说的那样是早恋的未成年,然而,却都感到涩涩的无措。   “晚安。”   “晚安。”   互道了晚安,他们轻轻拥抱了一下又迅速分开,黑暗中,也看不清对方是不是红了脸。   许嘉容开门进去,打开了灯,往回看去,两人都站在门口对视了几秒,才慢慢关上了门。她靠在门上捂住胸口,感觉掌心下心脏跳得那样快。   她哼着歌旋转着将自己扔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扫了一眼QQ又开了微信,她平时并不热衷于这些聊天工具,这会儿却迫切地想要找人分享自己的好心情。   “嗯,这是?”   微信上,有一条添加好友的申请,备注里只有两个字,“宁锐”。   许嘉容皱起眉,很想点那个忽略。   呃,她不加他好友假装没看见的话,他不会知道吧?   正想着,她发现很久没见的大学好友周茜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容儿,在不?”   大学期间,因为被宁锐一下子打击萎了,许嘉容几乎不大和其他人往来,只和同宿舍的三个姑娘相处得不错。其中又以周茜最好一些,因为周茜和她是同市的,不过不在一个区,隔得也稍稍有些远,平时倒也不常聚而已。   那时候,周茜总开玩笑叫她“容儿”,还说该给她找个“靖哥哥”,不过在宁锐之后,周茜就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了,不过“容儿”这称呼没什么变化。周茜是个很圆融通透的姑娘,人缘也比许嘉容好多了。   “在。”她回复。   “哎呀总算等到你,我还打算你再不回我就打你电话了呢。”   “怎么了?”   “就是那个张涛师兄你知道吧?”   “哦,还记得。”以前老乡会里的,和宁锐是同班同学。   “张涛师兄忽然问我要你的微信和电话,说要组织老乡会的聚会,我给他了。对了,拉了个微信群你瞧见了吧?”   许嘉容:“……”她这才发现,她多了个微信群,反正她不怎么上微信,经常好几个微信群一片红,也不爱看,之前根本没在意。   “给完我发现不对劲啊,容儿,我是不是闯祸啦,那张涛没理由特地要你的电话啊,微信群拉起来了就够了,又不是联络不上,还特地要电话干嘛,他该不会是想追你吧?你可千万别理他,他都有稳定的女朋友了。”   许嘉容:“……”   她觉得不是。   “对了,宁锐好像回国了啊。”周茜说,“他在微信群里冒泡了。”   许嘉容:“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他了啊。”   周茜:“……”   “不过不想和他说话。”   周茜:“我错了,容儿!!!”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这样一说,周茜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大概要走许嘉容电话的,不是张涛,毕竟他都有稳定女友了。   大概,真正要电话的人是宁锐。   就在这时,许嘉容的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深深吸了口气,假装自己十分淡定地将电话掐了。   反正是陌生号码,她不接有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嘉容:陌生号码,多半是电信诈骗!不接。   宁锐:…… 第11章   “叮”地一声,短信来了,她皱眉。   “我是宁锐,接电话,或者通过我的微信好友申请。”   许嘉容对宁锐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曾经两年的时光里,他们还算得上亲近。宁锐这个人,不熟悉的会觉得他温和好脾气,并不难相处,可是真正了解他的,都知道他本性算得上霸道。   “真麻烦……”幸好她已经申请转回春桥社区了,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和他碰见。   不过,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去通过了好友申请,比起打电话,加他微信好友要能接受多了,他发信息过来,可以不回嘛。   “许嘉容,你为什么骗我?”这是宁锐发过来的第一条微信信息。   许嘉容一脸懵逼,“???”   “……算了。”宁锐又发了两个字。   许嘉容根本不想理他,“嗯,不早了,我要准备睡觉了。”   言下之意,不聊了。   那头的宁锐脸阴沉下来,瞪着手机希望许嘉容能够再发来一条信息,然而显然是不可能的,她回避的态度那么明显,他又不是真的蠢,当然能够察觉出来。   将手机扔在一旁,宁锐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座城市。   他住在这座三线城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那栋位于新岳社区的二手别墅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入住了,专业的设计师去看过,这会儿施工队已经入住,总要几个月才能完成改装。   本来他是不该着急的,这会儿心中却莫名涌出一股焦躁的情绪来。   他说许嘉容骗他,其实也不完全是。   大学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问过许嘉容的家庭。   她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爸爸妈妈?他们都是公务员……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还在读书。外公身体不大好,外婆顶不了什么事……爷爷奶奶离得太远……”   他还记得她说起来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忧愁,“暑假我回去,希望能够替外婆分担一些,她根本照顾不好外公。”   是他误解了吗?   并不是。   许嘉容大一的时候,也着实是引起了一波关注的,因为她长得很漂亮。   她是那种十分清纯的漂亮,带点儿天然去雕饰的味道。她不化妆就能比当时已经不少学会了化妆的大学女生要漂亮许多,因为气质温柔婉约,倒也不显得土气。即便如此,她没有昂贵的包和化妆品,衣服都是平价货,连手机都是普通的国产品牌,吃饭大多在食堂,不戴首饰不玩费钱的爱好。   许嘉容是如此普通平凡又简朴。   这种女孩子即便是漂亮,也不是那种清高傲慢难追的类型。   在老乡会上认识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个男生蠢蠢欲动要追她了,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恰好碰上有男生向她表白,她窘迫地几乎要钻到地缝里去,然后,就顺手替她解了围。   直到现在,宁锐还记得许嘉容感激地看过来时,那个令他一见难忘的眼神。   她的眼睛生得很美,似乎是因为刚才的着急窘迫,眼角带着点儿似有若无的水光,那一眼朝他瞧来,就有了点儿脉脉含情盈盈如许的味道,动人得让见识过许多美人的他都一瞬间心跳加快。   之后,他顺理成章地守护在她身旁,那些追求者们,渐渐就知难而退了。   他其实也忽冷忽热过的,她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也没有在意。   那时候,宁锐就有些生气,他觉得许嘉容没那么在乎他。   可偏偏自己即便是冷落她一阵子,又情不自禁地去找她,仿佛听她轻声的说话,都是一种能够抚慰。   宁锐真的不是毫不在乎地放弃她的,如果可以,他不会和她纠缠两年,直到临近毕业才不得不舍弃。   恰恰相反,正因为太在乎,才有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两年。   以他的冷静现实,本该发现自己的心思时,就迅速撤退才是,然而,真的无法离开。   在上大学之前,他亲口承诺爷爷,选择建筑系是他最后的一点坚持,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爱好和兴趣,他想要学这个。并且承诺会兼修金融,到大学毕业就出国读MBA,这才让家里答应他选择建筑系。   他和许嘉容的母校虽然在全国范围内来说只是一家普通的211,但建筑系和商学院在全国内都还算是排名不错,专业比较强势。   爷爷语重心长地告诫过他,“宁锐,你长大了,这算是你的最后一次任性。”   “我明白。”   生在那样的家族,很多时候是没有太多选择的,宁锐的一生早已经被规划到了道路,家里能够纵容他到一定程度,却不会让他真正触及那条底线。   所以,他无法选择那个平凡的许嘉容,一个出生自普通家庭,还有姐姐弟弟作为拖累的许嘉容,尽管他爱她。   骤然知道她的家世时,宁锐既狂喜,又有一种受到欺骗的恼怒。   许嘉容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呢,她美滋滋地泡了个澡,浴后看着镜子中双颊殷红如火的自己,忍不住捧住脸像个傻瓜一样笑了起来。   爬到床上,她捧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要不要打电话给顾宜修,明明他们才分开这么一丁点儿时间。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一看来电显示,她就立刻接了起来。   “要睡了吗?”   “嗯。”   “这么早啊?”那头有些诧异。   许嘉容好笑地说,“我明天要上班呢。”   “嗯……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   “好啊,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许嘉容从来不知道,她能和一个真正相识才几天的男人这样自在地说话。   哪怕只是抱着手机,听着电话那端他的声音,都能让她感到开心快乐,她能想想他说话时的模样,总是带着点儿认真,明明是那样清高俊雅的长相,偏偏内里有点儿和她相似的羞涩。   他的声音总是透着轻轻的温柔,让她也忍不住柔和了话语。   用被子蒙住脑袋,许嘉容一个人偷偷想着,为什么我会那么快喜欢上一个人呢?   太不可思议了,这才几天?   这时候的顾宜修还没有睡,他平时虽然不出门,但是生活作息相当健康良好,十一点前睡觉,第二天早上八点起床,充分保证睡眠。   在他的工作室里,今天难得并没有画设计图。   铅笔柔滑地从白纸上落下,一张素描已经完成了大半。   如果许嘉容在这里,可以轻易认出这是自己,应该说,是昨晚的雪夜,她和顾宜修一起缩在桌子底下,她被他亲吻之后,那满脸惊讶又带着点儿微羞的模样。   她的眼睛水光盈盈,神情似喜似嗔,那样美丽可爱,令顾宜修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好。   顾宜修的爸爸顾飒是一名画家,他居无定所,在世界各地流浪,与他的母亲苏靖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一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一个野心勃勃狠心辣手。   顾飒非常爱笑,仿佛世上没有能让他生气的事。他可以背着背包一个人永无止境地流浪,哪怕是窘迫到连一个面包都买不起了,他看到路边美丽的野花仍然会开心地欣赏它的美丽。天生的乐天派不知愁,永远都是一副天真纯然的孩子性格。   苏靖临不一样,她是苏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孩子。苏家已经富过了十代,这在国内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存在。早年如果不是已经去世的苏靖临祖母壮士扼腕坚定地站对了队伍,苏家也不能安然走到现在了。她从小就样样都是最好的,养成了她挑剔自我到了极致的性格,在苏家的这一代里,她最是掐尖要强。   她这一生唯一一次反抗家里就是因为顾飒,为了和顾飒在一起,她能够将自己从苏家血淋淋地剥离开来,咬着牙绝不说一声痛。   顾飒为了和她在一起,一度放弃了他最爱的自由,他愿意和她在一起,长长久久地住在同一个地方,每天笑着纵容她的坏脾气。   过去的事,其实顾宜修也不知道太多,他只知道在他四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大吵一架,顾飒走了,苏靖临带着他,一步步开始艰难地创业。直到十年之后,苏靖临才又回到苏家,这时,她的名下也已经有了她挣来的不菲家产,一点点的,她咬着牙走到那时,从没有丢掉她的骄傲。   顾宜修小时候受过刺激,后来患上忧郁症,也不完全是因为那个雪夜的缘故。苏靖临确实对他不够关心,这个女强人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事业上,自然不可能顾得上他。顾飒又常年不知所踪,更谈不上照顾,这对父母,本质上对他都很不负责任。   不过,他并不恨他的父母。   那时候的苏靖临辛苦到什么地步他是知道的,哪怕胃出血躺在医院里,仍然放不下手头上的工作。那些日日夜夜,她几乎是呕心沥血地艰难前行。   顾飒没有留在他身边,却也没有忘记他,每个月他会收到顾飒寄来的明信片和他亲笔画的简笔画,明信片上几乎都是不同的地方,那些美丽的纯然的仿佛带着风的气味的明信片和色彩斑斓的简笔画让他的童年不至于那么苍白无趣。   顾宜修觉得,他的父母只是稍稍特殊了一点点而已。   而且,他的母亲给了他优秀的头脑,从小耳濡目染,他有不错的商业敏感度,让他能够早早在创业中大获成功衣食无忧,继而能做他爱做的工作。   而他的父亲给了他出色的绘画天赋,能让他在这时,一点点地描绘出爱人的模样。   他喜欢的人,画上的那个人。   微微笑着的,可爱又美丽的——   他的邻居小姐。 第12章   这时,许泽安和沈梅夫妻两人也没有睡,正在卧室中说话。   “都查清楚了,需不需要再确认一遍?”沈梅还是有点不放心。   许泽安叹气,“他名下有三家公司是确认无误了,我还特地到老贾那里去确认过他的证件复印件,确实是他本人没错。而且老贾告诉我,他这三家公司……交税的金额很不小。”   沈梅皱着眉,“就算他是真的有钱,也不能说明他对容容就是真心的。”   许泽安沉默下来,这一点,他确实不能保证。   应该说,他们对许嘉容一直抱着几分带着歉意的担忧,三个孩子里,唯独她最乖最不需要担心,许嘉言许嘉行都是十分有主意的人,他们身为父母也做不了这对姐弟的主,而许嘉容却乖巧到让他们心生愧疚。   对这个女儿,总带着亏欠的心,却不知道改怎么弥补。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门响,诧异地对视一眼,往外走了两步就看到许嘉行走进来。   “这么晚怎么回来了?”沈梅看了一眼时间说。   许嘉行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妈,能不能另外给许嘉容安排一个工作。”   这要求来得太突兀粗暴,许泽安和沈梅都愣住了,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   许嘉行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说,“赵睿英回来了。”   许泽安和沈梅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   这在他们家,是一个禁忌的名字,已经有十年,他们假装彻底遗忘了那件事,然而即便是现在提起,就像是掀开了那血淋淋的伤疤。   “他还敢回来!”许泽安愤怒地说。   许嘉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怎么不敢,这个混蛋,还敢到许嘉容身边去工作!”   沈梅一听身体晃了一下,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到有些摇摇欲坠,“他想做什么……”   “难道是记恨当年——”   许嘉行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唯一还算安慰的是,她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当年的事,许嘉容以为,那只是她和许嘉行的秘密,其实并不是。她和许嘉行那么多年的关系一直不好,以她温柔宽容的性格,是很难变成这样僵硬冷淡的模样的,可偏偏现在就是这样。   许嘉行宁愿她冷漠对待自己一个人,并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而心生不安,她毕竟是个温柔心软的小姑娘,不比家中其他人个个都能因为护短而成为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们努力地想要保护她,也幸好当年那件事,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大胆包天,他还真敢!”许泽安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许嘉行直到现在,还是有一些和赵睿英相同的朋友,毕竟他们的圈子并不大,正因为这样,他才会迅速得到了赵睿英回来的消息。   “可是,嘉容很喜欢她的工作。”沈梅忧心忡忡。   许嘉行冷笑,“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是做梦!”   “回头我先问问嘉容吧。”沈梅叹气,“实在不行,我们去做做那个小顾的工作,让他劝劝嘉容。”   一边说她一边觉得心酸,不过理智告诉她,恋爱中的女孩子,确实比较容易听得进恋人的意见。   “小顾是谁?”许嘉行不懂就问。   “是……嘉容的男朋友。”   她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沈梅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听说赵睿英回来了?”   因为家中十分安静,沈梅电话里的声音站得很近的许嘉行也听到了,他的头皮一下子就有些发麻,压低了声音,“是大姐?”   许嘉行在家中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很怕大他三岁的姐姐许嘉言。   沈梅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她问许嘉言。   许嘉言冷笑一声,“总会有人热心地给我通报赵家的事的,毕竟十年前我找过赵家所有人的麻烦。”   她可绝不是好脾气的人,睚眦必报心眼很小,偏偏又聪明绝顶,得罪了她日子会很难过。   因为赵睿英的事,赵家那几个堂兄妹个个被她找过碴,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妈,你先不要着急,我会亲自去找一趟嘉容的。”   “好好好。”沈梅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个家里如果说许嘉容最亲近的人是谁,排第一绝对是和她相处得最少的许嘉言。   明明当初十二岁的许嘉容回家之后过了不久许嘉言就高中住校了,之后更是大学、出国读书,不像许嘉行在许嘉言的教训下长大,两姐妹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偏偏她就是对许嘉言很信赖。   “还有,帮我提醒一下许嘉行,让他最近皮绷紧一点。”许嘉言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我只要听到‘赵睿英’这个名字,就容易迁怒他,希望他牢牢记住。”   沈梅瞥了一眼彻底萎了的儿子,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许嘉行感到很委屈,从小到大他姐欺负他,家里就没人帮他,太过分了。   “这件事上,你活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许泽安瞪了儿子一眼,“还不赶紧回你房子睡觉去,今天我可不想让你住家里!”   许嘉行:“……”   他现在很想去揍赵睿英一顿。   谁叫曾经,赵睿英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呢?尽管现在见面宛如仇敌。   而且那件事,他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的,也难怪这会儿家人看自己百般不顺眼。   许嘉行垂头丧气地走了。   这会儿有了男朋友的许嘉容睡得甜滋滋的,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她发现时间比平时还要早一些,温暖的被窝都失去了一贯的吸引力,她跳起来,几乎是哼着歌叠好了被子洗漱完毕,然后跑进了厨房。   “该做什么呢?”她又产生了新的烦恼。   当顾宜修非常自然地摁了她家的密码,坐在她家的客厅时,她猛然间意识到,嗯,她知道他家的密码,他也知道她家的,明明该是十分敏感的牵扯到隐私的东西,可偏偏她并不在意,他的动作太自然,也太闲适,只感到恰到好处的亲昵——顾宜修这个人其实十分有分寸,即便是到她家,也从没有窥视过她的卧室这些真正私密的地方。   “今天早上吃什么?”   “白粥和煎饺,还有我外婆腌的几样酱菜。”她将勺子递给顾宜修,“昨天晚上没做准备,今晚泡豆子,明天喝豆浆好吗?”   “好呀。”顾宜修看着面前既不厚得显得浓稠,又不稀得寡淡的白粥,用勺子吃了一口,就觉得暖融融的,又隐约有些甜味儿,在这冬日的早晨,喝一碗这样的粥,简直熨帖到了心里。   面前的煎饺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看着这造型特别的鸳鸯盘子,“煎饺还有两种口味?”   “嗯,一个素的一个肉的,”许嘉容笑着说,“挑你喜欢的吃。”   “我说过,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肉是鲜肉,咬一口油滋滋地冒汤汁儿,又香又鲜,素的是韭菜馅儿,也是鲜香满口。煎饺煎得恰到好处,皮脆里酥,既不煎得太嫩吸了油水入口太腻,又带着一点儿恰到好处的焦香并不过老。   顾宜修只吃了两个就十分惊喜,即便是在那些店铺里吃过的煎饺,都没有能比上眼前这一盘的。   嗯,要说这桌上唯一的缺点,就是……酱菜腌得十分一般。   许嘉容笑着,“我外婆不大会做菜,这腌酱菜呀,还是跟同她一起跳广场舞的阿姨学的,已经比之前进步很多了。”   “其实挺好吃的。”顾宜修说,可惜他不大会撒谎,这么普通的一句话,都让他红了耳朵。   许嘉容看到了却也不说什么,只抿唇笑。   冬日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顾宜修耳朵上的红色渐渐蔓延到了脸颊。   一顿平凡的早餐,硬是让两人吃完了都红了脸,要是顾宜霏在这里恐怕会觉得三观都碎了,成年人谈个恋爱,需要这样嘛?   “你先走吧,我洗碗。”顾宜修主动说。   许嘉容点点头,似乎是为了逃脱刚才那暧昧的气场,抓起包说,“好。”   洗完碗他回家,她开车去了单位。   “许嘉容,你来一下。”刚到单位就听到书记叫她。   “哎,来了。”   “下午你就可以回春桥社区上班了。”书记和颜悦色地说。   许嘉容十分惊喜,“真的?”   “嗯。”   “那……这边不缺人手吗?”哪怕是新成立的社区,这人也太少了。   书记笑眯眯的,“当然多的是人想要调过来。”   许嘉容恍然大悟,就不再说什么了。   出去和同事们都打了个招呼,大家才知道她想要回到春桥去。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朱雨红完全无法理解她。   许嘉容笑着说,“因为我喜欢热闹啊。”   “我们这里是太冷清了点。”杨梦燕说。   “那回头一起吃个饭,当欢送会好了。”何建也开口。   许嘉容答应下来,其实这些同事没什么不好,只是她……更喜欢那里而已。   当天下午,宁锐去看了一下动工装修的别墅,之后才又一次去新岳社区找许嘉容。   “咦,你又来找许嘉容?”   “啊,难道你还不知道,她调走了啊!”   宁锐:“……”   作者有话要说:   宁锐:我新买的正在装修的别墅怎么办!!!   近水楼台成了镜花水月。 第13章   宁锐的脸色很难看,尤其在他询问许嘉容调到哪儿之后,她的同事们推脱的模样,他猜到大概是许嘉容和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泄露她的行踪。   这让他既然生气又心慌,她这是什么意思,要彻底和他划清界限吗?   这时,许嘉容正心情很好地走在熟悉的小区里。   “啊,刘阿姨,又种葱呢?”   “哎,小许啊你回来了?”口吻里都是惊喜,她没有问她离开的时,只是高兴她的“回来”。   “是啊,阿姨,种在盆里是好的,可别又种到绿化里了。”   “上次种的你们给我拔了,还没找你算账呢。”嘴上说着算账,脸上却笑得很高兴,“来来来,我刚好煮了玉米,来拿一个吃!”   “不了阿姨,我还要去办公室报道呢。”   “张爷爷,又打牌去呀?”   抱着水杯的老爷子慢吞吞地看向她,“哎呦,小许啊,回来了?”   “嗯,回来了。”   “老罗,换班了啊?”这是穿着陈旧制服的门卫。   “啊,小许你回来了?”   “对啊。”   “崔奶奶,一会儿我来陪你晒太阳哈。”   “好好好,回来就好!”   抱着猫的老太太窝在椅子里,阳光温暖地洒在她的身上。   许嘉容脚步轻快,一切的一切,都这样熟悉,满满地填进了她的心里,一路上总有人和她打招呼,热情地问她是不是回来了,“回来”这个词,让她内心深处有种涨涨的快乐。   “高书记,我回来了!”   胖胖的中年男人看着一脸慈和,正拿着花洒给社区前头的花丛浇水,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亲切的笑容来,“小许啊,欢迎回来。”   社区里的人都是她熟识的人,同事是她熟悉的,书记也是。   所有春桥社区的人都知道,高书记从来不发火。不论面对着谁,他永远是笑眯眯的,然而真正熟悉他的人会说他是笑面虎。要管一万多人的老社区,都是农村转城市的拆迁户,这里头的关系可复杂得很,如果没有手段和魄力,根本是很难坐这个位置的。   新型的社区和以前的村差别很大,社区是服务型的,又要管理各项事务,上下的事儿可简单不起来,再加上拆迁小区都是社区代管物业,更是上到国家政策,下到鸡毛蒜皮,都归社区做,要挑起这担子,单靠“脾气好”那是笑话。   小小的社区书记,是真正直面群众的基层,也是真正极其考验能力的地方。   “你调走之后,你那网格可没人接手,正好你回来了,那一片儿还是你的。”高书记慢条斯理地说。   许嘉容笑起来,“好。”   社区网格化的要求是近几年才有的,划分给许嘉容的三百户居民,她需要时不时走访,这些居民有事儿都可以找她,不管是要办个事儿打什么证明,又或者是楼道的灯不亮了家里的水管裂了。   老社区没有物业,也没那么多讲究,有什么事找上社区总是没多大错的。   “刚好碰上创建下午他们都要去清理楼道,你跟着一块儿去吧。”   “嗯。”   “带上相机拍几张照片。”   许嘉容跑回办公室,就看到孔春晓将一副手套丢过来,“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上前两步指着她泼辣地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蠢,连享福都不会享啊!不是大小姐吗,连怎么过大小姐的日子都不懂?”   “春晓姐姐,你不喜欢我回来啊?”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   孔春晓横眉对她。   本来办公室里剩下几个人看到许嘉容回来一时间高兴中还透着一两分尴尬,毕竟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许嘉容是这种出身。   被孔春晓这一发飙,倒立刻就冲散了尴尬。   “走了走了。”任主任笑呵呵地说,“咱们清楼道去了。”   任主任是春桥社区的副主任,年纪大了,临近退休也就混到这个位置上,平时一贯是个老好人。   “哎,别拿相机了,相机太重,直接手机拍吧。”   “好。”   许嘉容掏出手机来,恰好电话响了起来,这手忙脚乱之下手机差点掉地上,想接起来触屏却完全没反应!   越是着急,越是怎么按都没用。   一旁的王媛媛一下子笑出声来,乐不可支地说,“嘉容啊,你这不脱手套,要怎么接触屏的电话啊。”   许嘉容:“……”   她才不是平时就这么蠢呢,是心太乱了而已!   “喂?”好不容易接起来,她脸红红地说。   那边传来顾宜修温柔的声音,“工作在忙吗?”   “也没有啦……”许嘉容看着周围同事满脸八卦的表情,脸更红了。   “晚上你想吃什么?”   “啊,问这个难道你要做饭吗?”   “我正准备去买一些你喜欢吃的菜,如果你不嫌弃我做得难吃的话没问题啊。”   “还是算了,”许嘉容笑起来,“你看着买就好啦,我回来做给你吃。”   “嗯……我先努力看看,不行再让你出手。”他开玩笑。   许嘉容的声音温柔起来,“好。”   挂掉电话,顾宜修呼出口气,刚刚许嘉容好一会儿才接电话,闹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一时间心绪纷乱,幸好她接了。   他仍然站在他童话世界一样的工作室里,设计本上画完的是一株憨态可掬的多肉。   野城不仅仅是一座生活着各种动物的城市,而是它整个都是活的。最基础的其实是各种生活中常见的物品和城市的玩具化,赋予它们更灵动的线条和丰富的个性,才会让这个游戏和动画变得更加有趣。   其实整个野城世界,几乎都是始于最初顾宜修的玩具设计。   现在只在于更丰富这个野城,他开始添加各种各样有了生命的植物。   他稍稍收拾了一下,才换了衣服准备去附近的超市。   哪知道刚出门,恰好撞上一人从电梯里出来。这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样儿,然而下一刻,这精英样就崩坏了一半。   “你要出门?”来人满脸震惊。   顾宜修皱眉,“魏立夏,我还以为你最近都不敢再来找我呢。”   作为他的助理,或者说秘书,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将他家门的密码给了顾宜霏。   更过分的是,告诉了顾宜霏,居然没有通知他。   叛徒!   魏立夏镇定自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和一个小小的U盘来,“没办法,财报这种东西只能我亲自送。”   现在网络虽然方便,但有些东西网络传输是绝对不够安全的,平时一些公司机密方面的东西虽然也用电脑做电子版,但都是不连接网络的加密电脑。   尽管顾宜修名下的三家公司就像他说的那样是“小公司”,却并不缺各种对他们充满觊觎的眼神。   利益动人心,公司是小,收入可不小。   顾宜修看了一下时间,“你先放我家吧,我要出门。”   魏立夏忍不住说,“所以,老大你居然也会出门就够让我惊奇的了。”   “我什么不能出门?”   “平时这话是我问你的吧……你就不能偶尔到公司来转转?”魏立夏无奈,“那时候你怎么回答我的来着。”   “不想出门。”   “所以你现在是?”   “想出门。”   魏立夏:“……”   “你到底去哪儿?”   “超市。”   魏立夏:“……”   “去超市干嘛?”   “买菜呀。”   魏立夏:“……………………”   他瞪着自家老板,几乎要怀疑老板被人魂穿了。   这他妈还是那个他熟悉的顾宜修?   别开玩笑了!   买、买菜?   这两个字左看右看都和他完全不搭调!   早前外卖还不发达的时候,顾宜修的住处是请了一个阿姨专门给他做菜的,后来外卖发展起来了,他连阿姨都不需要了。   当然有人要说外卖不够健康,只是魏立夏早就为了老板仔仔细细调查过,买这一带的房子也是有原因的,这个地方的送餐范围内,好几家饭店是出了名的干净而且口味不错,涵盖了早餐中餐晚餐,肯定要保证顾宜修吃得不错。   只是再好吃的东西,吃久了也会厌倦,自从闻着隔壁邻居小姐家传出的诱人香气之后,顾宜修就觉得那几家饭店越做越难吃了——不,是一直很难吃。   “不是,老板你买菜干嘛?”眼见着顾宜修要进电梯了,魏立夏赶紧跟上。   “买回来做啊。”顾宜修答得理所当然。   魏立夏十分无语,“据说你的厨艺十分差劲,自己做给自己吃是要饿死的。”   “是的。”顾宜修十分坦荡地承认了。   “那你还做?”   “我做菜不是用来吃的。”   “那是用来干嘛?”   “用来表示……我喜欢她。”   因为喜欢她,会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是自己最不擅长最讨厌做的事。   因为喜欢,所以愿意。   看着顾宜修的笑,魏立夏觉得自己的狗眼都要瞎了。   这他妈还是顾宜修,是他认识差不多十年的顾宜修?   他绝对是被人魂穿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宜修:我喜欢她。(温柔笑)   魏立夏:啊,我的钛合金狗眼要被闪瞎了!   我的老板被人魂穿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14章   其实孔春晓说的不错,在春桥可要比新岳要辛苦多了,许嘉容确实太不会“享福。”   有物业的小区,哪需要自己干这个活儿呀。   许嘉容戴着手套,帮着王媛媛将没用的木板从三楼拿下去。   陈旧的小区已经建了快十年了,外墙的颜色已经褪了许多,样式也不比现在新起的公寓楼,而是规规整整的一栋四个楼梯间,每个楼梯间十二户一共六层的房子。   因为住的都是早年的拆迁安置户,又是老小区,老年人的比例要高得多。   “这楼道里的灯又有问题了,得叫老刘来修一修。”任主任说。   老小区的楼道采光不太好,尤其在堆满了东西的情况下。   四个五六十岁的保洁员都是早年农村里干惯了活儿的,现在社区请他们来帮忙,开一点误工他们很乐意赚这份钱。社区清理楼道这种活儿不算十分辛苦,然而时间短,社区又有资金限制开不了多少钱,自然不可能从外面招人来做,没有物业的情况下,反而是这些自己小区里的人更适合,他们有着老一辈非常优异的品质,吃苦耐劳不怕脏,又是知根知底的,不至于清个楼道还真清出问题来。   “主任,那个破小柜子我估计得留着,这一户……406,是李健康家,估计是他家老太捡的,先拉到社区去?”   任主任看了一眼,点头同意了。   别看楼道里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现在这楼里人不一定在家,你要真什么都扔了,回头打上居委会闹事儿的可就多了。   有些东西可以丢,有些东西得“帮着收好”,回头实在不行还要谈条件,五块十块的,就当是买下了。   老小区能丢在楼道的,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好东西的,这里又不是物业管理十分严格的高档小区,可没那么强的安保,就算是请了保安,也只是年纪不小临近退休甚至退了休的大叔,有监控,却也不一定能顶上多少作用。   许嘉容楼上楼下跑了几趟,在这冬天就出了一身薄汗。   渐渐的,一个楼道被清理干净了,只站在楼梯上就感到整个楼道都亮堂了不少,上下方便了许多,打开楼道的窗户通了通风,保洁员阿姨扫了一下,这老小区的楼梯间也能整洁干净。   许嘉容帮着任主任将一些不能丢的装在小三轮车上,然后叉腰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回头打量了一下清理好的地方,顿时十分有成就感。   孔春晓走到她身旁嘲讽说,“后悔了吧,留在新岳坐坐办公室多舒坦,非要来自找苦吃。”   许嘉容笑呵呵的,“我乐意!”   “蠢丫头!”   走到另一栋楼,一个许嘉容看着有些面熟的阿姨在家,一边整理着自家楼梯间的东西,一边将不需要的帮着他们搬下去,“哎,楼下老太不在家,不过你们最好还是别把她的东西扔了,省得到时候去吵。”   她和社区的人都很熟,甚至和孔春晓聊起了孩子教育。   “你们家的在一中吧?成绩真好,我们家的死丫头成绩死活上不去,我都愁死了。”   “你家孙女还小呢,不是才刚上初中?”   许嘉容微笑着听她们从孩子一路聊到种菜然后孔春晓谈到广场舞。   “最近好像说上头又要搞晚会呢,到时候你和宋老师他们又可以大显身手了!”   “真的?”这阿姨高兴起来,“我回头就告诉宋老师去。”   这个宋老师许嘉容也是很熟的,只是一个业余的舞蹈老师,一样退了休,就在小区里带着一群退休阿姨们跳广场舞。   阳光从楼道那并不算干净的窗户透进来,灰尘扬起来在阳光中悬浮缓缓飞舞。   许嘉容拎着阿姨不要的旧鞋架,慢慢往楼下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待在闲得发慌的地方,她反而不开心,在这样或许有些脏还有累,但充满生活化的热闹里,却觉得得很充实。   所以,她回来了。   既然魏立夏要跟着,顾宜修只能带着他一起去了家附近的大超市。   两个男人一起逛超市本来就有点怪怪的,更别说其中一个穿得西装革履,在这个三线城市的工作日下午,人不算多的大超市里,大家来回都要往他看上一眼。   第一眼看得总是穿得很显眼的魏立夏,之后视线就会情不自禁被顾宜修吸引过去。   他长得太好看了!   ……只是气质和现在做的事不大搭调。   这样一个带着点儿矜贵优雅的俊美青年,不像是应该站在冷鲜肉柜前认认真真挑肉的……那种人。   一看就养尊处优上下都很精致的人,买菜的时候确实不够自然,带着几分笨拙。   结果在超市里逛了一个多小时,推车里几乎还没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魏立夏看不下去了,直接接过了买菜的任务,他只要说想做什么菜就好。   “其实我都做好功课了。”顾宜修拿出小纸条,“我去查过做菜所需要的材料,只是有一个麻烦……这些配菜都是论克的,好像超市里卖的都有点多。”   魏立夏没好气,“大少爷,没哪个只卖十几二十克的东西给你。”   帮着买好菜,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是黄昏了,在超市确实耽搁了太多时间,魏立夏发现买个菜花了三四个小时的时候,就很想翻白眼了。   将手机塞进口袋,满意地八卦完毕,然后他看了顾宜修一眼。   顾宜修淡淡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战哥要来确认你是不是被魂穿了。”   顾宜修:“……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的三家公司在走上正轨之后他就打算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而现任的联合CEO就是战衍,他同顾宜修和魏立夏是一个学校的,只是魏立夏要比他和战衍小上一届。当年他们三都是在学校认识的,一路走到现在,相互之间的了解和信任和一般的朋友不一样。   顾宜修因为早年抑郁症的缘故,并不是喜欢交朋友的人,事实上直到现在,他心中真正承认的朋友都不超过五个,魏立夏和战衍就是最重要的两个。   在商言商,在顾宜修找人接收他公司CEO的位置时,苏靖临建议他不要找朋友,因为在商业关系中,友谊这种东西很可能会变质。   顾宜修却坚持找了战衍,因为苏靖临不知道,他和战衍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学校,而是在他治疗抑郁症的心理诊所。   战衍的妹妹因为抑郁症的缘故跳楼去世了,那之后的第二年,他们在学校意外结识。   有些信任,不是仅仅基于友情,他们见识过对方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哪怕是作为一个商人,顾宜修明白他要找的是一个怎样的人,没有人比战衍更合适。   那是一个还没成年,就能用不宽厚的肩膀撑起家庭的人,他能十年如一日的照顾患病的妹妹,在妹妹出事之后,再悲伤痛苦,都能很快再坚强起来的人。   顾宜修觉得,公司交给他,他会很放心。   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击垮战衍。   “我是说,战哥说要亲自来见你。”魏立夏笑嘻嘻地说。   顾宜修皱眉,“让他别来。”   魏立夏:“……为啥,你们也快一年没见面了吧。”   顾宜修慢条斯理地说,“来了也没空接待。”   “老大,你这整天在家,那里没空啊,真没空的是战哥好不好。”魏立夏没好气地说,作为CEO,管理着三家公司,战衍是真的非常忙,不像顾宜修这样能够整天宅着睡到自然醒。   顾宜修认真地看向他,“最近很忙。”   “忙着干什么,野城的图也不着急,期限拖到明年夏天都没问题,之前请的那批商业画师还是挺靠谱的……”   “谈恋爱,所以没空。”   魏立夏:“……………………”   要不要这么见色忘友?你和战哥都快一年没见了啊!!   这是什么塑料兄弟情,太不靠谱了吧!   就在这时,顾宜修看到自家那栋楼的楼梯间阶梯下,站着一个人,她迎着夕阳站着,看到他来露出一抹笑,那笑容带着纯粹明亮的快乐。   “顾宜修!”她叫。   顾宜修把手中的袋子塞进了魏立夏怀里,因为买的有点多,魏立夏本来就拎着俩袋子了,这被一塞,沉得他差点没站稳,“喂!”   然而,顾宜修理也没理他,大步向前,一下子将那笑着叫他看他的女孩子抱进怀里。   她刚洗了头发,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很清爽,湿漉漉的碎发贴在微红的脸颊,显得十分可爱。   “今天下午社区清理楼道呢,头发有些脏,回来洗了一下,看你买菜没回家,就下来看看,”许嘉容笑着,“想不到刚好看到你。”   顾宜修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围在她脖子上,不顾她头发还湿着,裹住了她的发,“你这样吹风要着凉的。”   “没事。”许嘉容抓住他的手,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闪了一下,嘴角一直弯弯的,“你的手有点冷啊,上去吧?”   “嗯。”他牵住她的手往楼梯间里走。   在谈恋爱的人眼睛里,除了对方,大概是看不到别人的。   背后一个人拎着四个袋子的魏立夏:“……”   要瞎了要被闪瞎了,而且,好他妈重啊啊啊啊!   什么见鬼的塑料兄弟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抱一下,有泪你就流吧   流尽这些年深埋的 辛酸和苦辣   魏立夏:T^T   再也不相信兄弟情这种东西了! 第15章   等魏立夏气冲冲地跟上来时,许嘉容才看到他,她惊讶地看了顾宜修一眼,顾宜修告诉她,“这是我的秘书,魏立夏。”   许嘉容看着魏立夏一个人拎着四个袋子,十分不好意思,“我来帮你拎两个吧。”   顾宜修眼神扫过,魏立夏立刻机灵地说,“不用了嫂子,反正有电梯,也不太重。”然后幽怨地看了顾宜修一眼。   许嘉容的脸一下子红了。   嫂、嫂子?   顾宜修对他的称呼很满意,“我买了不少东西,还去网上查了菜单,一会儿努力看看。”   许嘉容脸颊正燥热着,却很快说,“不用了,刚好这位魏先生来了,我来做饭吧,你们有事可以聊。”   “好好好,等着尝嫂子的手艺。”魏立夏抢着说,他可不像被老大烧的菜毒死。   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顾宜修却微笑着说,“好了,你财报已经送到我的手上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魏立夏:“???”   顾宜修看向他,“你不是来送财报给我的吗?已经送到了,你也可以回家了啊。”   魏立夏:“……”   老大,现在已经六点了,而且我下午陪你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现在赶我走,还有没有人性了!   他用眼神批判顾宜修。   顾宜修不为所动。   “现在这么晚了,吃完饭再走吧?”许嘉容其实见过魏立夏来找顾宜修,事实上这是他是她发现的顾宜修的唯一一个访客。呃,那天早上意外来的他的大伯一家不算。   顾宜修淡淡说,“你不用在意他,本来过来给我送财报是他的工作,现在他工作做完了,也到了下班时间,确实可以回家了啊。”   “这、这样啊?”许嘉容并不了解他们到底关系怎么样,顾宜修这样说仿佛他和魏立夏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留他吃饭似乎过于亲密。   顾宜修转过头去对魏立夏说,“天色晚了,我就不送了。”然后自然地将四个袋子都接了过来,示意他可以走了。   魏立夏:“……………………”   “那你慢走啊。”许嘉容被顾宜修拉进电梯的时候,歉然地对魏立夏说。   魏立夏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家老大谈起恋爱来这么没有人性。   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当电灯泡吗?要不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啊!   真是……十年友谊不如狗!   就在这时,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嘉容!”   许嘉容赶紧按住正要合拢的电梯,惊喜地看过去,“大姐!”   顾宜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跟着往电梯外面看去。   来人自然是许嘉容的姐姐许嘉言,她答应了许泽安和沈梅来找许嘉容,本身许嘉言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哪怕最近工作很忙,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时间来找她了。   许家三姐弟中,许嘉容是长得最好的,尽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了,也是最像外婆潘莹淑的。要知道,潘莹淑年轻的时候,也是知名的大美人。   和她相比,许嘉言的长相就要逊色多了。   但有时候,美丑并不只是以容貌论的,只一眼看去,许嘉言绝对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很凌厉的美人。   她的长相稍稍有些中性化,并不如许嘉容那样柔美动人,长眉斜飞,一双丹凤眼明亮有神,即便是戴着眼镜仍然不能遮挡这双眼睛的明光。她的嘴唇很薄,抿起来的时候更显得冷然不可亲近。   然而,许嘉言的身上有种知性利落的味道,她的头发削得很短,个子也很高挑,体态很瘦却并不单薄,反倒隐隐有种力量感。别的女孩子从小练的是钢琴画画,偏活泼一些的顶多也就练个跆拳道架子鼓什么的,她却是从十一岁开始跟着许泽安的一个朋友练习泰拳,一直到现在都没丢下练习,这力量感可绝不是错觉。   因为气质的独特,使得她即便是容貌只有六七分,她也能成为八分以上的美人。   只是从小到大,许嘉言的桃花运都不好,她这样的妹子,嗯,很少有人有追求她的勇气。   许嘉容和许嘉言相处的时间很少,这个姐姐在她看来一直像是带着一层光环。   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问话就是“你是许嘉言的妹妹”?或许有些心高气傲的人会觉得讨厌带上这样的前缀,许嘉容却从没有讨厌过。   因为她的姐姐好厉害,厉害到……她根本生不出竞争之心。   十二岁的时候,许嘉容回到那个陌生的许家,她那时只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从小在外公家长大,外公其实并不溺爱她,还是很约束她的脾气的。平时她又几乎是潘莹淑在带着,这个温柔软弱的外婆自然不可能养出一个凶悍外向的许嘉容。   回到家的时候,正是许嘉行的叛逆期,许泽安和沈梅因为这个儿子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和这个小女儿并不亲近,一时间也找不到关心的方式,她回到家中,就像是一个透明人。   第一个伸出手来的,正是许嘉言。   她喜欢这个姐姐。   许嘉言进了电梯,魏立夏非常机灵地也挤了进去,“天色晚了,老板你留我吃个饭吧。”   顾宜修挑眉看他,魏立夏不为所动。   你能不要脸,当我不能吗?魏立夏想着。   这时,电梯里站着四个人,许嘉言挑起眉,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和魏立夏,然后才看向许嘉容。   许嘉容这才意识到,大姐来了,也不知道爸妈有没有和她说自己谈恋爱的事……呃,虽然当时爸妈看到的时候,她还不是顾宜修的女朋友,可是现在是了啊。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正要鼓起勇气向许嘉言介绍身旁的男朋友——   “大姐你好,我是顾宜修。”   “轰”地一声,许嘉容面红过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她轻轻拉住顾宜修的手,低声说,“喂——”   你这声大姐为什么叫得这样自然啊!   她连介绍他都要鼓起勇气来着!!   一旁的许嘉言扶额,说句实话,许泽安和沈梅夫妻还真没和她说过许嘉容谈恋爱的事,最近她工作上忙的飞起,连外婆生日都没空回去,整个因为工作处于昏天黑地的情况,如果不是赵睿英的事儿她不得不挤出时间来,指不定还要多久才和家里联系一趟。   就是昨晚的电话,也就寥寥说了几句就挂断了,根本没有谈及这方面。   不过,她的观察力十分优异,一进电梯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自家妹妹和那个俊美得过分了些的男人之间。   还有,小妹你自己是不是没有发现你这声“喂”有多娇软,连她一个女人听了都有些酥麻啊。不过这男人是不是纯情了点儿,居然也脸红了?   “姐姐,这是我的男朋友。”许嘉容终于小小声地说,脸蛋依旧红红的。   许嘉言扯了扯嘴角,“嗯,爸妈知道吗?”   “……知道。”虽然那个知道并不是这个知道,他们觉得是的时候,其实还不是呢。   “哦,”她拍了拍许嘉容的脑袋,一米六五的许嘉容在一米七二的许嘉言面前还是很小鸟依人的,“你开心就好。”   完全不像许泽安和沈梅当时那样担忧。   在许嘉言看来,谈恋爱这种事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只要许嘉容开心,旁人根本不该去管。   许嘉容露出一个笑容来,“姐姐,我很开心。”   顾宜修看着她,也露出温柔的微笑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魏立夏赶紧一步闪出。   他简直要窒息了,因为他家老大绝对是被魂穿了啊!!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大!   人家还没向你介绍呢,有这么脸皮厚的吗直接叫人家“大姐”,魏立夏觉得这位“大姐”估计还没他家老大年纪大呢,叫得这么自然居然不害臊吗?   这绝对不是那个不愿意和人往来轻度社恐整天宅在家里的老大!   这么厚脸皮的人是谁,他不认识!   许嘉容跑过去开门,顾宜修看向魏立夏,“还不快来帮我拿东西。”   魏立夏:“……”   好嘛,对待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姐姐就如同春风般温暖,对待他这个朋友如寒冬般凛冽?   太过分了!   等战哥到了,他一定要告状,老大变了,再也不是那个老大了。   魏立夏垂头丧气地想着,然后乖乖上前去帮顾宜修拎东西。   许嘉容让许嘉言先进去,走过来说,“把菜先给我,你和魏先生有事儿可以先聊着,一会儿我叫你吃饭?”   “不然我来帮你吧?你和你姐姐也有话要说吧。”   “没关系。”许嘉容轻轻说,“你先回去,一会儿来吃饭就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许嘉言来了,顾宜修还在她家的话,总觉得有点儿害羞。   “嗯。”顾宜修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失落地答应下来,还是准备先回去。   许嘉容却敏感地发觉了他的情绪,在他转身的刹那拉住了他的手,飞快地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才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问,“你想吃什么?”   顾宜修刚才的那点儿失落瞬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什么都好……我喜欢吃甜的。”   比如刚才那个落在他唇边的吻一样的。   甜甜的。   他最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旁边的魏立夏:……………………   瞎了瞎了瞎了! 第16章   许嘉言已经进去了,没看到这俩在门外又秀了一波恩爱,魏立夏麻木地站在旁边,内心只有两个字:呵呵。   他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但是谈成他们家老大这样的,真没见过。   ……两个人几乎每一根头发都恨不得表示那么喜欢对方……   一左一右分别进了门之后,魏立夏放下东西,“老大啊,这都几点了还赶我走,有没有人性了。”   “原本明知道我要和女朋友过二人世界,你怎么这么不识趣。”顾宜修毫不客气地怼他。   魏立夏瞪着眼睛,“哼,等着战哥来我一定要告状!”   三人之中,其实年纪最大的是战衍而不是顾宜修,但是魏立夏做了顾宜修的秘书之后,就习惯叫顾宜修老大,反倒是战衍他要叫一声“战哥”的,论感情,魏立夏也是和顾宜修更亲近。   因为战衍……嗯,有点凶。   战衍是个很严肃的人,真正意义上的严肃,他做事一丝不苟,他很有责任感,能力极强,但同时这种性格绝对不属于好相处的类型。   顾宜修虽然是魏立夏的上司,但其实魏立夏工作中更多是要和战衍接触,公司里的人都怕他,魏立夏也有点怕,哪怕他已经认识战衍那么多年了也一样。   他家战哥,真是丝毫没有亲和力可言啊,也亏得老大能和他做朋友。   呃,虽然说,他家老大好像也没啥亲和力,就是个不想和人来往的死宅。   等两人坐下来开始看财报,许嘉容那边已经将顾宜修买的食材都拿出来开始动手做,这会儿都六点多了,需要抓紧一下时间。她是习惯下厨的人,动起手来都很利索。   许嘉言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她,她是一个对食物没有多大讲究的人,可即便是如此,她觉得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都是出自这个妹妹的手。许嘉言自己是解剖刀可以玩得很溜,让她拿菜刀那就不行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她似乎是随口问。   许嘉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挺好啊,还有,我回春桥社区去了。”   许嘉言一愣,她正在想要怎么开口让呢,结果许嘉容居然已经离开之前那个小区了?   “你们是每个社区社区民警都不一样是吗?”   “是啊。”许嘉容头也不抬,正在处理顾宜修买的新鲜排骨,既然喜欢吃甜的,做个糖醋排骨?   “之前你们春桥社区的社区民警是谁来着?”   “陈警官啦,不过现在她调到新岳社区那边去了,现在春桥的社区民警是个刚转业来的,似乎是叫黄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呢。”她答。   许嘉言略皱了皱眉,“那个陈警官是不是在带徒弟——”   “是,”许嘉容手上的刀顿了顿,“说起这个,姐,陈警官带的徒弟叫小赵,那天许嘉行到我单位那里,看着不大对劲啊,他是认识小赵吗?”   对上许嘉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许嘉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小时候认识,现在已经闹翻了,你别管。”   “噢。”许嘉容没多想,继续低头开始切菜。   心想,我哪管得了许嘉行的事。   还没开口,原本想要劝许嘉容的事已经解决,许嘉言轻松不少。其实她还是第一次来许嘉容的家,许嘉容搬过来之后,也就外婆来得多,其他家人几乎都没有来过。   她四处看了看,拿起了摆在客厅置物架上的相框。   这里摆了七八张照片,她拿起的这一个,拍的是十六岁的许嘉容和十八岁的许嘉言。   “这照片你还留着啊。”许嘉言笑了起来。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嗯。”   这是她和许嘉言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十六岁的年初,许嘉容有很多回忆。   那年她刚高一,既内向又娇怯,在学校里,这样的性格总是容易被欺负的,尤其她还长得漂亮,简直是校园暴力中最典型的那种了,既好看到遭女同学的嫉妒排挤,又柔弱到令青春期的男孩儿喜欢捉弄。   更麻烦的是,高一的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情书,一沓沓的,她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转头就被告诉了老师。   嗯,那个年代,老师不喜欢早恋,明明她收到情书不是她的错,临近放学的时候,却被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去教育。   仿佛她收到情书就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招蜂引蝶。   至今为止,那仍是许嘉容的噩梦。   班上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老师严厉轻视的面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众人好奇八卦的模样。   她羞窘自卑地低着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嘉容?”就是那时,许嘉言慢慢走过来。   今天家中有事,她提早和老师说了,来找许嘉容许嘉行一起回家。   那入职不久的老师皱起了眉,作为高一的班主任,她确实没有多少资历可言。高中到了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只有高二高三的老师,才是这所高中真正最优秀的那一批教师。她这种只能带高一的,基本都是入职不超过五年的新人。   已经高三的许嘉言已经生得很高了,至少比那踩着高跟鞋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师要高多了。她粗暴地从那姓田的老师手中抽出那一沓情书的时候,田老师满脸恼羞成怒,“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这态度,可是丝毫没有给她这个老师面子。   “我说老师你怎么会这么严厉批评我们家嘉容,原来袁世辉也给嘉容写了情书啊。”她随手翻过这一叠情书,清冷的声音响起,“田老师你挺着急啊,这才来学校多久,就急着抱大腿了?”   袁世辉是他们学校副校长家的儿子,这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田老师脸色微变,提高了声音,“你是哪个班的,”她着急之下就要去扯许嘉言的手臂,“跟我去教导处走一趟,真是无法无天——” 许嘉言冷笑一声,将那些情书狠狠砸到了田老师的身上,她狼狈地拿手挡了一下,那些情书仍然砸得她生疼,然后稀里哗啦掉了满地。   她可不怕田老师,有本事去找教务处啊,或者找到校长那里也没用。她许嘉言可不仅仅是个尖子生,还是出去比赛演讲代表学校脸面的第一人,她给学校带回来的奖杯可以摆满校长室的一个柜子。不出意外,她的高考成绩会极其优异,给学校带来更大的荣光,这一年,她已经高三了。   即便是没有家世,许嘉言凭借自己,也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针对的存在了。   “嘉容,我们走。”   那时候,姐姐拉住她的手那样有力又温暖,许嘉容看着夕阳余晖中走在她前面的许嘉言时,觉得许嘉言的那种强大潇洒,是她羡慕却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如果不是许嘉言,或许她仍然会被欺负,成为校园暴力的牺牲品。然而,既然她的姐姐发现了,出了手,她那些段位低级到和许嘉言差了十个许嘉行的同学,被教训得噤若寒蝉。再加上和她同年级的许嘉行迅速成了学校中霸王级别的存在,从此一直到高三,许嘉言都过得很安逸。   尽管没交到什么朋友,却也没什么人敢再招惹她了。   所以,许嘉容一直很喜欢这个姐姐,她的姐姐这样强大,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依赖信任的亲人。   想到过去,她嘴角带着笑,已经将食材整整齐齐都准备好了放在盘子里,“姐姐,帮我拆一罐话梅来。”   “话梅?”许嘉言惊讶,“用这个做什么。”   许嘉容笑起来,“糖醋排骨放话梅能增加酸度,很好吃哦。”   许嘉言对妹妹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开了话梅递给她,倚靠在厨房的门口问,“你和那位男朋友一直住对门啊,倒是挺方便。”   “对啊。”   “认识多久了?”   “呃——之前只是纯粹的邻居。”   “那熟悉起来算的话?”许嘉言扔了一颗话梅到嘴里,随口问了一句。   “……三天?”   许嘉言的动作顿住了,“啊?”   许嘉容看都不敢看她,感到自己的声音低下去,整张脸都红起来,“就是……三天。”   许嘉言:“……”   深深吸了口气,许嘉言想起之前这俩秀恩爱的模样,“也就是说,你们才谈恋爱三天?!”   “谈恋爱的话,两天。”许嘉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出来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才——两天吗?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认识顾宜修很久很久了?   那个不喜欢出门的男人,自从她第一次敦亲睦邻送给他一个小蛋糕之后,偶尔会和她在门口碰见,偶尔在阳台上会有惊鸿一瞥。   他好像没什么朋友,也几乎没有访客,许嘉容好奇地观察过,他总是很稳定在十一点左右睡觉,早上八点起床。   这个邻居很安静,有一次许嘉容看到他站在阳台上,看天空就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也许他是在发呆,可是,那模样却显得有些孤独。   然而,仅有的几次碰见,他都是会笑的,淡淡的笑,仍然显得清冷,却有些微羞。   “你好。”他会和她打招呼。   那时候,他们只是邻居。   可许嘉容觉得,她是真的,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于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她……   喜欢上一个认识很久的人呢。   带着喜悦与安心,喜欢上了陌生又熟悉的他。   她的邻居先生,顾宜修。   作者有话要说:   许嘉言:和你男朋友认识多久了。   许嘉容:三天。   许嘉言:谈恋爱多久了。   许嘉容:两天。   许嘉言:……   这他妈在逗我?确定不是两三个月是两三天吗?! 第17章   许嘉容不敢说话了,许嘉言十分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妹妹谈个恋爱怎么都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然后,看着自家妹子这脸颊微红的娇美脸蛋,想起她家邻居那张十足招人的长相,她又觉得能理解了。   一见钟情什么的,本质就是看脸。   这俩不管怎么说,论脸的话,站在一起是很般配的,即便是互相一见钟情也没什么不合理,偏偏又住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许嘉言没有像许泽安和沈梅一样去打听顾宜修的工作家世为人性格,在许嘉言的爱情观里,这些都是次要的。   然后她看了一眼许嘉容准备做的菜,“这是做糖醋排骨吗?”   “是呀。”   “这是要做番茄炒蛋吧,放糖的那种?嘉容你什么时候口味偏甜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打蛋的许嘉容手上一顿,脸蛋红红的,她忽然想起,她家姐姐,不爱吃甜。   ……平白就生出一股愧疚来,心虚地想着她准备的几道菜。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番茄炒蛋、蒜蓉娃娃菜,只有菌菇汤大概是正常的没有被做成甜口菜。   四个人吃不了太多,她原本准备就两荤两素一个汤的,被提醒了赶紧良心发现把计划做的鱼香肉丝换成了许嘉言爱吃的芹菜炒肉,幸好家里还有一些之前买的芹菜没有吃。   隔壁的香气飘过来的时候,魏立夏吸吸鼻子,“老大,你这房子隔音不错,但隔味儿太差了吧,这哪儿飘过来的,阳台?”   顾宜修正看着财报,懒得理他。   魏立夏走到阳台上,果然,就是隔壁传来的味道。   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立刻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毕竟他赶过来,下午陪着顾宜修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这体力耗费绝对不小。   “这啥时候吃饭啊……”他抱怨着。   顾宜修头也不抬,扔了一包饼干给他,“饿了就先垫垫吧。”   魏立夏一边打开一边狐疑地说,“这么好心?”   “不然呢?”   闻着香气,魏立夏真觉得好饿,不一会儿一包饼干就吃完了,顾宜修又给了他一包薯片。   开了罐可乐,他没用多久一包薯片也吃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许嘉容来敲门,“吃饭啦!”   魏立夏摸摸肚子,瞪着顾宜修:“……”   他不傻,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都快吃饱了!   这他妈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吃你女朋友做的饭菜怎么了?   小气得有点儿过分了吧。   一边瞪着顾宜修,一边跟着他走进了许嘉容家。   比起顾宜修那边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许嘉容这里明显要温暖柔和多了。   魏立夏不敢多看,怕他家老大会杀人灭口。   许嘉言帮着盛好了饭,这才坐下来吃晚饭。   比起只有顾宜修和许嘉容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这会儿四个人就明显有点尴尬了。   那边儿有顾宜修的下属,许嘉容吃起饭来不是很自在,那边有许嘉容的姐姐,顾宜修怎么也要收着点儿,不敢太过分风卷残云一样把菜都吃掉。   反倒是许嘉言看着十分从容,魏立夏因为已经……七分饱所以也能很矜持。   只吃了一筷子,魏立夏就后悔了。   他终于知道他家老大为啥这么坏做出那么狡猾的事了!   酸甜度恰好到处的糖醋排骨入味极了,话梅果然增加了风味,酸中带甜,入口酥香。番茄炒蛋是很简单的,她做的时候加了些糖,结合番茄的酸味,又是另一种刺激味蕾的酸甜味道,再加上金黄色香喷喷的蛋粒儿,既没有结成大大的一块块,也没有散成不好夹起的碎屑,这道普通的家常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没有那么简单,很多人都做不好,面前这一道,绝对是魏立夏吃过最好吃的番茄炒蛋。   越是简单的菜,确实能看出厨师的功底,魏立夏只吃了这两道就很想泪流满面了,他家老大真他妈焉儿坏!   芹菜到底是怎样炒才能炒得这样清爽可口?菌菇汤怎么做,才能做得一点儿土腥味都没有,反而入口鲜香?   魏立夏一边惊叹着,一边忍不住偷眼看顾宜修。   老大这是赚到了啊,想不到这位邻居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这手艺真是绝了。   “吃完饭我就先走了,”许嘉言说,“我还要赶回上海去。”   许嘉容看过来,“住一晚再走吧,现在都这么晚了。”   许嘉言摇摇头,“最近忙得很,实在没时间。”   所以,姐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许嘉容满脸茫然。   吃完饭许嘉容送许嘉言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许嘉言忽然说,“其实我见过你那位男朋友。”   许嘉容吓了一跳,因为从头到尾,许嘉言都没表现出见过他的样子。   “他可能当时没有注意到我。”许嘉言笑了笑,“我倒是记得他的,要知道,国外留学生的圈子并没有那么大。”   许嘉言在国外从硕士读到博士,算起来和顾宜修只相差一岁,不经意间见过倒也正常。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嘉言似乎有些犹豫,这对于性格果敢的她而言已经是比较少见的了。   “他似乎——以前生过什么病。”   许嘉容惊讶,随即笑起来,温柔地说,“姐姐,我知道。”   “你知道?”   “嗯,虽然我认识他才这么短的时间,”她轻轻说,“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很了解这个人了。”   那个雪夜顾宜修的模样,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他的过往可不是那么光明美好。   不过没关系,她觉得那样的顾宜修,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   他很认真地在过现在的生活,不为过去所困所扰,哪怕仍然不喜欢出门,却能看得出他积极的态度。   顾宜修,其实也是个很坚强的人呢。   “你知道就好。”许嘉言不再说什么了,她笑着拍了拍许嘉容的肩膀,拎着车钥匙准备走。   许嘉容担忧地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都快九点了,姐姐到上海都得什么时候了,她特地回来一趟,到底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她就急匆匆地离开。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深灰色毛呢风衣的男人,许嘉容瞥了一眼发现不认识就移开了视线,却发现那人似乎和姐姐擦肩而过,然后停住了脚步,转头往姐姐那里看去。   许嘉言并没有停步,她大步往前走,仿佛半点都没注意到这个陌生人。   等她回身进了电梯,才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和她的方向一致,同样走进了这个楼梯间。   他的个头太高,面相也有点凶,许嘉容几乎是忍不住稍微往后缩了缩,见他在电梯中都绅士地离她好几步的距离,才稍稍松了口气。   “几楼?”她礼貌地问。   “16。”   许嘉容诧异了,十六层?她不认识,难道是来找顾宜修的,这都几点了,这会儿来找顾宜修?   尽管如此,她仍然默默地只按下了一个16。   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也有些惊讶。   电梯一到,魏立夏就扑过来,“战哥!”   许嘉容笑起来,“果然是认识的啊。”   “想不到这么巧刚好和嫂子你碰上了啊。”   这“嫂子”的称呼一出来,许嘉容立刻又面红过耳,她的脸皮确实太嫩了一些,还没法坦然接受魏立夏这样叫她。   不一会儿,顾宜修也走了出来,和魏立夏的惊喜不一样,他皱起眉,“你怎么现在来了。”   “当然有事找你。”那个高大男人口吻平淡,“公事,很急。”   这来人自然就是战衍。   顾宜修清楚,如果不是真的有着急的事,战衍应该不会这会儿来找他,于是他点点头,对魏立夏说,“你先带着战衍到客厅坐,给他泡杯茶吧。”   今天外面很冷,战衍穿得不厚,应该是直接开车过来,这会儿楼下早已经没有了车位,他的车大概停得比较远又走过来的,脸色被凛冽的夜风吹得微微发白。   “好。”魏立夏拉着战衍进门。   许嘉容见顾宜修还站在这里,轻声说,“你也赶紧去吧,都这么晚了还来,估计是真有急事。”   “嗯。”顾宜修答应了,却没挪动步子。   许嘉容低下头去,脸渐渐又红起来,她忍不住推了推他,“去呀。”   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宜修抓住了她往他身上推来的手,她想把手收回来,却让他紧紧握住了。   她脸颊绯红,横了他一眼,“快放手,你同事还等着你。”   “这就去。”他说,却故意一使劲,许嘉容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直接落入了他的怀里。   她撞在他柔软的羊毛衫上,微微气恼,抬起头来,“喂!”   顾宜修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她忍不住闭了眼睛,眼睫毛微微颤动着,羞涩到根本不敢看他。   “他、他们还在等你。”   “让他们等。”   已经给战衍倒了茶跑过来看顾宜修咋还不来的魏立夏站在门后:“……”   “许嘉容,晚安。”   “晚安,顾宜修。”   作者有话要说:   魏立夏:日常狗粮,已经习惯瞎了。 第18章   等顾宜修走进客厅的时候, 战衍已经将风衣脱了下来,室内因为地暖的缘故温暖如春,他喝着茶,面容有些疲惫的模样。   和顾宜修的俊美优雅不一样, 战衍高挑健硕,面容冷峻轮廓分明, 充满阳刚气质,一双眼睛明若星辰凛冽凌厉, 显得极亮, 一般人与他对视, 总是很快败下阵来情不自禁地移开视线。   正像魏立夏说的那样, 战衍是很忙的,顾宜修将三家公司丢给他,这是对他的信任, 战衍既然答应接下,就一定会做好。   所以, 他对公司付出的心力是毋庸置疑的,自然不可能清闲。   “既然很累的话, 真不用急着过来,到底是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吗?”顾宜修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和战衍虽然快一年没见面了,但每周都会进行至少一次电话会议, 有什么事会着急到让战衍这样急匆匆地亲自走一趟?   顾宜修虽然是个不负责任的老板, 却也没真的完全丢下公司不管。   战衍深深吸了口气, “你是不是不爱看新闻?”   顾宜修一怔,随即说,“不是不爱看,是自从不干CEO之后从来不看。”以前没办法,肯定还是要看财经新闻了解商业动态的。   战衍:“……”   魏立夏坐在一旁,却忽然“啊”地一声,“不会吧?”   “看来立夏你还是看的。”战衍冷冷说。   顾宜修看着两人,“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战衍皱眉,“一周前,你母亲到过公司,问我你的下落,因为你和我特地说过,所以我当然没有告诉她,她当时有点生气,我没放在心上。”   “然后?”顾宜修眯了眯眼睛说。   “然后,这是今天的新闻。”战衍打开手机里的财经新闻APP,递给顾宜修。   顾宜修扫了一眼,然后从容地递回去,“哦。”   战衍皱眉,“真的没事吗?”   “当然会没事,”顾宜修耸耸肩,“苏家这一代好几个男孩儿呢,再说我又不姓苏,这苏蒋两家联姻关我什么事。”   “那蒋家的蒋盛玫看上的人是你。”战衍陈述事实,“而且现在苏家的掌权派是你的母亲苏靖临。”她的几个兄弟已经废物到几乎被她排挤出了权力中心了。   顾宜修冷笑,“算了吧别开玩笑,那天我被我妈骗过去,发现是相亲之后转头就走,她顶多见过我一面,我连话都没和她说过。”   魏立夏看着顾宜修那张招人的小白脸,心想苏家这一代的那几个……论长相集体被你吊打啊,也难怪人家要联姻,也想挑个最好看的。再加上,不管顾宜修是姓顾还是姓苏,现在苏家是他妈说了算,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老大又没同意过这事儿,而且新闻里只说了是苏蒋两家联姻,并没写名字。”   战衍缓缓说,“所以宜修你最近三个月都好好待在这儿别露面,订婚宴在三个月后,只要那之前你妈一直找不到你,联姻的肯定只能是别人。”新闻没写名字,肯定是留有余地的,“不然以你那位母亲的强势,可什么都说不定了。”   “我知道。”顾宜修冷冷说,“就算她找到了我,联姻的也只能是别人,从小到大,她想要掌控我的生活,哪一次成功了?”   应该说是从来没有成功过,他有丰富的和他妈斗智斗勇的经验。   现在不过是懒得和她计较而已。   顾宜修也有些厌烦,苏靖临苏女士小时候给他带来了最大的梦魇,同时也没有做好一个母亲该做的事。当然,她尽力保证了他的物质条件,自己也是呕心沥血才重新站起来。   他从不恨自己的母亲,也很理解她,但要说和她有多少感情,还是算了吧,他们之间根本不是正常的母子关系。   尤其苏靖临苏女士一向是个很强势的人,应该说是非常强势,她在回到苏家开始真正掌权之后,这种掌控欲更是达到了巅峰。   所以,顾宜修躲到了这座三线城市,距离住得最近的大伯一家,都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   “还有一件正事,”战衍说,“新策划已经差不多了,主程序你什么时候开始写?”   顾宜修点点头,“回头策划案再给我看一下,最近我给野城收完尾之后就开始。不过我只写一个新游戏的框架,到时候公司的程序员需要都动起来了。配合的玩具设计我已经有了腹稿,到时候图纸先给开发部那边,试着先给我做一批样品出来。”   真正进入工作状态之后,这个顾宜修可不再像是平时那个宅在家里发呆画画的顾宜修了。   能够在他这么年轻的时候,拥有这么一份家业的,可绝不可能是个只会躲在家里的宅男。   在顾宜修说话的时候,魏立夏非常有职业素养地掏出了工作用的ipad,将顾宜修说的几点都记了下来,作为秘书,他必须要了解顾宜修的工作进度和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包括和公司那边的部门对接。   三人就工作又聊了一会儿,详细谈了谈接下来几个月重点需要做的事。   战衍的茶凉了,魏立夏又给他添了一杯。   “实话说吧,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着急过来,我可不信是为了什么苏蒋两家联姻或者是新策划的事。”顾宜修在工作的事谈得告一段落之后才说。   战衍略皱了皱浓黑的眉,“你什么时候也好奇心这么重了?”   “这和好奇心有关系吗?你来找的人是我,我当然想知道为什么。”   “别自作多情了,和你无关。”战衍说。   顾宜修挑起了眉,“战衍我告诉你,你要是对我女朋友有但凡一点点不轨之心,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弄死你。”   战衍:“………………”   魏立夏:“………………”   “你想太多了。”战衍没好气,“我对你的小女朋友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你既不是因为我,又不是因为我女朋友,那你这么急匆匆坐飞机赶过来的原因是什么?”顾宜修可不好说服,“魏立夏,你到底和他说过什么话?”   “啊?就是老大你谈恋爱了闪瞎我狗眼啊,哦对了,还说你在电梯里超自然地叫‘姐姐’这件事哈哈哈哈哈。”魏立夏翻了翻微信的聊天记录说。   “你和他说过我女朋友的名字?”顾宜修心中一动。   “我看看……呃,提过一次。”是战衍问起,他就把许嘉容的全名告诉了他。   顾宜修拖长了调子,“哦——”   以他聪明的头脑,已经明白了。   魏立夏抓抓头,“老大,能不能说明白点?”他不敢问战衍,只能问顾宜修。   顾宜修却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问你家战哥去,你不是和他好得很,事事汇报吗?”   魏立夏:“……”   啧啧,许嘉言来的时候是六点多一些,大概也就是那时候,魏立夏和战衍说起了这件事。   就是那时,他已经上了车往这里赶了吧?论车程,还真是一点都没耽搁才在这个点到了。   原来,他是因为许嘉言。   之前许嘉言告诉许嘉容她见过顾宜修一次,顾宜修大概没注意她,其实并不是。顾宜修,还真知道她是谁,留学生的圈子不大,许嘉言在其中,算得上是个名人。   再加上战衍的缘故,想不知道都难。   毕竟这世上能在那种情况下美人救英雄打跑两个高大劫匪的,大概只有许嘉言了。   他那一声“姐”叫得十分心甘情愿,丝毫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但是顾宜修从未想过自己和许嘉容会有这样的缘分。   那么巧的。   “真可惜,你来了,她却走了。”顾宜修站起来的时候,似笑非笑地说。   战衍缓缓开口,“我见到她了,不过好像她没认出我来。”   顾宜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痛了,“很正常啊,当时黑灯瞎火,你还被打得缩成一团,她能认出你来才怪!”   在国外的某些地区,天黑后不能独自出门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规矩。那天战衍也就是到楼下买个东西,他住的地方治安不大好,被三个戴兜帽的高大青年围住试图抢劫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许嘉言和朋友刚好路过,她那群朋友中有两个男性一个都不敢过来,还是她看到被抢劫的也是个华人,冲上来干脆利落地打跑了两个,救战衍脱了困。   “要我说,你是真怂。”顾宜修一本正经地说。都辗转打听到了人家姓谁名谁了,居然都没勇气去追。   战衍冷冷看着他,哼了一声,“二十九岁之前从来没谈过恋爱的母胎solo有什么资格说我。”   “可是现在我有女朋友,你没有。”顾宜修得意洋洋。   魏立夏捂脸,不想看两位大哥幼稚地吵架了。   顾宜修指了指旁边,“那边有客房,你俩可以一个睡客厅一个睡房间,随便挑,我要睡了,明天两个都给我麻溜地滚,明白吗?”   魏立夏:“……”   为啥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会被炮火波及?   第二天,战衍来了又走了,魏立夏也乖乖回了公司,顾宜修的世界又清静下来。   许嘉容给他留了早餐,说好的豆浆,还有热好的包子煎好的荷包蛋,以及一张小纸条,“今早加班,先走啦。嘉容。”   她送来早餐的时候顾宜修还没起床,开门的是迷迷糊糊睡在客厅的魏立夏,她很贴心送的早餐是三人份,等到顾宜修起床的时候,看到那两个混蛋只给他留了半杯豆浆半个掰开的包子,只有荷包蛋是完整的一个。   “哼,滚了就好。”   没吃饱的话,他还可以拿嘉容做的饼干来填肚子。   许嘉容今天确实需要加班,七点半就到了单位,一天之计在于晨,创建这种活儿,早上干总比晚上干好。只是冬天的早上太冷,大家在办公室躲了一会儿风,等到太阳上去了点,才出去巡查社区。   老小区一向是很有人情味儿的,太阳初升,已经十分热闹了。   走出来准备去晨练的阿姨大爷,急匆匆准备上班的年轻人,或者是朝气蓬勃正要上学的孩子们。   早餐店的门口排起了长龙,热腾腾的雾气里,人们一边和熟识的老板聊着天,一边接过自己的早饭,小笼包、油条和豆腐脑为主打,加上饭团、蒸饺、炸糕和麻团,香气飘过来,许嘉容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一路上总是不去缺人和她打招呼的,她一边将一个垃圾桶的盖子翻上去,一边笑盈盈地回应那些热情的声音。   这凛冽寒冬的早晨,硬是透出热乎乎的暖意来。   “许嘉容。”忽然有人叫她。   她回过头去,“啊,你是小赵,陈警官没来么,你来这儿做什么?”   “买早餐。”他轻轻说。   许嘉容“哦”了一声,“我那边儿还有事,下回见。”   “下回见。”   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留下赵睿英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十年,其实要论过分,许家人做得可比他还要过分。   他为什么休学两年,这对于圈子里的人来说是个公开的秘密。赵睿英以前是个多嚣张恣意的人,现在却硬生生成了这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当年连骨头都被许嘉言一棍子打断的时候,如同彻底打碎了他的骄傲,连入伍都是靠着关系才进去,到最后只能无奈地退出,到底,还是给了他一些一生都无法治愈的隐痛了。   然而,她却好似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活得那样幸福快乐,这让他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失落。   她不认识他。   是啊,虽然那时他与她见过几次,但每次她都低着头,几乎不看他,那天又是临近天黑的时候,她没看清自己也是正常的。   然而,赵睿英仍然有些失落。   他只是想吓一吓她而已,谁知道会出事啊。   那时年少轻狂,她又是个很漂亮的、怯生生的,看着很好欺负的小姑娘。   他真的,没有想让她出事的,也幸好并没有真的发生不可挽回的意外。   赵睿英知道他该离开了,如果被许家人知道她调离了那个社区,他仍然找上门来,无非是两种结局,让她辞职离开,或者再给他一次教训。   扯了扯嘴角,他拎着早餐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就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睿英你是不是疯了!爸爸给你安排进大企业你不去,偏要当什么小民警,别告诉我你真要再去招惹许家那群疯子!”   因为那件事,受伤的可不仅仅是赵睿英,那许泽安和沈梅又哪里是好惹的,赵家渐渐被排挤出了圈子,家里老爷子去世之后,更是只能弃政从商,如果不是早年还有一些人脉在,恐怕早就不能与以往相比了。   所以,赵家其他人,可一点都不想赵睿英再去摸许家的逆鳞。   “我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的岗位,凭什么不能做?”他淡淡说。   那边冷笑,“一个月四千的死工资,你能养得起自己吗?可别开玩笑了。”   “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开玩笑。”赵睿英不想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早年他还内疚过因为他的原因,赵家才会退出政治圈子,后来才知道,自家手头上本来就不干净,急流勇退好歹还留有当年的人脉,否则只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   许嘉言报复赵家所有人,他们又转头将伤害转嫁到自己身上,不然他怎么会休学两年?那点儿愧疚之心早就已经不见了。   赵睿英刚挂断电话没多久,宁锐那边就接到了电话。   “嗯,没关系,当然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关系,好的,再见。”宁锐冷笑一声,“这赵家越来越不像样了,那个企划案我觉得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穿着套裙的女人,在这种天气下穿这种正装说实话就算外面套上羽绒服,出去还是冷的,毕竟腿上只穿着丝袜。   “副总,我觉得您还是尽快回去主持大局,这个案子比较重要,交给秦经理……”她说。   宁锐摇摇头,“我既然请了秦喻就要相信她的能力,这件事你不要管了。高秘书,最近没有什么事的话不用经常来找我,强调一下,现在我正在休假。”   高秘书有些不理解,这个三线小城市又没有什么著名景点,谈不上山清水秀,空气也并不算很好,为什么副总偏偏要挑这里度假?   而且很奇怪,前些年副总简直是工作狂魔,作为他的秘书,她经常要加班到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累得几乎要进医院,现在他却忽然就闲了下来……“爷爷身体怎么样?”他又问。   高秘书老老实实回答,“还是老样子,公司的工作基本已经都交给了总经理。”   宁锐嘴角微微弯起,是啊,如果不是这几年他努力帮着他父亲将位置稳固下来,怎么可能享有这样自由的休假。他的父亲在祖父的三个儿子中能力并不出众,宁锐却是祖父亲自带起来的接班人,如果没有宁锐,宁琥根本没办法坐稳总经理的位置。   现在宁锐已经掌握了公司11%的股份,即便是宁琥想要动他都很不容易了。   短短六年,这是他不顾一切尽力一搏的结果。   宁锐向来是个现实主义者,他相信想要什么必须要自己去争取。他知道大学的时候不可能和许嘉容有结果,所以果断抽身离开,认清自己之后,就迅速开始为将来计划,为自己能够和她在一起扫清障碍。   必须要没有人能阻止他,没有人能为难她才行。   他从不毫无计划地去做一件事,也不想伤害到许嘉容了再去战斗,提前将一切都做好了,他这几年的辛苦并不算什么——只要许嘉容现在能和他在一起,就可以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   不会有任何烦恼找的事上她,不会有人能够去为难她,不用强求她去适应宁家复杂的生活。   他想让她像大学的时候一样,温柔甜美,笑容清澈。   宁锐在这六年里拼尽一切,只是想拼一个未来,盖起一座坚实的房子。   只是为了让许嘉容能不受任何风雨侵袭。   撑过了所有的艰辛痛苦、疲惫孤独,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不能放弃。   “高秘书,你给我打听一些消息。”   “副总您说。”   “我需要认识一些……许家的熟人。”   “许家?”高秘书想来想去,没想到哪个许家。   宁锐将许泽安的情况说了,高秘书十分惊讶,这可和他们混的绝不是一个圈子了。   “副总,这恐怕不太容易。”   “我知道,没关系,我只是需要一个突破口。”   高秘书点点头,“好的副总,我尽量。”   宁锐看向落地窗外慢慢阴沉下来的天色,总觉得满心不安。   “没关系的。”他轻轻说。   不管做什么,他从未失败过,这次也不会。   许嘉容也看着阴下来的天色,担心地想着该不会又下雪吧?这两天还挺冷的,真说不准。   “哎,嘉容,圣诞节有计划吗?”王媛媛凑过来说。   “还有好几天才圣诞节吧?”   “这周五嘛,晚上要不要一块儿去吃饭逛街?”   如果是平常,许嘉容早就答应下来了,反正一个人也没什么事,但是想到顾宜修,她就迟疑了。他和她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呢……好像情侣都会一起过的?   她这一迟疑,人精似的王媛媛立刻叫起来,“嘉容,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许嘉容的脸立刻就红了,却没有反驳,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一下可是引来了全部同事的八卦视线,“谈恋爱了?男朋友哪里的啊。”   “我们嘉容的对象,肯定是高富帅咯,不然怎么配得上嘉容。”   “哎,说起来以前星启社区的小汪还想追我们嘉容来着。”   “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许嘉容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们聊着聊着就又偏题了,孔春晓朝她看来,“有时间叫过来让咱们这些老姐姐看看。”   “嗯。”她答应下来,笑着说,“什么时候请大家吃饭好了。”   “总归是定下来的时候这顿饭跑不掉的。”任主任也笑眯眯地说。   上午该干的活儿都干得差不多了,到下午社区就要松散许多,大家该做自己条线工作的做条线工作,该走访的下去走访。   许嘉容原本在春桥社区做的是未成年人和共青团工作,还要兼做创建的台账。转去新岳又转回来之后,条线暂时还没回到她手上,倒是网格高书记说了原本她的网格还给她。   她的网格区距离社区很近,走过去两栋楼的距离,就到了她的那片儿。   “崔奶奶,这太阳都没啦,回家去吧。”她看到坐在躺椅里盖着毯子的老太太昏昏欲睡,“外面凉,小心冻着了。”   许嘉容蹲下来,看着老人柔声说。   这位崔奶奶其实楼上有房子,一个人住着一百来个平方,房子很不小。但是她是个子女在外地工作的空巢老人,总是很寂寞,于是自己搬到了车库来住。   楼上连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可怕,车库前边儿不远有个小小的全民健身体育设施,她只是想看看人来人往,热闹一些。她喜欢冬天拿把椅子坐在外面晒太阳,住在只有十几平米的车库里,反而更舒适。   许嘉容和她很熟悉,没事儿的时候,会陪着她晒一会儿太阳。年底和节庆日的时候,会有慰问,平时她要有事儿,偶尔也会来找许嘉容帮忙。   “哦,小许啊……”崔奶奶慢吞吞地站起来,“我想着说不定还会出太阳呢。”   “我看了天气预报,应该不会啦,晚上可能会有雨夹雪呢。”   她只希望是雨,可别再下雪了。   帮着崔奶奶将椅子搬回车库里去,崔奶奶抱着毯子笑眯眯地看着,忽然说,“小许啊,还好你回来了。”   许嘉容一怔,笑起来,“嗯。”   她也觉得回来很好啊。   在片区转了一圈,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快下班了,大家聊着天,许嘉容渐渐开始心不在焉。   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想要回家。   顾宜修自己在家,午饭吃了什么?他还是叫的外卖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好。   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归心似箭。   到了时间打了指纹,她几乎是第一个冲出去。   王媛媛朝着孔春晓挤挤眼睛,“哎呀,这谈了恋爱的人呐就是不一样——”   许嘉容顿了下脚步,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羡慕嫉妒恨啊,你也找一个去呀。”孔春晓帮着许嘉容。   大家就又笑了,王媛媛比许嘉容还大上一岁,相亲几次都没结果,听到孔春晓这样说,王媛媛长吁短叹,“这世上的好男人都快死绝了,我的要求也不高啊,只求找一个不渣不贱脑回路正常的适龄男青年,怎么就这么难呢?”   许嘉容“噗嗤”一声笑起来,“说不定明天就找到了。”   “借你吉言哈。”   是呢,几天之前,许嘉容自己都想不到,她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嗯,他喜欢吃甜的呢,要不然再去买点材料,回去烤点蛋糕,或者做点巧克力应该都好……啊,还有一点,他不吃芹菜。   对于喜欢的人,总是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她喜欢顾宜修,就会记住他说的话,记得他的那些小习惯,爱吃的不爱吃的,喜欢的不喜欢的,包括他总是爱穿黑白灰三色的衣服,偏爱细小菱格,他似乎会画画,她见过他手指上沾染的油彩。   哦对了,他告诉过爸爸妈妈。   他是一个玩具设计师。   真梦幻的职业呢。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他哪里都好。   正如现在的许嘉容看顾宜修。   到家的时候略微起风了,看来真的要像天气预报说的,晚上会有雨雪或者是雨夹雪。   她将车停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因为风的缘故,不知道哪里有怪怪的尖锐的声音传来,她加快脚步,根本不敢看四周,直直往电梯的方向冲。   如果是夏天或者是春秋天,她其实更愿意把车停在外面,哪怕有地下车库的车位。但是冬天就不行了,车在外面容易冻坏,不比地下车库里好。   独居的许嘉容胆子不怎么大,地下车库总有点儿阴森森的,连地下车库的电梯那里,也要比楼上楼梯间里的陈旧的样子,偶尔还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墙角。有一次她看到一个破旧的沙发放在地下车库电梯外的角落,沙发上偏偏还有个破破烂烂的娃娃,简直看一眼就是心理阴影。   今天这样的坏天气,地下车库就更吓人了。   “嘉容。”   她猛然间抬头,看到顾宜修站在电梯那里,正微笑着看她。   他里面穿着睡衣,外面套着长长的黑色羽绒服,脚上踩着厚厚的棉拖鞋,看着很暖和。   只是站在那里,笑着看过来,许嘉容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迅速被填满了,酸酸涨涨的,又令她忍不住就弯起唇角。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   他张开手臂,她扑进他的怀里。   “谢谢。”她闷闷地说。   顾宜修搂着她,想到刚才她那警觉娇怯犹如小鹿的模样,一双眼睛格外大而明亮,看到他的一瞬间迸发的惊喜令他的心跳失了绪。   站了一会儿,他慢慢才平缓了自己乱跳的心脏。   两人进了电梯,许嘉容抓住他的手,才发现顾宜修没有她觉得的那么暖和。   他的手是冰冷的。   “等了我多久?”   “也没有多久。”   “骗人!”   她平时都是五点下班的,今天拐到超市去买了点儿材料,少说耽搁了二十分钟。   顾宜修如果按照平时下班的时间来算,肯定会早早就下到地下车库那里了。   比起温暖的家,地下车库一直是阴冷阴冷的,那地方……待着可绝对不舒服。   许嘉容握住他没有温度的手,低下头轻轻哈了口气,觉得心都柔软起来,“下次不要傻等,可以给我打电话呀。”   温暖的气息拂过他本来因为冷没什么知觉的指尖,似乎有一瞬间触碰到了她的唇。顾宜修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缩手指,因为觉得从指尖到心脏都是一阵酥麻。   这种陌生的刺激令他耳朵都红了起来。   明明许嘉容并没有做什么,她只是替他暖手而已。   “嘉容。”   “嗯?”   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顾宜修伸出手去,拿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唇。   许嘉容的唇一下子就变得嫣红如血,他的指尖微凉,让她感到自己的唇太烫。   抓住了他做坏的手指,她的脸颊也染上一层薄红,“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耍流氓哦。”   说是这样说,口吻却带着软软的娇嗔,他笑起来,“真的吗?”   “坏蛋……”她横了他一眼,他的手指还掌握在她的掌中,忍不住往前一探,轻轻咬了一口顾宜修那十分好看的修长手指。   顾宜修倒吸一口凉气。   正好在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到了十六层。   许嘉容毫无所觉,拎起她买的东西,“昨天你买的好多菜都还在呢,今天都不需要买什么了。”她欢快地说,准备去开自家的门,“嘀嘀嘀嘀嘀嘀”按好了密码,“对了,今天你想吃什么?这次可没别人在了,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然后,就一下子被顾宜修从背后抱住了。   许嘉容咬着唇,脸蛋红红的,“干、干什么?”   也幸好这一层只有她和顾宜修两户人家,不用担心会有别人看见。   不然她可不好意思在大门就这样和顾宜修没羞没臊。   “许嘉容。”   “嗯?放开我啦,这都几点了,我还要做饭呢,赶紧说,想吃什么?”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忍不住软下来。   我想吃你。   顾宜修在心中说。   他放开她,“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许嘉容点点头,先进了门,“你可以先回家等一会儿,要吃饭了我来叫你吧?”   “嗯……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许嘉容转过头来,“什么东西?”   他送了她一个趴在那里足足有两米长的毛茸茸的白猫玩偶。   “这也是你设计的?”许嘉容抓着往后别去的猫耳朵问。   “嗯。”顾宜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设计的第一个玩具,卖得不好,一共只卖出不到一百件,不过我很喜欢它。”   许嘉容笑起来,喜滋滋地说,“谢谢,我也很喜欢。”   只要是他送的,她都喜欢。   “那我去做饭了哦。”   “好。”   “我去了。”   “嗯。”   许嘉容刚刚转过身,又被顾宜修拉住了手。   “喂,我真的要去做饭了。”她好笑地说。   “我陪你。”   “好呀。”   夜色渐深,外面飘起小片的雪花,却根本无人发觉。   有人相伴,那些过去,终究成了过去。   室内,正是温暖如春。 第19章   “咦, 真的是雨夹雪啊。”   先是飘了点儿雪花, 最后果然下起雨来。   许嘉容将饭菜端上桌的时候, 噼里啪啦的雨点儿打在窗玻璃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儿。   今天做了鱼香肉丝,还有夹着鲜肉的藕饼, 一盘子凉拌菠菜,再加上热乎乎的萝卜玉米排骨汤。   两个人吃饭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许嘉容却不由自主地做得丰盛起来。   鱼香肉丝是顾宜修喜欢的口味,酸甜可口, 冬笋和胡萝卜都很新鲜, 在入味的同时,还保留着独有的爽脆口感。藕饼用油炸过,却并不过于油腻, 一口咬下去莲藕的清香和鲜肉的浓香结合在一起,再加上油炸带来的独特口感, 只吃一口就让人欲罢不能。   凉拌菠菜用了麻油和醋, 香浓清爽, 酸中带咸,却无比清口。萝卜排骨汤炖得醇厚喷香, 排骨都是小仔排, 再加上软软的白萝卜,甜甜的玉米, 正是恰好到处的美味。   自从和许嘉容在一起之后, 顾宜修觉得自己每一顿和她一起吃的饭, 都幸福得像天堂。   这边刚吃完,恰好许嘉容的电话响了,顾宜修非常自觉地开始收拾碗筷。   “喂,周茜?”   “容儿啊,大学老乡会要组织聚会呢,你来吗?”   许嘉容一听就不想去,以往她都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一定要去吗?”   “虽然不是一定,但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好无聊啊……”周茜无奈地说,“我无奈之下被绑上贼船已经答应了要去了,听张涛说就吃个饭,而且是中午,要不咱们就当聚一下,吃完刚好一块儿去逛个街?”   许嘉容想了想,她和周茜也很久没见了,也不能说为了一个宁锐以前的同学都不联系了吧?除了周茜,老乡会里还是有几个人以前和她的关系挺好的,毕业之后许久没见,刚好是个机会。   再加上,她恋爱了呢。   这种满满的幸福感,令她似乎自信了一些,不再对这些场合感到太过畏怯。   “好吧,什么时间?”   “这周六,圣诞节的第二天。”   许嘉容答应下来,和周茜又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她走到厨房,靠在门边看顾宜修洗碗。   他的手很漂亮,十指修长,像是女孩子一样秀气,只是比她的手要整整大上两圈。   “怎么了?”顾宜修将盘子放在许嘉容家造型漂亮的碗架上,回过头来问。   许嘉容盯着他的手让他一阵不自在,想起之前她轻轻咬他的那一下,一时间心中有些躁动。   她却丝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而想起刚才周茜的电话,“顾宜修,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吧。”   顾宜修心中一动,“圣诞节么……”   在国外的时候,圣诞节是很重要的节日,不过那时候顾宜修朋友不多,这个日子没什么特别。回国之后就更谈不上了,国内圣诞节可不是公休日。   不过即便是他不过,也知道对于国内的年轻人来说,这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节日,尤其是对于UN年轻情侣而言。   “好,我们一起过圣诞节。”   许嘉容喜滋滋的,“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顾宜修,你说想去哪儿玩?”   “这个要等我想一想。”他笑起来,“第一个啊……有点重要呢。”   许嘉容笑着说,“我会烤一点苹果派,对了,你喜欢吃苹果派吗?”   “当然。”   顾宜修洗好了碗,擦干净了手,走过来拉住许嘉容的手时,她又忍不住红了脸。   一般情况下谈恋爱是怎样的?   总归不会是像他们一样才谈几天就能自由出入对方家的吧?   外面的雨大了起来,雪已经完全不见踪影,淅淅沥沥的雨声使得夜晚显得更加寂静起来。   许嘉容现在既想一直和顾宜修待在一块儿,又羞涩地不想和他在这种雨夜里独处。   这种矛盾令她满心甜蜜又带着一丝令她颤栗的惶然。   “嘉容。”   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半抬起头,眼睫微微翕动着,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明媚娇羞。   顾宜修苦笑,“我觉得我该回去了。”   许嘉容“啊”地一声,“这就要回去吗?”   再不回去不行了啊……尤其在她这样看他的时候。   她似乎从来意识不到自己的魅力。   “嘉容。”   “不要一直叫我的名字啦。”她嘟囔说。   然后,一个吻就落下来,堵住了她的抱怨。   “我想叫你的名字。”每次听到我叫你的时候,你总会情不自禁地开始弯起唇角,说话的时候总是软软的轻轻的,那么温柔又带着微甜的娇憨。   很可爱。   可爱到让他每次都很心动。   顾宜修回去了,他关上门,深深吸了口气,决定去洗澡。   他忽然开始相信他好友中唯一一个算得上花花公子的家伙说的一句话:“在恋爱里只有纯情的女人,纯情的男人是不存在的。”   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纯情这种东西……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男人,果然都是坏蛋。   许嘉容并没有想那么多,她洗完澡将那大大的猫玩偶抱到床上,躺在它绵软的身体上,忍不住滚了两滚,试图将燥热的脸蛋降降温。   明明刚刚分开,她就拿起手机又想和顾宜修说话了。   一个隔壁的距离,真的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不行不行,许嘉容,你要矜持一点。   可到最后,仍然忍不住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明天一起吃早饭吗?”   “好,你做什么我都喜欢。”那边一秒就回复了。   许嘉容捧着手机笑得像个傻瓜。   哪怕没有什么要说的话,只是看着微信上他的头像他的背景他刚才发的每一个字,就觉得很高兴。   最后,许嘉容捧着手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顾宜修还没睡,他神采奕奕地盯着手机,发现许嘉容那边没有了反应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又打开了另一个微信聊天窗口。   “在吗?”   “你居然会找我???”对方显然十分惊讶。   “我不能找你吗?”   “……知道现在是啥时期不,我要是现在向姑姑报告你就完了。”   “去啊,难道你能让我妈顺着网线爬过来抓我吗?”   “顾宜修,你还是这么讨厌。”   “呵呵。”   微信那头的家伙叫苏柏兰,别看名字秀气得像个女孩子,其实长得浓眉大眼高挑健硕,是长辈眼中标准的端正长相。   事实上,苏柏兰是个圈子里很有名的纨绔,他的姑姑就是顾宜修的母亲苏靖临。   苏家这一代的孩子其实不是很成器,就连上一代,苏靖临的三个兄弟都是被她吊着打的,所以老爷子无奈之下不得不又请当初和苏家决裂的苏靖临回苏家去主持大局。   苏柏兰在这一代中排行第二,他爸也在兄弟三人中排行老二,这不上不下的位置不比老大受重视,又不如老小受宠,于是,他爸最老实,和苏靖临的关系也最好。而苏柏兰本人更是成了个不折不扣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完全不去插手家里的事。   顾宜修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是很孤僻的,朋友也不多,苏柏兰是苏家这一代里唯一一个和他算得上是朋友的,其余两个就算了,顾宜修连话都懒得和他们说。   上次顾宜修问顾宜霏谈恋爱的事,后来才意识到顾宜霏不靠谱,她有没有谈过恋爱他都不知道呢!   这种事,还是要问经验丰富的苏柏兰才对。   顾宜修:“如果要和女朋友过圣诞节的话,应该准备点什么?”   苏柏兰:“!!!”   顾宜修:“你这是什么回答。”   苏柏兰:“你居然有女朋友了!!!”   顾宜修:“不行吗?”   苏柏兰:“……不好,我得去告诉姑姑一声,否则知情不报我会被掐断经济来源的。”   顾宜修:“能不能有点出息?”   苏柏兰:“不能。”   顾宜修:“……”   他忍不住又退出去看了一眼,许嘉容的微信确实没动静了,大约是真的睡着了吧?   苏柏兰:“好了,汇报好了,你可以继续说了。”   顾宜修:“我要和女朋友一起过圣诞节,给个攻略。”   苏柏兰:“鲜花、跑车、礼物、烛光晚餐?”   顾宜修:“具体点。”   苏柏兰:“买一束玫瑰,99朵或者999朵,开辆拉风的跑车去给她挣面子,潇洒地站跑车旁玫瑰递过去,就没有妹子能抵抗得了。再加上烛光晚餐时,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如果你不是想和她立刻结婚,可以送项链或者其他首饰,这种礼物十分保险,如果你想立刻和她结婚,这时候求婚也成。”   顾宜修:“我怎么觉得你形容的是古早偶像剧的俗烂剧情。”   苏柏兰:“俗烂又怎样,管用就行。”   顾宜修皱着眉,怎么都觉得苏柏兰说的也不大靠谱。   苏柏兰:“女朋友照片有不啦,漂亮不?”   顾宜修:“关你什么事。”   苏柏兰:“……兄弟,过分了啊。”   顾宜修:“我只是陈述事实,我的女朋友不关你的事。”   苏柏兰:“心痛,表哥你好无情。”   顾宜修:“别这么恶心,我要记得提醒一下我女朋友你是男的,免得她如果看到我和你的聊天记录误会你是哪儿冒出来的表妹。”   苏柏兰:“喂,嘲讽名字过分了啊!”   名字女气一直是苏柏兰心中的痛,苏家老大叫苏柏青,老三叫苏柏梓,只有他一个名字听起来像个妹子,从小到大没少被嘲笑。   顾宜修:“还有,你出的主意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苏柏兰:“什么问题?”   顾宜修:“我不会开车。”   苏柏兰:“……”   这缺乏装逼的最基本技能啊怎么办!   现在还有不会开车的高富帅吗?顾宜修就是。   其实如非必要,他都不是很喜欢坐车。虽然早就摆脱了昔日阴影,但是他没有寻常男性通常会有的对车的喜爱,在他眼里车就是一种交通工具,还是他有点儿讨厌的那一种。   以前在上海的时候需要每天去公司,最初创业他直接睡在公司。后来做大了,也是住在公司附近,然后步行。要出门的话,更愿意坐地铁,实在不行才让司机送他。   所以,跑车美男什么的,在他这里……要完成的话现在看来不大可能。   至于礼物——顾宜修眯起眼睛,项链这种东西,他可从没见许嘉容戴过,事实上她好像什么首饰都不戴。耳朵上没有耳洞,不戴项链,更没有戒指,连妆都很少化。   在他的眼里,即便是没有这些的点缀,许嘉容仍然是很美的。   不,是最美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她美丽。   作为一个新手男友,顾宜修是个非常聪明的学生,和苏柏兰聊了几天之后,他嫌弃着他的计划,却到底还是采纳了一半。   圣诞节那天天气非常给面子,晴空万里阳光正好。   魏立夏抱怨说,“老大你一个电话叫我来,就是来开个车?”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面前的方向盘,“不过这车开起来就是爽,老大你又不会开车,先借给我开呗。”   “不。”顾宜修难得穿得正式了一点,修身的毛呢长风衣是战衍推荐给他的款式,穿着其实并不算很舒服。   魏立夏怏怏地说,“老大你这拒绝得也太快了一点吧。”   “就在前面了,转弯拐过去。”顾宜修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导航说。   魏立夏听他指挥,到了地方把车停好。   顾宜修从他手上接过车钥匙,“好了,你可以走了。”他不会开车,但是许嘉容会啊。   魏立夏:“……”   这用过就丢啊!!在这里他只能滴滴打车回去了啊老大!   顾宜修从车里拿出一大捧玫瑰来,另外准备了十几个包装精美的苹果,这是准备给许嘉容的同事的。   他还站在原地,已经遭到了围观。   在这种拆迁安置的老小区里,几乎从没见过这样的跑车,更别说跑车旁边站着一个俊美优雅衣冠楚楚的极品帅哥,帅哥手上还有一大捧鲜红的玫瑰了。   这架势在这种地方太引人瞩目了。   许嘉容听到两个走进来的居民低声说的话时心中就“咯噔”了一下,刚才顾宜修才说马上要到了……她赶紧往外跑,看到顾宜修站在不远处时,一时间因为那耀眼的光线恍惚了一下。   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令他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宜修。   他的头发往后梳去,露出宽阔的额头,那双微微上斜的眉透出几分英气,眉眼却是熟悉的精致俊美。他只是换了似乎是更符合他身份气质的衣服,那件剪裁合身的咖啡色毛呢长风衣是立领的,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薄毛衣,露出衬衫的翻领来。裤子是修身的黑色休闲裤,让平时多半时间穿着宽松睡衣的顾宜修终于显露出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和相比较他的身高略纤细的腰。   从头到脚,这个男人的线条都透着一股子画笔难描的优美。   顾宜修平时的气质就是带着一股子俊雅味道的清冷,现在不过是稍稍收拾了一下,立刻充满了一种从容的贵气了。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熟悉又陌生。   “嘉容。”他轻轻叫着,露出她熟悉的笑。   许嘉容一步步走过去,玫瑰的芬芳几乎要淹没了她。   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松了口气。   是顾宜修呢。   是顾宜修熟悉的体温,是顾宜修的手。   顾宜修的手上指腹位置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是她熟悉的那个顾宜修。   许嘉容笑起来,“顾宜修。”   玫瑰花的气息,也变得甜蜜起来,闻起来是那种甜丝丝的香气。   香得那样熏人欲醉。 第20章   许嘉容的同事们听到了消息, 纷纷围观了一把她新鲜出炉的男朋友。   王媛媛在一旁目瞪口呆, “这人是一样的人, 命是不一样的命啊。”她感慨。   认识许嘉容也有好几年了,她倒是没什么嫉妒的情绪。   在不知道许嘉容家世的时候,这条件就不是很对等, 要嫉妒的话,早就嫉妒死了,根本没法还维持着不错的同事关系。   而且,王媛媛一开始还觉得许嘉容长得这样漂亮, 脾气却那般好多少有点假惺惺, 时间长了就知道,许嘉容是真的那样的性格。   也亏得王媛媛心挺宽,不然有个年纪差不多, 样样比你好的在旁边对比着,这心理很容易失衡的。   看看人家的男朋友, 那脸那身材那气质, 绝对是王媛媛这样的女孩子想都不敢想的水准。   然而捧着玫瑰的许嘉容是那样漂亮, 她今天特地打扮了一下,穿着一条酒红色的毛线裙, 脚上也是许久不穿的咖啡色靴子, 以及一件雪白的羽绒短外套,只是一点点淡妆, 就能让她看上去洋气又明丽。   毕竟底子在那里, 她虽然不大会化妆, 天生丽质足以弥补一切。   只要看一看她和她男朋友站在一起的协调感,就知道有些事是嫉妒不来的。   顾宜修给所有的同事都带了小礼物,他们乐呵呵地接下,打趣了几句什么时候请吃饭,他也诚恳地答,“肯定会找个时间请大家吃饭的。”   倒是让许嘉容闹了个大红脸。   高书记手一挥批准她提早一会儿下班,许嘉容坐到车里,叹气说,“我的开车技术可不怎么样。”   “没关系。”顾宜修自然地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总比我好,我根本不会开车。”   “可你这车看着就很贵啊。”   顾宜修一本正经地说,“放心,买了保险的,哪里撞了可以赔。”   许嘉容:“……”   “去哪儿?”   顾宜修自然地打开了手机导航,许嘉容开着车,最初还有些小心翼翼,放开之后,发现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这辆车比她的小车要好开多了,只不过要注意起步的时候不要油门踩太快,否则一脚下去提速飞快,在城市里开分分钟容易超速。   “就是这里?”   幸好他们走得早一些,今天不是休息日,这个点车流已经开始拥挤起来,圣诞节果然多得是人出来玩。   街上到处挂着圣诞老人和麋鹿的图案,还有绿的圣诞树模样白的雪花模样的装饰品。不少地方挂起了叮铃铃的小铃铛,在风中清脆的响着。   许嘉容开着车去停车场的时候,不同于平时这样拥堵的时候大家在她车旁胡乱插队的状况,今天简直没多少车愿意靠近她的车,全都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只稍微一想,她就知道了为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都怕万一碰到了她的车,这车一看就很贵,万一有碰擦就麻烦了,当然要离她的车远一些。   顾宜修买的跑车并不是大家最耳熟能详的保时捷兰博基尼一类,而是相对不那么高调看着稍稍稳重一些的银灰色阿斯顿马丁DB11,战衍也有一辆,平时商务用这款不至于太夸张,是他推荐顾宜修买的这一款。   ……虽然他觉得顾宜修神经病啊,又不会开车买什么跑车,不过钱是顾宜修的,他高兴战衍也说不了什么。   阿斯顿马丁的车标估计并没有多少人认识,然而并不妨碍大家觉得它是一辆很贵的车。   停好车,电梯一路往上到了三十六层,这是市区这里最高的几栋建筑之一,顶层却是一家高级西餐厅。   四周全是透明的落地窗,地上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这里最值得称道的地方在于它整个是在缓缓旋转的,虽然坐下来几乎感觉不到,但是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它可以旋转三百六十度,让所有的顾客在吃饭期间全景俯瞰整座城市。   圣诞节期间,这里的位置其实很不好订,顾宜修吩咐魏立夏的时候,魏立夏抱怨了好几分钟,最终才托关系拿到了不错的位置。   顾宜修绅士地替她拉开了椅子,然后才走到对面去准备落座。   “哇。”许嘉容坐下来的时候,就发出一声惊叹。   平时她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应该说她的交际圈子里,不会涉及到这种层次的场合。   许家来往的家庭中,也不乏有钱的,但许嘉容从小性格内向一些,不像许嘉行那样到处吃得开,她和许嘉行的关系又不大好,他和他们好,她自然不会凑上去,所以和那些家庭的孩子都不大熟悉。   说起来许嘉言其实也不爱交这些同圈子里的朋友,只是她本人太厉害,几乎是完美版本的“别人家的孩子”,总不乏一些崇拜者,所以有一些年纪稍小些的男孩儿女孩儿愿意去讨好她。许嘉容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她除了长相之外,并没有多少引人注意的地方,又不擅长交际,而这个圈子里的人,只要他们自己愿意,身边不会缺漂亮的女孩子。   于是,许嘉容就更加游离在外,除了学生时代交的朋友,她同许家来往较多的几户人家家里的孩子平时是完全没有往来的。   再加上这种地方,如果不是和情侣来,就失去了很多意义,一般的家庭,即便是出去吃饭,也不会选择这种充满浪漫情调的地方,毕竟论性价比,这种餐厅的价格绝对不够友好。   “漂亮吗?”   “漂亮。”   悠扬的小提琴声回荡在耳边,那个站在中间小小的圆形舞台上的小提琴乐手是个容貌出众的年轻女孩子,穿着一身浅黄色的晚礼服,看着优雅秀丽。   夜幕降临,乐声悠扬,灯光昏黄,落地窗外的城市璀璨如星河。   许嘉容托着腮,看着这座她熟悉的城市,却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去看美丽的它。   这一天,这样的场合,其实重要的根本不是面前的食物,而是她的对面现在坐着的是她喜欢的人,今天是圣诞节,他们在一起,享受这样的美景。   桌上,当他慢慢抓住她的手,许嘉容悄悄红了耳朵,嘴角却弯弯的,眼睛里倒映着外面明光闪烁的夜景,像是有星辰落入她的眼眸。   十指相扣的时候,许嘉容看着他笑。   “顾宜修,我喜欢你。”   他站起来弯着腰,轻轻吻了她。   许嘉容瞪大眼睛,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这可是在餐厅里,在外面!   他、他这样——   幸好餐厅给每一桌的客人都留有一定的私密空间,他们与邻座是用绿植隔开的,魏立夏选的座位又在隐蔽性比较好的地方,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许嘉容脸颊绯红,气恼地横顾宜修一眼,却有种软绵绵的娇嗔,没有任何威慑力可言。   “不许这样。”她说,“我会不好意思。”   对于脸皮薄的她来说,这样的事太刺激了。   顾宜修却说,“刚才那是情不自禁。”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那一刻她太美,而他想吻她。   许嘉容抿着唇,低声嘟囔,“坏蛋。”   幸好刚才服务生刚走,不然她会更不好意思。   “谁让你先说喜欢我。”   许嘉容不想理他。   “许嘉容,我也喜欢你。”   应该说,他从来没有这样喜欢一个人,从来没有过。   只要看着她就开心,每次见她都那么快乐,想起她就满心甜蜜,于是,见她那样美,他会情不自禁。   其实这一顿到底吃了什么,东西好不好吃都完全不重要。   顾宜修喝了一小杯红酒,以他的酒量,别说是一杯,一瓶下去都能面不改色,这种酒量是天生的。   然而今天只是一杯,他却有些微醺了。   吃完饭,这下边不远处就是最繁华的步行街,他们手牵着手站在街头,拥挤的人流过来时,他们的手紧紧扣在一起才没让人群分开。   许嘉容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她性格不够外向活泼,却挺喜欢热闹,然而不是这种嘈杂的热闹。   她喜欢的是那种富有生活气息的蓬勃,而不喜欢这种人太密集而造成的嘈杂。譬如她喜欢春桥社区的热闹,却不会喜欢酒吧舞池的喧嚣。   等到抬头看顾宜修时,才发现他的脸上比她更不自在。   一边哑然失笑,一边想起她这边这个男人一直是正宗的宅男,平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今天这种状况,明显也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环境。   “我们回去吧。”她说。   顾宜修明显松了口气,“好。”   取了车之后才发现整条路都堵了,他们只能顺着车流一点点往前挪。   堵了半个多小时,才过了市中心,终于顺畅起来,等回到家的时候,居然已经九点多了。   “以后我们可以把换一天当成过节。”顾宜修说,“这种日子虽然特殊,但是真的人太多了。”他心有余悸。   往常他没有恋爱过,当然也不会在这种日子出去,本来就不爱出门的人以前是绝对不能理解在人挤人的日子偏偏要出去挤的。   现在虽然有些理解了,但感觉并不那么好。   许嘉容忍住笑,“好。”   明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每天都可以当成过节啊。   就像她曾经看到过,很多情侣一年只过一次情人节,但真正相爱的人,每一天都是情人节,根本不用真的计较情人节那一天的。   他们也是,每一天都可以当成过节,没必要在一天挤成这副模样。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即便是这会儿回家,楼下居然还有好几个车位,很显然,挤在这一天出门的可不仅仅是他们。   停好车上楼之后,顾宜修看着她,“你先回去。”   许嘉容抿唇笑了笑,打开家门之后,摁下玄关的开关,却一下子怔住了。   她家的客厅竟然变了个模样!   “这是……”   “这是送你的城堡。”顾宜修轻轻说,“这套玩具是我第二年设计的,在国外卖得很不错,也是我真正赚到手的第一桶金。”   一个仿真缩小的城堡,不像是那些积木或者是塑料制品,它的质感极佳,几乎看不到什么拼贴的痕迹。从城墙到尖尖的高塔,以蓝白色为主调的欧式城堡有着明显的童话风格,却连附带的玫瑰花园都一应俱全。   城堡上点缀着金色的纹饰,这似乎是一座以玫瑰为基调的城堡,所有的图案和缀饰,基本都是由玫瑰变化而来。   细小的金色玫瑰装饰了窗户和阳台,还有那尖翘的屋顶。   它已经精致到了随手拍一张照片,不论什么角度都会被误认为是真正城堡的程度。   两扇绘着精致卷草花纹的大门打开着,露出同样无比精巧美丽的内里。   要设计出这样漂亮精细的城堡,恐怕还需要极佳的建筑功底才行。   早年许嘉容和宁锐关系还算好的时候,因为宁锐是建筑系的,她对此也有些了解,不得不说,顾宜修真的十分厉害,外行想要做出仿真的房子,可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事实上当初顾宜修设计的城堡系列不仅仅只有一套,这一套是玫瑰城堡,另外九套都分别冠以不同花卉的名字,带有配套的花园,以及全然不同的城堡设计,正因为这一套城堡玩具,顾宜修才在那个圈子里声名大噪,并赚到了足以让他真正发展起来的资金。   今天他并没有听苏柏兰的给许嘉容送什么项链,而是送了她一套城堡。   一座正在等待公主回家的城堡。   许嘉容回过头去看他,他像一个真正的王子那样对她行了一礼,吻了吻她的手背。   “欢迎回家。”   我的公主。   然后,他吻了她。   这一晚,许嘉容自和顾宜修在一起之后第一次没有睡好,在床上滚来滚去,总是忍不住傻乎乎地笑起来。   甚至半夜还忍不住爬起来跑到她的书房去,又看了一次那几乎将她空荡的书房放满的城堡。   两层的跃居空间很不小,许嘉容一个人住,当然有空余的房间,这间书房就是一开始作为书房,却几乎没有用过,连书架都被挪到了许嘉容的卧室去了,所以几乎是空的。   顾宜修帮着她将城堡一点点挪过来,她才知道拼这个城堡这样花费功夫。   “装了大概一天的时间,从你上班去之后开始。”顾宜修当时说,“如果是不了解它的孩子甚至是大人,手笨一点的话半个月都未必装的起来,即便是擅长这类玩具的,至少也要好几天。”   他熟练不过是因为他是设计者,在设计这套玩具的时候,他前后修改过好几次,每一次都是做出来之后他亲手一点点拼装,然后修改,再拼装,所有的城堡对于他来说都是了如指掌,才会用这么快的时间,一点点将零零碎碎的材料迅速造就这一整个城堡建筑群。   真的好漂亮呢。   许嘉容在床上打滚,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早上还要去看它一眼。   因为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她起床竟然难得地在镜子里发现眼下有黑眼圈,要知道平时许嘉容这样早睡早起从不熬夜的乖宝宝从来都是与黑眼圈这种东西无缘的。   “啊,怎么办,还要去聚会……”   她已经有些不想去了。   可是已经答应周茜了,总不能放她鸽子吧?她们也有差不多两三个月没见面了。   一起吃早饭的时候,顾宜修也发现了,他笑着说,“怎么,没睡好?”   “嗯。”许嘉容怏怏地说。   顾宜修眨眨眼睛,“那就别去了吧,反正也只是个老乡会的聚会而已。”   不能带家属的同学会,他一向觉得是有些不安好心的。   许嘉容瞥他一眼,怎么觉得他好像也不是很想让她去啊。   “也就吃顿饭,下午和我以前的舍友稍微逛逛就回来。”她说。   顾宜修勉强点头,“好吧,不如开我的车去吧。”   许嘉容惊讶,“还是不要了吧……”他的车也太高调了,和她完全不搭调啊。   “我又不会开车,本来出去也是你开啊。”顾宜修理直气壮。   许嘉容哭笑不得,“可是今天是我自己去同学会啊。”   “那开男朋友的车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许嘉容:“……”有那个必要吗?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顾宜修说,“我没有想让你开我的车去炫耀什么,只想让你的同学们知道,你开的是我的车,你的男朋友是我,你已经名花有主。”   许嘉容的脸一下子红了。   顾宜修这话的意思是,他想让她开他的车,只是想昭示一下他的所有权。   她开的是男朋友的车,这车价值不菲,而且他让她开他的车,这不仅仅是炫耀了,而是秀恩爱吧……“我不想这么高调。”她无奈地说,事实上许嘉容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从不是个高调的人。   顾宜修有些委屈,“你是不是不想让你的同学知道你有男朋友了?”   “当然不是。”许嘉容回答得十分果断。   “那为什么不能开我的车?”   许嘉容:“……”   好吧好吧,她投降。   这一上午,顾宜修一直在她跟前转,她化了点淡妆遮去黑眼圈,他在旁边嘀咕“这样太漂亮了”,简直让许嘉容哭笑不得。   终于要出门了顾宜修拉住她的手,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我下午就回来了。”至于这样依依不舍?   “要早一点。”   “嗯,会早一点。”   “你答应了的不许说谎。”   许嘉容笑起来,“不说谎。”   走到楼下看着那辆造型流畅的跑车,许嘉容头疼地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车。   没关系没关系。   哪怕她从不是出风头的人,也不爱出风头。   但是就像顾宜修说的,这是她男朋友的车,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不自信的人,总是害怕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许嘉容从小到大,从不是个自信的人。   顾宜修,是一个给她勇气的人。   她可以的。 第21章   开到路上, 许嘉容其实就有些退缩了。   开着这样的车去, 如果不被他们看到还好, 一旦看到了,妥妥会成为焦点的。   当初学校老乡会那群人,除了宁锐家似乎条件很好,其余都差不多是普通人。张涛家勉强算是条件不错, 却也只是暴发户的水平,在他们这座城市家里有几套房子,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因为心中不安,明明是大冬天,她硬是在开到地方的时候,冒了一层细汗。   周茜告诉她的地点在市内一家不算很大却小有名气的私房菜馆,那附近不是很好停车, 她转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车位, 瞧着四周没看到熟人才迅速下车, 哪知道车门还没关上呢,就听到一道声音传来,“咦, 那不是许嘉容吗?”   许嘉容:“……”   怕什么来什么的意思是, 她越是想避开那些同学,越是容易碰上。   站在不远处的是两个她不算很熟的同学, 准确来说, 是她的师姐。   当年老乡会并不都是同一届的学生, 像是宁锐就比她大两届, 而面前这两个都比她要大一届,她们似乎在大学时代感情就不错,两个人都是学生会的,一直形影不离。   许嘉容对她们有印象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她们中比较漂亮的那个,曾经追过宁锐,当然是以失败告终了。   宁锐整个大学期间并没有谈过恋爱,哪怕追他的人少说也得有十几个,这还没包括那些只是暗恋没有付诸行动的。   尴尬的是当时许嘉容和宁锐走得近,还被针对过。   “许嘉容啊,也是来聚会的吧,我是何姣姣,你还记得吧?”这么几年过去,果然这位师姐似乎更漂亮了一些,穿着时尚妆容精致,比在学校时看起来还要艳丽逼人。   何姣姣身旁那个短发女孩儿也开口,“王芝燕。”   许嘉容尴尬地笑了笑,“师姐们好。”   她和她们根本不熟,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何姣姣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那辆跑车,“你的车?很帅嘛。”   许嘉容鼓起勇气,“……我男朋友的车。”   何姣姣一下子愣住了,“你男朋友?”   “嗯。”   她和王芝燕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笑着说,“男朋友挺有钱啊。”   许嘉容皱了皱眉,这个问题她并不想回答。   顾宜修有没有钱他都是顾宜修,她知道自己这个年龄,不该那么天真,谈恋爱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去看其他条件。   可是即便顾宜修只是个住在她家隔壁并不是那么富有的宅男,她也依旧为他动心,依然会喜欢他。   许嘉容本人从不是有多少物质欲的人,她的储蓄卡上的钱并不少,却只是放着,偶尔买个保本的理财。   她没有缺过钱,也从不爱花钱,对那些昂贵的奢侈品一窍不通,护肤品都很少用,要钱来做什么呢?   何姣姣这话里的意思将顾宜修“有钱”放在了第一位,这就让许嘉容不高兴了,在她的心里,顾宜修的好太多太多了,有钱根本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而且他一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宅男,又不在外面炫富,有没有钱重要吗?   “也没有那么有钱,不过这都不重要,不管他是什么样,我总归是喜欢他的。”   许嘉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很温柔,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里似乎闪着明光,连笑容都带着淡淡的甜。   何姣姣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因为她这表情一下子就噎住了,没能继续说下去。   掐酸嫉妒的话放到她的面前,根本影响不了她这副明显沉浸于爱情的模样。   既然在外面碰见了,她们一起往私房菜馆那里走去,路上何姣姣和王芝燕在说悄悄话,许嘉容就当没看见。   反正也不是很熟,吃完饭也不会有什么来往,管她们想什么说什么呢。   如果是以前,许嘉容说不定还得不安一下,她性格本来不是那么洒脱的,可只要想到顾宜修在家里等她,她就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   别人的目光忽然对她而言不是那么重要了。   唯有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她们进门的时候,绝大部分人已经到了,这让许嘉容又有些不自在,她不喜欢那种走进去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朝她看来的感觉。   何姣姣却和她恰恰相反,很享受众人瞩目的感觉,落落大方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还故意瞥了许嘉容一眼,似乎有些看不上她的内向拘谨。   许嘉容皱皱眉,没理她,那边周茜已经站起来朝她招手了,“嘉容,来这里坐。”   因为人来得差不多了,已经不剩下几个位置了,能坐下十六七个人的大圆桌中间装饰着一大簇鲜花,这是这家私房菜馆最大的一个包厢,这一桌子刚好坐下他们这次聚会的人。   加上许嘉容何姣姣她们三个,一共十五个人。   许嘉容看向周茜的方向,不禁脚步一顿,因为周茜的身边只空着一个位置,一边是周茜,另一边却是宁锐。   不知道宁锐是不是故意的,因为在场的人中,她大学里最熟的只有周茜和……他。   说句实话,这时候她却不大愿意坐到那个位置去,于是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就这一迟疑的瞬间,何姣姣已经直接朝着那里走去,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周茜拉开的座位上。   这下不仅是周茜愣了一下,满桌的人都愣住了。   “怎么,我坐在这里不行吗?”何姣姣笑盈盈地说,她本就长相艳丽声音带着点儿娇嗲,这一开口,好几个男生就纷纷软了,觉得这也没什么——宁锐的眉皱了起来。   坐在宁锐另一边的张涛立刻发现了,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姣姣,你这就不对了,本来聚会也是来叙旧的,人家许嘉容大学的时候和周茜宁锐都好,才这么安排座位,你插在这儿做什么呢?再说了,把芝燕给丢下可不大好吧。”   王芝燕还没开口,许嘉容就说,“没关系,我就坐在这里也行。”她指了指面前的位置,旁边坐着的是一个胖乎乎的青年,他和许嘉容同一届,只是专业不一样,在老乡会里也算是说过几句话,不算完全不认识。   何姣姣笑着说,“看,人家许嘉容多大气,再说了,本来也就是聚会,大家以前都是同学,何必拘泥于大学的时候熟不熟呢,现在熟起来也是可以的嘛。”   她说是这样说,却连看都不看周茜,只朝着宁锐看去。   这明显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王芝燕虽然是和她一起来的,却也不知道她还打着这个主意,不禁哼了一声,有些不快地在许嘉容旁边坐了下来。   不过,王芝燕也能理解何姣姣。   大学的时候,宁锐就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说一句校园男神都不为过。现在六年过去,他的变化也很大。完全褪去了青涩的宁锐气质卓然容貌俊朗,哪怕是穿着修身的羊毛衫和休闲裤,都依然像是坐在宽敞高级的办公室里穿得西装革履一样,这满桌的男士里,唯有他那样显眼。或许这些同学们都成熟了,也有人事业有成,但与宁锐之间,仍然有一道深深的无法逾越的鸿沟,距离太远差距太大了。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以前单纯的大学生了,王芝燕瞥了一眼宁锐手腕上的表,她和何姣姣对名牌还是很了解的,单单这一只表,贵到现场很多人估计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何姣姣选择主动出击,可未必是大家想的那样因为大学时的余情未了。   王芝燕了解她这个朋友,她知道,何姣姣很可能是进了这道门看到宁锐之后,才做下了这个决定。   至于许嘉容……根本没有放在何姣姣眼里。   别说大学的时候宁锐并没有和她在一起,就算是那时在一起过,这会儿都六年了,她能有什么地方让宁锐这样的天之骄子对她念念不忘?   然而,宁锐却在这时站了起来。   何姣姣愕然看着宁锐离开自己的座位,直接走到了许嘉容旁边,“尤江,我和你换个位置。”   许嘉容:“……”   在场众人:“……”   尤江自然就是那个胖胖的青年,他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求助地看了一眼张涛。   作为这次活动的组织人,张涛在他们这个老乡会里的人缘一直是最好的。他在大学的时候就上下都很吃得开,在场的众人只有他是个个都熟,而且唯一知道宁锐身家底细的,也只有张涛。   于是,他只能热情地朝着尤江招招手,“尤江,那你就坐到我这边来吧。”   尤江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他和许嘉容又不熟,老乡会里头他和张涛最熟,和何姣姣也有些交情,因为他们都是学生会的,坐到张涛旁边去还能自在点。   宁锐在许嘉容的身旁坐下,王芝燕看着何姣姣难看的脸色,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饮料杯子,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他没有来找王芝燕换位置,因为他觉得王芝燕是何姣姣的朋友,说不定会为了何姣姣拒绝他的要求。   其实王芝燕心里清楚,她和何姣姣,早就不是朋友了。   几年过去,物是人非,那时的友谊已经不剩几分。   倒是身旁的许嘉容似乎没有变,她还是那副样子,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丝毫没有被社会这个染缸浸透的模样,十分难得。   王芝燕心想,如果她是宁锐,也会选择许嘉容吧。   许嘉容感到桌上的人都在看她,这就很尴尬了,她并不想这样的,能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吃个饭和朋友聚个会然后迅速回家陪男友?   正想到顾宜修呢,对面何姣姣忽然开口,“今天许嘉容可是开着阿斯顿马丁的跑车来的呢。”   众人惊讶,倒也有人不懂这个牌子,“阿斯顿马丁?”   “这个牌子的跑车不算太贵,也不便宜了,少说也要二百三四十万。”何姣姣微笑着说,“听说是许嘉容男朋友的车。”   大家朝着许嘉容看去,其实在场的人中知道许嘉容现在在哪里工作的有好几个,那份工作可挣不了什么大钱,她交了个特别有钱的男朋友吗?   自然会有人这样想。   “毕竟长得漂亮,还不知道是哪种男朋友呢。”有人窃窃私语。   “就一居委会的,男朋友能开二百多万的车,啧啧。”   “哎,看着挺纯的,看来也蛮会攀高枝儿的嘛。”   “……”   许嘉容皱起了眉,他旁边的宁锐却忽然冷哼一声,“许嘉容要找男朋友,门当户对至少也要这样的水平吧。”   “什么意思?”一旁的人疑惑不解。   “毕竟是副市长家的千金,军三代,哦对了,从外公那边儿看的话也算得上是富三代,一般的人家,怎么能配得上她。”宁锐平静地说着,手却紧紧握了起来,指甲掐进手心,“是不是,许嘉容?”   一时间,整个饭桌上都安静无声,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许嘉容。   这……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啊!   不是,这许嘉容左看右看都与什么高干子弟完全不搭界好吗,她哪里有身为白富美的自觉?不论是穿着还是兴趣性格,都完全和“富”这个词完全没有关系啊!   “这、宁锐,你不会是开玩笑吧。”何姣姣尴尬地说。   宁锐突兀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她的父亲是副市长,母亲是高校干部,祖父在军区,外公是江浙知名的书商,名下两家出版社。你问问许嘉容,她的名下绝对有那两家出版社的股份。这样的家世背景,你们觉得她应该交什么样的男朋友?自己见识浅就别在这里丢人了,别说是两百万的车,她如果真想要联姻,多的是更富贵的选择。”   比如他。   然而,她有男朋友了。   这个消息让他手足无措进退失据,这会儿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他都不太明白。   明明是个可以站在商场上,从容自若地与那些老狐狸们周旋的成熟人士了。明明自问心机手段一样不缺,不管什么时候从不会失去镇定。这几天他废寝忘食,早就练出来了,宁家那么大的家业,他都渐渐能够游刃有余了。   这会儿却……心乱了。   是了,他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告诉眼前这些人许嘉容的男朋友有两百多万的车是多么正常,而是为了说服自己。   她这样的身家背景,说不定这个男朋友,只是对于她来说合适的人。   适合联姻的人,家世不错,年龄与她相当。   许嘉容一向是个性格很乖巧的人,说不定是她家里人的意愿呢?   这样的家庭出身,很可能会身不由己的,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那,这个人,能不能换成他?   他也很合适不是吗?家世出众,年轻有为,而且,他一定会对她好,往死里对她好。   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无论什么都行。   他爱她。   他拼命想要说服自己,不过是因为最无法接受的现实是——她找到了一个她爱的人,再也不会看他一眼。   不行。   不管宁锐心中在想什么,在场的其他人都惊呆了,因为太过惊讶,表情都显得有些惊悚。   尤其何姣姣,尴尬地脸色都有些发白,她甚至想要努力地朝许嘉容友好地笑一笑,却连挤都挤不出笑容来。   刚才那几个窃窃私语暗自带着几分恶意猜测的,纷纷低下头去,只盼着她之前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现场的气氛凝滞着,连圆滑世故的张涛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这古怪的氛围。   许嘉容深深吸了口气,一下子站了起来,“这顿饭我在这里谁都尴尬,先走了,你们继续。”   她朝着周茜点点头,拿起包就想要往外走。   还不如早点回去陪顾宜修呢。   宁锐抓住了她的手腕,许嘉容皱眉,“放开!”   这可能是她人生最凶的一次了,口吻表情都尽量显得凶巴巴的,然而威慑力依然很有限。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这么巧啊,嘉容。”   许嘉容猛然间抬头,看到顾宜修的刹那,觉得鼻头都有些酸酸的。   看着那个英俊的带着微笑的,优雅又清贵,和在家时并不一样的顾宜修,然而,那是她喜欢的顾宜修。   她一边也笑着,表情更是一下子温柔起来,“顾宜修。”   顾宜修顾宜修顾宜修。   他仿佛听到了她的召唤,一步步走来,将她揽在怀里,将她从这个她讨厌的泥潭中拯救出来,“还请你放开我的女朋友。”他对宁锐说。   宁锐仿佛被烫到手一样一下子放开了许嘉容,此刻简直是他生平中前所未有的狼狈。   “嘉容,我们走吧。”他温柔地说。   许嘉容紧紧依靠着他,力量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甚至很有礼貌地对其他人说,“我和我男朋友先走了,再见。”   最后,仍然保持着良好的教养。   “你怎么来了。”她小小声地问。   “来看着你以免你被人拐走。”他小小声地回答。   许嘉容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了绵绵的云。   带着烟霞一般美丽的色彩。   她这样喜欢他。 第22章   他们俩出了包厢门, 不远处魏立夏正在探头探脑,看着顾宜修和许嘉容的模样, 他估计自己又被用过即丢了。   “渣老板,完全不把秘书当人看。”他嘀咕着。   “这家店其实还挺好吃的, 我们在这里吃完午饭再回家?”顾宜修问。   许嘉容点点头,“好啊。”   两个人换了一个小包厢,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吃完了饭,今天是圣诞节后的第一个周末, 街上的人还挺多, 本来许嘉容还准备和周茜逛一逛的, 现在都泡汤了。   顾宜修出去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街,许嘉容转过头来和他相视一笑,两个人都十分心有灵犀地决定开车回家。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嘉容”, 喊她的是周茜,完全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喊完自己立刻后悔得闭了嘴。   许嘉容回过头去, 就看到她老乡会的那些同学们正尴尬地站在身后,照理来说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又是老乡聚会, 该有很多事要聊, 根本不可能吃得太快, 与许嘉容顾宜修两个人吃饭相比, 应该要慢得多了。   偏偏因为发生了许嘉容的事, 宁锐的心情也不好,张涛察言观色之下,发现大家只是沉默地吃饭,而且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就提议饭不吃了,大家一起去KTV玩一下。   “我就不去了。”宁锐说。   何姣姣也紧跟着说,“我也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   少了他们两个,其余人确实能够自在些。于是,菜都没上完,他们就出来了,哪知道这么巧,刚好碰上吃饱喝足的许嘉容和顾宜修。   顾宜修容貌出色清俊挺拔,许嘉容也是温婉明媚秀丽动人,两个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不说,这会儿连牵着手的时候都是十指相扣,谁都看得出这对小情侣恐怕感情是真的很好。   于是,众人的表情都微妙起来,虽然不敢直接去看宁锐,却都偷偷拿眼睛斜着瞄了一眼。   毕竟刚才何姣姣的做法虽然是司马昭之心,他宁锐也差不多了,明显是对许嘉容有意思呢。   宁锐却并没有让他们看笑话,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就找回了该有的模样,仿佛之前在桌子上失态的并不是他,那个言语混乱不知所谓的人与他宁锐丝毫没有关系一样。   站在那里的宁锐,恢复了一贯的从容镇定,深沉稳重,连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   “真巧。”他甚至和许嘉容打招呼,“刚才很抱歉。”   口吻很礼貌,也很客气,道歉显得很诚恳。   许嘉容有些尴尬,只能点点头,“算了。”   顾宜修挑起眉,他看着宁锐,其实这种人他并不陌生。好歹也是曾经白手起家的,顾宜修对商场上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碰上啥事儿都戴着一张面具的商业精英还挺熟悉的。   再说了,他妈就是那样的人,能不熟悉吗?   苏靖临是个很强势的人,却不是众人想象中那种女强人一样凌厉的模样。她容貌很美,顾宜修长得就很像她,而且气质出众优雅雍容,任何人第一次和她相见,都会觉得苏总是个脾气很好说话处事都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然而……可能吗?   她骨子里的霸道强悍雷厉风行,可不会轻易显露出来。   比如宁锐,这会儿看着歉疚都是那样诚心诚意,笑容也完美无缺,顾宜修却能一眼看穿他那双冰冷的带着些许侵略性的眼睛。   他的内心,和不像表面那样平静无波。   顾宜修自己做不来这样的人,却不表示不了解,在以前,他身边多得是这样的人。即便是战衍,在必要的时候都能装出一副和煦温厚的样子来,事实上在他们面前的战衍,绝对和这四个字扯不上关系。   所以,他微笑着,看向许嘉容,“嘉容,走吧?”   “嗯。”许嘉容点头,也笑起来,然后歉然地对周茜说,“逛街只能下次了。”   周茜赶紧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下次再约。”   只要有顾宜修在,她的心绪很快就稳定下来。   两人肩并着肩,依旧维持着十指相扣的模样朝着停车场走去。   一时间顾宜修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许嘉容抬起头来,笑得眉眼弯弯,那样纯粹的快乐浸染了眼角眉梢,显得十分幸福甜蜜。   宁锐的外套正搁在右臂上,遮住了他的手掌,他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甲戳得掌心有些生疼。   面上却不动声色,至少他的那些同学们什么也没看出来,宁锐还是那副从容淡定嘴角带笑的模样。   “我先走了,刚好下午公司还有些事。”宁锐微笑着说,“你们玩的开心。”   张涛看过来,“我送送你吧。”   整件事里,张涛要知道的多一些,当时连许嘉容的微信都是张涛帮着要的,他和宁锐同一届,在学校的时候关系不错,但真正出了学校,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这几年宁锐和他也是几乎没有什么联系的,直到宁锐回来。   准确地说,是宁锐为了许嘉容回来之后,他们才又重新联络上了。   宁锐可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性格,而且,他这次回来,很有一种志在必得的味道。   只是现在看来……   张涛头疼,也不准备管了。许嘉容这个家世,谁敢真的去招惹她?   许嘉容参加了一场不了了之的同学会,两人上了车正准备回家,顾宜修的电话响了。   “什么事?”   打电话来的是送他到地方又迅速被他抛弃的魏立夏。   魏立夏在电话里急匆匆地说:“老大,不好了,听说你妈从上海赶过来,直接去了你大伯家!”   顾宜修的眉一下子皱了起来,“知道了。”   “老大,你不过去吗?”   “我过去做什么?”   魏立夏:“……”   许嘉容已经系好了安全带,听他打电话疑惑地看过来,“怎么,出事了?”   “没有。”顾宜修回答她。   电话那头的魏立夏急了,“老大,你真不去?”   就差直说你妈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大伯一家恐怕斗不过啊。   顾宜修在电话里说,“我妈又不吃人,你们这么害怕做什么。她无非就是想问出我在哪儿,就算是大伯说了也无所谓的。”   魏立夏在那边儿愣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了也没事?”   “没事。”   魏立夏想了想那个蒋盛玫的事,“老大,你该不会要搬家吧?”   因为车里很安静,即便是许嘉容没有特地去听,也听到了顾宜修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一听“搬家”这个字眼,她转过头去看着顾宜修。   顾宜修对她摇摇头,“我是肯定不会搬家的。”   “那你妈——”   “你们真不用那么怕她,她并不能拿我怎么样。”顾宜修的声音清冷。   苏靖临在商场上的敌人其实并不多,害怕她的却很多。   这朵霸王花吃要吃人的,多少人被她吃得连渣滓都不剩,也难怪魏立夏忧心忡忡。   应该说,他认识顾宜修这么多年,对苏靖临也是有点心理阴影的,这个霸道又控制欲强的女人并不是个好母亲,也亏得老大没被她逼成叛逆变态的二世祖。   这些年来,顾宜修多半是避开了她,并没有真正和她起什么冲突。   “我以前不过是让着她,反正那些事都是一些不重要的无所谓的事。”顾宜修轻笑一声,“立夏,你仔细想想,她想要让我做的事,我哪一件做了?如今我的一切都和她无关,她替我做的决定我从没遵守过。”   外人只看着她控制欲强,却没注意到这么些年下来,顾宜修从没受她控制。   论段位,他这个儿子可不比母亲差,人人都觉得他母亲强势,却没看到以结果来看的话,每次胜利的都不是她。   而是他。   “好吧……”魏立夏只能挂断了电话。   许嘉容确认了一下,“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放心。”顾宜修摸了摸她的头发说。   许嘉容相信他,所以直接开车回了家。   “刚好有时间,下午再做一些苹果派好不好?”她笑着说。   顾宜修想起苹果派那酸甜香浓的味道,“当然好。”他还遗憾只是圣诞节那天吃了两个呢。   “我还要多做一些,我同学家的孩子特别喜欢吃我做的派。”   顾宜修酸溜溜地说,“原来不是专门给我做的啊。”   许嘉容失笑,“连这都要攀比吗?”   她说的同学是她的高中同学,也是她现在唯一还联系的高中同学了。   那时候她们做了一年的同桌,这个叫封蓉的女孩子其实和许嘉容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许嘉容那时不够自信又太内向,虽然漂亮,在班里却几乎没有什么人和她往来。   封蓉的人缘却很不错,她的成绩很好,尤其班主任那门课她在年级里排的上前三。   她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事事都早早做好计划,几乎从不脱出计划外。   于是,封蓉顺理成章念了很好的大学,出国读了一年硕士,回国之后在她们家乡这里唯一的一所普通大学任职,顺理成章相亲迅速结婚怀孕,现在孩子都已经两岁了。   人与人对于生活的目标是不一样的,并不能说封蓉现在就不幸福。她和她的老公虽然是相亲认识的,感情却还不错,孩子也活泼可爱。   对于她来说,结婚是她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她在相亲时碰到他,觉得他各方面都和她很相配,门当户对工作稳定谈吐温和,所以,很快结婚,然后生子。   许嘉容觉得,封蓉这样的人其实生活中很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人家也未必就不开心不快乐,执意要追求爱情并不一定就会有结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能够刚好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比如她自己。   许嘉容就觉得自己很幸运。   顾宜修在认真地帮她切苹果,她拿出材料,一般很多做苹果派的都用白糖,她却喜欢用红糖,因为她觉得红糖有种微苦的香气,甜味也比较醇厚。   一小块黄油在锅里化开,倒入一大碗的苹果丁,然后和渐渐融化的红糖搅在一起,再加上一点无盐奶油、玉米粉,为了口味更好,她甚至加入了一点点朗姆酒和柠檬汁。   很快,苹果和红糖的气味在空中交缠,那种甜香味带着一点点朗姆酒蒸发出来的甘醇和柠檬汁的清爽,顾宜修吸了吸鼻子,神色在这温暖午后的厨房变得温柔起来。   冬日的阳光笼在许嘉容的身上,这一刻的宁和温馨那么让人贪恋。   顾宜修带着笑,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许嘉容从冰箱里拿出以前做好的酥片,剪成各种漂亮的形状,然后将做好的苹果馅儿料放在酥片上,合起来再用叉子压上漂亮的棱印,或者用剪刀剪出波浪纹,最后用刀在表面划出几道开口,一个个胖乎乎的长方形正方形圆形半月形的派已经初具模样。   “帮我到冰箱拿一下蛋。”她指挥顾宜修。   顾宜修走过去帮她打了蛋,她用小刷子细心地将每一个派的表面都刷上蛋液,就可以准备入烤箱了。   “看着挺简单嘛。”顾宜修开玩笑说。   许嘉容点点头,“这本来就是很简单的啊。”   几乎是初级新手就能完成的。   唯一的难点也不过是酥皮做得好不好、放入的材料量的掌握以及烤箱火候的时间而已,做了几次心中就有数了,并不是那么难的点心。   “可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你做得好吃?”顾宜修又问。   许嘉容的脸微红,“哪有,苹果派的味道,都差不太多的。”   “不,差得太多了,可别当我没吃过苹果派。”顾宜修认真地说。   她一边笑着,一边又拿出了几个苹果,顾宜修惊讶,“还要做?”   “当然啊。”许嘉容这回自己开始削苹果,“刚才那是做给你吃的。”   “呃,所以你现在是——”   “做给封蓉家的宝宝吃。”许嘉容说,“给你做的加了朗姆酒,口味会更好一些,给宝宝做还是不要加酒比较好。”   顾宜修见她这样用心,不禁哼了一声,“既然这么简单,这个封蓉自己不会做吗?”   许嘉容好笑地说,“看,已经给你做了那么多了,就别再闹脾气了。”   顾宜修勉强被安慰了,毕竟先给他做了那么多呢。   帮许嘉容打着下手,看她熟练地又做了一批派,这时候,烤箱传来的香甜气味让顾宜修觉得自己一下子又变得很饿。   明明中午吃得并不算少,可这会儿闻到这香气,馋虫总是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勾得他难以自控。   “快好了吗?”他蹲在烤箱前不想走,像贪食的猫。   许嘉容抿着唇笑,“快好了。”之前已经翻过面,这会儿烤箱里的派颜色渐渐深起来。   香气飘出阳台然后又飘进了隔壁。   魏立夏正规规矩矩地站在顾宜修家的客厅里,他偷眼瞥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忽然闻到那阵香气时,他差点忍不住撩起袖子就去敲隔壁的门。   他妈的这不用问就知道他那位好嫂子又在做好吃的,不负责任的老大多半在她那里蹭吃蹭喝。   “还真难得,他居然不在家。”   她的声线很清脆悦耳,苏靖临这个人并不像许多人想象中的贵妇模样,她穿着得体的羊毛长裙,外面套着一件深咖啡色的短款薄皮衣,既时尚又显年轻。长发盘在脑后,用一根檀木插着,几缕发丝落在脸颊边,透着几分慵懒随性。   她不像是一位足有五十岁出头的女士,只看外表,任谁都会猜她最多四十岁,再猜得年轻些,三十来岁未必不可能。   保养良好是一回事,主要这位苏女士的气质并不显老,反而很有些年轻锐意。   和顾宜修足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是属于女性的柔媚,却独独那眉眼清冷如锋,顾盼之间颇有几分刀霜之态。   魏立夏听到她说,只能低头回答,“真是不巧,顾总说是有事儿出门了。”   其实就在隔壁。   苏靖临微微一笑,“是吗?我这个宅男儿子,向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放弃待在家里,居然愿意走出去?”   魏立夏平静地回答,“这是顾总的私事,我身为秘书并不很清楚。”   苏靖临的视线在魏立夏的身上溜了一圈,魏立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立定站好。   老大这位妈,真的是气场巨强大,他快顶不住了嘤嘤。   她去找了顾宜修大伯一家,说句实话因为当初和顾飒的事,她和顾成一家已经多年没有往来,既然她真的找上了门,顾成也不好那样不给面子,他也没想到苏靖临这么骄傲的人会踏上顾家的门。   虽然对于苏靖临的不负责任有些不满,可再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妈,再不情愿,也只能将地址告诉了她。   魏立夏知道消息的时候,只来得及在楼下截住她了,甚至没有时间通知顾宜修。   虽然他家老大说没事……   “听说他谈恋爱了?”苏靖临却忽然飞来一句,把魏立夏吓了一大跳。   他鼓起勇气,干脆利落地回答,“是。”   苏靖临失笑,“居然是真的吗?我还以为我那儿子……”   她沉吟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香气丝丝缕缕缠缠绵绵,魏立夏吸着鼻子,心已经朝着隔壁飞去。   苏靖临的视线落在阳台,她慢慢走过去时,魏立夏也忍不住跟了过去。这吃不到,能闻闻味道也好啊。   然后,他就呆住了。   许嘉容家的阳台上,放着一张小圆桌和一张小小的躺椅,以及一大片在冬天仍然透着绿的各类花草,以及一架子憨态可掬的多肉。   阳光氤氲,一盆绿意盎然的植物有着圆圆的可爱的小叶片儿,这会儿已经长得挂了下来,正挂在躺椅后的墙上,这会儿几乎要落在躺椅上人的发上了,在阳光中像是闪着点点明绿的光。   许嘉容坐在那椅子上,顾宜修站在一边儿,手扶在躺椅的把手上,弯着腰亲吻她的唇。   在那苹果派甜蜜诱人的香气里,她抱着他的脖子,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搂住了她的肩。   在这大冬天的午后两点钟,魏立夏觉得像站在盛夏的阳光里,只看一眼就觉得这个吻令人面红耳赤。   热得要命了啊老大!   不对,你妈就在这边阳台啊老大!   大事不好了啊啊啊啊! 第23章   比起头皮发麻的魏立夏,见多识广的苏女士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大惊小怪, 只是惊讶多少有一点的。   她家儿子翻过年去就要三十岁了, 这些年一直心如止水, 她差点以为他要出家当和尚了,怎么看都是一副孤独终老的命。   正常男孩子青春期的时候, 就该对女孩子有些幻想了,而她儿子青春期的时候……在国外治疗抑郁症。   苏靖临虽然心狠冷血,却也没到对孩子真的一点爱都没有的程度,更别说她心里清楚,顾宜修之所以会这样,和小时候那件事还是很有关系的。   后来顾宜修病好得差不多了, 却依旧不是热衷于交际的人,哪怕是在创业期间,能不亲自去谈的生意, 他是不会去的, 这些苏靖临很都清楚。   然而, 她还是很为顾宜修感到骄傲。   看看苏家的这一代,三个男孩子苏柏青、苏柏兰、苏柏梓,一个个都是烂泥扶不上墙,比起她的儿子来, 要差得太远太远了, 和他们的父亲一个德性。早年苏靖临离家, 她爸爸在她的三个兄弟身上花了多少心力?结果也不过是这样。   她的儿子哪怕因为生病的缘故耽误了一些时光, 仍然优秀到他们无论如何也赶不上。   看, 他才这么年轻,就能够自己挣下一份家业,苏家那几个,还都只能靠着苏家醉生梦死呢。   苏靖临的心里,是想把苏家给顾宜修的,哪怕他姓顾不姓苏。毕竟以后,苏家那三个,可是完全撑不起来的,所以她才想促成蒋盛玫和顾宜修的婚事。   蒋盛玫是蒋家这一代的独生女,巧的是她还真对顾宜修有点意思,哪怕这个意思仅限于觉得他长得好看,反正也是要联姻,选个长得好看的才不亏的水平,这个圈子里也有天真的人,蒋盛玫并不属于此列。婚后顾宜修即便是想自己住也没关系,并没有谁会说什么。她亲自见过蒋盛玫几次,这个女孩儿不是那种被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她很聪明而且通透,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不是脑子一热只会追求爱情的小姑娘。   苏靖临想,她这个儿子全然清心寡欲的模样,哪怕是一场形式上的婚姻,能有利于公司,还有利于他,她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现在问题出现了,她那个清心寡欲似乎要单身一辈子的儿子,忽然恋爱了。   苏靖临和魏立夏都没出声,魏立夏急得都差要爬到对面阳台去了,偏偏那俩还毫不知情地吻得难舍难分。   等到许嘉容推开他的时候,他轻笑了一声说:“苹果派的味道很好。”   魏立夏一听,等意识到是什么意识时,脸都快烧着了,他想着现在是不是应该退回房子里去啊,否则等老大转过身发现他们,万一恼羞成怒怎么办?   说句实话,这低哑的声音和这仿佛带着小勾子似的调戏话,让苏靖临都怀疑眼前这个是不是他儿子了。   一开始是惊讶,现在是……真有点震惊了。   “顾宜修。”她抱着手臂叫。   一听这声音,许嘉容惊得直接跳了起来,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羞的,因为太慌忙,差点自己绊到自己的脚,踉跄着被顾宜修搂在了怀里。   “小心些。”他镇定地说。   “她、她、他们——”许嘉容觉得自己舌头都快打结了。   顾宜修似乎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在她唇边亲了一下,才抬起头来,“妈,你来了。”   许嘉容:“…………………………………………”   她是不是第一个,被男朋友坑得这么惨的女人。   苏靖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儿子,她已经很久没见他了,除了每年过年他定时出现一下,回来看一下她和他外公,基本上常年不知道隐居在国内哪个角落。   作为一个宅男,还是一个很有钱的宅男,要找到他是很难的,因为他基本上不出门,你想找到他太不容易了。   顾宜修就是这样一个,嗯,很难找到的人。   “不接我电话,嗯?”   顾宜修面色淡定,“知道你要说什么,因为不会答应,就索性不接了。”   苏靖临眯了眯眼睛,“我本来就是要找你面谈的。”   “不用谈了,你也看到了,我有女朋友了。”   苏靖临的目光落在了许嘉容的身上,许嘉容正心中一紧,顾宜修就挡在了她面前,“妈,你该知道我们不是那种你能管我生活的母子关系。”他从头到尾都显得很从容,“而且,我不是你,请不要把你的不幸套在我的身上,我会很幸福的。”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许嘉容一怔,连魏立夏都愣住了,老大这话什么意思?   苏靖临脸上淡淡的微笑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目光深深,看着这个早已经长大而且脱离她掌控——不,应该说是从没有让她掌控过的儿子。   他实在是太聪明,看人也通透。   这份通透,大概是源自他的父亲顾飒。   顾飒就是个很通透的人,他仿佛永远站在风里,用那双看透世情的目光凝视这个世界。   不比她的世故、圆滑、尖锐、冷漠。   因为通透,他总是宽容的。   苏靖临现在身价不菲,旁人看她能力卓绝优异聪慧,就觉得顾宜修这个同样聪明优秀的儿子像她。其实苏靖临很清楚,顾宜修长得像她,性格头脑方面,却更像顾飒。   顾飒其实比她聪明,否则苏靖临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爱上他?   只是他有一颗艺术家的心,太软也太柔和,他不爱这些世俗的东西,宁愿流浪也不会将他的聪明用在汲取财富又或者博取权势方面。   苏靖临曾经嫁给过爱情,所以,她很清楚那种幸福。   却也明白这种幸福一旦破碎,会带来多大的痛苦。   反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那其实是一种福气。   如果她和蒋盛玫一样,乖乖找个人联姻嫁了,无关爱情,或许活得更加潇洒恣意一些吧?   顾宜修的意思很清楚,他和她不一样,他不会落到那样的结局。   苏靖临看着顾宜修,冷冷说,“怎么,难道你还相信爱情天长地久这种鬼话吗?”   顾宜修知道,自己成功激怒了她。   “我知道,你和爸爸为了迁就对方牺牲了很多。”顾宜修的口吻缓和下来,“这是为爱情做出的妥协,我和嘉容……同你们是不一样的。”   许嘉容站在他的身旁,抬头看向他。   她不知道顾宜修的父母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照现在这么看,估计是不大愉快的。   “我和她——”顾宜修表情变得很温柔,连语气都柔软了许多,“不需要去互相迁就对方的,因为没有什么好迁就的,我进入她的生活,她不会觉得难受,她进入我的生活,也能够十分自然。有时候,我也很感慨居然能够碰见这样一个人……只需要在一起,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苏靖临皱起了眉,她看着顾宜修没有说话。   “你和爸爸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爱得再浓烈,也确实需要付出太多。我们不是,我们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获取很多,”他微微笑着,“你们是相悖的两极却互相吸引,我和嘉容,从一开始就是相合的。”   所以他说,是不一样的。   “爱情有没有天长地久我不知道,”顾宜修诚实地说,“不过我和她在一起,感到很快乐,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是在同一个空间里,都觉得很舒适。”   许嘉容听着,嘴角忍不住弯起来。   顾宜修说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听,比不上那些情话甜蜜,然而许嘉容很清楚,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不过有点顾宜修说得很对。   在这场爱情里,他们获得的,要比付出的更多。   这就足够了。   魏立夏看看那边又看看这边,觉得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古怪啊亲!能不能不要隔着阳台说话!   “呃,老大,苏总,不如我们好好坐下来谈?”   许嘉容这才意识到这尴尬的情况,低声说,“你先回去吧。”   毕竟他们母子要谈的话,她插在中间可不大好。   “把这苹果派带回去。”   顾宜修回到自己家的时候,魏立夏已经狗腿地泡好了茶,等顾宜修将苹果派的碟子放下来,他就眼疾手快地去抓,被顾宜修一巴掌拍掉了爪子。   “喂,老大,吃一块又不会怎么样!嫂子给你做了那么多呢。”   没错,是很多,除了这一碟子之外,许嘉容将其余的一个个在硬牛皮纸盒子里包好,这天气放上几天没有太大问题。   苏靖临见状,在坐下来的时候非常优雅地拿了一块。   她的儿子到底没好意思将她的手也打掉。   当然,对于自家儿子女朋友“亲手”做的点心,苏靖临并没有抱有很高的期待,虽然说之前那香气确实十分浓郁诱人,但即便是在极其昂贵的法式甜点店里,也很难找到符合她挑剔口味的甜点。   一口咬下去,那酸甜的味道瞬间刺激了味蕾,酸而不涩,甜而不腻,偏偏口感这样醇厚细腻,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清爽果香。馅儿料这样出色,连酥皮都酥香可口,就更加难得。酥皮与果馅儿在口中融和,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派了。   哪怕它的外表没有那么漂亮,也不像是摆在店里的甜点那样装饰繁多,但这样简单的甜点,竟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水果派。   苏靖临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顾宜修赶紧将剩下的都收起来,茶几上的这一碟就当是“献祭”了。   在魏立夏怨念的眼神中,他准许他拿了一块,于是,明明是回来谈话的,三个人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集体进攻那盘苹果派,等到盘子上空空如也,苏靖临来醒悟过来——等一下,她不是来吃东西的啊!   “……我勉强承认,你那位女朋友,确实算得上有优点。”苏靖临喝了口茶,清了清喉咙说,心中却在惊奇吃了这么多,居然还没腻,要知道,她的胃口本来就小,虽然喜欢吃甜食,但平时吃一小块蛋糕也是很快就腻了的。   顾宜修轻哼了一声,“她的优点可不仅仅是这个。”   魏立夏在一旁酸溜溜地说,“那是,老大每天都去嫂子那里蹭吃蹭喝,嫂子做的饭菜也是一绝啊。”   想起上次留下吃饭为了让他少吃点居然提前塞饱他,老大实在是阴险得很。   苏靖临皱起眉,她一直都很不擅长厨艺,从小到大一直靠着家里的阿姨做饭。毕竟她这样的出身,是不可能学这个的。和顾飒在一起的期间,也是顾飒下厨,只不过他的手艺也很一般就是了。   没想到顾宜修找的这个女朋友,偏偏有这样的优点。   “顾宜修,你需要冷静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她还是说,“你放心,我给你找的这个联姻人选绝不是那些即便联姻还梦想拥有爱情的天真女孩,蒋盛玫是我见过的这个圈子里最聪明豁达的女孩子。你只要和她结婚,不仅能够得到极大的资金支持——你可以拿来注资你的那几家小公司,我不介意,而且能够获得蒋家的人脉以及苏家的一部分股份。即便是婚后你还是想自己住都可以,只需要定期和蒋盛玫一起露个面就行。”   顾宜修耐心听她讲完了,淡淡给了三个字,“我拒绝。”   “以后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苏靖临皱眉说,“要碰上蒋盛玫这样的人不容易,老爷子肯拿出股份来也很难再有。”   顾宜修看向她,“我不要苏家的股份。”   苏靖临凝神看他,“为什么?”   “我觉得现在赚的钱已经足够了。”顾宜修微笑着说,“妈,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么大的野心。”   他也是个很知足的人。   所以,他会在打下那份基业之后又退出,将公司交给战衍打理。   顾宜修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他只是在有了足够的保障之后,就会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或许他的骨子里和顾飒还是很相似,顾飒在全世界流浪,即便是在他的画没有那么值钱的时候,他在一个地方卖画稍稍赚了一些钱,就会很知足地继续他流浪的梦想。   他从没有贪心过,也没有留在一个地方寄希望于获取更多的钱财。   曾经在法国顾飒碰到过一个很欣赏他的画廊老板,当时那位老板要求他留在法国五年,他将会帮着顾飒举办画展积攒名气,愿意将顾飒捧成画坛新星,这样他的画将会卖出比之前贵不知道多少倍的价格来。   可是顾飒拒绝了。   他满足于旅行带给他的快乐,唯有见过不同的风景,碰见不同的人,不管美或丑,惊艳或平凡,那些都是他作画的灵感。   那是他想要的生活,并不需要太富足,只需刚刚好就足够了。   顾宜修也是这样。   刚刚好就足够了,他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已经很好。   不愁吃喝想买什么都能够买得起,他可以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过这样安逸又平凡的生活。   他的梦想从来不是当一个大老板拥有一家大公司。   虽然现在还需要编写一些程序,公司还离不开他来打地基。   但其实,他只想做个玩具设计师。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有了许嘉容。   或许原本生活还有些平淡乏味,现在却不会了。   这样安稳又有许嘉容涂抹的色彩的日子,已经是他想要的全部。   苏靖临站了起来,“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当然不会后悔。”顾宜修轻笑着说,“对了,不管是哪位表哥还是表弟和蒋盛玫结婚的话,我有空会带着嘉容一起去参加婚礼的,这点面子我还是会给。”   否则背地里说闲话的肯定很多。   即便新闻没有写清楚新郎是谁,但是圈子里大概都猜得到苏靖临的心思。   最后新郎不是顾宜修,他还没有出席婚礼的话,苏靖临的面子上肯定不会太好看。   苏靖临看着面前比她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的儿子,从很久以前,她就无法掌控他了。可气的是谁都不觉得顾宜修是个叛逆的儿子,明明他看着脾气温和并不桀骜,可谁又知道他骨子里从没有恭顺听话这种东西。   他的叛逆不是反抗,而是自我。   顾宜修这个人一旦打定了主意,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他决定的事,绝无更改的可能。   他是个无比自我的人,任谁也不能让他“听话”。   至少她这个母亲不行。   所以,最终苏靖临什么都没说,只是小坐了一会儿,一个人就那么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么强大又凌厉的女强人,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却隐隐有些孤独的模样。   魏立夏看看她又看看老大,叹了口气,“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公司了。”   顾宜修送他出门去,看了一眼悠然喝着茶的苏靖临,转身回了房间。   若是许嘉容在这里,看到苏靖临的话或许会想起她曾经见过的独自站在阳台上的顾宜修,抬头看着天空的模样,也是一样的孤独,偏又不允许旁人去打破这种宁静的孤独。   她什么时候走的连顾宜修都不知道,即便是早就知道她过来也不会有什么用,顾宜修仍然觉得了却了一桩心事,一下子轻松不少。   到了傍晚的时候,顾宜修想着在晚饭前再拿一个派先垫垫肚子。   然后,他打开了午后放那些剩下的派的柜子。   柜子里空空如也。   他终于知道他妈为什么坐在沙发上老半天不走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是故意的。 第24章   顾宜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现在很生气, 苏女士太过分了!   深深吸了口气, 他瞪着手机, 知道打电话给她也没用,只会遭到苏女士无情的嘲讽。于是决定到许嘉容那里去诉苦,他才吃了几块啊!都进了他妈的口袋了!   果然是那个狡猾如狐不择手段的苏女士。   许嘉容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笑弯了腰, 在她心中那个被魏立夏形容得很可怕的顾宜修妈妈, 顿时变得鲜活起来,也根本没那么可怕。   “家里没有材料了, 下次再做吧。”她只能安慰他。   “那不然,你把给你同学做的分我一半?”顾宜修不愿意。   许嘉容哭笑不得,“都说了会给你做了啊。”   顾宜修哼了一声, 依然不大高兴。   这对母子,还真是和寻常母子不大一样,许嘉容想着。   第二天是星期天, 沈梅打电话给许嘉容让她回去的时候,其实许嘉容还犹豫了一下,沈梅在那边说,“可以带小顾一起来”的时候,许嘉容了红了脸,“不不不不用了。”   “明天嘉言也回来, 全家一起吃个饭。”   一听到姐姐回来, 许嘉容立刻答应了, “好的,我会回来的。”   本来说好了要和顾宜修一起过周末的,现在又要失约了,许嘉容想了想,第二天提早爬了起来,炒了菜做了饭,还烤了几个香喷喷的面包,准备在他起来之前就放到他家去,这样自己回家就不会这么心虚。   按下密码,她手上端着托盘,正要往里走,差点撞到面前的人。   “你、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啦?”   这个时间,并不是顾宜修的生物钟吧。   而且他穿着睡衣,头发微乱,几根头发不听话地翘着,一脸困倦的模样,显得有些可爱。   顾宜修吸吸鼻子,“太香了。”   又被饿醒了。   许嘉容讪讪的,小小声地说,“那你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饭吧,我今天要回一趟家。”   顾宜修这才注意到,许嘉容并没有穿着家居服,已经套好了羽绒外套,看着要出门的样子。   “回家?”   “嗯,我姐姐回来了,今天回家一起吃个饭。”   顾宜修平时是没有起床气的,可是现在心情不太好。   他和她的女朋友好不容易迎来了可以腻歪一整天的周末,然而昨天是他妈来搞事情,今天是女朋友的姐姐把她拐回了家。   许嘉容走了之后,顾宜修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摸着圆溜溜的肚子,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胖了一点。   这才多久?   有个厨艺太好的女朋友投喂,好像是比较容易身材走形啊……顾宜修一向是有健身的习惯的,早年治疗抑郁症的时候,医生就一直让他保持健身,这对于他的治疗是很有好处的,身体上的健康,和精神健康本来就是息息相关的。   他的家里有个简单的健身房,只有跑步机、椭圆机和室内用的动感单车,他健身不是为了练肌肉,所以没有那些健身房里更复杂的器械,哑铃倒是有两个,他也不太用。   戴上耳机,他照常上了跑步机。   耳机里传来的音乐并不是一般情况下动感的运动音乐,而是一些小语种的流行乐。对于顾宜修来说,听不懂歌词,反而听起来更舒适一些。   基本上这间健身房里,他用得到的,只有跑步机和单车,其余的,大多只是放在那里落灰而已。   在顾宜修开始健身的时候,许嘉容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难道姐姐已经忙过了吗?她想着。   许嘉言在上海的研究所里上班,专业方向是生物医疗方面,反正许嘉容是不大懂的,姐姐偶尔带回来的一些资料,看着都是叫人头晕目眩的那种艰深。   大学的时候,许嘉言念的就是医科,在国外拿到了生物科学博士和细胞学硕士的学位,她的优秀是很难超越的那种。   上海那家研究所高薪聘请她的时候,同时还有几家国外的研究所给她发过offer。   说起来许嘉行也属于别人家的孩子,念书方面格外优秀,可是在许嘉言面前,他可抖不起威风来。   这个家庭里,许嘉言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如果不是这个姐姐的光芒太盛,许嘉行或许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优秀,毕竟他骨子里,还是有点儿惫懒叛逆的,并不是什么乖巧认真的好孩子。偏偏笼在大姐的光芒下,他只能用点心思,才不会被甩得太远。   至于许嘉容……早就已经放弃了。   许嘉言这会儿已经在家了,她的工作稍稍告一段落,这次可以休息到元旦之后。   “妈,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沈梅正在洗菜,“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家,现在只知道他还算有钱,其余谁知道呢。商人一贯会油嘴滑舌,我还不是怕你妹妹被人骗了。”   许嘉言哭笑不得,“嘉容翻过年去都二十六了,之前我不谈恋爱你一直催,现在嘉容恋爱了,你又百般担心,妈,你想得也太多了。”   “你是没看到,那孩子长得有点太好了……嘉容这样的老实孩子,可不一定能管得住。”   许嘉言想了想说,“应该还好,他以前也在国外留学,我见过他一次。妈你也知道,留学生那个圈子里也是挺乱的,他和他的朋友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传言,算是挺洁身自好的。”   沈梅惊讶,“你见过他?”   “见过一次而已。”   “那你问你的那些朋友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问出点具体的情况,家庭啊之类的,父母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许嘉言笑起来,“妈你操心太多了,不管人家的家庭和父母怎么样,我看嘉容是真的很喜欢他,恐怕她不会在乎这些。”   沈梅瞪了她一眼,“既然恋爱了万一结婚的话,可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了。如果碰上一个难相处的婆婆,你妹妹受欺负怎么办。唉,不行,还是太担心了……”   许嘉言:“……”   其实许嘉言想说,她的妹妹并没有那么需要保护。   外婆是那样不管事的性格,外公工作忙的时候,嘉容可是能照顾家里呢,她或许不够自信,还有些内向,但绝对不软弱。   当然,许嘉言也会保护她不受伤害,毕竟她是她的妹妹,但是许嘉言也相信她能够处理好感情。   像嘉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受到欺骗又或者轻易爱上一个人,怎么可能到现在,才第一次谈恋爱?   她的心里,可清楚着呢。   恰好在这时,许嘉容开门进来,“姐?”   “嘉容来啦。”沈梅看着许嘉容和许嘉言的亲昵,心中感慨,虽然这个小女儿和他们夫妻不怎么亲,和许嘉行的关系更是不行,幸好还有个大女儿同她好。   许嘉言拉着许嘉容的手,“上次回来太匆忙,也买来得及带什么,这次给你带了件衣服一双鞋,刚好你生日也快到了,就当是生日礼物了。”   “谢谢姐。”许嘉容对于许嘉言送她东西向来是不会拒绝的,而且她很相信许嘉言的眼光,她送给她的衣服鞋子,都很合身而且比她自己买的时尚感要强多了。   许嘉言正要拉着许嘉容去试衣服,许嘉行就在这时开门进来了。   他也不是空手来的,手上居然提着个保温箱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许嘉言皱起眉来。   许嘉行讪讪的,“朋友家的母猫生了一窝小猫,本来说是要给我另一个朋友的,结果那个朋友一看又改变了主意说不要了,我看着小猫可怜,就拎了回来。”   保温箱打开,里面四只看着只有两三个月的黄白色狸花小猫正蜷成一个个团呼呼大睡。   这会儿骤然箱子被打开,寒气进入,它们似乎被惊醒了,发出几声细弱的叫声。   许嘉言诧异,“这不就是橘猫吗?”   “朋友家住别墅,家里养的美短加白,因为向来很怂不敢乱跑,偶尔会让它到院子里放放风。之前还是半大不大的小猫呢,当时肚子大了他还以为单纯是胖了,后来才知道,不知道和哪里来的野猫……于是,喏,生了这么一窝。”   许嘉容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小猫毛茸茸的脑袋,“为什么你另一个朋友开始说要又不要了呢?”   许嘉言哼了一声,“大概是生下来这四只都像是普通橘猫没有一只像那只美短加白一样至少瞧着像品种猫吧。”   许嘉行默认了。   “然后现在要怎么办,你自己养?”许嘉言挑起眉。   许嘉行摇摇头,“我哪能养啊,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呢,到明天上班去了,问问我公司里有没有人想要带回去养吧。”   许嘉容心中一动,“姐,你抱一只走吧,一个人在上海那边儿,养个宠物也能热闹一些。”   许嘉言的宿舍许嘉容去过一趟,就在研究所里头,离市区有些远。宿舍的条件不错,一个人住也有两室一厅,冰箱洗衣机一应俱全,所里还提供保洁阿姨定期来打扫卫生。而且,他们宿舍并不禁止养宠物,毕竟研究所在郊区,这单身宿舍住着,难免孤单寂寞。平时所里的小公园,时常碰见几个遛狗的,许嘉言一个同事,还喜欢养蜘蛛和蛇,单单玉米蛇就养了三四条呢。   实在忙的时候,这些研究人员甚至可以拜托阿姨帮忙遛狗喂食,听说那位养蛇的同事……已经引起阿姨们的集体抵制了,遛狗喂猫都不算什么,还要帮忙喂蛇就过分了啊!   这么一想也是,回到宿舍一直冷冷清清,不如拎一只猫回去养。   许嘉言想着就同意下来,“也不用给别人了,大家都分分算了,嘉容也自己一个人住呢,也带一只回去。”   许嘉容看着毛团一样的小猫,心都软了,“我带两只吧。”一只的话,就怕她上班它要寂寞。姐姐的宿舍不大养一只可以,她家上下跃居,猫的活动空间也大,两只根本不成问题。   许嘉行无奈地说,“行行行,不送人了,你们先挑,剩下的一只我带回去吧。”   沈梅在一旁听着他们一下子将四只小猫都分完了,笑着说,“也就你们年轻人还愿意伺候,我和你爸可是没这时间照顾宠物。”   “妈,等你和爸退休了就有空了,别说是养宠物了,估计还得和楼下阿姨一样天天出去跳广场舞。”许嘉言一边说,一边挑了橘色最深的一只,“就它吧。”   许嘉容挑的时候,倒是挑了两只橘色稍浅的,而且都是身上虎斑纹路,脚上却像是穿着四只小白靴,十分可爱。   剩下的一只胸口一撮白毛,决定了给许嘉行带回去。   于是,中午许泽安赶回来之后,一家人在一块儿吃了个饭。结果都在谈猫的事儿,居然没了平时偶尔冒出来的尴尬隔阂,连许嘉行和许嘉容之间似乎都和平了许多。   下午的时候,姐弟三人甚至一块儿到附近的超市买了猫粮和罐头,又拐去宠物店买了几个猫厕所猫砂猫窝之类的东西,一路开开心心地回来,各自将东西装在车上,只有许嘉言还要在家里住上几天,暂时将东西搬到了楼上去。   许嘉行公司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剩下许嘉容帮着许嘉言将养猫需要的零零碎碎送上楼去。   “你们真要养猫啊阿嚏。”许泽安打了个喷嚏说。   沈梅诧异,“你这是怎么了?”   “阿嚏,之前猫放在箱子里还不觉得——可别拿出来了,阿嚏,我猫毛过敏。”许泽安无奈地说,“从小就有这毛病。”   沈梅大笑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对猫毛过敏来着。”   结婚都三十年了,她还第一次听说。   “以前家里又没养过猫。”他揉了揉鼻子,“不行,我得到阳台上去散散,你们先聊。”   许嘉言只能将猫又放回去,“这可怎么办,我还得几天才能将猫带回上海去。”   “那不如姐姐先住到我那儿去吧。”许嘉容说,“我那儿有空的房间。”   “我是没问题……”许嘉言斜眼看她,“只是怕会耽误你谈恋爱啊。”   许嘉容一下子就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也没关系,他就住你对门,你可以到他家去约会,晚上记得回来就好了。”许嘉言说话有点儿荤素不忌。   许嘉容羞得不行,“姐!”   沈梅惊讶,“什么,那小顾住在嘉容对门?”   “啊,妈你不知道?”   沈梅:“……”   不知道啊,怪不得上次去看到他穿着睡衣呢,害得她以为他住在嘉容家里,担忧地好一阵子没睡好,还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提醒嘉容做好防护措施。   不过,这住得太近,俩孩子感情太好的话,和同居又有什么区别,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于是,沈梅严肃了脸,“嘉容,妈妈也不是不通情理古板保守的人,但是你要记住,一定要让他戴套,实在忘了,你事后也要吃药。”   许嘉容:“……………………”   这、这、这什么跟什么呀!   她和顾宜修,根本还没发展到这一步呢!   她的脸已经红到要冒烟了,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这父母太开明,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啊。   晚上吃完饭许嘉容带着许嘉言一起回家,电梯刚“叮”地一声响起,顾宜修家的门当下就打开了,许嘉容吓了一跳,几乎要怀疑他一直守在门边等着电梯响了。   “嘉容,我饿了。”顾宜修想起昨天被他妈拿走的苹果派就心气不平,尤其在饥饿的状态下。   他的话音刚落,看到跟着许嘉容走出电梯的许嘉言,一下子愣住了。   许嘉言似笑非笑,“放心,我只是在嘉容家住几天,而且会努力不打扰你们谈恋爱的。”   顾宜修皱起了眉。   许嘉容抬起手中的箱子,“顾宜修,我带了小猫回来养,一共两只……”   “所以要给一只给我吗?”他说。   许嘉容一愣,呃,一开始是没有这么想的。   “小猫是一双,我们是一对,一人养一只。”   许嘉容脸红了,许嘉言撇过头去,嗯,秀恩爱什么的,她不想被塞狗粮。   “回去吗?”   “哦哦哦,回去。”   顾宜修看着她们姐妹两人进了门,回去就给战衍打了个电话。   顾宜修:“你还要不要追许嘉言?”   战衍:“什么?”   顾宜修:“我帮你啊,赶紧把她追走。”   战衍:“……”   顾宜修:“算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眼角瞥见那只圆滚滚的小橘猫正撅着屁股到处在他家探索,带着几分新奇的模样,倒没有和它兄弟分离的恐惧,反倒活泼得很。   眼见着它要钻到橱柜底下去了,顾宜修走过去,伸出手抓住它的后劲拎了起来放在手上。一小团毛茸茸的小小的,居然回过头来,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小猫咬人其实并不疼,他手指一缩,忽然就想起那天许嘉容也咬过他的手指,并且浑然不觉这是一件多挑逗的事。   “小坏蛋……”他喃喃说。   就在这时,门那边传来响声,许嘉容探进头来,“顾宜修,还饿吗?”   顾宜修惊喜地看着她:“……饿。”   哪里都饿,肚子饿,心里也饿。   许嘉容手上拿着一个盘子,“煎了一盘饺子拿来给你吃。”   香气传来,顾宜修看到盘子一边儿的煎饺缺了一个角,一看就知道一定是被许嘉言弄去了几个。   一时间,顾宜修气坏了。   人人都抢他的食物,他妈是这样,她姐也是这样。   气死了。 第25章   顾宜修指了指盘子那一角, 许嘉容笑着说, “姐姐夹走了几个。”她将盘子放在桌子上,“要醋吗, 我去帮你倒。”   然后她就被顾宜修从后面抱住了。   许嘉容脸红红的, “干什么,你饿了就赶紧吃啊。”   顾宜修低下头亲了一口她的脖子,“我不开心。”   “怎么了啊。”   “明明是你给我做的。”   许嘉容想笑, 然而马上感到他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让她头皮发麻差点跳起来,“喂!”她捂住脖子转过去想要瞪他。   他却低头,直接吻了她。   说句实话,顾宜修也没有想到, 自己谈起恋爱来, 会这样有占有欲。不仅仅是对许嘉容这个人的占有欲,连她的所有,都想要独占。   原来他的心眼儿这么小吗?简直都不像他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的一切,他是真的一丁点儿都不想给别人。   “你姐姐要住到什么时候?”   “元旦后。”   “你元旦会放假吗?”他搂着她说。   许嘉容感觉头脑还昏昏的,“嗯。”   “那——我们出去玩吧,嘉容。”   许嘉容回到家的时候, 脸还烧得不行, 偏偏撞上许嘉言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更不好意思了。   “很听话, 还知道回来。”许嘉言说。   许嘉容恼羞成怒, “姐姐!”胡说什么呢!   许嘉言看着她那副模样, “他是不是约你元旦出去玩?”   “你怎么知道?”许嘉容震惊了。   姐姐这是会读心吗?   许嘉言嗤笑一声,她可不是许嘉容,顾宜修明显觉得自己很碍眼呢,谈恋爱的时候,绝对不会愿意还有个人插在中间的。   “旅游?”她问。   许嘉容心虚,“嗯。”   许嘉言挑起眉,“啧啧,心怀不轨。”   “姐!”   真、真要和他一起出去旅行吗?   许嘉容洗完澡爬到床上时,觉得自己的耳朵仍然是滚烫的。   之前被他吻得脑子不太清醒,他一提就答应了下来,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单独出去旅行啊……情侣之间出去旅行的话,真像姐姐说的那样,会发生点什么吗?   她将脸埋到枕头里,觉得又羞又窘,明明没有人看到,她却仍然满心不好意思。   可是,不去吗?那可是顾宜修啊。   她那么那么喜欢的顾宜修。   扪心自问,她是想去的。   虽然说非常羞人,但她真的想去。   以前以为自己不能接受的事,当那个人换成顾宜修之后——抵触居然变成了期待。   “啊啊啊,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要脸了?”许嘉容自己吐槽自己。   然后开始想,去的那几天,要穿什么衣服好?   大晚上的,忽然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找到一半又觉得很好笑,又不是明天才出发,这么着急干什么?   那——现在淘宝上买衣服,到走的那天来得及到吗?   摸了摸已经蜷在她枕头边睡着了的橘色毛绒球可爱的小脑袋,它不满地伸了个小懒腰,许嘉容的神色温柔起来,她想起顾宜修说的。   “小猫是一双,我们是一对,一人养一只。”   另一只现在在顾宜修那里也睡了吧?   她捂住脸,不好意思地在床上滚了几滚。   思绪乱七八糟的,很晚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可不是休息日,她还是要上班的,一大早起床给许嘉言和顾宜修做好了早饭,把顾宜修那一份送到他家去时,果然顾宜修又是刚爬起来,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   “今天早上吃什么?”   “我昨晚泡了豆子呢,今天喝豆浆吧,只放了一点点糖。麻团是我自己做的,你要是嫌甜呢,就告诉我,我下次改。还有煎饺,你昨晚吃了一些,还有一些我今天都煎了,下次再做……”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顾宜修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的嘴角。   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她轻轻地“喂”了一声。   “早安吻。”顾宜修说,“你要是嫌弃我没刷牙,我会生气的。”   许嘉容哭笑不得地等了他一眼,“不理你了,我上班去了。”   等走到门口,她又轻快地返回来,踮起脚飞快亲了一下他,“我才不会嫌弃你,早安,顾宜修。”   等他反应过来之前,许嘉容已经飞快跑了。   一直到单位,许嘉容的心情都很好。   社区里仍然是一派祥和,任主任捧着个保温杯,还没来得及喝他的养生茶,分派在各个小区的物管员就来找他,又要开例会了;孔春晓一大早就在和来办居民医疗保险的阿姨一遍遍解释“这个医保只有住院才能报销,卡里是没有钱的”;王媛媛在代收水电费的点上声嘶力竭地和一个听力不好的大爷说让他把水费卡给她;负责综治工作的朱松是去年才招聘进来的退伍兵,这会儿正奋力做着台账,月底了,又到了街道要来考核的时候;做民政的陈书洁正整理着新增尊老金的发票准备送到上头去……周一的早晨,显得极为嘈杂繁忙。   高书记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大厅平台里这热火朝天的模样。   他拍拍脑袋,感觉大家都不空啊,视线落在许嘉容的身上,“嘉容,替我去市里开个会。”   “好的高书记。”   “没办法啊,上头今天还要来社区检查,我实在走不开。”高书记说,“反正也就是个市里的大会,你到时候把材料给我带回来就行了。”   许嘉容点点头,虽然不太多,但是她以前也代书记去过这种会。   一般都是市里的工作部署,社区作为最基层,也要去听一听,但市里头的工作部署下来,要落实到区然后是街道之后,街道分派下来,才算是真正到他们社区头上,所以这种会对于社区的书记来说,重要的只是那一份材料而已。   说起来,许嘉容的家世曝光,就是因为那次去代书记开会,偏偏碰上认识她的叔叔。以往去过那么多次,都没那么巧的,一场会议数百人,哪儿那么容易注意到她,还恰好被认识她的其他社区的人瞧见啊,可就那么巧,那次就是撞上了。   她拿起车钥匙准备去了,通知的开会时间是上午九点半,他们上班时间八点半,这会儿赶去市政府还得要差不多半个小时,因为是早高峰,虽然他们三线城市几乎不怎么堵车,还是早些去比较保险。   熟门熟路地到了停车场停好车,才刚九点过五分,因为从小爸爸就在这儿工作,许嘉容对市政府其实并不陌生,高书记说的开会的地方并不难找,她小时候还到这儿的大会议室玩过。   只是听说这老市政府快要拆掉,换到新城区的大楼去了,现在每个城市的发展都太迅速,老城区早已经饱和,他们这三线城市也不例外。   一个城市的市政府在哪儿,哪里就是市中心,从老城区向新城区转移,也是必然的趋势。   “嘉容?”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许嘉容回过头去,礼貌地叫了一声,“张叔叔好。”   这是她爸爸的同事,她爸爸是常务副市长,这位是市委副书记,从行政级别上来说,副书记和副市长是同级的,当然,党委职务上而言,副书记肯定要高一些,她爸爸只是市委常委。不过,一个城市的副书记,能负责的只能是党务方面的工作,真正的政务都是由政府来执行,副市长的权力就要大得多了。   最重要的是,副市长升为市长的几率很大,副书记升成市长或者市委书记的概率,就要小的多了。   这位张成庆张副书记和许嘉容的爸爸差不多是同期,当初许嘉容爸爸还是市长秘书的时候,张叔叔也已经是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了,许嘉容爸爸是副处级,他可是正处级。   不过,许泽安和张成庆的关系倒是一直不错,毕竟年纪差不多,许泽安有手段,张成庆又是个圆滑人,再怎么样,面子上还是挺亲热的。   “这么些年没见,嘉容都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张成庆打趣说。   许嘉容含蓄地笑了笑,幸好时间还早,没那么急着去会议室。   张成庆一看这地方就猜到了,“来开会?看来是代你们书记来的啊。”   因为一直和许泽安有些交情,他倒是知道许嘉容的工作,虽然不大理解她为什么会安安分分在社区上班,不过像许嘉容这种乖乖的既不惹事又不在外面乱玩,就是社区的工作都能好好做的姑娘,是挺能讨长辈的欢心的。   这个女孩儿,长得漂亮,而且老实内向乖巧听话。   张成庆心中一动,“你也好些年没看到你亚杰哥哥了吧。”   许嘉容听到这个名字抿唇一笑,张亚杰是张成庆的独生子,记得和许嘉言差不多大。她小时候确实和他玩过几次,但要说熟悉并没有,记得是个教养不错清秀内敛的小哥哥,但那都是差不多十来年前的事儿了,已经不是“好些年”可以概括的了。   “是有好多年没见了。”她礼貌地回答。   “亚杰现在在法院,已经是一名法官了。”张成庆的心中也是很为儿子骄傲的,因为他的儿子不是靠着他的关系,而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进的法院。   许嘉容有些不理解,只能说,“亚杰哥哥这么优秀,恭喜叔叔了。”   张成庆还想在说什么,旁边忽然插过来一个声音,“张叔叔。”   他看过去,高大俊朗的青年站得笔直,正在不远处和他打招呼。   “睿英啊……”他一边叫着一边想起一些旧事,忍不住看了一眼许嘉容,却见她一脸茫然,再看赵睿英,眼中明显藏着些什么。   作为混迹官场那么多年的老狐狸,张成庆呵呵笑着,“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们开会了,去吧去吧。”   以前赵家没退的时候,赵睿英的爸爸和张成庆、许泽安的关系都不错的,不然许嘉行也不会和赵睿英一起长大了。后来许家和赵家闹翻,张成庆却没得罪任何一方。   许嘉容有些莫名其妙,向张成庆打了个招呼才往会议室走。   “小赵,你们公安也要来开今天的会吗?”   “我是代我们副所来的。”他说。   许嘉容点点头笑起来,“看来大家都一样啊。”   她笑得眉眼弯弯,赵睿英眼睛一闪,“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吗?”   “什么?”许嘉容看了一眼背后,“你说张叔叔啊……对了,你怎么也认识他?”   只是个普通小民警的话,可认识不了市委副书记吧。   “他大概,是想让你嫁给他的儿子。”赵睿英直截了当地说。   许嘉容一下子愣住了,连手脚都有些凉。   说句实话,哪怕出身在这样的家庭,她却从没想过要嫁给所谓“门当户对”的人家。小时候虽然因为父母交际的原因,她也认识一些圈子里的人,但说句实话,她和他们,都不太熟。   大人们或许觉得,将孩子们放在一起玩自然得生出感情来是不错的。   许嘉容对此,留下的却大多是有阴影的回忆。   她回到许家时,已经十二岁了,那时许嘉行正是叛逆期,整天和一些孩子们疯玩儿,其中大多是和许家家世差不多的人家的。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几乎一样大的姐姐,叛逆期的许嘉行做的几乎都是欺负人的那一套,连带那群熊孩子偶尔也会欺负她。也亏得许嘉行被许嘉言教训了几次,才安分不少。   可十年前的那场梦魇,让她对这些人彻底敬而远之。   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真的行事无忌起来,要比普通人可怕多了。   她失笑,“可是我都有男朋友啦。”   想起顾宜修,她的手立刻回温,连笑容都温柔了许多。   赵睿英一下子愣住了,“你有男朋友了?”   “是啊。”   她看着很快乐。   赵睿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她拐进了会议室,才又缓缓走过去。   有什么好意外的,她有男朋友才是正常的呢。   会议不算很长,一个小时准时结束了,许嘉容想着赶回社区去刚好差不多要吃饭了,挺好。   一上午忙碌,到吃饭午休期间,大家都有空了,才来得及用调侃许嘉容。   “男朋友帅得很啊。”孔春晓开了个头。   “而且一看就是社会精英,又帅又有钱的那种。”王媛媛双手捧脸做出梦幻的样子开玩笑。   朱松和章飞宇都是去年才招聘进来的,和许嘉容不算很熟悉,却并不妨碍他们跟着打趣。   “媛媛姐,反正我们三说好了,谁先脱单谁是狗。”朱松一脸严肃,他说的是春桥社区三个现在还是单身的年轻人,他、王媛媛和章飞宇。   章飞宇噗嗤一声笑起来,“你这单身狗心里太不平衡了吧。”   朱松叹气,“那当然,我们嘉容姐的男朋友,要把我这只单身狗的自信心都彻底打击没了。长得比我帅气质比我好个子比我高,还比我有钱……”   一旁的陈书洁鄙视他,“就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嘉容的男朋友比。”   “书洁姐姐……”朱松做出一副哀怨的姿态来。   许嘉容被他们调侃地脸色微红,她当然可以谦虚地说,“他也没那么好”,其实顾宜修真不是那种寻常社会精英的模样,至少现在,他就是个宅男啊。   但是,她不想说。   在她的心里,顾宜修就是什么都好,哪里都好。   就是她自己,都不想说他半点儿不好。   情人眼里出西施,顾宜修在她眼里,当然是看不到缺点的。   冬天的下午暖融融的,许嘉容去陪着崔奶奶一起晒太阳,一边拿着记录本,和那些来来往往的居民们打着招呼,聊聊天,他们需要什么,她都认认真真记下来。   “小许啊,这居民医疗保险到什么时候结束啊?”   “小许,我们家楼道里的灯又坏了,帮我登记下呗。”   “小许,你看看我们家可不可以申请解困房?”   “23栋的那谁,听说又病了。哎,小许啊,年底可得照顾一下他们家,孤儿寡母的,太苦了。”   “王家的那个丫头又拿奖学金了呢,也不枉她奶奶一手拉拔她长大。”   “落户申请的证明怎么写来着,噢,社区有现成的表啊。”   “小许啊,帮我代缴个水电费……”   尽管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她笑盈盈地听着,每个人都会给予回应。   许嘉容有时候也很清楚,她喜欢做社区这份工作,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平凡又微小的事。在这些普普通通的问话和谈天里,她会感觉被需要,以她的能力,能做到的只有这样的事,却一样能给许多人带去帮助。   她从小,都是一个不那么被需要的人,家里的透明人,生活在姐姐弟弟的阴影之下,内向又沉默。   她不够优秀,能做好的事太少了,没办法像许嘉言那样研究艰深的生物科技,也没办法像许嘉行那样开起一家公司,领着一群人锐意前行。   只有在社区里,会有那么多人用善意的眼神看她、问她、需要她。   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用处的人。   尽管,她做的,都是些很简单又太贴近生活的俗之又俗的小事儿。   许嘉容心中明白,她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又平凡的人,所以,她能够做好的,就是这样普通又平凡的工作,给予别人的也不过是小小的帮助和方便。   她很有自知之明,每做好一件事,帮助一个人,就会有小小的成就感。   所以,她是这么喜欢她的工作呢。   温柔笑着,她一个个聆听,然后细细回答。   眼角眉梢洋溢的,都是暖暖的快乐。 第26章   至于张成庆想想自家儿子和许嘉容, 越想越靠谱,跑去和许泽安聊了聊, 于是, 许泽安打了个电话给沈梅。   许嘉言知道的时候, 许嘉容还没有下班。   在顾宜修接了许嘉容回来, 做好了晚餐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 尴尬又找上了他们。   只有顾宜修和许嘉容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感觉很好,如果只有许嘉言和许嘉容两姐妹, 也同样很和谐, 但是现在这状况, 就比较……“今天你碰到张叔叔了?”于是许嘉言开口。   许嘉容点点头,“代我们书记去开会碰到的。”   许嘉言漫不经心, “他去找爸爸了, 想让你和张亚杰相亲呢。”   许嘉容:“……………………”   喂,姐姐, 就算这事儿是真的,没必要在饭桌上当着顾宜修的面说吧!   果然,一向在饭桌上吃饭吃得很专心的顾宜修看过来,“相亲?”   “没有没有,我不会相亲的。”许嘉容赶紧说。   顾宜修挑起眉, “门当户对的那种?”   “不不不, 不管什么门什么户, 反正我不会去啊。”   许嘉言看着许嘉容的样子乐不可支, “好了好了,就提这么一句而已,”她看向顾宜修,“放心吧,我们家嘉容,是不会嫁给那种人家的。”   总觉得许嘉言话里有话。   顾宜修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看向忽然不说话了的许嘉容。   许嘉言故意提起,似乎是想让许嘉容告诉自己什么?   不过,不管有什么隐情,他还是很生气。   有人觊觎许嘉容,单单这种可能,就够让人生气的了!   吃完饭之后,许嘉言主动收拾碗,顾宜修拉着许嘉容去他家的时候,许嘉容回头幽怨地看了一眼搞事情的姐姐。   “哎哎哎,慢一点。”她无奈地说。   顾宜修果然慢下来,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变得很轻,两人到了他的家,他抬起许嘉容的手,揉了揉她的手腕,“对不起。”   “没关系。”许嘉容无奈,“你这醋吃得太没道理了啊。”   顾宜修抿了抿唇,“不是什么门当户对吗?”   他知道许嘉容的家世,一般而言,像她这样出身的女孩子,真要找门当户对的,应该不会是他这样的。   “我是不会和那些门当户对的人有交集的。”许嘉容轻轻说。   顾宜修看着她,“是过去的事吗?”   他就知道,许嘉言应该是故意的,或许就是想让许嘉容告诉他。   “嗯。”许嘉容想起她和顾宜修刚刚认识的时候,顾宜修就能将他的心理阴影告诉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姐姐的意思,大概也是这个吧。   “你知道,我也不喜欢下雪天。”   “嗯……我不喜欢下雪天,而且很怕大狗哦,”许嘉容笑着,“我的胆子很小的,很怕鬼,从来不敢看鬼片恐怖片,连看稍微有点恐怖画面的电影都要闭眼睛。”   顾宜修摸摸她的头发,感觉她很可爱。   他起身去泡了一壶茶来,一人捧着一个茶杯,这是他上次去超市买菜的时候,顺带买回来的情侣茶杯。   只有恋爱之后,才会忽然对这些成双成对的东西感兴趣起来。   “我在外公家住到十二岁,回到自己家的时候,许嘉行不大喜欢我。”许嘉容柔声说,“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个年纪的叛逆期少年,大概不想有任何人分去父母的关爱吧。所以,他看不惯我。而许嘉行和那些‘门当户对’人家的孩子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所以,他看我不顺眼,他们当然会跟着他孤立我,没有人和我玩,开起玩笑来也有些恶意。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其实都是有些早熟的,造成的伤害也比一般的孩子大一些。”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我并不是不能忍受。”她说,“当时我和爸爸妈妈不够亲近,也不好和他们说这些,他们的工作又很忙……甚至都没发现许嘉行这样对我。不过姐姐很快发现了,后来许嘉行被姐姐教训了几次,还是好多了,至少和我的关系缓和了不少。直到十五岁那一年,我爸爸一个朋友家的老人过生日,带着我们一起去他家吃饭,那个地方在郊区的别墅……”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小小的一团橘猫慢慢走过来,细弱地“喵”了一声,就想顺着顾宜修的裤子往上爬。   许嘉容失笑,将它拎上来,团成一团抱在怀里。   小猫的身体温热柔软,她摸着它细滑的毛皮,心中平静了很多。   “有一个许嘉行的好朋友,我不太认识他,没有见过几次,只知道是个很嚣张的人,比许嘉行还要嚣张。他趁着我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时候,驱使这家养的几条大狗来追我。”   “那是高大的黑背,我清楚地记得一共有四条。”   “每一条都在我的背后狂吠着。”   顾宜修轻轻将她搂在怀里,许嘉容感觉到他的体温,笑着说,“不过现在我好多了,小狗我是不怕的,只是看到大狗,还是有点害怕的。”   “下次见到大狗不要怕,我保护你。”他安慰她。   “他驱使狗追我,当然不会让我跑回屋子里去,而是追着我从后门离开了那栋别墅。”   “那是一个郊区的别墅群,却几乎没有什么人家。房子与房子之间离得有些远,我慌不择路,跑进了附近的一栋屋子里。”许嘉容苦笑,“那个人……非常坏的用一根树枝在外面把门给卡住了。我跑到后门,却发现后门外面被人锁死,根本无法出去。这是一栋装修了一半的别墅,一楼的窗户都上了防盗窗,我出不去。”   顾宜修听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能让自己不那么生气。   “然后,我听着狗吠渐渐远去,他居然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漆黑别墅里。”许嘉容叹气,“那天本就下雪,冬天的夜风凛冽,幸好我出来的时候套上了外套,又从一楼找到了一些装瓷砖的硬纸板,用硬纸板围聚起来自己躲了进去,不然冻都要冻死了。”   顾宜修脸色阴沉,“那个人就这么自己走了一直没回来?”   “嗯,我听姐姐说,他那天偷喝了酒,回去之后就差不多睡着了。”她苦笑,“所以,我一个人被关在那里,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一个下雪的夜里,独自一人被关在郊区无人的别墅,呼救也不会有人听到,黑暗就已经是噩梦,更别提蚀骨的寒冷了。   “幸好宴会结束之前,爸爸妈妈就发现我不见了,所以到处找我,在屋子里没有找到,外面下雪,又渐渐掩盖了脚印,他们在附近搜索了一下没有发现。后来还是从公安那里调了几条警犬来,才在凌晨差不多两点钟的时候找到了我。”许嘉容抬起头,看着顾宜修比她还要难看的脸色,笑起来,“没关系的,顾宜修,我遇到这事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至少比你要好一些。”   顾宜修那时候太小,留下的心理阴影太严重,许嘉容到底已经十五岁了,虽然也被吓坏了,被救出来的时候又被冻得脸色青白,好歹时光流逝,慢慢的好了许多。只是这段历史,她从不愿意与人说,刻意遗忘的话,对她的生活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   “所以,你知道的顾宜修,我不喜欢那些人,对他们的观感也不大好。”   说起来张亚杰并没有欺负过她,因为他和许嘉言差不多大,已经不是许嘉行那帮子朋友一个年龄段的了。只是他和许嘉行也比和她要熟悉多了,到底早年混在那个圈子的是许嘉行,是那个该死的驱狗追她把她关起来的混蛋,是那些曾经孤立她嘲笑她的熊孩子,而不是她。   她对他们,统统没有任何好感。   “嗯,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该随便吃醋。”顾宜修搂着她,温柔地说,“那元旦你想要去哪里玩?”   “我不喜欢那种太累的旅行,我们去安静又轻松的地方吧。”许嘉言说,“而且元旦只有三天假,虽然我可以请假,但是还是不要请太长时间的好,我们就去近一点的地方吧?”   “好。”   顾宜修并不担心,他有个万能的秘书,只要选好了地方,自然可以压榨魏立夏去做安排具体的事宜。   等到许嘉容回家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笑,看着轻松许多。   许嘉言看过来,“瞧,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嘉容,那件事你是受害者又不是加害者,为什么反而是你害怕被人知道这件事呢?”   许嘉容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我也不想再想起来吧。”   还有,也许她只是……不想让别人同情。   她本就不够优秀了,如果大家都拿同情的目光看她,她会觉得自己更加懦弱没用。   没关系的,那件事早已经过去了。   她不需要旁人来可怜她。   所以,从不提起。   许嘉言拍拍她的肩膀,“你能够想通就好了,我想让你说出这件事来,并不是不想你瞒着顾宜修,”她对顾宜修才没那么好,“嘉容,你知道我为什么上次忽然回来见你吗?”   她一贯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上次回来没说清楚已经让她很不舒服了。   许嘉言从来不是迂回婉转的性子,什么事立刻说清楚才是她的风格。   她一直想说,又怕刺激到许嘉容。   也幸好她恋爱了,有爱情的滋润,让她比之前都开朗许多。   “为什么?”   “赵睿英回来了,你或许不记得那个活该被打得半死的家伙叫什么,我现在告诉你了,他叫赵睿英,不仅回来了,你或许还见过他。”许嘉言凝重地说。   许嘉容开始还不怎样,渐渐的,脸色才苍白起来。   脑海中想起陈警官笑着说,“这是我的徒弟小赵……他中学的时候休学了两年……”   又想起张成庆熟稔地招呼着:“睿英啊……”   ……   那个她不止见过一次,高大英朗,带带着点儿单纯青涩和部队里独有的挺拔气质的青年。   是他,小赵。   可是他和她记忆里那个飞扬跋扈恣意嚣张的少年——是同一个人吗?   十年的时光过去,他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他为什么……”许嘉容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虚弱。   许嘉言冷笑,“听说他和赵家也闹翻了呢,赵家断了给他的那一份钱。”她带着嘲讽说,就差骂一句“活该”了。   许嘉容苦笑,“幸好我已经离开新岳社区了。”   陈警官是新岳社区的社区民警,如果留在新岳,免不得要碰见她的徒弟。   拍拍她的肩膀,许嘉言安慰说,“你既然喜欢这份工作就好好做吧,如果下次再见到那个混蛋不必对他客气,要是他还想做点什么,你直接打电话给我,我能揍他一次,就能揍他第二次。”   许嘉容点点头,她轻轻说,“姐,那时候你和爸妈他们——”   “没错,爸爸、我和许嘉行一起去的,把他打得半死,才让他休学了两年。”许嘉言冷静地说,“这件事后来被爷爷压了下来,赵家也没敢说什么。”   毕竟是赵睿英自己惹下的祸事。   还有一件事,至今许嘉容自己都不知道。   那栋别墅,其实并不是空的。   那是一栋装修了一半的别墅,当天其实有五六个外地的装修工人,正睡在楼上的房间里。   也幸好他们没有发现楼下的动静,不然,也许……当然,不能这样揣测人心本恶,但是谁知道人心究竟是什么模样。   那一年的嘉容,只是个十五岁的,娇怯怯的柔弱小姑娘,又被关在了那栋房子里。   这是一栋郊外的别墅,距离这里最近的一栋屋子跑过去都要七八分钟。   而且,她还那么漂亮。   只是这件事许嘉容自己并不知道,唯有许泽安沈梅夫妻和已经十分成熟懂事的许嘉言每每想起都会不寒而栗,做梦都会半夜惊醒。   也幸好,并没有真的发生无法挽回的意外。   “你们——去打他了?”许嘉容迟疑了一下才说。   这件事她也不知道。   那晚之后,她在医院住了一天就回家了,只是回家之后,更加沉默内向不爱说话,足足有好几年的时间,她都没有理会过许嘉行。   “对啊。”许嘉言痛快地说,“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听说在医院就住了好几个月,之后就被他家里送出国了……”   赵家与许家的家世是差不多的,出了这档子事之后,赵家老爷子赶紧打电话给了许泽安的父亲,不仅道了歉,也愿意给出一些补偿。   “孩子毕竟没出太大的事。”老爷子是这么和许泽安说的,那时正值许泽安事业上的关键时期,他是劝他和解的,毕竟这时候不宜得罪太多人。   许泽安冷笑,第二天就带着许嘉言许嘉行姐弟两个,去堵了赵睿英。   最后还是老爷子出手,才平息了赵家的怨气。   赵睿英休学,出国了两年,才又回来读书,大学的时候听说和家里人闹翻了,入了伍,之后,许嘉行也没有再听说过他的消息。   许嘉容只见过赵睿英几次,她对许嘉行的这个朋友只有模糊的印象,那天在外面光线又太暗,她根本没能记住他的长相,时间过了十年,他不仅长相发生了很大变化,气质更是判若两人。   也难怪,许嘉容半点没把小赵和那个混蛋联系在一起。   至始至终,许嘉容以为这事因为赵家和自家的关系,是会不了了之的。   而且她也有意遗忘,以为它早就淹没在尘埃里,并不知道家里人为她做过什么。   许泽安愧疚于对这个女儿疏于关心,而且老爷子听说这件事之后的漠然更让他心中刺痛,这个女儿同他和沈梅不大亲近,从小长在沈家,偏偏又不够优秀醒目,一贯有些重男轻女的老爷子对她没有多少感情。事情若是发生在许嘉言或者许嘉行的身上,老爷子肯定会勃然大怒。沈梅愧疚于她没有做好一个母亲,发现许嘉容不见有些晚了,如果再早一些,或许能看到地上的脚印,就不会耽搁这么多时间。许嘉言也很愧疚,当时她高三了,并没有花很多心思在这个妹妹身上,她明明知道许嘉容被孤立被欺负,却没有真正令她摆脱这种困境。   许嘉行最为愧疚,赵睿英是他的朋友死党,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而就是他的这个好哥们儿,做出了这样的事。那一晚,还是他和赵睿英一起偷喝了葡萄酒,只是他的酒量更差,在他醉过去时,赵睿英还没醉倒。   就在那之后,许嘉行这么多年,一直滴酒不沾。   一家人都无法原谅自己,索性默契地瞒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对她好,希望她能从此远离那些伤害烦恼。   即便是赵睿英已经受到了惩罚,但是事后暴揍他一顿,就真的能补偿许嘉容什么吗?   她是这样心软的孩子,在知道他们私自打得赵睿英躺在床上好几个月也未必会高兴。   “打得好。”许嘉容低声说。   许嘉言怔了一下笑起来,“当年可是怕吓到你,早知道当时就该告诉你的。”那小子被打得有点严重,他们当时是觉得,许嘉容可不一定能接受他们这么下狠手,也不想让她背负这样一份沉重的报复。   要说许家人其实几乎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许泽安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稳稳当当,并不全是靠的老爷子,多半还是凭自己的能力,没有手段是不可能的。沈梅在的高校可并不是象牙塔,她能够左右逢源当然也是极有手腕。更别说许嘉言许嘉行这对姐弟,比一般人都要聪敏太多。   该心狠手辣的时候,这家子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偏偏出了一个意外,许嘉容和他们不一样。   她是温软柔和的,单纯又安静。   许嘉容心中酸涩,“嗯,你们应该告诉我的。”   原来,她不是真的那么不重要。   许嘉言摸摸她的脑袋,忽然问,“元旦真要和他两个人出去旅游?”   许嘉容怔了一下,才轻轻的羞涩地“嗯”了一声。   “要做好保护措施啊!”许嘉言潇洒地摆摆手,她回房睡觉去了。   “姐姐!!!”   亏她正因为过去的事悲伤感动呢,坏姐姐。   许嘉容恼羞成怒。 第27章   晚上爬到床上要睡觉的时候, 许嘉容心中还有些暖暖的。   在那个家里,她和许嘉言最好。其实有一点许嘉言看得很准,许嘉容并不笨, 她敏感又心思灵透, 那个家里, 对她最好的, 就是许嘉言。   那时她和许嘉行出生,她们一家还住在南京,距离爷爷一家很近。沈梅生下龙凤胎之后, 爷爷也是很高兴的,毕竟龙凤胎说起来就很吉利。但是当时沈梅生完孩子身体不大好,还有工作,爷爷和奶奶其实也不是闲在家的,重男轻女的爷爷表示, 要帮忙带孩子的话,只能带一个, 而且只能是许嘉行。当时把沈梅气得不行, 还是外公当场表示爷爷不要她这个孙女就算了,他抱回去养。   所以,她在外公家一直住到了十二岁。   许嘉容并没有觉不幸运,外公外婆对她很好, 她早年在外公家住着的时候, 还挺幸福的。外公是经商的, 头脑手腕都不缺, 家中也不缺钱,外婆又是早年就读书识字的大家闺秀,再加上,他们俩是真的很疼爱她,许嘉容能养成这样知足的性格,就是和小时候的安逸幸福有关。   只是后来回家,和父母到底没法太过亲近。   以至于许嘉行欺负她的时候,她没法对他们像一般的父母那样说出口,他们工作繁忙,所以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她那个弟弟啊……和她一胎所生,本该是在妈妈肚子就最亲近的存在,可小时候那些事之后,她真的没办法毫无芥蒂地和他做好姐弟。   直到现在,许嘉容也没有原谅他。   许嘉行骨子里也是个很骄傲的人,尽管渐渐长大之后,小时候那些嚣张恣意都收敛了起来,但其实骨子里那个他从没有变过。   这些年,他倒是也有几次别别扭扭地讨好她过,在她勉强求他给她补课之后,他表面端着架子,事实上却真的称得上费尽心力,专门为她另外的复习笔记比任何买的辅导书都要详尽清楚,正符合她的水平,令人一目了然。一套套的资料全是许嘉行自己整理的,这其中花费了多少时间和功夫她不是不知道。   还有她二十岁生日那年,他特地从北京的大学坐高铁到她的学校送了她一条项链,据说是他自己打工买的。   许嘉容给了他面子收下了,却一次都没有戴过。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十年下来,到底感情还是淡淡的,裂痕一直无法弥补。   正抱着被子要准备睡觉,手机传来“叮”地一声。   顾宜修:睡了吗?   许嘉容:还没,准备睡呢。   顾宜修:……嗯,你姐姐有男朋友吗?   许嘉容惊讶地看着这条微信,想了想才回答:   据我所知,现在没有。   顾宜修:战衍,你见过的那位我的朋友,想要追求你姐姐。   许嘉容:……   顾宜修:他喜欢你姐姐已经快八年了,我觉得我在不帮他一把,他会孤独终老。   许嘉容:…………………………   顾宜修:我们在国外的时候,他就暗恋你姐姐,后来你姐姐回国了就没了消息,想不到我和你在一起了哈哈哈许嘉容:……我姐姐也认识他?“这“哈哈哈”三个字里,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啊。   顾宜修:可能她不记得他了。   许嘉容:嗯?   顾宜修:战衍啊……是曾经你姐姐救下的那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可怜,你问问她,说不定她还能想起来许嘉容:……讲道理,这个形容她怎么也没办法和见过一面的那个高大冷峻的战衍联系起来。   于是,她又爬起来,跑到隔壁去。   “姐,你睡了吗?”她敲门进去。   许嘉言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书,“什么事?”   “呃,姐,你还记得那个你救下的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可怜吗?”她一个字都没改,直接问许嘉言。   许嘉言很镇定,直接回复了她三个字,“哪一个?”   许嘉容满脸一言难尽,“难道有好多个吗?”   “单单在国外那几年,少说也有七八个吧,你姐姐我一向乐于助人。”许嘉言说。   许嘉容:“……………………”   回到自己房间,许嘉容老老实实回答了顾宜修许嘉言的答案。   顾宜修在隔壁狂笑她是听不见的,但是她觉得这会儿顾宜修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很好,许嘉言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战衍。   顾宜修非常仗义地发微信给战衍,元旦我和嘉容出去旅游,房子借给你住,许嘉言就住隔壁,能不能得手就看你自己了。   战衍:……   顾宜修:别省略号了,看你这几年玩命得工作,也该休息休息了,我那几个小公司,也不必这么拼的,现在发展得很可以了,大不了可以让立夏上去顶两天,你带他这么久,也该拿出来用用。   战衍:谢谢。   顾宜修:别谢,我觉得你追求许嘉言,根本就是HARD模式,兄弟你保重战衍:……还不知道自己躺枪的魏立夏刚给顾宜修订好双人机票,“老大元旦带嫂子出去玩,我也想放个假啊,不然单身狗什么时候才能脱单。”   正在这时,战衍刚好打电话过来。   “战哥?”   “立夏,元旦你有事吗?”   “呃,暂时没事,怎么啦?”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慢慢有了不祥的预感。   战衍那边沉吟了一下,“那就好,那几天估计要你加个班。”   魏立夏:“……”   “我要休息几天,公司暂时交给你,不是非常重要的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魏立夏:“……………………”   “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QAQ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第二天许嘉容去上班,早早就去和高书记请了假。   “请两天啊?”高书记看着请假条说。   许嘉容脸蛋微红,点点头。   高书记打趣地说,“多请两天也没关系的。”   “可以了,五天足够了。”元旦本来就有三天假期,这次又不论到她值班,五天足够了。   高书记笑眯眯的,“和男朋友出去玩?”   许嘉容不好意思了,“书记,批不批假嘛。”   “批了批了。”他说,“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等到她拿了请假条下去,同事几乎都知道了,一个个都眨着眼睛暧昧地看着她。   许嘉容只能作出凶巴巴的样子,“看什么看!”可惜她再凶也没什么威慑力。   “哟,我们小许也有这么凶的时候啊。”有人开玩笑的声音传来。   许嘉容愣了一下回过头去,“陈警官?”   “想不到啊小许,你居然又回到春桥来了,”陈警官有些感慨,“新岳那边不好吗?”   许嘉容尽量不将目光落到陈警官身后的赵睿英身上,口吻却仍然有些不自然,“不是不好,我还是喜欢热闹一点……”   陈警官没发现什么异样,走进来坐下,“哎,你们这边的恩宇新村又为了那几栋房子的事儿闹起来了,上头把我们这一片儿的民警都调过来帮忙,估计你们社区也会派人去吧?““书记还没说。”许嘉容勉强说,“不好意思啊陈警官,我去一下卫生间。”   “好好好你去吧。”   从头到尾,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赵睿英。   赵睿英抿起了唇,眼神幽深。   他又不蠢,之前许嘉容面对他时的那种温柔亲切再不见了踪影,而且这副完全当他不存在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知道了。   知道了他就是那个人。   知道了十年前他害得她被冻得半死还差点出了事。   其实以赵睿英这种出身的孩子来说,如果不是欺负的人是不能欺负的许嘉容,或许他根本不会受到那么深刻的教训——这段话他这么多年来在心中转过多少次,早年也愤愤然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错。   他喝醉了。   十五岁的少年家长是不允许他们喝酒的,但是那个年纪正是无法无天的时候。   那天是邵希爷爷的七十大寿,他、许嘉行和邵希偷偷去了酒窖,偷喝葡萄酒。邵希的酒量最差,一杯就倒了,许嘉行稍稍好一些,也没撑过三杯,唯有他得意洋洋,虽然已经醉醺醺的,却没真的醉过去。   他到外面和邵希养的狗一起玩了会儿,因为和邵希关系好,这四条狗他常见,也和他很亲。   然后,他见到了许嘉容。   脆弱美丽的少女穿着洁白的毛线裙,套着一件鹅黄的毛呢长外套,正一脸惊喜地拿手去接天空中落下来的雪花。   她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里白得几乎在发光。   赵睿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酒意上涌热得他浑身滚烫,他走过去,看到少女惊慌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   他一向是很嚣张放肆的性格,哪怕是喝醉了,他还是认出这是许嘉行的那个双胞胎姐姐,她明明也见过自己的,却根本不记得、认不出他!   怒气一瞬间爆发了,他很生气、很生气。   因为这份熊熊燃烧起来的怒意,以及控制不住想要欺负她的欲望,他开口,“咬她!”   四条黑背不负众望,朝着她汪汪叫了起来。   她害怕地转身就跑。   他的身体热急了,一路追在她的身后,他要给她一个教训。   谁让她竟然不记得他。   他想要她记住他,深深记住。   后来,时光流逝,赵睿英很清楚,他欺负她,不过也是另类的想要引起她的注意而已,只是喝醉之后,失了分寸,更因为迷迷糊糊睡去,酿下大错。   在还没想清楚的时候,赵睿英恨过许家人,他们害他躺在病床上那么久,即便是他做错了,他又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受到那么重的惩罚?   那时候,他也才十五六岁,根本谈不上懂事。   最愤怒的时候,他也辗转拿到了许家一家人的照片,就钉在他国外住处的房间里,每天都拿飞镖去扔。   许嘉容的照片,就放在最中间。   照片上那个带着些许稚嫩的少女有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睛。   美得几乎让他舍不得拿飞镖去破坏她的容颜。   直到一年年过去,他慢慢想透了。   重逢的那一天,她看着他,温柔亲切地微笑着,跟着陈警官叫他“小赵”。   那双眼睛,是他已经无比熟悉了的,每每会闯入他梦境的模样,那样明丽动人、顾盼生辉。   只是她果然,还是认不出他是谁。   许嘉容并不知道赵睿英在想什么,等她过了一会儿再回到大厅的时候,幸好赵睿英已经不在了,包括陈警官也走了。   孔春晓惨叫着,“啊啊啊,真是的,因为恩宇新村又要加班了,要命啊,马上元旦放假了。”   “啊,要加班吗?”许嘉容说。   王媛媛叹气,“是啊,不过嘉容你放心,书记不会耽误你的终身大事,没把你放进恩宇小区这次事情的机动组里。”   “嘉容啊,我们书记哪是这么善良的人,”陈书洁同情地说,“我看到田书记的排班表了,高书记让她在元旦后你来了之后给你排了好多班,大概假期过后,你每天下午都要待恩宇新村那儿了。”田玲是春桥社区的副书记。   朱松一脸严肃,“那又怎样,至少我们嘉容姐姐可以先享受——人呐能享受一天就是一天,嘉容姐,祝你幸福。”   许嘉容反应了一会儿立刻“呸”了一声,脸红地拿起旁边办公桌上的文件夹拍了一下朱松的脑袋。   她明天就请假了。   终于……要和顾宜修出去旅行了呢。   这一天,许嘉容的心情都很好,哪怕有人打趣,都没有能影响她的心情。   早上看到赵睿英那件事,也被她飞快抛到了脑后。   那些往事呀,其实都不重要了。   她现在,简直快乐得像小鸟。   提早了一些时间打卡下班回家,又看到站在地下车库电梯那里的顾宜修,许嘉容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要准备出发了吗?”   “嗯,行李我都拿了在上面一层,立夏开着车在等我们。”顾宜修搂住她说。   许嘉容牵住他的手,看着顾宜修深邃温柔的眼睛,不禁有些脸红。   他们是晚上九点的飞机。   魏立夏开车送他们到浦东机场,因为路程不算近,出发的时候差不多五点,到机场都快八点了,也幸好魏立夏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他们一路走VIP通道,非常准时地上了飞机。   “饿了吗?”顾宜修问。   许嘉容正在换上座位前面准备的拖鞋,她看着宽敞的座位,这是她第二次坐商务舱。   她坐飞机的次数并不多,最近的一次是和单位同事去旅游,但那也是两三年前的事儿了,现在社区可没这种待遇了,别说是飞机出去旅游,连每年一次的两日游都被取消了。   上一次商务舱,是因为去美国看许嘉言,只是那年她高三,连在飞机上都在接受许嘉行的辅导做题,对那次飞行经历根本没有太大印象,点点头,“有点饿了。”   顾宜修替她系好安全带,“等起飞了就有东西吃了。”   这时空姐过来问他们要喝点什么,许嘉容看向顾宜修,顾宜修毫不意外选了可乐。   这家伙完全就是小学生口味。   她选择了牛奶,顾宜修却不让她喝。   “空腹喝牛奶不好。”   许嘉容笑,“那空腹喝可乐就好啦?”   “总比牛奶好。”他笑着说,“怎么,你也想喝可乐吗?”   他咬着杯沿看她。   许嘉言的脸渐渐红了,她觉得顾宜修并没有将他的杯子给她喝的意思。   他似乎,是想吻她。   “别闹。”许嘉容低声说,有空姐就在前面呢,她可做不出这样的事。   顾宜修低低笑了一声,他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手背,就这么握住了许嘉容的手,然后十指相扣,完全不给她收回去。   许嘉容面色绯红,看向飞机窗外。   “要起飞了,她说。”   这个点的飞机,又是去菲律宾的航班,后面的经济舱几乎都坐满了,全是国内去长滩岛的团。可是这前面,整个商务舱居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说句实话,许嘉容只肯请假两天,五天的假期就算是加上前一天晚上,也时间太短了,根本跑不了太远的距离。她不想去那些太累的行程,又不爱购物。顾宜修也“别有用心”,只想找个度假地。   原本想去日本泡温泉,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地方。   许嘉容喜欢海。   这是他偷偷发现的秘密。   于是在附近勉强挑挑拣拣,才选择了菲律宾的长滩岛。   那里有细腻的白沙滩,最重要的是,有环境比较安静的私人沙滩,人相对泰国的海岛来说,也要少一些。   反正他又不想去看什么景点,长滩岛的海够美丽就行了。   飞机起飞之后,果然空姐送来了餐点,作为商务舱的乘客,除了正餐之外,这时送上来的居然是养胃的羹汤和粥,还有白面包以及新鲜的水果拼盘。   “我不吃猕猴桃。”顾宜修皱着眉。   许嘉容好笑地看着他,把猕猴桃戳到了自己的盘子里,然后把她盘子里的哈密瓜给了他,“喏,交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三十岁的男人,还是一身的孩子气,尤其在和她恋爱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明明之前不熟悉的时候,他还是个清冷优雅的人啊……“嘉容。”   “嗯?”   他到底还是偷亲了一下她,带着水果的甜甜香气。   许嘉容瞪着他,心底却软成一片。   就在这个夜晚,战衍拉着行李箱,暂住进了顾宜修家。   对门独自在家的,是连送走妹妹的资格都被剥夺的许嘉言。   “哎,等一下,爸妈好像还不知道他俩单独出去旅游吧?”许嘉言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过无所谓了,都是成年人了,一块儿旅游也不会怎样。   她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看了看天空,正是新月如钩。   不经意间看到隔壁,却发现隔壁仍然有灯光。   不会吧,难道顾宜修忘记关灯?   这时,一个男人走到阳台上,朝她看来,“嗨。”   许嘉言依旧捧着她的杯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似笑非笑地朝他看去。   “你该不会就是那个我救过的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可怜吧?”   战衍:“……”   顾宜修这个混蛋! 第28章   四个小时的行程,已经差不多快到了, 许嘉容回过头来的时候, 就看到顾宜修睡得正香。   她带着笑, 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   九点的飞机, 落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一点了。   许嘉容不是不累, 作为每天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的乖宝宝,这会儿事实上也已经困得不行了,只是在飞机上, 她总是不大容易睡得着,已经渐渐已经开始下降, 许嘉容看着睡着仍然紧紧抓着自己手的顾宜修, 想要把手抽回来, 他就一下子惊醒了。   “要到了?”他揉着眼睛说, 很有些懵懂的模样。   许嘉容觉得他很可爱, “是啊, 要到了。”   不比上海机场上空看下去的灯火通明, 这时候从飞机上看下去,只看到一片漆黑里亮着零星的几点光。   “是不是到了之后还要坐车?”   “嗯,是山路,给。”   许嘉容接过来, “是什么?”   “晕车糖。”顾宜修给自己嘴里也丢了一颗,“一会儿走的都是山路, 很容易晕车。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牌子的晕车糖, 薄荷味很浓。”   许嘉容剥开糖纸放在口中, 果然一股凉意冲上来,立刻解了她的困倦。   飞机不一会儿就降落了,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国内正是寒冬,这里却是盛夏,即便是半夜,仍然带着一股湿热,不见凉意。   许嘉容将外套脱下来放进背包,跟着顾宜修往前走,忍不住说,“这里真的是叫国际机场?”   “对。”   许嘉容:“……”   所谓的卡里波国际机场,大概只有两三间屋子那么大!   和许嘉容想象中的国际机场简直天差地远。   “本来可以坐到距离长滩岛更近的那个机场的飞机,不过那种飞机太小,螺旋桨的,有些麻烦,索性坐到这里,让人来接。”   他们到外面,果然很快看到一块写着顾宜修名字的牌子。   一走过去,那人就热情地迎上来,“顾先生、许小姐吧?”   ……口音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   顾宜修笑着说,“东北人?”   “是,我叫秦海东,叫我小秦就得了。”浓眉大眼的青年爽快地说,“车已经来了,上车吧?”   他主动接过两人的行李,带着他们到了机场对面的停车场。   从卡里波机场到长滩岛码头还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来接他们的是一辆商务车,车上空调打得很足,许嘉容又将外套拿出来,示意顾宜修将外套也穿上。   秦海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转过头来说,“你们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儿,要到的时候我叫你们。回头到了岛上有事儿都可以找我,随叫随到哈。”   “好的,谢谢。”顾宜修礼貌地说。   秦海东笑,“客气了客气了。”   虽然他说了,许嘉容口中含着晕车糖,却是一点都睡不着。   薄荷真的很强大,清凉到她脑子十分清醒,没晕车的同时……也没了困意。   好像到了这个点,已经困过头了,反而不觉得想睡。   车在漆黑的盘山公路上开着,算不上崎岖,却因为一直拐弯,确实会有一种晕晕的感觉。   然而,顾宜修的头渐渐往下垂,最后落到了她的肩膀上,许嘉容低头去看他,握住了他的手。   还真是不管在哪里在什么情况下都能睡着呢,她想着。   这种想法如果被魏立夏知道,恐怕又要一惊一乍了。   因为顾宜修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对睡眠的挑剔几乎是他们几个朋友都很清楚的事,因为早年抑郁症的缘故,他的睡眠一直不大好,在可以断掉治疗药物之后,他偶尔还是需要安眠药来助眠的。   之前创业期间,睡眠问题就一直困扰着他,直到后来把公司丢给战衍,他跑去过起了宅男的生活,才改善许多。   偏偏现在和许嘉容在一起,握着她的手,不管是在飞机上还是在这样的山路上,他几乎合上眼睛就能睡着。   这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许嘉容戴着耳机,听着舒缓的音乐,哪怕外面一片漆黑,身旁有顾宜修的温度,前方是她盼望看到的大海,明天将是轻松惬意的假期,仍然让她的心情很好。   “许小姐,”秦海东转过头来,“您把顾先生叫醒吧,我们快到码头了。”   许嘉容道了谢,轻轻推了推顾宜修,“起来了。”   顾宜修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又抱住她,声音沙哑地说,“一路上你都没睡,累不累?”   许嘉容脸色微红,瞥了一眼已经转过去的秦海东,“嗯,反正马上就到了。”   到了码头,又坐船,自然有殷勤的当地人帮着将行李搬上去,顾宜修出手大方,给的小费很可观,这些皮肤黝黑的青年一个个待他们就更加亲切和善起来。   菲律宾是个小费国家,而且菲律宾人都说英语,许嘉容大学的时候也是过了四级的,可听着菲律宾人说的英语,愣是十分费劲。   反倒是顾宜修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和他们交流起来反而没有任何障碍。   许嘉容抬起头来,看向顾宜修。   “怎么了?”他与她十指相扣。   “没什么。”   她不好意思说,刚才他用流利的英语和帮着搬行李的青年说话时,看着好帅。   码头到长滩岛不过短短几分钟的距离,其实整个长滩岛都不大,来接他们的商务车开了没多久,就到了魏立夏事先帮他们订的酒店。   这种带庭院式样的酒店价值不菲,长滩岛上一般的游客住着的也有三星四星级别的酒店,但与这种附带私人沙滩和游泳池,几乎可以说是别墅模样的酒店又差距十分大了。   进门是宽敞明亮的客厅,装修的风格很现代时尚,楼梯上去是两间带卫浴的卧室,楼下客厅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甚至还带着一个屋顶全是玻璃的室内游泳池。   室外有另一个泳池,珊瑚白的躺椅和桌子都很漂亮,前方就是高大的棕榈和各种鲜艳茂盛的热带花草。   客厅的冰箱里,已经塞满了各种冰镇啤酒饮料冰淇淋和水果,正符合这热带天气。   遗憾的是,夜色深沉,这时候根本看不见海。   从楼梯走上去,两间卧室一间主卧一间次卧,许嘉容推开主卧的门,看着透明的落地窗和白色如纱的双层窗帘,以及那张足足有两米宽的大床,大床上用玫瑰花瓣摆成了个爱心,中间还有用白色毛巾折叠成的花的模样,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这床的意思,简直昭然若揭!   她看到了,顾宜修自然也看到了,他清了清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太晚了,你先洗澡赶紧休息吧,我今天先住在次卧——”   他说完立刻意识到不对,在看到许嘉容殷红如血的耳朵时,他的脸也烧得厉害。   什么叫“今天先住在次卧”,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许嘉容,过了今天,他也想睡在主卧?   咳咳咳,这意思太明显了点,他的脸皮还没修炼到能厚到那个地步,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但既然说了,他就努力显得坦然一些,于是凑过去亲了一下许嘉容的脸颊,低声说,“早点休息。”才故作从容地往旁边的次卧走去。   故作从容的意思是……他其实一点也不从容!   进了次卧关上门之后,他贴着门站着,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怦一阵乱跳。   都年近三十了,才迎来第一次血气方刚的“青春期”吗?   为什么涉及许嘉容,他就这么容易被撩拨?   都累得不行了,却有地方很清醒的样子……   许嘉容在他走后,摸着他刚亲过的脸颊,赶紧走过去将空调开了,热带气候的燥热让她出了一身汗,衣服都粘腻地贴在了身上。   不过,她也是真的太累太困,连害羞的精力都没有了。   路上顾宜修还睡了两小觉,她却压根儿没睡得着。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许嘉容赶紧拿了衣服冲了个澡,一身舒爽地出来,换了夏天的睡裙,将玫瑰花瓣都细心拢起来装进一旁的细纱袋子里,才钻进被子躺在软软的大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洒满了她的床。   隐隐约约的,她在睡梦中就听到海浪的声音,一波又一波。   似乎还有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既闹又静。   是一种融合在自然中的寂静平和。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恰好看到两只活泼的鸟儿正靠在她房间的玻璃外,半边身体紧紧贴着玻璃窗,似乎在从玻璃上汲取凉意。   许嘉容晚上睡觉,空调开得不算高,毕竟被子还挺厚实的,所以这外面再如何炎热,玻璃应该因为室内空调的缘故,绝对是那种在炎炎夏日里会令人感到舒适的温度。   许嘉容半坐起来,曲起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看着那两只鸟儿懒洋洋地在外“乘凉”,不禁觉得十分可爱。   于是,她也决定懒洋洋地赖一会儿床。   这一晚,许嘉容虽然睡得很迟,却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在家的许嘉言却睡得不太好,无他,两只小猫像发疯了一样满家乱窜。明明是才分开两三天的两兄弟,这才刚重逢呢,一个追一个跑兴奋得不行。   本来顾宜修走了,小猫也应该给战衍照顾,但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都十分没有动物缘。这才刚两三个月的奶猫,居然在他的手上抓出了一道长血痕,他没有办法,只能抱着猫来求助许嘉言。   虽然许嘉言觉得,这家伙也可能是故意趁机来与她搭话。   比起许嘉容,许嘉言从小到大的桃花都不旺盛,她这种聪慧敏锐又强大优秀到足以让男人感到自卑的女孩子,本来也不是男人们钟爱的类型。   不管他们表面上有多欣赏她,本质还是更偏爱能够依赖崇拜他们的温柔姑娘。   但她并不是完全没有人追求,而且,对于这方面,她还真挺敏感的。   那天晚上许嘉容问她的时候,她马上意识到了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那句回答她没说谎,在国外她救过的人确实不少,也是真不记得这个叫战衍的男人。   不管他那时是什么模样,她都没什么印象。   不过这时候再次看到,却觉得……怎么会不记得的?这家伙长得很好啊,难道是当时被打得太惨了?   所以,在第二天战衍用看猫的借口来敲门时,许嘉言直接了当地问:“战衍,你是不是要追我。”   战衍一怔,但这会儿可不是他犹豫的时候,于是,他也直截了当地回答:“是。”   然后?然后他就被拒绝了……………………   顾宜修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收到了战衍发来的微信,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了一眼,他就乐了。   顾宜修: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   战衍:……别幸灾乐祸了   顾宜修:不应该啊,我们战哥往外面一站,也是大把大把的小姑娘看脸喜欢上你啊,绝对符合小说标准的霸道总裁脸,怎么,她完全看不上吗?   战衍:她说现在无心谈恋爱   顾宜修:说为什么了吗?   战衍:说了,她说她有喜欢的人   顾宜修:…………game over   战衍:虽然我觉得很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但是还是有一定概率,她说的那个喜欢的人是我顾宜修:???   战衍:因为她说她网恋   顾宜修秒懂,战衍喜欢许嘉言不是一年两年了,当年在国外的时候,他就一直暗恋她。后来辗转打听到她偶尔会玩一款休闲网游来放松心情,战衍毫不犹豫地也开始玩,而且,他一开始就是冲着许嘉言去的。   只是一开始就别有用心,所以为了不暴露身份,难免说了一些谎话。   战衍:最可怕的是,她一边说着她网恋,喜欢上一个网友,一边那个眼神,像是想要掐死他顾宜修:………………战衍:怎么办?   顾宜修:………………   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作为战衍相识多年的好友,当年的事儿他知道得很清楚。   战衍追着去了游戏,成功和许嘉言结识,慢慢熟悉起来之后,他们加了MSN,后来即便是不玩游戏了,他们仍然是偶尔会联系的朋友。   只是后来顾宜修创业,又拉着战衍一起,战衍实在是太忙了,又不想用网络上虚假的身份继续“欺骗”她,所以单方面和她断了往来。   他想要现实中去追求她,而不仅限于网络。   战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在疯狂加班后努力腾出了时间。   哪知道就在他去找她的时候才知道,她回国了,而且从此再没有用过MSN,他彻底失去了她的消息。   那时,他还带着些年少轻狂,然而这么几年过去,她居然还记挂于心。   这让战衍的感觉十分复杂,一边觉得有些暗喜,一边又有些嫉妒酸涩。   顾宜修: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战衍:什么?   顾宜修:说不定她早就知道你是那个网友,那个眼神你感觉对了,她真的想要掐死你?   战衍:……………………   他妈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   顾宜修: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她说的网友根本不是你,你在自作多情战衍:呵呵这边正聊着呢,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顾宜修赶紧丢下手机,战衍那家伙的事儿,立刻被他抛在身后。   他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自然是浅笑盈盈的许嘉容。   “好看吗?”她问。   顾宜修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搬去那栋房子的时候,已经是天气渐凉,许嘉容上班穿的衣服又一贯朴素宽松,所以,他没有想到,他的嘉容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许嘉容穿着一条紧身及膝的雪纺连衣裙,清新的浅绿色,越往下颜色越浅,到裙摆的位置,已经是淡的几乎瞧不出绿的纯白。裙子不算短,领口却是一字肩,露出圆润漂亮的双肩和线条优美的锁骨。   胸部隆起,冬天看不出来她有这样的资本,这会儿只穿着薄薄的雪纺裙子,当然一览无遗。往下是纤细到盈盈一握的腰,和露出的一截匀称修长的小腿。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被这条裙子一衬,更白的细腻莹润。   因为是出来玩,她化了一点妆。尽管不擅长化妆,她涂了口红,整个人的气色就变得极好。   稍稍打扮一下,平时因为朴素只觉得美得温婉端庄的许嘉容,竟然变得这样鲜丽明艳,成了一位活色生香的美人。连那双眼睛,此时看起来都顾盼流波,婉转妩媚,透着说不尽的诱惑。   “好看吗?”她见顾宜修不回答,又问。   顾宜修眼神幽深,哑声回答她,“好看。”   怎么办,他即便是原本没想做什么,现在他的女朋友……都快比妖精还漂亮了,这要让他怎么办啊!   他甚至不想让她出门去。   明明已经不是清晨了,顾宜修却清楚感觉到了自己有了男人清晨时经常会有的烦恼。她只是穿着一条并不暴露的及膝裙子站在他的面前,他就差点溃不成军。   一边心跳失序,一边像是有根羽毛在不停地轻轻拂过他的心脏。   又痒又充满渴望。   男人真的本质都很“坏”。   他也是。 第29章   听到了夸奖的许嘉容很开心, 这条裙子是许嘉言送给她的礼物, 她的生日确实快到了, 别看冬天送夏季的裙子挺少见, 事实上也是事出有因。   裙子是许嘉言拜托去国外的朋友带的,黑五就是冬天, 买东西却并不限定于只买冬天的衣服。   在黑五折扣最低的时候,这条裙子也要折合人民币差不多四五千块, 这还是在退税之后。   让许嘉容自己买,是绝对不会买这么贵的裙子的。   然而价格某种程度也体现在了裙子的质量上,这条裙子的款式版型真的十分好看,而且许嘉言不愧是最了解许嘉容的, 穿在她身上正正好。   “我饿了, 我们一起出去吃东西吧?”   他也饿了。   顾宜修深深吸了一口,看了一眼窗外炽烈的太阳。   “外面很热啊……”   “酒店这里的早餐到九点半就结束了,我们只能出去自己找吃的。”她笑盈盈的,上前来挽住顾宜修的胳膊, “走吧走吧。”   感觉她柔软的胸蹭在他的手臂, 顾宜修叹气,十分忧伤。   这真是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能等我一会儿吗, 换个衣服。”   “好。”   许嘉容乖巧地说。   然后她下楼去, 准备到客厅那里等。   打开冰箱看了一眼,才推开玻璃门,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不愧是热带, 这炎炎盛夏的气温和国内冬天正是极与极。   从这里能够看到前方的椰子树,和树那边白沙滩,以及美得如梦似幻的大海。   许嘉容忍不住走出去,脚上凉拖踩在细腻的白沙滩上,陷入柔滑的沙子的脚丝毫没有感到不适,反而有种很舒服的凉意。   海就在前方,她听着海水的声音,眼见着蓝色的大海在阳光下分为一层层,从远到近由深及浅,竟不是同一种蓝,而是这样深蓝到浅蓝,即便是梦中,她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海。   像是通透美丽的宝石。   白沙滩和大海。   她凝神看着,然而不一会儿就感到阳光落在身上滚烫灼人,抬起手来遮住阳光,她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为什么顾宜修换个衣服换到现在都没出来?   夏天的衣服而已,穿脱都很简单,需要那么长时间吗?   她在沙滩上走了会儿,回去到泳池旁边的小水池那儿冲了脚,才又往客厅里走。   顾宜修还是没下来。   坐在沙发上等了好一会儿,楼上毫无动静,许嘉容犹豫了一下,决定上楼去看一下他究竟在做什么。   敲了敲门,门内没有声音,她皱眉,“顾宜修?”   等了几秒她有些担心,只能选择直接开门,顾宜果然没锁门,她刚探进头去,就看到顾宜修恰好从房间自带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而且,他的身上只松松垮垮套着一条裤子……他惊讶地朝着许嘉容看来时,许嘉容的脸已经红得几乎要烧起来了!   顾宜修从治疗抑郁症开始,就一直维持着定时健身锻炼的习惯,一开始是医生必须要让他做,因为这是治疗的一部分。良好的生活习惯和健身运动,对抑郁症的治疗有很积极的作用。   然后几年下来习惯之后,就“戒不掉”了,他也就一直保持着健身。   不过因为只是作为锻炼,他并不会刻意去练肌肉,所以并没有所谓的八块腹肌。即便如此,他的身体线条仍然是恰到好处的那种精壮,线条是那种充满健康感觉的流畅优美。   从肩部往下,到精致的锁骨,再到算得上宽阔的胸膛、劲瘦的腰线,以及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冬天的时候穿的衣服厚,要不然他就是穿着宽松到看不出身材的睡衣,其实看起来,顾宜修是那种偏瘦的体型,压根儿不知道脱了衣服的他,会有这样漂亮的身体。   嗯,应该说是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了。这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有足够傲人的资本,只看脸就能迷惑绝大多数的女性,更别说还有这样诱人的内里。   尤其……那条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他那平坦的小腹一览无遗,带着令人窒息的慵懒性感。   许嘉容几乎下一刻就想缩回去,他却快步过来,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   “嘉容。”   许嘉容低着头不敢再看,“你——你不是说换衣服吗?快换啊。”   “嘉容。”他又叫。   等到他灼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脸上,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脖颈时,许嘉容的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在吻她。   和平时那种温柔又浅尝辄止的吻不一样,这个吻太过深浓,带着火热的渴望,几乎要将她的唇舌吞进去一样,害得她只能被动地回应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顾宜修夺走了所有的空气,她想要喘息,却只会给他可乘之机。   他一手紧紧扣着她的腰,不让她后退,另一只手却已经伸到了她的后背,摸到了那小小的拉链。   “……你为什么又要回来。”他声音沙哑。   许嘉容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她的脑袋已经昏昏沉沉的,却依然下意识地回答,“你一直不下来,我担心……”   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又被顾宜修封住了唇。   一切都发生得这样自然,应该说,许嘉容完全被顾宜修带了节奏,落入他的掌心,无处可逃。   那双修长的手四处在她的身上点起火苗,就像是这外面炽热的阳光,几乎要烫伤她了。   第一次穿的漂亮裙子上身还没超过一个小时,就被随手扔在了地上,她的发散落在枕头上,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去看顾宜修,只用自己的一条手臂遮住了发烫的容颜。   他却把她的手拿开,“嘉容,看着我。”   她看向他俊美精致的面容,不再是带着她平时熟悉的那种微笑,他头发微湿、面颊潮红,那双眼睛深邃明亮到令她失神。   应该说,她这会儿早已经什么都想不了了。   又疼又饿,偏偏又有一种奇异的满足与令她羞耻的快感。   许嘉容觉得,顾宜修一定是“努力”学习过,然而新手开车,仍然带着横冲直撞的鲁莽,热情激烈是足够了,甚至过了头,折腾了很久很久,仍然没能结束。   人家不是都说新手会很快的吗?   骗人!   外面的海浪一声一声似远似近,她似乎也被一波波的海浪拍着,几乎要发出尖叫声来。   “……搂着我。”顾宜修将许嘉容无力的胳膊绕在自己的脖颈上。   她搂着他,感觉他低下头,又夺走她的呼吸。   “好了吧,我好饿。”她软软地无力地哀求着。   是真的好饿啊,从昨晚过后,一直到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她还什么都没吃呢。   难道他就不饿吗?这样精力旺盛。   然而,就在许嘉容这软得几乎化作一汪春水的声音里,他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顾宜修,我真的好饿啊。”她攀着他,哀哀地低声说着,因为无力,已经几近呢喃。   顾宜修搂着她,轻笑一声,“嘉容,我也很饿。”   相信他,他也饿得不行,而且,饿了很久。   等许嘉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饿得连手指都没力气动了,她躺在床上,胃已经麻木,那种极度饥饿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可是她浑身上下,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坏蛋。”她嘀咕着。   恰好在这时,顾宜修推门进来,见她正趴在床上瞪他,笑着说,“我让秦海东送了吃的来,要吃吗?”   “要!”   顾宜修将鸡汤端到了窗边来,看着他上半身套着一件衬衫,只扣了一颗扣子,看着很有股风流浪荡的味道,露出一大片白皙平滑的胸膛,许嘉容想到刚刚她的手摸过的触感,顿时又慢慢红了脸。   秦海东送来的是参鸡汤、辣炒海鲜、泡菜饼再加上简单的两份白饭。长滩岛最开始是由韩国人开发的,所以岛上的韩餐比较多,中餐厅也有,但不少都是专门给游客加工海鲜的,而且,顾宜修想着吃点稍稍清淡点的,才叫秦海东去买参鸡汤,想了想加了一份辣炒海鲜。   “稍微吃一点,我们出去走走?”顾宜修问。   许嘉容没好气,“走不动!”   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候,太阳即将落山,没了晒人的阳光,沙滩上的人已经都出来活动了。   白沙滩,终于在晚上开始散发它独特的魅力。   喝了一碗鸡汤,又吃了一点鸡汤泡饭和辣炒海鲜,还吞下了一个泡菜饼,她感到自己的胃终于得到了拯救。   “吃饱了吗?”   “都怪你,害得我都不能出去看海。”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嗔地说。   顾宜修亲自帮许嘉容穿上了衣服,她怎么都没想到,明明是穿衣服,却比脱掉的时候更加情色暧昧,他的手指抚摸她的肌肤时,那种微微酥麻的感觉令她手脚都要蜷缩起来。   “啊。”他一下子将她抱起来的时候,许嘉容轻叫了一声,连忙搂住了他的脖子。   顾宜修就这样抱着她走了出去,最后将她放在了白沙滩上,他自己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沙滩上不需要椰子树的遮挡,这时候的阳光已经失去了威力,海风拂面,许嘉容惊异地发现海上到处飘着一片片美丽的白帆,正在落日之下悠然航行。   “那是落日风帆,我们明天也去坐一下?”顾宜修说。   许嘉容点点头,她抱着膝盖坐着,看向远处沙滩上密集的人群,这条四公里长的海滩是游客的最爱,她仿佛可以听到那里喧嚣的欢笑声。   “想去吗?”   “走不动。”她瞪了他一眼。   可惜这样的眼神对于顾宜修这样脸皮厚的人来说毫无威慑力。   他看向她,“我背你啊。”   许嘉容面上一燥,“不去。”   他们安静地在海边坐了一会儿,顾宜修又抱着她回了房间,早早的,许嘉容就睡着了,以至于许嘉言发过来的微信她都没看到。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她一时间都有些恍惚,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哪儿,转过头去瞧见顾宜修俊美沉静的面容,才一下子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他还在睡。   睡着的时候,顾宜修看着格外年轻,一些碎发凌乱地贴在脸颊边,看起来很可爱。   一点都不像一个即将三十岁的男人,反而和他现在同她在一起时的性格一样,稍稍有点孩子气。   只是这人睡了一晚都很安静,没有那些不良的习惯,甚至连睡着时的姿势都没什么变化。   还真有点像是乖巧的孩子。   哦不对,可没有他这样“坏”的孩子。   许嘉容伸手去拿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昨晚许嘉言发货来的信息。   许嘉言:提前回上海了,你玩得开心。   许嘉容:???发生什么事啦。   因为这会儿太早,许嘉言一直没回复,她发过来的微信是昨晚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打电话回去,估计许嘉言这会儿还没有起床。   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许嘉容就感到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她,她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   “喂。”她慢慢地脸红了,感觉到了抵着她的东西。   顾宜修声音沙哑,“早安,嘉容。”   这一夜的休息,再加上按摩浴缸的功劳,她一向身体很健康,不适感已经基本消失了,可、可他又——“不行,我今天还要出去玩呢。”她娇嗔。   “没关系,我会很注意的。”他一本正经地说,“不会让你很难受。”   骗子!大骗子!   她浑身娇软地躺在他怀里时,愤愤然地想着。   于是,只能又休息了一个上午,才爬起来决定和他一起出去觅食。   昨天才穿了不到一个小时的裙子,又穿到了她的身上。   “换一条吧。”顾宜修忽然说。   许嘉容没好气,“这昨天才穿了一小会儿!”换什么呀。   顾宜修叹气,“这条裙子你穿着太美,我们今天还要出去玩呢。”   许嘉容脸红,低声嘀咕着,“……坏蛋。”   最终,她还是乖乖听他的,换了一条裙子。   在家的时候,许嘉容夏天其实也不是很常穿裙子,夏季社区又要创建,裙子可比不上裤子方便。再加上,她以前也不是对外表太上心的女孩子,裙子再好看,穿起来不是很自在,她也不会太喜欢。   这一次带来旅行的,却全是裙子。   说穿了,不过是女为悦己者容,她想要在和顾宜修第一次出来旅行时,穿得漂漂亮亮的。   于是,顾宜修看到许嘉容换了一条红白碎花的小裙子,比之前那条还要短一些,膝盖上一公分,无袖V字领,收腰的设计使得她的腰看起来纤细极了。   这样一条小裙子,更加显得她的身材是那样诱人美丽,透着一股难言的性感。   顾宜修捂住额头,他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很糟糕的要求。   其实并不是裙子的问题,而是他的嘉容,不管穿什么,都美得让他心跳失序。   她是那样鲜艳明媚、娇美迷人。   根本与裙子无关。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许嘉言肯定起来了,许嘉容打了个电话给她。   她接了起来,“嘉容?”   “姐姐,为什么要提前回上海?”   “所里有点事,放心啦,现在假期提前结束,以后还可以补休回来的。”   “哦……”许嘉言还担心是不是战衍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呢。   虽然同意了顾宜修撮合姐姐和战衍,但如果姐姐不高兴的话,她是会无条件站在姐姐那边的。   哪怕战衍是顾宜修的朋友。   “你放心,不是那个战衍的问题。”许嘉言说。   许嘉容却敏感地听出来了许嘉言的口吻似乎有些微妙,“姐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嗯……可以算是。”   “什么意思?”   “我昨晚喝醉了,他来照顾我,发生了一点事。”   许嘉容:“……………………”   这句话,还真是十分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啊,“发生了一点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不过,许嘉容皱眉,“姐姐你又骗人。”   他们家里,酒量最好的不是时常有应酬的许泽安,也不是天天习惯睡前喝一小杯红酒的沈梅,而是许嘉言。   一家子人只有她遗传了爷爷,根本就是千杯不醉。   不过,许嘉言喝酒还是挺容易上脸的,能喝得脸红红的,却其实越喝越清醒,压根儿不存在“醉”这回事。   “装醉啊。”许嘉言语气轻松。   许嘉容:“……”   不是啊,这发生了一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而且这一大早的许嘉言就跑路了,这骗他醉了发生了啥就跑,好像有点渣啊姐姐!   “哎呀你别管了,玩的开心哈。”许嘉言笑嘻嘻地说。   许嘉容放下心来,“嗯”了一声,那可是她的姐姐。   她对许嘉言一直有种迷之信心,不管什么样的情况发生了什么事,姐姐都能轻松应对。   因为她是那么聪明强大的人呢。   挂掉电话,就看到身旁的顾宜修正凝视着她,她不好意思,“干嘛啦。”   “给姐姐打电话?”   “嗯。”   顾宜修心想,给姐姐打电话干什么要笑得那么甜蜜蜜的,让他忍不住心头有点儿酸溜溜。   “嘉容。”   “嗯?”   “不然我们到黄昏再出去吧,可以让秦海东再送点吃的来。”   许嘉容先是愣了一下,等到他牵住他的手想要吻她的时候,才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   “滚蛋啦!”   不行的,她今天一定要出去玩。   不然这算什么旅行噢! 第30章   因为许嘉容的坚持, 顾宜修到底没能继续留下。   开玩笑, 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出来旅游,真的除了床哪里都去不了。   两人牵着手慢慢在椰子树下的小道漫步, 顾宜修还在说服她, “你看,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 而且好热。”   许嘉容才不理他, 大海在不远处美得像梦境, 离开了私人沙滩的范畴,渐渐的人也多了起来, 路边有各种各样的小店, 游客们有不少慢慢走着, 一切都充满了悠闲的气息。   有小贩上来兜售防水袋和遮阳帽, 被顾宜修婉拒了。   她很高兴,他却有点不太开心。   因为回头率太高了。   不论是从他们身旁走过的, 还是旁边店里的那些人,看到他们之后,总是忍不住再看一眼。   顾宜修抓着许嘉容的手,看着她身上那条令他不爽的裙子,情绪更低落了。   其实顾宜修想的并不完全正确, 他忘了自己的颜值也超过水平线太多太多了。   俊男美女的组合, 要远比美女一个更吸引人的视线。   顾宜修穿着薄薄的白衬衫, 加上一条修身的浅蓝牛仔裤, 显得既青春又带着点儿慵懒, 比他的实际年龄看着要年轻好几岁。他有一阵子没有理发了,头发稍长,又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更添几分性感随性。   他的性格从不热衷交际,不然的话以他的外貌资本,根本不需要去追求别人,就有大把的人愿意飞蛾扑火一样来追求他。   在国外创业期间,他必须要和外人来往,正因为这样,他也被缠得不堪其扰过。青春期的时候在治病,病好了创业又遭到他视为洪水猛兽的追求,之后更是直接宅了,也难怪到这把年纪都没有谈过恋爱。   明明智商极高情商也还算正常,偏偏他这种九十五分以上长相的男人,都拖到快三十,才算是真正尝到爱情的滋味。   而许嘉容更不要说了,她这样的长相和身材,平时朴素一些就够漂亮,这会儿换上裙子化了淡妆,清艳明丽到单单一人站在那里,百分百有人来搭讪。   于是,这样的顾宜修和许嘉容十指相扣眉目传情的模样,引起的关注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想吃什么?”许嘉容朝着顾宜修看去。   虽然这么多人看他们她也有些不习惯,但有顾宜修在身边,她的勇气还是很足的,而且也不是都在看她,是连顾宜修一起看,她就一点都不害怕了,自信心都强了许多。   顾宜修回答:“想吃你做的饭。”   许嘉容脸色一红,横了他一眼,“喂。”   “好好好,我问下秦海东这里有那些店比较好吃。”顾宜修很快妥协。   很快那边就回复了,顾宜修指着前面说,“就那边儿不远有一家,据说很不错。”   走了没多远,果然就看到了秦海东说的那家店的招牌,因为这会儿已经一点多了,差不多过了午餐的高峰期,他们过去的时候刚好有位置。   店在二楼,面向大海的那一面是大片的落地窗,他们坐在落地窗旁,可以从店里看到沙滩大海,和不远处到处飘着的白色帆船。   “等晚上我们也去坐那个帆船好吗?”许嘉容说。   顾宜修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简单说了几句,听到许嘉容的话回过头来说,“好啊,昨天说好了要去的。”   提起昨天,又勾起许嘉容的某些回想,她耳朵有些烧,只假作从容地转过头去看海。   顾宜修这才有时间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发现战衍那边沉寂无声。   “你姐姐和战衍到底怎么回事?”   许嘉容一听这个问题,居然莫名有些心虚,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啊,要干也是她姐姐干的。   “没、没怎么回事啊。”她说。   顾宜修挑眉,“所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许嘉容这才反应过来,这混蛋居然诈她。   不过,他也没打算再问她了,直接给战衍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那边掐了。   顾宜修:“……………………”   反了天了敢掐他电话!   他看了许嘉容一眼,许嘉容转过头去,一副拒绝回答的模样。   顾宜修似笑非笑,“好了,你的态度已经告诉我,他俩绝对发生大事了。”   许嘉容:“……”   “和我们俩一样?”   许嘉容:“…………………………”   她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顾宜修镇定自若,“看来我猜的没错。”   “我不知道!”许嘉容说,“姐姐又没和我说具体发生了什么。”   顾宜修摸了摸下巴,“看来我需要让立夏回去关心一下他的战哥有没有被吃干抹净了。”   许嘉容:“……”   魏立夏已经被你们指使在公司加班了,现在还要他来帮你八卦,是不是太没有人性了一点。   而且,战衍也要脸的吧,能这么做吗?   可是、可是其实她也有点好奇啊。   顾宜修打电话的时候,许嘉容摸出手机来,很想再问问许嘉言,到底还是没好意思。   不一会儿,他们点的餐慢慢上来了。   “啊,顾宜修,这个烤鱿鱼好好吃!”   作为招牌菜,这家的烤鱿鱼十分有名气,也确实是许嘉容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鱿鱼,微甜酱浓,Q弹鲜嫩,恰好到处的嚼劲,而且越嚼越香。   两人吃得十分开心,倒是上海那边接了电话的魏立夏十分忧郁。   他被拉壮丁被迫加班,也幸好这几天公司不太忙,他才勉强撑了过来,结果老大又让他去关心一下战哥,令他有些无语,他也是人啊!他们一个去旅游度假,一个跑去追妹子,只有可怜的他还在工作啊!   可是,到底也还是憋不住好奇心,将工作吩咐了一下原本战衍的那位助理,硬是腾出半天空闲跑了回去。   “战哥?”他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往里看去。   迅速扫了一眼,客厅没人。   魏立夏走进去,直接往客房走去,他知道战衍是住在这间房的,不过这房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都怀疑战衍根本不在家了。   “战哥?”   他轻轻敲了敲门就直接推了门,正撞上战衍不善的眼神。   魏立夏:“……”   “你来做什么?”   战衍正靠在床头抽烟,他身上的被子盖到腰间,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和顾宜修不一样,他身上有很明显的肌肉痕迹,和线条还算漂亮的腹肌。   顾宜修是因为自律而健身,战衍却多少会练练肌肉,他的工作繁忙,所以肌肉的线条并不夸张,只是明显身材还是很好的。   魏立夏陪着笑,“那个,老大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你没接他电话。”   战衍哼了一声。   他的长相本来就很冷峻严肃,摆出这副表情来,魏立夏很想缩回脑袋就当自己没来过。   不过,“战哥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起床啊,这都快晚上了。”   事实上,是下午三点半。   战衍这才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都这个点了?”   “是啊……”所以战哥你是思考人生所以在床上坐了一天吗?   他看到床头柜的烟灰缸里,一大堆的烟屁股,也难怪房间里一股呛人的烟味。   战衍掐灭烟,“你先出去。”   魏立夏正要关门出去,“对了战哥,你不是戒烟了吗?”   都戒烟好多年了,这怎么又抽上了,而且抽的好像是顾宜修上次在超市买了准备过年送给他大伯的烟啊。   呃,他家老大回来了会生气吧。   “出去!”战衍冷冰冰地又重复了一遍。   魏立夏只能缩着脑袋乖乖走了出去,他找了找,发现顾宜修的家里根本没什么能吃的,这家伙连剩下的一点点饼干都锁紧了,根本拿不到。   至于厨房更是干净得像是没开过火。   “咦,这里有粥?呃,这算是粥吗?”魏立夏无语地看着那一大碗黑乎乎的东西,最终还是嫌弃地倒进了垃圾桶,然后拿出手机,给战衍点了个最近的外卖。   啊,我是多么贴心懂事的小伙伴啊。他喜滋滋地想着。   战衍冲了澡披了件睡袍出来了,刚好外卖也到了,魏立夏给他拿了碗筷,“之前厨房那个粥是你自己做的吗?做得也太烂了吧,我直接给倒了——”   “你说什么?”他抓住了魏立夏的手。   魏立夏愣住,“呃,就餐桌上那碗黑乎乎的粥啊,一股焦味根本不能吃吧……”   战衍下一秒就冲进了厨房,然后发现了已经被倒进垃圾桶的粥。   “魏、立、夏!”   魏立夏:“……”   怎么了嘛,他又做错了什么?   等战衍回来之后,却不像是之前那样颓废了,整个人精气神好似又回来了,他冷冷看着魏立夏,“你赶紧回公司去吧。”   “那、那战哥你什么时候来上班?”   “不知道。”   魏立夏:“……”等下,他回答了什么,不知道?   战衍露出一丝微笑,却让魏立夏看出了几丝残忍,“等到我心情好的时候,自然会去上班。”   魏立夏:“……………………”   不得了不得了,他要去告状,战哥这个CEO不负责任啦,居然看心情翘班!!   等魏立夏被赶走之后,战衍回到厨房,看着垃圾桶里的粥,忍不住叹了口气。   原来,她也不是那么不在乎他是吧?   现在战衍可以确定,许嘉言确实知道他就是网上那个人,不是猜测,而是确定。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来找我……”他喃喃说着。   他回国之后,也不是没有找过她的,然而国内那么大,真正断了联系之后想要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   于是一年两年三年,他渐渐只剩下工作可以依靠。   战衍垂眸,盯着被倒掉的粥看了一会儿,“厨艺真差。”和她妹妹真是极与极了,原来完美无瑕的许嘉言,也是有这样的弱点的吗?   其实,在过去那么几年之后,他已经几乎忘了她了,也似乎准备好了迎接新的生活。   哪知道那么巧,又一次看到她的名字。   那一瞬间他才知道,原来他从没有忘记过。   昨夜她与他一起在阳台喝酒,她在许嘉容家的阳台,而他在顾宜修家的,喝着喝着就聊起来,慢慢的她喝多了。   他不能任由她睡在阳台,这可是冬天,她要是真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是要冻出问题的。   不过,战衍不知道许嘉容家的密码,顾宜修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于是,是他别有用心,哄着许嘉言到了他这边。   是他的错,不该在那种情况下占她的便宜。   毕竟她醉了,他没有。   可是,在面对一个喜欢了那么多年暗恋了那么久的人,连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那样可爱又妩媚,他真的早已经将所谓的冷静和理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是不道德的,在她的手缠上他的脖颈,她带着酒香的呼吸拂在他的唇边,她笑着亲吻他的下巴时,所有的顾虑都被他遗忘了。   正如魏立夏说的那样,他在床上几乎坐了一天。   醒过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许嘉言不见踪影。   他因为太过满足,睡得竟是多年没有的香甜。   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然后,战衍才开始后怕,她会怪他恨他吗?本来就有些厌恶他了吧。   尽管说着她喜欢一个网友,但是昨天的聊天过后,战衍可以确定她的那种喜欢早就单薄如纸,并且因为他单方面切断联系,她提起来的时候,口吻都带着些许嘲讽。   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她会更加讨厌他吧?   也许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他的心情那样灰暗,所以才一直坐在床上抽烟,也没有接顾宜修的电话。   然而,在发现那碗做得极其糟糕的粥时,一切又峰回路转。   他迅速打了个电话给顾宜修,“帮我问一下许嘉容,她姐姐在哪里上班。”他只知道在什么研究所,具体却不知道。   顾宜修的声音懒洋洋的,“我为什么要帮你问。”要你掐我的电话。   “不问就算了,反正不追到她我不回公司,就让立夏继续顶着吧。”   顾宜修:“……算你狠。”   毕竟,公司还是他的啊。   问到了具体的地址,战衍一边将客房床上的床单被套全部团起来装进袋子准备扔掉,一边拿了车钥匙行李都没收拾就准备回上海。   他家也在上海,只是研究所在郊区,距离他住的地方还是很远的。   不过没关系,到底还是在一家城市呢。   在战衍回上海的路上,顾宜修和许嘉容已经登上了小帆船。   这说是船,其实是真小,小小的狭长船舱两边却张开了两边像翅膀一样的桅杆,好似网状吊床一样,许嘉容安安心心地躺下来,头枕在顾宜修的腿上,帆船安静地破开海面,速度正好带来的是宜人的海风,吹在脸上极其舒适。   这会儿正是黄昏。   所谓的落日风帆,就是在接近落日的时候,这样飘在海面上,看着那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和海面,美得几乎像是色彩浓烈的油画。   帆船是借助风力向前的,所以不像是一般的小船那样有发动机的声响,反而宁静平和,白帆扬起,在无边无际的海上悠然前行。   “真好啊……”许嘉容坐起来,双腿垂落,坐在桅杆上,整个人在这样的美景和舒适平缓的航行中,几乎要发出满足的叹息。   顾宜修坐在她身旁,将她被海风吹乱的发别在耳后,他很想吻她。   但是船上还有两个操纵着帆船的青年,他觉得许嘉容一定会不好意思。   于是,他牵住她的手,手指插入她的指间,与她十指相扣,才轻轻说,“喜欢吗?”   “喜欢。”   太美,太宁和,也太舒服了。   在海上飘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太阳渐渐落山了,他们才往沙滩方向返航。   帆船差不多靠了岸,顾宜修先跳下去,水深差不多到他的腰部,他伸出手,许嘉容跳进了他的怀里。   海水是很温暖的,一点都不凉。   两人没有急着回去,只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   这个时间,沙滩上到处都是人,海滩边一个个酒吧都亮起灯来,各色独有风情的酒吧占据了这条长长的白沙滩,游人们在沙滩边玩耍,想要热闹的,自然可以去酒吧里喝一杯。   “回去吧?”顾宜修说。   许嘉容正听着渐渐热闹起来的酒吧音乐,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等会儿吧?不如再去DMALL逛一逛,吃好了晚餐再回去。”   那里是长滩岛上的商业中心,各色餐厅特别多。   事实上他们吃好午饭的时候都快三点了,这会儿才不到七点,确实也不大饿。   “回去吧。”顾宜修坚持,“买点麦当劳带回去。”   许嘉容向他看去。   还没完全暗下来的天色里,顾宜修的一双眼睛明亮深邃。   许嘉容这回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脸悄悄红了起来,天黑了啊……坏蛋又起了坏心思。   “嗯。”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觉得羞到不好意思再看向顾宜修了。   到底,晚饭还是没吃成。 第31章   许嘉容睁开眼睛, 白皙莹润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   她觉得好热。   冷气已经开得很足了, 然而身后的人将她整个都搂在怀里,热烘烘的,尽管他睡相很好,甚至称得上乖巧,这样抱着她睡, 还是让她觉得太热了。   将他的手挪开,她下床去了卫生间, 准备冲个澡换衣服, 等出来的时候, 才发现扔在小桌子上的麦当劳外带。   嗯, 反正他俩都没吃上。   唉, 出来一趟真的是要减肥了吧……都饿了好几顿了。   就在这时,顾宜修醒了, 他慵懒地倚靠在床头, “早。”   许嘉容看向他,“快起来,我好饿。”   顾宜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嘉容才不理他, 拉开了阳台的门。   这里的海大多数时候都是很宁静的,许嘉容伸出脑袋看到下方的游泳池, 想着要不要换泳衣去游泳。他们住的这里一个室内游泳池一个室外游泳池,全都没用上呢, 时间全耗费在床上了。   托着下巴, 她想起妈妈和姐姐的嘱咐, 都是成年人了,这次和顾宜修出来旅行,她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   然而回过头去想,其实她和顾宜修谈恋爱……还不满一个月呢,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正心中有些不安,顾宜修已经走出来,从背后抱住了她,“在想什么?”   “……没有。”   “嘉容,虽然很怕吓到你——”   许嘉容回过头去,“嗯?”   “我想和你结婚。”   许嘉容:“……………………”   她才感到进展太快呢!这会不会太跳跃了!   “我知道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来互相了解,”他将脑袋放在许嘉容的肩膀上,“可是你看,我们的性格很相合,相处很愉快,连床上都很和谐……”   许嘉容脸蛋红红,捂住了他的嘴,“好了别说了。”   越说越过分了啊。   “所以,你是不答应吗?”他贴着她的手掌说话,热热的呼吸和微痒的触感让许嘉容的手赶紧弹开了。   “不是,顾宜修,真的太快了。”   “你还要考虑一下?”   “呃,嗯。”   顾宜修不说话了。   许嘉容轻轻说:“生气了?”   “对,我很生气。”   “喂。”到底是谁比较过分啊,“以前我外公说过,闪婚不好的。”   外公那个年代,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闪婚不闪婚的概念,他和外婆只见了两次面,第三次见面就是结婚了,根本没那么多计较。不过,这也导致其实他们俩的婚姻算不上幸福,也亏得外公心胸宽广,外婆又只是性格绵软娇气并不是骄奢跋扈,日子磕磕绊绊地过下来了,到底还是留有遗憾。   不过照许嘉容看,外公对外婆的感情还是挺深的,以前外婆性格软绵绵到没有个性耳根又软,对谁都好的模样看不出什么,外公一去世,才发现原来她对外公更加怀念。   其实闪婚的反例,并不能举外公外婆这对例子。   只是许嘉容一向是很听话的,她在外公家长大,也知道外公对她说的那些话,大多都算得上是金玉良言。   多观察观察一个人,当然是好的,日久才能见人心呢。   哪怕这时甜如蜜,也不能保证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并不是限定于顾宜修的,虽然看着她几乎已经被这个男人迷昏了头脑,但许嘉容并不是那么没有主见被一哄就跑的女孩子。   就好比许嘉言说的,如果她真是那样的女孩儿,又长了这样一幅招人的模样,恐怕早就被人骗走了,哪里还轮得到顾宜修。   许嘉容是不够自信,又有些内向,甚至看着温婉柔软,但其实从不缺乏主见。   就好比这么多年,她从没原谅过许嘉行一样。   若真是那么弱,哪里能十年仍是这样。   她现在很喜欢顾宜修,很喜欢很喜欢,也很享受这种甜蜜,但要和他过一辈子的话——还是需要想一想的。   顾宜修紧紧搂着她,许嘉容回过身,他依然扣着她的腰不放。   看着顾宜修怏怏不乐的面容,她忍住笑,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唇,“好了,不生气了,我们出去吃饭,然后出去玩呀。来了海岛,你不是说要去潜水?”   “不想去。”他靠上来亲吻她,“我们今天不出去了行不行?”   “……不行。”   她很饿,而且,不想减肥啊!   整天只想着床还能不能好了。   她无情地拒绝了他,顾宜修觉得自己还不够有吸引力,不禁有些沮丧。   许嘉容又亲亲他,欢乐地跑去换衣服了。   “坏女人……”他嘀咕说。   简直有种睡过就将他扔在一旁的趋势啊。   不过想想比起战衍,他好像还是要好一些的,心理就平衡多了。   好歹他的女朋友就在他身旁,还明显很喜欢他呢。   许嘉容刚换好衣服,身旁的手机就响了,她接起来,“姐姐?”   “我要到英国出差大概两个月,先和你说一声,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照顾一下猫,我之后会让人将猫送到你家去。”   “……出差两个月?”   “对啊,今天的会议刚刚决定的。”许嘉言淡定地说。   许嘉容默默地为战衍点了一根蜡烛,“好的,我知道啦。”   这个元旦许嘉容在外面旅行十分开心,许家却不大平静。   沈梅看着鼻青脸肿的许嘉行,皱眉说,“你可别又惹事了。”   “不是我惹事,是他太过分了。”许嘉行愤愤不平,“他怎么有这个脸!”   沈梅没好气,“现在没脸的是你!”看看这脸。   许嘉行冷笑,“他可伤得比我更严重,就是这小子太阴险,直往我脸上招呼。”   沈梅很头痛,“以后离赵家人都远一点,反正他说的事也没指望,你理他做什么?”   “我和他说了,他一个被赶出赵家的丧家之犬,现在做着这么份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工作,也敢肖想许嘉容,谁给他的熊心豹子胆!妈,你知道他说什么吗?”许嘉行现在想想仍然被气得不轻。   沈梅平静地说,“我管他说什么。”   “他说大不了他欠嘉容一条命,这辈子拿命去还她,他还有脸说没有人会比他对嘉容更好?”许嘉行气得嘴唇都在哆嗦,“是没人比他对嘉容更坏好不好!”   小时候,他是不懂事,那时他也才十二三岁,又正是叛逆期的时候,哪里就成熟得到哪儿去?   家里有一个被爸爸妈妈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姐,厉害到几乎完美无缺。其实在许家,可不仅仅是许嘉容在大姐的阴影下成长,他也是。   尽管许嘉行自问也是很聪明的,这一代他的那些朋友们,包括同班同学,都被他远远比了下去,可偏偏与他的姐姐比,硬是差上一点。当时许嘉容回来的时间点,恰好是许嘉言要中考的时候,许泽安和沈梅的关注度当然大多放在了大女儿的身上。   也导致许嘉行的叛逆变本加厉。   有一个大姐就算了,又跳出来一个什么姐姐来抢爸妈的关注度,许嘉行就炸了。   对于许嘉容这个从小没在家里的孩子,许泽安和沈梅的态度在小心翼翼中,又带着些补偿的意味,当时确实是许嘉容要什么,他们都会给,还给她添置了许多衣服鞋袜和玩具。   这又刺激到了许嘉行敏感的内心。   所以他讨厌她,欺负她,嘲笑她。   更让他生气的是,不管他做什么,许嘉容永远是那副看似温柔实则淡漠的模样,好似从没有将他的那些欺负放在心上。   她只是沉默内向,不爱说话,从不会与他吵架翻脸。   甚至,都不哭。   很没意思。   在大姐揍了他几次之后,他就顺势不再找她的麻烦了,只是关系仍然不太好而已。   不过,他的那些朋友,总是认为他不喜欢她的。   那时,他和赵睿英最好,每次欺负许嘉容,总有赵睿英的份儿。   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脸,现在跑过来说他其实是喜欢她?   太可笑了。   许嘉行“嘶”了一声,沈梅放下上药的手,“你别理他,反正嘉容已经有了男朋友了,回头我让嘉容带男朋友回来吃饭,如果他们感情稳定的话,定下来也是可以的。”   哪怕一开始看顾宜修也不怎么顺眼,到底他还是通过了许泽安的身家审查的。   而且许嘉言也说了,这家伙并不是那种在外面胡来的商人。   许嘉行皱了皱眉,“就是许嘉容的那个邻居吗?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们还不了解呢。”   “嘉言听说他有个大伯就住得不远,是隔壁市那家211大学一个什么教授,我会去打听一下的。”同是高校体系,沈梅真要打听的话并不太麻烦,各个大学之间的联系并不算少。   只是第二天,沈梅的打听就有了消息。   顾成是大学教授,不过他不是教那些文化课的,而是艺术系的教授,教画画的,他的妻子唐慧凤是中学的地理老师,为人风评都很不错,两个子女也很争气,女儿毕业了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师,儿子还在读书,成绩不错。   只是,丝毫没有打听到他父亲的消息,顾成在学校也从不提起。   沈梅皱了皱眉,这大伯到底隔了一层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还不知道的。   她没想到的是,许嘉行比他打听得更快!   “妈,你知道那个顾宜修是谁吗?他是苏家苏靖临的儿子,据说要和蒋家联姻了!”   沈梅心中一惊,“你说什么?”   作为许泽安的妻子,她的见识绝不弱,平时关注的新闻可不仅仅是政治类。苏靖临是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名字,作为知名的女企业家,她可绝不低调。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她还有个儿子,反而是苏家那几个兄弟更有名一些,有一个甚至经常上娱乐版的首页。   “真的是那个叫顾宜修的?”她皱眉。   虽然她只见过顾宜修一面,却觉得他与她想象中那种女富豪之子的形象不大相符啊……“不会错的,妈,我有个朋友的同学就在他的公司里工作,他平时很低调,公司里的人本来也不知道他和苏靖临的关系,但是就在不久前,苏靖临到公司去找他了!去见了现在在帮他打理公司的那个CEO,才渐渐流传出来,说老板就是苏靖临的儿子。而且最重要的是,苏靖临去找他,就是为了同他谈和蒋家联姻的事。”许嘉行说得又急又快,显然心中有气。   沈梅比他镇定多了,“你别急,照你这么说,我估计他们母子的感情不太好。”   否则哪有找儿子不去家里找,跑到儿子已经交给CEO打理的公司去找?   “就算是他拒绝了联姻,那苏靖临肯定会对嘉容有意见吧,而且这种婆婆,嘉容……能应付得来吗?”   沈梅眉间一凝,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就她看到的那些采访里的苏靖临来说,表面再怎么优雅高贵有风度,也无法掩饰她是一个强势霸道的家族掌权人。   嘉容是绝对应付不了这样的婆婆和苏家那种复杂的家庭的。   “我会和她谈谈的。”   沈梅趁着还有最后一天假期,决定亲自去找许嘉容谈一谈,刚好许嘉言也在,比较好说话。   然而到了地方,她摁了一会儿门铃。   ……怎么回事,姐妹俩一个都不在家?   许嘉容被电话吵醒,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顿时有些心虚。   妈妈怎么会这会儿找她?   睡在身旁的顾宜修也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他搂着她的肩,“谁的电话?”   “我妈妈。”她低声说。   顾宜修:“……”   她示意顾宜修不要说话,才接起来,“妈妈?”   “嘉容啊,我现在在你家门口,你和嘉言怎么都不在家?”   许嘉容心虚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拉了许嘉言来挡,“姐姐又被研究所找回去,说要去英国出差两个月呢,她没和你说吗?”   “这死丫头,真没和我说,”沈梅无奈,“那你呢?”她瞥了一眼对面,该不会女儿在那谁家吧?   “……我在外面旅游。”许嘉容犹豫了一下只能小小声地说。   沈梅愣了一下,立刻警觉地问,“和谁?”   许嘉容:“……………………”   沉默说明了一切,沈梅抓着电话,力图让自己冷静,“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晚上。”许嘉容乖乖回答。   沈梅“嗯”了一声,“我到时候再来找你。”   不知道为什么,许嘉容觉得沈梅的口吻有点严厉。   一旁将电话听得很清楚的顾宜修觉得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凑过去对着电话说,“阿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嘉容。”   沈梅只平静地对他说,“说话要负责任,我希望你们不要闹出人命,而且,我不想让嘉容吃药,那玩意儿伤身体。小顾,你知道阿姨的意思吗?”   这话一出口,许嘉容和顾宜修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宜修认真地回答:“是,我知道的阿姨。”   许嘉容却尴尬地不知道该看哪里,脸都彻底羞红了。   挂掉电话,顾宜修抱着她不想放,“你妈妈和你姐姐都很关心你啊。”   一个打电话来最严厉的提醒是关于这个,一个给许嘉容的行李箱里塞了一大盒避孕套。   “嗯。”许嘉容软软地回答。   “我们能不能晚两天再回去?”顾宜修忽然说。   许嘉容一怔,然后说,“不行啊,我就和书记请了两天假,节后社区还很忙呢。”因为那个恩宇新村的事儿,她不好将工作都甩给同事,自己在外旅行潇洒的。   “那今天能不能不出去了?”   许嘉容恼羞成怒,“喂!”   “昨天晚上不是吃得很饱吗?”他声音沙哑,“而且还买了饮料和面包回来——”   “顾宜修!”   “不然就晚点回去。”   “不行。”   “那今天就不出去了。”他耍赖退而求其次。   许嘉容:“……”   这家伙食髓知味,她知道他今天是怎样都不想放她走了。   好好的旅行,结果看看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干什么,弄得她又困又饿又倦。   大坏蛋!   就在这时,顾宜修的电话又紧接着响了,他不快地翻身去拿电话,“喂?”   “许嘉言去哪儿了。”战衍的风格就是这样干脆利落直截了当。   顾宜修嘲讽,“你喜欢的女人丢了,跑来问我?”   “顾宜修。”   “好好好,我听许嘉容刚刚说了,许嘉言出差去了,英国。你乖乖等着吧,会回来的。”   许嘉容在一旁瞪他,还真是刚“听说”,她告诉沈梅可没打算通过顾宜修告诉战衍。   “多久?”   “两个月。”   战衍:“………………”   顾宜修幸灾乐祸,“你还是先回公司去吧,反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见得到人的。”   “去了英国哪儿?”   “你不会吧战衍?!”   一旁的许嘉容听到了,赶紧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姐姐没有告诉我。”   “你死了这条心吧,”顾宜修说,“你找过去她也未必会高兴,既然她跑去英国两个月,就说明她这两个月不想见你。”   战衍只能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战衍又说,“你是不是明天要回来了?”   “对啊。”   “刚好,有事你需要来公司两天。”   “哪来的事啊。”顾宜修不爽。   战衍平静的说,“那个新策划的事,你需要和几个程序员统一部署一下,至少先走上了差不多的路子,再回去宅不行吗?而且我觉得你在家沉溺于温柔乡,说要写的程序写了吗?”   顾宜修:“……”没有写。   “所以,不要真的当甩手掌柜了,到公司来几天做完了你再走。”   许嘉容在一旁被战衍说的“温柔乡”几个字眼羞红了脸,低声说,“你去吧,工作也是很重要的,刚好接下来我也很忙了,估计要加班呢,也没时间多约会。”   顾宜修才不管,“不去。”   “喂。”   “我在家和他们开视频会议,反正我不去。”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舍得离开你。   哪怕只是短短的时间。   绝对、绝对不想分开。 第32章   总之顾宜修就是耍赖怎么都不肯去公司, 战衍到底也拿他没办法。   顾宜修又不是公司的员工,他自己就是老板, 即便战衍是CEO,也不能压着他去公司啊。   他答应回去就会开始工作,战衍也只能挂了电话。   许嘉容请假了两天, 一天假期前一天假期后, 到元旦假期过去, 工作日的第一天, 她还在长滩岛没有回来。   这天的春桥社区非常忙,本来每个周一相对就是比较忙的, 这次多放假了一天,又碰上恩宇新村的事儿, 一大早高书记就召集大家开了个会,摊派下来一堆的工作。   “我们嘉容好幸福啊。”王媛媛感慨。   一旁的陈书洁抿唇笑, “反正她明天就回来了咱们可以‘压榨’她啊, 福都享过了,该干活儿了。”   孔春晓将手上的资料放下来, “我们嘉容谈谈恋爱也该结婚了,啧啧, 就她和她男朋友那长相, 生出来的小朋友肯定漂亮得很。”   朱松怨念地说, “不行, 我也要找个漂亮妹子当老婆。”   “就你这样的?”章飞宇鄙视地说。   因为事儿多, 也只是少许闲聊几句, 就开始自己干自己的活儿,宁锐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忙得热火朝天的景象。   他吩咐下去的事,秘书做得非常靠谱到位,在结交了几个人之后,果然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许家在这座城市,根基还是有的,许嘉容的弟弟许嘉行在外也算得上交游广阔,只是小时候的一些朋友,不知道为什么都不来往了,宁锐认识了几个圈子里的人,却没有什么进展。后来辗转认识了一个区系统里在人事上的主任,往下一查,即刻知道了许嘉容调动到了另外一个社区。   春桥社区距离新岳社区不算远,开车过来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宁锐放下心来,觉得自己那栋别墅也不算完全白买,装修就还在进行中。   “您好,我找许嘉容。”他客气有礼地说。   春桥社区进门就是一站式服务平台,坐在最靠门地方的是王媛媛,她抬头眼睛就是一亮。   宁锐论长相,确实是足够亮眼了,而且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股精英的派头。   “呃,你找嘉容?”   “嗯,请问她在吗?”宁锐扫了一眼大厅,没看到人。   王媛媛实话实说,“不好意思,今天嘉容不在。”   “不在?”   “对呀,请问你是?”   “我是她的同学。”宁锐略皱了皱眉,回答她说。   王媛媛和坐在她对面的孔春晓交换了个眼色。   孔春晓到底经事多一些,敏感地觉得这个宁锐好像有点儿啥其他意思。   “同学啊,怎么没听到嘉容提起过你?”孔春晓和许嘉容还是很熟的,她知道许嘉容经常来往的同学也就那么两三个,而且都是女同学。   宁锐不动声色地微笑,“我和她是大学同学,刚好前几天同学会才又重逢的,走到这里想起有事儿要说一声,才拐过来打个招呼。”   他如何淡定都没用,孔春晓这样基层工作做了多年的,不仅八卦之心重,这看人的本事也不弱。   这个从头到脚都精致优雅的“同学”,很可能对他们嘉容有意思啊……“嘉容今天请假,元旦她和她男朋友出去旅游,还没回来呀。”于是,孔春晓很热情地告诉了他真相。   宁锐一怔,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起,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仍然带着淡淡的笑,“这样啊,谢谢。”   他转身离开,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王媛媛在他身后和孔春晓挤眉弄眼,孔春晓示意她冷静一点。   宁锐已经顾不上她们了,他走到外面,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站了一会儿,才继续抬起脚步往前。   那天同学会,他见过许嘉容的那位男朋友一次,论长相气质,确实都很优秀。但是宁锐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他和许嘉容有两年的“过去”,那两年里他们的感情那么好,以他对许嘉容的了解,她是一个慢热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和人亲近起来。   而通过张涛在周茜那里拐弯抹角地打听,她应该和这位男朋友交往还没有多久。   大学的时候,宁锐和许嘉容相熟,都差不多花了半年的时间。哪怕那天她和她的男朋友看起来已经很亲密了,宁锐却仍然相信自己对许嘉容性格的了解没有错,她不会一下子就交心的,别看她是个看起来温柔内向的女孩儿,似乎很好拐,其实不管对谁都带着警惕和戒心。   要和她交心,要得到她的感情,是很难的。   所以,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   一起出去旅行……吗?   这简直不像是许嘉容会答应的事,她对不熟的人是很有距离感的,应该也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彻底沉沦爱上一个人。   但是,她为什么会愿意和他一起去旅行呢?   同是男人,而且是身心正常成熟敏锐的男人,他很清楚男女朋友一起出去旅行意味着什么。   许嘉容作为成年人,肯定也明白答应和男朋友一起出去旅游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宁锐捂住胸口,几乎要忍不住蹲下来。   一向自信的他,第一次有了似乎要失去她的恐慌感。明明应该是个很好掌握的人,偏偏这么迅速地脱离了他的控制。   等到快步走到车上关上车门,他才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来,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原来他对她的感情有那么深吗?   只有两年而已,两年的时光,她在他身旁微笑的时候,似乎也没那么特别。   只是许嘉容这个人,温柔安静得让人觉得那样舒心适意,带着点儿微微的甜,她看向一个人的时候,目光总是很专注,仿佛眼睛里只有你一个人。   动心不过是一瞬间,喜欢却是因为那些细水流长的普通日子里,渐渐她变得那样不可或缺。   原来,她并不是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   也不是对所有人都那样慢热的。   原来,她也可以那样快地爱上一个人吗?   正茫然失措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接起来那头传来高秘书冷静的声音,“宁总,宁彦回来了。”   宁锐的头脑一清,随即冷冷回答,“随他去,难道他还能做出什么来么。”   现在宁锐的父亲已经在他的帮助下基本上坐稳了位置,宁彦就算是能力再强也改变不了什么。   宁家这一代里,并不是只有宁锐一个人优秀到吊打其他人,像是他的堂兄宁彦,比他还要大两岁,从小就算得上出色,如果不是他的爸爸宁琥是爷爷的长子,妈妈当年与爸爸联姻,家中背景强势,宁彦的妈妈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师,爷爷未必就会选择他来培养。   这也是为什么宁锐很清楚自己无法一再任性的原因。   他家爷爷,可不是只有他一个选择。   大学的时候,宁锐发现自己喜欢上许嘉容之后,迅速斩断这段情感,但在意识到自己没法放弃之后,也一时没有去找她,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这件事被爷爷知道了,恐怕会惹他不高兴。那时候,他不知道许嘉容的家世,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他是没法和她在一起的,那时任性的结果,很可能最终即便是他们在一起了,也会留有遗憾。   宁锐这样骄傲的人,从小到大都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如果为了宁嘉容放弃了一切,就算是他舍得,这份原本该纯粹的爱情一旦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很可能会磨灭在那些平凡琐碎的日子里。   他会甘心吗?恐怕是不会的。   宁锐这一辈子,从没有输过一次,他不会甘心的。   所以,他选择暂且退后,拼了命地将精力投入了公司。   后来宁彦出国,到底是退了一步,比能力,他们俩或许不相伯仲,但是宁锐比他拼比他狠比他不要命,宁彦只能暂避锋芒。   这时候回来又有什么用,一切早已经成了定局,这时的宁彦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电话那头的高秘书犹豫了一下才说,“好像听说,他在追求蒋家那位蒋盛玫。”   宁锐一怔,随即冷笑,“这蒋盛玫还真够抢手的,你放心,苏家绝不会允许自家出这种洋相的,都出了新闻说要苏蒋联姻了,如果黄了,苏蒋两家都会没面子。”蒋盛玫是蒋家这一代的独生女,到底和他们这种还不大一样,蒋家虽然也是由职业经理人在打理,但庞大的财富将来大多还是要给她来继承的,在这个圈子里,她确实算得上是适龄的最抢手的女性了,尤其蒋盛玫还长得漂亮。   只是苏家那三位都不大成器,比起宁彦来,确实要差一些。   “宁总,宁凝小姐和蒋盛玫有些私交,她让我提醒您一句,说不定她真的会选择宁彦。”   宁锐皱眉,“什么意思?”宁凝是他的堂妹,在宁家宁凝和他的关系不好不坏,只是她和宁彦关系特别坏,肯定不愿意看着宁彦好。   “据她说,蒋小姐想找一个不会继承家业的丈夫,她之前看中了苏靖临女士的儿子,因为这个儿子据说没有参与到任何苏家的事业里,反而平素很低调不爱出门,所以才会答应和苏家联姻。”   宁锐缓缓说,“宁彦可不是这么没有野心的人。”   “确实如此,他在海外的那份产业现在已经小有规模。”高秘书的声音平缓,“一旦得到了蒋氏的注资,可能会发展更快。”   宁锐眯起眼睛,“先别管他,让宁凝适当地提醒一下蒋盛玫他的野心就行了。再说有宁凝在,他想要追求蒋盛玫也不容易。”宁凝和蒋盛玫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好的我知道了。还有宁总,那个合并案,秦经理让我问一下你的意见,最好这两天回一趟公司。”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了。”   真的很累,在这一刻,这几年的辛苦疲惫,仿佛一瞬间涌了上来,让他连眨眼睛都失去了力气。   以前可以为了许嘉容而拼搏,如今却感到了淡淡的厌烦。   茫然地看着前方,宁锐也不知道,就算是夺得了一切,又该和谁分享喜悦。   身旁没有人在,没有他在意的想要的那个人在。   他感到那样孤独。   许嘉容可不知道宁锐跑去单位找她了,这已经是她和顾宜修在长滩岛的最后一天,两个人一大早就手牵着手在海滩上散步,好歹是来旅游了,绝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酒店这像话吗?   早上海滩上的人没那么多,透着一股难言的宁静,他们找了秦海东来,帮他们拍了不少照片,否则回去的时候,万一家人朋友问起来出去玩拍照了吗?总不能回答一直在酒店所以没拍吧……事实上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好比坐落日风帆那会儿,真的是满心幸福,根本想不到去拍照的。   “这照片拿出去和明星拍的杂志写真一样了。”秦海东夸奖说。   毕竟两个人的颜值都很在线,这会儿又正是甜蜜的时候,随便拍都极其好看。   许嘉容喜滋滋地将手机接过来,“好看就行。”她看向顾宜修,“回头洗几张出来,拿相框摆起来好不好?”   “当然好。”顾宜修说,“都洗出来吧,我们拿个相册放着。”   “嗯。”许嘉容一张张看过,都很满意。   只有一个问题,所有的照片,她都穿的同一条裙子,明明带了那么多条呢,而且,家里人看着会不会觉得——呃,怎么所有照片都是同一天拍的?   “顾宜修,我们一会儿去换了衣服再拍一些吧。”   顾宜修惊讶,“为什么?”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一下子就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直到许嘉容恼羞成怒,他才收敛许多,“好好好,我们一起回去换衣服。”   许嘉容气呼呼地锤了他几下,“还不是因为你!”   顾宜修温柔笑着,“嗯嗯,都是我的错。”   最终两人果然回去换了衣服,又拍了一些,到下午,又换了一套衣服,总算拍出了看似三天拍的照片。   全过程中,秦海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许嘉容却不好意思到几乎要找个树洞钻进去。   她才不信秦海东猜不到原因呢。   都怪顾宜修啦!   当天晚上,他们顺利登上了返程的的飞机。   许嘉容想起之前沈梅打来的那个电话,不禁有些头疼,回去之后,妈妈肯定还会来找她吧……不过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太累了,来的路上不管是车上还是飞机上她都睡不着,回去时车上睡了一小觉,飞机场居然还睡得挺熟!迷迷糊糊地就已经下了飞机,机场外,魏立夏已经亲自来接了,还狗腿地帮两人接过行李去。   战衍已经回了公司,魏立夏的工作立刻轻省了,他再也不想被拉壮丁顶上去了,至于大晚上来接人反倒不算什么。   “老大,战哥说想让你还是去一下公司。”魏立夏小心翼翼地说。   “不去。”顾宜修干脆利落地回答。   魏立夏:“……”   “你要是敢现在往公司那里开,我会立刻让你失业。”顾宜修冷冷说。   魏立夏:“………………”不要这么可怕会读心行不行!   许嘉容看看他又看看魏立夏,“那个,我必须要回去的啊,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也看出来了,刚刚魏立夏应该真的有那个打算,只是被顾宜修一眼看穿。   “说的是,我们回家。”顾宜修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说。   这真是面对我时冷厉如霜面对妹子温柔如水啊。魏立夏心酸地想着。   不过,他还是乖乖把顾宜修和许嘉容送回了家,至于战哥的怒火嘛……“老大,我可不可以请几天假。”   “什么事儿?”   “老大,我已经好几年没休过年假了。”他可怜兮兮地说。   顾宜修思考了一下,魏立夏十分乖巧地作恳求状。   “不行。”   魏立夏:“………………”   “最近战衍会很忙,脾气也会很糟糕,你得去公司担着点儿,不然其他人的工作效率估计会降低。”许嘉言就这么跑了,他又不能去追,脾气能好才叫奇怪。   魏立夏:“……………………”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许嘉容忍住笑,打了个哈欠,“我要去睡了,晚安,顾宜修。”   顾宜修却上前两步拉住她,“一起睡。”   “不要。”许嘉容迅速回答。   “为什么?”   “我都快累死了,而且明天要上班。”   “保证盖棉被纯睡觉。”顾宜修讨好地说。   许嘉容仍然无情地拒绝他,“你现在非常不值得信任,所以晚安。”   她亲了一下他,飞快地进了自家门然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魏立夏的眼神四处乱飘,很想当自己不存在。   顾宜修转过头来,他逃也似的钻进电梯,“我、我、我去公司了!”   “晚上十一点去什么公司?”顾宜修冷冷说。   “我加班……”   ……原来老大比战哥还可怕……   QAQ 第33章   许嘉容回了家, 给家里的小橘猫倒了猫粮清理了厕所,又“蹂躏”了一下它的小脑袋,冲了个澡疲惫地爬到床上准备睡觉。   可能是因为路上睡了一会儿的原因,居然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一大早起来的时候, 眼睛还有些酸涩,匆匆洗漱好了下了碗面条当早饭,想了想又下了一碗汤面分开放到顾宜修家的餐桌上,等他起来热一热就能吃。   等赶到社区, 却比平时还早一些, 同事们都还没有来。   许嘉容拿起扫帚,将大厅里的地扫了扫, 又烧了热水,最后拎了块抹布, 将自己五天没坐积了一层薄灰的桌子擦了擦,这才坐下来,继续之前没完成的工作。   陈书洁来得最早,看到她惊喜地说, “嘉容, 早啊!”   “早!”   等到同事们陆陆续续来了, 高书记笑眯眯地和许嘉容打了个招呼,“春晓啊,把之前布置的工作告诉一下嘉容。”   “好的没问题。”孔春晓一口答应下来。   “晚上要加班?”许嘉容看向孔春晓。   孔春晓叹气, “是啊, 预计加班到八点, 反正昨晚我们八点半过了才能走的,不知道今天什么情况。”   一旁的王媛媛走过来拍拍许嘉容的肩膀,“嘉容,我们一组,晚上回来给我蹭一下你的车吧。”   “好。”许嘉容点点头说。   回到座位上,她看到顾宜修发来的微信。   顾宜修:“晚上想吃什么,我去超市买菜吧?”   许嘉容:“晚饭需要你自己解决啊……我要加班。”   顾宜修:“……加班?”   许嘉容:“对啊,那个恩宇新村的事儿,加班到至少八点呢。”   顾宜修:“T^T”   看到顾宜修发的表情,许嘉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远处的朱松挤眉弄眼地撞了一下章飞宇,大家都猜到她在和男朋友聊天呢。   这表情不管怎么看,都格外温柔一些。   这天在社区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加班,许嘉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陈警官和赵睿英,不禁皱了皱眉。   不过她和王媛媛站在一起,旁边是任主任,倒也不需要一定和民警他们待在一块儿。   恩宇新村的事儿已经拖了不少时间了,因为这个小区牵涉到三个承包建设的老板,第一期的五栋房子质量有问题被发现之后,连后面两期的住户都已经拿到了一定的补偿,但真要来拆除这五栋房子的加固钢板时,上头还是怕和居民发生冲突,才让社区和民警到现场维持秩序。   一个社区怕人手不足,街道也派了几个人来,再加上附近几个片区的民警,现场看着人还挺多。   不过,拆除的过程比想象中要顺利一些,围观的群众不少,就算有几个骂骂咧咧的,动手的却没有,倒是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   任主任被叫到前面去了,他和一些居民比较熟,领导那边要他配合做工作。   拆除的钢管乒铃乓啷地砸在地上,天色渐黑,又是冬天,寒风吹来的时候,王媛媛裹紧了羽绒服,抓住许嘉容的手,“嘉容,你今天是不是穿得有些少?”   许嘉容确实感到有点冷,再加上昨天她还在盛夏季节的海岛,现在骤然站在冬夜的寒风里,这一冷一热确实差别太大了。   “还好。”她吸了吸鼻子说。   而且许嘉容和王媛媛两个小姑娘,看着周围越来越多聚过来的居民,到底还是有点心里慌,这要是真发生什么,她们两个能做什么呀,尽管单凭一个任主任,可是保护不了谁,现在连任主任都被叫走了。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直接在她们前方站住了。   许嘉容看向站在她正前方的赵睿英,上方正在拆除钢管,她和王媛媛站得已经有些远了,他挡在她们前面,不仅将围观的居民都被挡在外面,连风也挡住不少。王媛媛一遍遍看向这个高大英朗的小民警,压低了声音悄悄说:“嘉容啊,这小哥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之前虽然见过一次这位,但她绝对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本事。   这会儿这人明显将她们俩挡在里边儿的,要说不是刻意都很难。   许嘉容摇摇头,对王媛媛轻轻说,“媛媛你要记住,这人人品有问题,千万别和他走得太近。”   王媛媛有些惊讶,平时许嘉容这个人一向脾气温软,还没见过她这样评价一个人,“真的啊,看不太出来啊。”   只看气质,赵睿英这人还挺正派的,就是那种正统帅哥的长相。更别说这会儿正站在他们面前,给他们挡风。   “知人知面不知心,只看脸是不行的。”她说,“他是我见过最坏的人。”   最坏最坏的,这辈子从小到大,许嘉容知道自己接收到的不可能都是善意,但平生最大的恶意,就是来自这个人。   所以,她实话实说,他是她所见过的,最坏的人。   前方的赵睿英身体一震,王媛媛有些不安,拉了拉许嘉容,悄悄说,“他是不是听见啦。”   估计是的。   许嘉容也往后缩了缩,“别怕。”听到又怎样,她说的是实话。   这里这么多人呢,他又能做什么?   不过,尽管好像是听到了,他却并没有挪开步子,仍然坚定地站在原地没动。   因为事情挺顺利,到八点的时候,领导那边来了通知,可以正常撤退了。   王媛媛蹭许嘉容的车,两个人上了车,发现不远处那个高大挺拔的青年仍然呆呆站着,因为正站在风口处,又在路灯的阴影里,显得很有些孤寂清冷。   到了车上她忍不住八卦,“那人真的那么坏啊?”   “真的特别坏。”许嘉容坚定地说。   王媛媛见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很识趣地不再问了。   因为太晚,许嘉容没有让顾宜修到车库下面来接她,等看到他还是百无聊赖地站在电梯旁的时候,不禁有些惊喜,“你怎么还是下来了?”   “你不是说加班到八点吗?”   “我是说至少八点。”   “那我等一会儿,如果你不回来,再上去就好啦。”顾宜修带着笑说。   许嘉容心中温暖,抓住他的手,“走吧,回家。”   其实在加班的时候,许嘉容吃过盒饭了,顾宜修却一直没吃晚饭,她简单地炒了两个菜,一条红烧鲫鱼,一个蒜泥生菜,又陪着他吃了一遍晚饭。   “这样迟早是要胖的。”她埋怨说。   顾宜修一本正经,“不会。”   “吃两顿晚饭还这么晚吃,怎么会不胖。”   “多运动就不会胖。”   他的眼角眉梢流露出别样暧昧的意思,站起来弯下腰吻餐桌那边的她。   许嘉容家的餐桌是狭长型的,他很轻松就吻住了她,甚至能够扣住她的脖子,渐渐加深这个吻。   不知道为什么,许嘉容觉得顾宜修一天比一天更性感起来,他本来就长得好,以前看着清冷一些还不觉得,如今连笑都带着点儿诱惑的意思,当真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比如现在,明明是冬天,他穿着宽松的毛衣,露出的脖颈和锁骨那样漂亮,弯腰吻她的时候,更是让她看到这家伙的毛衣里面……什么都没穿。   这是故意在勾引她吗?   许嘉容迷迷糊糊地想着。   从餐厅转战到卧室,许嘉容的衣服太多,脱下来的时候扔在地上,她差点被自己的衣服绊上一跤,却立刻被顾宜修抱了个满怀。   似乎是很满意于她的投怀送抱,他将她一下子抱起来,许嘉容惊呼一声搂住他的脖颈,“顾宜修。”   “我在。”他的呼吸那样灼热,明明不再是夏天,而是这样的冬夜,她仍然觉得热得要命。   顾宜修的眼睛那样深邃迷人,她的手触及他平滑温润的皮肤时,心跳渐渐开始失序。   “顾宜修。”她轻轻叫着,手指插入他的头发,觉得这个人好看到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样,他的笑他的吻他的抚摸,她都那样喜欢。   他在吻她,越来越炽烈的吻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内衣的扣子被轻轻解开,她只能跟随着他沉沦下去。   顾宜修说的没错,他们连在床上也是无比契合的,从一开始的还有些生涩地配合,一个假期过去,现在明显更令她脸红心跳。   这家伙的学习能力太强了,她在他面前轻易就这样溃不成军。   这时不过九点多钟,许嘉行还在外面,他这种年纪正是过夜生活的时候,他正皱着眉说,“到底在哪儿?”   “就在酒吧一条街那里啊,嘉行哥,往里走,那个叫Bestie的吧——”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许嘉行看到角落里朝自己招手的何沉,走过去将自己扔在他对面的沙发里,“给我来一杯冰水。”他对着一旁的侍应生说。   侍应生稍稍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送了一杯冰水来。   自从十年前他喝醉赵睿英做下那样的事之后,许嘉行再没有喝过酒,所以他虽然也热衷于过夜生活,酒吧却从不是他最喜欢的地方,然而他的那些朋友却很喜欢喊他来,因为滴酒不沾的许嘉行能够把哪怕喝得烂醉如泥的他们全部拖回家去。   “九点多了,你们也喝够了吧?”   何沉的脸已经红红的,眼睛也有些迷离了,显然有些喝高,他身旁的那几个人许嘉行大多都认识,基本上都是这个圈子里的年轻人,只是大多比他还要小上两三岁。   就跟当年许嘉言是他们这一代崇拜的偶像一样,许嘉行也一样是这些比他小上几岁的孩子们从小心服口服的人。   脑子好能力佳标准别人家的孩子。   只是有一个人似乎与这样的环境都格格不入,许嘉行挑起眉,看向那个矜贵优雅的男人,他端着一杯威士忌慢慢喝着,在场的人基本都已经带着醉意,他看着却无比清醒,见许嘉行看过来,他伸出手微笑,“宁锐。”   许嘉行与他握了握手,却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是怎么混到何沉这个圈子里来的。   因为看着是何沉他们的朋友,他对宁锐倒也算得上礼貌周到。   然而,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宁锐的眼中满是深沉阴霾。   他冷冷一笑喝了一口酒,眼神淡漠却危险。   许嘉行在酒吧里坐着和他们聊了一会儿,这群醉鬼渐渐的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倒是那个宁锐只要开口都是言之有物,各个领域都能说上一点。许嘉行暗自打量了他一会儿,觉得这人有点古怪,也不像是能和何沉他们玩到一块儿的人。   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将何沉几个拖回家之后,回到自己的住处,挠了挠上来撒娇的猫毛茸茸的下巴,“给你买了鸡胸肉,吃不吃?”   一边笨拙地开始煮猫饭给他家贪嘴的小猫,一边打电话给沈梅,“妈,你和许嘉容谈过了没有?”   “没有,她昨晚才旅游回来呢。”沈梅说。   “那什么时候去,到周末吗?”   “不,我明早就去一趟。”   沈梅觉得这事儿不能再拖了,许嘉容都和顾宜修单独出去旅游了,她了解她的女儿,如果不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而且有了不浅的感情,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所以,不管她要不要继续和他在一起,沈梅都觉得自家女儿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顾宜修这么复杂的家世和强势的母亲,都是他的减分项。   沈梅尊重许嘉容的选择,也希望她能开开心心谈恋爱,但并不表示沈梅觉得她可以不去考虑这些现实的东西。   这种事越拖越不好,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合适一些。   沈梅性格里也有果断的一面,所以才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找许嘉容。   为了不影响许嘉容上班,沈梅特地起了个大早,赶到她家按开门之后,眼角瞥见堆在桌上的碗筷,她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   这不像是许嘉容的作风,而且,两副碗筷。   沈梅心中顿时有了无奈的猜想,她走过去将碗筷收拾到水池里去洗,情绪却十分不快。   任哪个母亲到了女儿家,发现女儿和她不太满意的那位男朋友大概睡在一张床上,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以沈梅的涵养,都要深深吸口气,才能压下怒气。   洗完了碗,沈梅走到许嘉容的房门口,毫不犹豫地敲了敲门,努力用不那么杀气腾腾的声音说,“嘉容,赶紧起来我有话和你说。”   “妈、妈妈?”里面传来许嘉容有些惊慌的声音。   沈梅又想气又想笑,她可不是故意来抓什么奸的。   “我在客厅等你。”   过了十来分钟,许嘉容穿戴整齐,乖乖坐到了她的对面。   沈梅却将视线落在了跟在她后面走过来的男人身上,他头发微乱,穿着宽松的白色毛衣和舒适的家居裤,哪怕再不修边幅,仍然透着一股难言的性感俊美。比起上一次见,他的魅力似乎更增加了一些,拥有这样的皮相身材,恐怕没有多少女人能够抵御得了他的诱惑。   也难怪她家嘉容这么迅速地沦陷。   “阿姨好。”他笑着招呼一声,跟着许嘉容乖乖坐下了。   顾宜修是想娶许嘉容回家的,当然需要努力讨好丈母娘了,尤其现在她似乎对他丝毫没有好感的模样,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你在的话刚好。”沈梅淡淡说,“我上次来的时候,你可没有和我说,你的母亲是苏靖临。”   她说着,一边注意着许嘉容的反应,却见她好像没什么惊讶的模样。   呃,也是,她的女儿可未必知道苏靖临是谁。   顾宜修心中一动,大概猜到了沈梅对他不满意的由来。   “阿姨,如果你是担心以后嘉容和我妈妈的相处的话,大可不用,”他说,“我一年见我妈妈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基本上她工作很忙,也没空来管我的事。”   沈梅已经猜到他和苏靖临的关系不大好,倒不意外,“那毕竟是你妈,而你算是半个苏家人。”   以苏靖临的野心来看,肯定不会愿意将苏家交还给她那几个侄子吧。   “阿姨,我的事业和我妈丝毫没有关系,而且我对苏家的产业不感兴趣,”顾宜修笑了笑,“放心,我是不会和嘉容一起卷入什么豪门争锋里去的。我只是顾宜修,薄有家产有房有车,经济状况良好,没有不良嗜好,您看——”   就差直接厚着脸皮自荐,“您看我做您女婿怎么样”了。   许嘉容悄悄锤了一下他,才对沈梅说,“妈妈,我见过那位苏女士一次,好像瞧着也不是很难相处呀。”   沈梅冷笑一声看向顾宜修,“你觉得你妈妈难相处吗?”   她倒要听听他怎么说他妈。   “非常难相处。”顾宜修摸着良心说。   许嘉容:“……”   顾宜修心想,不仅难相处,还脸皮特厚不择手段,上次还偷他饼干来着。   简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了。   “我妈特别特别难相处,脾气不好性格也不好。”   实话,所以他只是每年定期去看她几次而已,还经常因为苏女士太忙,不一定见得到人。   所以这两年,见得更加少了。   “阿姨,您看着就比我妈好一百倍。”他说。   许嘉容:“……”   沈梅:“……”   还要脸不要了? 第34章   然而,沈梅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讨好的。   即便是顾宜修再怎么承诺和苏靖临以及苏家没有多少关系, 在她看来可信度都不高。   苏靖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而众所周知的是,她对她三个侄子都很一般, 甚至带着点儿看不上眼的意思。至于顾宜修……沈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说长相, 单单是自己创业达到现在这个规模的本事,就远超过那三个苏家的年轻一代。   而且, 她还有一个问题。   “听说, 你要和蒋家联姻。”沈梅缓缓开口。   这件事许嘉容是第一次知道, 她惊讶地看向顾宜修。   顾宜修连忙否认, “没有的事,是蒋家要和苏家联姻, 可不关我的事, 我姓顾不姓苏。”   沈梅似笑非笑, “可是外面都传闻, 联姻的那个对象是你。”   顾宜修这才皱起眉来, 他估计, 他那位妈还没放弃,不然不可能传出来的人选仍然是他。   果然, 他和他妈每次都是这样,她说她的做她的, 而自己即便是不听她的, 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到最后不过是看谁犟得过谁谁强得过谁。   其实顾宜修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母子关系,然而苏女士实在不是正常家庭的母亲,一般的家庭里,有一个格外强势试图操纵你的母亲就够烦人了,苏女士会将这种烦人成都再上升个几倍,毕竟她从不缺那些软硬皆施的手段。   顾宜修感到很烦。   他肃然了脸色,“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亲自解决,我爱嘉容,一定会和她在一起,从一开始,我就不是想要谈谈恋爱而已。”   虽然不至于到“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的程度,但是顾宜修并不是那种能够随意与人谈恋爱的性格。   他看中了一个人认定了一个人,就决定与她过一辈子的。   与他的父母不一样,他们那样激烈到几乎燃烧生命去恋爱的方式,从来不是他所冀望的爱情。   顾宜修心目中理想的爱情,是相知相伴。   细水流年。   时间有限,沈梅走的时候仍然很忧心,明显这位并没有和嘉容分手的意思,嘉容更是看着完全陷进去了。   尽管无奈,她确实很难劝分手。   谁能想到她家女儿第一次恋爱,就碰上这种段位等级的男人呢?   沈梅走后,许嘉容忍不住问,“真的能解决吗?”   “当然,你放心。”他说。   许嘉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照常去上了班,顾宜修在家却没有立即开始工作,他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苏靖临。   非常不意外,电话里传来客气的声音,“您好。”   “桑秘书,我要和我妈说话。”   其实上次苏靖临亲自来找他,他就够意外的了,苏总日理万机,居然有空亲自跑一套,也算是从侧面说明她想要促成此事的决心了。   所以也不要怪顾宜修不接她电话,她平时也很少有空接他的电话的。   “苏总现在正在开会。”桑秘书歉然说。   顾宜修平静地问:“会议什么时候结束?”   “这个现在还不清楚。”   “那你和她说一声,如果她再不在圈子里解释清楚那所谓的联姻我已经拒绝了,就不要怪我不给她面子。”   电话那端的桑秘书似乎是梗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   “就这样吧,你只需要和她传个话就行了。”顾宜修说。   “好的。”桑秘书只能答应下来。   顾宜修在家等着,果然一个小时不到,他的电话就响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苏靖临的声音听起来和风细雨。   顾宜修皱着眉,“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你要是还不懂我的意思,我不介意让一些人知道,到时候没面子的可是你。”   他敢肯定,苏家他那几个舅舅肯定不知道自己拒绝这场联姻,如果他们知道了,一定会不遗余力给苏靖临拉后腿。   别看苏靖临现在的位置做得很稳,但要说他的舅舅们甘心给她掌权,那是说谎。   没有钱的普通人家,也会为了争家产斗个鸡飞狗跳,更何况有钱有势的人家,只会斗得更狠更惨烈。   只是大家都还知道要个面子,外面人看起来自然一直是光鲜亮丽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但内里那些刀光剑影可是杀人不见血。   顾宜修最厌烦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他以前在美国,后来就算是回国来,也从不和苏家那些事儿掺和在一起。他创业是白手起家,最开始的一笔钱还是他爸给的,和苏靖临没有半点关系。   因为苏靖临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投一收三,比高利贷还懂得怎么吸血。   尽管是亲妈,顾宜修也不敢拿她的钱,这位吃人不吐骨头的商界女强人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一旦伸了手,绝对是后患无穷。   “蒋盛玫可看不上你那三个废物表兄弟。”苏靖临冷冷说,“我就照实和你说了吧,苏家和蒋家既是联姻,也是商业上的联合,她愿意和你过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因为她本来也志不在此。蒋盛玫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以后也不会成为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也就是说,她就是另一个你。”顾宜修又不笨,“但是,我可不愿意成为你们联合的工具。”   苏靖临似乎是提起了最后一丝耐心,“就因为你那个小女朋友?其实无所谓的,你要和她在一起也随你去,蒋盛没不会在意。”   她以为这句话没什么,顾宜修却勃然大怒,“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妈!”   苏靖临是个不靠谱的母亲,她自己却没有这份自觉。   她觉得她对这个儿子还挺好的,从小保证了他衣食无忧,还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教育——在英国一家全寄宿的贵族学校。   作为苏家娇养大的女孩儿,她母亲早逝,和继母关系又不好,所以也是保姆带大司机接送,上的是最好的学校住的是花园别墅,吃都有专业的厨师操持用更都是上上等的名牌。   所以,她不知道正常的母亲应该是什么模样。   在最艰苦的时候,苏靖临也努力将顾宜修的生活费维持在一个不错的标准上。   她觉得她对这个儿子够上心够好了,至于没空看他关心他不算什么大问题。   以至于顾宜修有了抑郁症她都很惊讶,怎么会呢,这么精心养大的儿子怎么会有抑郁症?直到心理医生告诉她因为小时候那件事作为引子,她的心里才稍稍有了些愧疚。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顾宜修很清楚苏靖临这个母亲是当得不称职的,尤其在他治病期间,顾宜霏到国外来留学,经常照顾他,伯母也就顺带关心起他来,给顾宜霏送什么都不忘他一份之后,更是明白得很。   他有唐凤慧亲手织的毛衣,有她送的生日礼物和特地从国内带来的酱菜,连药盒都准备了一份和顾宜霏一模一样的,生病的时候她会一天问三次,节假日不忘打电话嘘寒问暖。   这些,苏靖临是统统没有的。   她只是生了他,给他钱,没了。   不过,顾宜修心思通透又早熟,没有给这个妈妈找过麻烦,就算是有了抑郁症,也是老老实实接受治疗,应该说,他身上带着遗传自他父亲的那种坚韧向上,才没被这样一个妈彻底养歪。   因为他的懂事,苏靖临甚至觉得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养儿子的本事不错。   顾宜修不怨恨她,也一直给她面子,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母亲,又好好让他衣食无忧地长大。所以以往虽然对她的掌控欲阳奉阴违,母子俩却没发生过什么太大的冲突。   所以苏靖临听着电话那端顾宜修忽然迸发的怒气一下子愣住了。   她还真没觉得这是件多严重的事。   “你这是在侮辱她,也是在侮辱我。”顾宜修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妈,我实话和你说吧,你的生活我从不去说什么,你工作忙到一年到头连我的电话都没时间接我也无所谓。但是我已经快三十岁了,不是六岁就被你塞进寄宿学校的我了,也不会一直听你的安排过活。”   “妈,我不是你的下属,不是你的员工,更不是你的私有物,我是一个独立的有思想的人,你并没有权力来插手我的人生。”   “妈,你以后如果病了累了,我会照顾你,如果你有空,我也愿意经常来看看你一起吃个饭说说话。”   “但是,我的人生是我的,不论是这次的事还是以后有什么事。”   “请你记住,不要再越界了。”   挂断电话之后,顾宜修坐在沙发上,觉得苏女士这种固执到了极致的人绝不会那么容易放弃,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已经很久没有打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三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喂,儿子,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清朗悦耳的声音犹如击玉一般,即便是看不到人,听到这样的声音,都能够猜测那是一个如何有魅力的人。   能将当年眼高于顶的苏大小姐迷得不惜与家族决裂也要嫁,顾飒论魅力值当然是非常强大的。   即便是现在已经有了年纪,他在世界各地流浪的时候,总还有些心怀浪漫的小姑娘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愿意与他远走高飞。   顾宜修很清楚,即便是苏靖临,其实对顾飒仍然旧情难忘,否则她身居这样的位置,又长得这样美貌,多得是人处心积虑讨好追求,可别以为只有拜金的女人追求财富,这年头,力求“少奋斗三十年”的男人也是不少的。   苏靖临单身、美貌、身家巨富,哪怕年纪大了,又算得了什么事。   更别说她表面上还是极具魅力的,她的强势从不是外露的,与人交谈的时候,苏靖临能够完全让人如沐春风一般惬意,所以,即便不是为了追求财富,同样这个圈子里那些身居高位的男人,都有几个对她动过心思。   然而她丝毫不为所动。   和顾飒离婚已经二十多年,当年的苏靖临还年轻美貌,为了创业没有闲暇也就算了,接手苏家产业的时候,她也不过才四十岁不到,至今不要说再婚了,连个绯闻都没有,从不见她对哪个男人稍假词色。   要说不是旧情难忘,谁信?   所以顾飒虽然从来没有在那个圈子里出现过,对他敬佩不已的人却不少。   不是谁都能降服苏靖临这头“母老虎”的,顾飒实在是个人物,更不了不得的是即便是两人离了婚,她还能因为他的缘故,对其他男人不屑一顾。   这就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爸,你最近能不能回国一趟?”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介绍我媳妇儿给你认识。”   “啊,我家阿修居然恋爱了?”   “是啊,我想和她结婚。”虽然她还没答应。   “好,这么大的事我肯定要回来的。”顾飒爽快地答应下来。   顾宜修挂断电话,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祭出爸爸这个大杀器,他倒要看看,他妈还能搞到什么地步!   许嘉容对此一无所知,她在社区下午又被派到恩宇新村去“站岗”了,难免又要碰到赵睿英。   不过他到也算是知趣,从不过来和她说话讨嫌,许嘉容也就懒得理他。   这时,她的微信跳了一下。   在和顾宜修谈恋爱之前,她的微信都是不设置通知的,只是恋爱之后,总是打电话也不好,才设置了通知。只是不好意思让他的话给别人看到,所以设置的是不显示内容的横幅。   她点进去才发现并不是顾宜修发来的,而是宁锐。   宁锐:听说你和你弟弟的感情不太好?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许嘉容皱起了眉,他什么意思?   不过自从上次同学会之后,她就更加不想和他说话了,说来做什么,徒增尴尬而已。   宁锐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明知道许嘉容不会回,他却仍然忍不住有些期待,最终回应他的自然是失望。   “宁总,那个许嘉行没有吃我们扔的饵,没能入套。”高秘书平淡地说。   宁锐露出淡淡的微笑,“她这个弟弟倒是和她不一样,是个人物。”   “宁总你为什么——”   她可是没见过这样追求小姑娘的。   宁锐冷冷说,“你不懂。”   其实他的心思复杂到他自己都有些不懂了,明明很爱她,然而这段日子,却又生出一股古怪隐晦的恨意来。   他想试着,让许家遇到一点麻烦,看看她那位好似也有些钱的男朋友,会做些什么呢?   许嘉容这个人他很了解的,她心思通透,人很慢热,实则一点点的伤害她都很敏感。她只是非常聪明地在规避着那些可能会让她痛苦的事,很内向,也很胆小,不够自信,却又渴望完美。   他想打破她美妙的梦,告诉她世上没有什么完美的人。她的亲人、爱人、朋友,都是有缺点的。他当年是做得不对,他是有缺点,但其他人就没有吗?   她还是太天真了。   宁锐承认自己的心已经开始扭曲了,可是他没有办法放弃她。   他要让她知道,这世上唯有他才是最好的。   “那人的名字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高秘书说,“听说是叫顾宜修。”   “顾宜修?”宁锐挑起了眉。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许嘉容在恩宇新村待了一个下午,在被领导通知说今晚不用加班后和王媛媛一起欢呼了一声往社区去。   “总算不用加班了。”王媛媛简直如蒙大赦。   “那就早点回家吧。”许嘉容也笑,“说不定明天还要折腾呢。”   王媛媛没好气,“可别乌鸦嘴了。”   两人回社区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回家了,虽然比平时下班是要晚一些,但好歹是没有再加班到八点。   因为事先没有和顾宜修说好,顾宜修大概还以为她在加班,所以他大概还以为她今晚加班吧?   她坐着电梯往上,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她却看到顾宜修家的家门和她家的家门都开着——这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呢,就看到顾宜修从她家慌慌张张地出来,可笑的是身上穿着件被颜料染得五彩缤纷的旧衣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脸庞都显得有些乱糟糟的,“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怎么,不行吗?”许嘉容笑着说。   “不是加班吗?”   “今天领导说不加啦。”   顾宜修的脸皱起来,显得十分苦恼。   许嘉容被他逗笑了,“怎么了啊。”   “……惊喜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啊。”   “什么惊喜。”许嘉容踮起脚,视线穿过他的肩膀朝里看去,这一看就愣住了。   她家客厅的墙壁忽然变了。   四周都是妍丽缤纷的鲜花,那么漂亮繁盛,姹紫嫣红,争相斗艳。她几乎像是闻到了属于鲜花的那种清新香气。   那么真实而灿烂,那种透墙而出又似乎将她家扩大了好几倍的模样令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太、太、太不科学了吧!   她的家,变成了鲜花簇拥的山谷一样。   “这是——什么?”   “就是立体画啊,我早年学过一阵子,并不难的。”这种话最重要的就是透视,而他向来很精通这方面,不然也做不出城堡系列的玩具。   之前他没有立刻开始工作,就是因为在忙这个,因为太大福了,他折腾了很久才画得差不多。量好了许嘉容家客厅的尺寸,准备了大小合适的画布,画好之后今天要做的不过是将画布钉好像墙纸一样贴在她的客厅而已。然而他贴完了正在边角补一些忽视直角的立体花,还没弄完许嘉容就回来了!   许嘉容很久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真的好漂亮……”   顾宜修这才从沮丧中恢复了一些,笑着说,“你喜欢吗?”   “喜欢。”这太美了,她的客厅一下子变得令人目眩得美。   顾宜修的美术功底本来就很强,使得这些画看起来更加有视觉冲击力。   “其实时间太紧了,画得还不够精细。”他自己却不满意。   许嘉容看过去,“时间太紧?”   顾宜修一下子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生日快乐,嘉容。”   许嘉容愣在原地,她的……生日吗?   许家是从来没有过散生日的习惯的,小时候偶尔有几年想起来,倒也会买个蛋糕一起吃一下。不过后来她和许嘉行关系变坏,他俩的生日又在同一天,就不过了。也就二十岁那年,意思意思请了亲戚办了一下,当时的主角,只能说是许嘉行而不是她。   过生日吗?   “你怎么——”   “笨蛋,你家门的密码啊。”顾宜修笑着。   她的密码,年份月份日子,一听就知道绝对是她的生日。   这么大这么多的花儿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画好的呢,顾宜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将我的生日挂在心上了?   许嘉容的心里酸酸涨涨,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顾宜修。”   “嗯。”   “谢谢。”   她扑进他的怀里,死死抱着他。   顾宜修无奈,“衣服很脏啊。”这是他穿来画画的衣服,弄脏了也不心疼的。   “没关系。”她的声音闷闷的。   谢谢你帮我过生日,顾宜修。 第35章   倒也不是人人都忘记了她的生日, 许嘉容和顾宜修正抱着没动呢, 电梯那边就传来了声响。   潘莹淑老太太笑盈盈地走出来, 不去看自家外孙女羞红的脸庞,“容容啊, 生日快乐,看外婆给你送了什么来。”   巴掌大的两块小蛋糕, 上头一颗新鲜的草莓俏皮可爱。   “我知道这蛋糕指不定还没你自己做的好吃, 但是生日蛋糕总是要别人送的才好呢。”潘莹淑说。   她自己是很少吃甜食的,所以带了两块来, 自然是给许嘉容和顾宜修一人一块。   顾宜修见老太太还念着他,心中有些高兴,利索地接了过来,“谢谢外婆。”   许嘉容真是佩服他的厚脸皮。   潘莹淑很高兴,其实在许嘉容小的时候, 她总是习惯给许嘉容过生日的,反而是回到她爸妈身边去了, 她作为外婆不好再越俎代庖, 在许嘉容和许嘉行闹翻之后, 大家更不再提生日这个话题。   这对双胞胎可是同一天出生的呢,偏偏关系那样差,让他们一起过生日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过生日的时候,偏了谁另一个能痛快?   不过许嘉容搬出来了, 反而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潘莹淑走进许嘉容家, 才发现顾宜修给许嘉容准备的生日礼物有多大手笔, 惊叹之下看这个外孙女婿怎么都顺眼得不得了,哪儿哪儿都觉得好。   坐在这样的客厅里一块儿吃了顿饭,许嘉容亲自送潘莹淑回了家才又返还,顾宜修早就将碗筷都收拾干净了,两人一块儿依偎在沙发上看了场其实一点儿都不好看的电影。   ……当然重点也根本不在电影上就是了……   第二天许嘉容去上班,顾宜修才算是真正坐下来开始工作,和公司的程序员开了半天的视频会议,下午又着手开始编写程序,戴着低度数眼镜的他看着是平时与许嘉容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清冷精英范儿。   顾宜修虽然是宅男,可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宅男,否则也没可能在这个年纪挣下这么大笔的钱。   他的书房里直接顶到屋顶的书架足足有三面,几乎全部都摆满了书,他大学的时候拿的是计算机和金融的双学位,但比如建筑透视之类的,全部都是自学成才,所有的美术知识也是一样,同时还自学了两门小语种。   在治疗抑郁症期间,医生建议他多读书以填补精神上的空虚,对于很多病人来说,这是很难做到的痛苦的事,当然,出门多交际这种建议,也是很难做到的,至少顾宜修那会儿努力过,却没成功。   倒是读书这件事,他从不抵触。   既然要谈恋爱,当然要抓紧时间把工作搞定了。   这天,宁锐通过宁凝约了蒋盛玫见面,宁凝虽然心中有些疑虑,仍然安排了饭局。   她和宁彦关系已经坏到无法修复,所以天然站在宁锐那边,他既然开了口,她也只能帮这个忙了。   只是宁凝也很清楚,宁锐不可能对蒋盛玫有意思,蒋盛玫也不可能看得上宁锐,宁凝对这两个人都很了解,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类人,或许可以联手,但绝不会结合。   蒋盛玫如约而至。   典雅的咖啡厅里,宁锐从容地坐着,抬起头看到那个犹如盛放玫瑰的年轻女人时,确实忍不住惊艳了一瞬,不过也就这么一瞬间而已,他们这种人,其实长相什么的,反倒是其次了。   像是许嘉容长得美,但要说美得令人神魂颠倒那绝对是说谎。   宁锐爱她也并不是因为皮相,他出身豪富,从小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他的叔叔娶了多年前的一位影视红星,可比电影里还要美上数倍,但那又如何,美人迟暮也不过是短短十来年的时光。   蒋盛玫自然是很美的,上天对她倒是很优待,投胎投得好也就算了,还给了她一张天生的美艳面容,配上精致妆容,九分的相貌自然可以修饰到完美无瑕的十分。   这寒冬腊月里,她穿着一身风姿绰约的深红长裙,走进来之后脱下外套,才发现长裙极为合身,将她纤秾合度的身材修饰得一览无遗。   她似笑非笑,“宁少爷相邀,倒是很少见。”   同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蒋盛玫和宁锐打过几次照面,但要说熟是真不熟,本身男女有别,宁锐先前又拼家业,心中记挂着许嘉容,对其他女人都是一概不假辞色的。   反倒是宁凝因为和蒋盛玫年纪相仿,关系一直很不错。   “玫玫快坐。”宁凝活泼地说。   比起蒋盛玫,宁凝的长相就要差上一些,甚至还比不上宁锐出色。只是因为年轻,几分娇俏可爱还是有的。   宁锐微笑,“请坐吧,蒋小姐。”   蒋盛玫在猜测,宁锐约她来是想说什么,她可不会天真地觉得宁锐对自己有好感。从宁凝的嘴里,她知道这位宁家的继承人是很有几分冷心冷性的,工作素来是第一位,对男女之事从不感兴趣。   难道是听说了宁彦在追她,所以坐不住了?   但也不至于啊,现在的宁彦对上他可是半点优势都没有。   “听说蒋小姐要和苏家联姻?”宁锐开门见山。   蒋盛玫很惊讶,难道真为了宁彦的事,心中微动脸上却不露声色,“是啊,毕竟都和媒体那边放了消息了。”这个消息出来之后,苏家和蒋家几家企业的股票走势都很不错。   “联姻对象是苏靖临苏总的儿子对吗?”   蒋盛玫不是那种没有城府的大小姐,微笑着说,“这个暂时还不便透露。”   “我可是听说,苏女士的儿子,已经有了一位非常珍爱的女朋友了。”   他淡淡说着,可用上“珍爱”这个词,他自己都是一阵的不舒服。   咖啡店的会面非常简短地结束了,回家的时候宁凝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消息?”这不是给宁彦找机会么,蒋盛玫多么心高气傲的人,这回换人的概率变得很大了。   “你不懂。”宁锐深沉地回答。   宁凝一噎,顿时不好问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宁锐的心中,宁彦不足为惧,那个顾宜修,才是令他如鲠在喉的人物。   春桥社区忙过了恩宇新村的事儿之后,非但没有轻松起来,反而整个社区都紧绷得很。   这要过年了,年终考核也要来临,过了这一关,大家才能过个好年。   反倒是许嘉容因为刚转回春桥社区,手头上条线的工作少,显得最为轻松。   她只能帮着王媛媛孔春晓她们开始查漏补缺补一些台账。   然后,许嘉容才想起来,这许嘉言得出差两个月的话,过年是不是都赶不回来了?   想到每年要去南京爷爷那里过年,许嘉言不在的话……许嘉容皱眉,没有姐姐一起去估计这个年不会太愉快。   “姐,你过年回来不?”想了想,她发了条微信问许嘉言。   许嘉言那边很快回复,“我尽量提早回来。”   许嘉容顿时高兴起来,“好。”   许嘉言似乎有些忙,没有在回复她了,但是得到这个答案她已经很高兴了。   这时候顾宜修的微信恰好进来,“嘉容,明天晚上没有事吧?”   “没有,怎么啦?”   “一起去我大伯家吃饭好不好?”   许嘉容看到这条内容不禁愣了下,犹豫了一下正想回复,那边又发了一条过来:   “我爸回国了,说要见见你。”   许嘉容:“……”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顾宜修的爸爸是什么人呢,倒是见过苏靖临了,没有妈妈说得那么可怕,回头她搜搜网上的新闻,又觉得苏女士好像是很厉害,有点叫人害怕的那种厉害。   然而无论是新闻采访还是什么,似乎都刻意回避了她曾经的那段婚姻,关于顾宜修的父亲,什么都是一片空白,媒体网络上半点都没透露。   看到顾宜修发过来的那两句话,她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   “好!”   她对他的爸爸,也有点好奇呢。   只是第一次上门,要不要买点什么啊……她开始发愁起来。   许嘉容抬起头来,问在人情世故上很精通的孔春晓,“春晓姐,第一次去男朋友家的话,应该带点什么?”   孔春晓抬起头来,“嘉容你要去男朋友家?”   “对啊,说是约好了明天去。”   孔春晓顿了顿,“看他家有什么人啊,爸妈都在吗?爸爸抽不抽烟喝不喝酒啊,如果只是吃顿便饭,也不一定要带……顶多带点烟酒水果保健品什么的意思一下就行了。”   “这样啊,说是去他大伯家,她妈妈应该是不在的,不过有大伯和伯母,还有他爸爸。”许嘉容说,“他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离婚了。”   孔春晓所有所思,“嘉容啊,你那个男朋友家里是不是很有钱啊。”   “他妈妈好像很有钱。”   她就说,看着很像是富二代。   “不过,他大伯是大学的教授,伯母也是个老师。”许嘉容认真地说,“只是他爸爸好像常年不在国内……”   孔春晓拍拍她的肩膀,“我说了不算数,你回去问问和你男朋友商量一下吧。”   许嘉容郝然,“嗯。”   当天回去她就问顾宜修要不要带点什么去,结果顾宜修果断说,“什么都不用带。”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意思?”许嘉容到底脸皮薄。   “把你自己带去他们就足够高兴了。”顾宜修笑起来,“要知道,我伯父伯母之前都担心我会孤独终老。”   说起来他也有些得意,结果转头就拐到了嘉容这么好的女朋友。   许嘉容无奈,知道问他是问不出什么了,只能回头又去问她妈妈。   沈梅一听许嘉容要去顾宜修家吃饭心里就“咯噔”一下,“他请你去的?”   “对啊,听说他爸爸回国,想见见我。”   “他爸爸?”   这顾宜修的爸爸,还真是个神秘人物,据说是个画家,但是在世界上居无定所地漂泊流浪,没多少人知道他是谁,低调得很。   “是说一起去他大伯家吃饭,妈妈,我是不是要带点什么去。”   亏得沈梅打听过顾成一家的情况,她思索了一下,“第一次上门也不用太计较,吃顿饭而已。”她才不想搞得好像正式上门一样似乎将女儿定给他们家了呢,“不用太殷勤,他让你去你就去好了,大不了买点水果。”   许嘉容:“……”会不会太敷衍了。   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第二天一下班,她就去买了一箱草莓一箱猕猴桃,塞进了车的后备箱。   回家之后顾宜修建议开他的车去,毕竟是去他家吃饭,许嘉容也没拒绝,一路开着去了顾成家。   顾成的住处距离他们的家还是有些距离的,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跑车的速度很快,也开了超过一个小时才到附近的大学城。   “就住在这里?”许嘉容问。   “对。”   比起苏靖临的豪奢,顾成一家只是普通小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到底也送了顾宜霏出去留学的。   顾家早前有些底子,只是到底算不上多有钱,教师的工资也不太高,顾成一个教美术的,唐凤慧又是教的副科,自然收入一般。   大学城其实已经不在市区了,只能算得上是郊区,房子价格高不到哪儿去,一套一百七八十个平方的房子还是靠着贷款才拿下来。   家中两个孩子,空间大一些住得舒适些。   只是顾宜霏和顾宜辉如果要再买自己的房子,顾成和唐凤慧也贴不出什么钱了。   在苏靖临看来,顾成一家堪称“穷酸”,所以从前就不爱与顾家人往来,偏偏顾宜修从不嫌弃这种“穷酸”,还硬是爱到顾家去。   停好车,顾宜修抱起许嘉容买的水果,叹气说,“让你不要买了。”   “空手上门总归是不好的。”她坚持。   进了电梯,一路到九层,刚摁响门铃门就开了,开门的是顾宜霏,她惊喜地看过来,热情地拉着许嘉容往里走,“快来快来,我爸妈和叔叔都等你们好一会儿了。”   许嘉容是见过顾成唐凤慧一家的,然而那天早上实在是尴尬得不行。   喝醉酒跑错房间的事至今这一家四口还不知道,只以为那时候许嘉容已经是顾宜修的女朋友,其实根本不是……那纯属意外。   因为太过尴尬,许嘉容自然不好意思多看他们,现在瞧着,顾成和唐凤慧都是和善人,包括顾宜霏和顾宜辉态度都很亲切和气,看得出来和顾宜修也是很熟的。   不像是那天苏靖临和顾宜修见面的时候,许嘉容感觉到顾宜修身上那种带着尖锐的镇定,和现在的放松是截然不同的。   他与他的母亲相处说话,是真的不大像亲人的。   就在这时,从里面的客厅里走出来一个人,明明是在夜晚的客厅灯光下,许嘉容仍然产生了眼前一亮的感觉。   顾成的长相只能说是端正儒雅,偏偏他的弟弟顾飒生了一副令人一见难忘的好样貌。   他的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以及流浪的风霜,然而一切都无法掩盖他天生的风华气质。   斜飞的剑眉颇有几分侠客的潇洒,下方是一双湛然生辉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和总是带着笑的薄唇和顾宜修有些相似,然而顾宜修和他的气质是完全不同的。   顾飒很英俊,是站在人群中都极其显眼的那种英俊明朗,可是他更吸引人的还是气质,他的笑容充满了感染力,更有股从容洒脱的卓尔不群,哪怕他只穿着最简单的黑色羽绒服,双手都懒洋洋地插在口袋里,仍然丝毫无损他的独特魅力。   或许是因为活得恣意潇洒,他看上去远比实际年龄要年轻,顾成比他大不了几岁,两人站在一起说是父子勉强也是有人信的。   而且,他的气质是带着矛盾的,岁月的沧桑和质朴的清澈在他身上完美糅合,既成熟又带着点儿年轻人才有的活泼明朗,沉淀成对女人来说最为致命的迷人诱惑。   ……难怪让苏靖临这样家世好见识广的大美人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爸爸。”顾宜修大步向前,和顾飒拥抱了一下。   顾飒拍拍他的背,笑得很温暖,“阿修,好久不见。”   顾宜修很快拉过许嘉容,“爸,这是嘉容。”   许嘉容乖乖叫,“叔叔好。”   顾飒的目光落在许嘉容的身上,她有些紧张,却忽然一只大手落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他用一种十足慈爱的长辈口吻说,“嘉容你好,我是阿修的爸爸。”   许嘉容:“……”   顾宜修不满,“爸爸,你拍她头干什么。”   顾飒笑起来,“怎么,连这也不行啊。”   “当然不行。”顾宜修强调。   “为什么?”顾飒逗着自己儿子。   “你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太亲近了!”顾宜修理直气壮地说。   别当他不知道,他爸虽然这把年纪了,但还多得是小姑娘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呢。   “不行不行,爸,你别站这么近。”他拖着顾飒的手臂往后退了退,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上才放心。   许嘉容简直哭笑不得,“喂,顾宜修!”   众人:“……” 第36章   这顿饭吃得并不像许嘉容想得那样尴尬, 反倒很有些其乐融融。   顾宜修的大伯一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爸爸更是风趣幽默,和他相处的话, 分分钟都很愉快。   许嘉容第一次上门,本来是有些不自在的,她本来也不是外向活泼的人,但意外的是在他们家感觉还不错。   唐凤慧没有让许嘉容插手厨房的事, 叫她和顾宜修一起去客厅玩,在这儿, 顾宜修也丝毫不提许嘉容的厨艺有多么好。第一次上门, 让女朋友去厨房帮忙, 是十分不合适的。   吃完饭还在顾成家玩了一会儿,两人才开车回家。   “你大伯一家人都挺好的。”在路上许嘉容说。   顾宜修点头, “那当然了,他们一直很好。我爷爷奶奶去世得早, 所以大伯和我爸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很好。”   当年他爷爷奶奶去世之后, 留下一笔当时来说不算少的遗产, 也亏得兄弟两个相依为命死死守住了,才有现在的生活。   对于苏靖临来说,顾家一副穷酸样, 可她也必须承认, 顾家的那种轻松温馨, 是她一直留恋的氛围。   “你爸爸也很有趣啊。”许嘉容笑着说。   顾飒真是即便不看脸, 也很有人格魅力的那种人。   顾宜修哼了一声闹别扭, “我爸再好,也五十多岁了。”   五十岁出头的男人照理都该是步入暮年了,顾飒却瞧着半点不显老。   “看不出来啊。”许嘉容感叹,顾飒真的只看外表,完全像是三四十岁的男人,顾成年近六十,和他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是一代人。   顾宜修抿了抿唇,“不显老嘛,我将来也不会显老的。”   许嘉容笑得不行,“你现在就知道将来的事啊。”   “对啊,那是肯定的。”   两人开开心心地回家,沈梅知道今天许嘉容去顾宜修家吃饭,晚上回来和许泽安聊了一下。   他们在愁,要不要也请顾宜修回来吃个饭?   “既然对方家都请了,我们也不能当做不知道。”沈梅叹气。   虽然对女儿的男朋友不咋满意,可如果一直无视的话,嘉容心里也不会太高兴吧。   毕竟她看着,是真的很喜欢他。   许泽安想了想,“没多少日子就要过年了,等过了年从南京回来再说吧。”   夫妻俩聊着,又说起许嘉言,“嘉言这次赶得及回来过年吗?”   “说是尽量回来,不一定。”沈梅说,“有她在,嘉容还能自在点。”   其实许嘉容和祖父母那边,是真的不亲近,早年沈梅的父母和许泽安的父母,就有点互别苗头的不顺眼,偏许泽安和沈梅都是两边的独生子女,单单为过年的事儿,两家就闹过多少次不愉快。   许嘉容十二岁之前,都没有去南京那边过过年,后来骤然去,祖父那在军区里常年板着脸的威严模样简直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再加上老爷子本来就不太喜欢她。   “那你妈怎么办,今年过年去哪儿?”   这种双独家庭,又不在一个城市,最麻烦的就是过年的时候,以前许嘉容外公还在的时候,性格可也不和软,现在只剩下潘莹淑,又软得不像话,可又不能将她也带到南京去过年,就是个麻烦。   “没事,我妈今年到我小姨家去,等我们回来之后,再接她来吃饭。”   沈梅小姨的老公也去世了,儿女又多在外地,工作太忙,只有一个女儿在本地也要去丈夫家,两个老姐妹刚好凑一凑,一块儿过年。   因为平时潘莹淑和他们在一个城市,照顾得也多一些,对于沈梅他们去南京过年她倒是没什么意见的,反正平时也都能顾得到。   再加上她性格柔软,不像许嘉容外公那样火爆,去和姐妹过年,反而挺开心。   夫妻俩聊着又说起了许嘉行,“有人想给这小子介绍对象,你觉得呢?”沈梅对于许嘉行的事儿还是很谨慎的。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外人看着他总归是优秀出色样样都好,家世学历工作都拿得出手,然而她清楚,论成熟度,他都比不上许嘉容,所以沈梅从没催过许嘉行找女朋友,尽管他也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了。   许泽安果然也摇摇头,“现在还不着急,而且我估计他也不一定愿意接受相亲。”   毕竟许嘉言就从没接受过,许嘉行对这个大姐,其实心里头还是很服气的,也有些照着学的意思。   想到许嘉言,沈梅就感到头痛,“她该不会真的想一直单身下去吧?”这年龄都快三十了,不肯相亲又整天关在研究所里,连认识其他人的机会都没有,这让她怎么去谈恋爱啊?   许泽安安慰她,“没关系,日子总归是她自己过的,嘉言是个心里头很明白的孩子,她做什么都是很有规划的,即便是想要一辈子单身,也不用担心她以后过得不好。”   这倒是真的,沈梅放下一半的心,叹气说,“这几个啊,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连嘉容都找了个似乎会很麻烦的男朋友。   这会儿许嘉行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打电话,橘猫团成一团趴在他膝盖上睡的正香。   “查出来了吗?”   “暂时还没什么线索,对方做得很干净。”   许嘉行冷笑一声,“想引我入套,也太想当然了。”   宁锐今年比许嘉行大两岁,在宁氏这么几年不是白干的,又从小被宁老爷子当做继承人培养,手段心机当然是不缺的,可要给许嘉行下套,也确实是小看了许嘉行。   论智商,他并不比许嘉言逊色,只是没有她那样专心而已。   许嘉言一心走科研的道路,许嘉行却是从小和这个圈子里的孩子们混在一起,要论心眼儿,某种程度上经商的还真比不上从政的。许嘉行和许嘉言许嘉容不一样,他这个叔叔那个伯伯都熟得很,见得多的结果,就是他其实是对那些尔虞我诈的东西最擅长,走了经商这条路之后,因为他的身份家世,碰见的别有用心的人也多了去了,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得逞。   他或许其他方面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可绝对不蠢,要算计他,还真得再长点本事才行。   “许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要不然是叔叔得罪人了?”电话那头猜测。   许嘉行没好气,“我最近真的安分守己得很,晚上都不爱出门专回来撸猫了,能得罪谁啊。”   至于他爸,算了吧,惯会做人的,现在位置稳得很,到哪儿得罪人去。   “好好好,我再查查,看看能不能发现首尾。那家公司整个儿就是个空壳,我顺藤摸瓜查过去真没发现猫腻,这肯定是有点儿身份手段的人做的,一般的新手可做不到这样熟练,你一发现不对我就去查了,这撤的速度干脆利落,绝不简单。”   要下套没那么难,撤得干净迅速才是最难的。   “嗯,继续查吧,有线索告诉我。”   “好。”   这边在查,宁锐那边也收到了通知,他挑起眉,还真没想到许嘉容的弟弟这么难缠,他还以为只是会读书又有那份家世……想不到居然是真的凭本事。   和许嘉容完全不同啊。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座小城市夜晚的灯光,他冷冷笑了笑,并没有在意这次失败。   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许嘉容照例是不会回复他的微信的。   这些日子里,他给她发了几百条微信,她一条也没有回复过,仿佛从没有看见,但是他知道,她是用微信的,连张涛的信息她都回过,唯独不回复他。   这份绝情,令他十分佩服。   宁锐甚至开始怀疑,他大学时候认识的那个温顺柔软的许嘉容,究竟是不是现在这个对他如此不屑一顾的人了。   她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只有他一个人沉溺在过去里,无法醒来。   许嘉容已经早早睡着了,宁锐这个人既然被她抛在过去,就绝不会有什么留恋的情绪,再加上即便是有过很好的回忆,也被他那次的打击消磨殆尽。   难堪颓丧到自我怀疑那种程度,她花了很久才走出阴影。   本来就不是那么有自信的人,被他打击得还不够吗?   而且对于感情这种事,她从不爱拖泥带水,既然早就决定了和宁锐没有可能,当然不会和他黏黏糊糊,这样对彼此都不是好事。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既然以前伤害了你,你也可以伤害回去。   但许嘉容对这种事是不会有兴趣的。   不相往来不是更好吗?   临近年末,在社区的年底考核过去之后,大家都闲了下来,一年忙到头,也就这时候最为轻松,就等着拿奖金过年,办公室的气氛也格外宽松起来。   高书记平时对春桥社区管得还挺严格,以前下午大家肚子饿了,偶尔叫个外卖小吃来过过嘴瘾,也被他被禁了,这会儿手上没什么活儿,王媛媛又开始蠢蠢欲动故态萌发。   “叫了吗?”她压低了声音对许嘉容说,简直像是在街头对暗号。   许嘉容悄悄回复她,“叫好了。”   孔春晓站起身来从容地说,“我去楼上上厕所,顺带观察一下‘敌情’。”   就跟上学的时候害怕忽然出现在后门口的班主任一样,她们也很担心正吃着呢,高书记又下来溜达刚好撞见。   半个小时后,外卖到了,任主任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跟做贼一样,一半儿人躲进了没人的调解室开吃,一半儿人先留在外面——免得高书记来了发现平台上都没了人起疑心。   先进去的是朱松王媛媛和陈书洁,因为叫的外卖是麻辣烫,任主任这种养生老人家是不吃的。   “要不要这么鬼鬼祟祟,连灯都不敢开?”任主任嘲笑他们。   许嘉容淡定坐着,高书记下来了一趟,在平台这边转了一圈,虽然有三个人没在,他也没当回事,社区本来就不是需要社工时时刻刻坐在办公室的工作,指不定哪哪儿又有事就会把他们叫出去了。更别说分了片区之后,谁的片区灯坏了路翘了都得管,一时不在是正常的。   王媛媛他们吃好了,眼见着高书记出去了,才赶紧招手,“来来来,轮到你们了。”   许嘉容这才钻进调解室,因为这房间没有对外的窗户,唯一的窗户外边儿是一站式平台的大堂,全靠着外面的光线不开灯的话真的有些阴暗。   房间里满是麻辣烫的香气,她和孔春晓还有章飞宇坐下来,吃得不亦乐乎。   正吃着呢,外面忽然叫了一声,“许嘉容许小姐是在这里工作吗?”   王媛媛站起来点点头,“请问你是——”   “啊,有一位先生让我把这束花送给她。”   许嘉容不得不扔下吃了一半的麻辣烫走了出来,那是一束开得十分繁盛的粉蔷薇,一大束足有几百朵,纷纷攘攘地挤在一起,粉得如梦似幻,充满少女气息。   王媛媛兴奋地将花塞到了她的手上,“你男朋友送的吧?”   许嘉容却皱眉,并不觉得顾宜修会忽然送花给他,而且,他送过她玫瑰城堡,比起蔷薇,肯定是偏爱玫瑰的。   这个人即便是送花,送的也是一屋子他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姹紫嫣红,而不是在冬天送这么一束不过多久就会枯萎的鲜花。   果然,她在花束中发现了一张小卡片,连字迹她都不算陌生。   “总觉得你更适合粉蔷薇。”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落款,可是她不用猜就知道,这是宁锐送的。   “哇,嘉容,我刚百度了一下,粉蔷薇的花语是,‘我要与你过一辈子’,真的好浪漫!”   许嘉容抿了抿唇,“不是我男朋友送的。”   王媛媛愣住了。   这时孔春晓从调解室里伸出脑袋来,“谁给我们嘉容送花啊。”   许嘉容眯了眯眼睛,刚才送花的人已经走得没影了,她也不能将花退回去,索性将花束拆了,“走,媛媛,陪我出去一趟。”   王媛媛一脸莫名其妙,“干什么去?”   “废物利用而已。”   一大束花数量不少,她拆开之后,分出几朵来,先去送给了住在社区附近的崔奶奶。   “呃,你是要将花都送出去?”   “嗯,冬天能有这么点儿鲜丽色彩看看不容易,浪费多不好。”许嘉容认真地说。   王媛媛:“……”   于是,两人花了一个多小时,将这些花分开送给了社区里的老人家,要回社区的时候,又碰上孩子们放学,剩下的刚好给孩子们分完,才空手走回去。   “这到底是谁送的啊?”王媛媛看出来许嘉容收到这花可没半点高兴,“不会是那个小民警吧。”她猜测着。   许嘉容摇摇头,“不是的。”   “那是谁?”   “一个特别烦人的家伙。”   王媛媛:“……”   “哎,刚好我拍了几张照片,回头做进台账里。”许嘉容忽然说。   王媛媛叹气,“知道知道。”   许嘉容考虑着,“冬季暖心送鲜花,活动没花一毛钱,挺好的,还可以宣传一下废物利用的,反正这花不送人也没几天就枯萎了。”   王媛媛笑起来,“不是说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吗?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不如写篇报道吧,上了报纸来年考核还能加分。这活动挺有意义啊,还环保。”   “好,想法不错。”   回到社区的时候差不多下班了,许嘉容将这事儿抛在脑后直接回去了,王媛媛琢磨了一下先随手写了一篇,发到了社区的网站上,准备明天值班来再修改一下,发给他们这座城市地方报纸一个熟悉的记者,问问这题材能不能在报纸上挤个小豆腐块儿。   当天晚上,宁锐就知道了他那束鲜花的去向,自从知道许嘉容回到春桥社区之后,他就偶尔会上春桥社区的网站上看看,社区搞的各种活动,经常会有社区工作者出镜的,因为许嘉容长得好,春桥社区就爱拍她的照片,不管是作为志愿者活动还是未成年人活动,经常都有她的身影。   他甚至在这个社区的小网站上,下载过几张许嘉容的照片。   高秘书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旁,“宁总,明天鲜花还送吗?”   “继续送。”他面无表情地说。   高秘书:“……”   夜色渐深,许嘉容做好三菜一汤端上桌的时候,门铃响了。   顾宜修正在摆碗筷,“我去开门吧。”   “好。”   这个点来找她的,应该也不是外人,难道是外婆来了?许嘉容想着。   然而,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访客。   顾宜修淡淡叫了一声,“妈,你怎么来了?”   来人竟然是苏靖临。   她看着似乎怒气勃发,全然不像是平时那样优雅从容,本来苏靖临也不是喜形于色的那种人,这会儿却因为掩饰不住的愤怒,眼睛格外明亮,整个人都艳丽了几分。   “你还问我为什么来?”   “怎么了?”   “是不是你叫你爸回国的!”她质问。   顾宜修靠着门框不为所动,“是又怎么样,他毕竟是我爸爸,我让他回国来见见我未来的妻子,他当天就买了机票。”   身后的许嘉容听到“未来的妻子”这个词,不禁脸上一红。   “顾宜修!”苏靖临十分气恼,“所以呢,我想让你娶蒋盛玫,你就让你爸来和我吵架,是吗?”   “妈,你在说什么胡话呢。”顾宜修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我只是和爸爸说,妈你已经后悔当初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才会想要剥夺我的爱情。你觉得你当初如果和蒋盛玫一样找个人联姻,现在一定比较幸福。”他说的话太一针见血。   苏靖临一下子噎住了。   所以,顾飒才会那么生气吗?她恍惚地想着。   她瞪了顾宜修几秒钟,最终却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许嘉容不安地问,“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顾宜修坐下来,准备享受他的晚餐,“最美不过夕阳红,顶多就是他们到了这个年纪,再吵吵嚷嚷回忆一下往昔旧情复燃呗。”   许嘉容:“……”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旧情复燃了。”顾宜修十分淡定,“每隔个五年八年的就要来这么一遭。”   “然后呢?”   “当然是几个月就会分手。”   许嘉容:“……”   “不要理他们,我妈大概想当一辈子作天作地的小公主,我爸又成天惦记着这个地球他还没逛完,他们一把年纪了照样老当益壮顶多也就是吵架时智商会直线下降,没什么好担心的。”顾宜修夹了一筷子宫保鸡丁眼睛一亮,嗯,太好吃了!   许嘉容:“……”   有这么说自己爸妈的吗? 第37章   许嘉容敏感地察觉到顾宜修变忙了, 即便是吃完晚饭后, 也要再工作一会儿。   “再不抓紧时间,战衍要冲过来掐死我了。”他忧伤地叹气。   如果不是实在拖不下去了,他哪会牺牲和许嘉容相处的时间。   许嘉容很善解人意地说, “你好好做, 也别都丢给战衍魏立夏他们, 我做一些小点心给你吃好不好?”   顾宜修立刻点头, “好好好。”   因为想起顾宜修喜欢吃水果派, 她准备烤一些水果派,那天拿去顾成家的水果倒给她拎了一半回来, 草莓派也是很好吃的。   当然,前提是会做, 草莓派的做法和苹果派还是有点不同的, 外面做草莓派也大多只是派底下的皮子做完了, 上头装饰着草莓或者将草莓丁搅进去而已, 要做类似苹果派那种, 还不如草莓酱来得容易。   她想了想做了些草莓酱, 刚好做饼干什么的都能用到。   只是做草莓酱到底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她顺手做了些小饼干,甜的咸的都有,等草莓酱搞定了, 才动手做草莓派。   新做的草莓酱很新鲜, 酸甜度刚刚好, 在入锅的时候, 加了一点点肉桂粉和朗姆酒,香味会更浓郁一些,再加上糅合起来的奶油芝士,派皮做好之后,照例裹进馅儿刷上蛋液放进烤箱。   小饼干还滚烫,她装上一些,又泡了一壶红茶,拿着去了顾宜修那里。   明明晚饭已经吃得很饱了,顾宜修闻着香气,依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幸好,现在许嘉容是他的女朋友,想想就有点儿得意。   “吃吗?”许嘉容拿起一块饼干。   “吃!”   她将饼干塞进他的嘴里,顾宜修差点咬到她的手指,许嘉容好笑,“喂,晚饭吃得可不少啊,你又饿了?”   顾宜修一本正经,“人都有两个胃,一个装主食一个装甜品。”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许嘉容想。   顾宜修做的新游戏已经有了雏形,许嘉容看着他桌上画好的淡水彩画,“这是什么游戏?”   “嗯,暂时名字还没定,是个休闲小游戏,关于旅行的。”   “关于旅行?”   “是啊,玩家可以选择男孩或者女孩,所有人都有一个像童话里的小房子一样漂亮的家,然后,可以带上背包,放上馅饼和杯子,离开家去旅行。因为是放置类的,等你每次回来看,都能够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也许他停留在一个地方,同蜗牛讲话,又或者看到了一片草莓田,他正忙着摘草莓……”   许嘉容听他讲着就觉得似乎很有趣。   顾宜修的公司,做的几乎都是这种小制作的放置类手游,本身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少,譬如这个游戏,你可以花钱装饰家里,但是说实话没有很大的意义。游戏角色会在旅行途中捡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树叶、花朵、贝壳、玻璃瓶等等,都可以装饰到家里,还可以自己制作一些装饰品,比如风铃、贴画、书签、手环,只需要足够的耐心,家里什么装饰最终都能完成,花钱不过是能加速这个过程,买到一些一次次随机旅行很难获得的一些物品。   又比如旅行中采集的草莓、西瓜、桑葚、樱桃等等水果都可以回来做成带出去旅行的馅饼,一旦馅饼吃完,不管人物走到哪里都会回家,也许好不容易走了一条很难随机到的路线,因为食物不足而回家了……所以,也是可以充值买一些的。   但总体而言,花的钱非常少,普通玩家花个几十几百块就足够了。   游戏本质上,还是一个需要时间积累的游戏。当然每一次旅行都是随机的路线,某种程度上也看脸,因为不一定能随机到最有趣的那几条路。   而且也不必担心放置时间太长错过了那些有趣的地方,背包里有一本贴画册,可以看到角色走过的一路的所有风景。   “这张画——小男孩小女孩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人和小动物吗?”   “是的。”   “看着画风好可爱呢。”   顾宜修笑,“当然要可爱啊,我以后还是要卖玩具的。”   “也要做动画吗?”   “估计要做的。”   做一个舒缓的,在很多人看来或许有些无聊的画面很美音乐柔和的动画。   有前一部野城的成功,其实顾宜修公司新开发的这个游戏是很受业内看好的,画风治愈唯美,只要文案请得靠谱一些,音乐做得适当,很适合那些平时不爱在游戏上花很多时间的人,整体风格都很治愈清新。   当然,和那些大型网游是不能比的,它挣不了那么多钱,本身不是什么氪金游戏。   但配合动画和玩具地推出,后续收益却是可以走长线的。   “那游戏的最后呢?”许嘉容好奇地问。   顾宜修看向她,“你不好奇这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吗?”   许嘉容一愣,“这种不是都由玩家自己取名字么。”   “并不是,玩家只能跟着他们旅行,并不是代入他们旅行。”   “那他们叫什么?”   “男孩叫阿修,女孩叫阿容。”   许嘉容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白皙的手指牵住了顾宜修的衣角,“喂。”   “旅行的最后,当然是那个叫阿修的男孩儿找到了穿着绿色裙子的小姑娘,叫阿容的女孩儿找到了朝她张开双臂的小男孩……这就是游戏的结局。”   许嘉容觉得自己的心都一下子变得软软的。   她看向桌上的画,小女孩蹲在一簇玫瑰丛前,玫瑰灿烂如火,女孩子长长的发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垂了下来,她的一只脚轻轻抬起,脸上带着愉悦的微笑。   玫瑰的香气,几乎要透着这画溢散出来。   既可爱,又美丽。   顾宜修的绘画功底自然不用说,游戏的程序有他这个原画设计打底子,就不会有多少偏离方向的地方,因为整个游戏都偏淡水彩的风格,晕染开的色彩格外清新秀逸,只看着就觉得很舒服。   他电脑上向上滑去的程序代码看着枯燥复杂,但配着一桌子画儿,却无端端鲜活起来,带着几分难言的灵动。   “一定会成功的。”许嘉容说。   顾宜修笑了,“那当然。”   他一向是很自信的。   许嘉容陪着他坐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去取草莓派。   她心中想着,其实顾宜修也要做很多工作呢,虽然原画不是全部由他来完成,但是主美是他,他心里是有底的,他一开始就想着以后要设计玩具的,才能把握整体的风格。   再加上他是一个比大部分这个行业的人都要优秀的学霸级程序员,也难怪他这样不爱与人交际的性格,依然创业成功了。   这世上虽然失败的天才未必没有,成功的到底是要多一些的。   想到这里许嘉容一边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一边又有些感慨自己的幸运。   如果不是顾宜修刚好住在她的对门,她这样的性格以及顾宜修这么宅,估计连相遇相识的机会都没有吧?   这种缘分也是很难得了。   她想了想,将家中的两只小橘猫也带到了顾宜修那边,让三只猫一起玩。   许嘉言托人将猫送来给她养着,顾宜修经常将三只猫放在一块儿,刚拎过去三只小小的毛茸球就滚在了一块儿。   顾宜修还在工作,她取了些鸡胸肉和牛肉,准备做点猫饭给三个小可爱吃。   草莓派的香气让顾宜修的工作效率迅速提高,他叼着一个,不一会儿就吞下去了,他的口味本就偏甜,这样酸甜可口的食物正是他的最爱,简直吃一口都是十二分满足。   时间渐渐晚了之后,许嘉容悄悄将三只闹腾的小家伙都带到了她家去,让顾宜修能够安静地工作。   之后才和平时一样洗完澡爬到床上睡觉。   稍晚的时候感到身边有动静,迷迷糊糊地醒来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   许嘉容的睡眠一向是很好的,很快又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顾宜修还在睡,她小心翼翼地没有吵醒他,做完早饭就出了门,想着晚上要不要买点什么好吃的回来犒劳一下辛苦的顾宜修。   到了社区之后,恰好孔春晓她们在讨论过年的事,孔春晓的老公并不是本地人,每次要跟着他去老家过年她都满腹牢骚,这会儿也正在抱怨。   王媛媛笑呵呵的,没嫁人嘛,在家过年还挺自在,她看向许嘉容,“嘉容啊,你今年还去南京过年吗?不是交男朋友了嘛……”   许嘉容这才想起还没和顾宜修说起过过年。   就顾宜修那对不怎么靠谱的父母,许嘉容觉得他即便是要和家人过年,还是去大伯家比较合适。不过听说他还是要去外公那边的,不然他妈妈面子上不好看。毕竟当年离婚,他是判给妈妈的,连过年都不去,苏家那样的人家多少双眼睛盯着,肯定是会脑补顾宜修和苏靖临关系不好的。   ……虽然说,这对母子的关系本来就……   然后就想起苏靖临想要让他去联姻……许嘉容皱了皱眉。   但随即想起了顾宜修的爸爸,她又淡定了。   许嘉容觉得,苏靖临最近应该没空再管顾宜修的事了。   “嗯,还要去南京过年的。”她回答说。   孔春晓唉声叹气,“每次去我老公家过年,他妈总要挑剔来挑剔去。”   “反正平时又不住在一块儿,就忍那么几天。”陈书洁说。   正聊着天呢,外面又有个年轻女孩儿捧着一大束粉蔷薇走了进来,办公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通过昨天的事儿,大家都很清楚,这蔷薇不是许嘉容的男朋友送的,而她和男朋友的感情很好。   许嘉容站起来,“我不要这个花,你拿回去吧。”她直接拒收。   送花的小姑娘懵了一下才说,“许小姐,这个对方已经付了钱了,而且花束这种……不好退的。”   “那你就送到买家那里去吧,我给你地址。”许嘉容把宁锐在新岳社区的那个地址抄给了小姑娘,“反正也不远,以后如果他还买花,你直接送到他那个地址去就好了。”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才接下来,她明显脸嫩,许嘉容不要,她也没好意思硬塞。   没过多久,许嘉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皱眉看了一眼就想掐掉,考虑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以后不要送花了。”她明明白白地说,“送了我也不会收。”   宁锐在电话那头轻笑,“嘉容,要你接个电话可真不容易。”   许嘉容平静地回答他,“宁锐,说句实话我是不想和你有什么往来的。”即便是重逢后第一次见面她叫了一声“师兄”,但很快她就发现,她是真的对这种重逢并不惊喜。   “许嘉容。”宁锐忽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住在新岳社区吗?”   许嘉容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想知道。”   “我回来找你。”   许嘉容沉默,其实她后来,已经有点猜到了。   “许嘉容,如果当初大学的时候,我就答应和你在一起,你会在最困难的时候也陪着我吗?”   “我不知道,”许嘉容说,“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的事,我不做这种假设。”   宁锐叹气,“我必须承认,我后悔了。你虽然没有问过我当初为什么要那样不留情面地拒绝你,我还是想告诉你,如果留有余地,我怕自己会立刻回头越陷越深。许嘉容,我那会儿没有自信给你更好的生活,我承认那时的我不够强大,但是你要相信,我从没觉得你不好。”   这么几年,他努力了又努力,是为了有能力给许嘉容遮风挡雨,那时的他,还没有这种底气。   在他的心里,许嘉容一直是最好的。   不过那时,他太弱小,没有能力和她在一起而已,没有未来的话,他凭什么将她拖进泥潭?   许嘉容“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觉得宁锐实在是很烦,但是又很清楚宁锐的个性,这家伙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总体上而言,那两年不仅是宁锐了解许嘉容的个性,许嘉容也挺了解他。   宁锐这个人,骄傲又偏执,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放弃,这就很烦人了。   所以,许嘉容其实挺不理解有些女孩子的酸言酸语,“有人追就知足吧”,被不喜欢的人追,非但不会感到高兴,只会觉得更加讨厌才对。   自从同学会之后,许嘉容和周茜的来往渐渐少了,尽管她没有明说,但是三番两次这样……许嘉容也看出来了,她应该也是帮着宁锐吧,事后道歉又怎样,在他们这些以前的老同学眼中,宁锐确实是带着光环的,或许他们觉得宁锐回来追她,她该感到“荣幸”才对。   周茜明知道她有男朋友,还想撮合她和宁锐,这做得就过分了。   尤其同学会那天,她都明确说了不想和宁锐有什么,周茜还同意让她的位置放在宁锐的旁边——她虽然性格软,却也不是任由搓圆捏扁的包子。   那之后的日子就比较平静了,仍然隔三差五有花送到社区来,碰上许嘉容不在的时候,机灵的小姑娘会将花束扔在她桌上就跑,她在才会在坚决拒收的情况下送到新岳社区那边去。   每次无法处理的花束,许嘉容都送给了社区里的老人家和孩子,反正她又不要,白丢了可惜。   顾宜修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她倒也自得其乐,先将自己家上上下下大扫除清理了一遍,又帮着顾宜修家大扫除。   “年初几回来?”顾宜修知道她要去南京过年,其实他也要去上海外公家里过年。   “大概年初三年初四吧。”许嘉容拎着吸尘器,“你呢?”   “年初一下午。”   许嘉容:“……”   这也真是,纯粹去“过年”啊。   “你姐姐今年赶不回来过年了吧。”顾宜修不经意地问。   许嘉容一边打扫卫生一边随口答,“会回来,她说二十九回国,刚好年三十能到,不过不回家了,直接和我们在南京见面——”她说完才意识到,“喂,你该不会又去告诉战衍吧?”   “那是必须要告诉的。”顾宜修认真回答,“我还想让公司的员工过个好年呢,最近他们都快被战衍折磨哭了,这都要过年了,一个个哭丧着脸太不吉利了。”   许嘉容:“……”   这个,姐姐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不对啊,这不是要过年么,“战衍不回去过年?”   顾宜修摇摇头,“他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在了,只有妈妈嫁在意大利,也很多年没有来往。”   早年妹妹去世之后,他就一直一个人过年。   战衍的父母各自再婚,几乎从不管他和妹妹,后来父亲去世,继母那边更是不会和他有关系。妈妈嫁给一个意大利人之后,又生了个女儿,因为离婚的时候战衍和战衍妹妹她都没要,这么多年,几乎断了联系。   再加上,战衍和他父母的关系一向很差,如果不是因为闹离婚的时候闹得太过分,他妹妹也不会得了抑郁症,还早早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一听顾宜修这么说,许嘉容无比心虚,“那战衍……不会找到南京来吧?”   这就过分了啊!过年的时候,要是突然跑过来一个让姐姐负责的男人,那么多亲戚都在呢,姐姐的面子往哪儿搁,她这个通风报信的背叛者绝对是很坏了。   “我觉得,”顾宜修故意笑着看她,“他一定会去的。”   许嘉容:“……”   她扑上去假装要掐他的脖子,“大坏蛋,不许告诉战衍。”   顾宜修哈哈大笑着,一把抱住她,“那你要怎么贿赂我?”   许嘉容又不笨,垂头丧气地说,“不管我怎么贿赂,你一定会告诉战衍的。”   “别这么没有自信,我一向见色忘友。”顾宜修一本正经地说。   说谎,骗人,大骗子!   许嘉容才不会上他的当。 第38章   许嘉容回去想了想还是心虚, 给姐姐发了条微信,不打自招自己说漏了嘴。   “顾宜修说, 战衍一定会来。”   许嘉言那边过了很久之后才回复, “让他来啊, 他有本事来, 没本事进军区。”   许嘉容:“……”   没错,她家爷爷,住在管制区,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可是姐,我们还是要走亲戚的啊。”一般大年初一那天都会去叔爷爷他们家,好多亲戚都在呢。   许嘉言非常淡定,“你去告诉顾宜修,我出差很累身体不太舒服, 估计几天都会待在爷爷家,让战衍好好待着别过来。”   许嘉容犹豫了一下, “姐, 你是在刻意避开战衍吗?”   “对。”她很干脆利落。   “为什么?”   许嘉言回答她, “因为心虚。”   许嘉容:“???”   是她中文不太好吗, 她怎么没理解,心虚什么?   心虚她装醉骗战衍吗?   虽然说许嘉容很爱她的姐姐, 但是,以她对姐姐的了解, 可不觉得她是会为了这种事心虚的人。   再加上, 明显战衍对她旧情难忘, 就算告诉他许嘉言是装醉,他只会高兴不会在意吧。   为什么会心虚?   许嘉容满脸问号。   到了年末,顾宜修仍在抓进赶工作,自从两人谈恋爱之后,还是第一次要分开好几天,顾宜修的怨念真是十分不加掩饰了。   许嘉容哭笑不得,应他的要求又烤了不少小饼干、水果派,做了一些纸杯蛋糕给他屯着,“反正也没几天就回来啦。”她大年三十出发,预计初四下午到家。   “哪有没几天,五天呢!”整、整、五、天!   许嘉容抿了抿唇,“那不如……你有空的话初三到南京来玩?”初一初二都要走亲戚,她只有初三有空,一般还是会和家里人在南京那边转转的。   不过,说完她就后悔了,想起南京那边一群八卦的亲戚,和同她关系一般的同辈,顿时觉得顾宜修如果去了,会有很多麻烦。   “好!”顾宜修却仿佛在等着她说这句话,“那就说定了。”   他一副不准反悔的模样,许嘉容只能将想说不要来的话咽了下去。   真的不忍心让他失望啊。   许嘉容本就不擅长拒绝,在面对喜欢的人时,就更不懂怎么拒绝了。   她的电话响起来,沈梅说已经在楼下等她,和顾宜修最后拥抱了一下,一一摸过放在顾宜修家的小猫圆滚滚的小脑袋,她才下楼去。   顾宜修虽然也要回去过年,但要到下午才走,明天上午就回来,是真的回家跨个年就算是过完了年。   一家四口去南京是自己开车比较方便,用的是许嘉行的车,他的车车型是SUV,比较宽松。   许嘉容将行李放到后备箱,打开后座坐到沈梅的身旁。   许嘉行开车,许泽安坐在副驾驶。   沈梅随口问,“小顾呢,也回家过年吗?”   “嗯,他今天下午回去,明天就回来了。”许嘉容实话实说。   前座的许泽安看过来,“回苏家?”   许嘉容点点头,“对。不过他爸爸也回来了,不知道今年过年……”他妈估计整个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不然也不会那天晚上飙到这里来和顾宜修吵架。   “他爸爸?”   许嘉容笑起来,“对啊,那天我去他大伯家吃饭,他爸爸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为人很幽默。”   沈梅皱了皱眉,“他爸爸是做什么的?”   “嗯……好像是个画家吧,叫顾飒。”   “顾飒?”开口的是许嘉行,“我知道他,在那个圈子里,顾飒的画价格算是这一代顶尖的。”   许泽安和沈梅都有些惊讶。   居然……是个画家。   感觉和苏靖临的画风十分不搭调啊。   许嘉容从包里掏出一包顾宜修塞进来的薯片来吃,“我们先去接姐姐吗?”   “嗯,接了她一起去你爷爷家。”   一家人一路去南京,开车还是需要三四个小时的,正因为不太近,平时他们住在这里,没有什么大事根本不去南京。   和小时候住在南京的许嘉行不一样,他毕竟在那里住过那么几年,和那边儿的亲朋都有些来往,许嘉容和南京那边的亲戚都不熟。   不过对于许泽安和沈梅来说,毕竟是亲戚,一年回不了几趟,还是要闲聊一些亲戚的情况的。   许嘉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看着窗外没多大变化的风景,渐渐眼皮就有些打架。   沈梅看她似乎有些困倦,从后面拉了一条毯子来,“想睡一会儿吗?”   “好。”   枕在沈梅的膝盖上,沈梅给她盖好毯子,她侧躺着,感觉到沈梅身上的温暖,顿时觉得很安心。   其实许嘉容很少有和妈妈这么亲近的时候,似乎和顾宜修在一起之后,她的心越来越软,因为爱情心情变好之后,看谁都顺眼许多,确实生活都变得明媚起来。   这段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小睡了一觉,醒来就已经到了南京。   这座城市对于她来说,时时刻刻都带着点儿陌生感,或许家中其他人把这里当做家乡,然而对许嘉容来说,她的家乡永远是那座不那么发达也不够繁荣的三线城市,那里安逸闲适,记忆里有很多值得怀念的事。   在车站接到了许嘉言,许嘉容发现她的脸色是不太好看,看着有些憔悴苍白,沈梅大吃一惊替她拎起行李,“这是怎么搞的脸色这么差。”   “回头再说,我现在不太舒服。”许嘉言说。   她上了车靠在座位上休息,许嘉容替她盖了毯子。   原来姐姐说的身体不舒服不是想要糊弄战衍,是真的不舒服。   想了想她发了条微信给顾宜修,让他不要让战衍来打扰姐姐了,姐姐好像这次出差是真的累坏了。   顾宜修还在赶工作,尽管今天是大年三十,但是战衍那边已经快要爆发了。   他其实只是打个基础,最主体的工作还是要靠公司的程序员和美工来做的,但他这边不把地基先打好的话,那边的工作就没法开展下去,也难怪战衍这么着急。   不过赶了这么些时间,总算是差不多了,年后公司那边正式的工作就能开展起来了,之后他只需要把握一个大方向就够了。   让他一个人完成所有工作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超人,公司养着的员工也不是白拿薪水的。   看到许嘉容的微信他回复了一下,才打电话给战衍。   照例先说工作的事,说完工作,才提起刚才许嘉容说的,“不然你好好在上海待着吧,她也是要回来的,只是在南京过年这么几天,让人家好好休息。”   “许嘉容说她是真的不太舒服?”   “嗯,说是这次出差太忙,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看。”   战衍声音平静,“我觉得她是在刻意躲着我,一直拖下去,我都怀疑她会不会回到上海来。”   “这不会吧,好歹是在那里工作的。”   “阿修,你知道我的性格,这种事真不适合拖泥带水,你是初三去南京是吗?”   “……我准备初二晚上去。”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顾宜修:“……”   嘉容,不好意思我真的尽力了。   许嘉容那里还不知道战衍并没有听劝安分守己,反而决定和顾宜修一起到南京来。   他们的车一路开到军区,拿到通行证放行之后,慢慢开到了军区的家属楼。   许嘉容的爷爷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他的住处没有和其他军官在一起,而是单独有个二层的小楼,只是房子老旧,看着并不如何华丽,隐在新建的家属楼中央,反倒十分不显眼。   可是许嘉容的爷爷许正华很喜欢。   二层小楼的前面有个小院儿,种了一堆一盆盆的花草,全部是他的宝贝。   警卫员将他们带进去,每次许嘉容到了这样的环境里感到很不适,有种莫名的压抑感,再加上许正华是那种不苟言笑的性格,作为一个不够熟悉的长辈而言,许嘉容能够对他生出亲近感才怪。   而奶奶柏明瑜在学问上非常厉害,却也不是话多的人,且作为物理学教授,她有些不善言辞,对待学问很严谨,性格同样很理性,完全不是慈眉善目的那种老人。   这对夫妻看表面都是性格刚强的那种人,气势很足,一般而言这样的夫妻……很多人都会觉得感情好不到哪儿去。夫妻生活本就是需要互相迁就的,太强势的两个人结合,怎么看都不会太和谐啊?   偏偏许正华和柏明瑜的感情是很好的,他们甚至不是许嘉容外公外婆那样经人介绍认识就结婚的,而是自由恋爱的结合。虽然连许正华亲自带出来的兵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长官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谈恋爱的,更何况是和柏教授这样冷淡理性的人谈恋爱……无法想象!   然而他们就是自由恋爱,甚至当年许正华的父母还不同意。   柏明瑜年轻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医生说可能无法生育,这在那个年代几乎是没有哪个父母能够认同的儿媳妇。可许正华坚持,无论怎样都不肯分手,然后自己向部队打报告决定和柏明瑜结婚,闹得几乎和家里断绝关系。   还是婚后几年柏明瑜总算怀上了许嘉容的爸爸,许正华家里才接受了这个媳妇,在许泽安出生之后,柏明瑜和许家的关系就慢慢缓和了。   不过那之后,他们也没有第二个孩子,许泽安才会是独生子。   即便是现在唯一的儿子许泽安常年在外,夫妻俩一块儿生活,竟也没有什么寂寞的意思。本来军区这边儿人就很多,两人都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性格,反而觉得很清静。   当然,过年的时候许泽安一家来,他们还是很欢迎的,不管怎么说,也是唯一的孩子。   再加上许嘉言和许嘉行小时候在他们膝下生活过不算短的时间,他们还是很喜欢孙子孙女的,自己孩子少,孙子孙女多,还是令人欣慰的,尤其计划生育之后,别看许正华的弟弟家生了好几个,这一代却也不比他们多,一样是三个孩子而已,一下子就追上了,这令许正华得意许久。   唯一的一点违和,大概就是许嘉容了。   不仅是个丫头,而且是老二,不比嘉言是头生女儿,当时许正华和柏明瑜捧在手心长到两三岁才有了许嘉容许嘉行,感情已经很深。到许嘉容出生的时候,有个弟弟比着,她这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存在自然没那么招人喜欢了。   尽管再不喜欢,也是自家的孙女,许正华夫妇不至于对她多不好,只是不亲近,自然要淡漠一些,再加上十年前那事儿,许泽安和许正华一度都闹得不大愉快,就更添隔阂。   所以,许嘉容如果没有许嘉言陪着,到爷爷家来总会觉得紧张又不安。   许嘉言牵着她的手,怡然自得地走进院子里,笑着和正背着手看一架子多肉的许正华打招呼,“爷爷。”   许正华应了一声,许嘉容赶紧也跟着叫了声“爷爷”,许正华看了她一眼,有点儿诧异。   他觉得,自己这个孙女好像有点儿变了,笑容似乎开朗了不少。   他因为在部队里待久了,看到的都是硬气的军人,觉得孙女孙子也都该大大方方的,偏偏许嘉容不是这样的。看不惯这个二孙女不仅仅因为她是个女孩儿,也因为在许正华看来,许嘉容实在是不够大气,从小就喜欢低头缩脑,正恼恨小姑娘被沈志玄养成了这么个畏缩卑怯的性子,小模小样和她那个外婆一样上不了台面。   所以,对这个孙女一向是不大喜欢的。   现在一看,倒也能够抬头挺胸了,似乎自信了不少。   “嗯,来了就好。”他难得给了许嘉容个好脸色,然后看向许嘉言,“怎么回事,是不是从国外回来累着了?”这就是明显的关心了。   许嘉言点点头,“没事儿,在国外有点忙,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就赶紧休息去吧。”许正华摆摆手,“你奶奶在楼上呢,被子早早替你们晒过了,先去睡一觉,晚上再起来吃年夜饭。”   “好的爷爷。”   这地方看着挺大,其实房间并不多,许嘉容一家来了,能够腾出三间房来已经是不错了。许泽安夫妻俩一间,许嘉言许嘉容姐妹一间,许嘉行只能在书房睡临时弄过来搭好的架子床。   许嘉言和柏明瑜打了个招呼就躺下休息了,许嘉容想了想,还是跑到厨房羞涩地说,“奶奶,我来帮你吧。”   柏明瑜也有些惊讶,这个孙女来过年,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她表示要帮忙。   往年的时候,她总是跟在许嘉言身边,跟个小尾巴一样,不爱说话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就像是许嘉言的影子,时时刻刻只是带着柔和的笑,如果不是长得漂亮,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和许正华不同,其实柏明瑜还是有点怜惜这个孙女的,她自己在家中也是排行第二,知道家中的第二个女儿,大概会是怎样的家庭地位。当年许正华坚持要留下许嘉行,她并不怎么同意,然而当时是真没精力帮着照顾两个孩子。   而且柏明瑜不善言辞,不懂怎样表达关心,再加上她也很忙,又到底不是从小养大,感情要弱一些,这才没有花多少心思去顾及许嘉容。   “好。”柏明瑜点头说。   她其实不怎么擅长厨艺,平时和许正华一起吃食堂比较多。论做菜,还不如沈梅做得好。   沈梅的厨艺其实很好,毕竟她父母的厨房技能没有点,哪怕是为了求生欲,她的厨艺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许嘉容在烹饪上这么有天赋,说不定还是遗传的沈梅。   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沈梅做菜的本事不是跟父母学的,全靠自学成才。   所以只要她在家,是不会让许嘉容下厨的,也就是说,许嘉容的父母都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厨艺有多好,偶尔收到一些小饼干小点心是很好吃,偏偏他们又不是很爱甜食。   因此在沈梅收拾行李和房间,空出手来到厨房的时候,许嘉容已经帮着柏明瑜烧了好几个菜,她一尝十分惊异,“嘉容,这是你做的?”   “是啊。”许嘉容收拾着蔬菜,年夜饭必须要丰盛,可不是说几个菜就能解决的,哪怕他们三代人也就七个人,总要做一大桌子菜才够的。   沈梅看着她熟练地切着菜,这知道自家女儿会做菜,和知道自家女儿的菜做得十分好,完全是两个概念啊……正常的母女关系或许早就有女儿做菜给母亲吃的了,可他们家因为沈梅自问对许嘉容有所亏欠,除了小时候她和许泽安太忙的时候许嘉容给姐姐弟弟做过菜,平时压根儿不让她做饭,顶多让她打打下手,所以,直到现在她才对自家女儿的厨艺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尝着居然每一道都很好吃!!   非同一般的好吃!   柏明瑜也尝了一下,顿时也“惊为天人”,作为一个平时吃食堂觉得很不错几乎从不下馆子的老教授,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还是这样好吃的家常菜——明明都是些很普通的菜来着。   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孙女,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许嘉容见奶奶和妈妈都愣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其实她以前对自己的手艺也没有多少自信的,如果不是顾宜修天天夸奖给了她十足的勇气,她也不敢主动来帮奶奶的忙,并主动掌勺抢走了奶奶“主厨”的地位。   她觉得,自己做得应该不会太丢人呢,毕竟顾宜修一直说好吃。   “这么普通的青菜豆腐,到底是怎么做得这样好吃的?”柏明瑜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严格按照食谱上写的各种材料精确到克,做出来的味道和眼前这道简直天差地别。   沈梅笑起来,“越是简单的菜越是要看功底,我们嘉容不简单啊。”   这么说着,沈梅在心里哼了一声,那小子可是天天吃她家女儿做的菜呢。   亏了亏了亏大发了!   她家的珍宝,被一个男人这样慧眼识珠,她该高兴的。   却只有些心酸。 第39章   沈梅他们在厨房的时候, 许泽安也在和许正华说话。   这对父子的关系其实一直……算不上好,哪怕许泽安是许正华意外惊喜才有的儿子,这个从来做不来慈父的老人性格不够亲和,许泽安小时候怕他,长大了敬他, 并不像是普通的那种父子关系。   尤其因为许嘉容的事, 许正华那时劝许泽安暂时忍下,让许泽安和许正华几乎闹翻。   “那丫头, 好似有点不同了。”许正华随口说。   许泽安表情淡淡的, “她一直挺好的。”   “以前太小模小样, 全是你那岳父养坏了。”他哼了一声。每次提起沈志玄他总没有什么好话的, 这俩老爷子自从许泽安和沈梅结婚后就互怼了那么多年。   许泽安很想忍耐,却终究忍不住,“如果不是你重男轻女,我岳父怎么会管这个事?人家给带孩子已经是很好了,能不能别再说这种话了!”   许正华手上的花洒顿了一下, 他平静地说, “我从不掩饰自己重男轻女,我带出的那么多兵, 个个都是好孩子。对于姑娘, 我是觉得身体条件到底差了些。说句实话,男人总比姑娘适合这地方。不过你和嘉行都不肯进部队, 我瞧着你们也比姑娘好不到哪儿去。”   他是想从小带许嘉行的, 但当时的意思, 是想要将这小子丢到部队里来,想不到最后压根儿没能实现。   许正华的重男轻女,并不是普遍意义上那种封建大家长的“重男轻女”,当年柏明瑜被医生说很可能不能生育,他就打算收养几个男孩儿,都丢进部队里去,事实上他现在还是有几个从小资助到大的孩子,有一个不是他的孩子却比许泽安和他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至于沈志玄,他要带孩子我不反对,但说是带孩子,却将孩子丢给他那面团一样的老婆,如果带得和他一般脾气,我才不会计较。当年他要抱走孩子,我想着也好,谁知道养成那样子。”许正华说,“虽然都是我的孙子孙女,但我偏心我承认,你老子我原就不是能够对谁都好的那种人,你第一天知道吗?”   许泽安真的是懒得再和他说话了,他爹就是这副狗脾气。   “我之前就觉得你和嘉行这对父子没有点儿男人该有的阳刚气,十年前那事儿你虽然不听我的话,还算有点儿血性,我才没和你们父子计较,将事儿给你们压了下去。但要说你们蠢也是真蠢,不知道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了那丫头,闹得几年坐在位置上没能动弹,自己又费了多少劲才升上来。”他摆摆手,“得了得了,不想和你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丫头现在看着还不错,幸好不真的像她那面人儿外婆。”   许泽安哼了一声,“我家嘉容一向很好,女孩子温柔些哪里是坏事了,而且她又不是真的软弱,要真怯懦,她本来没养在我们膝下,爸你这种长辈又偏心眼儿,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性子呢。”   许正华想了想,居然承认了,“说的也是。”   这老头儿从不否认自己偏心眼儿。   许嘉容并不知道爷爷和爸爸在说什么,要说对这种成长环境没有丁点儿怨气那是说谎,但她一贯知足,其实爸爸妈妈努力对她好她是能察觉到的,只是和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姐姐弟弟相比,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   她在厨房帮着奶奶和妈妈准备年夜饭,也是第一次这样积极。   以往她就算到爷爷家来过年,连话都不会说几句的,爷爷看她不顺眼,她其实也不想去搭理爷爷。   就跟小时候许嘉行和她的那些事,她至今仍然没能跨过去一样。   许嘉容的心中,自有一杆衡量的秤,她本性并不像潘莹淑,而是像外公沈志玄。   基本上,只要跟在姐姐身边,总归还是很安心的。   只是许嘉容现在心情好极了,才有这样宽容的模样。   当然,她以前确实自信心确实不足,并没有勇气站出来显摆厨艺。   等准备得差不多了,沈梅将她赶出厨房,“你也去休息休息吧,看看你姐姐起来了没。”   许嘉容应了一声回了房间。   许嘉言已经醒了,稍稍休息了一下,她的脸色好了很多,看到许嘉容进来,拍拍床沿说,“坐。”   许嘉容跑过去坐下,“一会儿就能吃年夜饭了。”   “嗯。”她揉揉许嘉容的头发,“辛苦你了。”   许嘉容不好意思,“这哪里辛苦了。”   许嘉容想了想,“姐姐,你为什么不想见战衍?”这不像是许嘉言的性格啊,不论是愿意和他在一起还是拒绝他,照平时那个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许嘉言,根本不会做出避而不见这种事。   “嗯……就是想确认一件事,现在确认了,又有些犹豫了。”   许嘉容有些惊讶。   “犹豫”这个词,是很难出现在许嘉言身上的。   “犹豫什么?我看那个战衍很喜欢你。姐姐,如果你也对他有好感的话,可以试着和他在一起看看啊。如果实在不喜欢,就说清楚,这样拖着可不好。”许嘉容认认真真地说。   许嘉言笑起来,“我家小妹也长大了,知道教我处理感情问题了。”   许嘉容哼了一声,“不然我去告诉妈妈,妈妈肯定好高兴,姐姐你的桃花居然也开了。”   “嗯,是要告诉她。”   许嘉容瞪大眼睛,“真要告诉妈妈?”   “不能不告诉了啊……”许嘉言叹气。   她其实原本的人生规划里,是没有结婚这一项的。   许家算不上是很传统的人家,早年许正华对于有没有亲生孩子这件事就有些随缘的意思,后来有了许泽安虽然是惊喜,一开始即便是柏明瑜不能生孩子,他也不是很介意。   现在许家有三个孩子,许嘉言觉得自己的独身主义想法应该不会很刺激到父母,毕竟还有弟弟妹妹在。   不过,这对于许家的很多亲戚来说,是有些刺激的,所以她一直没说,时间久了,估计也不会有人催着她结婚生子。   可偏偏……战衍是个意外。   她摸了摸肚子皱起了眉,抬起头就看到了许嘉容晴天霹雳一样的表情。   “嘉容,你居然反应这么快啊。”许嘉言笑起来,笑着笑着笑得很大声,不禁倒在床上拍了拍被子,“哈哈哈……”   许嘉容觉得自己的话都快不会说了,“姐、姐姐,不、不会吧?”   因为最近沈梅老提醒她这个问题,许嘉言又往她的行李箱里塞避孕套,她现在对这个问题敏感得不行。   “我也没想到啊,那天本来应该是安全期的,这也太夸张了,哪有一次中标的。”许嘉言有些无奈。   她是不准备结婚,却没有一辈子不睡男人的打算,战衍难得长得不差身材还好,是属于极少数能入她眼的男性。   作为成年女人,许嘉言对于那种事其实是有点儿好奇的,于是就顺其自然了。   不过说句实在话,那晚算不上太愉快,新手开车,又不是互相都很熟悉的亲密情侣,没有出车祸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最后还能顺利上路,可以说是两人这方面的悟性都很高了好吗?   而且许嘉言是真没想到,战衍长了一张经验丰富的霸道总裁脸,结果是个“骗脸”,根本就是个“纯情小男生”而已。   许嘉言当时疼得都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欺骗。   许嘉容:“…………………………”   这个消息太刺激了,她的小心脏承受不来。   许嘉言倒是乐呵呵的,“其实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因为上个月和这个月的大姨妈都没来,我就有点儿不祥的预感。”   许嘉容几乎要尖叫起来,“姐姐,你为啥还在笑!还笑得出来!”   我的天哪那么大的事。   “本来我是想打掉的。”许嘉言认真地说,“毕竟是个意外的孩子,我现在的情况,好像也不是很适合生小孩。”   正是忙事业的时候,没空啊。   许嘉容掏出手机,“不行,我得告诉战衍,这事一定要告诉他了。”都这样了还瞒着对方这是不对的。   “我知道,”许嘉言却很淡定,“对了,我听妈妈说顾宜修初三要来南京?”   “呃对。”许嘉容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起这个。   “那不出意外的话,战衍多半会和他一起来,到时候再谈吧。“见许嘉言心中有点数,许嘉容放下了一半的心,却仍然蹙着眉说,“姐姐,你要生下来吗?”   这现在姐姐和战衍的关系根本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真的可以吗?   “大概吧,”许嘉言叹气,“三十岁左右是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龄了,我觉得如果我要孩子的话,这时候正是差不多。”问题就是她以前没有想要家庭,所以才会在她的身上难得地出现犹豫。   “那你和战衍……会结婚吗?”许嘉容问。   许嘉言想了想,“为了孩子好,最好还是有婚姻关系比较恰当。所以我会和战衍谈,想要和他结成相对开放的婚姻关系。”   “呃,相对开放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需要一起生活,各自仍然独立,只是作为孩子的父母给予他应有的关心,不让他因为缺失一方家长而出现什么问题。孩子出生之后可以轮流住在两人家中——听说他的住处也在上海,应该不太麻烦。”多个人带孩子多好,可以在她这里住一个月再扔在他那里一个月,这样她也能缓解一下养育孩子的压力,“但是不能对对方造成任何道德方面的束缚,如果他找到了另外想要结婚的女性,我们可以随时解除婚姻关系。战衍以前也在国外生活过很多年,我觉得他应该能够接受这种想法吧。”许嘉言乐观地说。   许嘉容:“…………………………”   第一次许嘉容觉得姐姐好像有点天真啊。   战衍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既然许嘉言说了要告诉沈梅,自然是真的要告诉她。   许嘉容把沈梅叫过来,由许嘉言自己扔下这个炸弹之后,沈梅整个人都被炸懵了。   以前她一直担心许嘉容和顾宜修会闹出人命,没想到是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大女儿先出现问题。   这简直让她太措手不及了。   在听到许嘉言的想法之后,她的脸色严肃起来,“不行,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许嘉言诧异,“为什么?”   “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对于这个孩子,你十月怀胎生下他,对他肯定会有不浅的感情,对于男人来说,却未必是一个愿意负的责任。至少要先问过他的意见,如果他不是很愿意抚养这个孩子,我的建议还是打掉比较合适。”   许嘉言皱了皱眉,“一个人抚养孩子确实压力比较大。”   “是的,而且非婚生育……嘉言,你本身又不是那么爱孩子的人,为了你自己的生活,还是不要留下的好。”   沈梅没有说那些社会上的歧视,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不会在意那些人的目光。   “好。”她答应下来。   许嘉容无力地看着她们很理性地讨论这个问题,她的姐姐是因为觉得这个年龄生孩子刚刚好,所以感到生下来也不错。她的妈妈劝她为了自己考虑,男方不想负责任的话就打掉。   其实以她来看……战衍应该是很愿意和姐姐在一起的,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责任”。   偏偏姐姐和妈妈的谈话里,都没有涉及感情这个问题。   恐怕姐姐根本不信一个男人会爱她爱了那么多年,妈妈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深爱姐姐的男人的孩子吧?   在她们的眼里,这只是一个意外。   纯粹的意外。   这么一想的话,许嘉容简直有些同情战衍了。   这时,许嘉言朝着许嘉容看过来,“这件事暂时不许告诉顾宜修。”   “为什么?”许嘉容觉得,这么大的事还是给对方一个心理准备比较好吧。   “因为我想看看他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什么,”许嘉言冷静地说,“一个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不想让他做出了决定,没多久又后悔,那才是真的麻烦。”   许嘉容叹了口气,“好吧。”   反正,也没有两天。   母女三人商量好了,没有告诉家里的其他人,于是,一家子吃了顿和乐融融的年夜饭。   许嘉言看着脸色不错,沈梅和许嘉容刻意照顾她,连她想喝一点酒都被强力制止了。   许嘉行看着这母女三个,敏感地觉得好像她们有什么秘密将他彻底排除在外了。   倒是平时不和他们一家住一起的许正华夫妻没有察觉到什么,许泽安有痛风,最近恢复得不错,难得过年,陪着许正华喝了点酒,正有些醉醺醺,也没发现妻女的不对劲。   年夜饭过后大家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许嘉容捧着手机和顾宜修聊天。   许嘉容:“现在在家吧?”   顾宜修:“嗯,晚宴还没开始呢。”   许嘉容:“这都几点了,还没开始?”   顾宜修:“有钱人家的坏毛病,过年也要开什么晚宴,脑子有问题。”   许嘉容:“……”   貌似你自己也是有钱人家的人来着。   顾宜修:“我给家里的猫都放好了食水走的,明天上午就回去。嗯,我初二晚上就到南京,战衍说要和我一起来。”   许嘉容:“……”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啊。   顾宜修:“嘉容,这饭菜真难吃。”   许嘉容:“你们家的晚宴,都是专业厨师做的吧?”   顾宜修:“对,可是完全没有你做的好吃。”   许嘉容看着,心里头有些甜滋滋的,一边笑着说,“喂,你这夸得过分了啊。”   “我说真的。”他说,“嘉容,你初二也是要走亲戚吗?”   “对啊。”   “是中午还是晚上?”   “应该会在姑奶奶家吃完晚饭回来。”   顾宜修:“T^T”   似乎很失望。   许嘉容捧着手机笑,哪怕和顾宜修其实根本没有聊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但只要和他说话,她就觉得很高兴。   连这一年的春节联欢晚会,都变得格外好看起来。   第二天一早,许嘉容换好衣服,准备坐许嘉行的车去叔爷爷家,每年必定会去一趟的,许嘉言今天的状态不错,索性也跟着一起去了。她其实并没有不舒服,只是怀着孕之前又有些累到了而已。   许嘉容和叔爷爷家的几个孩子并不熟,叔爷爷生了三个孩子,因为计划生育,许嘉容同辈的也只有三个。这一个表姐两个表弟都和许嘉行玩得好,她以前还会觉得不自在,今天只顾着盯紧了许嘉言,都完全不在意那些人了。   往年都是姐姐照顾她,现在轮到她来照顾姐姐。   到十点多的时候,她才发现顾宜修发来的微信。   顾宜修:“我要和我妈断绝关系。”   许嘉言心中一紧,顿时有些不安,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等她的脑海里冒出“联姻”两个字时,更感到有些害怕了。   许嘉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不是说要回家了,你妈妈她难道……”不让你回家吗?   她想起了各种电视剧小说的情节,有钱人家软禁啊下药啊什么的。   顾宜修:“我就说她昨天怎么那么好心,以往都是晚上直接派个司机来接我,昨天居然下午就亲自来了,还没和我吵架。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她还耐心地等,简直不像她。”   许嘉容:“???”   顾宜修:“她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别有居心坏到令人发指!!!!”   许嘉容:“……”四个感叹号是什么意思。   顾宜修:“你敢相信吗?她居然带着撬锁的工具来,把你留给我的所有饼干、水果派和蛋糕都偷走了!!!全部!!!!一块饼干都没给我留下!!这还是人吗?真当自己是任性妄为肆无忌惮的公主吗?还要脸不要了!!!!”   许嘉容:“…………………………”   顾宜修:“嘉容,我觉得我是笨蛋,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了两次。”   许嘉容:“…………………………”你让我说什么好。   顾宜修:“我不管,我要和她断绝母子关系。”   许嘉容捂脸,喂,有这么说自己妈妈的吗?   她真不想承认这个幼稚的人,是她深爱着的男朋友。   真的好幼稚啊! 第40章   许嘉容对顾宜修的抱怨无力吐槽, 对于他妈妈的这种行为……不予置评。   看来他们母子某些方面的“幼稚”可以说是一脉相承的。   “到时候回来再给你做好了。”许嘉容安慰他。   顾宜修感到十分委屈, “你平时还要上班呢, 哪能一直让你做, 她太讨厌了。”   看看他, 虽然很喜欢吃, 但是从来没有真的要求许嘉容一直为他做吃的, 她也有自己的生活每天还要上班,能一起吃饭已经很幸福了, 甜点这种东西偶尔做些,他都吃得很珍惜的。   所以这会儿也是真的格外生气。   “但是为了这种事断绝母子关系也太幼稚了。”许嘉容实在不想这么说他。   顾宜修很快回复,“反正这次我不会原谅她的。”   许嘉容:“……”   每次过年回家,亲戚关注的自然都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然后就是孩子们的“终生大事。”   许嘉容听到那边儿妈妈和叔爷爷家的婶婶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他们身上。   “嘉言也三十了吧?这男朋友到底有没有啊, 年纪大了就不好找了,我有个朋友家——”   “不用了,”沈梅直接打断了她, “我们嘉言自己有主意, 不用给她介绍对象。”   许嘉容忍住笑, 是不需要介绍对象, 她肚子里都有孩子了,介绍对象的话孩子的爹肯定不会同意。   婶婶噎了一下, 最终还是忍气吞声, “那嘉容呢, 也二十六了吧, 该结婚了……”   “不用了,我有男朋友了。”这回居然是许嘉容鼓起勇气自己说了,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一秒,几乎齐刷刷朝她看去,看得许嘉容又恨不得缩回去。   许嘉言握住了她的手,脸上带着笑意,默默地支持她。   不怪大家这样惊讶,平时来过年,许嘉容几乎就是个透明人,根本都不说话的。   因为她长得漂亮,不是没有人动过心思的,只是连和她说话,她都缩在许嘉言身后,沉默寡言内向腼腆,让他们即便是有心思,也很难实现。   许正华是如今许家最有出息的一个,他的弟弟许正民妹妹许真玲家中都算不上有多大能耐,许正民家还算是有钱,他的二儿子经商,家有薄产,却还比不上当年的沈志玄。许真玲嫁的丈夫不怎么争气,就只是普通人家,因为当初和出轨的丈夫吵架流产伤了身体,只生了一个儿子,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儿子却因为过度溺爱养坏了,到现在还在啃老,难得的是孙女成绩不错,如今正在南京这边儿本地上研究生。   每一年许嘉容其实是不太喜欢到叔爷爷家来的,初二到姑奶奶家去反倒稍稍好一些,姑奶奶的儿子不争气不要紧,反正也不会和他们这些小辈有关系,反倒是姑奶奶家的那个孙女陈雯雯人最好相处,脾气性格都和许嘉言有些相似,许嘉容对她最有好感。   不过今天叔爷爷家请客姑奶奶一家倒是没来,她得到她丈夫的亲戚那边儿去。   叔爷爷家的三个孩子,她都不大喜欢,其实也不是他们有多么坏,只是他们从小就和许嘉行玩得好一些,那会儿来过年,多多少少孤立过她。而且大表姐现在事事都喜欢和许嘉言比,又样样比不过,气闷之下喜欢拿她找平衡。二表弟毕业了高不成低不就,却因为二表叔有钱,一副暴发户的模样,开口闭口都是炫耀。三表弟性格沉闷,也就他现在和许嘉行的关系还比较亲密,其他两个表姐表弟,连许嘉行都不是很爱搭理他们了。   不过,许嘉容最讨厌的还是这个二婶婶,一心想要撮合她娘家亲戚的孩子和他们姐弟三个,先是看上了许嘉言,后来发现许嘉言太强势,又看上了颇有能力的许嘉行,挑挑拣拣从去年发现许嘉行估计也没戏之后,又盯上了她。   十分讨厌了。   所以,许嘉容这会儿直接说自己有男朋友,也是因为心中已经很不耐烦。   她再怎么内向腼腆,也不可能看上她亲戚家那个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七的啃老“富二代”好吗?   二婶婶听到她说倒是没着急,笑笑说,“嘉容啊,听婶婶一句劝,这找男朋友还是知根知底的好,外边儿那些男人,谁知道这人到底怎么样,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   其实她去年就一直想做介绍,但是许嘉行认识她那个亲戚,只是见过一面就知道那人是什么德性,告诉了沈梅沈梅连见面都没让许嘉容见就给拒了。   许嘉行一听勃然大怒,想不到她居然还想旧事重提,站起来就讥讽说,“就你那外甥,还想介绍给嘉容,先让他看看镜子里自己的猪头样儿好吗?”比起来许嘉容现在的男朋友顾宜修简直是天仙了。   “婶婶你再这么说我要生气了,我男朋友很好,爸爸妈妈都见过他了,我也见过他的父母,请您不要再试图介绍您那个外甥给我了。”许嘉容也站起来,第一次硬气起来。   许嘉行发火也就算了,连许嘉容也这样不客气。满屋子说话的人都惊异地看过来,真没想到一向最柔顺的她居然也会这样大声说话。   二婶婶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在亲戚面前丢了面子,不高兴地说,“这些孩子,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这时,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许正华忽然开口,“是谁想给我孙女介绍对象?就那些个歪瓜裂枣样的,敢领到我面前,我能叫人打得他明天就起不来床!这做长辈的也要有点长辈的样子,正民呐,你这媳妇,也该管管了。”   许正民有些尴尬,他和老伴儿还住着老二家的房子呢,这老二媳妇瞄上了大哥家的孙子孙女他不是不知道,却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这孩子的事……”   “别孩子的事,她打得什么主意别当我不知道!”许正华的声音严厉起来,“每年我看着是亲戚,也该多走动来往,才带着孩子们来聚聚,要是真满脑门子的算计,这还有什么聚头。泽安,好了,既然孩子们都不痛快了,咱们也回去吧。”   说完直接拉着柏明瑜头也不回,率先往门外走去,许泽安和沈梅本来也就是虚应着这些亲戚,平时都不来往的,只是过年见一见,哪里谈得上什么感情?再加上和这些亲戚本来也说不到一块儿去,难道还能说工作吗?只能谈儿女,偏偏谈儿女都谈得不得劲。   既然许正华都怒了,他们刚好顺势也跟着出了门。   “爸,你也别生气。”许泽安瞥了许正华一眼,“反正叔叔家也不是第一天这样子。”都多少年了。   早年他亲婶婶,许正民的第一任妻子还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一门心思让许泽安娶她娘家侄女呢。   许正华在三兄妹中年纪最大,比许正民大了足足七岁,所以对弟妹的感情都挺深的。当年因为柏明瑜的事儿,即便是家里不许,弟妹还是偷偷和他来往,他也记着这份情。   但是啊,几十年的时光过去,再深厚的兄妹情谊,似乎都渐渐变了。   在他们的心中,大哥自然是比不上自己的亲儿女亲孙子的。   人的关系有远近亲疏,这也是人之常情。   许正华有些惆怅,摇了摇头说,“不谈这个了,既然不在正民家吃晚饭了,我让人在外边儿定一桌,我们一家子今天下馆子吃顿好的。”他看向许嘉容,难得和颜悦色,“早该这样了,硬气一些,旁人能说你什么?还有爷爷给你撑腰呢。”   许嘉容抿唇没说话。   许正华也没指望她有什么回应,不过随口一说而已,他打了个电话,人家帮他订好了饭店,一家人索性到了附近逛逛,虽然是大年初一,商场该开的还是开着,到处仍然人潮涌动。大城市里即便是过年,为了挣钱的商家几乎没有几家关门。   趁着过年全家出来玩的人不少,他们一家在人群中本来并不显眼,只有许正华那挺得笔直的脊梁有点儿引人瞩目。   “爸,那明天还去姑姑家吗?”许泽安问。   许正华想也不想,“不去了,省得又要看到他们一家子,心烦,到时候我和真玲说一声。”   要去许真玲家当然不是只有他们去,许正民一家子也是会去的。   许嘉容一听,悄悄掏出手机来告诉顾宜修。   “明天我不去姑奶奶家吃饭了呢。”   顾宜修的回复非常迅速,“那我今晚就来南京。”   许嘉容:“……”   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明天来吧,来了之后一块儿吃午饭。”她想了想和他说。   顾宜修那边勉强同意了,“好吧,那说定了。”   “好。”   这边约好了,许嘉容一抬头看到许嘉言似笑非笑的眼神,才猛然间意识到,啊,顾宜修要来的话,战衍也要来了啊!!   “姐,你没关系吧?”她小小声的说,根本不敢让爷爷听见。   因为爷爷本来对她也没多少感情,所以大概无所谓吧,可如果知道她男朋友的兄弟把姐姐搞怀孕了,她怕不是要被爷爷打死……正打了个哆嗦的时候,许正华刚好看过来,让许嘉容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立正站好。   “嘉容谈恋爱了啊,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平常的祖父问这种话,总归是带着点儿长辈的关心慈爱的,偏偏许正华问起来,就好比审讯一样,十分严肃。   许嘉容想了想,“他以前开公司的,现在也就写写程序画画画儿。”   沈梅:“……”   对于知道顾宜修底细的沈梅来说,许嘉容的这个回答,真是深谙避重就轻之道了。   许正华没听出什么不对,点点头,“商人心眼儿多,让你爸妈给你把把关。”   “他现在没在管公司了,就因为不是心眼多的人,索性将公司交给他朋友打理,他现在也就是个程序员加设计师。”许嘉容赶紧说。   说完却恨不得敲一下自己的脑袋。   现在在管公司的“心眼儿多”的,是战衍啊!!   到时候姐姐的事情曝光可怎么办!   沈梅不知道战衍是顾宜修公司的CEO,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许嘉容,那个顾宜修心眼儿少吗?她可不觉得。这位是不喜欢与人来往,但是心眼可一点都不少。   他那个妈妈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能安然做自己的事业没被他妈牵着鼻子走某种程度上就说明了他的心眼儿绝对算多的,不然怎么玩得过苏靖临女士。   在许正华和许泽安走到前面去之后,沈梅悄悄拉住许嘉容,“明天顾宜修是不是要来?”   “嗯。”许嘉容承认了,“约好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沈梅思索了一下,她是知道许嘉言肚子里那个麻烦是顾宜修朋友搞出来的,“那人也一起来吗?”   “对。”许嘉容其实有点儿愧疚,幸好妈妈没有将这事儿怪到她的头上。   毕竟……战衍是顾宜修的朋友,如果妈妈真的偏心太过,说不定真会埋怨到和顾宜修谈恋爱的她身上。   沈梅在这种方面,还是很开明大度的,想得也很通透,她明白这事儿如果不是她家嘉言愿意,根本没哪个男人能占到她的便宜。   别看表面清冷秀气,还有点儿文雅模样,但和表面恰恰相反的是她内心的强悍,许正华格外疼爱这个孙女,除了是头生女之外,也是因为许嘉言骨子里那种刚强其实最像他,没有人比沈梅更清楚自家这个大女儿是个怎样的性子。   “这件事不要告诉他们爷儿俩,明天我帮你们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姐妹俩一起出门,好好谈谈。”沈梅充分信任自家女儿的能力,她看了一眼在旁边听得一脸懵懂的许嘉行,“算了,带上你弟弟一起去吧,万一有个什么事儿,让他往对方脸上招呼也比较方便,你姐姐怀着孕呢。”   许嘉容:“……”   许嘉行:“???”   到底是什么事啊他还不知道啊!   然而沈梅和许嘉容都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说定了之后,许嘉容感慨,顾宜修还想着他到南京来能和她约会呢,这样看……约会什么的是做梦啊。   这时候的顾宜修仍然抱着十分乐观的想法,明天去之后,让战衍自己去找许嘉言就行了,他和许嘉容照例可以开开心心地约会。刚好在南京玩两天,到初四可以一块儿回去。   就当是一次外出旅行了。   所以,当第二天他看到穿着崭新的淡青色羽绒服,显得愈加清丽动人的许嘉容,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了在她身旁的许嘉言和一个高大俊朗以不算太善意的目光看着他的青年时,顿时皱起了眉。   许嘉容和许嘉行是龙凤胎,不过因为是异卵,所以并不是长得十分相似,但毕竟是亲姐弟,怎么都不会差别太大,顾宜修一眼就将许嘉行认了出来。   猜也知道是那个很不讨喜的弟弟。   他看顾宜修不顺眼,顾宜修还看他不顺眼呢!   不过,许嘉容怎么直接带许嘉言来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她不是说许嘉言不想见战衍的吗?本来顾宜修还想着如果战衍实在没法见到许嘉言,自己帮着想想办法呢,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他和许嘉容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现自家女朋友的表情带着点儿心虚,顿时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俩姐妹出门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带着许嘉行?   顾宜修和许嘉容约的地方是南京市中心一家环境还算幽静的西餐厅,大年初二,还是有不少饭店没开门的,这家店网上评价不错,是家知名的美食餐厅了,而且只歇业了年三十和大年初一两天,今天刚好可以订到地方。   或许因为是过年的缘故,店里不像平时那样人满为患,顾宜修和侍应生说要换到包厢时也顺利地换到了,等五个人一坐下,许嘉容就感到一阵无言的尴尬。   其实从进门开始,战衍的目光就一直钉在许嘉言的身上,一秒都没移开。仿佛一个眨眼,她就又要跑了。   许嘉言倒是十分淡定,坐下之后打开菜单开始点菜。   “不行,姐姐你不能吃山楂!”看着许嘉言想点一道用山楂做的甜点,对食物十分敏感的许嘉容昨天刚查过孕妇忌口的注意事项,一看到立刻制止了。   山楂有收缩子宫的功效,怀孕时最好不要吃。   许嘉言没有反驳她,遗憾地换了一道甜点。她倒是想吃点酸的呢,既然不能吃就算了。   许嘉容盯着她点完了菜,就怕再碰到什么忌口的,幸好许嘉言也心里有数,没点那些海鲜类寒凉的东西。   等菜点完了,侍应生将菜单拿走之后,许嘉容一抬头,就看到顾宜修十足惊悚的表情,顿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不是我不能吃哦,你是不是很失望。”许嘉容开玩笑说。   她可是说得很清楚,是“姐姐不能吃”,不是她不能吃。   顾宜修转过头去看还死死盯着许嘉言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战衍,心中冒出无数酸溜溜的泡泡来了。   凭什么就是他先,就他这副什么都不懂的蠢样——凭什么是他先啊!!! 第41章   当然, 也不是说顾宜修现在就想要孩子, 毕竟是丈母娘耳提面命的,而且许嘉容还没答应嫁给他呢。就算是求婚成功了, 顾宜修还想过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 再考虑孩子的事。   如果要生小孩, 就一定要好好养的, 孩子不仅仅是责任, 反正顾宜修绝不会像他的父母那样。   只管生下了孩子, 保证经济条件就可以了?   这对于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是他的孩子, 他一定会爱他关心他视他为珍宝,他觉得这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顾宜修要决定做一个父亲的时候, 肯定是想要成为最好的爸爸。   只是现在的妒意, 不过是战衍明显还什么都不知道,既然许嘉言出现在了这里,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她是愿意生下来的,凭什么是他这样的傻子先要做父亲。   比起一头雾水的许嘉行和还没反应过来的战衍, 顾宜修确实是“什么都懂”了,其实他也不是真就那么懂,连孕妇不能吃山楂都知道。只是他了解许嘉容, 在许嘉容和许嘉言这对姐妹中, 一直是许嘉言照顾许嘉容的, 因为许嘉言要“强大”太多。   而这会儿许嘉容盯着许嘉言点菜, 那种保护和小心的姿态, 让他立刻产生了联想。   顾宜修靠的, 不过是对许嘉容的了解而已,只是从许嘉容的神态动作话语,猜出许嘉言多半是怀了孕。而许嘉容的开玩笑,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怎么会?”他忍不住说。   许嘉容叹气,“就是这么巧。”   许嘉行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俩打哑谜,还有,这个顾宜修的朋友是怎么回事,看着大姐的眼神也太渗人了吧?   倒是许嘉言十分自在,她舒舒服服地坐着,平视坐在她对面的战衍,直接开口,“战衍,我怀孕了。”   战衍:“………………………”   许嘉行:“……………………”   不亚于平地一声雷的宣言让许嘉行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什么?!”他妈只让他陪着姐姐来,压根儿什么都没说啊,“孩子谁的!”   许嘉言的脸上带着微笑,她大学的时候辅修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虽然只上了一两个月的课,但是她还记得那个老师说过,一个人的第一反应往往能够说明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态度,不管之后表现得再如何,也可能只是伪装,但第一反应是很难骗人的。   她仔细看着战衍,看他先是震惊,然后眼角眉梢都透出喜意来,甚至没有不知所措和犹豫,只是纯粹的惊喜,顿时松了口气。   这么看,他对这个孩子应该是不讨厌的,那就可以谈了,她的计划应该可以实现吧?   因为这个重磅消息,这顿饭吃得十分尴尬。   许嘉行从头到尾难以下咽,许嘉言不论吃什么,战衍看着都紧张兮兮,只有顾宜修和许嘉容正常地吃完了饭。   “等会儿你们去约会吧,我自己和战衍谈,”许嘉言对许嘉容说着,然后转向许嘉行,“你也找地方转转去,等晚点儿我打电话让你来接。”   许嘉容点点头,“我没关系的,可以打车回去。”   “我会送嘉容到地方的。”顾宜修说着,牵起了许嘉容的手。   许嘉行欲言又止,可惜现场没有人要听他说话,他又不敢反驳许嘉言的话,只能怏怏地跟在许嘉容和顾宜修的后面离开了餐厅。   许嘉容没有理他,对顾宜修说,“想去哪儿玩?”   “都好。”   往年来南京过年,许嘉容也是会跟着在这座城市转一圈去一些景点的,不过几年过后,大家就对景点失去了兴趣,所以她也有些为难,要去哪儿玩?   “不如去看电影吧?”   “好啊。”   两个小情侣开开心心牵着手去看电影了,明显许嘉言那边也不需要他的参与,许嘉行默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琢磨了半点,也没打出一个电话来。   他真正亲近的朋友,其实都不再南京。   真是惆怅啊……   这么看来,大姐原来也桃花开了,许嘉容更是和男朋友感情很好的样子,连知道他妈妈的可怕以及联姻那件事都没能让她有丝毫动摇,于是,只剩下他一个单身狗了啊。   明明在两三个月前,他还觉得自己家里头的三个包括他自己都是单身来着。   结果,只剩下他一个寂寞如雪。   许嘉容回南京过年的时候,宁锐自然也回了家,再怎么样,过年这种日子,他是不可能不回家的。不过因为最近心情不好,神色就有些阴郁。   许嘉行一直不上套,这许家一家子,居然全是滑不丢手的人,半点儿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唯一好欺负的许嘉容,如今看来都并不是真的软弱。   宁彦也回来了,而且看起来过得不坏,很是光鲜亮丽的模样。他还在追求蒋盛玫,不过听说并没有成功。这人野心太过,蒋盛玫只要不蠢,就不会选择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将顾宜修的事告诉了蒋盛玫,她却也毫无反应。   宁锐觉得,很多事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再也无法挽回。   只是他如何都不能甘心。   “阿锐啊,你今年也二十八了,妈妈认识几个名媛淑女……”   宁锐的母亲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说。   宁锐的父母是联姻的,至今夫妻的感情一般,一直是各过各的生活,他的父亲外面养着个小明星,妈妈同样有个年轻很多的健身教练情人。   因为家世优越,她看着远比实际年龄年轻,但即便如此,也需要靠着精致妆容来遮挡明显的岁月痕迹了。   他和他的妈妈也不像是寻常的母子关系,因为他是祖父带大的,其实和父母的感情都很淡薄。   恍惚间想起大学的时候,许嘉容说,她是由外公外婆带大的,因此在家中总是比不上姐姐和弟弟……宁锐和她的情况差不多,却又有差别,他是独生子,虽然和父母实在谈不上有多少亲情,可因为天然的利益一致,而导致父母其实对他还是挺好的。   只是,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做不了他的主。   “不用了,关于这个我心中有数。”他堵住他妈的嘴。   听到这话,宁母误以为他的婚事宁老爷子已经有了腹稿,果然不再提了。   她不再提,却因为这话题触及了宁锐的心中隐痛,让他更加不痛快起来。   这会儿更不痛快的大有人在,赵睿英和家里闹翻之后,过年都没回去,反正他爸和继母也不会在乎他回不回去。大过年的,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自己用积蓄买的一套二室二厅的小房子里泡了一碗面,呼噜噜吃着看了一会儿春节联欢晚会,觉得无聊又上了一会儿网,不到十点就在床上躺下了。   然而却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到十二点听到鞭炮的声音又醒了过来。   一直到初二,他就一直在家里,靠着泡面过日子。   看了一眼日历,放假要放到初六,这份无聊真的是已经有点儿难以忍受了。   他转过头去,拉开了卧室最里侧墙角不起眼的帘子,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贴着几张照片。   正中央的照片上的女孩儿看着还有些稚嫩,最多也就十四五岁,脸上带着柔和清纯的笑容,那双眼睛在阳光下仿佛在闪闪发光。   这张照片是从一张合照上单独被找出来放大的,所以其实清晰度不高,但并不妨碍这张照片尽情展露着她的美丽。   赵睿英最早拿到这张照片是用来射飞镖的,所以边角有几个破坏的孔洞,不过之后就被收藏得很好了,尽管照片已经发黄陈旧,却再没有损坏的地方。   而其余几张照片,都是新洗出来的,如果许嘉容在这里,会一下子认出来那些都是社区放到社区网站上的照片,多多少少有她入镜,有两张甚至只是她在边角的一个侧面而已。   看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拉上帘子,将自己扔到了铺设简单的木板床上。   在认识到自己的内心之后,赵睿英是惶恐过的,他很清楚,大概这世上许嘉容最不可能接受的人就是他。可他仍然无法抵御这种渴望,如果不最后拼搏一把,大概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十几岁时,明明是他最先对她生出朦胧的好感的。青春期的男孩儿,他也不懂那是什么,他只是想得到她的关注,所以她的“你是谁”才会一瞬间激怒他,才会令他想要狠狠欺负她,让她记住他。   如今住着简陋的房子,自虐一样毫无希望地守在她的身边,仿佛沉浸在这种痛苦中,才会令他稍稍好过一点。   许嘉容半点也不关心宁锐和赵睿英现在在想什么做什么,她和顾宜修正十指交握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春节时的合家欢喜剧片,其实放的是什么她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人,是顾宜修。   等到电影完了,许嘉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来,剥了糖纸塞进顾宜修的口中,她知道他喜欢吃甜的。   中午要出门的时候她看到桌上放着糖果,春节时,家里人总是习惯买点儿坚果和糖,放在桌上如果有小孩子来了,就抓一把给孩子。   家属院里的孩子不少,但却几乎没有敢到这二层小楼这里来的,只是柏明瑜仍然会习惯性地准备一些。   因为许嘉容想起了顾宜修,索性抓了几颗塞在了口袋里。   顾宜修吃着许嘉容剥给他的糖,觉得从口中一直甜到心尖。   “你和你妈妈到底怎么样了?”总不会真为了点甜点闹翻了吧。   顾宜修哼了一声,“我告诉了我爸。”   许嘉容:“……”这么幼稚的吗?妈妈偷你吃的你去找爸爸告状?   “我爸让我妈给我道歉。”顾宜修继续说。   许嘉容忍不住问,“然后呢,她道歉了吗?”苏女士可不像是会给儿子道歉的人。   “当然没有!”顾宜修咬牙切齿,“她估计还觉得拿我的东西天经地义,谁让我是她儿子!”   呃,这话其实也没有大错啊……许嘉容心虚的想着,做妈妈的拿儿子一点吃的,有多大错?   “然后我爸和她又大吵了一架。”   许嘉容:“……”   算了算了,反正他们家的亲子关系她不懂,真不能用常理来论断。   她看看时间,“快四点了,估计我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这么早啊。”顾宜修不情不愿地说,“不能同家里说和朋友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吗?”他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反正过年呢,你又是成年人了,说在外面玩个通宵怎么样?”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许嘉容一本正经,“我爷爷知道我在南京没有朋友。”   顾宜修:“……”   到底还是磨蹭了一会儿,顾宜修才打了车,先送许嘉容回去,心中还很不高兴。   许嘉容拉过他的手,展开他白皙的手掌,将口袋里的糖都放上去,哄他说,“反正初四就回去啦。”   “嗯。”他又剥开一颗糖,发现连糖都无法拯救这会儿低落的心情了。   明明才分开那么短的时间,他就这么想和她在一起吗,居然连片刻都不想分开。   这边送了许嘉容进门,他让司机师傅往他住得酒店开,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看到是个陌生号码,就不想接。   忽然看到这号码是南京的,想着刚刚走进去的嘉容,呃,这儿不就是南京吗?总不会是她打的吧。   于是,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接了起来。   “您好,我是蒋盛玫。”   对面传来第一句话,顾宜修面无表情,直接挂断了电话。   哦对了,蒋家也是南京的。   这时候“叮”地一声一条短信过来了。   “我知道你在南京,我要和你谈谈。放心,在知道你有女朋友之后我已经彻底放弃你了,对别人的男人我是丝毫没有兴趣的。明天上午十点,我在国立美术馆旧址那里的鱼缸咖啡等你,你可以带你的女朋友一起来,我不介意。”   信息有点长,不过他一眼扫过看到内容,才有点儿兴趣。   谈谈?他和她有什么好谈的,之前根本就是陌生人好吧。   顾宜修想了想,直接拨了电话过去,那边一接起来他就说,“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他的口吻颇有些不客气。   蒋盛玫的声音也很冷淡,“哪怕今天是大年初二,我也还有工作要处理,没有那么都时间和你具体说,明天我特地空出了一个小时,还请劳驾亲自和我见一面。”   顾宜修嗤笑一声,“你这口吻和忙碌的生活,真的和我母亲一般无二啊,我觉得你们才像是亲母女。”   那边沉默了一下,“我暂且将你这话听成是夸奖,能有苏女士这样的能耐和成就是我的目标。”   顾宜修恨不得翻个白眼了。   他早就知道,他如此讨厌蒋盛玫的理由也在于此,虽然和她素未蒙面,但是单凭着和苏靖临相似这个原因,就足以让他对她没有丝毫好感。   “为什么你想和我谈谈我就必须要去?我又没什么要和你谈的。”   “要想让你的母亲彻底放弃让你成为联姻的人选,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和我见一面。”蒋盛玫匆匆说,“抱歉,我还有点事要处理,还请明天准时。”   她挂断了电话。   顾宜修瞪着电话,很不高兴要有人占用他和嘉容宝贵的约会时间。   打开微信,带着委屈将这件事告诉了许嘉容。   “真麻烦,明明是我妈招惹下的麻烦,本就该她来解决的。”   许嘉容却似乎有些兴趣,“她说可以带我去吗?”   顾宜修:“是啊,她说是这么说的。”   许嘉容:“去去去,带我去吧。”   顾宜修:“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许嘉容:“我去网上搜过这个蒋盛玫啊,据说超级漂亮呢!但是网上的照片都不清晰!!!”   顾宜修:“……”   看着那三个感叹号,他丝毫不怀疑许嘉容这会儿的情绪是有点儿小兴奋的。   然后一瞬间他就郁闷了。   喂喂喂,那个蒋盛玫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是传闻中要和你男朋友联姻的女人啊,为什么你听到她是这种反应啊,这不太对劲吧!   而且去搜她也就算了,居然还因为她网上的照片不清晰,要在现实中见到她了而兴奋?   正常女孩子不是应该会生气,会嫉妒,会产生不安吗?   为什么他的嘉容,是兴奋啊……   “我不想去了。”他闹脾气。   许嘉容:“???为什么啊……”   顾宜修:“反正不想去了。”   许嘉容:“不行,要去啊。”   顾宜修:“给我一个理由。”   许嘉容:“网上的照片不清晰,听说超级漂亮啊。”不亲眼看一次多遗憾。   顾宜修:“……”   他真的不想去了!!! 第42章   顾宜修的心中有点儿酸酸的, 正常的女朋友都不会是这种反应吧?   他赌气说不去, 许嘉言义正言辞,“这种事不是早解决早好吗?难道你不想解决。”   又轮到顾宜修噎住了。   他只能怏怏地表示明天上午带许嘉容一起去,许嘉容喜滋滋地答应了下来。   等回到酒店,战衍还没有回来, 不过估计也快了, 许嘉言这个情况肯定不会回去太晚的。   果然,还不到半个小时, 战衍就回来了。   本来顾宜修想着,战衍一心喜欢许嘉言那么多年, 碰上这种事,许嘉言既然见了他, 大约是想把孩子生下来的,他肯定是高兴坏了。   毕竟是盼了那么多年的机会,竟然和天上掉馅儿饼一样落到了他的头上。   可看战衍的面色,似乎并不是那么欢喜。   “一块儿到楼下吃个晚饭?”顾宜修挑起眉来说。   战衍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不是很有精神的模样。   顾宜修不解,“怎么了, 一股丧气样。”   “我以为,她至少是有点喜欢我的。”他苦涩地说。   结果, 看来是他想多了。   顾宜修皱眉, “什么意思?”   “她想和我结成国外那种开放式的夫妻关系。”战衍平静地说。   顾宜修轻笑,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你要想想两个月之前, 你别说是和她结婚了,连成为她男朋友都毫无希望来着,现在跨了这么大一步,居然还不高兴?”   战衍愣住了。   “你是不是傻啊!都领了结婚证了,你个傻子不是可以光明正大追求你的妻子,还能杜绝其他人觊觎她,这世上还有比夫妻更亲密的关系吗?”顾宜修恨不得要翻个白眼了。   这个蠢货!   战衍毕竟不是真的智商低下,眼神一闪立刻想通了,然后露出一抹笑来,“你说得对。”   先婚后爱,也是可以的嘛。   于是,他心情迅速由阴转晴,两人到下边儿的一家小火锅店吃饭。   在冬天火锅热腾腾地翻滚着,驱走寒意的熨帖吃起来很舒服。   “你明天要去见蒋盛玫?”战衍惊讶地说。   顾宜修懒洋洋的,“是啊,她今天打电话给我了,估计是我妈给她的电话,甚至我就在南京这件事,多半也是她告诉的蒋盛玫。”   战衍皱了皱眉,“你告诉许嘉容了吗?”   顾宜修瞥了他一眼,“怎么,还没结婚就知道护小姨子了。”   “那当然。”战衍直接说。   顾宜修没好气,“当然,她高兴得很,要去见蒋盛玫这个大美人了。”   战衍:“……”   既然许嘉容都知道了,战衍当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战衍。”   “嗯?”顾宜修叹气,“你说嘉容为什么都不嫉妒呢?”   战衍沉默了一会儿,“你是因为这个所以不痛快?”   “是啊。”顾宜修有点儿患得患失,“你说她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明知道所谓的联姻对象那么出色,却没有半点担心,反而很高兴。   战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嫉妒,是因为你给她的信心啊。”   她大概是真的全身心在信任着面前这个人吧,所以才会没有半点不安。   真是叫人嫉妒的信赖程度啊。   顾宜修怔住了,然后渐渐露出一丝笑。   是啊,嘉容一点都不担心的。   因为她是那样相信他啊!   顾宜修又变得高兴起来,感觉迅速被安慰到了,连小火锅都格外美味起来。   战衍哼了一声,又想起还有八个月多点,自家孩子就要出生了,顿时有些忧虑,“这孕妇应该吃点什么注意点什么啊,我是不是应该去买点书什么的看看,还有,小孩子的东西是不是可以买起来了……”   顾宜修:“……”   刚刚还在伤心许嘉言喜不喜欢他这种问题呢。   这会儿又切换到了絮絮叨叨的奶爸模式,顾宜修表示这转换有点儿快啊。   “急什么,还有八个多月呢。”还早呢好不好,现在小孩子是什么模样还不知道。   “八个多月很快的!”战衍强调,“不行,我回头得到网上查查。啊,对了,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是不是穿的用的都应该买两套?万一准备了男宝宝的东西生下来是个女宝宝,她应该会很难过吧……”   说着说着战衍的表情都温柔起来。   顾宜修:“……”   刚生下来的小孩子知道个屁的难过啊!   他简直无力吐槽,不想和面前这个人说话了。   因为实在太蠢。   第二天,许嘉容果然如约而至,甚至没让顾宜修去接她,直接坐同样要出来玩的许嘉行的顺风车到了顾宜修住处附近,看着她身上那件深蓝色的羽绒服,不是昨天那件崭新又鲜嫩的淡青色了,今天这件是旧的,虽然她穿着一样好看,但论款式和颜色,显然要比昨天的沉闷一些。   “换了件羽绒服?”顾宜修随口问。   “对啊,新衣服哪能天天穿呀,今天都初三了。”许嘉容根本没在意。   顾宜修知道战衍说得对,她是因为太信赖自己所以才不嫉妒的。可今天要去见他的联姻对象,她穿得这样随随便便素面朝天丝毫不介意的模样,仍然让他有些气闷。   这是真的半点儿都不吃醋啊。   一路上,许嘉容发现顾宜修又有点在闹别扭,心中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仍然笑盈盈地拉过他的手哄他说,“还要吃糖吗?”   又是一把糖放在他的掌心。   可是今天连糖都哄不好了。   她只能耐心地剥了糖纸,亲自塞进他的口中,哪知道他身体往前一探,轻轻咬住了她的手指。   “呀!”许嘉容涨红了脸,瞟了一眼专心开车的出租车司机师傅,“快放。”她压低了声音说。   顾宜修吮吸了一下她的手指,让许嘉容整个身体都一颤,“喂,顾宜修!”   他这才不甘不愿地放开了她。   不过这样咬了一口,他的气出了就不闹脾气了,又抓住许嘉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   许嘉容抬起两人的手,给他看她的指尖,“看看,都咬红了,你是小狗啊这样咬人。”   “是啊,专咬你!”他作出很凶的样子。   许嘉容一下子又乐了。   司机师傅善意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这俩小情侣感情很不错啊,颜值也很配呢。   似乎是发现他在看他们,女孩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她的男朋友倒是抓着她的手就是不肯放。   看得他都忍不住笑起来。   到了地方,许嘉容的脸还有点儿红红的,瞪了顾宜修一眼,率先往里走。   这家咖啡店的装修简单干净,灰蓝色的背景墙有点儿工业时代的味道,因为是大年初三的上午,店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显得有些空旷。   许嘉容有些惊讶,蒋盛玫居然约在了这个地方。   照理这种大小姐,不应该约在那种贵的要死装修精致典雅的店里吗?   这家店虽然也很好看,但可一点都不贵气。   顾宜修和许嘉容到的时候挺准时,距离十点还有差不多五分钟,许嘉容一进门就眼睛一亮,那边儿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个只要进门来谁都无法忽视的女人。   她正喝着咖啡,面前放着笔记本,不时在浏览着什么。   那种漫不经心的姿态都带着独特的魅力,阳光倾泻在她的身上,像是在她的身上又披了一件浅金色的外衣。她是这样美丽,美到一切想要去称赞的话到了她面前都显得很苍白。   蒋盛玫本就是浓丽鲜妍的女人,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慵懒迷人。许嘉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比起电视上那些明星,眼前的蒋盛玫无疑更加漂亮,她不仅容貌娇艳如盛放玫瑰,气质更是出众,出身豪富的女孩子,从小都是精细娇养出来的,自然有种娱乐圈那些美人没有的清高。   许嘉容已经走了过去,她带上了笑,“你好。”然后推了顾宜修一把,示意他和人家打招呼。   顾宜修的神情有些怨念,自家女朋友眼睛里的惊艳未免太明显了点吧。   “你好,我是顾宜修,这是我的女朋友许嘉容。”他说。   蒋盛玫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两人,她啼笑皆非地发现顾宜修看向她的眼神不太友善,反倒是他的那位女朋友她一看过去就露出了笑,似乎对她很有好感的样子。   她是第一次见到宁锐口中顾宜修宁愿放弃联姻也执意要在一起的女孩子,这一见之下倒也有点欣赏。   这个女孩子的眼神很清正。   到了他们这个层级,容貌虽然不能说不重要,到底也要次一等了。他们什么样好看的男孩儿女孩儿没见过啊,就是蒋盛玫自己,看镜子里自己的脸都看到麻木了,她家里头那几个表哥表弟,拉出去也个个是拿得出手的帅哥。   这个许嘉容甚至没有化妆,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清澈明媚,让人一见就能心生好感。   很难得,似乎是个里外都很美的女孩儿。   蒋盛玫自问还是很会看人的,这个女孩儿一看就能探到底,顾宜修却又全然不一样了。她其实只匆匆见过他一面,当时他还是被苏靖临骗来的。   除了脸之外,她还没能看出任何东西。   只是照她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这个人不爱与人交际,一向有些“宅”,这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简直太凤毛麟角了!   然而一见之下,就知道他根本不是那么简单。   简单的话,能让苏靖临苏女士都束手无策吗?   “你们好。”她合上了笔记本,“你们喝什么?”   点好咖啡之后,许嘉容还特地给顾宜修又点了一份甜点。   蒋盛玫拿着勺子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我今天的时间不多,不如我们就长话短说?”   “嗯。”顾宜修有些冷淡,他本来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双方已经达成一致,我是必须要和苏家联姻的。”蒋盛玫冷静地说,“原本你是最好的人选,但是我现在已经将你排除,有两个原因,第一,当初我不知道苏女士有意让你继承苏家;第二,你已经有了女朋友,我不会动别的女人的男人。”   “虽然我不会继承苏家,但是很高兴关于排除我这一点我们可以顺利达成共识。”   许嘉容看看顾宜修和蒋盛玫,觉得他们这针锋相对的模样……呃,既然达成了共识,大家能不能友好一点?   “那么,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你不行,能不能告诉我苏家哪一个人合适。”从头到尾,她的声音都很冷静,仿佛在讨论的并不是她的婚姻,“你的那三个表兄弟,嗯,在外的风评都很一般。”   苏柏青刚愎自用心胸狭窄,苏柏兰风流成性能力平平,苏柏梓勉强好一些,却听说太过文弱。   “如果硬是要选的话,苏柏兰吧。”顾宜修说。   蒋盛玫有些惊讶,“为什么是他?”   虽然苏柏青是第一个被排除的,但在苏柏兰和苏柏梓之间选择前者,她很想听听理由。   顾宜修笑起来,只说了一句,“唯有苏柏兰,是真的对苏家毫无兴趣。”   他只想做个纨绔。   蒋盛玫秒懂。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太多话就能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她立刻就明白了顾宜修指的是什么,看来他也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目的。   蒋盛玫是独女,蒋家却也不见得安分,在这个圈子里她能够选择的联姻对象虽然不少,但是苏家是最合适的,不论是产业方面的匹配度还是两家之间的合作度,都是其他家不能比的。譬如宁家,虽然和蒋家一样都是豪富之家,可完全是两个全然不同的生意范畴,这对于蒋盛玫来说助力就很有限了。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支持她不给她扯后腿但同时又能互惠互利的丈夫,而不是和她联姻梦想着靠着她拿下苏家再吃下蒋家的野心家。   顾宜修的话是告诉她,苏家三兄弟不管能力如何,真正没有野心的,只有苏柏兰。   “我知道了,你的话我会考虑的。”蒋盛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点了点头,“这顿我请。”   顾宜修挑起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许嘉容有些惊讶,这才几句话呀,就解决了说完了?也太快了吧!   两人一副达成协定的模样,真让她有点儿看不懂。   不过,许嘉容到底不笨,她甚至敏感地察觉到,两人那种针锋相对的气场并没有消失,使得坐在一旁的她都有点儿不协调感。   在面对蒋盛玫的时候,顾宜修似乎完全没法放松下来,他的姿态神色无一不在说明他正处于“紧张”状态。   这种“紧张”并不是说他见到蒋盛玫真有多紧张,而是了解他的许嘉容知道,他这种并不是放松的自然模样,而是像套着一件外衣,才能在蒋盛玫的气势下不落于下风。   咖啡没有喝几口,顾宜修倒是将甜点吃掉了。   两人跟蒋盛玫告辞离开,蒋盛玫看着对她带着真诚善意的许嘉容,勾起红唇说,“许嘉容,不如留个联系方式吧。”   许嘉容惊喜,“好呀好呀。”   这么有气势又有能力的美人,和许嘉言是全然不同的那种强大,正是许嘉容羡慕向往的那种人。   顾宜修在一旁瞪圆了眼睛。   蒋盛玫不理会他,忍住笑扫了许嘉容的微信二维码,“以后有事儿的话,可以找你吗?”   “可以啊。”许嘉容轻快地说,但是很快又不好意思,“我估计没什么事能够帮到你。”   蒋盛玫失笑,摇摇头,“不会的,总有事儿能帮到我的,比如我有时候找不到人一起喝咖啡。”   许嘉容真情实感地遗憾,“可惜啊,我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来南京呢。”   顾宜修忍不住了,“你不是很忙吗?哪有那个闲情逸致找人喝咖啡!”   蒋盛玫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忙里偷闲知道吗?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就有了。”   顾宜修:“……”   他觉得,这个女人特别坏,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比较好。   许嘉容却喜滋滋的捧着手机,还去看了蒋盛玫的朋友圈。   作为蒋家的独生女,她的朋友圈既没有炫富也没有自拍,更没有小清新风格的人生鸡汤,只有几条堪称犀利的尖锐吐槽,看得许嘉容忍不住笑起来。   顾宜修不高兴,“加她微信做什么,删了删了!”他作势要来抢她手机。   许嘉容笑嘻嘻的,“不删不删。”   她本来朋友就不多,像蒋盛玫这样的大美人,又难得对她挺好的,干嘛要删。   顾宜修表示心里苦,总觉得这不对劲啊,明明是他的联姻对象,怎么到头来吃醋的也是他?!   看完蒋盛玫的朋友圈,许嘉容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去哪里吃午饭呀?”她问顾宜修。   顾宜修满脸怨念,“我只想吃你做的饭。”   “哎呀明天就回去了。”许嘉容说,“不如去吃自助餐吧,我知道有一家叫玫阶餐厅的很不错的!”   又是玫玫玫,真是太招人讨厌了! 第43章   顾宜修有点儿心塞, 许嘉容却很高兴。   回去的时候,和许嘉言说起这事儿, 一直在夸蒋盛玫很漂亮。   “真的是又美又强,气场超厉害啊。”她感慨。   许嘉言挑起眉, “你真不在乎啊。”毕竟是男朋友的联姻对象呢。   许嘉容诚实地摇摇头, “因为顾宜修和她根本没可能啊。”   “对他这么有信心?”   “嗯……是吧。”许嘉容笑起来, “说起来真的是哦,我对他真的很有信心呢。”   许嘉言笑了笑,“有信心是件好事啊。”   本来许嘉容的性格有些内向腼腆,而谈恋爱的时候, 最忌讳的就是自卑然后患得患失, 就算是好好的感情, 都可能会作没了。   幸好不论是顾宜修还是许嘉容,在这段感情里,似乎都没有那么多的这种情绪。   “那你呢,和战衍谈好了吗?”   “嗯……他似乎对孩子的到来很期待和欣喜, 但是我提出的开放夫妻关系,他好像不太感冒。”许嘉言说。   许嘉容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姐姐, 你有没有想过……”   “怎么?”许嘉言朝她看来。   许嘉容叹气, “姐姐啊,战衍喜欢你啊。”   许嘉言挑起了眉, “嗯, 这个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许嘉容看着她, “那这样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啊。”   “爱情这种东西, 都是一时荷尔蒙的作用,”许嘉言笑着说,“我一直不觉得这种东西有什么持久性可言。”   许嘉容:“……”   “他或许现在是喜欢我的,”许嘉言托着下巴,“但是嘉容啊,你姐姐我虽然很自信,也不觉得能够有什么让人爱一辈子的地方。”   许嘉容忍不住说,“可是,战衍喜欢你很多年了,就是当年在美国的时候就爱你,他这么多年没有找女朋友,就是因为一直爱你啊。”   许嘉言一下子愣住了。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虽然那天许嘉容问起,她知道自己在美国大概救过战衍,但是是真不记得这件事了。更不知道,他喜欢她那么多年。   “……他喜欢我那么多年?”许嘉言感到不可思议,“等一下,他今年都三十一岁了,从来没有谈过女朋友?”   怪不得那时候觉得是新手开车,完全浪费了他那张看似“经验丰富”的霸道总裁脸。   “是啊,顾宜修说,他喜欢你多年不肯放弃,当时姐姐你回国彻底断了消息,朋友们都劝他算了吧,他还是不愿意。”许嘉容认真地说,“难得还有这样的缘分,我和顾宜修在一起之后,让他又找到了你。”   许嘉言沉默不语。   “所以姐姐,你也可以多给战衍一点信赖的。”   有钱还有貌,那方面也没问题,并不性冷淡,而且明显没有实践经验,还这么多年没有女朋友……许嘉言有点相信了。   于是,初四那天许嘉容回了家,许嘉言也跟着回来,在许嘉容家接了猫,然后坐着战衍的车回了上海。   他们准备要去领证结婚了,总不可能再不告诉许泽安吧。   作为家中最后一个知道的,许泽安整个人都被这个消息给震呆住了。   “你说什么,结婚的不是嘉容,是嘉言?”   “对。”沈梅安抚地说。   “怀孕的不是有男朋友的嘉容,是一不小心……的嘉言?”   “对。”   “现在她要和那个男人结婚?”许泽安的神色严肃起来,“不行,我不同意。”   开玩笑,婚姻是这么儿戏的事情吗?   “孩子可以打掉,结婚决不能这么草率。”   之前,沈梅也是这么想的。   “嘉言是个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沈梅叹气,“她原本是想这辈子都不结婚的,老许啊,嘉言三十岁了,这个孩子她居然愿意生下来,我都很惊讶。”   许泽安皱眉,“你的意思是?”   沈梅眼神通透,“我的女儿我了解,她对那个男人,是有感情的。”虽然连她自个儿都没发现,更不可能承认。   许泽安沉默了一会儿,“他是个怎样的人?”   “就是顾宜修现在公司的CEO。”   许泽安:“…………………………”   怎么又跟这小子扯上了关系!拐走他一个女儿还不够吗?!   “不过,听嘉容说,以前嘉言在美国的时候,救过被抢劫的他,那时候他就一直喜欢嘉言,更难得的是这事儿过去快十年了,他居然还一直喜欢她。嗯,为了嘉言,这么多年,极度洁身自好,连女朋友都没交过。”   许泽安脱口而出,“这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沈梅十分淡定,“嘉言孩子都怀上了,应该是没有毛病的。”   许泽安:“……………………”   说的也是。   这对夫妻迅速调整了心态,许泽安无奈地叹气,“既然这样,什么时候一块儿叫来家里吃个饭吧,把嘉容他们那一对也叫上。”   都这样了,他还有什么办法?   “现在的问题是,要结婚的话,嘉言不准备办婚礼。”   许泽安点点头,“不办就不办吧,现在筹备婚礼也来不及了,到时候嘉言的肚子……”会不太好看。   沈梅商量着,“索性叫两个孩子去旅行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许泽安忽然感到很忧郁,“我去阳台抽根烟。”   沈梅惊讶,“……你烟都戒了那么久了,家里哪来的烟啊。”   许泽安:“……”   两人商量好之后,沈梅第二天就打电话给许嘉言和许嘉容,问了问时间,约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一块儿回来吃饭。   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在外夫妻俩也统一口径,俩女儿都有对象了,一个要结婚了,一个感情稳定,省得有人老问。比如许泽安的那位同事张成庆,都提了好几次他家儿子的事儿了,这索性说清楚了对大家都好。   一个圈儿里的消息传得很快,许泽安家的事儿,没几天该知道的亲朋都知道了。   拐弯抹角的,赵家也听到了消息。   “哥你醒醒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尖锐,“你现在再巴巴地凑上去也没有用的,人家都有感情稳定的男朋友了,而且听说是个巨有钱的富二代!你现在傻乎乎地跑到她身边做个小民警有个屁用啊!”   “不用你管。”赵睿英平静地说。   电话里的女声有些气急败坏,“好好好,我不管,我就是告诉你,要是有人在我小时候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我他妈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个人,更别说喜欢上他了!你真以为是什么狗血小说啊,男主角小时候欺负女主角,女主角还能和他he?哥!现实不可能有这种结局的!”   赵睿英心中一颤,他声音艰涩地说,“我那时候喝醉了。”   十五岁的他虽然骄狂,但是如果是清醒的状态,也还是做不出这样过分的事的。   “解释不过是借口,做了就是做了,”她犀利地说,口吻也带上了疲惫,“放弃吧,赶紧回来,不然本来属于你的东西,真的要被他们抢走了。许嘉容本来就没有可能属于你,你能不能清醒点成熟点,不要再任性了。”   听着唯一和他关系不错的堂妹疲倦的声音,赵睿英沉默不语。   她似乎很失望,最终还是挂了电话。   赵睿英趴在阳台上,看着这座城市并不如何璀璨的灯火,他知道许嘉容住在哪里,也没敢离她太近,但在这里,能够看到她住的小区,那遥远的灯光,似乎像是梦里闪亮的星。   那么近那么远,永远无法企及。   其实她说得对,有些事,或许是倾尽全力也根本没有成功的希望的。有些人,哪怕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   许嘉容并不知道赵睿英在距离她家不到三公里的地方正朝她家的方向看,她将最后做好的香菇笋丁放在桌上,“说好了哦,元宵节那一天,到时候战衍也会去的。”   顾宜修一双在灯光下显得愈加如星夺目的眼睛看着她,俊美白皙的面容绷着,微微带着点儿委屈。   许嘉容感到有些好笑,“怎、怎么了呀。”   干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她有点儿承受不住了。   “战衍都要和许嘉言结婚了。”他轻轻说。   许嘉容眨眨眼睛,“是啊。”这事他又不是刚知道。   “他的孩子都快两个月了。”   许嘉容满脸问号地看着他,“所以?”   “我还只是男朋友。”他委屈得不行,明明是他先和许嘉容谈恋爱的啊。   不对,是战衍现在还没能和许嘉言谈恋爱呢。   许嘉容:“……”   “嘉容,你想要什么样的求婚?”顾宜修带着迷人的微笑,搂住了她的腰,轻轻在她耳边问。   许嘉容头皮微微发麻,她觉得,这个问题不能随便回答,免得明天顾宜修就给她搞出全套的升级版本。   “嘉容,我这辈子只求一次婚,可不能搞砸了,而你,这辈子也只有一次的求婚,一定要最符合心意才行,对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如果这会儿不回答,估计是不行了。   顾宜修的呼吸拂过她的耳朵,她整个人都已经落入了他的怀里,她只能红着脸轻轻说,“还没有吃饭呢,饭菜要凉了。”   但是对于顾宜修来说,问出答案是现在更重要的事。   “嘉容,你都不爱我。”   他似乎很委屈。   然后,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嘉容总是这样甜蜜而娇软,以前他从不理解接吻这种事有什么好做的,顾宜修其实是一个和其他人很有距离感的人,所以,他不爱交际,更愿意待在自己的空间里。   偏偏许嘉容不一样。   他恨不得将这个软软的女人揉进他的身体里去,全然不想有半点缝隙。   他的唇舌开始攻城略地,许嘉容觉得自己快要不能思考了。   这个坏蛋,想要彻底扰乱她的思绪,让她在情迷意乱之下失去思考能力,然后轻易被他骗出一个答案吗?   自己真的说出了口,总不好反悔的。   这家伙在短短的时日里,已经迅速进化,和当年那个犹带青涩的男人已经截然不同。他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来令她沉沦,用他俊美的脸庞,和让她难以抗拒的身体。   许嘉容喘息着,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艰难地推开了他一些,“让我好好想想。”口吻里已经有了些嗔怒,然而配着她这会儿羞红的脸庞和乱了的呼吸,却更添几分别样的诱惑。   顾宜修低笑着,一缕发丝落在他漂亮的眼尾,温柔地说,“好啊,给你三秒钟,三、二——”   “总要在夏天的!”许嘉容脱口而出。   “夏天?”   “嗯……我最喜欢夏天。”她脸红红地说,抬起头来与顾宜修的眼神撞在一起,看到他那别有深意的眸光,不禁心神一颤,她可不笨,立刻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本来就喜欢夏天!”   那一瞬间,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在长滩岛上的盛夏天气,他脱下了她的裙子。   彼时回忆,毕竟是第一次,又过去没多久,这会儿几乎是一提夏天就想了起来。   于是,那个对视,立刻充满了说不尽的缠绵暧昧。   许嘉容的脸已经很烫很烫,她几乎已经无法再在这种发热的空气里呼吸了。   “是真的!我以前就最喜欢夏天。”她强调。   并不是因为那件事。   “夏天,然后呢?”他似乎又在笑,她低着头,能够感觉到他胸膛的震荡。   明明早已经知道他毛衣下的身体并不瘦弱,平坦的胸口小腹有着相当不错的线条——哦不,她在想什么,一边责怪着自己,一边回到顾宜修的问题。   “坏蛋。”她嘀咕着,揪住了他的毛衣。   一般女孩子都想要怎样的求婚呢?   其实,在大街上搞那些噱头,女孩子未必会高兴的,说不定尴尬还多过惊喜。   真正浪漫的求婚,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或许可以隆重、可以热闹,唯独不需要的就是陌生人的好奇和起哄。   “让我想一想。”她软软地说,“你不能这样逼我,顾宜修。”   顾宜修似乎有些无奈,“你可别再叫我坏蛋了,你才是坏蛋呢。”   小坏蛋,就会让他心软。   “我饿了,顾宜修。”她又绵绵地求他。   忽然间,顾宜修又想起在岛上时,她那软弱无力的模样和声音。   那时她瞪着他,声音好似羽毛一样滑过他的心间。   也是这样对他说了这句话。   最终,顾宜修也没问出答案来,当然,晚饭也没吃成。   第二天早上,许嘉容难得懒洋洋地赖了一会儿床,起来的时候稍稍晚了一些,顾宜修今天倒是很殷勤,没有等她起来做,而是殷勤地跑下楼买早餐去了。   这时候,许嘉容的电话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是周茜打得电话。   这些日子,她和周茜已经渐渐疏远了,但以前毕竟是不错的朋友,而且,她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这么早打电话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喂?”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儿清晨的娇懒。   那边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是宁锐。”   她怔了一下,就想直接挂电话。   “我现在在医院,”他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飞快地开口说,“你弟弟打的。”   许嘉容一下子愣住了。   呃,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许嘉行为什么会和宁锐扯上关系,而且,打他?   “你最好来一下医院,有些事我想和你当面谈。”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   许嘉容想了想,答应下来,“好!”   电话那头的宁锐将手机还给周茜,“谢谢你了。”   周茜收起手机,脸上有些尴尬,因为宁锐,她和许嘉容的友情都泡了汤,这会儿借了电话给他,怕是更加招人讨厌了吧?可是她实在无法拒绝啊,她男朋友现在就在宁氏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工作,她也是前阵子才刚刚知道的。   张涛在一旁看着周茜不算好看的脸色,笑着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回头再来看你。”   “嗯。”宁锐漫不经心地说。   张涛赶紧拉着周茜开溜了。   他很清楚,在宁锐的眼中,他们这些老同学实在不算什么,唯一重要的,只有许嘉容而已。   独自躺在病床上的宁锐忽然露出一丝嘲讽的笑,“还真是看走眼了。”   昨天夜里,他刚把车停好,就从暗处钻出几个人来将他打了一顿,最后他们恭敬地站到了一旁,一人脚步轻松地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冰冷如刀的眼睛在黑暗中都明亮如星,他的指尖一点红光闪烁着。   “宁锐是吗?”他蹲下来轻轻说,一口烟喷在他的脸上,“敢给我下套,胆子不小啊,今天只是给你一些教训,我劝你赶紧离开这座城市,再也别出现在我和我姐的眼前,听到了么?”   那是许嘉行,他有一双很许嘉容很相似的眼睛。   只是许嘉容的眼睛总是带着些许笑意,弯弯的,温柔如水。许嘉行的眼睛却眼瞳深深,带着令人难以理解的阴狠冷厉。   既不是平日了许家公子的爽朗优秀,也不是在和圈子里那些人玩耍时的大方世故。   事后,宁锐让人去查过附近的摄像头,什么都没有拍到。   这群人训练有素,而且尾巴抹得无比干净,没有脚印,没有痕迹,他的衣服上没有留下他们任何的东西,头发、DNA、细微的泥土花粉线头,什么都没有。他们甚至连打他,都穿着特殊的鞋,於痕上半点看不出来什么。   干净到他明明看到许嘉行之间的香烟在徐徐燃烧,那呛人的烟气绝对是真实的,最后却在停车场连丁点儿烟灰都没有找到。   从打人到清理干净前后不到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这效率真的很叫人惊叹了。   这人的本性,居然是这样的。   仿佛天生就那样适合黑暗。   这事,许嘉容知道吗? 第44章   虽然答应去一趟医院, 她想了想,爬起来先打了个电话请半天假,等顾宜修回来之后, 直接说,“陪我去一趟医院吧。”   “什么事?”顾宜修有些惊讶。   许嘉容皱着眉, 把事情说了。   顾宜修想起那天许嘉容同学会时,那个不动声色藏着情绪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说,“好。”   许嘉容甜甜一笑,有顾宜修在, 她总是安心的。   到了宁锐说的地方,她推开门, 宁锐的视线立刻落到了她的身上, 但当看到站在她身旁的顾宜修时,眼神立刻晦暗难明。   许嘉容从顾宜修的手中拿过随手在街边买的鲜花,放到旁边的柜子上, 然后打量了宁锐一眼,嗯, 似乎打得不算很重也不绝对不轻, 下手很有分寸的样子啊。   “想说什么, 说吧。”   宁锐心中一刺。   他早该知道, 许家人似乎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连温柔婉转的许嘉容, 无情起来也是这般决绝的。   “这件事, 我需要单独和你说。”他示意让顾宜修出去。   许嘉容坚定地摇摇头,回他一个字,“不。”   宁锐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他本就因为受伤,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这会儿这副失了神采的模样,竟显出几分可怜来。   长得好看的人,总有几分优势的,他平时性格强势一些,几乎很少有这样羸弱的时候,反倒比平时看着风姿更好一些。   人生病的时候,就容易脆弱,对于宁锐而言,身体上的伤痛,其实都不算什么。   许嘉容是有些恨他的,他也是后来才想通。   但其实,那时候拒绝她,他难道没有受折磨吗?拒绝一个深深喜欢的人,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几年之后,他到这座城来找她,解决了一切后顾之忧,看着自信,却也不过是用这种自信来掩盖内心的不安而已。   毕竟过了那么久了,宁锐唯一拥有的,不过是那点执着。   从小到大,他都是个很理性的人,唯一令他失去理智的,就是许嘉容,几乎让他不像自己。   他是很优秀没错,但如果没有许嘉容站在前方的那点儿执念,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里,就吞下宁家那么大的版图,那几年,他的狠厉连老爷子都有些退避三舍的意思。   宁锐骄傲到不愿意承认,那时他是真的为了许嘉容愿意豁出命去的。   他扫清了一切障碍可以给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了,才将一切捧到她的面前来,冀望她给予一点儿垂帘,结果不过是被无情地一脚踢开而已。   她不在乎。   即便是现在他被她的弟弟打得躺在病床上,也不见她有丁点儿心软。   骄傲如他,几乎是打碎了自己的脊梁,才能做到这样靠着病痛摇尾乞怜的地步。   “是你弟弟打的,”宁锐的声音很疲惫,“不过他不准我找你,我现在违背了他的话,大概还会被教训吧。”不过他不在乎,这点儿痛苦,和心中的痛苦比,算得了什么,“你的弟弟不简单,恐怕不是你平时看到的那样,他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   许嘉容眨眨眼睛,一时间没能理解。   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弟弟许嘉行,她从小就和他关系不好的,至今也谈不上亲密。只是他素来品学兼优,在学校是老师交口称赞的优等生,除了大学的时候,去英国当交换生一年,大学又在很远的城市念的,其余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啊。   亲朋都说他很好的,小时候虽然肆无忌惮过,但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了。嗯,许嘉容依稀记得,她刚回许家那会儿,倒也有人说过许嘉行像是绿眼睛的狼崽子,凶得很,像爷爷年轻的时候,有股狠劲,但那不过是中二叛逆期吧?   他很快就过了那段时期的,慢慢就温和有礼起来。   说起来许家的三个孩子除了许嘉容之外,许嘉言和许嘉行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好孩子,他们确实读书十分厉害,但绝对和书呆子完全没有关系,许嘉言从小练泰拳,许嘉行也跟着爷爷的一个养子学过散打,表面再是行事妥帖的高干子弟,骨子里却都不太简单。   就连许嘉容,再怎么温柔内向腼腆文雅,在这种家庭里头长大,其实并不是真的脆弱娇嫩到时时刻刻需要人保护。   “你不惊讶吗?”宁锐发现,连顾宜修看起来都比许嘉容要意外一些,她似乎并没有多大反应。   许嘉容摇摇头,“毕竟是我弟弟,虽然我和他关系不好,但也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宁锐,你告诉我这个是想做什么,我知道他既然要做,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   宁锐怔怔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像是想象中那样了解她。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样执着地不放弃你。”   顾宜修看着许嘉容,听到她吐出一个“是”字,不禁有些得意地翘了翘嘴角。   宁锐很疲惫,他闭了闭眼睛,“你希望我就此离开吗?”   “嗯?”   他沉默下来,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才说,“如你所愿。”   许嘉容松了口气,脸上这才带出笑容来,“嗯,希望你也能幸福,师兄。”   她的声音温柔轻快。   宁锐苦笑,幸福?他早就失去了,也找不回来。   从医院离开,顾宜修忍不住问,“你弟弟的事,没关系吗?”   “没事,他一直是心里有数的人,”许嘉容不想去管,摇摇头说,“既然他自己做了决定,就要自己承担选择的后果。”而且她觉得,许嘉行……早已经不是那个十来岁的中二青年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吧。   下午的时候,许嘉容照常去上班,或许是因为解决了宁锐的事,她感到格外轻松,见人连笑脸都甜美了许多。   孔春晓开玩笑,“我们嘉容是有什么好事啊。”   许嘉容笑着,“有好事也不告诉你。”开玩笑的口吻。   孔春晓笑嘻嘻地看着她,“心情不错啊,怎么,和男朋友好事将近?”   许嘉容恼羞成怒,收起笑容瞪了她一眼。   这想起昨夜里顾宜修一遍遍地问要什么样的求婚她就头疼,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总觉得这几天都不会好过的,顾宜修那种“虎视眈眈”的感觉,真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她想要什么样的求婚?   这……她自己都很茫然啊。   上午宁锐的话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许嘉容的心思渐渐转到所谓的“求婚”上来了。   然后晚上,她接到了张涛的电话。   “什么,宁锐快不行了?”许嘉容瞪大眼睛,这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想了想还是赶去医院,果然看到等在外面的张涛,还有一个满脸着急的女人,自称是宁锐的秘书。   “宁总已经进了ICU。”高秘书力图冷静,上下扫了许嘉容一眼。   关于宁锐的事,没有人比她知道得更多,她完全不理解宁锐这样的人,怎么会只是为了个女孩子,就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   当然,这世上为了爱情搞生搞死的实在不少,但不该是宁总啊。   宁锐平日里的那种冷静优秀沉稳睿智,怎么看都和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了的毛头小子不搭界吧。   许嘉容皱着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今天下午,宁总的情况突然恶化——”   “为什么会恶化?”许嘉容不理解,明明上午看着还很正常啊。   高秘书盯着她,淡淡说,“因为下午有了神秘的访客,医院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只是我知道,确实有人进过宁总的病房。”   许嘉容一下子愣住了,她知道她的意思了。   “抱歉,我去打个电话。”许嘉容冷静地说。   她打了个电话给许嘉行,“宁锐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第一次有,现在这样不是我做的。”许嘉行冷冷说,“下午我确实去了,他不听我的警告,我确实很生气,但是,还不至于弄死他。许嘉容,这个人是个疯子,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招惹到这样的人。”   许嘉容很生气,“说得好像我故意招惹他一样。”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招惹他的,但是这个人,不管他这次死不死,我都希望你再也不要和他碰面。”   许嘉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说,“许嘉行,你的意思是……他这是自杀吗?”   自杀和宁锐,她怎么都没办法联系到一起啊。   许嘉行那边却直接回答,“是的,而且想要嫁祸给我。我只能说他疯了,我可没疯。”   这是一个考验许嘉容信任度的问题,许嘉容叹了口气。   “我相信你。”   虽然她和许嘉行关系不好,但是,在一个家里生活了十几年,她知道许嘉行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也是很骄傲的,而且就像许嘉行说的,他又不是疯子。   许嘉容看向ICU病房,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宁锐这是……脑子坏了吗?   顾宜修来接她的时候,高秘书和张涛看向他的视线不是很友善。哪怕宁锐并没有把张涛当成真正的朋友,但是从大学开始的情谊,让张涛无疑是站在宁锐这一边的。哪怕张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隐约知道宁锐这段时间心情的灰暗。   高秘书知道得更多,甚至心中清楚宁锐为什么会躺在ICU,自然不会对顾宜修有好脸色。   许嘉容迎上去,露出一丝浅笑,“我们走吧。”   顾宜修摸摸她的脑袋,拥抱了她一下,“嗯。”   他们并肩离开,高秘书看着,有些恍惚。   那两个人的背影是那样和谐,他们交握的手那样紧,旁人根本无法插在他们之间的那种。   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连落在他们身上的灯光,都格外温柔一些。   她抬头的时候,他侧过头来微笑。   两人的眼睛里仿佛都在闪着光。   那才是真正爱情的模样吧。   高秘书叹了口气,看向宁锐的方向。   心中酸涩。 第45章   晚上迅速赶来的,并不是宁锐的父母, 而是宁锐留在公司的心腹秦喻, 和家庭管家穆山。   在听完高秘书说的话之后, 两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这个躺在ICU里的宁锐, 和他们了解的,实在是差别大到像是两个人。   “他到底是……以此胁迫那个叫许嘉容的女孩子, 还是真的自杀?”秦喻艰难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高秘书苦笑,低下头说, “虽然我知道你们觉得他大概是以此胁迫她,但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想自杀。”   现场的两个人, 都无法相信。   而事实上这些年一直跟在宁锐身边的是高秘书, 她能够稳稳坐在这个位置,可不仅仅是因为能力出众。高秘书心思敏锐为人圆滑,每次宁锐要做什么, 她都能够做得十分妥帖。   要做到这一点,自然要了解自己的老板。   宁锐从小到大,本来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挫折的。   父母联姻,家世富贵。   宁老爷子亲自教养长大, 明摆着预示他将来是什么地位。   众星捧月一样长大,所有人都告诉他, 你会坐在那里。   既是奉承, 也是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他的背上。   所以, 他必须什么事都做到最好, 成绩要好、做事要完美,不能像普通小孩子一样任性发脾气,更不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和父母完全不亲,客客气气地叫一声“爸妈”,他们大多时候神色匆匆,只是敷衍地给个微笑。   老爷子说是带他,但是根本是靠家里的阿姨和家庭管家穆山带大。   别的小孩在享受童年时,他要学的是枯燥的数字和外语,精英教育的繁重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一切,早已安排妥当。   而且,是只需成功不许失败的,一旦失败,他的人生整个都会崩塌。   毕竟从小就有人告诉他,你必须要这样。   即便是偶尔碰到格外想要的,也要先考虑适不适合。   明明对建筑很有兴趣,如果遵循他自己的梦想,大概只是想做个普通的建筑设计师吧。   可是不行,即便是念了这个专业,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他还是只能花更多的时间和功夫去念MBA。   他骄傲自负,内心却一直干枯静寂到好似一潭死水。   这样过了二十八年,人生根本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背负的压力却一直很沉很沉。   高秘书既佩服他能力强手段厉害,又可怜他的人生如此无趣贫乏。   可即便是这样的宁锐,也会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一个他藏在心底很久的柔软。   只是从小他受到的教育,他养成的习惯,让他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克制。他需要克制自己的情感,理性地考虑能不能和她在一起,以后该怎么办。   等他想明白了,拼命去争取了。   他的偏执,不过是因为放弃不起。   然而,却失败了。   秦喻和穆山很难相信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自杀,高秘书却觉得,不仅仅是因为许嘉容。   他只是……活得很没有意思。   连最后一个他自己想要的,都没能得到。   世人看来他拥有很多,他年轻俊美、家世不凡,如今更是大权在握多少人见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宁总。   这样令人艳羡的成功人生,再说有什么不满,都像是矫情了。   事实上,他拥有的,那么少。   许嘉容和顾宜修回了家,其实她的心里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她也是很想不通的。   宁锐这个人会自杀?开玩笑的吧!   然而躺在ICU里,医生说的情况,他应该不是假装自杀来博取她的同情。这样孤注一掷,基本上可以说活下来的可能性比死去要小多了。   真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是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哪怕再狠,也不是真的想死。   宁锐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真的想死了。   顾宜修抱着她,“不要想他。”   许嘉容叹气。   “我不管,不要想他。”他的心情也是很复杂,女朋友有这样疯子一样的追求者,很烦的好不好!   许嘉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我只是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   “不管为什么,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顾宜修认真地告诉她。   抑郁症很多时候是和自杀关联在一块儿的,比如战衍的妹妹,就是因为重度抑郁自杀离开了人世。顾宜修在治病的时候,碰到过她,她其实,并不想死的,甚至也像他一样,想要努力活着。   可是抑郁症者,很多时候并不能控制自己,他们并不是因为想要自杀而自杀,只是因为病而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顾宜修一直很小心,很努力,很认真地活着。   不论是生病时还是现在,哪怕在最灰暗的时候,他也努力要寻找一些快乐,找回生存的意义。   如果不是他积极的态度,即便是有医生有药物,也很难像他这样恢复得那么快甚至完全摆脱了病症。   他创业,却终究还是选择在家,将公司交给战衍打理,就是因为迅速理清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免得再因为心理上的压力而产生什么问题。   顾宜修现在,对生活的每一天,态度都是很认真的。   而宁锐,他明明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却这样轻而易举地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并不像战薇那样,无法控制自己而自杀。   所以顾宜修并不同情他。   许嘉容点点头,搂着他的腰,“生活那么好。”   “是呢,生活那么好。”顾宜修温柔地说。   第二天,许嘉容问过张涛,张涛说宁锐已经转到国外的医院去了,不过是秘密去的,连宁家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只是情况依旧不好。   高秘书的手段很不错,雷厉风行地替他转了院,同时完全封锁了消息,正好最近宁锐在放自己的假,许多人只以为他去国外度假了,倒也不会太多想什么。   许嘉容叹了口气,没有再问。   因为她的心情到底受了些影响,顾宜修没有再追着她问求婚的事儿,到了周末,叫上战衍一块儿去了许嘉容家吃饭。   “你觉得我这样穿合适吗?”战衍紧张地站在顾宜修家的镜子前,左右看着问他。   顾宜修最近心情也不好,他嗤笑一声,“怎么,难道你还要再去定做一身造型不成?战大总裁,你当走红毯呢。”   战衍确实穿得太隆重了一些,衬衫领带黑色西装,贴身的西装剪裁很流畅,十分适合他的身材,将他的宽肩窄腰长腿的线条完全凸显了出来,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儿配上这样的正装,再加上一件半长的毛呢风衣外套,真是可以去走红毯了。   “第一次去,总要注意一些的。”战衍才不理他。   顾宜修眼角瞥向放在门口那里的大包小包,“你这买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点。”   即便是第一次上门,人家准备个四样八样的礼物也很正常,战衍带的这些,一个人根本没法拎得下啊,刚才还是顾宜修和魏立夏帮着他拎上来的。   战衍哼了一声,“你买的那些准备了多久了?”有几样明显是国外买的,不说价格了,要买到都不太容易。   顾宜修得意洋洋,“不久不久,也就一两个月吧。”   瘫在沙发上的魏立夏一点都不想理他们。   最近的魏立夏真是惨到满脸辛酸泪,因为新企划开始了,公司正是超级忙的时候,本来三家公司规模也不大,员工加起来包括临时工都不过百的,所以真要忙起来,他也是一个人被当成好几个人在用。   然后,大boss战衍最近心里头老婆孩子变成了第一位,以往一直认真尽责加班时间超过所有员工的CEO,坚持要准时上下班了,于是,魏立夏只能被拉来加班帮忙。   魏立夏几乎要哭了,不行不能这样,这已经不是单身狗不单身狗的问题了,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累到英年早逝的。   在打听到今晚的家庭聚餐之后,许嘉言会在家里住几天,魏立夏立刻心中警铃大作,担心他家CEO也跟着想要请假,这是绝对不行的,所以今晚死活跟着来了,决定吃完饭战衍回来就赶紧拖着他回上海。   如果他真要跟着许嘉言留下,他就死给他看哦!   许嘉言这会儿正在许嘉容家里,两人也正准备回家,这会儿坐在沙发上说了会儿话。   知道了宁锐的事,许嘉言只是皱皱眉,“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由自己负责。这话听着像鸡汤,但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嘉容,这种事还是要你自己想通,不然的话,不仅你自己,还会影响顾宜修的生活。”   “我知道的,姐,”许嘉容微微一笑,“我也没那么脆弱。”   再加上,宁锐转去了国外最好的医院,说不定情况就好起来了呢。   她乐观地想着。   “嘉行的事……反正今晚要见到他,我会和他谈谈。”许嘉言和这个弟弟的感情,是比许嘉容要好的。   许嘉容点点头,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地在许嘉言面前告了密。   至于许嘉言会不会教训许嘉行嘛,呵呵。   喜闻乐见咯。   稍许休息了一下,就开车准备去家里了,直接坐战衍的车就是了,四个人一块儿去倒是很方便。   一路上战衍显然很紧张,顾宜修倒是力图镇定,但紧紧抓着许嘉容的手还是泄露了一些不安。   战衍好歹和许嘉言有了孩子,许嘉言又想生下来,基本上只需要过关就能板上钉钉将老婆带回家,他可不一样。   顾宜修还是记得的,沈梅对他的印象,可是不太好。   准确地说,是对他家庭的印象。   幸好现在联姻的事算是彻底解决了。   到了地方,果然战衍的东西太多,不好拎,许嘉言毫不客气,打了个电话给许嘉行,许嘉行只能跑到楼下来当苦力。   这是那个电话之后许嘉容和许嘉行第一次见面,姐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各自转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因为许嘉容家里住的是市政府的规划房,四周住着的很多都是许泽安的同事,因为之前许嘉言和许嘉容有对象的事已经传开,这在楼下,就有好几个邻居偷眼朝着顾宜修和战衍看去。   许嘉容和许嘉言这对姐妹很多邻居都是认识的,毕竟一个是整个小区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是最优秀的,都很“有名”,于是,站在她们身边的两个男人,肯定就是许家夫妻说的准女婿了。   论卖相,其实是顾宜修好一些,毕竟长成他这种俊美精致程度的可不多见,比电视上的明星更招人眼球。不过年龄稍大一些的老一辈人,看战衍这样高大英朗面容冷峻的反而会很顺眼,一看就很有男人的阳刚气,顾宜修到底还是太“小白脸”了一点。   当然,这小白脸和许嘉容站在一块儿,好看程度更要乘个二,标准俊男美女,自有一种相得益彰的光彩,显得格外耀眼。   “这俩人看长相可是够可以的了。”一个阿姨悄悄说。   她身旁恰好是张成庆的妻子,她是知道原本丈夫打什么主意的,就有点儿酸溜溜的,“长得也太好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贪许市长家的什么呢。”   “我听沈梅说啊,这俩家里条件都不错,大女婿现在是啥CEO,我女儿说啊,就是那些小说里的什么总裁。小女儿家那位也是,论财啊,可是足够了。”   “就是不比我们这种家庭门当户对的多好。”张太太哼了一声说。   “现在的孩子个个都要自由恋爱呢,哪像我们那时候,”   “说的也是……”   这边儿说话的时间,战衍和顾宜修已经跟着许嘉行上了楼。   既然说好了要来吃饭的,沈梅早早请了半天假,中午就开始在厨房折腾,潘莹淑也来帮忙,旁边还有个手脚利落的老太太,正是潘莹淑的妹妹潘莹雅,也是沈梅的亲小姨。   比起不擅长下厨的潘莹淑,潘莹雅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许嘉容的外公沈志玄对潘莹淑不错,她不会下厨,那就他来。潘莹雅却没有这样的运气,早年她们家“成分”不好,潘莹淑嫁给了当时是农民身份的沈志玄,潘莹雅也一样,她嫁给了一个普通工人,只是沈志玄能够自己创业经商成了江浙一带知名的“书商”,潘莹雅的老公,却一直到死都只是工人,只是幸运的没有在下岗潮中遭遇下岗而已。   家庭普通,潘莹雅从早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成了个干活儿利落手脚勤快的老太太。   不过潘莹雅的子女运还不错,几个孩子都算出息,然而出息的结果就是大多飞了出去,只有一个女儿和她在同一座城市。   “要我说啊,以后阿梅也是享福的,现在大家都多为这些孩子操心啊,一个个连相亲都要三催四请才愿意。想不到嘉言和嘉容倒都自个儿找了,还找得不赖。”潘莹雅说。   她几个孙子孙女都大了,到现在还一个结婚的都没有呢!   潘莹淑微笑着,“是啊,我见过我们家嘉容的那个,真是个好孩子。”   沈梅叹气,她妈向来是看谁都好的。   其实她今天也是有点紧张的,现在许嘉言这个情况,如果男方拿乔,她就算生气都没办法。而且,毕竟是第一次见,哪怕对自家女儿有信心,作为母亲,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到现在为止她连这位女婿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呢!   所以那边门口传来声音,她立刻手上锅铲一扔走了出去。   率先走进来的确实是战衍,他手上的东西多,顾宜修只能让着他。   只凭第一印象,沈梅是满意的,战衍这长相不够柔和,但在沈梅这年纪的人看来,却是充满阳刚气的英俊。   虽然瞧着稍稍有点冷,还有点儿凶……   他将手上的东西匆匆放下,露出点儿笑叫了一声“阿姨”,沈梅就满意了。   这小心翼翼中带着点儿不好意思的模样,和转头就护着许嘉言的习惯性姿势,让她觉得妥帖得很。   “快进来吧。”简直是十二分的和颜悦色。   这还真有点儿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样子了。   至于跟在后面进来的顾宜修,只得了一个敷衍的招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没什么新鲜感。   顾宜修:……   QAQ   俩老太太里,潘莹淑是看谁都满意,潘莹雅理智多了,战衍这模样,正讨了中老年妇女的欢心,他如果板着脸,确实是够“霸道总裁”的,然而现在努力带着笑,在顾宜修看来简直是崩坏版的战衍,模样有点儿“触目惊心”,可沈梅和潘莹雅却觉得这高大汉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男人嘛,就该是这模样。   不仅高大健壮而且长得俊,最主要的是,对嘉言也很体贴很好。   顾宜修很委屈……   他也对嘉容很好啊,比战衍还好呢。   长得这么小白脸又不是他的错啊。   甚至潘莹雅悄悄拉着许嘉容说,“你这对象长得太好了啊,看着容易招惹桃花呢,可得小心些。”担忧地看着脾气温柔的许嘉容,就怕她降不住这样的男人。   “这人——看着不大安分。”潘莹雅的原话。   顾宜修在不远处一直竖着耳朵注意这边儿的谈话呢,听清了半句话头。   委屈得简直要哭了。   就不该和战衍一起来,太讨厌了。   他哪里不安分了,安分得不行好吗?看战衍,即便不苟言笑冷峻严肃,公司里头暗恋战衍的小姑娘还好几个呢,哪像他,整天不出门只看着他家嘉容。   只属于她一个人。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委屈的人吗? 第46章   听着潘莹雅的话, 许嘉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瞥向不远处顾宜修哀怨的面容, 更觉得好笑。   “姨奶奶, 他呀是个宅男,整天待在家里的, 哪里会不安分啊。”   潘莹雅惊讶, “在家?那他没有正经的工作么。”   “姐夫现在管着的公司以前就是他的啊,”许嘉容说, “不过他更喜欢在家里工作而已。”   潘莹雅似懂非懂, 可看着顾宜修那精致俊美的面容,仍然叹气,“这长相啊,太叫人……”   顾宜修觉得自己真的很冤枉。   比起来, 许泽安对他的印象应该是最不错的, 或许是因为他的同事在帮他查顾宜修的时候,夸过几句在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不容易, 所以看顾宜修也就稍稍顺眼了一些。   不过, 也就是稍稍顺眼而已。   因为他最看不顺眼的是战衍。   自家好好的女儿, 都没听到谈男朋友呢,忽然冒出个孩子他爸, 正常父亲都不会感到舒服的。   所以, 从坐上饭桌开始, 许泽安就一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战衍, 然后开始问他家里的情况。   “父亲已经去世了, 妈妈改嫁到意大利,现在没有什么往来。”战衍老老实实地说,“其余的亲戚也几乎都在国外,国内没有什么亲人在了。”   沈梅一听,倒是有点满意的,没有婆婆,家庭关系简单,自己能力还强,唯一麻烦的就是孩子出生之后,恐怕没有人带,请保姆的话,并不是那么叫人放心。   许泽安恰恰相反,心中顿时生出更大的不爽来。   这位,可是有点孤啊。   哪怕顾宜修的家庭麻烦,但好歹父母健全,亲朋也有。这个战衍,真是有点儿冷冰冰的感觉,也不知道对嘉言到底怎么样。   不过,人家客客气气的,许泽安到底也没能说什么过分的话。   一顿饭和谐地吃完了,战衍迫不及待地提起了领证的事,见他这样积极,才在许泽安那里又拉回一点点印象分。   “等到孩子三个月之后稳定下来,我就带嘉言去旅行结婚。”他看着许嘉言,温柔地说。   许嘉言瞥了他一眼,想起之前许嘉容说的话,才没反驳他。   其实她本来想说接下来几个月会比较忙……反正也就是个领个证的事儿,旅行结婚什么的糊弄一下亲戚可以,就不必要真的去了吧。   然而,嘉容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喜欢了她差不多十年。   专情到十年都没找女朋友的程度。   到底还是没忍心拒绝。   “爸妈你们先聊着,我去房间找点东西。”许嘉言见许嘉行吃完了饭似乎想要开溜,马上站起来说。   沈梅摆摆手,“去吧去吧。”   许嘉言盯着许嘉行,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房间的方向,许嘉行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去了。   许嘉容眼睛一转,也抛下顾宜修,笑嘻嘻地说,“我去帮姐姐。”   于是,三人在许嘉言的房间集合。   许嘉行哼了一声,“只会跟姐姐告状……”和小时候一样。   “这是我告状不告状的问题吗?你这事儿捅的也太大了,”许嘉容也很生气,“现在宁锐还没能脱离危险期呢。”   “那是他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许嘉行也觉得十分委屈好吗?   许嘉容瞪他,“难道你没有去打他?”   许嘉行噎住。   打是确实打了。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人抓到我。”许嘉行话音刚落,就被许嘉言手中的书狠狠砸中脑袋。   “出息了啊,保证不会有人抓到。”许嘉言冷冷说,“这世上有万无一失的事吗?”   许嘉行还嘴硬,“肯定是万无一失我才动的手。”   “你再说一次试试!”   许嘉行不说话了。   许嘉言眯着眼看向这个弟弟,不得不说,他很聪明,想就这样糊弄过去呢。   “那些都是什么人。”她直切重点。   许嘉行抿着唇没说话。   “你不会想让爸妈来问你吧。”   许嘉行恶狠狠地说,“不能告诉他们。”   “那赶紧实话实说!”   许嘉容乖乖在一旁当背景板,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雇佣兵?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的。”许嘉言皱着眉说。   “在去英国当交换生的时候,认识了几个朋友。”许嘉行摸了一下口袋,到底还是想起了这是在家里,忍住没有把烟拿出来。   许嘉言讽刺一笑,“几个朋友?”   “姐你也别担心,我一般是不出面的,”他平静地说,“我是策划师。”   “策划师?”   “只负责计算策划,他们接了任务递到我的手上,我会给出一份详细的计划,当然一些细节,他们自己会适当调整。”许嘉行说,“所以姐,你放心,我不会将我和我的家人放在危险的位置上。包括这次打宁锐的人,都是一些外围人员,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在组织里的身份。”   许嘉容:“……………………”   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弟弟忽然是酷帅狂霸拽只有小说里才见过的“雇佣兵”,是不是该震惊一下?   许嘉言皱着眉,“之前我们研究所在国外带回来的那个生物药剂箱子——是不是和你有关。”   她去英国出差了两个月,就是为了处理这个事。   许嘉行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是。”   许嘉容:“……………………”   怎么办,这个家还能不能待了,好像姐姐也不是很简单。   家里三个孩子,只有她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的感觉,真的好微妙。   QAQ   仿佛发现了她的不安,许嘉言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先不说了,出去吧,免得爸妈他们觉得我们在这里搞什么秘密。”   许嘉容:“……”   是真的秘密啊。   离开许家回去的时候,战衍的心情很不错,连领证的日期都定下来了,他当然心情很好。   顾宜修的心情很糟,有战衍这个对照组在,他似乎完全不讨丈母娘她们的欢心。   许嘉容因为今天听到了“秘密”,心神恍惚之下,和许嘉言走进家门之后,都忘了和顾宜修再说一下就关上了门,顾宜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   所以,现在不仅是丈母娘他们嫌弃,连女朋友都开始嫌弃他了吗?   顾宜修感到十二分地委屈。   这时候魏立夏还在顾宜修的家里等着,他观察了一下两人的脸色,看到战衍的模样心中顿时大舒了一口气,“战哥,不如我们今天就赶紧回上海吧,明天上午还有会呢。”他小心翼翼地说。   战衍却看了一眼对面已经关上的门,“明天回去吧。”   魏立夏:“……”他就知道!   等他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顾宜修,顾宜修这会儿心情败坏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怏怏地躺到在了沙发上。   魏立夏十分伤心。   这会儿俩BOSS一个黏黏糊糊心里头只有情情爱爱完全迈不动步子,另一个神情委屈好似被抛弃的小狗一脸灰心丧气。   他能怎么办啊!他也很绝望啊!   公司还到底要不要管啊!!   “喵~”橘色小猫在这么会儿的时间里和他混得有点熟了,上来扒住他的裤子,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西装裤上留下两道爪印。   魏立夏:“……”   这日子没法过了,连猫都欺负他!   到最后,魏立夏还是没能在当夜将战衍拖回上海,只能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先回去了。   当天晚上顾宜修正在和许嘉容发微信聊天,两人除非是睡在一起,否则是肯定要聊一会儿再睡觉的。   只是今天他盯着许嘉容发过来的第一条信息,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开始回复。   许嘉容:你爸爸知道今天你到我家去吃饭了呢,说是要请我吃饭,你妈妈也会来。   顾宜修:我爸爸怎么请的你?   许嘉容:微信啊。   顾宜修:…………你什么时候加的他的微信。   许嘉容:就去你大伯家吃饭的那天。   顾宜修简直难以置信,那天他看的那么紧,他爸到底是抓的什么机会,和许嘉容连微信都加上了??   顾宜修:删了。   许嘉容:???   顾宜修:把我爸的微信删了   许嘉容:喂,这样是很不礼貌的,毕竟是你爸   顾宜修:我不管,删了删了删了   许嘉容:…………   她哭笑不得。   不过,那边还是和顾飒约下了吃饭的时候。   顾宜修:我今天很生气,特别生气。   许嘉容:摸摸头,不气了不气了   顾宜修:只有告诉我你要什么样的求婚,我才会原谅你许嘉容:“……顾宜修躺在床上生闷气,今天真是哪里都不顺,气死他了。他把头埋在枕头里,气得呼吸都不畅了。   这时候,手机“叮”得一声,又是一条微信过来了。   许嘉容:夏天的时候,送我一份特别的礼物,带上戒指,在海边向我求婚吧。我希望求婚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顾宜修看着这条短信,终于笑了起来,心中一片柔软。   然后,他打开网页,开始搜索现在地球上哪些有海的地方是夏天。   当然,搜索结果是……很多。   许嘉容刚放下手机,听到微信响,看着顾宜修发过来的那些图片简直哭笑不得。   “喂,我说的是我们这里的夏天!”   这家伙,也太会钻空子了吧!   顾宜修的意见被驳回,他开始搜索立夏的日期,一看要到五月初,不禁有些失望。   还有两三个月呢!   要是被许嘉容知道这家伙认为只要立夏了就是夏天然后迫不及待地要准备求婚,估计又哭笑不得。   她不是那个意思,五月……压根儿还算不上是夏天好吗?   当然,这会儿她还不知道这个狡猾的家伙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许嘉言留在她家休息,她还是要去上班的。   这次回来许嘉言有两三天的假期,之后才会回上海去,战衍其实昨晚就该走了,却一直拖着,想要多陪她一会儿。   许嘉容一到社区,就看到孔春晓拿着本子,“嘉容,书记说要开会!”   “好。”   年后大家都还有些过年时候的懒散气氛,过了元宵节,单位的氛围才转向工作,大家都开始忙着干手上的活儿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的开会,又是一项沉重的工作。   “农民纳入养老保险体系?”   许嘉容不是做劳动保障条线的,对这方面其实并不太了解。   现在做着劳动保障工作的陈书洁和陶婷开始说这件事的具体情况。   和陈书洁、孔春晓的性格外向不一样,陶婷是话不多闷头做事的类型,去年年底的时候,她刚好在休产假,许嘉容回到春桥社区之后,暂时还没见到她,今年翻过年,她恰好来上班了,才见了面。   社区的人际关系说来简单,毕竟一个社区最多也就十几个人,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矛盾的。   许嘉容性格温软,不大容易与人产生矛盾。   孔春晓却是个泼辣性格,她和陶婷就有点儿不和。   在孔春晓的心中,陶婷就是个一心抱书记大腿爱告状又阴沉沉的小人。   当然,大家不是心思单纯的学生了,孔春晓即便是看不惯她,还是维持着基本的面子情的。   高书记听陈书洁和陶婷说完,“这件事比较繁重,必须要大家都忙起来,我来分配一下任务。”   春桥社区作为拆迁安置小区,和那些商品房小区不一样,这里住着的几乎都是拆迁安置的前农民,他们现在虽然不种地了,但多得是一辈子没有上过班五六十岁的老人家,当然就谈不上拿什么退休金了。   现在,要把这批人全部纳入养老保险体系,可是不容易的。   许嘉容被分配到给陈书记她们打下手,将每一份做好的资料放入信封中。这也是为了不遗失资料,各人和各人的资料不至于混在一起,用这种方法,可是彻底分类整理。   然后,就是一段忙得昏天黑地的时间,她每天要装不知道多少信封,稍稍闲一些的时候,还要帮着陈书洁她们将信息录入电脑形成电子资料。   一天到晚,春桥社区的大厅里,都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嘈杂的声音中,大多是这些面容黝黑粗糙的老人们高兴的脸。   “听说了吗,种地年份也能折合工龄啊,以后我们也是退休人员啦。”   “是啊,像我一个月能拿一千多快呢!”   “这卡可不能像尊老金似的被我儿子拿走了。”   “以后啊,我们老年人不需要儿女养了,这钱啊,够吃喝了!”   “……”   许嘉容的耳朵里不时能听到这样的话,在社区工作,听的看的都是这样俗气又寻常的事情,不过吃穿住行到底是生存的基础。拆迁安置小区中,这些早已经失去了土地的农民没有地种了,又不像是年轻人可以再找一份工作融入社会。   他们大多是茫然的,又太容易陷入贫困。   那些80周岁以上的老人,一个月一百块的尊老金,都经常被子女搜刮走。   养儿防老还是他们最基本的想法,然而这个年代,并不是个个儿女都孝顺到愿意赡养老人的。   现代社会物欲横流,生活好了,道德的谴责却反而没有那么大的约束力了。   当然,多的是人对这个社会有那样这样的抱怨,年轻人尤其多,工作、生活、政策、制度,这世上哪有完美的生活环境呢?就是宁锐这样看似什么都有的,照样有痛苦的一面呢。   可对于已经年老的人来说,他们年轻的时候,经历的是最困苦的那段岁月。   食不果腹、贫穷困苦。   所以,现在的日子啊,已经如同蜜一样的甜。   有吃有穿有酒有肉,还有丰富多彩的电视,没事儿到街上溜溜弯,实在寂寞还能养条小狗陪伴。   老太太们可以每晚去跳跳广场舞,老爷子们摸把小牌下个象棋。   比起冷漠清幽环境优雅的商品房小区,这样的拆迁安置小区明显有更浓厚的生活气息。   一种世俗的、平凡的热闹,当然也有争吵有阴暗有家长里短。   那些遥远的饥饿与寒冷的记忆,到底远去了。   像是许嘉容经常陪着崔奶奶冬天晒太阳,夏季楼侧阴凉处坐坐,她其实算不上幸福,子女不在身边,孤身一人、形单影只,不过是个寂寞的空巢老人,然而,她仍然觉得日子过得比年轻的时候好太多太多了。   正是现世安稳,平安喜乐的年代呢。   许嘉容忙得……几乎忘了告诉过自家男朋友关于求婚的事。早晚加班,再加上工作时总要站着蹲下,累得腰酸背疼。   嗯,实在没时间想起呀! 第47章   真的忙起来, 是顾不上谈恋爱的。   甚至这两天连晚饭早饭都是战衍做的……没错, 战衍会做菜,手艺还不错。毕竟是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自己生活, 以前战薇在的时候,还要照顾妹妹,当然不可能不会做菜。反倒是顾宜修在美国治病的时候,一直是请保姆做菜收拾的。   许嘉言怀着孕,许嘉容工作忙碌,战衍顺理成章地拒绝了魏立夏让他赶紧回上海的要求, 决定留在这里到许嘉言假期结束带着她一起回上海。   魏立夏:大哥, 你可以解雇战哥了!!!!   顾宜修:?   魏立夏:这么没有责任感事业心的CEO,要来做什么?   他十分痛心疾首地说。   顾宜修:那不行,他现在可是我姐夫了, 怎么能随便解雇他。   魏立夏:不带这样搞裙带关系的!   顾宜修:呵呵   魏立夏:可是再这样下去我要累得英年早逝了,最近在搞新企划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啊啊啊啊顾宜修:放心, 他过两天就回去了赶紧让战衍回去也是好事,不然他连和许嘉容培养感情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两天许嘉容工作太累, 回来洗完澡吃完饭基本就爬到床上去了,如果没有许嘉言他们在,他还可以显示一下自己的体贴, 现在……怎么都不方便啊。   而且嘉容都答应他夏天可以求婚了, 如果现在不表现好点, 她反悔了怎么办?   顾宜修感到很糟心。   幸好三天后战衍和许嘉言一起回上海了, 他每天在许嘉容回来之前,就叫好了外卖,本来他家附近有几家外卖都是早早魏立夏帮他考察过看好了的,口味不错东西也干净,虽然在顾宜修心中做得不如许嘉容做的好吃,但还算不错了。   这样许嘉容一下班回来就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有顾宜修在电梯那边接她。   “吃完饭去洗澡吧。”他亲亲她的额头。   许嘉容发现顾宜修已经给她放好了洗澡水,顿时觉得最近顾宜修体贴得过分了。   等她泡完澡出来,发现顾宜修坐在客厅看电视,或许怕吵到她,声音开得很低。   在他身旁坐下,“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   顾宜修平时待在家里的时间多,除了固定的健身和工作时间,他还是经常开电视的,不像是很多人只靠着电脑和手机就能过日子了。   不过,他看电视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综艺节目,都是开到就随便看看,连电视剧都没有一个追求连贯看下去的心,基本上随便看两集都可以。唯一一直会看的,反而是新闻和财经频道一些在许嘉容听来云里雾里枯燥无聊的节目。   许嘉容觉得,他看电视更多的是排解寂寞,而不是想要获取什么娱乐。   没过多久,她就躺了下来,枕在了他的膝盖上,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低低的声音,抓着他温暖的手,慢慢睡着了。   半睡半醒之间,感到顾宜修将她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在了床上。   “顾宜修?”她迷迷糊糊地叫他。   他吻住她的唇,慢慢加深这个吻,许久才放开她,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睡吧。”   许嘉容累得很,很快进入了沉眠。   顾宜修搂着她睡下,这几天来被忽视的不爽顿时消去不少,她的体温和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都是他贪恋的东西。   眨眼许嘉容那边忙得差不多了,可以喘口气,周末又恰好是和顾飒约定的时间,不好让苏靖临和顾飒特地来跑一趟,许嘉容答应了去上海吃这顿饭的,刚好帮沈梅带点东西去给许嘉言。   毕竟怀孕了,又不在一个城市,沈梅记挂在心却很难照顾到。   这刚好许嘉容要去一趟,她这边儿准备的一些吃的穿的用的,就让一块儿带了去。   顾宜修对于这次吃饭并不是很上心。   顾飒的吸引力,他是很清楚的,他爸都这把年纪了,就是在国外流浪的时候,那些女孩子不知道他是身价不菲的知名画家,只以为是个落魄的流浪画手,都照样有人飞蛾扑火一样喜欢他,甚至愿意不顾一切跟着他私奔。   顾宜修就知道有个比利时那边儿一个非常有钱的家庭里的大小姐,那时顾飒在比利时住过很短的时间,每天就在一个广场那边画画,她和他说话聊天,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决定抛弃自己出身豪门年轻英俊的未婚夫,热烈地追求顾飒这个“什么都没有”还比她大二十多岁的贫穷画家。   不论任何金钱权势,都比不上他。   照顾飒的人品风度,他是绝对不会去勾引诱惑那些女孩儿的,他和所有人来往的时候,都是很坦荡而且真诚的,绝对不会刻意去说一些引小姑娘沉沦的暧昧话语,只是他天生有着令人如沐春风的魅力,言语幽默,气质独特,岁月的痕迹和纯稚的心灵,就好比磁石让人情不自禁受到吸引。   所以,顾宜修很不喜欢许嘉容和他往来,哪怕那是他爸爸。   这是有前车之鉴在,苏靖临的堂弟家有个独生女叫苏柏月,和顾宜修差不多的年纪,虽然苏家大部分的产业都掌握在苏靖临这一支的手里,但苏老爷子一个弟弟一个姐姐,也算得上是巨富之家的,那位……只在一次宴会上因为苏靖临的关系见过顾飒那么短短的时间,明知道那是她堂姑父,仍然疯狂地喜欢上了他,简直让顾宜修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嗯,顾宜修也长得好,但是说句实话,论魅力,居然比不上他爸,说来也是心酸得很。   比如苏柏月,见过顾宜修那么多次,除了感叹一下他长得太帅之外,就没了……他见过苏柏月那会儿的男朋友,也是个长相英俊秀气的公司小开啊,然而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被她无情抛弃了。   顾飒这个人,很迷。   至于他妈,他就更不想见了。   偷他吃的之仇,还没报呢!   不过许嘉容对这次见面还是很重视的,毕竟是两人确定关系以来,正式和顾宜修的爸妈一起吃饭呢。不过因为不是去家里,她也不好带礼物,只是挑衣服就挑了不少时间。   见长辈嘛,穿着打扮不能太随意,总要在意一些的。   “这件好不好?”许嘉容说。   到了三月,春天稍稍冒了个头,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冷了。   她换上白色的高领毛衣和一条深咖啡色的长裙,配一双难得穿的高跟鞋,再加上黑色的羊绒短外套,一条牛皮的宽腰带将她纤细的腰束起来,戴上一条许嘉言前几年送的细碎红宝石坠子的毛衣链,头发散下来,化着淡淡的妆,顿时显得明艳大方中又带着几分妩媚窈窕。   顾宜修搂住她,“太好看了,能不能换一套?”   许嘉容横了他一眼,“好了,就这样吧。”   去上海倒是没有让许嘉容开车,苏靖临很客气地派了司机来接。   果然,顾飒一出手,似乎已经搞定了苏靖临,她不再提联姻的事,对许嘉容也客气了许多,不然哪有司机来。   对此,许嘉容真是心悦诚服。   苏靖临派来的司机很少话,因为她平时是个很喜欢安静的人。   顾宜修和司机还挺熟的,以往有什么事他要回家,也大多是这个司机老张来接他。   于是,他上车了一会儿就问,“这次我爸和我妈什么时候复合的?”明明过年的时候,看苏靖临的样子应该是还没复合,虽然应该已经在别扭阶段了。   作为苏靖临的司机,哪怕他再装聋作哑,也不是真的聋哑。   老张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他,“年初五。”   顾宜修嗤笑一声,“都这么久了啊。”   这么看来,复合了差不多二十天了,算算时间,他们大概还能好个两三个月,这样,他得抓紧时间,希望来得及在两人闹翻之前求婚成功,免得两人又分手,他那个不省心作天作地的妈妈又闹什么幺蛾子。   苏靖临约的地方当然不会是普通的餐厅饭馆,许嘉容站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看着这装修,就知道这地方的价格大概就一个字——贵。   服务人员热情地迎过来,领着他们上了同样金碧辉煌的电梯,停在了六层上,最后才带着他们进了一间包厢。   明明吃饭的只有四个人,这个包厢却很大,包厢里铺着深色柔软的地毯,而且是个一室一厅的套间,还有单独的卫生间。大厅里有沙发电视,里面那间摆着的桌子中间摆着一盆明艳妍丽的鲜花,大小却是够坐下十几个人的。   苏靖临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她的打扮向来是很高雅的,今天也不例外。穿的是某个奢侈品品牌当季的高定长裙,旁边放着的那件风衣也是高奢牌子,头发还是优雅地挽起,只是妆容似乎比之前两次许嘉容见到的时候更柔和一些。   她本来就是很显年轻的女人,虽然年纪在那里,却仍然像是三十来岁的成熟女人,再加上本身长相的底子很好,在灯光下的苏靖临瞧着拥有不输年轻女孩的魅力,甚至很有几分别样的迷人。   坐在她旁边的顾飒也一样英俊潇洒,两人就算是到了这把年纪,坐在一起仍然给人一对璧人的感觉。   尤其两人眉目之间流转的默契和温柔,即便是在旁人看来,也不会怀疑他们深深爱着对方。   然而,像是顾宜修就很清楚,这种爱意,只能维持很短暂的时间。   这对夫妻十分奇葩,从年轻时一直纠缠到现在,既互相折磨又互相治愈,既契合又相悖,于是,二十几年里,就这样分分合合。   他们的感情很复杂,复杂到连他们自己也理不清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一看到许嘉容和顾宜修进来,苏靖临挑剔的目光就落在了他们身上。   她向来是个身居高位的女人,面对下属的时候,即便是带着春风般的微笑,却也能因为气势而使下属吓得瑟瑟发抖。   许嘉容却并不大害怕。   嗯,自从知道自家姐姐弟弟都太不简单之后,就没有什么再能吓住她了。   “爸。”顾宜修叫了一声,顾飒露出了笑容来,正要上前来就被苏靖临拉了一把,她冷笑,“怎么,连妈都不会叫了吗?”   顾宜修也冷笑,“我没有偷儿子食物的妈。”   “就拿你一点吃的,你至于吗?”苏靖临也不爽地说。   顾宜修一字一句地说:“那是你儿子赖以为生的食物!”   许嘉容:“……”   要不要这么夸张,什么叫赖以为生的食物啊。   见这对母子又要吵起来,她赶紧上前一步,“叔叔阿姨好,我带了点自己做的饼干蛋糕来——”   ……毫不意外,她看到苏靖临的眼睛一亮……   果然,顾宜修和苏靖临不愧是亲生的,两人都特别喜欢吃甜食啊。   顾宜修还很不爽,“我就说嘉容你根本不用给他们特地做,要吃不会去买吗?只会抢我的。”   苏靖临瞪了他一眼,“枉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你个不孝子,让你妻子给我做点吃的都不肯?”   “现在还不是我妻子呢,你要让她现在就答应嫁给我,我就肯了。”   苏靖临:“……”   这个不要脸的儿子她不认识!   顾飒有趣地看了看苏靖临又看向许嘉容,“看来嘉容做的东西很符合靖临的口味啊。”   苏靖临的城府才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而脸红心虚呢,她高冷地说,“她的手艺是还过得去。”   “过得去?”顾宜修一听又跳起来,“只是过得去你就别吃了,我巴不得呢!”   他要将许嘉容手中的袋子抢过来。   苏靖临很生气,“这是她孝顺我的,哪像你只会气我!”   许嘉容:“……”   沈梅从一开始就很担心许嘉容和苏靖临的相处,毕竟这是个强势又手段高超的婆婆。   现在许嘉容只觉得,好像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不像她儿子那样见面就吵,似乎就能直接刷好印象分啊。   四人好不容易才在许嘉容和顾飒的努力下落座,为了隔开这对互瞪的母子,中间坐着顾宜修和顾飒,然后许嘉容坐在顾宜修旁边,苏靖临坐在顾飒的旁边。   “我饿了。”许嘉容无奈地拉顾宜修的衣袖,“好了不要再和你妈妈吵架了。”   其实吵架也就算了,吵得这么幼稚,刚刚服务人员来问要不要出菜的时候,许嘉容感到有点丢脸啊。   不过这地方贵有贵的理由,那些服务人员都很有素质,基本并不来窥探包厢的情况,而且都是清一色的俊男美女,服务起来更是周到体贴。   慢慢的菜上来了,许嘉容才知道这里是吃海鲜的。   而且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果然很“贵”的海鲜。   这样的地方苏靖临是吃惯了的,顾飒平时随便极了,不管是吃昂贵奢侈的极品美食,还是便宜平民的街边小吃,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这人是不管什么地方,都能潇洒随意从来不会感到不自在的人。   顾宜修也是一样,别看他宅在家里,也没有奢侈过分的爱好,看着也挺朴素的,其实随便一件T恤都抵得上正常人两三个月的工资。   从小到大,在金钱上,苏靖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所以,他同样很习惯这种地方。   唯有许嘉容有些不自在,她对这样的环境是陌生的。   明明不是吃蟹的季节,但他们面前的仍然放着一只肥大壮硕的蒸螃蟹,更有青花底色的酱料小盘摆成了弯月形。身旁的服务员妹子大约和她差不多大,长相温柔甜美,正细声细气地问她要不要帮忙拆蟹。   看着那精巧的银色蟹八件,许嘉容必须承认……她不会用。   正有些窘迫,顾宜修转过头来握住她的手,看向服务员,“不用你帮忙。”   然后,他亲自将许嘉容面前的蟹拿了过来,慢条斯理地将蟹拆开,他的修长手指在灯光下看来有种别样的优雅美感,一点点将蟹肉细心地放到了许嘉容的盘子里。   那种温柔专注让许嘉容渐渐放松下来。   “原来是这样用的啊。”她轻声说。   顾宜修笑起来,“你觉得有意思的话,回头在家我教你啊。”   许嘉容点点头,“好。”   苏靖临震惊地看着自家儿子,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她儿子这种样子!   这个死孩子别说是温柔了,连好脸都不大给别人的,整天就爱板着死人脸宅在自己的屋子里。   在面对这个女孩子的时候,却有这样几乎要溺死人的脉脉柔情,叫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个孩子大概不是她生的…… 第48章   顾宜修在许嘉容面前是不一样的。   其实在外人面前, 他一直是带着点儿清高优雅的模样,不爱说话, 即便是长得好, 也很难让人有亲近之心,因为实在不是那种有亲和力的性格。   顾宜修不喜欢搭理人,苏靖临刚回苏家那会儿, 多的是人想和他套近乎。   毕竟是苏靖临唯一的儿子,大家都知道他是不同的。   不过, 这么多年来,苏家也有苏柏兰一个,算得上和顾宜修有几分交情。   他的朋友很少,掰掰手指不超过五个, 长得好看的人在交朋友的时候是占便宜的,就算你不去主动去交朋友, 也有人会主动亲近你。   像顾宜修长得这么好看的, 站在人群中都是闪闪发光的那一种,偏偏没有几个朋友, 就是因为个性使然了。   在遇见许嘉容之前,顾宜修整个人都和“温柔”这个词丝毫没有关系。   这不是说他脾气不好, 只是太冷太闷太静, 碰上不喜欢又没必要来往的人,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和人说。这样的性格, 能交上多少朋友才是怪事。   所以, 难怪苏靖临这样惊异。   顾宜修在面对许嘉容的时候, 神奇得像是变了一个人,既温柔又带着点儿活泼。   是的,活泼。   当这个词出现在苏女士脑海的时候,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她家儿子,从小就与这个词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这会儿顾宜修与许嘉容说话的口吻是那样轻快,尾音都恨不得扬上去,眼睛里闪烁的都是明亮的光。   真的,完全不一样啊。   于是,苏靖临用审视的目光又观察了一下许嘉容,这个在她看来除了长得不错与厨艺挺好之外,没有什么优点的女孩子,在看着她家儿子的时候,眼睛里仿佛也有光。   她叹了口气,心一下子就柔软下来。   不管她这个妈妈有多不称职,却也没有真的全然不在乎这个儿子。   再加上蒋盛玫和她谈过一次,她也只能放弃了。之前苏靖临存了这个念头,是因为她原本觉得她儿子那个性格,大概是不适合正常结婚生子的,现在看来,却并不是这样。   耳边顾飒的声音响起,“阿修和嘉容真的是很相配。”   他带着笑意,口吻也是很柔和的,作为搞艺术的画家,他在情感方面比苏靖临更敏感。   在许嘉容去顾成家吃饭的那一天,顾飒就发现了顾宜修和许嘉容之间那种真正属于爱情的牵绊。   在看着爱着的人时,眼神就能说明一切了。   苏靖临哼了一声没有反驳顾飒,即便是这顿饭刚开始的时候还带着点儿淡淡的尴尬,渐渐就融洽起来,连顾宜修和苏靖临的几句互相讥嘲都有点儿“家”的味道了。   许嘉容也渐渐放开了,完全轻松下来。   只是顾宜修很清楚,这种融洽好景不长,是维持不了几个月的。   顾飒和苏靖临的爱情,是旁人很难理解的那一种。   他们无疑爱着对方,但是不论是三观习性生活方式都差别太大太大了,为了对方改变磨合的过程太痛苦,即便是多年过去也无法成功。   而强行互相迁就的结果,或许是永远失去了这份爱情。   于是,两个绝顶聪明的人果断决定了分开。   这样即便是久别重逢,还能重温这份感情,不至于在那漫漫时光里因为曾经的放弃而后悔。   各自的人生各自精彩,你不必为我改变个性,我也不用因你沦为平庸。   其实顾宜修和顾飒说苏靖临不再相信爱情了,她后悔曾经与顾飒在一起是说谎,也是故意刺激她,当然,这也是踩到顾飒的底线了。   他们两人,都不会不相信爱情,正因为太相信,才会是现在这种分分合合的模样。   既然唯一心里有疙瘩的苏靖临都想通了,这顿饭当然就很愉快了。   吃完之后,四个人一块儿往外走,苏靖临这会儿直截了当地说,“今天就回家住一晚吧。”   “爸爸也住家里?”顾宜修挑起眉。   苏靖临非常坦荡,“住在我外面的一套房子里。”   “所以我才不回家,”顾宜修不喜欢苏家大宅,“我在上海有住处,你别管我了。”   苏靖临转过头去,“谁要管你!”   这死小子在老婆面前那么可爱,在她面前就这样招人讨厌,真是叫人生气!   偏偏就在四人走到门口时,恰好碰上了从隔壁包厢出来的人,一瞧,倒还都是熟人。   蒋盛玫和苏柏兰。   蒋盛玫依然是那副妍丽多姿明艳四射的模样,在这冬天里一系大红裙也就只有她这样长相的女人能够撑得起来,还穿得那样漂亮,站出来这大厅里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看到她许嘉容是很惊喜的,“玫玫!”   顾宜修:“……”   这他妈认识才几天啊,就“玫玫”都叫上了?   至于苏柏兰,许嘉容是第一次见。   她知道整个苏家顾宜修只对苏柏兰还算有点好感,虽然听说这家伙是个纨绔。连许嘉容这样从来不看财经版的都听说过苏柏兰这个名字。   嗯,因为他上过两三次娱乐版。   苏家这一代的孩子论长相,确实是比不上顾宜修的,顾宜修这种俊美的级别,是绝对多少人里都挑不出一个的,也难怪潘莹雅会忧心他不够“安分”。   但如果给老太太见到了苏柏兰,恐怕才会大叫一声“不安分”呢。   见到这人,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不安分的长相了。   他确实不如顾宜修精致俊美,然而苏家的基因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苏靖临这样圈子里知名的美人了。所以,苏柏兰论卖相,绝对不算差的,再加上他在苏家三兄弟中,也算是长得最好的。   清秀白皙、瘦削高挑的外表,气质温文尔雅举止彬彬有礼,戴着一副无框银边眼镜,本就有点儿斯文败类的感觉,偏偏眼镜后有一双看人总带着三分情的桃花眼和不笑都像是带着两分笑的薄情唇,让这人看上去既多情又薄情,是很勾人的那种风流相。   许嘉容惊了,这是她见过最契合“渣男”长相的男人。   就是普遍意义上那种一看就觉得这男人百分百会出轨的“渣男”模样。   这绝不是她以貌取人,而是这人……长得太容易叫人产生那种方面的联想。   蒋盛玫看到许嘉容也有点儿惊喜,不过,她先客气地和苏靖临顾飒打了招呼,才笑盈盈地在顾宜修冷冰冰的目光中毫不在意地拉住了许嘉容的手,“嘉容,你怎么来上海了呀。”   “来一起吃饭呢。”许嘉容有些羞涩,不好意思说她是来见家长的。   蒋盛玫妙目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既然来了,在这里玩两天啊,我刚好这个礼拜都会住在上海,可以一块儿约出来喝咖啡。”   许嘉容还没说话呢,旁边的顾宜修就一把将许嘉容的手从她的掌心拉了出来,“嘉容才没时间和你喝咖啡。”   蒋盛玫似笑非笑,“你这也太霸道了吧?”   一旁的苏柏兰惊奇,他一看他家姑姑一家,就知道许嘉容的身份了,他也是第一次见她,是比想象中还要漂亮一些,而且想不到顾宜修居然找了个温柔婉约型的女孩子,他本来以为顾宜修这样闷闷的个性,得找个活泼外向的姑娘呢。   不过,他惊奇的是……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之前姑姑是打算让顾宜修和蒋盛玫联姻的,他当时就在想他家表哥会不会告诉女朋友这件事。   现在看,这怎么回事啊,蒋盛玫和顾宜修女朋友这熟稔亲密得好似闺蜜的模样谁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就霸道。”顾宜修还凶巴巴的,然后看向许嘉容的表情一瞬间就委屈起来,“不是说了不要和她多往来吗?”   许嘉容哭笑不得,“闹什么呢,我只是和玫玫挺投缘的而已。”   她喜欢这样独立又强大的女孩子,人嘛,多少都有点儿慕强心理。   苏靖临还是很喜欢蒋盛玫的,虽然当不成自家儿媳妇了,在三个姓苏的小子里硬要挑一个的话,老二确实合适一些。老大志大才疏野心不小,老三惯会装样明明是个猪还觉得自己在扮猪吃虎,都很一言难尽。老二其实不蠢,只有一个坏毛病——“懒”,既然可以混吃等死,他就不想操那份心,勉强已经是能看的了。   “出来约会啊。”她意味深长地说。   蒋盛玫落落大方,“来谈谈合作的事。”   这是直言不讳亲自找苏柏兰谈联姻了,苏柏兰满脸都是一言难尽,不想说蒋盛玫给出的条件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既然碰上了,苏靖临提议一起到附近的茶楼喝茶,蒋盛玫他们还没答应下来,就看到门口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一伙人,个个穿得人模狗样光鲜亮丽,许嘉容懵懂看着,觉得那些人的身上有一些……嗯,和她生活中看到的人很不一样的气场。   蒋盛玫和苏柏兰看过去,呵呵,都是熟人。   苏家的老三苏柏梓、蒋盛玫的堂妹蒋盛瑶和圈子里几个年轻气盛的小字辈。   苏柏梓今年才上大三,刚刚二十一岁,瞧着倒是一副文弱秀气的模样,只是论长相别说和顾宜修比,距离苏柏兰都有一段距离,标准的班草有余最多系草级别的帅哥,并不算十分出众。   蒋盛瑶也很年轻,比苏柏梓还小上一岁,正是双十妙龄,因为和苏柏梓在同一所大学,平时还挺熟的。只是比起蒋盛玫艳光四射的长相,她这全靠妆容堆出来的美女逊色得不是一点半点。   在苏家,苏柏梓的爸爸在苏家三兄弟中稍稍显得争气一点儿的那个,苏靖临是现在苏家的当家人,素柏兰的爸爸那是烂泥扶不上墙,老大管得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儿,唯有老三在公司还算说得上话。   蒋家就更简单了,蒋盛玫的爸爸当家,和他那几个兄弟姐妹的感情都不太好,蒋盛瑶说起来是蒋盛玫的堂妹,然而论家族财势,蒋盛玫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蒋盛瑶连个大家闺秀都未必算得上,当年蒋家分家得来的财产,已经被她爸爸败掉了大半。   就看到这群二代们跑进来,蒋盛瑶几乎是看也不看别人就气势汹汹地冲着蒋盛玫来了。   “堂姐!”   蒋盛玫挑起了眉。   “你都要和苏靖临苏女士的儿子联姻了,干嘛最近老跟柏兰哥约会,是想脚踏两条船吗?”   许嘉容瞪大眼睛,呃,这算是现实版的豪门撕逼吗?   苏柏梓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在蒋盛瑶冲出去之间,他就已经愕然愣在原地。   很显然,蒋盛瑶这种半个圈外人没见过苏靖临是正常的,哪怕在新闻上见过或者见过照片,现实中碰到不注意去看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但是苏柏梓不可能不认识自己的姑姑,更让他惊异的是,他表哥顾宜修也在。   单单这么一眼看过去,他的脸色就有点难看,毕竟年纪还轻,城府还浅了一点,脸上就透出点痕迹来了。   苏柏兰不动声色,目光从堂弟脸上一扫而过。   蒋盛玫面对堂妹的质问,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十分有涵养,她瞥向身旁的苏柏兰,似乎在撒娇一般,“柏兰,你愿意让我脚踏两条船吗?”   苏柏兰露出一个风流倜傥的笑容,“能和玫玫这样的大美人在一起,两条船算什么,几条船都行啊。”   蒋盛玫横了他一眼。   这甜蜜蜜的口吻成功让许嘉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蒋盛瑶瞪着眼睛,显然没想到苏柏兰会这样说,还想再开口,苏柏梓大步走过来急促地说,“好了!”然后转向苏靖临,“姑姑、姑父、表哥,想不到你们也在。”   蒋盛瑶愕然朝他看了一眼,这才仔细看了一眼旁边几个人。   刚才她不是没看到蒋盛玫他们旁边还有一家人,但是匆匆扫过没有太在意,只是感慨了一下这一家子惊人的颜值水平而已。   顾宜修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和蒋盛玫联姻?说话要负责的,我都要和我女朋友结婚了。”虽然求婚都要到夏天,四舍五入一下,怎么着距离结婚也不是很遥远了。   四周众人一听愣住了,哎呀,这位就是苏女士的儿子啊,等一下,他是和苏柏兰蒋盛玫他们一起的吗?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传谣言传到人家当面来了。   毕竟外面的新闻里,从来没有说过苏家的联姻对象是谁,倒是蒋家只有蒋盛玫一个独生女,像是蒋盛瑶这种,说起来是她堂妹,基本上和蒋家的产业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和蒋盛玫家里来往也不多,大家是不会误解到旁人头上去的。   所以,只能说一开始传的联姻对象是苏女士的儿子,也只是“传言”而已,从来没有人证实过。   许嘉容的关注点并不在联姻那句,她瞪圆了眼睛拉了一下顾宜修的手,“喂!”   谁要和你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既然顾宜修开了口,又和站在旁边的许嘉容十指相扣,这许嘉容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看来这位,才是苏女士的儿媳妇呢。瞧着苏靖临一家和苏柏兰、蒋盛玫站在一起,就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倒像是亲热得很。   想到这里,苏柏梓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关于联姻人选,其实苏家内部一直是有些微妙的,一开始说是顾宜修,那苏家三兄弟都不敢去争,毕竟苏家现在是苏靖临做主,就是苏柏梓的爸爸,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愿。   后来又传出顾宜修有女朋友,不愿意去联姻的消息,顿时大家的心思就多了。   论年纪,老大苏柏青和老二苏柏兰要合适一些,毕竟蒋盛玫今年都二十六岁了,苏柏梓才二十一,年龄差距有点大。可是,苏柏梓的爸爸在公司是实权派,偏偏苏柏兰又稍得苏靖临的欢心一些,老大又占了个排序的便利,老爷子也比较宠爱这个长孙。   现在看来,苏靖临已经选择了苏柏兰了。   “盛瑶是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谣言,堂哥还有蒋小姐不要放在心上。”苏柏梓彬彬有礼地说,“不好意思打扰到姑姑你们了。”   然后才拉着众人迅速离开。   堪称是气势汹汹地来灰溜溜地跑了。   苏靖临似笑非笑地瞥了苏柏兰一眼,苏柏兰诚心诚意地说,“不好一起,偏巧让姑姑帮了这个忙。”   他是懒,却也不是不会玩心眼。   今天这事儿,确实是他事先计划好的“偶遇”。   蒋盛玫轻笑,“莫名其妙被指着鼻子骂了一句,你要怎么补偿我?”   “玫玫想要什么补偿?”他调笑说。   苏柏兰的声音好听,说什么都带着一股子慵懒低沉的性感。   许嘉容:“……”   鸡皮疙瘩一块儿起来跳舞了!   不过这两个人,看似亲密,却连站在一起最近的时候中间都隔着至少两个拳头的距离。   之前蒋盛玫还拉了许嘉容的手呢,和苏柏兰却丝毫没有肢体接触。   看似含情脉脉宠溺甜蜜的“情侣”,事实上不论是撒娇的蒋盛玫还是调笑的苏柏兰,眼睛都是一片清冷无波。   ……高手过招,可怕可怕,刺激刺激……许嘉容想着。   然后看向身旁的顾宜修,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庆幸他被自己捡了。   否则他这么幼稚,这种豪门联姻的复杂勾心斗角什么的——简直无法想象啊! 第49章   许嘉容是很喜欢蒋盛玫的, 因为蒋盛玫在对待她的时候,并没有戴着那些高高在上的面具,正因为那份坦荡, 让许嘉容觉得她是一个可以来往的人。   现在再看到她从容自若地和苏柏兰这样你来我往,真的是十分佩服了。   高手就是高手, 这并不会影响她对她的好感。   顾宜修懒得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拉着许嘉容直接去了他在上海的住所。   他的公司在上海, 在创业成功之后,他就在这里买过一套房子, 距离公司很近, 平时住着也是为了方便。不仅他住在这儿,战衍和魏立夏都在这个小区有一套房子。   打开灯, 许嘉容打量了一下,这房子不算很大, 也就三室两厅, 但是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 这房子的价格说出去都是叫人吓一跳的。他和战衍能有财力买下, 魏立夏至今还有一百万的贷款没还完呢。   嗯, 想到这里顾宜修开始考虑要不要给魏立夏小可怜涨一点儿工资了。   顾宜修住的地方,装修一向是比较简洁的,不过他像顾飒,艺术方面有些天赋, 所以品位很不错, 细节方面更加讲究。   因为定好了今天要来上海, 他已经提前请保洁打扫过了,不仅清理得很干净,连被子都特地重新晒过。   “嘉容。”当他靠过来的时候,许嘉容立刻就知道这家伙决定住到这里来一开始就图谋不轨。   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他的目光深深,之前在外人面前的清冷模样早已经消失无踪。   许嘉容脸红了,她知道因为最近自己忙于工作,确实没有那种时间和机会。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他将她一下子抱起来,许嘉容惊呼一声,搂住了他的脖子。   等在床上他啃着她的锁骨,让她意乱情迷时,听到顾宜修在她的耳边说,“下次不许叫她‘玫玫’,嗯?”   许嘉容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   “喂,她是个女人。”   “我知道,你不懂,蒋盛玫以前没有和男人交往过,反而有传闻……她交过女朋友。”顾宜修本来不想告诉她的,可是那个“玫玫”实在是刺激大了。   许嘉容:“……”   其实,许嘉容想告诉他,蒋盛玫的性向肯定是很正常的。   唉,算了,省得让顾宜修知道她和蒋盛玫这么聊得来,连这么私密的话题都聊了,估计他又要吃醋呢。   因为这天是周五,第二天休息,倒是不急着回去。   许嘉容还得抽个时间将沈梅给她的东西送到许嘉言那里去,可是第二天,顾宜修直接不放她出门!   一直到下午,她踢了顾宜修一脚,“都怪你。”   他抓住她的脚踝,笑着说,“怪我什么?”   许嘉容瞪他,声音娇软,“我还有事要做呢。”   “不就是送东西给你姐姐吗?叫战衍带过去就行了。”他半坐在床头,漂亮的肌肉线条比以前更加好看了,微乱半湿的头发下,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慵懒性感。   许嘉容只看着他,想起姨奶奶那“不安分”的评价,心跳都忍不住变快了。   这个男人只要愿意,从头到脚都可以是撩人的资本啊……幸好是个宅男。   “妈妈让我去看看姐姐。”许嘉容不满,才不听他的蛊惑,难道要两天都不出门吗?   顾宜修俯下来,“放心,战衍天天在替你们看呢。”   “喂,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许嘉容气得又想踢他一脚,却被他一下就抓住了。   看着顾宜修那双又缓缓变深的眼瞳,许嘉容感到自己的腰又酸了起来。   结果到最后,东西还是让战衍带去了研究所。   研究所在市郊,从公司过去开车要一个多小时,战衍却不嫌烦,天天晚上都会去一趟。   开玩笑,虽然在法律关系上许嘉言已经要成为他的妻子了,但事实上,他们的关系还没有进展到真正的情侣关系好吗?   许嘉言愿意睡他甚至嫁给他,但却从没有说过喜欢他。   想到这一点,战衍就感到有些心酸。   他明明,爱了她那么多年呢。   然而爱情里,从来没有公平这种东西。   穿着实验室用的白大褂,许嘉言正在回宿舍的路上,毫不意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等她的男人。   他站在路灯下,高大修长的男人看上去总是令人很有安全感的那种稳重从容。   作为一家公司的CEO,他的衣着几乎都是正装,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格外好看,宽肩窄腰长腿,只站着,都有好些个她的同事频频朝他看去。   ……哪怕看不清面容,他都是迷人的,更何况,他还长得很帅。   最近因为战衍一直来,许嘉言都听到好几次研究所里那些年轻的小姑娘春心萌动的花痴闲聊了。   啧啧啧,这样的男人放出去,其实也是很容易招蜂引蝶的,尤其是现在网络小说这么发达,和以前不一样,现在啊,“霸道总裁”那款的男人,可吃香呢。   战衍就是标准的这种长相。   许嘉言捧着茶杯,眯着眼停住脚步看了几秒,才继续往前。   虽然第一次的记忆不大美妙,但是扪心自问,即便是现在,她还是挺想睡他的。   这个男人,论身材真是极品啊,当然,脸也那么好,真是完美了。   “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在这寒冬渐去的初春夜里,透着一股暖意。   许嘉言抬头看他,笑着说,“嗯,等了很久了?”   “没有很久。”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样明亮真诚,和那张冷峻如刀削的面容不一样,他对待她的时候,一直是很温柔的。   感觉到四周窥视的目光,许嘉言甚至眼角看到了那个今天在茶水间发表过对战衍不良企图之心的年轻女孩儿。   她笑起来,伸出手拉住他的领带。   战衍惊讶,下一刻就情不自禁地顺着领带的力道低下头去。   她吻了他。   许嘉言的吻总不像是普通女孩儿那样温柔细腻,上来就是带着刺痛的啃,战衍低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搂住她的腰,深深回吻回去。   无论是恋爱还是接吻,他都不是熟手,可是没关系,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学生,可以学得很快的。   再加上,他本来就爱她。   战衍的吻越来越有侵略感,许嘉言看着他那双在夜色里亮得像星的眼睛,眼睛里也带着一丝顽皮的笑。   她可以尽情地撩他勾引他,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到最后,这个坏女人可以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不行,我怀孕呢,还没满三个月,忌行房。”   战衍明明清楚地知道,却甘之如饴。   她呀,就是这样坏,又那样好。   许嘉言救他时是那样潇洒利落、善良美丽,这会儿故意这样整他,又是另一种引人堕落的诱惑迷人。   反正,她也只能嚣张那么短的时间了。   战衍微笑着,继续深深吻她。   他可不是任由调戏的清纯男孩,战大总裁在商场上,从不温顺可爱,而向来是很擅长将人吃掉的大白鲨啊。   战衍去追妻,顾宜修和许嘉容关着房门甜蜜,苦逼的魏立夏还在公司加班。   简直要哭了,为什么他这么苦命啊。   他也想去追妹子啊啊啊!   然后扫了一眼苦逼加班的办公室,清一色的男性程序猿。   ……眼前一黑……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诧异地接了起来,“您好,苏总?”   电话里传来苏靖临清冷的声线,“顾宜修在做什么,为什么电话关机了。”   还能做什么,明显是在做那啥啥的事不想受到任何打扰呗。魏立夏想着。   “我不知道他上海的房子在哪儿,你赶紧去找他,就说他外公快不行了,让他迅速赶到医院来。”   作为一个母亲,连儿子住处都不知道,苏靖临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声音有些艰涩。   她不笨,只是不到那一刻,很多事情根本很难意识到。   魏立夏愣了一下,然后才马上跳了起来。   幸好顾宜修的住处距离公司很近,他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不管会不会打扰到他家老大了,拼命敲门将顾宜修给叫出来了。   “快快快,苏老爷子快不行了!”   顾宜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好比苏靖临和他不够亲近一样,苏老爷子和苏靖临的父女关系也是十分复杂的。早年苏靖临一样是被保姆管家养大,从小锦衣玉食是没错,但要说关心,是根本没有的。   比起顾宜修,苏靖临要更惨一些,因为她还有三个兄弟。   哪怕是唯一的女儿,却也未必能受到多少重视。   更别说她为了与顾飒在一起,曾与家族决裂。   苏老爷子是一个……非常理性而且现实的人。   所以他当年会毫不犹豫地与苏靖临断绝关系,在发现她的才能之后,又会迅速将她拉回苏家并将苏家交到她的手中。   在这个永远精明冷静的老人心中,衡量一切的标准只有利益。   所以,在顾宜修回到苏家的时候,面对的也是老爷子审视的目光,他不爱说话又像顾飒一样喜欢写写画画,很快就令老爷子对他失去了兴趣。可当顾宜修创业成功自己有了一份产业之后,苏老爷子的目光又变得慈祥和善起来。   他对所有的孩子,都没有什么亲情可言。   可是,他也从不亏待他们。   即便是对顾宜修,苏老爷子也是称得上宽容大方的。   碰上这样的事,顾宜修和许嘉容换了衣服,往医院赶去。   不管怎样,那也是他的外公。   两人到了医院,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而且是十分不对。   苏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联姻的,不过妻子早早就去世了,后来续娶了一位,就不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了,而是一位大学教授,温柔知性,不过娶她的时候,她就不是很年轻了,当时也有很多人惊讶,以苏老爷子当时的身份财势,就算是要娶个年轻漂亮的如花少女,也不是娶不到啊。   可他娶了个只比他小一岁的半老徐娘。   外人惊讶,苏家人可不惊讶。苏家四个孩子,和这位继母的关系都很差,就是因为他们知道。   这位,才是苏老爷子自己想娶的。只是这人利益至上,为了家族考量,他娶了当时的苏老太太。   因为这种心结,这位继母能讨得继子继女的欢心才叫怪事。   许嘉容到的时候,苏家三兄弟已经在了,苏柏青、苏柏兰、苏柏梓一个不缺。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十分意想不到的人,不禁惊讶地停在原地。   顾宜修牵着她的手,“怎么了?”   许嘉容要摇摇头。   她看到了,对方自然也看到了她。   不远处赵睿英身体挺得笔直,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走廊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转过头,他看到了许嘉容,神色竟一瞬间柔和下来。   顾宜修眯起眼睛,声音冷下来,他问身边的苏柏兰,“那是谁?”   苏柏兰瞥了一眼,“那位的外孙,”然后冷笑一声,“一听到爷爷死,那位就巴巴地把他叫了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是那位继母姜秀玉的外孙啊。   在嫁给苏老爷子之前,姜秀玉已经年纪不小了,也是嫁过人的,嫁的人家还不错,听说是个当官的,可惜也命短,比苏老太太死的还早。她只生过一个女儿,原先她带着,后来她要嫁人,孩子也挺大了,就没带到苏家来,留在了那户人家,这个女儿嫁的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正是当时也从政的赵家。   姜秀玉唯一的女儿,是赵睿英的母亲。   不过,她也已经去世了,在赵家,她过得不好。   那之后,姜秀玉就一直想要关照自家外孙,只是继子继女都有儿子,她不好做得太过。   顾宜修和苏家的来往很少,连苏柏青都没说过几句话,更别说那位在家里几乎是隐形人的姜秀玉了,所以他不认识赵睿英。   许嘉容皱着眉,本来心情就不大好,看到赵睿英也在这里,心情就更糟了。   她和顾宜修站在一起,身旁是始终精致优雅的苏靖临,哪怕在抢救室里的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的眉眼依旧平静从容,不见丝毫慌乱。   事实上苏家人都是这样,尽管都守在抢救室外,却不见什么人悲伤,个个衣冠楚楚姿态平和,唯有姜秀玉坐在椅子上,脸上茫然而悲伤。   赵睿英站在她身旁,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苏柏梓站在不远处,瞥见她的手,露出一丝讽刺的笑。   许嘉容很想叹气,她和父母的关系也不是很亲,和弟弟还素来不和,祖父母更别说了,对她不好。可是,如果是她的家里人出了事,她绝对不会是这副模样的。   肯定还是会伤心的吧?她想着。   可是这种人家,却不是这样。   苏柏青的父亲站在走廊那边打电话,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   苏家老二好一些,坐在不远处,但也只是坐着,可半点瞧不见应有的担忧,甚至无聊得拨了拨手腕上那束昂贵的手串。   苏家老三更过分了,拿着笔记本仍在工作,似乎父亲要死了,也不能耽搁他手头上的事。   相比较起来,苏家现在的当家人苏靖临已经很好了,尽管她盯着抢救室的门,更像是在发呆。   这种家庭关系啊……   许嘉容抬起头来,看向顾宜修,顾宜修摸摸她的脑袋,轻轻说,“累吗?”   她摇摇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在这一刻,她忽然很可怜顾宜修。   也难怪,苏靖临不懂该怎样做一个母亲,因为她自己本来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这要让她怎么懂?   看看在场的苏家人就知道了,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冷漠、理性、利益至上。   所有的孩子,都能保证锦衣玉食的生活,其余……就不要奢望了。   她就是这样长大的,要怎么指望她能够像一个正常的母亲那样对待顾宜修?   相比较而言,她已经是很努力对顾宜修好了。   至少,不会像现在苏家人这样不在乎,她还是在乎顾宜修的。   因为她爱顾飒,顾宜修是她和爱人生下的孩子,并不是冷冰冰的利益结合的产物。   如果不爱,情况会比现在更糟。   许嘉容柔声说,“你可以在我的肩膀上靠一靠。”   顾宜修握着她的手,“没关系的。”   本来他对苏老爷子,也没有多少感情。   许嘉容叹气。   她知道他不是那么伤心,只是她也明白,顾宜修是一个多敏感的人,他可不像苏家人那样冷漠和无情。   她的阿修,不管外表怎样,内心是个很温柔软和的人呢,别人对他只要有丁点儿好,他都会记着的。   她只是怜惜他。   这个世界,本该对他更好一些。   再更好一些的。 第50章   许嘉容的眼神很怜惜, 表情很温柔,这落在别人的眼里,都是正常的。   毕竟她现在是顾宜修的女朋友,听说两个人感情还很好。   苏柏青是第一次见到许嘉容, 虽然之前有所耳闻,但乍一见到为了真爱放弃联姻的那位真爱,还是有点儿好奇的。   他觉得顾宜修蠢。   其实苏家人都很清楚,苏靖临想要将担子交给顾宜修,甚至苏老爷子,也有点儿这个意思。   苏家这两代人, 大多都资质平庸,没养得太废,也不太好。苏家能够绵延那么多年,靠的就是不拘一格, 从不在乎什么身份人品之类的。苏老爷子自己,就是一个私生子, 然而他的父亲、祖父,都不在乎他是个私生子, 因为他能力最强, 所以苏家就是他的。   利益至上不是苏老爷子一个人的信条,而是苏家人一贯如此。   所以, 其他家族富过三代都很难, 慢慢的, 也就败落了, 只有苏家绵延数百年,一直屹立不倒,哪怕到了新中国,这么多年下来,能屈能伸靠着能力最强的家主领导,苏家甚至更加蒸蒸日上。   苏老爷子四个孩子,苏靖临最强,所以哪怕她年轻的时候“犯过错”,闹得天翻地覆和家族决裂,也是没关系的,苏家是她的。   下一代里,苏柏青、苏柏兰、苏柏梓的能力只能说一般,在寻常的巨富之家,这样精心教养出来的孩子,当做继承人勉强还是合格的,就算不能开拓,守成的话,三个人都没有问题,选谁都能挑得起担子。   然而,也就是守成了,眼光和格局都不够。   顾宜修不一样。   他的天赋,并不比苏靖临差,如果不是得了抑郁症,病好之后依然不喜欢和人接触,会更显得优秀。   在没有苏家的帮助下,他能有现在这份产业,可不是苏家三兄弟能够做到的了。   论能力论手段论格局,顾宜修都是最强的。   然而,他从来不屑于卷到苏家那些事里。   苏靖临有这份心时,苏老爷子知道,也默认了。   这一次苏蒋两家联姻,他还是在新闻上知道的,之前苏靖临居然没透出半点风声来。他先是心头一动,然后就迅速冷却。   他知道,这是苏靖临为自家儿子准备的。   蒋家的公主,可不是谁都能娶的。   然而,很快就又有了消息,顾宜修有了女朋友,拒绝了联姻。   苏柏青简直难以相信顾宜修是个这么蠢的人!爱情什么的,能有什么用。以前他知道自己比不上顾宜修,虽然也嫉妒,但是还算认命,再加上被他那厉害的姑姑压得死死的,也生不出什么心思来。   知道这件事后,他第一次对顾宜修生出了鄙视之心。   然而现在看着,顾宜修和他女朋友握着手坐着,那种温柔缱绻,居然很动人很美好。   人都是有欣赏美的能力的,苏柏青虽然不认同,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到那种美。   赵睿英依然站得笔直,他没有坐,习惯了这样站着。只是因为他身上还有没褪干净的军味儿,在这地方,这样挺直的脊梁,就有点显眼了。   只是慢慢的,他的头低下去,这样就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在偷偷看许嘉容那边儿。   看她温柔的微笑,和紧紧与顾宜修交握的手。   其实已经不是很难过了。   这么多年下来,该难过的时候,早已经难过完了。   他很清楚的,再怎么努力,也是很难,只要想想,就有点儿绝望,然后就开始难受痛苦。   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赵睿英偶尔觉得,还是记忆中那个柔弱娇怯的小姑娘好一些,哪怕她总是低着头不看他,甚至不记得他,像是一朵经不得风雨摧折的小花儿。   然而,她长大了,依然那么美丽,只是爱笑了,身边却已经有了旁人插不进去的那个人。   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这回记得他了,偏偏比不记得还要糟糕。   他很灰心,却很清楚,但凡只要给他一点点、一点点的希望,他就能迅速死灰复燃,炽烈燎原。   可惜,她一点希望也不给他。   赵睿英只是觉得有些茫然,又低落。   旁人却根本注意不到赵睿英的情绪,连一向照顾他的外婆也一样。   姜秀玉整个的注意力已经被抢救的苏平波揪住了,她和他最早的时候是同学,不过那时,他们只是互有好感而已,连恋爱都没谈过。直到各自婚嫁,二十年后,又再次重逢。   苏平波对她算不上太好,他娶了她,给她富贵的生活,但要说爱她,也没有的。   姜秀玉很清楚,苏平波外面还养着个人,不过她也明白,他永远不会让那人打扰到他的家庭,不会领她回来,也不会让她出现在她的面前。   结婚的时候,姜秀玉就已经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了,所以她笑盈盈的,假装不知道。   那么多年的夫妻下来,感情很复杂,她既佩服他的手段能力,喜欢他的样貌品味,又为他的冷淡势利感到刺心。   可苏平波就是苏平波,这世上独一无二又强大理性的苏平波。   他年轻的时候,品貌俱全,苏靖临他们四个,样貌这样好,就是继承的他,反倒是当时的苏太太齐婕其实长得只是寻常清秀。论外表,苏靖临最像他,所以生得最美。因为长得好,又气质出众品位高雅,虽然是联姻,他太太却是真心爱他,爱到一心扑在他的身上,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顾。   可惜爱这样一个人是可悲的,所以她死得挺早的,幸好已经留下了四个孩子,对于齐家来说,这份联姻还是很值。   因而当苏平波去结扎了,娶了姜秀玉,齐家根本没有意见。   反正以后,苏家还是那四个孩子的。   这样强大的一个人,怎么就躺在抢救室里了呢?姜秀玉想着。   原来,他已经这么老了啊……   早年苏平波是私生子,在被接回苏家之前,吃了不少苦,本来身体就算不上太好,如今能活到八十多岁,已经是精心保养的结果了。   他将担子交给苏靖临,就是不想再给自己的身体造成负担。   他很清楚的,权衡之下,也知道自己该要的是什么。   再掌着权,他的身体会更早地衰败下去,活不了多少年了。   所以他早早寻回苏靖临,并在三个儿子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完成了交接。   之后,他就一直在养身体。   养到现在,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顾宜修其实是真的不太难过,他看着抢救室,他家爷爷能活到这个年岁,已经没有多少遗憾了吧。他的一生该有的都有过了,只是不知道临死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亲外婆,第一任苏太太齐婕爱他爱得发狂的事,只是到最后她死,他神色一直淡淡,甚至没有为她停下半天的工作,之后不到一年,就娶了姜秀玉。   顾宜修想着,这个对爱情不屑的人,唯一拥有的爱情,大概就是齐婕给他的。   不过,她已经死了很多年,现在,他也要死了。   顾宜修瞥了一眼姜秀玉,他是知道的,苏平波早早就留下过遗嘱,他是要和齐婕葬在一起的,当初齐婕下葬,也给他留了一半的墓室。到时候,两个骨灰盒紧紧靠着,到底还是能一直在一块儿——这是齐婕当年的梦想,能和苏平波天长地久。   旁边的许嘉容轻轻问,“你饿了吗?我出去买点吃的来吧,阿姨他们也可以吃一点。”   哪怕现在顾飒和苏靖临正好着,现在顾飒也还是没来。他和苏平波的关系很不好,而且顾飒清楚,苏平波的死,不会让苏靖临很难过。   她让他不要来,他就没来。   这老爷子当年差点打断了顾飒画画的手,要让他不记仇,也是很难的。   画画是顾飒的一切,是他的生命。   顾飒本身是个不记仇又宽容的人,然而他没有办法原谅苏平波。   所以这会儿他和苏靖临复合,苏平波进了抢救室,他仍然没有来医院。   顾宜修可以理解他,心中却觉得可能这一次,他的父母分手的速度可能比想象中要快一些。   听到许嘉容的话,他摇摇头,“没关系的。”   在场的这些人,是不会吃这附近卖的东西的,他们精贵着呢,可别指望小饭店小吃摊上这种食物能入得了他们的眼,买来也只会令他们嫌脏而已。   然后,许嘉容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块糖放在他的手心,“那吃糖。”   顾宜修看着彩色糖纸,“什么时候放在口袋里的?”   “从家里来上海的时候。”许嘉容说。   顾宜修剥了一颗放在嘴里,很甜。   他知道的,许嘉容并不喜欢吃糖,她做的点心和蛋糕其实都不怎么甜的。   不过是因为他喜欢,渐渐的,她开始习惯在口袋里放几块糖。   这时,一道有些迟疑的声音传来,“嘉容?”   许嘉容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很眼熟的女人。   她已经不年轻了,眼角都是细细的纹路,靠妆容也遮挡不住。可是,众人看到她,第一眼看的并不是容貌。   这时一个气势很强的女人,浓眉大眼英气勃勃,穿衣走路都很利落。   她站起来,礼貌地叫了一声:“冯阿姨。”   这位冯阿姨原本正领头往前走的,身旁陪着两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和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众星捧月一样,跟在她身后的人,态度都客气而谦卑。   她叫了许嘉容一声,许嘉容站起来叫她,这短短的几秒钟里,整条走廊都寂静无声,随即都将目光落在许嘉容的身上,带着些许诧异和打探。   许嘉容是认识面前的女人的,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她叫冯熙熙,爸爸和许嘉容的爷爷许正华是战友,以前住在南京的时候,两家更是经常往来。   许嘉容那时不讨喜,在许家那个圈子里,对她最好的就是这位冯阿姨,她当然印象深刻。   不过,在她知道冯熙熙对她好的原因之后,就和这位阿姨疏远了。   因为冯熙熙喜欢许泽安,从小就喜欢。一个院儿里长大的,许泽安长得最好,温雅俊秀,脾气柔和,不像是其他院里的臭小子们,个个跳脱,跟皮猴子一样。   然而,许泽安不喜欢她,在认识沈梅之后,他的心里眼里就全是沈梅,更看不到其他女人。   哪怕许正华一开始有意让儿子娶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冯熙熙,儿子不愿意,他也没办法。   后来,冯熙熙也嫁了人,不过感情不好,又离了,据说至今没有再婚。   许嘉容不是很爱搭理她,冯熙熙却有些感慨,“你都长这么大了啊,真是好久不见。”   “是呢,好久不见了。”许嘉容维持着面上的礼貌。   冯熙熙脸上带着柔和的笑,“你爷爷奶奶还好吗?”   “挺好的。”   之后她的目光一闪,“爸爸妈妈呢?”   “也都挺好的。”   “我听说你爸爸在副市长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了……可能能升一升了呢。”她忽然说。   许嘉容眉间一蹙,“这种事,我是不大清楚的。”   冯阿姨很清楚,既然说了,多半是真的,看来这些年,还在时不时地打听爸爸的事。   这就很讨厌了。   周围的人都有些惊异,不仅仅是跟着冯熙熙的人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情,就是苏家人,也认识她。   既然经商,免不了要和政府打交道的。   面前这位冯书记,是这个区的头头,背地里大家给她娶的绰号不大好听,毕竟她离异多年,就没再结过婚,而且行事风格相当强硬,原则性强,碰上事儿不管谁求到她跟前都没用,这位冯书记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软硬不吃。   这样做事,是很得罪人的,坐在高位上,圆滑世故一些,才走的长。   不过大家也知道,冯熙熙是不怕的,她有能力有手腕,重要的是,她上头有人。以她的家世,是不怕得罪人的,更何况,她是有真才实学的,从不尸位素餐。   这铁娘子,从来不是随和亲切的人,对面前的女孩子,却很温柔。   随着谈话,大家恍然,大概是差不多圈子里的人,难怪了。   冯熙熙这个点还在医院,当然是有事,和许嘉容闲聊过几句,她说,“既然在上海的话,有空可以到阿姨家里来玩。”   许嘉容有些厌烦,面上只能说,“我应该明天就回去啦。”   “哦?”她眼神扫过顾宜修,“陪男朋友?”   “嗯。”   冯熙熙笑着,“那好,以后有机会再说。”   “好的。”   道过别,冯熙熙领着一群人风光无限地走了。   顾宜修发现她不大高兴,握着她的手说,“你爸妈认识的人?”   “嗯,和我爸一块儿长大的。”许嘉容靠着他,不是很高兴。   这都多大年纪了啊,各自安好不行吗?没事儿还盯着她爸,真是很没意思。   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苏家人落在许嘉容身上的目光却截然不同了。   苏柏青他们眼神微妙地落在一言不发的苏靖临身上,心中暗自想着,怪不得这么轻易就放弃让顾宜修联姻了呢。   原来顾宜修这位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女朋友,家世很不简单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苏靖临也正皱着眉打量了许嘉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她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之前想着要查一查儿子的女朋友的,后来事儿多,就拖了下来,直到顾飒回来,更是没空了。她想的是反正顾宜修现在也只是谈恋爱,又没谈到结婚,再加上,不管这女孩子出身家庭怎么样,她想要改变她那固执己见的儿子本来就很难。   所以,苏靖临压根儿不知道许嘉容家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灯灭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对着他们摇了摇头。   作为医生,他们是习惯面对这样的事的,一般这时候出来看到家属,接下来面对的总是悲伤和泪水。   可令他意外的是,并没有。   这些床上去世的老人的至亲们,依然那样彬彬有礼优雅从容,他们客气地向他道了谢,眼神平静举止得体,竟然一个失态的都没有。   连那位老太太,也只是眼圈微红,连哭都没有哭出来。   真是怪怪的。   医生带着人走了,苏老爷子很快被推了出来,早就有人准备好了,穿着黑西服带白手套的青年沉默地上前,要将老爷子放进预备的冰棺里。   他被送到医院抢救室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备下了,说明家中所有人都知道,他就不回来了。   苏平波强势了一辈子,到底是强不过岁月的。   他老了,大限已到,总要死的。   苏靖临的高跟鞋踩在医院的走廊上,声音都带着一股别样的韵律,她停住步子,“我去外边儿抽会儿烟,你们先走。”   许嘉容回过头去,看到她走到了外面的黑夜里,指间一点红光闪了闪,淡淡的烟气就飘了起来。   “阿姨抽烟?”   “有时候会抽,烟瘾不大。”顾宜修回答,“爸爸不喜欢,所以她就很少抽。”   顾飒这个人,不讲究的时候可以睡公园,讲究的时候却也很讲究。   他讨厌烟味。   顾成也抽烟,在顾飒回来的时候,就尽量不抽。   因为苏老爷子去世,顾宜修在上海留了一个礼拜,许嘉容抽空参加了老爷子的葬礼,就回去上班了。   总不能请太长时间的假。   顾宜修不在,对门很安静,许嘉容每天下班回家,电梯那边儿没有人,经常感到不习惯。   其实想一想,她和顾宜修也没有交往很久,谈恋爱也就几个月的事。   偏偏好多事都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分开这么短的时间,一个礼拜而已,她居然有些不习惯了。   她的爱人、她的邻居先生不在,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平静,她却哪里都不舒服。   孔春晓开玩笑,“这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嘉容,你男朋友这才不在一个礼拜你就这样了,感情也太好了吧。”   许嘉容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她真的很想他啊。 第51章   等了一个多星期, 那天许嘉容下班, 没有将车停在车库, 最近天气热了, 她更愿意将车停在外面的停车位上。   一下车, 就看到楼道那里站着一个人。   初春时节,小区里头的绿化本来就做的不错,到这时更是繁盛起来。   许嘉容不认识的小花儿开了满树,雪白细腻, 带着点儿清香气, 风一吹如雨落下。   那人站在花树下,笑着张开了手。   许嘉容跑过去, 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   “下午才到的家, 想给你一个惊喜。”他说。   许嘉容翘起嘴角,“是很惊喜。”   她牵着他的手往楼上去, “你来。”   因为知道顾宜修要回来了,她也想要给他惊喜的。   所以, 顾宜修打开房门, 看到他的桌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牛皮纸小袋子和小盒子, 快步走过去, 看着上面都贴着小标签呢, 各种水果派小饼干纸杯蛋糕, 真的是满满一桌子。   许嘉容笑着说, “这两天刚做的, 不过天气热了,有些要放到冰箱里了,还有,要尽快吃完,放不了多少时间。”   顾宜修感到很幸福。   “我还做了一些寄给阿姨了,希望她能喜欢。”   顾宜修不高兴了。   “寄给她做什么?”   “她可是你妈妈。”   “那又怎么样?”   许嘉容伸长手摸摸他的头发,“别这么幼稚。”   都三十的人啦。   顾宜修看着她温柔的微笑,感觉被安慰到了。   五月初,立夏。   倒是巧了,立夏这一天,恰好是周六。   一大早许嘉容被顾宜修拉上车的时候,还有些懵。   她还没有意识到今天是立夏呢。   开车的是顾宜修公司的司机,总不好让魏立夏一直来当开车小弟。   “去哪里呀。”她问顾宜修,这才发现他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包括她的。   顾宜修笑起来,“去度假,放心,就两天,而且很近的。”   苏南的三线小城市,本来是不临海的,不过没关系,上海有。虽然上海的海滩并不怎么样,但是顾宜修本来也不是真的要带她看海。   说是不远,许嘉容看着车上了高速,就知道……绝对不近。   她在车上昏昏欲睡,到底还是睡了一觉,等醒来,差不多已经快到了。   “这是哪儿?”   “我妈偶尔夏天会来这里住几天,度假消暑。”顾宜修说。   这里是苏靖临的别墅,在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方,标准的海景别墅。   其实上海这边儿的沙滩不太好,几乎都是泥沙地黄沙滩,这一段却有空运来的白沙,平静的海滩没有游客,完完全全是这栋别墅圈在内的私人海滩。   海滩上有人造的石头景观和长廊小亭,高大的棕榈树下,有挂着的白色秋千。   别墅三层,其实算不上大,平时苏靖临喜欢清静,又不爱带人来,这里是她的私人别墅,不对外的,并不需要多大。   不来的时候,别墅里住着两个保洁的阿姨,门口有轮岗的保安,除此之外,一直是没有外人来的。   这次顾宜修带许嘉容来,事先和苏靖临打过招呼,门岗放行之后,车一路往里开,两边儿花木成荫,许嘉容看着初春时节已经姹紫嫣红的花草,心中想着有钱人真是会享受。   三层的小别墅,带着私人沙滩,花园自然也是不小的。房子后面还有个露天的泳池,池中水波粼粼,清澈见底。   哪怕常年没人,这里也是保持着非常好的状态的。   下了车,顾宜修帮许嘉容拎着行李,她还在左右看着,这颜色清新的小别墅只看外表,并不是金碧辉煌的类型,几阶台阶上去,进了门,正适宜的温度和湿度让人头脑一清。换了鞋进去,门厅就到处摆着娇嫩欲滴的鲜花。   许嘉容不知道,这种七彩玫瑰和西伯利亚百合,单单这一天就需要换的鲜花,整栋别墅里就要好几万。   因为是自己住来度假的,别墅整体的装修并不算豪华,反而是比较温馨的。   色调偏暖,几乎都是很浅的颜色,所以要维持这样崭新明亮的模样,每年的养护都是少不了。   然而对于苏靖临来说,这不过是她多处私产的其中之一,有时候一年两年都未必来住一天。   楼下有客厅厨房和一间带卫浴的客房,还有室内游泳池和健身房。   不过,因为风格看不出多么奢华,许嘉容倒是自在了一些。   顾宜修挑了二楼的一间卧室,将两人的行李放下来。   许嘉容拉开白色绣花的窗帘,推开大飘窗,看到的就是没有边际的大海和美丽的白色沙滩。   如果不是知道在上海,她简直要怀疑她现在在国外的哪个旅游小岛了。   房子里的两个阿姨都叫顾宜修“顾先生”,她们是长期住在这里的,各方面礼仪都很到位,并不是普通的保洁阿姨,看来还是经过一定的培训的。   两人都只有四五十岁的年纪,长得很亲切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走路都没有多少声音,而且,不叫她们的话,她们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顾宜修和许嘉容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那个姓刘的阿姨做了午饭,许嘉容吃了一口,味道很不错,是偏甜的上海风味,想了想苏靖临也是喜欢吃甜食的,这位阿姨做的菜肯定是符合女主人的口味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刘阿姨也做了六菜一汤,还有餐后水果。   吃完之后,他们手拉着手去沙滩上散步。   五月初的天气,其实还是有些凉的,海边风大,许嘉容套了件厚外套,仍然被吹得有些冷。   顾宜修搂着她,“不然先回去?”   “好。”   许嘉容想,确实还没到夏天呢。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落在海面上,将整个沙滩都涂上了一层浅金。   顾宜修来叫她,拉着她的手出门。   白色的沙滩边,有一段长廊,有顶,如果下雨,可以在这里避雨看海,也是别有一番美丽的。   许嘉容的裙子在海风中飘起来,她看向与她交握的那只手,“不是来看海吗,到长廊里来做什么?”   很快,她就不用问了。   长廊里,有很多画,一幅幅的,长廊有多长,画就有多少。   微笑的她、垂眸的她、带嗔的她、忧愁的她。正面、侧面、半身、全身、背影。素描、水粉,甚至是油画。   顾宜修其实并没有正经学过画画,他都是自学的,不过没关系,他有一个画家爸爸,和一柜子画画的书。   他画原画,设计玩具。   其实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画里都是一个人。   漂亮的、美丽的、在他心中最温柔最美好的女人。   许嘉容面前的这一副,画上女孩儿那双明媚的眼睛仿佛正盈盈看来,闪着明亮的光。   她笑着问,“原来我看你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是啊。”顾宜修拉着她的手,“许嘉容,你看你有多爱我。”   “嗯,我很爱你。”她认真地说。   顾宜修怔住了,随即轻轻说,“我也很爱你。”   然后,他单膝跪地,拿出藏在角落的玫瑰花,和丝绒盒子装的戒指,说,“许嘉容,嫁给我。”   许嘉容没有很惊讶,嘴角仍然带着笑,无奈地说,“还没到夏天呢顾宜修。”   “谁说的,已经是夏天了。”顾宜修说。   许嘉容伸出手来,“还穿着厚外套的夏天吗?”她看着顾宜修红彤彤的耳朵,不是被风吹的,表面镇定从容的他,大概心里也是紧张又羞涩的吧?   “今天立夏。”他理直气壮。   修长白皙的手,取出那枚早就捏着她的手指量了无数遍那么多次确定下尺寸订下来的戒指,慢慢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戴得紧紧的,像是要一辈子将这个女人套牢。   心中一直没有褪去的不安和些微的焦虑在这一刻消失无踪。   像是一切尘埃落定,涌上来的是隽永的安定幸福。   耳边是海水拍岸哗哗的水声,夕阳西下,面前站着的他的妻子面容带笑,眼神清澈又温柔。   “我愿意嫁给你,顾宜修。”   一生之中最期盼的因缘邂逅,大约就是碰上一个相爱的人,还能与他在一起吧。   许嘉容一向知足,却不知道原来她可以这样贪心的。   既然如此,她还想继续贪心下去。   顾宜修,是你让我生出了这样的贪念,所以绝对不能扔下我不管。   我愿与你永远这样幸福。   五月末的时候,苏靖临打来电话,和顾飒一起,同许泽安沈梅见了面。   既然都求了婚,也该是两家坐下来,好好谈谈结婚的事了。   不像是战衍和许嘉言,已经领了结婚证,连旅行结婚都回来了,顾宜修毕竟是父母都在,不是那么简简单单说一句结婚就可以的。   战衍是家中几乎没有亲人在了,他通知了那个多年没有联系的妈妈,那边客气地祝福了一句,并邀请他们去意大利游玩,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下文。   毕竟那位母亲也知道,这么多年对儿子置之不理,根本没有质询他婚姻的权力。   两个人没有办婚礼,也没有请朋友们小聚,许嘉言的意思是,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吧。   这样低调地结了婚,只戴上了婚戒而已。   许嘉容却没办法这样,婚事还是需要双方来协商的。   在许泽安和沈梅看来,大女儿已经这样了那是没办法,小女儿是肯定要好好办一场风光的婚礼的。   然而,这两对父母……却似乎相处不太融洽。   苏靖临强势,许泽安做惯了领导的论气势绝对不差,自有一种威严,哪怕笑着都不落下风,再加上沈梅圆滑得很,和许泽安配合起来,就是苏靖临也对付不了。   很快,苏靖临就发现许泽安夫妻实在厉害,偏偏旁边的顾飒还帮不上什么忙,顾飒的性格坦荡宽容,本来就很喜欢许嘉容,对他来说,婚礼方面让步不是什么大事,只会给苏靖临拖后腿,让她很头疼。   不像是许泽安沈梅这对夫妻,面上总是带着得体的微笑,具体讨论事情的时候,实际上却寸步不让。   “嘉容幸福就好。”他们说着,“其他的不用太计较。”说是这样说,苏靖临提出的很多要求和建议,他们可以一条条不着痕迹地驳回去。   苏家是巨富之家,苏靖临只有顾宜修一个儿子,而且出于商业利益上的考量,她是希望能将婚礼办得空前盛大的。   许泽安和沈梅希望的,是婚礼的质量而不是奢华的程度。   他们了解许嘉容,她可不是那种张扬的性格。   于是,毫不意外,谈不拢。   顾宜修和许嘉容不管那些,凑在一起亲亲热热地吃饭,仿佛不关他们的事。   明明是他们的婚礼来着。   苏靖临抿了抿唇,瞥了一眼那两个不上心的孩子,很不悦。   一顿饭吃完,许嘉容站在不远处和许泽安沈梅夫妻说话,苏靖临靠着墙直接开嘲讽说,“还真是男生外向。”   顾宜修瞥了她一眼,“我当然要帮我妻子。”   “我是你妈!”   “哦。”   气死了!   苏靖临自问涵养很好,仍然被自家儿子气的够呛。   这边还没谈好,那边联姻的婚礼已经要举行了。   蒋盛玫听了顾宜修的建议,选择了苏柏兰,这位圈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娶了蒋家的公主,一开始还是挺让人跌破眼镜的。不过联姻这种事,大家也心知肚明,倒没有人再多说什么。   因为定下了婚事,蒋盛玫和苏柏兰的婚礼,苏靖临特地邀请了许泽安沈梅夫妇,就是想让他们看看真正盛大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的。   许泽安沈梅夫妻的身份不低,被邀请坐了主座,苏家的圈子里这才都知道原本传闻中的联姻对象、苏靖临的儿子要娶的是政界人家的女孩儿。   苏靖临还是爱面子,在定下苏柏兰和蒋盛玫的婚事之后,多的是人在背后嚼舌头说她想偏心自家儿子没偏成,许泽安夫妻的到来,也是很痛快的“打脸”了。   对于牢牢掌控者苏家的苏靖临而言,如果许嘉容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她也多得是办法让这些只敢背地里说话的人好看,不过,既然能够简单又爽快地打脸,又干嘛不用呢?   这场婚礼确实十分盛大,毕竟是两家联姻,单单财力方面国内就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上。   新郎新娘俊男美女,倒也相配,包机包岛,宾客的等级很高,一个记者都没能拍到照片。   许泽安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漂亮的新娘,摇摇头,“我们家嘉容可不要这样的婚礼。”   “是啊。”沈梅慢条斯理地说,“一切都很完美,但其实冷冰冰的,这种联姻呐……新郎新娘的笑都不是真心,他们根本没有感情。”   一眼看穿。   苏靖临在一旁撇撇嘴,苏柏兰和蒋盛玫其实表现得很好了,新郎贴心绅士,一直护着身旁的新娘,新娘娇羞温柔,替新郎整理领结头发,似乎那样浓情蜜意,再加上碧蓝的海滩豪华的酒店无数的鲜花光鲜亮丽的宾客。   可是,瞒不过许泽安沈梅这样通透聪明的人。   “我是让你们看看这样的婚礼,一切都是高端定制,礼服、鲜花、酒店、司仪、嘉宾,所有都有专人负责,厨师是国外的名厨,酒是……”苏靖临已经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了。   沈梅看着不远处穿着伴娘小礼服的许嘉容,微笑起来,“我觉得婚礼怎么样,还是问孩子们是怎样想的,你觉得呢?”   苏靖临蹙起眉,很想说“他们知道什么”,但是她知道,她说了,也会很快被这对夫妻绵里藏针地怼回来。   所以索性不说了。   “行吧,回头我让助理专门去谈这件事,准备几个方案让他们看着改,”她说,“等定下来之后你们看过,没问题就这样了。”   可别再折腾了。   她家儿子说了,夏天结束之前一定要结婚,这么赶,多做些什么都根本来不及好吗?   “对了,婚纱已经开始做了,下个月可以赶工完成。”高端定制的礼服一般都要提前几个月订的,这次时间太紧,苏靖临都是花了些功夫才谈下来。   这边婚纱都做了,那边许泽安夫妻才决定带着大女儿大女婿和小女儿小女婿去通知他们的爸妈。   俩女儿一个已经嫁出去了,一个即将嫁出去。   身为祖父,居然还不知道。   只要想想许正华的脾气,许泽安都有些头皮发麻。   可是,这种事已经拖不下去了……如果直接通知老爷子来参加婚礼,估计他会更加气坏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门里老爷子正中气十足地训话,骂得几个平时威风八面的大佬气都不敢出一个。   顾宜修和战衍交换了一个眼神,忧心忡忡。   听说这位许老爷子身体还硬朗得很,大半辈子在部队里,一直没有丢下锻炼。   这一关,似乎不大好过。 第52章   他们进去之后, 其实不用多说什么, 许嘉言的肚子已经不小了。   许正华眯起眼睛, 身边有风暴凝聚。   于是,刚被他训的迅速告辞离开。   嗯,非常有求生欲了。   许正华这辈子能到这个位置,当然是手段心机都不缺的, 而且看人很准, 更别说现在这情况只要不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许泽安沈梅夫妻带着俩女儿, 还有两个陌生的高大男人, 这情况还要说明吗?   他怒气冲天,是因为看到许嘉言已经怀孕那么久了——就没有人想过告知一下他这个爷爷吗?   好, 很好, 好极了!   许泽安从没见过他爸发这么大的火, 脸上就有些讪讪的。   “小刘, 把我的枪拿来。”许正华冷冷说。   旁边装鹌鹑的警卫员一个激灵, “首长,这……”   “废话什么, 还不快去!”   战衍和顾宜修低着头, 背上的冷汗开始密密麻麻地冒出来。   许泽安连忙上前一步用眼神制止警卫员小刘, “爸,你别激动, 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许正华像一只暴怒的狮子,“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儿子!真是气死我了!”   老爷子这火冒三丈的模样十分可怕, 小刘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眼珠子转着就想赶紧打电话给柏明瑜,那才是老爷子的克星。   这时,许正华忽然扭头,“不许打电话给夫人!”   许泽安可不傻,“爸,这事儿总也是要告诉妈的。”   “连她一起气吗?”许正华冷笑。   许泽安:“……”   不过这么大的事,确实不可能不通知柏明瑜,一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好好坐在了客厅里,许正华正拿着一块布仔仔细细擦他的手枪,柏明瑜抱着手臂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战衍和顾宜修。   俩身高超过一八五的男人缩着脑袋,已经汗流浃背。   知道这一关不好过,可是老爷子也太……可怕了点。   许嘉言笑盈盈地啃着苹果,最近她喜欢吃酸的东西,这青苹果正和她的胃口。   一旁的许嘉容也没在爷爷的怒火下被吓坏,反倒还在仔细看手上的册子,这是苏靖临给她的,选现场用的摆纱样式。   “姐,你看这个怎么样?”她低声问。   许嘉言看了看,“这个好像要合适一些吧?”   “嗯,我再看看。”   姐妹俩这样放松,其余人很想叹气。   许正华气得吹胡子瞪眼,“反了天了,两个丫头居然不将我放在眼里。”   许嘉言笑着说,“爷爷,之前你还催我结婚呢,现在我结了,你不是该高兴吗?”   “我是催你结婚,但是是这样结吗?闷声不响连说都不说一声,而且,嫁的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不知道!”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吼出声。   相比较而言,许嘉容收到的炮火就要轻多了。   首先她还没嫁,其次……老爷子一向是比较喜欢许嘉言的。   不过这会儿,许嘉容可不嫉妒,没见老爷子就差一枪崩了战衍了吗?   她家阿修只是个陪坐倒霉的小可怜而已。   战衍鼓起勇气,“爷爷,我不是——”   “你闭嘴!”许正华打断他,“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   战衍:“……”   许嘉言“噗嗤”一声笑起来,她站起身,走到战衍身边摸摸他的头发,安抚他的委屈。   “爷爷啊,他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叫战衍,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赚得比我多长得还挺帅,至少现在对我还挺好的。”许嘉言温柔地说,“爷爷,我和你说好了,如果他以后对我不好,你再一枪崩了他行不行?”   战衍:“……”   许正华眯着眼,怒气平息了一些,用挑剔的目光审视了一眼高大的男人,顺带瞥了一下旁边的小白脸。   “可以,你放心,就算爷爷死的早,还有那几个爷爷养大的叔叔呢,他们家有几个小子现在也挺出息。以后他要是对你不好,保管赏他一颗枪子儿,我看中的人,要命都不需要第二枪。”许正华缓缓说。   战衍:“……”   “这个勉强算了,”他看向许嘉容,“你不管怎样也是我的孙女,找这么个小白脸,眼光也太差了。”   顾宜修:“………………………………”   委屈,他哪里差了。   第一次上许泽安沈梅家也是被嫌弃,这会儿怎么还这样。   许嘉容笑盈盈的,“爷爷,我喜欢他呀。”   “这种小白脸一点儿阳刚气都没有,反正你还没嫁,不如爷爷介绍几个给你认识,叫你知道一下男人该是什么模样。”许正华说完就喊,“小刘,来一下!”   竟然是十分雷厉风行的性格。   顾宜修根本来不及讨好老爷子,不到半小时,许正华家的客厅就并排站了八个高大英武的兵哥哥。   嗯,个个条顺盘靓宽肩长腿,长相还都在水准线以上,浓眉大眼的清秀腼腆的凌厉冷峻的……简直各有千秋的帅。再加上肩背挺得笔直笔直,愈加显得身材极好,几乎是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许正华稳坐不动,“是我的错,早就该给你挑的,你姐姐不喜欢,但嘉容你一向听话,我本来想着再留你几年,既然你想嫁人了,”他摆摆手,“挑一个吧,哪个都行,总比你那小白脸好。”   许嘉容:“……”   顾宜修:“……”   要哭了简直。   更令他伤心的是,连他那好不容易接受了他的丈母娘,都开始忍不住打量那几个英俊逼人的兵哥哥,看着他们的目光要比看他要和善多了。   “爷爷——”   “我不是你爷爷!”许正华看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长相能安分得了?和电视上那些油头粉面的电视剧男主角似的,恨不得长得比明星还好看一些。   太不合适了。   他以前看不惯嘉容畏畏缩缩的模样,后来又觉得温柔一些也就算了,给她挑个能遮风挡雨撑得起家的,也能过好日子。   现在瞧瞧,找的这是什么啊,走在路上小姑娘都得朝他身上贴吧。   嘉容这性子,可不适合这样的人。   许嘉容站起来,先是朝那八个莫名其妙被喊来的兵哥哥道了个歉,只是她长得漂亮,那几个人里总有那么几个忍不住朝她看来。   被叫过来,也不是都不知道首长是什么意思的……他们中有几个是被许正华养大的那几个养子的孩子,还有几个,也是他早先看好的尖子,确实个个优秀,品性也信得过。   在部队里要相亲都不容易,许嘉容今天偏偏还穿了条极好看的杏色裙子,衬得身姿婀娜皮肤雪白。   只看第一眼的话,要不满意都很难。   顾宜修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气得眼睛都要红了。   许嘉容叹气,“爷爷啊,我都要和他结婚啦。”   “我不准。”许正华冷冷说。   许嘉容蹙眉,“爷爷,现在婚姻是自由的。”   许正华慢条斯理地摸了摸枪,“你试试。”   许嘉容:“……”   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啊老爷子!   顾宜修站了起来,他很有勇气地在许正华面前握住了许嘉容的手。   “爷爷,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要娶她。”   许正华眯起了眼睛,“你确定?”   “我确定。”   然后,许正华就让小刘带他去了校场,顺带捎上了战衍。   半个月,他们被操练得死去活来,顾宜修怀疑,他还遭到了那八个相亲失败的兵哥哥们故意的报复。   好不容易丢了半条命都没放弃熬下来之后,又一次坐在许正华家的客厅,简直恍如隔世。   许嘉容来接她家男朋友,摸着他的脸,顾宜修正委屈地等她安慰,就听到她说,“咦,阿修,你怎么晒不黑啊。”   顾宜修:“……”   她的手往下,顾宜修的脸上一烧,正要抓住她的手,就听到她感慨,“这都有腹肌了啊。”   就差来一句“挺好的”了。   顾宜修:“……”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啊!   两个孙女婿战战兢兢地觉得自己应该通过了考验,吃完午饭之后,就能逃过一劫和老婆回家的时候。   从头到尾几乎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的柏明瑜放下了筷子,忽然一字一句地说:“慢着,我家老头子说答应了,我可没答应。”   顾宜修:“……”   战衍:“……”   然后他们才知道,这个家里做主的到底是谁。   许正华说了,根本不算。   柏明瑜说了才算。   苦,白吃了。   他们被迫又在南京留了半个多月,魏立夏急得上蹿下跳几乎要掀桌子,不得不硬是撑下来,几乎也是没了半条命。   其实这么多年,战衍和顾宜修一直在刻意培养他,只是魏立夏从来没有多大野心,连进取心都没有多少,贪图享受好吃懒做——没错,这是顾宜修给他的评价,所以一年年的,他还是给顾宜修做着秘书,硬是立不起来。   哪知道顾宜修谈了女朋友,战衍紧追其后,他倒是被迫锻炼出来了。   想想都是血泪。   眨眼到了八月,许嘉容终于要出嫁了。   婚礼是在她最爱的夏天,有她喜欢的海,还有她爱的人。   婚纱雪白,她将手放在顾宜修的掌心。   “我爱你,许嘉容。”   “我也爱你,顾宜修。”   阳光下,他们在所有人带着善意的祝福中接吻。   眼神交缠,嘴角是带着笑的,亲吻也是那样温柔缱绻。   这是相爱的人,才有的婚礼的模样。   与你在一起,幸福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