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热吻你》 作者:唧唧的猫 文案 -见过你的眼睛,我再也没看过星光。 -尝过你的味道,我没打算活着回来。 第一次尝到刀尖上舔蜜的滋味。 是从初中那年,许星纯喜欢上她的那天起。 外冷内骚x没心没肺 破镜重圆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主角:付雪梨 ┃ 配角:许星纯 ┃ 其它: 作品简评: 由于家庭原因,从小缺爱的许星纯,在学生时代遇到与自己人格完全相反,过得潇洒恣意的付雪梨。由此不可自拔,深深被吸引,但因为从小性格极端敏感,占有欲强,付雪梨向往自由,最终选择伤害许星纯,两人一拍两散,多年以后重逢.... 这是一篇心飘放荡恃美行凶的美艳太妹和缺失安全感占有欲爆棚病娇的故事,破镜重圆,剧情虐心,但是张力十足,值得一看。 第1章 第一吻   饭局接近尾声,唐心坐在付雪梨身边,时时起身,为身边人添酒。   新片的投资人姓方,五十余岁,却身子骨健朗,很有精神。三两杯酒下肚,谈吐依旧得体,叙述和倾听都很沉稳。   今天剧组杀青,岑导今天喝酒喝的高兴,有些上头,点上一支烟,“在这山里拍了那么久的戏啊,看厌了那些花花树树,还是觉得大城市有棱有角的生活有滋味。”   说话间,杯中酒又被续满,岑导摆摆手,“等片子过审,宣传档期安排完,我得给自己好好放个假,带妻女出去旅旅游,散散心。”   桌上一人笑提,“如今像岑导这样牵挂家妻的男人倒是不多,难得。”   话题转到这上面,年纪小的年轻人,总免不了被调侃问感情问题。不过坐在这个饭桌上,大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圈里人,很少有人开低俗的玩笑。   身边年轻男演员被问得狼狈,付雪梨晃一晃酒杯,始终盯着杯里漂浮的泡沫子,不主动参与。   她被灌了不少酒,微醺,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脑袋略昏沉。静静等着这顿饭结束。   四月份的申城,空气里依旧泛着寒冽的冷。这座城市夜晚依旧灯火阑珊,黑色苍穹下高楼遥远的白光和霓虹灯连成一片。   一上车,付雪梨踢掉高跟鞋,脱了外套,靠在椅背上陡然放松下来。   唐心关好车门,侧身拉过安全带系上,吩咐司机可以走了。   “声音关了。”付雪梨出声。   闻言,司机搭上方向盘,一手按掉音乐,顺势瞄了蜷缩在后座上的女人一眼。   她松松散散歪在一旁的车窗上,支头,细细的眼角眉梢垂落,半阖着眼。   棕色微卷的长发随意又凌乱地散开,质感顺滑的灰色羊毛裙裹得身段玲珑有致。极窄的亮晶片花边,显得肤色极白。   ——实在是漂亮,移不开眼的那种。   “那个方总,早几年做房地产起家的,背景听说不是很干净,人还挺欣赏你的,不然我们当初哪那么容易撕到岑导的资源。你说你,刚刚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和别人打个招呼,多不好。”   车里就四个人,助理西西坐副驾驶上,司机认真开车。唐心坐在付雪梨旁边,摆弄着手机,口里数数落落,顺便挑照片发朋友圈。   其他人都不出声。   付雪梨模特出道,当初算是被唐心一眼看中。人在国外,两三天就搞定合约,干脆利落把人签到自己手底下。   后来回国发展,付雪梨靠着一部爆红的网剧小火了一把。不过这几年,存在感虽然有,一直都不温不火。倒不是她长相不好看,相反她红只是因为她美,没有任何人设的,纯女性的,风情又孤傲,缺乏人情味的冷艳美。   只是外表太艳丽,所以戏路比较受限,容易吸粉也容易招黑。   但是娱乐圈,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反正急是急不来的。付雪梨是根好苗子,有灵气,所以团队一直稳扎稳打,尽量不让她靠爆丑闻夺流量、博人眼球。   车行驶过立交桥下,暗影一道道扫过。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刷一左一右,慢慢刮擦着玻璃。   “我说这么多,你听见没?”唐心侧头。   “姐姐,求您让我安静会儿。”头都要炸了。付雪梨很困,浑身疲乏,只想求得片刻清净。她昏昏欲睡,懒得多说一个字。   昨晚通宵拍戏,早上又早早出发,从象山一直到申城,一整天都在路途上。应付完酒席,整个人已经非常疲惫。   雨越下越大,路上人也越来越少。风打在树上,车开起黄色大灯,被笼罩在雨雾中,一路疾驰。   “——吱!”   经过天桥路口,一辆迎面而来的大货车擦身而过,司机把住方向盘,猛踩刹车。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车子猝不及防急停在路旁,车里人全弄了个前倾。   “怎么了,出车祸了?!”唐心扶住椅背,吓了一跳,忙问。   “不是,前、前面路上好像躺了个人......”   ---   尖锐的警笛划破深夜的寂静。北宁西路321号,人民公园天桥口被封锁,拉起警戒线。   大雨不知何时变小。警察把守在警戒线旁,制止住一直往里挤的围观群众,不远处停了好几辆警车,有刑警也有记者。   死者是一个年轻女子,在阴影里看不清脸。她半身赤裸地仰躺在地上,头被裙子盖住。雨水混着血,散发着热腥味,顺着水泥地蔓延。流血太多,分不清伤口在哪,受害者黑发被血水分成几缕,粘在胳膊上,已经没了气息。   “给我控制住现场,防止二次破坏,让无关人员全部疏散开!”一个中年男警官气急败坏,冲着对讲机吼。   “你们谁报的警?”他喘了口气。   “是我。”唐心立马答道。她移开眼,忍住呕吐反胃的欲望。   刘敬波眉心拧紧,点点头,瞧见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里面依稀还坐着人。他探头望了望,“那那那,车里还有谁,让她下来。”   “这,她生病了不太方便,能就呆在车里吗警官。”唐心为难,试图打个商量。   首先这里闻讯赶来的记者也不少,付雪梨这种公众人物要是被拍到在事故现场,又有得被黑...   “什么病,这点雨还能冻死了?!这是一件很严重的命案,坐车里什么态度,小王,去给我叫下来!”   “死者和我们真的没关系啊警察同志,我们只是路过而——”   “停停停!”刘敬波不耐烦打断司机,“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说完他转头,问身边一个女警官,“老秦他们还有多久到?”   “喏,那不是来了么。”   唐心顺着他们看的方向偏头,看到一堆穿着像医生的人。   他们带着口罩,拨开骚动喧哗的人群,出示完证件,弯腰钻过警戒线,往这边走了过来。   个个都是一身白大褂,在拥挤漆黑的雨夜显得有些整洁和突兀。   为首是个身量高的的年轻男人。他打开勘查箱,一言不发蹲在尸体边上,戴好手套,掀开被害者脸上的白裙。   ---   付雪梨坐在车里,往车外看。外面站着一个警察。他打着手电,往车里照,随即叩了叩车窗。   “小姐,麻烦您下来一下,配合我们做一下记录。”   车门被推开的瞬间,风往脖子里直灌。她冷得一哆嗦,撑开伞,压下伞骨挡住脸,红色高跟鞋踏地。   因为大雨的冲刷,泥石混杂,现场痕迹被毁坏地差不多。雨还下着,许多侦查工作都无法展开。   付雪梨慢条斯理跟在那个小警察身后,低着头,将脸小心藏在伞下,防止被路人认出。一路上很多浅浅的水洼,尽管走的慢,依旧溅得小腿沾满泥浆。   西西替唐心打着伞,听她不停地抱怨,“不知道还要弄到多晚,摊上这破事,真是倒霉了我去。就这还不能走,等会还要被带回警察局做笔录,我明天一大早还特么要去谈合同呢。”   她们站在灌木丛旁边,正说着,唐心话一停。   “是这样,我们这边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们,事关命案,也请你们耐心配合一下工作。”   唐心讪讪地笑,目光却停在那位刘警官身边跟着沉默站定的男人。   他内里只一件单薄的蓝色警衣,外面披着普通白袍,胸口处别着证件,便再无其他。垂落的衣摆被偶尔风卷起,在这样的夜里仿佛也不知冷。   西西从小就对医生有畏惧感,何况是成天和尸体打交道不眨眼的人。她又想起刚刚他面不改色检查尸体的模样,不禁心里阵阵发毛,后退了两步。   “你们大概几点到达的案发现场?”   他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依旧无动于衷。   这男人的嗓音有种低冷像冰线的奇特质感,像桌上冰八度的啤酒,虽镇静温和、无波无澜,却辨识度极高。   这声音...   付雪梨握住伞柄的手一紧。她脑子里残留着酒精的剩余作用,反应迟缓。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大概八点多钟。”西西努力回想,小小心心回答,看向一旁做记录的人,生怕自己说错话。   “移动过尸体吗。”   “好像...没有。”   “什么叫好像没有?!有什么就是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坦坦白白说,想好再开口,别给我——”刘敬波显然按捺不住暴脾气,开口就是一顿训斥。   “好了好了。”旁边有人安抚刘敬波的情绪。   西西被吓住了,结结巴巴道,都快哭出来了,“我有碰...但是是想看她有没有呼吸...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嗯,不用紧张,你继续。”   年轻男人浓黑的眼睫低垂下来,摘了手上的橡胶手套。举止之间有种漫不经心的清洁感。   他问话时,明明没什么表情,连眼神都缺乏,但就给人一种无形的气场。这男人真是那种气质凌驾于长相之上的高级货。   此时雨声突然变大,哗然有声,雨珠倾泻撞击在伞面上。付雪梨握着伞柄的手捏紧,控制呼吸,微微探出脖子,把伞往上移。   雨水混淆了视线。高大年轻的男人微微侧头,单手伸到耳旁,准备拉下口罩。付雪梨看到他露出的一双眼。   轮廓收敛,像街口凌晨的星光,又像地狱里的魔。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也看到了她,只不过停了一秒,视线就平淡地滑过。   冷淡又普通,像看陌生人的眼神,不露任何心绪。   她愣住了,大概有一分钟,才回神,难以置信喊出他的名字,“许星纯?!”   付雪梨这张平常只出现在每家每户的电视机的里的脸,一露出来,旁人视线立刻全被她吸引,眼睛霍然睁大。   唐心眉头一挑,面不改色在两人之间转悠。在场其余人心里都小惊了一把。   哇靠,明星啊!   这招呼一打,许星纯却反应甚淡,这让气氛瞬间古怪起来。   旁人细细默默打量付雪梨。踩着高跟鞋,黑色系带绕住瘦白脚踝。肌肤皓雪,娇嫩细腻。双臂一环,涂着红唇,浑身上下像能发出光芒般,隔着几米都能闻到身上薄荷迷迭香的销魂味儿。这高贵扮相,哪是这些刀剑口舔血的警察能打交道的人?   突如其来的重逢,没有一点预兆,也没有缓冲。就在这个混乱肮脏的雨夜,他温润清冷,禁欲洁净地一丝不苟。   付雪梨眉目紧蹙,右手拇指使劲地掐着食指的第二关节。   雨不停下,从身边哗哗坠落,砸在脚下的泥地,开出一朵转瞬即逝的小水花。许星纯转回眼神,又淡又远。静了两秒,从被她咬住的,鲜红欲滴的嘴唇,然后缓缓抬睫。   良久。   “好久不见。”他无波无澜地说。 第2章 第二吻   夜色寂静,闪电和雷鸣交相辉映,被淋湿的流浪狗在灯火通明的申城公安局门口徘徊。   “行,差不多了,报警的那个留一下地址和联系方式。”   做笔录的女警察最后刷刷两下,抬头递给付雪梨她们几个一人一张纸,“喏,核对一下内容,然后签个名,跟我去大厅那按个手印就完事了。”   “没想到警察局这地儿,全是你同学啊。”唐心接过,顺口问付雪梨,“还有刚刚那个,那个挺帅的警察,你们什么关系?”   “同学呗。”   “就同学?”唐心不信,看她不作声,瞅着她冷笑,“当我傻子呢吧?”   “炮友,信么。”付雪梨嘴上贫,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连维持基本的表情都不想。她今日穿的衣服不对。精心裁剪的羊毛裙子被打湿雨水,贴在身上潮湿又阴冷,冻到了骨子里。   引路的女警察似有察觉,多看了付雪梨一眼。她微微一晒,忽地开口,“是挺巧的,我和雪梨同班过一年,不过她应该不记得我名字了,我叫马萱蕊。”   她们走到大厅,周围惊奇又克制的目光纷纷围拢。当然,大部分的视线都粘在付雪梨身上。毕竟一个平时只能在电视,微博,LED广告牌上看到的演艺圈明星,此时真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普通人总是有种新奇加微妙的激动感。   若不是此时场合严肃,正在办案子,其实还是很想上去要个签名,合个影什么的......   任人打量着,反正付雪梨似乎无所察觉,或者早已习惯他人注目。   墙上挂着电视,重播放着沉闷无趣的晚间新闻。旁边的钟盘,秒针滴滴答答慢慢地走。   “先喝点水吧。”小王强装镇定,端了几杯热水递到付雪梨她们面前。   除了付雪梨站着不动,旁边人纷纷接过,道了声谢。   “警察叔叔,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您看看表,这都多晚了。”唐心蹙眉。   “笔录弄完了哈?应该快了快了。”小王也不确定,探头往二楼望,刚好看见刘敬波下楼梯。他刚想高喊一声,刘波打着电话,脚步匆匆往外边走。   等的耐心即将告罄,那边一一确认报案人姓名、电话、身份证,非常形式主义地问完话,终于愿意放人。小王送付雪梨一行人到门口。   推开门,外面风雨交加,所有人不禁打了个颤。   太冷了。   门廊底下的感应灯坏了一个,阴暗无光的角落,站了两个人。夜晚沉浸在雾气里,风小声呼啸,许星纯靠着墙壁抽烟,忽明忽暗的光线,看不清面容。   旁边是垃圾桶,被用来磕烟灰。   司机去后面开车,剩余人站门口。刘敬波全神贯注地和许星纯交流尸检结果,完全没注意这边一大票人。   距离不远,许星纯说什么,这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说话声音向来不大,无端地低哑,却字字清晰,仿佛能敲进心里。   这边人都目不斜视,付雪梨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前方。良好公民西西心里默默吐槽...   这种东西,应该不是什么机密,听听没事的吧...   透气完,一根烟也抽完,时间不长不短。许星纯直起身,单手插在兜里,臂间还挂着白色工作服,“走吧,进去说。”   和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走到光下。一片模糊的晕黄,许星纯身形一顿,继而脚步停滞下来。一两秒后,他低垂眉眼,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刘敬波和唐心对视一眼,小王也懵逼。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天...”西西还在小心拿着手机对着门口拍照,侧头看到这边动静,不禁小声惊呼。   这是在干嘛?   一旁唐心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这些年来商界的、娱乐圈的,她和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都打过交道,经验丰富、直觉也很准。也有一部分职业缘故,她习惯去定位一个人。   见多了虚张声势又浮夸的男人,几乎是看到许星纯的第一眼,唐心就莫名认定,他一定是个很稳妥且出色的人。   洁身自好、寡言却卓尔不群。并且对女人十分具有吸引力。   通俗点说,就是很招惹人。   付雪梨闻到许星纯身上皂角的气味,游离着一点点烟草味,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她喝了白酒,已经记不太清。不过一会会,就陡然回神。他沉默寡言,手依旧被她抓住,修长且骨骼分明,温度却很低。   付雪梨懊恼,指腹贴紧他的手腕轻颤,几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里打了一转。   许星纯面色冷淡,直直地站着,下颌曲线清瘦,依旧沉默着,没有丝毫回应,也没将手抽回。   相对两无言,周围人眼神越来越八卦。   “你回来怎么不联系我?”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又咄咄逼人起来。   她抬头面无表情地审视他,许星纯置身事外,没有动作。   周围光线很暗,气氛虽然安静,不少人纷纷暗暗侧目。片刻之后,许星纯略嘶哑冷淡的嗓音响起,“我工作忙,以后有空再说。”   他有一双很浅的双眼皮,眼珠颜色是温柔至极的浅褐色,干净地不沾任何情欲。明明先天一双笑眼,眼底却覆上阴影。   等她放手,他微点头示意,看都没看一眼,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走了。   小王这才回神,忙忙跟上去。心里暗暗佩服。   太可怕了!许队这性子果然够冷,够清心寡欲,永远都不忘记自己的人设,对待这种level的漂亮女人真是十年如一日地绝情!   一股子酸涩直冲鼻尖,付雪梨向来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自小哪里被这样对待过。头低着,双眼迅速泛起泪花。   她暗暗咬紧牙,极力平稳抑制住情绪。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却又急又气。   操!   妆不能花。   不能哭。   老子不能哭。   —   快到住的酒店,车缓缓停下来。唐心摸出房卡递给西西,一边交待这几天的安排,“明天新戏发布会,后天下午没意外,adis约好了来拍照。然后不知道几号,反正这周安排一个晚上去敏行2号棚录个综艺。”   “通告这么赶呀。”西西哀怨状。   唐心白眼一翻,“赶?这个圈子,你还想闲?知道有多少人想踩着雪梨上位吗!”   “还有你,我跟你说。”唐心调转视线,拿着手机对付雪梨点,压低声音警告道,“你现在和何录正炒cp,我们谁也得罪不起,现在你俩粉丝热度高,谁先出事儿谁就担着。你注意点,我不想看到你和刚刚那个男人出现在微博热搜,到时候有你受的。”   晚上洗完澡,付雪梨穿着白色浴袍,对着浴室门口全身镜吹头发。她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赤裸着足,陷在柔软的地毯上。   大脑放空一片。   西西在一旁收拾衣服,知道她心情不好,什么话也不多说。   “你谈过男朋友吗?”付雪梨走到床边,拨拉着头发坐下,似无意开口。   “男朋友?”西西把暖宝宝找出来,放到床头柜叠放整齐的衣物上,“没有呀,以前大学有过,后来就分手了。”   “哦,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你还记得他吗,有联系过?”   “没联系了,还记得。”   西西摇摇头,没有继续话题,反而说,“对啦,明天温度很低,雪梨姐你去拍照记得贴几张,小心冻着了。”   ---   时钟指向凌晨三点,付雪梨推开玻璃门,趴在酒店房间的阳台上,俯瞰这个城市的夜景。   高矮交错的楼幢,高层公寓仍然亮着灯,更远处被湮没在黑暗里,黑夜像巨大无声的容器。   看了半晌,她突然软弱地想,或许...许星纯的心里这些年依旧是对她有怨恨的。   念头一起,火气也被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到底也是在一起过那么多年,和他合合分分。   付雪梨一直都知道,他们的感情,都是许星纯单方面的付出和强撑。而她,时而刻意疏远,然后又掉回来,如此循环往复。   她向来爱自由,不喜拘束。快乐就是真的快乐,厌烦谁也是同理,很少掩饰自己。   当初想分手的是她,并且分手之后也过了好一段自在快活的日子。直到某次聚会上偶然得知,许星纯主动申请去偏远地区的市公安局技侦处锻炼,也许不再回来。   付雪梨从不以为意,到后来越想越不是滋味。   最后一气之下就顺着家里人的意出了国。   也不知跟谁在赌气。   她是个很后知后觉的人。其实在许星纯走后很长一段时间以内,她都习惯地以为,他肯定会回来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管她如何厌烦,不论如何伤害他,他总是留在原地,心甘情愿陪在她身边。   在国外生活的那段日子很孤独,语言不通,没有什么朋友。渐渐地,她开始不适应,不适应许星纯真正彻底剥离她的生活的感觉。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却拧巴住付雪梨。让她第一次产生后悔的想法。   这些年她甚至尝试过主动联系过他。可许星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几乎和所有人断了联系。   可笑提分手的是她,可是一声不吭,狠心消失这么多年的却是他。   视线模糊。   她一边抽烟,一边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液体。耳边有风声,残余的雨声,更多的是空荡荡的安静。   吹完风,回到房间,付雪梨掀开被子上床,拧灭床头灯。这几年日夜颠倒地拍戏,导致睡眠不规律,落下了神经衰弱的毛病,很不容易入睡。   酒店窗帘隔光效果好,房间里黑黢黢地,一丝月光都没透进来。付雪梨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地,意识终于开始模糊。   她确定自己开始做梦了。又回到那天晚上,和大学室友一起出去吃饭喝酒。喝多了,大家一起走,走在路上,穿过楼梯,慢慢路变得越来越黑。只剩她一个。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心里只剩茫然。   然后看见许星纯。他等在宿舍楼下,仿佛已经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没有声音,带着她继续走。走过黑漆的隧道,身边快速掠过光和影...她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论她怎么喊,他始终不肯回头。   最后,在临市一中的校门口,许星纯高高瘦瘦,肤色有洁白的寒意。他穿着多年以前蓝色的旧校服外套,一件短袖,黑色运动长裤。沉静清澈的少年感很足。   他等在花坛边上,肩膀斜靠着黑色路灯杆,轮廓清秀依旧。摘下眼镜,点漆的眼瞳,微眯,对着她轻笑。   眼里的爱慕到极致,温柔又虚幻。   就像一片玻璃扎进心里,轻轻一撞,撕裂般的痛。梦里眼泪突然就涌出来。 第3章 第三吻   会议室。   “许队他今天怎么啊这是。”中饭就没吃,一直忙案子到现在,邱志翔端着泡面桶,抓紧吞两口填肚子。眼睛八卦兮兮地往洗手间门缝那瞄。   在他眼里,许星纯不仅外表的那幅皮囊好看,重要的是人有内涵,平时做起事来无比专注认真。工作作风、态度和能力水平都是一流。除了话有时候略少,就真没什么缺点了。   就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一向做事严谨极少犯错的人,汇报初级尸检的时候居然破天荒地走神几次。甚至不得已,会开到一半暂停。   惊了。   “你知道不?”邱志翔转头问技术室里痕检的一个妹子。   讲起八卦,大家都心态放松,当办案之余的谈资,讨论地兴致勃勃,起劲地很。   “不是,我说你们DNA室的,有功夫在这聊八卦,现场分析结果出来了是吧?!比对结果出来了是吧,破案了是吧!”林锦瞪了那群人一眼,咬着牙:“这案子是发生在闹市区的枪杀案,加上死者身份特殊,影响很恶劣,上面要我们48小时之内必须破案,你们还一个个的还有心思聊天!”   其他人噤声,默默地点头,溜回原位整理笔记本准备干活。   --   许星纯捧起一把凉水,扑到脸上。关了水龙头,他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暗黑的大理石。双手撑住洗手台边缘,任由残余的水溅湿上衣。   有人不合时宜地咳嗽两声。刘敬波靠旁边,看着许星纯。看他因为用力,已经青筋凸起的手背。   明明极力克制却压抑不住的情绪。神情从揶揄到感叹,扬了扬下巴,“瞧你这德行,那谁啊?”   许星纯目光沉沉,直视着前方。压着气息,一言不发。   “冷静好了没?”刘敬波不屑地冷笑,嚇一声,直接下结论,“就你这样子,我一看就知道,初恋没跑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刑警,最重要就是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在蛛丝马迹里寻找证据,从细节判断真相。   就刚刚付雪梨露面的第一眼,刘敬波看见他的神情,立马心知肚明——许星纯一定对这个女人有很特殊的感情。   —   付雪梨的初中在临城。那个城市马路两边栽种着老旧的梧桐树,盛夏绿叶繁茂,寒冬枝桠交错,覆上皑皑白雪。   她从小跟着叔叔付远东长大,家里一个表哥。付家在临市有点声望,加之付远东平时忙生意,对他们管教不严,两人更加无法无天。她表哥付城麟从小学开始就在学校里拉帮结派,翘课打架,是个远近闻名的恶霸。   而付雪梨从小就长相出众,又因为她哥的缘故,她一直都是年级“风云人物”,课下谈论八卦的头号人物。   因为经常和高年级和外校的人一起玩,别人都怵她,导致她也没能交过什么正常朋友。在初中同学和同龄人眼里,对付雪梨的印象就是:   家里有钱不能惹、成绩烂、经常有外班男生女生找。   ——总而言之是个很坏的女生。   付雪梨出道的第一部网剧里,角色就是一个太妹。完全本色出演,像老旧香港电影里的不良少女,不染发,只穿短裙,露出一双笔直光洁的腿。戴银镯子,红绳,腰链,抽烟。一个人深夜晃荡在红红绿绿的大排档旁喝啤酒。   脾气差地出奇,身边却从来不缺被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   她把从小到大养成的张扬和不羁展现地淋漓尽致。不用演,就有一股子浑然天成、天生放荡的自由感。   那时候按照江湖规矩,坏学生是不会主动招惹班上好学生的。两者都有自己的优越感和默认的交际圈,普通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交集。更别说付雪梨还是这群坏学生的领军人物,一个常年在班上被老师批评的标杆典型,更和乖乖仔们更挨不上边。   某一天中午第一节课上课前,广播里放着眼保健操。付雪梨戴着MP3的耳机,无所事事低头翻看漫画,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一道低低的声音,“借过。”   她啃了一口苹果,把手上的漫画又翻过一页。眼角余光看到一人站定在身旁。   付雪梨继续专心看自己的漫画书。薄薄的红嘴唇,咬着鲜黄的果肉,双腿翘起,细白的胳膊摇摇晃晃。   “能让我进去吗。”   直到那道声音在头顶又响起,她才扯下一只耳机线,慢吞吞抬起头,打量来人两秒,有点不耐烦,“说啥?大点声!”   他是昨天还是前天刚刚转来班上的新学生。样子一看就是个标准的好学生,面对她的不耐,也不恼,措辞依旧温和简单,“我把书搬进去。”   14岁那年的教室里,闹哄哄的铃声响起,老师抱着卷子进班。许星纯站在狭窄的过道,怀里有一摞书。白皙的脸庞干净瘦削,刚刚抄完板书,指尖还有残留的粉笔灰。   午后有风,带着一点点温暖的阳光,从他空荡的白校服之间呼啸而过。   秀秀气气的乖仔——这是付雪梨对许星纯的第一印象。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付雪梨总觉得以前在哪见过他。不过这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很快被她抛到脑后。   在一起坐了付雪梨才知道,许星纯还真的是一个很好讲话的人,从来不跟谁多发脾气。   不过和他坐有一点很烦,就是下课了总有人围过来问题目。听说以前就是年级有名的学霸,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转班。   有时耳边充斥着谈论学术问题的噪音,听得付雪梨不耐了,就直接把人全部都轰跑。   是的,付雪梨和许星纯是完全相反的一种人:   她又懒脾气又差,最喜欢的就是欺负老实人。   比如许星纯这样的。   有时他上课被点起来回答问题,她就悄悄拉开他腿后的椅子,看完他站不稳差点跌倒的尴尬模样,就得逞地和周围人一起笑。咯咯地捂着嘴,幸灾乐祸地像只顽皮的小狐狸。   到后来次数多了,许星纯已经非常习惯。他能面无表情答完题目,然后转头把椅子摆好再坐,整个过程心如止水。   又有时候,在他偶尔下课趴在桌上打盹时,付雪梨就猛地凑到他耳旁大喊“——老师来了!”然后退回原位,欣赏他睡眼惺忪,半梦半醒间被吓一跳的样子。   小时候许星纯脸皮薄,是个很正经的人,经不起调戏。但却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常常就是拉下脸,闷头写作业,半天不理她而已。   时间长了,付雪梨觉得他其实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害。反倒是个心思很多、非常自持压抑的男生。但她也懒得花心思去探究。   那时候好学生有很多特权,想换位置也就是去办公室找一趟老师的功夫。不过任付雪梨怎么过分,他一直都没主动提换走。甚至接下来一个学期,次次都阴差阳错地坐在她旁边。   按照付雪梨那时候的猜测是,因为和她坐,下课了就会很少人来打扰,许星纯就能清净地写会作业。   大家都怕她。   其实平心而论,许星纯的模样从小就很清秀。但不是女相,反而五官清晰,越长大眉眼越深沉冷静。   那时班上有女生喜欢拿小本子写言情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就是他。不知道那个本子后来怎么传到了付雪梨的手里,于是她就在他耳边,阴阳怪气,一字一句地朗读。   【那是一个大课间,刚刚做完广播体操上来。许星纯手里还拎着木质班牌,从我们班级门口路过。他穿着一件蓝色的校服外套,被光打出阴影的温柔侧脸,显得孤独又帅气......】   【许星纯凑近,薄削的嘴唇慢慢挨上她的脸颊,呼出的气息烫得人心慌。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   一字一字,最后要臊地许星纯面红耳赤,终于丢下写作业的笔,抬手将耳朵死死捂住,她才肯罢休。   虽然总是欺负他,偶尔付雪梨还是有点责任心。比如默认许星纯是她罩的人。   而且在学生时代,像许星纯这种品学兼优,每次都站上升旗台作为年级代表讲话,规矩穿着校服,干净又温和的男生,对这个年纪的女生都有一种特殊的诱惑性。   不知道哪次,他就被别班一个混混女生看上了。   那天是班委的值周日,放学了教室里只剩许星纯一个人做值日。他刚擦完黑板,手里还拿着黑板擦,在讲台上就被那群人团团围住。   外班女孩染着淡黄色的头发,带着自己高年级的哥哥,逼许星纯答应和自己在一起。   “当我男朋友嘛,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喽。”女孩仰头,凑近了,笑嘻嘻地去碰他。   却被许星纯躲开。他不应声,低垂着头,神情很淡,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仿佛热闹全然不属于他。   “嘿,哑巴了你这人,想挨打?”   高年级男生看他一直不做声,有些不爽,便伸手去推搡他的肩膀。旁人正起哄地正厉害时,教室门突然被大力踹开。   门猛撞到墙壁上,又被反弹回来。哐哐几声巨响,剧烈地抖动。付雪梨挽起袖子,四处找东西,随便抡起靠墙角的扫把就往人堆里砸,看着那个动手动脚的男生口里骂着,“你神经病啊?!打谁呢傻逼东西!”   那个傍晚,夕阳西下,她就像电影里关键时刻突然出现救场的英雄,逆着光出现。许星纯看得愣住,紧紧抿住的唇角放松。   剩下的一群人都懵了,被付雪梨的气势吓住。几秒过后,有人才后知后觉认出她。混混女自然也认识她,虽然心里不爽,自问也惹不起,只能强笑道,“怎么,雪梨姐,他是你男朋友呀?”   付雪梨听都不听,大步上前,把许星纯从人堆里扯出来,劈头盖脸地就凶回去,“滚尼玛的狗逼东西,谁是你姐!”   虽然气势汹汹,完全不输,但是毕竟对方人多势众,现在不好硬碰硬。她不由分说拽着他就走,噔噔噔跑下楼。校园人渐稀少,广播里放来杨千嬅的粤语歌。   “一吻便偷一颗心,一吻便杀一人...”   “她爱热吻却永不爱人...”   时色旁晚,灯火暗淡。两旁的树木枝桠交错,在路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不知道要走向哪,身上什么也没带,许星纯听到自己心脏清晰的跳动。他就那么听话地给她牵着手腕。   就这样多好,不知道去哪里,就两个人,多好。   付雪梨气鼓鼓地,步子快,脚下都像起了小旋风。扯得他踉踉跄跄。   她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绝,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你说你怎么这么蠢,直接拒绝然后跑不就好了,他们敢拿你怎么办?你倒好,非要傻呆呆站在那里,真要当别人男朋友啊?今天要不是我回教室拿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他没吭声。   付雪梨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愣着干嘛,傻了?”   “谢谢你。”几秒后,许星纯竟然笑了,声音转低,哑着嗓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他无辜又安静的模样,笑容还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你还笑的出来。”她依旧气哼哼,但脾气已经消了大半。继续往前走,又想起什么,回头狐疑地看了他几眼。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除了聪明点,怎么就这么招女孩子喜欢呢,一个接一个地,真是想不通...   她在心里暗自纳闷。   许星纯察觉了,脸部绷紧,撇开视线,避开她的眼睛。然而浸润着汗水的手却不经意握紧她。   鲜红的晚霞下,少女白衣黑裙,眼睛明亮,肌肤如花瓣一般洁白芬芳,黑发无知无觉地散落,像光滑的丝缎。   有人小声说了一句话,付雪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然听不见。   好像也不想让她听见。   于是她那天弄丢的皮筋,他捡起来带了十年。 第4章 第四吻   以前网上流行过一句话。   梦里出现的人,醒来时就应该去见他。   本来付雪梨一直觉得这句话很非主流,可不知道怎么,今天就一直在想。念头一起,连灰锈的杂志拍的不在状态。   和她搭档的是当红流量小鲜肉,长相阴柔,走中性风,女友粉比较多。私下也喜欢摆架子,付雪梨不太吃这套类型的男人,但现在小女生就是喜欢。   此时小鲜肉抱着吉他,用半生不熟的手法拨弄琴弦。比她都尖的瓜子脸上挂着标准的柔情蜜意,只是妆感太厚,曝在强光之下,就略显油腻。   付雪梨和他面对面坐在椅子上,没有来地反胃,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将下颌扬起一个角度,顺势撇开眼睛。   旁边二氧化碳的喷雾机在簌簌冒出白气,摄影棚里镁光灯一闪一闪。助理端着水杯、拿着外套等在一边。化妆师等着间隙上去补妆。   摄影师Jony穿着低腰皮裤跪在地上,一手端着相机,腾出来的另一只手垂直地两边扇动,示意两人靠近点,玩笑道:“小梨子表情sweet一点嘛,放松放松,我们找一下恋爱的感觉好吗,你这表情是对着仇人吗?   付雪梨抱歉地笑了笑。她原来就是模特出道,虽然不在状态,但对着镜头,也能反射性地展现出Jony想要拍摄出来的感觉。   咔嚓——   咔嚓——   她一直走神...   一直走神...   这种走神持续到她排练完某一期综艺的开场舞,然后停止在公安局门口。   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来这干嘛......还是翘了饭局,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的。   连马上要录的综艺开场台词都背得半生不熟,还有闲工夫跑来这里。   过了好半天,付雪梨才想起自己没许星纯电话。   今天也不晓得中了哪门子邪,做了个梦,想见许星纯的念头越发强烈。   也不知道他今天在不在单位。明明前几天还见过,熟悉的大楼就在视线内,她就是踏不出那一步。   门口小白亭里的保安已经注意付雪梨很久,甚至开窗吆喝要她没事别在公安局门口乱晃。她带着口罩,黑色鸭舌帽,长风衣裹得身上严严实实,从脖子几乎遮到脚踝,打扮异常地很,行为也很鬼祟。   又来回走了几步,付雪梨踏上一边的台阶数数跳跳。   走...   不走。   走...   还是不走。   到底他妈的走不走呢?!   靠。   算了来都来了.....   她心烦意乱地扯下口罩,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口红。路边貌似停了很久的一辆白色奥迪。她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什么路人后,便靠过去,俯下身,对着倒车镜,微微张口,仔细地补起妆来。   刚抹完下嘴唇,车窗突然徐徐下降,露出车主一张脸,吓得她一个手抖。   许星纯坐在驾驶位上,一只手还架着方向盘,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对上她的眼睛。气氛尴尬地让人心发慌。   付雪梨心理素质一流,脸皮也厚,只不过僵硬了一秒,她就若无其事地直起腰,将上下嘴唇的口红抿匀称。   稳当站好后,又装模作样地歪头,缓慢拧好口红,合起盖子。整个过程淡定无比,仿佛没事人一般。   很久以前,她表哥付城麟就跟她说过,当你尴尬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面无表情,让别人察觉不出你的尴尬。   比谁都要淡定,那你就赢了。   于是付雪梨慢条斯理拿出卫生纸,抽出一张,又弯下腰,对着镜子顺头发,顺便沿着唇边擦拭口红印。   整个过程许星纯一言不发。   她眼皮略略耷下来,眼尾斜过去,视线滑过他的颈,喉结,然后问,“这是在路边,你违章停车了吧?”   “......”   “不让我上车?”心知他不会开口邀请,她只好主动问。   许星纯充耳不闻,他就在车里坐着,眼神微冷,也不回答。今天还是穿着工作服,性冷淡的白色大褂,里面一件黑色毛衣,干净整洁的白衬衫从领口露出。拥有成熟男性的英俊沉稳,全身上下,除了手腕间一块银色机械表,其余没有过多装饰。   行。   风水轮流转,有什么大不了的?   忍不就完了嘛?   心里想完,付雪梨憋着团火,绕了一个圈,去副驾驶准备拉开车门。拉几下发现拉不开,她上了脾气,手腕带着身体晃,连续又猛拉几下。   劲使太大,车门都快被拽下来,还是拉不开。   等了一会,车一点也没有开锁的迹象。她从原路绕回,停在许星纯面前,气的胸口一起一伏。她发尾最近染成闷青色,动作幅度大,马尾划出一个弧,从身后甩到肩前,“许星纯,你什么意思?”   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怒火令人失去理智。付雪梨头猛地摘掉头上遮挡了视线的鸭舌帽,微昂着下巴。尽管倾身弯着腰,依旧是那幅居高临下,仿若审视着人的模样,像极了高傲的白天鹅。   短促地沉默了一下,许星纯却并没有松动。他只是语速缓慢,几乎是一个字一顿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隔得时间太久,她第一次觉得和许星纯交流这么困难。想了半天,才困难地找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我不干什么,我就找你叙叙旧行不?”   许星纯唇线紧闭,转过头,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交流四个字。   她在许星纯面前,早就是被迎合习惯了的一方。话说回来,不论是在谁面前,付雪梨也没这样低声下气,赔着小心说话。   明明很不喜欢这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又控制不住自己。然而就这么拉下脸来这样讲话,忐忑地斟酌一言一句,许星纯却始终没有任何动容。   付雪梨强颜欢笑,手无声捏紧,“至少我们还是朋友吧。”   许星纯直视着前方,目光淡淡,侧脸线条利落,透露着一股少寡冷漠的疏离感。   是的。很久之前付雪梨就隐约感觉出,许星纯远远没有表面展现地那么无害。他特别能忍,平时装作和正常人一样,其实性格极端敏感,骨子里记仇地很,对不重要的人毫无同情心。   就像现在这样。   就算她热脸贴冷屁股贴地多么难堪,他一点都不动容。   还真是公平啊,许星纯现在真是先苦后甜了,是要把以前受的气全讨回来?   付雪梨内心翻腾,准备好的话又咽下去,吞回肚子里。胸口那团蓬蓬的火苗猝然窜高,她把手里捏着使劲纸团冲他丢去,不偏不倚正好砸中脑袋。   纸团蹦了几下下,从他头上掉到膝盖上。   付雪梨死死盯着他,不依不饶:“你是在怕我?不然躲什么?”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许星纯目不斜视,手攥着方向盘,关节发白。车窗缓缓升上去,车子发出启动的声音。   差点没把付雪梨气得厥过去。街上响起她气急攻心的暴喝:   “走吧,你今天敢走,你就永远不要——”   直到车缓缓滑出去,后尾红色灯亮起。她眼睁睁看着远处,‘见我’两个字哽在喉间。公安局门口的栏杆缓缓升起,白色奥迪转弯,渐渐加速,消失在视线里。   所以这是被许星纯讨厌了?   ......   付雪梨站在路边,车来车往,久久才回过神。她咬牙捏紧手机,吸一口气,气得要死。   刚刚就应该穿着高跟鞋踹他车子一脚然后一走了之!   最好踹出一个洞才好!   自己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有毛病了才想过来找他!   --   解剖台上的灯光惨白。老秦洗好手,从操作台上拿一副橡胶手套戴上。   老秦曾经也是地级市刑警的一把手支队长,后来调上来,在前线有十几年的工作经验。只是年纪大了,后来就退居二线。平时悠哉悠哉,一般都不干活,平时就负责给领导汇报汇报工作,顺便给年轻的同志排忧解惑。   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许星纯合拢五指,把手掌心里的东西收起来,放进口袋。   “你对着一团卫生纸研究什么线索呢,想的这么认真。”老秦眼尖,早看到刚才他手里的东西,半开玩笑。   许星纯身体微微前倾,手上握刀的动作不过停了几秒,没作声。   “忙吧,我看你最近的案子不少?”老秦找了一张椅子坐。   “还好。”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许星纯摇摇头。   老秦看他三缄其口的样子,便不再问下去。心里了然,就算是现在领导来了,恐怕许星纯也无需汇报行踪。   许星纯不言不语干活的时候,老秦又有意无意提了一句,“我最近听到的闲言碎语不少。这人啊,过于情绪化,很容易失去准确的判断。所以呢...尤其是你现在,身上担子重,淡化自身感情,对工作还是很有必要的,也是生理和心理一种防御机制啊。”   “注意身体啊许队,最近抽烟频率偏高哦。”老秦意味深长。 第5章 第五吻   淅淅沥沥下雨的周末,本来适合在家睡觉。可此刻付雪梨眼睛下黑眼圈浓重,微眯眼,任化妆师拿着粉刷在她脸上定妆。   她昨天喝了一晚上的酒,这会硬撑着没吐。   “最近很辛苦吧,看你精神状态不好呀。”化妆师扶住付雪梨的肩膀,欣赏地点点头,然后用手微抬她的下颌,示意往镜子里看,“啧啧,看看大美人,完工啦。”   镜子里的女人,酥胸红唇,面孔清绝美艳,一抹露肩桃红色礼裙上肌肤盛新雪,真像会发光的宝珠一样。纯里带点妖,柔而不媚,举手投足一股风情。就算是百花齐放的娱乐圈,这等精致的长相也能排的上号。   闻言,付雪梨只敷衍地扫了一眼,笑笑,拿起桌上的手机查消息。顺手拆了一包糖吃。   上这档综艺节目的,其实就是配合宣传即将上映的新电影,炒炒热度。台上一大票人照着惯例和主持人互动,付雪梨有梗抛过来就接。反正不是女一,她也不刻意去抢风头,就安安静静当个背景板。   但是就是想当个背景板,有人也让她当得不安逸。因为之前参加的一个真人秀,付雪梨和何录的cp炒作地当下正火,此刻不停被主持人拿出来调笑。   就为了那点破收视率...   付雪梨表面笑,打哈哈假装听不懂。她真的不是故意敷衍装傻,只是旁边站着的明赫琪白眼翻了得有一万个。   其实明赫琪和何录的事大半个圈里人都知道,就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这时候绯闻女友和正牌女友站一起了,主持人还在一个劲打趣付雪梨,真心实意地要尴尬死人。   全程付雪梨忍住火,应付着答完问题,不搭理何录这茬。她想着终于进入游戏环节,却没想到上来就要两个女嘉宾站在不倒翁上互推。   付雪梨整理好刚换上的运动服,把麦夹在领口处,比个手势示意自己好了。明赫琪脸上笑意渐深,扭头也跟着对后控点头。   两人都是力气不大的女人,这种公共场合的游戏,付雪梨摊开手,配合着小打小闹,轻轻你来我往地试探。   台下有观众开始喝彩起哄。   付雪梨看了看身后,突然感觉有力气往这边推,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突然明赫琪的尖叫一声。   她一回头,就看到明赫琪失去平衡,以横摔的姿势倒下,膝盖先着地,肉撞击到地板上发出沉闷一声响。   心里一咯噔,她下意识对上明赫琪的眼神。后者眼里已经沁出泪珠,十分羸弱,只是目光落到付雪梨身上时,掩盖不了地闪过一丝憎恶。   周围的人纷纷合拢查看情况,付雪梨心里骂娘,背后涔出一层冷汗,也立刻从不倒翁上下去。   现场出了状况,混乱一片,不得已暂停录制。一切都落入角落里的摄像机捕捉中。   明赫琪休息了半个小时,小小插曲后,节目重新录制。又玩了两三个游戏,氛围很快又被炒起来。中途来了一个素人嘉宾,在普通人里算是漂亮的,但站在一群明星旁边,对比一下子就出来了。   第四个环节,是所有嘉宾坐在一起,挨个掀牌子说真心话或者冒险。轮到付雪梨,她真不想折腾了,没什么犹豫就选了真心话。   就两道题,反正能瞎说,比玩大冒险省力气。   主持人掀开题牌:   Q1.学生时代喜欢过什么样的男生?   Q2.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疯狂的事?   这题目暧昧,一露相就在现场引起一点骚动。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付雪梨身上,她屈起手臂,话筒抵着下巴歪头,扎着马尾,模样又俏又美。   学生时代?   在镜头前,付雪梨皱起眉,想的入神。   这种问题...能联想到的,好像只剩许星纯了。   在她印象里,许星纯其实不太喜欢笑,总是沉默。因为成绩好,又是班长,特别受同学和老师欢迎。他身上总有孤独的感觉,游离众人之外,反正是特别冷感的脾性。   “雪梨还没想出来?”主持人玩笑,勉强唤回付雪梨的神。   她哦哦两声,做出思考两秒的样子,短暂沉默后特别诚恳地说,“我啊,喜欢过一个比较内向的学霸。”   旁边坐着的人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抢过话茬调侃道:“啧啧,你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没看出来呀。”   “那你以为我喜欢什么类型的?”付雪梨转头,和他蹙眉互望。   那人答,“狂野型。”   现场气氛热烈,主持人节省时间,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付雪梨因为第一个问题,脑子里还在思考关于许星纯的事。她想着稍稍抬眸,慢慢地说,“有,以前替一个男生过生,我感觉还挺刺激的。”   主持人貌似很感兴趣,“哦?能具体说说吗,这很浪漫呀,有什么疯狂的?”   付雪梨很坦然地拒绝,“以前年纪小比较混,还是别说出来带坏小朋友了,不然到时候热搜头条就该是我了。”   她生性桀骜,成了公众人物,也从来不掩饰自己不良少女的过去。   主持人不强迫,打哈哈带过去,继续提问下一个人。身边的人因为这个环节的题目,都开始回忆读书时候的趣事,录制棚里一派欢声笑语。付雪梨随后说话少了,漫不经心地听其他人分享,脑子里却旧日场景重现。   那时候高中,身边都是像宋一帆、谢辞那样的狐朋狗友。大家无所事事,都不学无术,开开心心虚度光阴也不觉得浪费。   有一次是谢辞在操场帮许呦过生,一群人闻讯赶到,玩到后面都闹起来了。大家都知道谢辞追这成绩特好的转学生费了不少力。谢辞脾气不好,平时面上都不敢随便调戏两人,现难得碰上这样的好机会,哪肯轻易放过。   他们把把许呦围起来困在中间,非要逼谢辞亲手往她脸上盖蛋糕。说是这样才有氛围。   许呦虽然无奈,但是好脾气地笑,不想扫大家兴,也没有拒绝,就站在原地等着。   谢辞吊儿郎当站她面前来回晃悠,手里端着蛋糕,一会儿看看她脸,似乎仔细研究往哪盖好,一会儿口里还逗着,“许呦你不反对,我真盖了啊,别哭?”   许呦敷衍地应,余光看到谢辞迎面扬起了手,还是怕地反射性闭眼。   等了半晌,突然听到周围人炸了的声音。   “哇靠——辞哥牛逼呀辞哥!”   “卧槽哥们你疯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许呦没有等到预料之中的恶作剧。她睫毛微颤,有些迷茫地慢慢睁开眼。   旁人在笑在闹,全都在跟着起哄,操场后的天,似火烧的云。   站在面前的谢辞,俊脸上沾满了奶油,懒懒洋洋,随意地手插口袋看着她笑。   他丢开手里刚刚往盖自己脸上的碟盘,满眼戏谑的笑意,微弯腰凑上去,眼睛低下看她耳后,吹了口气,“老子舍得碰你?”   就这件事,在年级都引起了好一阵子躁动。大家纷纷吹逼怎么怎么帮对象过生。   许星纯和付雪梨在一起很低调。周围知道的人不算多,她看他们讲的欢,酸溜溜地,一句都插不上。接着就反思了一下,自己似乎一直以来对他很不上心...   刚好快到了许星纯的生日。那一天放学,付雪梨突然想起这个事,坐位置上喊许星纯,“喂,许星纯,跟你说件事啊。”   她指了指自己,然后打个响指,大大咧咧道:“今晚上,我帮你过个难忘的生日。”   许星纯正在跟别人讲题,握着笔愣住,显然出乎意料。   反应一会,才记得点点头。原本还想问什么,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付雪梨在班上,很少主动找他讲话的。   边上的人惊讶了,偷偷看他,小声问,“班长你今天生日呀?”   “嗯。”   “那...你和付雪梨什么关系呀?”   这个问题最终没得到答案。   其实那个生日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忘的,甚至称得上乱七八糟。   本来白天还好好的,夜晚十点多,突然起了一场意外的秋雨。   高三下了晚自习,校园里灯光寥落,非常安静。付雪梨只是愁了一会,就果断拉着许星纯,带他从女生宿舍的后门翻墙。   地上随便挑拣平滑的石头块,丢上去放好,利落地踏脚一翻。   微微细雨打湿了两人的头发和外套,路灯昏暗。前面带路的付雪梨活力满满。不时探出头查看,是否有夜间打着手电筒,在校巡逻的保安。   许星纯看她的背影一会,垂下眼睛,笑了。   后来被她带到教学楼前广场的升旗台上。付雪梨居高临下站在台阶上,左顾右盼,按上他单薄的肩胛骨,认真嘱咐,“你就待在这里别动,我马上来找你。”   许星纯反手扶住她胳膊,怕她不小心跌倒,温和提醒:“你跑慢点,路滑。”   他站在一圈灯光下,满眼的笑意,右脸颊有微微陷下去的酒窝。   “来来来,你就这样站好。”付雪梨调整他站的位置,手指着对面,“面对教学楼,就这样,好了,别动。”   他脸颊瘦瘦地,夜色中一直都静静看她。眼里有教人看不懂的东西。   “付雪梨。”   许星纯收敛笑容,轻声喊她名字。怪让人害怕的。付雪梨向后两步,莫名地很,“干嘛?”   她每次被他这么盯着细看,后背都毛毛地,浑身湿湿冷冷不舒服。付雪梨不耐,蓦地搡了一把许星纯,总觉得被他手劲捏得有些痛了,“你放开我,我马上回来。”   “嗯。”许星纯下唇绷紧,压低的声音有点哑,藏着掩饰不了的感情。他答应完就松开她的手腕。   付雪梨一溜烟跑了。   几分钟以后,校园的广播里突然响起来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而后两三秒又切换成生日快乐歌,动静甚至惊醒了学校里准备入睡的住宿生。   深夜里,耳边雨和凉风簌簌,空荡荡的校园里突兀地响起古古怪怪的歌。   突然,很突然地,教学楼四楼黑暗的长廊啪啪啪,一盏一盏依次亮起一排白灯。许星纯听见了动静,心一动,闻声抬头。落入眼里的画面,刚刚好,一分一秒不差。   教学楼顶层有五彩缤纷的烟花陡然炸开!   细碎的晶光坠落,像燃烧了半边的夜空,将那一方暗夜照得透亮。紧接着四楼刷刷刷,一条‘生日快乐’的红色长辐一刹那随风展开!   “许星纯——”   远远地,付雪梨大笑着喊他,拿着喇叭、弯着脊梁,趴在过道边沿挥手。又高傲又自由。   她开腔,带着涉世未深的肆意,呼喊几乎划破半个国旗广场,被风带着传到他耳边。   “——今天生日快乐吗?!!”   是要如何形容的感觉?   在看到这画面的瞬间。   许星纯抬头静静看着遥远的她,就在那时刻,心脏从高楼重重砸下。 第6章 第六吻   “祝他生日快乐?你还真是夸张。”坐在车上,唐心听了噗噗地笑,忽地评价。   片刻后,付雪梨停止倾诉。   “不对。”唐心改口,“你是.....胆大包天,浮夸。”   “对了,那你和你那些放烟花的朋友后来被学校处分了没?”唐心好奇心起了些,又问。   停了片刻,付雪梨哼声,“我们从小到大背处分过来的,还在乎这?”   唐心低头玩手机,嘱咐她看看剧本,琢磨角色。她唇角的笑意尚未收起,自顾自拿着手机刷微博。   付雪梨摁住太阳穴,无所事事地翻开剧本,刚心不在焉地看了两段话,耳边骤然响起惊呼。唐心歪过身子递给她手机,兴奋地音调上扬,“哟哟哟,你看,刚还说起来呢这。”   话音未落,付雪梨眼睛一撇,看到一个醒目的标题:   【女子遭杀害,两天之内男嫌犯落网。】   她一把抢过手机,点进去看,新闻晨报的官微位于实时热点第一位:   四月9日晚上21时许,申城金凉区人民公园北宁西路发生一起持刀杀人案,嫌疑人作案后携刀迅速逃离现场。据警方消息,嫌疑人于10日傍晚被抓获。   配图有几张照片。   一张很眼熟,是当时下雨夜,被警方控制的案发现场照。第二张是几个警察围在一起对着电脑指指点点。   至于第三张图....   目光触及后猛一愣,虽然只有小半张侧脸,但付雪梨一眼就认出是谁。   “啧啧,没想到上热搜了。现在的警察都好厉害,不过最近这种通稿怎么这么多,弘扬社会主义好么...”唐心笑出声。   这篇稿子开头先介绍了前几天轰动一时、在微博上了热搜的闹市区女尸案,又着重表扬了警察如何快速破案,高效率保护人民群众安全。连采访稿和总结都非常形式主义。   什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执行党和人民给的使命,背后承载的是公平和正义,传播着正能量...   付雪梨没耐心,一目十行,跳到最后: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破案有功的一位杰出刑警,因曾在x南破获过一起大案,现在于某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技术中队担任法医,兼任刑警大队禁毒中队长的担子。   据同事说,平时作为法医兼刑事技术工作者的他,工作量非常大。除了休假,出现场,其他时间基本都待在实验室。每天至少工作十个小时以上,非常地敬业。”   付雪梨退出来,想到什么,皮笑肉不笑地点开第三张的侧脸照片仔细看。   男人坐在办公桌前翻阅文件,身上整洁的警服扣得一丝不苟,肩章闪闪发亮。   他没笑容的时候,气场全开。脸颊瘦窄,冷冷清清的气质一流。简直就像专门请来拍摄的禁欲系的气质男模。   底下的评论果不其然炸了,热评前几都是:   【这是在拍电视剧莫?!!一个警察居然这么帅,完全是初恋脸啊,真的被甜到了...】   【就我肤浅...所以....不知图三警察叔叔有微博吗(期待)(期待)(期待)】   【虽然是职责范围之内,但是还是想给这位帅警察点个大大的赞!】   【明人不说暗话,请这个小哥哥立刻马上和我发生关系(狗头)】   【这是我在微博上爱上的第567个男人...】   【不是刑警吗,不懂渣浪为什么不给脸打马赛克,这不怕被犯罪分子报复吗,会很危险吧?!】   目光触及这条评论,付雪梨后背一冷,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忧虑道:“不对,许星纯这照片怎么能放出来了?人身安全会不会受到威胁啊?!”   唐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你这么些年娱乐圈白混了?”   “什么?”   “记者该采访什么,能采访什么,能发什么,肯定全部都给宣传部门限制死了啊,你看到的也就是通稿处理处理后上的版。总之所有可能踩地雷的地方,全部都会被打招呼,发出来的图片没打码,那就说明公安方面没有要求打码,人家警察蜀黍的警惕性比媒体人高多了。”   付雪梨半晌不说话,把那张照片点开用放缩看来看去。   “别看了,说不定等会就删了。留不久的,你把手机快还我,想看照片自己拿手机看呗!”唐心皱了眉,低声道:“你这么关心别人,人家还记得你吗?”   付雪梨瞬间敛去脸上的神情,放下手机。她转头,脸色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当初——。”   说到这,莫名又想起前几天的糟心事。她心里还在膈应许星纯的冷淡态度,便没心情再说下去。   眼看着脾气又起来了,唐心摆手打断她,冷冷地呵笑,“反正这几年我也看透你是什么人。都过这么多年了,你就老老实实,一心一意发展你演艺事业,也别去招惹别人。”   “怎么,我什么人,你倒是说来听听。”过半晌,付雪梨不服气又心里烦,点起根烟,烟雾袅袅。   “俗人。”唐心没好气,随手按开车窗,“对了我跟你说,这次陈剪秋也要去试吴导的镜,人家摆明了要恶心我们呢,你给我争点气。这个片是我们公司竞标到的,你把握住这个优势。”   陈剪秋说起来还和付雪梨颇有渊源,这人当初是她手底下的助理。长相倒也很不错,整过容,后来借机搭上圈里一个老板,跳槽到了别家公司。换个身份包装了一下就出道,去年因为一部大火的古偶一跃跻身流量小花之列。   不过娱乐圈这事儿也司空见惯,倒是犯不着介意。想红的漂亮女人多了去,普通人哪里来的捷径可走,爱干净的还混个屁。但重点是,陈剪秋大火的古装剧是从唐心手里横空抢的资源,这就很不上道了。   于是这暗仇就此结下。   --   “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赠会,求不得,放不下。”   这句话印在临时剧本的封面上,是京圈里一个大导演的新戏《破晓》。这部片子是根据九几年轰动全国的一起缉毒案件改编的主旋律大片。题材比较敏感,拍摄方这次和公安部有合作。更准确地说,是公安部招标投入拍摄的。   资方找到此次的导演,把整理的资料悉数给他,筹备了一两年,选角之前反反复复开会,换了十多个剧本给公安部审查,票房不出意外保底五亿。之前就有风声传出,是块绝世好饼。   曼德酒店37楼,付雪梨把整个故事又看了个大概,主旋律的商业大片,其实女主戏份并不多。无聊之际环视房间。三五个剧组工作人员搬着摄影器材,陆续敲门进屋,还有圈里几个眼熟的记者在旁抽烟等待。   这是最后一场女一的角色甄选,和已经定下来的男一号江之行来一场对手戏。   江之行出道早,多年来只在大荧幕出现,但人一点架子也没有。梦中情人的一张脸,担得上国名男神这一称号。除了一副好皮囊外,演技也精湛,前几年又拿了最金马奖的最佳男主角,近来风头正盛,听说上一部开的片酬已经八位数以上。   还记得是哪次颁奖典礼,付雪梨第一次见到江之行本人,就总觉得心里很怪。五官也挑不出毛病,但就是哪看哪别扭。   脑海里好像就在转瞬之间,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非常膈应。   她坐在台下,看着江之行在领奖台上说获奖感言。身后是大屏幕,轮番滚动着近期他上映的作品。江之行身高腿长,穿着规矩的黑西装,白衬衫。他微低头手扶住话筒,眼睛很漂亮,平时看着寡淡,笑的很浅却眉目隐约含情。   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付雪梨收回视线,终于想起来他像谁了。   “雪梨,你看一下第三段的戏。给你们几分钟酝酿,然后你和阿行试一下找找感觉,可以的话今天一起开个会差不多定下来了。”导演戴着白色棒球帽从沙发站起,本子卷起来握在手里,房间里就剩几个剧务。   付雪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位大名鼎鼎的导演看上。这片子是大资源,第二次复试时她甚至没说几句台词,导演就喊停,并且笃定地说,“付雪梨是吗,我们看过你资料,觉得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付雪梨真真实实受宠若惊,除了带资进组,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顺利地通过选角。出道以来,她基本上没有接过什么非常正面的角色,戏路很窄,以至于到现在观众缘很差。这次能接到这种级别的片,可把唐心乐坏了,同时心里也没什么底。   这个片子的女主成橙,年少时就是付雪梨的复刻版。两人相差无几,坏分子基因都一模一样。   成橙有一个非常痴心深情的青梅竹马,也是这片子的男主角李棋炎。   两人一个是性格叛逆的女法医一个是正义的刑警大队禁毒中队长。   “这一段感情戏呢,成橙还没有喜欢上李棋炎,你回想一下生活里有没有追你追得很紧的男人,但是你其实很厌烦这种紧迫,一方面又对他有点感情。”   场地正在准备中,导演在跟两人耐心讲戏,“而阿行,你正好相反,你的感情戏就比较复杂了,你要记住,李这个角色非常寂寞自负,表面很优异,其实孤独敏感。性格内向,所以他对成橙的感情是炽烈浓郁的,找到热切和渴求但是得深深藏起来。重点是不动声色,不能表现地太明显。虽然我们拍的是动作片,但爱情戏也是个不能缺的部分,观众喜欢的你要把握住。”   有人搬上道具放在房间中央。副导翘着二郎腿坐沙发里,喊下action,另一边工作人员举着打光板。   屋子里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   “问你啊,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回家,烦不烦呀?”付雪梨想了想,懒得掩饰了,转过身直接入戏。她知道用什么语气对付他,什么表情,甚至连眉尖蹙起都能唯妙唯俏。   摄像机的红灯亮着,在场的人都默默摒住呼吸。   江之行单手屈起放在办公桌上,手拿一支钢笔,低眼在翻一本无形的卷宗。过了半天都未回应。   “喂,我问你话呢!李棋炎!你哑巴啦!你再这样,我就去申请调职!”   “你的档案已经交接完了,以后好好工作。”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淡淡响起,丢掉手里的笔,无形之中形成一股气场。   付雪梨没耐心,急了就一掌拍在那本无形的卷宗上,不太高兴,“我警告你,我有男朋友的,你以后——”   她的手被男人一把抓住。付雪梨想要抽出手,却发现被江之行抓得很紧。   两人都入戏很快,自然融入角色。四目相对时,她才看清他眼里似乎有水气,似乎掩藏着真切的苦痛。他终于开了口,一字一顿地喊她剧里的名字,“成橙,你真狠心。”   摄像机对着两人,付雪梨直愣愣地看着,鸡皮疙瘩顺势而生,一下没跟上节奏。   江之行和许星纯太像了...   他们沉默的眼睛都会说话。   某一瞬间,她甚至已经完全忘记在演戏,分辨不清现实。虽然内心知道此刻不是时候,但脑海里就莫名想起不相干的往事。   忘了是某年某月的哪天,反正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下课铃叮铃铃,她从睡梦里被吵醒过来,把头歪在胳膊肘里,劲还没上来。   许星纯单手撑着头,光洁的额头下是浓密的睫毛,鼻梁笔挺。   他五指穿插过刘海,唇线抿住,低头认真地想题目。侧面看唇形很薄,弧度却漂亮精致。   付雪梨迷迷蒙蒙地盯着看。一秒、两秒、三秒....   第四秒,她心里想着,这许星纯平时清汤寡水的,仔细看好像还不错。   这女朋友当的也不亏。 第7章 第七吻   《破晓》拍摄前的基本筹划大致完成,因为加入了政治宣传因素,很多东西都要特批。不过在多方支持下,尤其是有公安部撑腰,许多事都的特事特办,基本上像开挂了一样,一路上很少碰上红灯。   最后接到通知拿下女一,唐心把付雪梨通告全部往后推了至少两个月。为了拍好这个片子,甚至花了两个星期做专训,直到五月中旬剧组在申城某影视城开机。   从《破晓》官宣后,网络上的几大论坛瞬间爆炸,微博、贴吧几乎是一夜之间都在讨论破晓的选角问题。其中自然是女主角的争议最大。   先前就有风声传这部片子女主是明赫琪,结果被付雪梨半路截去。时逢先前那挡综艺播出,更加印证了先前的流言——付雪梨和明赫琪不和。   几家小花的粉丝原先撕得你死我活各自为战,官宣一出,纷纷倒戈站队开始攻击付雪梨。其中明赫琪的粉丝骂的尤其凶狠。   微博热搜、各大娱乐新闻的头条一星期上几次。粉丝掐架、八卦论坛爆料的黑历史层出不穷,各路吃瓜群众看热闹看得莫名其妙。   然而不论网络怎么风起云涌,《破晓》开机完当天下午就迎来第一场戏。取景地点在申城公安总局。   保姆车上,付雪梨口里嚼着小零食,揭开脸上的面膜,背靠着松软的枕头侧歪在座椅上,看着车顶胡思乱想了一会。   “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三天两头进公安局这种地方,上次还是个区局,现在直接去总局了...”旁边西西苦着一张脸,小声嘀咕,整理着衣服。   西西抱怨着,殊不知车上有人心情比她更复杂。   车子行行堵堵,付雪梨心浮气躁,把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扔,“这他吗的申城的交通也太差了吧,就这么点路走了快一个半小时?!就这狗屁交通申城政府还想留住百万大学生?!”   “这么大的火气,别气出心脏病了。”车上的其余人将她的坏脾气视作习以为常。   说来也奇怪,付雪梨破口大骂一通后,前方道路出奇地通畅,上了海桥左转,融入滚滚车流,剧组的几辆车前后开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到达目的地。   大门口挂着闲杂人等请勿入内的警示牌。前面有人下车交涉,铁栅门缓缓打开。车子慢慢行驶进去,两边道路树冠磅礴,枝头树叶繁厚,今日的日头正好,天气这么好,却只漏下丝丝光线。   真是大场面...   “您看这大周末的,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吴导带着一行人下车,迎着上去握住一看就是领导模样的手。   赵局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总局分派下来的任务,我们自然也是重视的。”   两人笑着又攀谈几句。   习惯了走到哪都有蜂拥而至的粉丝和路人、暗处跟踪的狗仔,如今这样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气氛却如此严肃安静,付雪梨心里不稀奇都不行。跟在人群后面,经过白色雕像旁,有一面全身镜,她瞟见自己身上的制服。   真是绝了...   她居然也有穿着警服晃荡在公安局的一天。   工作人员在互相交涉,拍摄场地陆陆续续地准备着。赵局拍拍吴导的肩,向他介绍,“我们这次特地挑选的优秀的年轻人,可以配合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提。”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还有点小骄傲,“这些小伙子各个长相都很端正,从区局挑选来的。”   “何止端正。”吴导满脸笑意,很上道地迎合,“您看我身后,各个都是当红一线的大明星,可您的这些年轻人和他们比起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旁人纷纷附和。   这样真情实感的客套话,说的赵局哈哈大乐,脸上肥肉笑得横向发展。一脸得色,付雪梨看得心里直冷哼。   她赔笑得脸都快僵了,站在人群的边缘。等得无聊,视线开始四处乱飘。   落到对面身姿挺拔的年轻小伙子身上,总是不经意就能和某个人对上视线,闹得对方脸色大红。   明知道有不少人在偷看她。付雪梨才不管,随意地继续扫,心里不以为意,巡视了一圈,她眼睛一眯,定在某处。   有个很像许星纯的人,在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就他站的特别淡定专注。安安静静地,被挡得只有小半张侧脸,隐隐约约,上衣规矩地塞在裤子里,淡色衬衣,黑色长裤,手臂自然下垂,皮肤稍微有点白。   付雪梨又揉了揉眼睛,才发现...   这哪里是像许星纯...   这根本就是他!   她一个激灵,心脏像是被揉了一下。看了一会,他也没有回望的打算。她只能装作不在意似地,移开目光,手里拿着   水瓶使劲捏来捏去。   满腹憋屈。   ---   俗话说的好:老大难,老大难,老大说话就不难。   下午一共有几场戏要拍,除了《破晓》外,就没哪个戏在公安局里能得到这个支持度。   不仅办公室是实打实地拍,连群演都是真正的警察上阵,还不要钱,免费出演。   副导演戴着扩音器,正在排第三场戏。   有纪律的一群人就是好沟通一些,不过指点一两句就能明白。按照剧情,一排刑侦支队的小伙子纷纷穿上外套,棱角锋利的轮廓,硬气,天然的气宇轩昂。   迅速又整齐划一的动作,健康有力的男性躯体,荷尔蒙简直在喷薄叫嚣,莫名给人一种华丽丽的震撼。副导的激情仿佛火山喷发一般,完全被点燃了,在现场一边高声指导运镜,连NG都舍不得喊。   大小明星以及一些普通剧组的工作人员都窝在一边,闲闲旁观。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直接看得个目瞪口呆。   太酷了.....   付雪梨也隐在人群里,窝在休息的椅子上,状似摊开剧本在研究,实则悄悄偷看。   坐在她身后的小张手一指,对准人堆里的许星纯,“你们看江影帝后面那个,是刚出道的小鲜肉吗,这么帅我怎么看半天没想起是谁?”   有人花痴,捶着胸口感叹:“对啊对啊,好迷人哦,好有男人味哦,我全程盯着他,呼吸都快不顺畅了。”   “聒噪,一天到晚不操正心。”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付雪梨悠然合上剧本,装模作样地起身。她目光不经意扫了一圈,手臂往怀里一横,烦道:“还要等多久,就几秒的镜头,怎么还没拍完?”   没人敢再多话,等付雪梨作怪,面面相觑着悄悄翻白眼。   突然,旁边不知谁高声递来一句:“——快闪开。”   付雪梨茫然了一会,下意识侧头看了看旁边,后背汗毛一瞬间竖起。   ——一条大狼狗撒着足狂奔直冲这边!   ??!!!   听到尖叫,人群快速疏散开,大家都往旁边窜躲。付雪梨一下子就在最外边缘,被吓得节节败退。她也想跑,但腿软得几乎动不了。   感觉不过几秒就快要扑上裤腿,那么一瞬间,付雪梨指尖都在颤抖,终于反应过来跑。有人在大喊,你别跑。   可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这种话?   越是这么说,越是害怕。   加上她从小就怕狗,超级怕超级怕超级怕,怕到没有理智的那种!付雪梨跑起来慌不择路,小腿磕碰上东西都没发觉。一回头想看狗追上来没有,发现那条大狼狗张着血盆大口,只有几米远。   就这几秒钟,她满心绝望,突然手臂被一股大力拉住,接着狠狠撞进一个人的怀抱,冲劲让两人都险些没站稳。   狼狗停下在两人脚旁打转。   “——大黑!”追赶来的人高声呵斥。   很快,许星纯就意识到不妥,松开揽她入怀的手臂,扶住付雪梨的肩膀拉开两人距离。   她不肯,“不要,我怕!!”   情绪有时候是真的控制不住。众目睽睽之下,付雪梨已经完全忘了避讳,她又执拗地贴上去,躲去许星纯背后。紧紧闭着眼,心跳如擂,两只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腰。   她侧过头,胸脯压住他的脊背,大力喘息间的热气喷撒。鼻尖涔出一层薄汗,眼里也吓出了泪。   不一会,拉着狗的人忙忙跑过来,见状愣在原地。   其余的人纷纷围上来大呼小叫,“雪梨没事吧,天哪天哪!”   劫后余生,付雪梨脑子糊成一团,什么杂音也听不清,耳膜里全是自己心跳碰碰撞击的声音。   等慢慢缓了缓,她还抱着许星纯。抱得太紧,几乎是严丝缝和地贴在一起。他全身都紧绷着,她甚至连他的腹肌都感觉到了...付雪梨的脸慢慢涨红,慢慢睁开眼。她头抬了抬,泪眼朦胧地,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鼻梁和露出的一截下巴。她就小小地睁开一下眼,又快速闭上。   他皮肤真是好,润瓷的白。   许星纯只轻轻拍了狼狗的头,那条狗出乎意料地温顺起来,蹲坐在地,用额头蹭蹭他的手心,狗爪在地上刨。   大狼狗张着嘴,滴滴答答湿淋淋的口水,舌条伸下来,脖子被拴上套,还是吓人得很。看到付雪梨抬头,又撒欢往她身上扑。   她还没缓过神,被吓得又尖叫一声,有些崩溃地喊,“许星纯你、你快赶走它呀,我怕!”   因为领导都在,旁人不敢随便起哄。四方直射过来的目光,不少人眉毛一挑,都显而易见带着点玩味。还有人绷不住直接笑了。   挨了两句批,拉狗的小警官边抱歉,边小声申辩着什么。他摸了把额头上的汗,视线在付雪梨身上转着,犹豫地、试探性地小声问,“那个,您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付雪梨:“.....?.”   怕她没听见,他又稍微大点声,解释了一遍,“大黑可能闻到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才跑过来的。”   “就比如...”小警官有些难以启齿,“什么吃的?”   付雪梨还死死拽着许星纯衣角不撒手。她现在心里乱得很,翻覆上下。胡乱把腮边的泪擦一擦,腾出一只手摸摸口袋搜索。   一搜就搜出几袋牛肉干。是她车上吃的小零食。   小警官干巴巴道:“对,大黑应该是闻到牛肉干的味道了,它、它有点饿...”   “......”   付雪梨深吸几口气,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天杀的贪吃破狗...   害的她这次丢人丢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牛肉干:打扰了   许星纯:上线了 第8章 第八吻   现场许多道具被一条狗弄得东倒西歪。   汗珠落到睫毛上,像沾了水。付雪梨靠边避让,后知后觉才觉得腿很软,有点恼,还有种窘得想钻地的狼狈感。眼睛始终不敢往旁边瞟,也不敢看旁边。   许星纯站在那。   刚刚她被护在身后的时候,其实有在偷偷看他。   许星纯穿的不是那天看到的工作服,而是剧组统一发的警服。裸露出喉结,皮肤格外白皙,在人群中很有辨识度。   特好看一张脸,表情却充满攻击力,有种胶片相机的质感,比记忆里多了一份成熟的男人味。   不远处的大黑被训了一顿,蔫了吧唧地趴在地上,听见动静,掀起眼皮瞅着付雪梨,尾巴扫两下。   旁边有人疏散开人群,江之行过来扶住付雪梨的胳膊,关心道:“没事吧,去旁边休息一下。”   被一堆人围着往前走时,她直觉回头,看向许星纯那边。   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身离开。   定脚站住,下意识想寻找那个身影。直到被人拍了一下,付雪梨才回过神来。   一个下午,付雪梨都没能再见上许星纯。拍戏的时候,她眼睛四处瞟,心不在焉入不了戏,被副导cut了好几次。和她对戏的演员面色都开始稍有不虞。   这场哭戏在操场上拍,付雪梨两只脚光着跑步,白生生扎在地上。本来皮肤就娇嫩,眼见着已经磨破了皮。   后来真的疼了,咬着嘴唇,眼泪一出来,就越哭越凶。   不远处。   一大群男人看着,纷纷议论。   “哇,美女哭起来就是楚楚动人啊,连我看着都不忍心了,人间不值得人间不值得。”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讲成语了。”   一人摸了烟,递给旁边一直沉默的许星纯。   他低头在玩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嘴里咬着烟,抬了抬下巴,示意还有。   那人随口打趣,还挺有兴致地问,“嘿,许队,刚刚你反应够快啊。”   许星纯袖子撸到胳膊肘,抽烟的样子,看上去是很随意的那种。他嗯了一声,眼睛看着拍戏那处,淡声说,“叫后勤拿去几个急救箱。”   虽然出了不少小插曲,拍摄还算是顺利地完成了。   剧组在申城有名的私人菜馆订了几个包厢聚餐,当庆祝《破晓》的开机宴。到场的除了制片方、剧组几大主演、资方代表,还有宣教局高层,都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   这家私人菜馆不算偏僻,在临城路   旁边一条有名的街巷。那里建筑略老旧,高矮交错的小红洋楼,窄窄的马路旁有许多隐蔽精致的小酒吧。重点是高级场所多,档次风格气氛到位,是普通人承受不起的高消费。出入多是名流权贵,所以周围安保很严格,很少泄露顾客隐私。   唐心凑到付雪梨耳边跟她低声爆料,“看到没,那边主桌上,吴导陪着的人,一群都是政府官员。”   付雪梨点点头,哦了一声,挑拣着水果沙拉吃。中间主位上是一个稍嫌臃肿的中年男人,虽然有点发福,但总体看着很精干,不是满脑肥肠的样子。旁边坐着赵局,再旁边是星娱西装革履的几个高管。   菜肴美味,几位大老板吃的都很尽兴,旁边伺候着的服务员都是日本港台混血,寻点乐子逍遥地不行。   酒过三巡,唐心顶了顶付雪梨的手臂,倒上一杯酒,示意她跟着剧组几个主演过去敬酒。   “我不去。”付雪梨耷拉眼皮,用手撑着下巴。淡淡说完,又慢悠悠喝了一口酒。   唐心捏她大腿,压下声调,“现在不是给你耍大牌的时候。”   “操,轻点。”付雪梨吃痛,甩开她的手。   她一副吊儿郎当、不慌不忙的模样,让唐心闭眼吸了口气,“不是我说你,这只是正常礼仪活动而已,你又在闹哪门子脾气?”   “没心情,脚也痛,等会。”   “算了。”唐心挥一挥手机,懒得再管她。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网上对付雪梨恶评如潮,什么爱耍大牌、没教养、脾气差劲等负面评论铺天盖地。可她本人一点都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这样桀骜到骨子里,绝不妥协的个性,其实是不怎么合适在娱乐圈混的。   气氛被搞得热闹非凡,女二是香港人,普通话说的不太标准。便跟在江之行旁边。从首席开始,轮流过去,一杯接着一杯。因为年纪小,渐渐走路有点晃,身体到底架不住这样流水线似地灌。   敬完半圈,工作排场搞的差不多了。在唐心狐疑的目光下,付雪梨端起一杯酒,自然而然混入敬酒大队,脚跛了,艰难随着他们朝西北角的一个角落走去。   —   “我们外行人今天倒是多亏了你们内行人的指导,很感谢,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江之行领头,带着人鱼贯而入,有架势也风度翩翩,很自然地倒满一杯酒。   包厢门一推开,刘敬波一行人纷纷也站了起来。他眼睛快速扫视了一遍,短暂在倚靠着雕花木架的付雪梨身上停了几秒。   她真的很瘦,真人比在电视机和照片里看到的还要小一圈。骨骼细小,下巴尖尖,耳坠是硬冷的翡翠,绿得浓郁。很有女人味,就是黑眼圈太重。   大明星们的到来让这群彪形大汉们受宠若惊,这来的各个都是长期置身于大众视线内的大人物,他们这些人民群众哪有过这个面子。小半杯白酒一仰脖就灌完。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江之行让他们先坐下,两方人互相寒暄。   席间有个领导模样的人站起来,春风满面,“看小付脚行动不便,不用跟着敬酒了,回去坐着休息吧。”   付雪梨停了半天,等众人眼光全部聚集到她身上,才说,“我是来感谢许警官的。”   旁人拍拍许星纯的肩膀,他略侧头,听到耳语,“付雪梨在看你。”   付雪梨和许星纯隔着热闹的酒桌对视。她喝了点酒,脸色微酡,灯下肌肤荧如羊脂,一摇一扭,华贵又风情万种,目光却直直地看着他,“下午的事情谢谢你了,喝一杯?”   话过后,一片默然。有人脸色凝固了,有人傻了。   不知道之前喝了多少,许星纯目光沉郁矜持,只是少见地流露出一点慵懒散漫。注视着她,虽神情漠然,倒更有一种闲适的性感。   在外人看来,许星纯是个脾性顺和的。虽外热内冷地厉害,至少不触及底线的时候,都很好相处与说话。   像今天这般地不友好,倒很是少见。   但是被一个大美女这么敬酒,还如此淡定自若,也真是让人佩服。   看他没动静,付雪梨也顾不上脚痛,直直走过去。就近从桌上挑了一瓶酒,拎起来,一手拿酒瓶,一手拿酒杯。当着他的面,歪了歪头,倒酒。   透明的液体潺潺流出,杯子缓缓被灌满。酒沫快要溢出来的当口,她还没停,直到撒出一点到他的衣服裤子上。   许星纯冰冷的手准确快速地握住她的手腕,他推开椅子起身。   “你喝不喝?”付雪梨挥开他的手,灼灼地望着他,脸颊飘红,艳光四射,带起一阵香风。   “抱歉。”他的语气,像是两人毫无关系。   “噢...”付雪梨若无其事笑了笑,自顾自浅尝了一口杯中的酒,“没事。”   旁边有人来扶她走,“雪梨喝多上头了。”   “哈哈,艳福不浅啊纯儿。”短暂的闹剧以他人一句玩笑轻飘飘收场。   —   回到自己桌上,付雪梨五内俱沸,窝囊又窝火,于是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   隔桌飘来一对小姐妹喋喋不休的低语。   有人在小声啜泣。   “别哭啦,你多不值得。当初你对他多好,他一点都不珍惜,以后他绝对遇不到像你对他这么好的傻子了,该哭的是他呀。”   “你呀,到时候就等他来跪着求你好了。”   这下直接把付雪梨听笑了。可胸口的郁气堵的慌,无法形容地涨大。   在桌上她故意喝得太多,不久胃就起了反应。强忍着恶心感去洗手间吐了一次。出来脚踩棉花,摇摇晃晃又勉强走了几步路。趔趔趄趄冲到一边的大堂外,扶着树干,不停干呕,浑身打着哆嗦。   头顶上数不清的星云。   身上热得仿佛火在烧,但心里有一块冰。   渐渐感觉没了力气,控制不了身体下滑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架住胳膊。   晕眩中都能感觉到那力度带来的痛楚。   紧的她骨头都痛了。   付雪梨耳廓红了一圈,脑子晕晕乎乎,在肚子里搜刮半天也没蹦出一句话,脑海里只回响着一个念头。   ——就知道许星纯忍不住。   粗粝的指腹擦过眼角的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哭什么。”   “你别碰我...许星纯...”她口里喃喃,浑然不觉自己此刻有多脆弱。   江之行搂住付雪梨的腰,稳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形,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蹙,“你在说什么。”   “要你别碰我。”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付雪梨挣扎着推开他,蹲在旁边呕吐。   江之行一时没防备,被推她地往后趔趄两步,手机滑出口袋,蹦了几下,掉到一个男人脚边。   作者有话要说:   情趣play了解一下 第9章 第九吻   初夏甜腻的空气里,夜风婆娑,沙沙清响,缓缓催动果酒的香味。狭长的走廊外铺着青石板,四周暗色流光扑面而来。   月白清淡,不远的街角,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奥迪。   车子熄火。付雪梨目光涣散,脸颊发烫。躺在座位上,绉丝吊带裙下滑,胸线微露,眼神不自觉妩媚。头发是香的,不经意就让人以为是挑逗。   有手指在唇上缓慢地轻抚过。   思维脱离了躯体,她闭上眼睛,知道自己会睡过去,也不管身边的人是谁。   最近几天都没睡好觉,浓重的倦意混着酒意释放,困得人昏昏欲睡。   感官一直是模糊地,不知道过去多久。当意识渐渐回笼,付雪梨头昏脑胀,却隐约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两只手臂被不自然地拧住,绞缠,挣脱不开。   有点疼。   这个别扭的姿势维持了好一会。   她才猛然惊醒——   她居然被铐起来了!   银质冰凉的触感,闪着凛冽的光泽。不是情趣道具,而是货真价实的手铐。   举起被绞住的手腕,用眼睛确定了一遍,她的脑子嗡一下就炸开了。   我操??!!!   什么玩意??!!   黑沉沉地,旁边又没人,也不知道许星纯去哪了,把她一人丢副驾驶上不说还铐起来。她简直被吓得瞬间酒醒。挣扎中,付雪梨满头薄汗,这才发现车门没关严实。她一脚蹬开,用力过猛,高跟鞋都飞出去。   脚刚刚触地,一转头,她正和许星纯对上视线。茫茫黑夜,光线褪淡,他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半张脸浸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鼻梁挺直,唇色淡红。神情静默。   两人对视,她先是松了口气,身体不自觉后退半分。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说什么,连怒气和质问都卡在喉咙里。   他看牢她。眼神却不曾移动半分。   与微渺的霓虹灯光交融的暗夜里,朦朦胧胧。许星纯模样温驯,眼神很病态,像隐隐地、安静燃烧的暗火。常人看了会觉得压抑,所以他只在没人的时候会对她流露。   付雪梨放弃了挣扎,心里的感觉难以形容。   许星纯此刻的眼神、表情她太熟悉了。   熟悉到她一想起来,就从心里咯噔一下,不太敢动了。   眼睁睁看他起身。   一步步走近。   “你把我铐起来干嘛啊?”   许星纯蹲下身,握住她赤裸的小腿。另一只手把她的脚踝攥得很紧,单膝跪地。   他明明有洁癖,此刻却一点也不嫌脏,替她穿上倒在一边的高跟鞋,手法温柔细致,认真地过分。   指尖像刚刚被碎冰浸没过,从脚脖处的皮肤滑过,到脚背,掠过鞋面上的珠片和亮珠。   这画面,入眼居然有点暴力的色情感。   “酒醒了吗。”他低声问。   她是有点心虚的,于是结结巴巴道,“我刚刚发酒疯了?”   半掩着一轮明亮的弯月,影影绰绰的洋楼尖顶。   付雪梨孤立无援,脚腕处传来的酸痒让身体微微僵硬,完全没了力气,动也动不得。   他没回答,样子却好像是默认了她刚刚的说法。   终于忍到脚酸手痛,忍不下去。付雪梨深吸一口气,“能不能放开我,这样感觉很奇怪。”   从她能观察到的视角看。许星纯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是整个人周身过分安静,像磐石一样,又不禁让人内心害怕起来。   这种安静,很容易联想到电影里演的变态杀人狂,狂欢前享受宁静的仪式感一样。   付雪梨手指发凉。双手被铐在一起,搭放在膝盖上,捏紧了拳头。肩带拖延,狼狈地滑开一半,秀致的锁骨清晰凸显。   半天,脾气又起来了。脾气起来,胆子也大了点。胆子大了,委屈感也来了。   付雪梨忍不住,任性胡乱地踢掉他刚刚穿好的鞋。挣扎着挪动身子,冷白的脚不小心蹬踩上他的肩。   轻而易举地,许星纯顺势抬头。借着淡薄昏瞑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他的脸。   刚刚喝了酒,现在残留有轻微的眩晕感。仿佛突然之间,少年时期的那张脸就和现在重合。轮廓秀丽,神情淡漠沉郁。眼里像一汪深渊,有化不开的艳丽幽冷。   “你...你到底要干嘛?”   许星纯解开她的手铐。他站起身,作势要走。   牙齿打着哆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都已经流下。   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身体在哽咽中微微颤抖,微微带着哭腔责怪,“许星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似真似假,狡猾又耍赖地埋怨,配上那两滴不值钱的泪水。   付雪梨信手拈来,甚至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单纯酒精发酵了内心委屈和无助,还是顺势对许星纯装疯卖傻,博取同情。   撒娇是一个女人对付男人最低级的手段。   情绪来得太自然,仿佛是理所应当。不管分开几年,从学生时代开始,在付雪梨没有意识、难以察觉的时候,都被他娇惯着,讲不讲道理、耍不耍脾气,从来随心所欲。   她极其少见,偶尔忍不住流露出属于女性的软弱、羞耻,和刻在骨子里的依赖,对象全是许星纯。   睫毛被泪水打湿,脸蛋上精致的妆花了一小半,完全没有平常妩媚高傲的样子。   冰肌雪肤,脆弱到轻轻一捏就粉碎。   沉默片刻,许星纯单手捏着她的下巴,手指冰冷,旁若无人地替她擦掉眼泪。   她断续地抽噎,透明的液体带着滚烫刺激的温度。   “付雪梨,你真喜欢撒谎。”   他低首,捡起高跟鞋重新为她穿上。   --   裹着款式宽松的外套,付雪梨脱了鞋,把椅背调低,揽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副驾驶上。   盯着窗外看了一会车流树木,她收回视线,从后视镜里发现许星纯盯着她的脸。   于是直接歪头去瞧他,“又偷看我?”   付雪梨抱着外套坐起来,眼皮还有点红肿。刚刚那么丢脸,现在倒已经脸不红心不跳,慢条斯理舔了舔干涩的唇,“许星纯,你在想什么?”   许星纯看着前方开车,胳膊肘懒洋洋架住车沿。用手指抵住眉间,半垂着眼,似乎不太想说话。   “你刚刚为什么说我喜欢撒谎?”她又问。   无知无惧。   他打方向盘,嘴唇开阖,声音平淡道,“你不是一直如此吗。”   这又是哪门子讽刺。   付雪梨不服气,还想继续再问,手机震动,嗡嗡作响。   唐心在那头快要急死,一接通就吼了起来,“你人呢?!!又死哪去了?!我要西西回酒店也没找到你的人,明天早上五点半进组开工,你别跟我忘记了,有没有一点职业操守付雪梨?!这都几点了!你的人在哪?!”   “五点半?好,五点半我知道,马上就回去,就这样,挂了挂了。”付雪梨满口答应,用虚假地客套话敷衍完,当即就掐了电话。   也不往心里去,继续淡定自若。打了和哈欠,瞅着他波澜不惊的侧脸,“你的车好干净,什么东西都没有,学过医的是不是都有这个毛病。”   许星纯不理她,付雪梨闲得无聊,摇头晃脑,四处翻看。还是无聊,顺手从包里翻出一包烟来抽。   按开车窗,等夜风灌进来,头发顷刻被吹乱。半途中手又停住,侧头问,“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过几秒,她轻哼一声,微薄地嘲讽:“我问你干嘛啊,你抽烟可是比我厉害多了。”   也忘记了具体是怎么知道许星纯会抽烟的这件事。   好像是某次高中体测,班上就许星纯肺活量很低,老师找他谈话。付雪梨后来撞破过几次。   烟雾蒸腾,朦胧中许星纯眼窝深陷,单手撑着胳膊,另一只手拿烟,吞吐熟练,寡淡又懒散。她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抽烟抽肯定的很凶。   再后来,她也跟着宋一帆偷偷学抽烟。   只是学不来他们狠不下心过肺,憋到喉咙就吐出来。给许星纯知道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过他抽烟。   记忆里的往事被又一通电话打断,许星纯腾出一只手带上耳机,接到蓝牙。   那边的人说了一会。许星纯眉头渐渐蹙起来,“在哪。”   付雪梨循声看去,他挂了电话。   她刚想开口问怎么了,就听到许星纯说,“下车。”   “......”   也不问她意见,车子靠路边缓缓停稳。   付雪梨捏紧拳头。心里很反感他的冷漠,和这种漠然的态度。有非常强烈的排斥感不适应感。她窝着火,没出声。   “下车,我有事情。”许星纯沉下脸,用近乎冷酷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付雪梨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跟他较着劲,系紧了安全带,“那你带着我,反正我不下车。等你忙完了送我回去。你休想把我一个人丢下。”   许星纯沉默了一阵,摁住方向盘,“下车。”   在他的注视下,付雪梨摇了摇头,缩在座位里,把眼睛闭上。   一副抗争到底的模样。 第10章 第十吻   凌晨两三点。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打着呵欠,脸色困乏。白炽灯发出暗淡惨白的光线,旁边有条条暗黑的小巷子。   一辆没有车牌号的黑色本田开出,停下,里面下来两个脸色呆滞年轻男人。吩咐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把油加满。然后脚步虚浮地走去休息区,一人点燃一根烟放松。   长长的廊道,一闪一灭的灯泡,两人嘀嘀咕咕,用低低的声音交谈着。突然,其中一个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一时间又无法肯定这感觉来自于哪里。   旁边有人。   尼古丁的味道淡淡蔓延。   他转头看,准备暗暗观察,忽地手机响。眼神上移,正好和那个陌生男人对上。   距离有些远。他脸孔洁白,眼瞳冷地可怕,表情冷峻,灯光在头顶忽明忽暗。   那眼神...   就一秒,他心猛地一沉,往后退一步,推了推身边的同伙。   不等反应过来,许星纯迅速拔枪对准他们,亮出证件,沉声道,“警察,手抱头,全部趴下!”   趁着他们发愣,旁边的同事见机行事,上去扑倒了一个。   与此同时,许星纯用膝盖压住另外一个,控制住双手。   深夜寂静的路面上,回荡着车子加油的马达声轰鸣声和急转弯时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吉普领头,不顾一切地在大街小巷里穿行,后面紧紧咬着几辆警车和一辆白色奥迪。   “调整警力去红江区头街道附近追堵,刚刚那两个人先押回去!”   朝对讲机里吼了几句话,许星纯把喇叭摁响,降下车窗,对准上方的天空,砰砰几下鸣枪示警。   前面的吉普车听到枪声,不停反而加速,愈发地疯狂,横冲直撞一股不要命的气势。甚至还有人探出窗,也朝着这边开枪。许星纯丢开对讲机,娴熟地打方向盘,瞬间换挡,油门到底,从身边一辆警车擦过。   极速转过一个弯道,又是一个灵车漂移。付雪梨差点被甩出去,头不小心磕上玻璃,被兜地眼冒金星。   偏偏是自己造的孽,刚刚非赖着不下车,哪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她边吃痛,边心里暗骂自己。死死拉住一旁的把手,只觉得肾上腺都在飙升,胃里不断翻腾,想吐得不行。喘又喘不过气,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来不及歇一会,车速又飙了起来,简直是生死时速,车子底盘感觉都快飞离地了。付雪梨耳朵有微微地震鸣,半死不活的时候看了看表盘,打心底佩服许星纯飙出的速度来。   不过这种警笛声鸣环绕,枪子儿的火药味。仿佛有种身临其境警匪片的感觉,还真是惊心动魄,刺激到姥姥家了。   吉普车的一行人显然是对这块地方非常熟悉,极力想摆脱围捕,左转右绕,车尾灯的余光终于消失在一个街口的拐角。   “草,跟丢了!”对讲机又传出了声,语气暴躁,气急败坏地喊:“又他吗地给他们跑了,看方向是往郊区那边,调人从江岸那边追!”   后面几辆警车稍微减了点速度。   “许星纯....我感觉我要吐了。”副驾驶上,付雪梨脸色苍白,分外憔悴地开口。   ---   “许星纯,你跑哪去了?”   “你以为是漫画里的超级英雄啊?”   “我很伤心...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   梦里纷杂的记忆碎片搅在一起,呼吸一颤,付雪梨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迷迷糊糊睁眼,感觉上方的东西都在旋转,冷汗淋漓。旁边的加湿器噗噗喷着水汽,她重新把眼睛闭上,一口口呼吸,缓了缓。   这是在哪...   付雪梨撑着身体起来,眼神茫然,四处打量。   极为简洁的装修,空旷到除了被刷白的墙壁,一张矮木桌,最普通的白帜灯管,堆着卷宗的办公桌,洗手的水池,其余东西都无。   记忆停在...   她晕车得受不了,冲下去扶着栏杆吐,吐得昏天黑地。再然后...   再然后就晕了。   低血糖这毛病真是没得治,付雪梨从高中开始就是这样,早上不能久站。之前熬夜拍戏也是,在片场晕倒几次,搞得别人以为她身患绝症。久而久之身体被折腾地越来越差。   啪嗒——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付雪梨软迷迷地转过头,看到许星纯提着一袋东西。   她的视线在他身上飘着,一张嘴,喉咙嘶哑干涸,“几点了,我这是在哪?”   许星纯不理不睬,自顾自解开塑料袋,一碗粥被放在桌上。他把碗筷拿出来,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默不作声。   短短一会,他又恢复了日常里的宁静。矜持、不喜言语。别人说什么他都没反应。   如果不经过昨晚,付雪梨还真看不出来许星纯有这么暴力刺激的一面,好像变了一个人。   但不得不说,平日的温和淡漠和昨晚的疯狂凶狠冲突,带来的那种自我意识极强的违和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种很致命的,男人味的吸引。   尤其是他举枪的样子,随便丢哪个花痴少女面前,都能帅得心尖发颤。   付雪梨掀开被子下床,走了两步腿就发软,差点没栽倒。于是又坐回床上。   她知道许星纯的脾气,她这个样子他肯定是生气了。没敢靠近他,付雪梨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乖乖的不敢造次。   每次她身体不舒服,他情绪都很不对劲。   还记得高一那年,碰上流感病毒。躺在医院里,她高烧不退,还割破了手指。算是被隔离起来,当时连意识都模糊了,途中偶尔能清醒过来几次。只有许星纯一直不吃不喝陪在她身边,手指上的伤口被他放在唇边反复地含吻,一点都不怕被传染。   他的样子。   看上去真的很想跟她一起死。   作者有话要说:   老伙计们,现在同框就是糖。管它是什么糖。   玻璃渣糖它也是糖啊!四舍五入可以当成一辆车了捏! 第11章 十一吻   两人隔着几米远,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   “过来吃东西。”许星纯转过身,放低了声音。   “我手机呢?”付雪梨中断思绪,突然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糟,今天还要进组拍戏!唐心这个时间估计找她要找疯了。付雪梨跪在床上到处摸手机,翻开枕头被子,床上被掀了个底朝天,哪也没有手机的影子。   不会上掉车上了吧。   “你是不是把我手机拿走了?”付雪梨急着嚷嚷,拉住他,追问道:“许星纯,我手机不见了。”   许星纯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打开洗手间的门进去,不过一会,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许星纯?”   “许星纯?!”   “——许星纯!!!”付雪梨气了,喊他半天都不应。她光着脚下床,在门口打转半天,站在原地喊了几嗓子。得不到回应,然后去推房间门,发现根本打不开。   从里面居然可以锁住?   这房间到底是什么奇葩构造....   这是多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这样设计。   于是付雪梨气地去推洗手间的门。   这下一推就开了——他根本没关门。   许星纯一身水汽,只穿了裤子,衬衫的扣子被拉开大半,上半身几乎赤裸。跨在腰间的皮带摇摇欲坠,骨峰嶙峋。他歪着头,正在用毛巾擦拭头发。   黑色禁欲的皮革和他的肤色真的很配。   看上去好性感。   真,活色生香。   这是付雪梨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接着就是一段尴尬的沉默,她飞快收回视线,后退一步,有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嘀咕着,“我跟你说话呢,为什么总是不理我?你快点把手机还我。”   她一点都没有撞破他人隐私的羞愧感的自觉。   许星纯抬头看了她一眼,用冷水把脸冲干净,淡淡扔给她一句,“去吃东西。”   他一说话,付雪梨立刻来劲了,恨恨道:“你不是不理我吗?你不给我手机我就什么都不吃。”   语气颇有她惯常地恃宠若娇的意味。同时还又有些洋洋自得。虽然不至于惹人反感,但也不会令常人舒适。   许星纯把毛巾丢在一边,转身把衬衣扣子扣到底。   ---   虽然那个粥入口清淡,没什么味道,但是付雪梨还是在‘逼迫’下,勉强吃了大半下去。   反正不论她怎么说,现在的处境就是——   又被类似囚禁一样的,关在这个破房间里了。   好在许星纯哪也没去,就坐在那张办公桌后面批文件。这里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正规的卧室,更像是一个临时的休息室。   这里是他家吗?   但付雪梨觉得自己不能用普通的脑回路揣测许星纯这类人的想法。   最后她干脆自暴自弃,用手撑着下巴,趴在床上,盯着他仔细瞧,“许星纯,你这几年都在干嘛。我觉得你这个工作真的很有问题,天天见死人这种东西,还要打打杀杀,就是会得心理疾病什么的。”   过了会她又换个姿势,盘腿坐下,撇着嘴继续扯歪理,“你以前就有点精神不正常,现在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你们警察局有没有什么心理导师给你疏通疏通?”   “......”   付雪梨的话向来很多,但是她有一点好,那就是不故作矜持。也不管别人是否搭理她,絮絮叨叨一个人就能撑起一台戏。   安静的房间里全是她在喋喋不休,许星纯不知道有没有听,一直低着头,不怎么说话。只有在付雪梨偶尔安静下来的时候,才会抬头看过来。   付雪梨努力回想以前的时候。   她和许星纯这样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不多。   还有印象的就是她高一生的那场大病,许星纯请假了陪日日夜夜在她身边。那时候许星纯性格顶多只有些压抑内向而已,至少在她眼里,还远远没达到扭曲的地步,不像现在这样沉默阴郁。   “我们这样冷战下去也不是办法。”   付雪梨噼里啪啦一顿自我刨析,“我这人吧,反正也挺脆弱的。如果你真的讨厌我的话就直接跟我讲,反正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纠缠你。我们俩现在八竿子打不着,我工作也很忙,大不了不来找你了。如果你还想跟我好好相处,就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我们可以重新当朋友。”   话里有主动求和的意味,虽然很委婉,但这已经是付雪梨人生里,非常少数几次主动低头示好。或者直白一点说,去向某人讨好求和。   她从小就众星捧月,朋友甚多,不缺穿不缺钱也不缺爱,一点都没尝过求而不得的滋味。主动维持关系这种事情,从来不需要她来。   “不过话说回来,你凭什么讨厌我啊。当初先走的明明是你,其实算起来,错误又不是我一个人犯的,主动断联系方式的也是你,现在你看我像跳梁小丑一样缠着你转很有成就感吗?”   付雪梨旧事重提,矜持体面全抛掉,一口气说了好多话,途中却不太敢去看他的神情。   戏演多了,不走心的情生意动相对比较简单。   这其中有真有假,言辞中甚至妄图抹平过去,把当初的自己犯下的错摘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一番掏心窝的话迟迟得不到回应。   付雪梨这才转头,试探性去喊许星纯名字,一抬头才看到他躺在椅子上,半合着眼,呼吸清浅,已经平静地睡过去。   冲动一点点压倒理智......   起初她是试探性地,慢慢移动身体,挪呀挪,挪下床。   光着脚,一步步悄无声息地靠近。   有太久太久没好好看过他,实话说,许星纯生得很好,天生就是一副温柔绅士的模样。单是就这么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不然当初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也成不了她付雪梨心里这么多年的白月光。   付雪梨抱着膝盖,蹲在他的身边,静静凝视。用鼻子偷偷地嗅。   刚刚洗完澡,他身上有股味道很好闻,有种干净的皂感。   轻轻叹了口气,动作先于意识。她又往前移了移,指尖小心碰了碰他的脸,再是睫毛,嘴唇。   都是凉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许星纯。”付雪梨小声自言自语。   正在这个时候,付雪梨突然僵住,等她反应过来,许星纯眼睛早就睁开了。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她。   很难得地沉默。   付雪梨脸红心跳。   硬着头皮,手悬在半空中,如同雕塑。   强自镇定下来,左思右想才憋出一句,扯了扯嘴角,“你别误会,我不是变态,没有想要偷吻你。”   “我错了...不该偷看你。”   有些笨拙的放荡,眼神游移。   当作无事发生一样,又像个不成器的好色之徒。   她心里紧张,微微低头不敢看许星纯,怕他开口就是嘲讽,站起来迅速又跳回床上。   房间里久久没有动静。付雪梨刚刚做了丢尽脸面的丑事,头埋在枕头里,一点都不想抬头,趾高气昂的气焰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许星纯途中通了几个电话,付雪梨一直死死闭眼,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后来因为疲劳,真的睡过去一次。   醒来时许星纯已经不在身边。付雪梨一阵头疼,脑子昏昏涨涨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空落落的难受。她其实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抛下的感觉。   从床上慢吞吞爬起来,发现手机搁在一边。付雪梨拿起来解锁,无数未接来电和消息爆炸一样涌了进来。   最后一条还是唐心的:   【付雪梨!!!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发生了什么,晚上八点半机票飞马来拍戏,到时候看不到你的人我就跳楼!!】   丢开手机,付雪梨下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   许星纯打开门进来。   室内空无一人,空空荡荡。   走到床边,又站住脚步。他孤零零站在房间里,静默无声,唇色渐渐变淡。   “付雪梨。”   许星纯对着空旷的沉默,又自顾自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昏暗的晚霞,窗帘被微风卷地微微飞起。躲在窗帘后的她,开始还有恶作剧成功的开心感。   但突然看他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心里一疼,哆嗦了一下。   足足等了有几分钟。   渐渐地有些心神不宁。付雪梨懊恼地探出脑袋,一把拉开面前的帘子,从窗台上跳下来。   欲言又止,她嗫嚅地解释自己的行径:“我在呢,刚刚跟你开玩笑。”   可是许星纯没笑,从付雪梨露脸的那一瞬间起,他的眼底就没有了波澜起伏。注视着她,像最激烈的狂风暴雨,又是最寂静无声。   虽然只流露出一毫一厘的情绪,落入她眼里,都是一种疼痛的刺激。   付雪梨有点后悔,小心翼翼地,心虚又心悸,不敢激发他更疯狂的情绪,“抱歉,这个玩笑好像不怎么好笑。”   她的语气也有点不懂和委屈。   想不清为什么许星纯情绪这么容易失控。   “我不会不声不响离开的。”   付雪梨对他说。   她眼睛睁大,浑身颤抖,往后退了几步。瞳孔缩小,心剧烈跳动。因为许星纯摩擦过脖颈上的皮肤,手指顺着往上触摸,紧紧钳住了她的下巴。   再往后退,是墙壁。   “咳咳咳,许...星纯,你在干什么啊,快放开我!”付雪梨浑身上下,哪儿都生的薄嫩,根本禁不住这样掐。   疯狂捶打许星纯,刚准备去掰开他的手,付雪梨就感觉到强加在颈上的力道陡然松了。   好不容易挣开许星纯,捂着自己的喉咙,深深吸了一口气,刺激到喉管,导致不停呛咳。   周围的空气都被震的颤抖起来。   她蹲在地上,手指按在地板上。因为不小心真岔气了,这会儿控制不住撕心裂肺地咳嗽,恨不得把肺都咳出来。胸口剧烈起伏,一呼一吸,差点没喘上气。   许星纯凑上去,贴在她耳旁低语。   “你走吧。” 第12章 十二吻   无论她做什么,做得对,做得错,都能获得原谅。从来不讲道理。   你应该记住的。   玫瑰无原则。   --   付雪梨打了个寒噤。   刚刚许星纯的样子,还有他的眼神,真的太可怕了。   贴上她喉咙的手凉冰冰地,仿佛随手会收得更紧,再过下一秒就会掐死她一样。   她再一次确定,他是有一点心理变态的。   不。   不止一点。   许星纯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她喘了半天的气,期间抬头看了一眼他,心里百味杂集。   “这么恨我,想杀了我刚刚?”付雪梨眼圈都红了,咬着牙,忍疼,撑膝盖站起来,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我走行了吧,这样你满意了吗?”   许星纯不言不语,神情冷淡,与平时无异。   站着很久没动了,他才开口。   像树枝一样瘦而坚挺,却轻易能够折断。他嗓音嘶哑,有点自嘲,“好。”   等了半天,就是这个回复。   付雪梨其实还是不肯信,许星纯是真的恨她了。   他现在真的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了,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许星纯时时处处都忍让,无条件承受包容她的一切。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行吧,是你说的,别后悔。”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压下心里的烦躁,说完话就转身朝外走。   走了几步,快到门口时,眼泪唰一下就出来了。心有不甘,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震了一下。这一下,目光就移不开了。   许星纯像一根快要被折断的筷子。他弓着腰,动作很缓慢地,收拾着她之前吃完的粥。   那一方狭窄的空间,没有光,只有黑暗。他垂着头,动作机械,仿佛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从过去到现在,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   屈服一次,第二次就简单多了。   付雪梨靠着车窗户出神,松懈下来,心里的滋味特别复杂。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心软。   光速打脸不要太快。   刚刚明明走了没几步,就忍不住返回去找他。   站到许星纯面前的那一刻,她真的是不敢看许星纯表情。   要说脸皮厚这事,真的付雪梨自己都佩服自己。都一把年纪了,上一秒还在闹脾气说绝交,下一秒就大大方方回去了。虽然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擅于坚持的人,只是对许星纯还抱着些心思。   愧疚、怀念...说也说不清。   但说白了她付雪梨就是一个俗人,贪财好色,珍惜生命。   爱得干脆利落,随时都能抽离。   外面天已经黑了,已经到了没时间再拖下去的时候。   唐心打来的电话不知道被掐了几个,最后望一眼手机,付雪打起精神,头往许星纯的方向转,目光却不太敢抬起。   没有话也想找一点话出来说,“喂,那个,我真的要走了,去马来那边拍戏。”   “嗯。”   开了个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   “以后如果你不想见我,估计我们就不会怎么见面了。”   “嗯。”   “虽然下午我说的是气话...但是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许星纯微张开嘴唇,“没有。”   “那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这么久了...”   她其实知道答案,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过,凭什么委屈。   他对她有怨恨是正常的。   只是还有股拗劲儿,非想着要重新和许星纯开始,又实在低不下身段。人就是有这种天真又贪婪的贱性,越得不到的越放不下。   珍惜和后悔这种事情,其实真的不用谁说教。   总有一天,栽几个跟头就自然把人都教会。谁都逃不过。   心里头翻腾着酸楚的感觉,付雪梨终于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和他呆了快一天一夜,忽然有些舍不得。   打开车门,下车,整个人探身出去,她听到许星纯说,“抱歉。”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冷又滑。   付雪梨动作顿了一下,反手把车门关上。   听到砰地响声,她走出两步,像是被抽走了一根骨头,力气也跟着泄了个精光。   她不敢回头,径自快步离开。   付雪梨只能对自己说。   没事的。   不用急。   没事的。   --   照着地址,在地下停车库找到唐心给的车位。   探头看,唐心和西西早早就等在保姆车上。看到付雪梨的人,唐心黑着脸,眼神灼灼,咬牙切齿道,“给你五分钟,我真的要杀人了付雪梨,你几岁了,分不分轻重,你是要急死我吗?”   付雪梨不敢耽搁,手机揣进兜里,稍微补了一下妆,迅速换完装备。口罩帽子全部戴好。   不少探听到小道消息的记者,和一些已经知道行程的粉丝们早早就堵在机场门口,因为《破晓》和炒cp的热度,付雪梨现在关注度飙升。   他们一行人非常引人注目,一出现在视线里就有一大帮人蜂拥而至。太过拥堵,付雪梨被人围着,几乎是寸步难行,以慢的不能再慢的速度向前移动。   周围全是激动的尖叫声——   “能给我签个名吗!”   “老婆我好喜欢你啊!去拍戏一定要注意身体呜呜呜,照顾好自己。”   “哎哟我天,刚刚付雪梨是看我了吗?!啊啊啊啊啊啊!”   “能拍个合照吗?”   西西护着付雪梨,干呕着嗓子喊,“大家往旁边退一点,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啊,别激动!别拍别拍。”   快要被挤成柿子饼,付雪梨勉力朝着激动的粉丝打招呼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回头望了望。   人群拥挤,机场厅里围堵了不少人,好多人高举着手臂拿着手机和相机咔嚓咔嚓。   有几秒,付雪梨觉得,许星纯现在又站在哪个角落。   无声的,这么看着她远去。   他总是这样寂寞,又很安静。   --   最后起飞前的半小时,在飞机上等得无聊,付雪梨无所事事,膝盖上顶着笔记本刷娱乐新闻。眼睛盯着屏幕,寻思片刻,给表哥付城鳞打了个电话。   那边过了半天才接起,像付城麟这种天天徘徊在万花丛中的浪荡少爷,这会儿肯定又在哪醉生梦死。   “喂,哥。”   “哟,这不是我们大明星嘛,怎么有闲工夫关心起吾等屁民来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付雪梨坐直身子,点开最新刷到的帖子,标题叫:李涛一下90后小花格局。   第一阶梯:付雪梨、明赫琪、费娜娜、陈剪秋   第二阶梯:xxx xxxxxxxxxxxxxxxxx   网友留言:   1:假装看不出来要吹谁。   2:展望未来而已吧。   3:说实话这里面就付雪梨演技像坨屎一样,全靠吸何录血,我演戏都比她靠谱。   4:明赫琪一线封都没有,作品口碑垫底,电影电视剧综艺都是十八线。东南亚扑街又来自炒了。   5:付雪梨和明赫琪好像有故事,有咩有人爆料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糟心玩意。   付雪梨啪地把电脑一合,丢给西西,接着起身,换个手把手机拿稳,专心打电话,“最近叔叔怎么样。”   “挺好啊。”   “那你呢?”   付城麟不耐烦了,“我也挺好啊。”   “嗯...那。”付雪梨犹豫着,又顾左右而言他,“那你最近在干什么?”   “我上班赚钱泡妹子练腹肌啊,现在正搁健身房锻炼呢。”   “就你那五毛钱的腹肌,练来练去不就那样。”付雪梨忍不住吐槽。   “嘿,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付城麟啧一声,“没事儿我挂电话了哈,夜生活丰富着呢,求别打扰ok不ok?”   “——诶诶,你等会你等会!”付雪梨看了看周围,走到落地窗前,压低了嗓门,“我想问你件事,不是。”   她改了说法,声音越发地小,“是请教。”   “操,我就知道,我心说你没事哪会想起我这个便宜哥哥呢。”付城麟会心地笑了,懒洋洋地说,“啥事啊,说呗你,我来教教你。”   付雪梨手搭栏杆上,眺望着远方,“我现在有点后悔。”   “怎么?”   “我觉得我做错事了。”   “什么事?”   “就最近...我发现我真的有点对不起一个人。”   “哟,稀奇啊,能让您内疚,你这是对别人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啊。”付城麟是了解她性子的,所以更加惊讶,“男的女的?”   “男的。”   “还有你搞不定的男人?”   “哦,许星纯吧?”付城麟瞬间反应过来,说出他的名字,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   付雪梨头皮发麻。心一紧,彻底听不下去了,把电话直接挂断。   飞往马来的高空上,付雪梨拉过毯子,看着旁边夜云。渐渐走了神。   她脸色苍白,胸口钝钝地。   凌晨三点醒来,翻来覆去,再也无法睡去。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看着许星纯收拾那碗白粥,一时间想起的是很多年前的一个画面。   让脚步彻底迈不出去。   那天她带许星纯去喝酒。   大风清凉的夜晚,他喝醉了,路都走不稳。在路灯下的台阶,许星纯缩着肩膀,肩胛上的蝴蝶骨很瘦。   他的脸埋在她的腰间,一对清秀的黑眉拧起,枕在她的腿上梦呓。   连醉酒的倾诉依旧克制。   她听到许星纯轻轻地说,“付雪梨,我真的不会哭的。你不要离开我。”   付雪梨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只感觉到他一直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在黑暗中笑起来。   他真怕被人丢弃。   --   许星纯?   哦...   你说他啊?   他不是早就跪在你面前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纯纯:在下就是那个可怜男人 第13章 十三吻   十四年之前,临城。   那年的夏天,许星纯升入重点中学初中部。家中阴暗潮湿,一只老旧发暗的灯泡常年亮着,古怪孤僻的母亲开始日夜服用药物也无法入睡,被病痛折磨,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安宁,瘦得只有不到五十斤重。   碟碗在骂咧声中摔碎。陌生人的经常来访,次数越来越频繁。   他在学校里是出类拔萃的男生,五官清秀,寡言聪慧。同龄人一下课就冲向篮球场和同龄人大喊大叫,他却不参加娱乐活动,不看电视,也不玩手机。   习惯了独来独往,没有任何感情填补,没有朋友。性格内敛,日复一日,去过这长久的寂寞、压抑、乏味的生活。   灵魂锁在黑黢的深海底,暗无天日。表面依旧努力维持正常的模样,天生对自己的人格缺陷缺乏知觉,待人不热情也不显得冷漠。   他是可以控制自己的。   很多人都低估了许星纯。   令人窒闷的盛夏,学校后山,有一片废旧的建筑工地。几十度的风,卷过带着干燥的空气。   在全校闻名的优等生,星期一固定拉起旗帜的升旗手。他长得很清秀瘦削,皮肤白得几乎透明,敞着半开的校服外套,随手点了一根烟,叼着吞云吐雾。   掠过肺的烟,张口,从喉咙里缓缓吐出。   坐在这个高度,能看到远处的一片湖。他盯着发呆。   孤僻又沉闷,他静静地坐在半截矮墙上,午后闷热的风也静止。有零碎踢踏的脚步声,许星纯缓慢抬眼。   视线从低至高。   鹅黄色的短裙,胳膊雪白,浑身被光镀出一圈光影。有过于灼热的太阳光,扭曲模糊的空气,然后他才看清来人的面容。   一朵快要凋零的茶花被咬在嘴唇里,被风一吹,脚腕上的银链叮当作响,以贸然的姿态靠近他。她也看到了他,他没有来得及收回眼神。   片刻。   她捡起石头往他脚下的石墙砸了一下,仰头,“喂,你抽烟的样子好帅呀,是哪个班的?”   他弓着削瘦的腰,手肘支在膝盖上,垂下的睫毛浓密直挺。不急不缓,用指尖掐灭了燃着的半截烟,许星纯沉默无声和她对视。   距离不远,她侧身靠着墙,随意丢弃一枝花,过膝的薄款白色卷筒袜被蹭脏。   和这个年纪的女学生不同,她没有任何羞涩,也没有多余的话,睁着水汪汪的眼,骄纵又自得回望他。   嘴唇牵动两侧微凸的漩涡,她是天生笑唇。忽地笑容热烈绽放,望着别处,用食指堵住自己蔷薇般欲滴的嘴唇,像诉说秘密一样,“嘘,有人来了,我要走了。”   她说,“其实我是妖怪,你不要跟别人说见过我。”   有一只流浪猫经过,她声音带鼻音,发出快乐的尖叫追赶。   看着那抹渐渐遥远的背影,许星纯失神。   他们毫无瓜葛,她撞破了他羞耻的秘密,他们互不相识。   后来他戒了烟,却再也没看到过她。继续着机械、单一、模式化的生活。对着书本,练习本,资料。一丝不苟地重复计算公式。   第二次看见她,太阳依旧毒辣浓烈。他收好书,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下课人流密集,她披散着黑发,细密光滑如绸缎,从班级门口走过。无视学校的规定,穿着刺绣的白色吊带衫,细嫩雪白的脊背毫无顾忌地裸露在空气里。美丽的雪纺的短裙,缀着细细的蕾丝边。   她一个人打着大大的伞。肆意随性,和周身的人都疏离开,存在地突兀。   擦肩而过,许星纯心像是有细细密密的昆虫爬过。他拐弯走进人群中,跟在她身后,从楼道,走廊,走过茂密的梧桐树下,再到校门口。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他的幻觉,也不是妖怪。全校师生都知晓她,到处都有她的传说。甚至课下男生口里的讨论人物,她都会高频率出现。   许星纯就是这么断断续续知道,那天在废弃工地撞破她抽烟的女生,她叫付雪梨。   从来不正眼瞧谁,家境很不错,学习成绩一般,有一个看着很热闹的圈子。她们游荡在校园里,对别人爱答不理,刻毒又危险。   —   梦里许星纯又看见付雪梨了。她坐在他的身旁,如玉的纤细小腿晃在风里,露出一截细腰,脚尖踢得人后脊梁发痒。   他第一次觉得一样东西很好看。太过专注入迷,甚至不敢让自己继续看下去。细节清晰,他真想伸手摸一摸,然后一寸寸噬咬。   摸摸她背上凸出的蝴蝶骨,摸她平净光滑的颈脖,是不是像看着那样纯洁又脆弱。   其实第一眼,她背靠着墙,仰头叼花的样子,就让许星纯有了反应。   她的手似有若无,滑凉柔腻,攀爬上后背。将他包抄。他卷起她的裙角。少女光洁的大腿,像温吞的细浪,毫无遮拦。   许星纯随手按开浴室的灯,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臂按在瓷砖面上,手指渐渐抠紧。把毛巾盖在脸上,闭上眼,喘着气自渎。   —   洗完澡,光脚回到房间,他坐在书桌前。   那朵被她随手丢弃的茶花被他捡起,放在抽屉的一角,在日记本里渐渐枯萎。许星纯第一次感受到真实。   百无禁忌的真实。   学校里有传言,她最近交了男朋友。   她会和别人接吻。   她会对别人笑。   她会说别人抽烟很帅。   他知道,她不是妖怪。   她不是自己的救渡。   深渊一般黑暗寂静的夜晚,他一遍遍举着椅子往墙上砸。 第14章 十四吻   临市一中一年一度开学季。   “听说没啊,好像就是从我们这一届军训才改的。天啊,这么热的天,居然要跑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半个月,这该怎么活呀,真是命苦。”   姚静挽着马萱蕊的胳膊,胳膊弯弯抬起,手背遮在额前,挡住刺眼的阳光。两人随着人流去国旗广场开大会,都穿着刚刚发下的军训服,干胶难闻的气味仍旧挥散不去。   马萱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看等会开大会怎么说吧。”   她们初中是一个学校,因为一起参加过跳舞比赛,算是面熟。刚开学就分在一个班当了同桌,不过一个上午就已经熟识。   中途走到广场,黑压压一片人,各班的队伍差不多已经稀稀拉拉站好。   不过问题是...   全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班牌、标识什么都没有,姚静和马萱蕊有些慌了神。   这...   这该怎么找自己的班级啊?   大家都是早上刚刚认识的新同学,互相不熟悉,身为女生又比较羞涩。眼睛都不敢乱瞟,总觉得旁边有陌生男生在看自己。   就怕视线这么尴尬地撞上。   “要不...我们去队伍前面找找?”姚静咬唇,提议道,“也没别的方法了,好像每个班队伍的最前面地上才写了各个班的数字。”   马萱蕊为难起来。虽然觉得大庭广众这样找班级很丢脸,而且尴尬,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办法。   广播里传来教导主任的催促声,“——来晚的学生动作迅速一点,动员大会马上开始了!快点站到自己班级里去,别磨磨蹭蹭,全都跑起来。”   “走吧。”姚静一狠心,伸手理了理头发。   马萱蕊低头,跟在姚静后面。姚静大方一点,在前面带路,不停小声说借过。她就只管垂着头走,缩着肩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应该是那里!我认识那个男生,是我们班的。”姚静语气突然兴奋起来,步子也加快了。   时间不够,广播里又传来催促声,于是她们两个都跑了起来,从一堆人里小心地穿梭。   马萱蕊被拉住手腕,错开一点,跟在姚静后面,不太看得清路。   “到了到了快到了!”前面传来姚静的声音。   突然脚下不留神,不知怎么绊了一下,马萱蕊一个没稳住,往前面一扑。喉咙里刚刚发出尖叫,胳膊就被一股力量拉住。   有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身形堪堪稳住。   姚静也吓了一跳,转头忙查看情况。   感觉到周围聚来不少看热闹的视线,马萱蕊如芒在背。她缓缓吐了一口气,拉住她胳膊的男生很快就放了手。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没事吧。”   非常温和,是属于少年的声音,有点沉,也带点哑。   马萱蕊定定神,这才敢抬头。   阳光炽烈,面前的男生肤色白得像瓷釉,脸很削瘦英俊。薄薄的眼皮下的一双眼,注视着她,目光温柔又安静。   像是绘在旧画中,春日里一股和煦的微风,又很素淡。   她的心怦怦直跳,像被烫到一样弹开,退了两步。觉得脑子里从来没这么空过,两腿微微发软,不敢和他对视,微微垂首讷讷道,“我...我没事,谢谢你。”   少女的面容羞红,牙齿咬住下唇,有点儿属于这个年纪的甜美的青涩。   “嗯。”   许星纯安静地扫过她,点了一下头,没有继续接话。他的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   归队后按身高排队形,马萱蕊个子比较娇小,就站在了前排。她认真地盯着脚前的地。只要眼睛微抬,就能看到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   侧影匀停修长。   他应该是班长吧,又或者是体育委员?   真的好高的个子,略有些清瘦,军训服大小却刚刚好,穿在身上一点也不显得虚荡荡。   极有分寸地站在队伍最前面,一直都不声不响。一点也不像同龄人那样喧闹,和旁边的热闹都隔离开。如竹秀逸。   马萱蕊脑子里走神一会儿,慢慢吐了口气。想到的居然是,刚刚她的额头,好像挨上那个男生的肩膀了...   就碰了一下。   还闻到他身上有种淡淡的味道,很干净,像不小心打翻的墨水。   她怔怔地站着,心中忐忑了一会,把刚刚那短短几分钟摔倒的情景在脑海里又演练了好多好多遍。   反反复复地想着和他对视的那瞬间。   他的手微微有些冰凉。握着她的手臂的力气有些大,牢牢地稳住她快摔倒的身体。   虽然马萱蕊说不上有多招人眼,至少够得上清秀佳人,在普通人里属于中上。加上从小成绩就优异,性格又温柔,原来班上也有不少的暗恋者。所以她对自己的条件,还算是比较有自信。   想起他刚刚专注温柔的目光,她的心里就忍不住地微微悸动。   正走着神,前面又传来喧哗声。   “九班那群人,你们干什么呢啊,在耍什么威风?!迟到了还不知道快点!慢悠悠地在公园散步呢?!跑!跑起来!”   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气势非常悠闲,手上提个笼子就能遛鸟的那种。反正无视了教导主任气急败坏的训斥。那群人里,有男有女,但是身上纨绔气质很明显。   一个个的,只差在脑门上写上‘不学无术’四个字了。   “九班在这啊?靠,找了半天,晒死了。”一道清清脆脆的女声。   又有人冒出了一句,“看什么看,把我们当猴子呢?!”   九班站在前面叽叽喳喳的女生暂时止住了话头,马萱蕊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付雪梨身上,眼睛都没有眨。   她在那群人堆里,隐隐有领头的架势。头发全部梳了上去,扎成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天生一对秀眉,五官小巧精致。   军训外套就那么随意敞开,里面只有一件白色吊带,腰肢纤细,窈窕动人。胸口处一大片的肌肤像是刚刚剥皮的嫩藕,明晃晃的白嫩能刺人眼。   这种漂亮,让人很不踏实。   马萱蕊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从来没看过像这般漂亮娇艳,任性肆意,甚至达到侵略性的女孩。心里仿佛有某种预感,转过头去看前面的许星纯。   他朝付雪梨注视了几秒。   落在马萱蕊眼里,她心里隐隐觉得失落起来。   --   学生代表讲话,不出意料是许星纯上。   九班后面有一堆男生喜欢借势起哄,看到年级代表在自己班上,立刻热烈地鼓起掌,不停叫好,有的还在狂吹口哨。这般出风头,仿佛这个荣耀属于自己一样,让旁边几个班的学生纷纷侧目。   “大家好,我叫许星纯,来自高一九班,很荣幸能够作为新生代表站在这里发言。”   他垂着眼帘,神色从容宁静。声音不骄不躁,就像平静的林间吹来的一阵清风。   国旗广场上传来掌声。   下面有的班级炸开了锅。   “哇啊啊啊啊啊啊靠,我们新生代表你知道那是谁吗,怎么这么帅?”   “许星纯?认识啊,我们一个初中的,市第一考进来的。”   一人好奇道,“市第一?!就是他啊原来,之前就听说过,不过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要来私立学校?有没有八卦有没有八卦,讲来听听,快点,比如有没有女朋友啊,喜欢的女生之类的。”   “花痴诶你。我又不太清楚,他是我们隔壁班的。”说话的女生眼睛里有种闪亮的光彩,语气变得不同,“其他的不知道,就知道他特聪明,参加竞赛经常获奖,而且成绩超好的。听说脾气也很好,他喜欢谁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在学校很多女生都暗恋他诶。” 第15章 十五吻   下午突然有急雨落了下来,雷声有点响。马萱蕊在家收拾东西弄晚了,她背着包,急急冲上大巴。脚底还湿湿地,差点又摔一次跤。   学校包了车去军训的地方,一个班一个大巴,时长两个星期。   她来得晚,上车后位置基本没得选了。看了看,后面有一窝的男生已经咋咋呼呼开始打起牌来,车里被他们弄得非常吵闹。   马萱蕊暗暗皱眉,又往前走了几步,脚步突然顿住。   许星纯靠过道坐着,身上笼罩了微光一般的薄纱,带了一只耳机,低头,似乎在出神。   眼光触及,一股淡淡的喜悦从心里冒出。   随之而来的又有羞涩、顾忌。   站在过道权衡犹豫了一会,她在心里给自己暗自加油鼓气。终于迈开步子走过去,轻轻伸手,戳戳他的肩膀。   许星纯抬头,睫毛浓密,嘴唇颜色很淡,视线落在她身上。   “那个同学...你旁边有人吗?”马萱蕊吞吞吐吐开口。   “嗯...”   他顿了一下,嗯字拖了一点音。   这时后面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女声,“喂,挡道了妹妹,让让啊,快点。”   顺着许星纯的目光,马萱蕊回头瞧了过去。望见一抹伶俜的身影。   不远处,付雪梨就站在她身后,瞳孔中似乎映衬着粼粼波光。她扫了马萱蕊和许星纯一眼,冷淡且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愣着干嘛,让路呀。”   “哦哦,抱歉。”马萱蕊面色尴尬又略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哪惹到这位大小姐了。她抿住唇,抱紧书包,侧过身子。   待付雪梨走过,马萱蕊又转回头,就听到许星纯淡淡的声音,“没人。”   -   “起来,给我让个位置。”付雪梨一脚踹开宋一帆,在他身边靠窗的位置坐下。   宋一帆大叫一声,“怎么滴呀这是,气冲冲地,大梨子你吃火药了吧今天?!”   前排的谢辞不耐烦掀开盖脸上的鸭舌帽,手臂揣在胸口,支起上身扭过来歪头,声音慵散,“宋一帆,叫你小点声,老子要睡觉,说几遍了。”   坏透了,一个个都拿他撒气!   宋一帆委屈,于是冲着旁边打牌的一窝男生吼,“听到没听到没,辞哥嫌你们吵,辞哥他说他要睡觉!都给我别玩了!”   旁边无辜中枪的一伙人: .......   夏天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大巴走上了盘山公路,摇摇晃晃,车上的大半部分人昏昏欲睡。   拉上帘子挡住刺眼的光线,宋一帆实在闲的无聊,于是和付雪梨小声聊天,“梨子,你看看这太阳大的,可太愁人了,把我晒黑了可咋整。”   付雪梨有点晕车,不太想说话,“你都这样了,还能黑成什么样,愁个屁。”   这话说的宋一帆不爱听,想着找什么话反击,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张口就是,“是是是,怎么有许星纯白呢,你白他白你们最白。”   “神经。”   “粗俗。”   付雪梨面无表情和他互骂,“贱人。”   “我就搞不懂了!”宋一帆天生就是个戏精,痛心疾首的表情做的很到位,情真意切道:“付雪梨,我是真搞不懂了,像许星纯智商这么高的人他喜欢你什么?喜欢你胸大无脑吗?喜欢你下流粗俗吗?”   “你再说一遍?”   “不敢不敢。”   “别跟我提他行不行?”付雪梨听到许星纯名字她就烦,暴躁地捶他一拳,后槽牙挤出来几个字,“他喜欢我长得漂亮,怎么,你有意见?”   十秒钟后,宋一帆笑起来,“唉,可能人家就是喜欢你这种没文化的样子吧。”   “傻逼。”   付雪梨生气了。   当然,她更生气的是许星纯。   这么短的时间。   他居然默不作声就和班上一个小姑娘勾搭在一起了。   过了会,宋一帆又凑过来问,“付雪梨...”   “干嘛。”   “问你个事。”   付雪梨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宋一帆神情认真,目光非常殷切,“在你心里,我重要还是许星纯重要?”   付雪梨没心思听他鬼话,重新闭上眼,敷衍地冷哼,“都不重要。”   --   全程近三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居然是山上。山上什么条件也就不提了,真正让所有人傻眼的是——   这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唯一用砖头盖的房子是医务室。   他们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自己搭帐篷住....   虽说正午已过,余温不减,太阳仍旧烧。付雪梨中午没吃饭,她本来就有低血糖,娇生惯养地,只要一犯就会浑身发软冒冷汗。晒了没多久,就开始身体不适。大口喘气,喉咙干渴,眼前发黑听不到人说话。   最后在原地蹲了好半天才缓解,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过来把她扶去医务室。   那有空调,付雪梨半晕不晕,躺在一张临时架起的床上。又累又难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姚静单手抱着一大堆东西,推开医务室的门。她手割伤了,准备要点东西消毒。刚刚走没两步,眼睛一抬看到什么,被吓得愣在原地。   几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捂住嘴倒吸一口气,登时立马原路退了出去。   天、天啊....   刚刚....   刚刚那个男生是班长吧?   今天早上学生代表说话的那个!   他刚刚居然...   居然在亲付雪梨的脖子?!   跑了几米远,姚静躲到墙角,一直都是懵神的状态,满脑子都想着刚刚看到色情的那一幕。   背对着光,许星纯俯身,双臂撑在付雪梨的耳侧,直勾勾凝视着她。   她微微弓着身子,手腕垂落垂落,似乎还在熟睡中。   他先只是用嘴唇轻轻地触碰,额角、眼皮、鼻尖、下巴...渐渐下滑,到脖子。   难解难分。   然后顺势张口,咬含住。   他的下颌清晰,吻得喉结微动。   又用舌尖舔舐,一点点,缓慢细致,一遍又一遍。 第16章 十六吻   醒了睡,睡了醒,总是不太安稳。模模糊糊中觉得有人走来走去,付雪梨勉强睁开眼,眼前一片都模糊,只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离床很近。   她懒得抬眼,只看到玉瓷苍白的下颌,淡色薄唇。   仿佛已经坐了很久很久,他一动不动。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许星纯转过眼来。   两人视线对上。   付雪梨睡得半个胳膊都麻软了,动弹不得。她看他一眼就转开,翻了个身。   过了一会,背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索性闭上眼一动不动。   许星纯俯下身,垂睫看了她片刻。凑近耳边,他压低嗓音,声音沙哑,“身体好一点了吗?”   付雪梨头埋在手臂下,屈肘顶开许星纯,同时避开他的目光,闷闷道:“你怎么来了?”   “口渴吗,我倒点水你喝。”   付雪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猛地翻了个面,悻悻道:“不要你管,滚远点,要多远就多远,我现在要睡觉。”   许星纯处变不惊,像没听到一样。垂了眼帘,径自倒了点水,“你睡了很久,起来喝点水。”   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根本不疼又不痒。他油盐不进,从来不跟她吵架,也不跟她生气,平淡无波似乎一点脾气都没有。   平时没什么感觉,但是不知怎么,现在看他这幅样子她就格外地不顺眼。   付雪梨憋了一肚子火气,大声道:“我说话你永远当在放屁吗?!许星纯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啊,我说不要你管,你想管你去管别人啊求求你了?!你不是班长吗,班上那么多人排着队给你管!对了,你不是刚刚就认识一个了吗,你去管她啊在我这里干什么?!”   她边喘着气恶狠狠骂了一大通,说的咬牙切齿,刚说完自己就后悔。   这口气也太像个怨妇了吧。   许星纯心里微微一动,凝神看着她。   付雪梨索性破罐破摔,回瞪过去,“你看什么看?”   “你生气了?”他问。   “我没有!”她下意识矢口否认。   许星纯捉住她细瘦的手腕,默然片刻,低低唤她名字:“付雪梨?”   付雪梨偏过脑袋,没吭声。   室内一片寂静。   “您好大谱儿啊大梨子,我们劳累一下午,你倒好,搁这快活一下午。”宋一帆一行人,人未到说笑声先传来。   帘子被掀开一角,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呼啦啦涌进。安静狭小的地方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哟呵!班长,巧了,你怎么也在这?!刚刚老师还在找你呢!”宋一帆自来熟地搂过许星纯的肩膀。   付雪梨听到宋一帆咋咋呼呼的声音就烦不胜烦,皱起眉,“你怎么这么吵?”   “我哪吵,我这不是看到你心里开心吗我的宝贝。”宋一帆笑嘻嘻冲付雪梨说完,转头故意当着一众人的面去握住许星纯的手,“谢谢了班长,那么繁忙还抽空来为我照顾我们家付雪梨,辛苦辛苦,嘿嘿!”   许星纯漠然地看着他,把手抽出,“我从来不替别人做事。”   他的声音平淡而缓慢。   旁边有男生出来打岔,“雪梨姐好点没喔,马上就吃晚饭了。”   你一眼我一句,吵得人烦死了。她透过人群的间隙往外看,许星纯不知何时已经安静离开。   付雪梨心情突然就不大好了,冲着他们吼:“——全部给我出去!”   -   军训没有两天,就发生了一个惊天八卦,是在晚饭前陆陆续续传开的。   四班有一个男生深更半夜在草丛里摆蜡烛表白,玩浪漫玩到最后差点烧起来。还好发现的早,火势被扑灭了,不然后果真的不敢想。   被表白的女主角是付雪梨。这件事闹得还比较大,参与的当事人都被拉去批评教育,回学校估计处分是跑不了的。   “要我说,四班那个洪家睿是真的弱智,一进来就要背个留校察看的处分。重点是她追谁不好非要去追付雪梨,脑子坏了吧?!”   “啊?我前几天看到付雪梨觉得挺漂亮的呀,而且家里也有钱,有男生喜欢不是正常的吗?四班的人跟我说,洪家睿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付雪梨了诶,还蛮痴情的。”   一女生鄙夷,“我说你什么审美哦,你看她天天和一群男生到一起,骚都要骚死了,不就会打扮么。而且成绩又差,性格也不好,除了脸蛋好看点就没别的优点了,受不了现在的男的就是很肤浅。”   有人受不了她的尖酸刻薄,嗤笑道,“唉哟,你怨气干嘛这么重喂,搞得人家付雪梨认识你一样。不就是你喜欢的男生喜欢付雪梨吗,嫉妒了?”   被呛的女生脸一白,梗着脖子道,“你什么意思,我早就不喜欢了,你在搞笑吗,谁嫉妒她!”   “算算,别吵。不过你们听说没啊,今天我一个朋友中午休息的时候还看到付雪梨和洪家睿在一起吃饭,好像一点影响都没受到,之后还有说有笑的,不会是修成正果了吧?”   “啊?!洪家睿,不会吧我天,付雪梨怎么可能看得上他?洪家睿长得感觉很一般啊。”   “家里有钱呗,混得又好。”   另一个人幽幽叹气,“老实说我觉得洪家睿吧,他真的挺可怜的。”   她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说了半天,突然一个女生惊慌地低声说,“小点声小点声,付雪梨过来了。”   --   “雪梨,明天我...明天我们还能一起吃饭吗?”洪家睿一米八快一米九的大个子,又黑又壮,像头熊一样,面上干笑,声音却若蚊呐。   “雪梨?”洪家睿讲了半天自己在篮球场的趣事,半天没得到回应,他低头一望,才发现她的走神,忍不住关心道,“是身体不舒服吗,你怎么了,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在洪家睿眼里,付雪梨答应和他吃饭,就已经算是委婉答应做他女朋友的意思。连身边的兄弟都已经开始闹着回去要请吃饭。   “啊?什么。”付雪梨摇摇头,淡道,“没什么,我没事。”   两人并肩往前走,付雪梨其实心里已经烦的不行,嫌弃身边的男生太过聒噪,唧唧歪歪不休不止,废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   平时她和许星纯在一起,大多时候都是她讲话,许星纯很少开口,只静静地注视她,倾听的模样安静又认真。   高下立见,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但是转念一想——   许星纯和班上一个女生最近走得那么近,那次坐大巴,他们俩还坐在一起。好吧这就算了,许星纯这两天对她不冷不热的。拿洪家睿的事激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又记起刚刚迎面碰上许星纯。   她故意和洪家睿有说有笑特别大声。   结果许星纯与他们擦肩而过,压根没有回应她挑衅的视线,一句话多余的话也没有,就像她是最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付雪梨气死了。   许星纯果然是个喜好玩弄感情的渣男!   “雪梨,你真的没事吗?”洪家睿碰了碰付雪梨的胳膊。   手刚刚挨近,就被她反应激烈地甩开,“靠,别碰我。”   洪家睿:‘“.......”   莫名其妙被人发了一顿火,他也不恼火,就闷闷地开口道歉,“对不起。”   姿态放的太低了,让付雪梨剩下的话一时间下不了口。   半晌,她只能说,“抱歉,以后不用来找我了。”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丝毫没有犹豫和留恋。   只留呆傻的洪家睿一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   晚训结束后,刚刚回到帐篷,教官就派人过来告知今晚十一点可能会有流星雨,想去的等会按班级集合,统一坐吉普车去另一个视野宽阔的山头观看。   “雪梨,你不去看流星雨吗?”同一个帐篷的女生返回来拿东西,临走看她不动,又好奇问了问。   付雪梨整个人趴在软垫上,手藏在肚子下面,懒洋洋地,“不去。”   “为什么呀,你不想看看流星雨吗,这么难得。”   付雪梨提不起兴致,“我大姨妈来了,你们玩的开心点。”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喔。”   “嗯,拜拜。”   没过一会,周遭就彻底安静下来。   付雪梨发了一会呆,无聊至极地哼歌。时间还早,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一骨碌坐起来,穿着睡裙,索性披了一件外套出去溜达。   今晚头顶的夜格外漂亮,像深蓝色的幕布,星辰璀璨。   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一会,头发松散下来。看着夜空怔怔出神,付雪梨揉了一把眼。   突然敏感地发觉有人在看她。   她回过头。   就在几米开外,一个人隐隐约约没在黑暗里,倚着一棵树,不知道在她后面站了多久。   付雪梨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吓得站起来,“卧槽,你谁啊?!”   一片安静。   几分钟后,她试探性地问,“许星纯?”   那人依旧没做声,真是怪渗人的。   于是付雪梨鼓起胆子,微微靠近几步。终于看清后,她长长吐了口气,“你想吓死我?”   她鼻子很敏感,刚刚走到近前,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   许星纯刚刚在抽烟。   付雪梨皱眉,借着手机的光,看到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短袖,衣领松垮,锁骨露出来大半。黑发微湿,像刚刚才洗的澡。   挺拔俊秀,清净无欲的模样。   不知是多少女生心里的幽冷月光。   “你跟踪我干嘛。”付雪梨嗤地笑了一声,瞅着他十分坦然,“没有和你的马萱蕊一起去看流星雨?”   她已经打听到那个女生的名字。   许星纯看着付雪梨,安静地让人心底发慌。   他看了她半晌,眼睛从来没有像这样寒意渗人。   “你、你看什么看?”付雪梨握拳,不敢跟他对视,“你再看一眼,我就亲你信不信?”   看她凶狠的样子,让人以为又要放什么狠话。结果竟然冒出来这样一句。   他盯着她看了良久,久到她都觉得毛骨悚然。   看许星纯迟迟不说话,付雪梨猛地上前,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凑过去亲他的嘴唇。   他冷眼旁观,微微往后偏过头,她一下落了空。   “......”   付雪梨推开他,退后两步,羞恼得浑身都在颤,转身就想走。手腕却被拉住。   卡着腕骨,他用了劲,弄得她非常疼,甩又甩不开。   付雪梨奋力挣扎,想抽出自己的手,低下头,眼泪就出来了,“你弄痛我啦!许星纯你快点放开!”   “你是不是有病?”她对他又掐又打,使劲推开他,“别碰我呜呜呜!!!”   许星纯看着她泛红的眼圈,问,“疼吗。”   “滚!”   【洪家睿估计是太投入了,最后得意的还不是付雪梨。】   【时间长了,他自己越陷越深。付雪梨呢,她这种个性的女生,弄得好热情的感觉,好像对谁都能很开心地笑,其实根本不走心。】   【让别人不自觉喜欢,最后只会对方陷进去,而她自己只不过是玩玩。】   【她们都热衷于践踏玩弄别人感情,啧啧,真可怜。】   许星纯眼睛翻涌着暗潮,脸上有轻微温柔的笑容,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疼吗?”   “我要你滚——唔唔唔!”   许星纯低下头去,付雪梨刚出口的话被他的嘴唇给堵了回去。   她心跳猛得漏了个拍。   两个人谈恋爱了这么久,许星纯几乎没有实质性对她做过什么,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凶狠又出格地吻她。   力道大得似乎要把她揉碎在怀里。   先只是嘴唇轻轻地触碰,然后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撬开唇齿纠缠。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付雪梨几天来的烦闷烟消云散。她的胳膊动作笨拙地搂上他的脖子,耳朵和脖子都发烫起来。   腿渐渐发软,被他吻得七荤八素。许星纯在她鬓边亲了一下,流连到耳边,舔咬住她的耳垂,低声说。   “我能和你做爱吗。”   年少时,他曾经控制自己内心迅速滋生的爱欲。即使觉得压抑,也不愿意轻易释放。   但好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她一次比一次让他感觉痛楚。   许星纯表面温柔和善,百般克制,努力维持正常人的模样。   只因为她仍旧天真自在。   而他已经到了她多看别人一眼就会疯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纯纯。   骚话不多,骚操作一堆。   嘻嘻嘻。 第17章 十七吻   马来西亚热带雨林气候很明显, 天气好的夜晚有漫天的星星, 月下有数不清的萤火虫攀附在绿叶之间。在山上的夜场戏拍完, 疲劳至极的付雪梨躺在吊椅上休息。欣赏了半晌, 觉得太漂亮, 就随手拍了一张发微博。   @Fuxueli:看星星,嘻嘻。   又仔仔细细从相册挑了几张能看的,发给许星纯, 思考良久, 多加了一句:   刚刚下完雨,居然有星星, 你是不是跑到天上去了?   他的电话号码是她前几天强行要过来的,备注只有一个许。上次不欢而散后, 就没再有过什么联系。   微信加他也没有回复。   付雪梨怀疑这是个空号, 简直想拨过去试一试。但又实在搞不出来三番五次去骚扰同一个人这种事。   尽管意识到自己对这份感情不再游刃有余,她还是心有不甘。   憋了没两天,今晚她又鬼使神差,忍不住发了亲手拍的照片过去。忐忑攥着手机等回复, 等了半晌,意料之内没有任何回复。   宛如石沉大海。   越想越难过。最后她想, 算了。   就这样吧。   成年以后学会的就是忍耐。   烦躁要忍耐, 伤心要忍耐,委屈不解要忍耐。   所有付出得不到回报要忍耐。   谁少了谁不能过。   何必这么矫情过头。   《破晓》在马来西亚取景后,又迅速前往泰国曼谷、金三角地区、云南、几个地方拍摄。付雪梨因为档期安排,在云南提早杀青。   杀青那天好巧不巧, 最后有一场在丛林里的打戏出了意外。   付雪梨被一条长达六寸的毒虫咬伤,脚踝立马肿出拳头般大小的水泡。为了不拖延进度,现场医生简单消毒处理后,她只能咬牙继续坚持。   到这场戏结束的时候伤口已经特别严重,付雪梨疼到完全不能动,差点休克。让四个大汉抬到飞机上的,连夜赶回申城入院治疗。   拍戏受伤这么好的炒作机会,团队当然没放过。于是付雪梨当天晚上就上了热搜,她自己本人尚不知晓得情况下,躺在担架上昏厥吊水的狼狈模样,就被全国上下爱好社交的路人围观了个遍。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加上这段时间拍摄太累,于是付雪梨一觉昏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转醒。   唐心推门进去,看到付雪梨悠闲卧在床上,随手剥了个香蕉吃。   “好点了吗?”她把包放在一边,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付雪梨正翻着微博,自顾自咀嚼东西,皱着眉含含糊糊道,把手机递过去给唐心看,“我说你们是不是钱给少了,这营销号放出来的照片怎么把我显得的这么丑?”   唐心无语,“你关注点能不能别这么偏,身体恢复的怎么了。”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看微博看着看着,付雪梨突然刷到自己前几天拍的夜空,她心念一动。   盯着屏幕若有所思,手指微微划拨。   在短信里边找了一圈,又跑去未接来电那找。短短一天,慰问的朋友是真的多。   她耐心仔细一页页地翻动,终于,到了第三页,一个鲜红的许出现在视线里。   看时间是三更半夜,接近凌晨,刚上热搜没多久的时候。   截个图,付雪梨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   休息不到两天,接下来就是全国各地跑宣传。进入暑期档,是工作最繁忙的一段时间。   之前付雪梨和何录在某档王牌综艺第三季的热度太高,几乎是成了国民cp。   贴吧、微博评论、B站各个地方都被cp粉刷屏屠版。两方的团队有心解绑,但是眼下形势实在是急不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   一是还有第四季,都和节目组签了协议;二也是怕反噬地太厉害,两家都舍不得这个热度。   这个综艺叫【最后百分百】,可以说是多方混战都难以撕下的大资源。   一档蓝台推出的大型户外真人秀。国外买的版权,制作团队的编导也是当前国内超一流。   有笑点泪点以及粉红,适龄人群广,几年前首播就爆红,收视率多次破4,几乎所有主MC都借此打开了国民度,冲上一线。   参加综艺有个好,就是拍摄周期短,但是回报高,热度可以维持,利润这么高,傻子才会放弃。   --   【最后百分百】第四季第一期是在乌江一个小镇拍摄,基本是第三季的原班人马,但是除了付雪梨外又多了一个女MC。   和她年纪相仿,名字叫季沁沁。   季沁沁也算是当红的一批女明星,是个中欧混血儿,又圆又尖的小v脸,典型西域长相。她有个很特殊的地方就是,特别吸粉,但是同时也特别招黑,几乎是两个极端。   所以这就导致了粉丝忠诚度极高,战斗力爆表,堪比圈里某些被称流量皇帝的鲜肉。付雪梨有所耳闻,之前季沁沁是韩娱圈女团出身,担任ACE,能歌会舞。后来回国发展,京圈、沪圈都有人脉,好资源和通告接连不断。   为此唐心特别交待过,“季沁沁十有八九是圈里有个不小的后台,跟她好好相处,别走太近也别得罪。”   第二天开始拍摄,前一天大家一起聚了个餐。上一季混得关系大多都挺不错,所以饭桌上打趣何录和付雪梨的人不少。   还有人直接开玩笑问他们婚期云云。   何录从善如流,他不是傻子,把梗抛给付雪梨。言笑晏晏,表面看起来无任何不妥之处。   桌席上,付雪梨转着酒杯,小啜两口,心里却冷笑,佩服何录的定力。   就前段时间,明赫琪赫一个导演的艳照流出,尺度之大,正脸清晰,清纯玉女的人设轰然崩塌,想洗白都难。听说是第三方出手,明赫琪如今自身难保,现在正是人人踩的对象。   身为她男友的何录到没见被影响多少,谈笑风生,该赶通告赶通告。   -   后来没过多久,贴吧就有自称工作人员,开了一个爆料贴:   前线报道,今天我在拍摄现场,用脚发誓录录和梨梨特别甜,甜到爆炸的那种!!你们知道吗他们已经在讨论结婚的事了啊啊啊啊啊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楼】火钳刘明   【二楼】眼神骗不了人,录录看向梨梨的眼神,是我看过最美的爱情没错了!   【三楼】楼上,确认过眼神,录录遇上对的人?   【四楼】太可爱了吧!!   【五楼】之前梨梨在马来西亚拍戏,发的那个夜空,说什么看星星,肯定也是因为思念某人吧(捂嘴偷笑)   【六楼】继续继续求继续!   【七楼】我觉得还看不出来他们在谈恋爱的人应该众筹买脑子。   最后还附上背影偷拍照,角度很暧昧,够人脑补出几段故事。cp粉狂欢的风波甚至蔓延到微博,势必要把这个绯闻坐实的样子。   然而大多心里有数的媒体人,都把这个当做笑话看罢了。   何录女友是明赫琪这事,说白了,当事人不公开,其他人相当自觉,表面上也得装作没这事一样。只要不涉及到自身利益,和谁传绯闻都只是一种手段而已。娱乐圈就是这样,各路形形色色的神仙妖魔之中,明哲保身最重要。   别管闲事,别得罪人。   --   第二天一大早化妆师、造型师、跟拍的VJ就进了房间折腾,换好要穿的衣服,早上六点半准时从酒店出发。   大巴车就等在门口。   今天天气看着好像不太好,怕是要下雨。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起来,付雪梨眼皮就一直跳,总觉得今天要出什么事儿一样。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准到可怕。   下午的录制中途何录接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后面色难堪。招呼也不打就直接走人,说是有急事。   回程途中,付雪梨靠窗坐,季沁沁挨在她旁边,两人随便瞎聊着天,东扯西拉。季沁沁像个社交达人,手机消息不断。她随手回复完,突然压低了声音说。   “你知道吗,刚刚出了个事。”   付雪梨波澜不惊,点了点头,处于礼貌性,回问了句,“什么事?”   季沁沁慢条斯理舔了舔唇,手附到她耳边,神神秘秘:“明赫琪自杀了。”   ?!!   付雪梨怔了一怔,心里咯噔一激灵,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季沁沁笑着勾唇,“骗你干什么?”   “进医院抢救了?”   “死了。”   看付雪梨脸色由惊讶到诧异,然后渐渐不可置信。季沁沁风轻云淡,歪头去瞧付雪梨,一本正经地说,“割腕自杀的。”   “何录要遭麻烦了,你也小心点。” 第18章 十八吻   娱乐圈某女星身亡的热搜宛如飓风一样扫荡各大社交平台, 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也不为过。   当晚21:05, 微博用户“申城公安”发布消息:   “8月17号下午三点左右, 申城公安接到报警称xxx区xxx路某酒店内有一女子死亡, 经查, 死亡女子为明某某(女,27岁,安何市人)。具体死亡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消息一出, “明赫琪死了”“明赫琪割腕自杀”“明赫琪”很快占据了新浪微博热搜前几条, 娱乐记者们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连夜追击热点, 一窝蜂地挤去案发地点上去挖料。   网上各个社交媒体上的狗血和八卦层出不穷,关于明赫琪怎么死的众说纷坛。   广为流传的版本是, 明赫琪因为之前负面新闻承受不住网络暴力所以自杀。还有有人猜测是他杀, 剩下的传言越发离奇,乱七八糟总之乱成了一锅粥。   真正将这场年度大戏推到顶峰的是,明赫琪生前的闺蜜在出事后的几天,在微博开撕何录, 连着发了好几篇小作文。   字字泣血,公开了各种聊天记录和照片, 抽丝剥茧地谈各种恩恩怨怨。   中心内容有几个劲爆部分。   1.两人地下恋情已经长达五年, 明赫琪为他甚至打过胎,却从来没有被正式承认过,并且何录和她私下有约定:   一起出门不能拉手,保持距离, 如果有人在就假装不熟。   2.何录为了事业一直不想公开关系,期间出轨多次,脚踩两只船,出轨对象有圈内某三字女星。   3.之前丑闻爆出来后何录和曾和明赫琪提出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事业和爱情方面双重的打击,让明赫琪这段时间精神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言辞凿凿,之后明赫琪闺蜜更是发誓,如果有说一句假话,所有的诅咒她都背。   这几条微博一出,舆论风向立刻被带偏,几乎把明赫琪的死都归咎于感情纠葛上。   不仅明赫琪的粉丝一夜之间都疯狂了,何录粉丝、之前各路的cp粉也炸开了锅。   连路人看到这些都有些于心不忍。   下面一堆爆炸的评论。   骂渣男何录的,质疑闺蜜消费死者蹭热度的,痛恨网络暴力逼死人的,喷废物经纪公司消费玩弄cp粉感情的,还有剩下围观看热闹的人都在猜测圈内某三字女星是谁。   最近何录和付雪梨两人的绯闻风头正盛,首当其冲被拉出来讨伐。   没过多久又有人放出之前明赫琪赫付雪梨一起上综艺玩游戏的cut镜头,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争锋相对、暗潮汹涌。   似乎印证了什么。   于是某三字女星的矛盾几乎立刻指向付雪梨。   根本没有石锤的情况下,真相已经强行板上钉钉。   cp粉们的粉红幻想一夜破灭,自己像个智障被人耍了一遭,内心愤恨失望,顷刻之间所有爱意全部转为恨,于是疯狂开喷。   这件事轰轰烈烈闹了好几天都没有消停,树倒猢狲散,无数粉丝联名申请全行业封杀何录和付雪梨。   眼看着越说越离谱,团队不得不硬着头皮在这种一边倒的形势下出来危机公关,澄清解释。   “之前的炒作只是节目组需要热度,有粉红情节大多也是因为剪辑问题,两个艺人在《最后百分百》里相识,私下交往止步于好友同事,请各方不要再谣传。”   然而一点用也没有,网上一边倒,轰轰烈烈的讨伐还在继续: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这个公关文wtmxs渣男配女婊天长地久】   【两个人早就搞到一起了吧,现在说这些是打算继续骗粉丝吗,当我们都是智障吗?】   【笑看你们表演,当代网民怕都是民智未开。】   【不要用剪辑当掩饰,你们为了炒作已经没了良知,不怕遭报应吗?】   【我现在怀疑这是谋杀.........】   【大家冷静一下吧,感觉现在都疯魔了,其实根本没有确实的证据就在瞎喷,上一秒谴责网络暴力,实际上这一秒也在对他人实施网络暴力。非要逼的人家也死了才好吗?】   【何录渣男原地爆炸全家升天!!】   --   “抱歉,我说了现在她情绪很不稳定,不想接受任何采访。是谁把付雪梨的手机号码泄放到网上的?!!简直太胡闹了!!!”唐踱来踱去,一通接一通的电话让她烦躁地揉捏眉心,猛地放下手,“这件事先看看警方怎么说,不是还在调查吗?!!买点营销号控制舆论,我暂时帮付雪梨把通告都推了,这段时间最好别在公众前露面,你们也把嘴巴给我上锁,什么都不要回应。”   “什么,你确定吗,听谁说的?!!”大概不是什么好消息,唐心口气忽然变了,表情变得凝重。半天她叹了口气,打断对方,“算了,这个以后再说,我现在这里有事。”   挂了电话,唐心按开客厅的灯。   “你还好吗?”   “嗯,没什么。”较为昏沉的光线下,付雪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略微有些疲惫。   “怎么,这几天你一直失眠?”   “还好。”   “那你好好休息。”唐心顿了顿,“做我们这一行,你知道的,很多话说不清,你别太往心里去,这几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别去管外界的言论。”   “嗯。”   “你和何录的事情要说清楚,但是不是现在,没人会听你说。等风波过去再说,现在说什么都会说错,连标点符号都被人拿来喷。”   “........”   “付雪梨?”唐心叫。   她蜷缩坐在角落里,沉默地把头埋进膝盖,一个人默不作声,看着孤零零地。   “不要再说了,现在我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管,随便他们怎么说去吧,我不在乎。”声音有些抖。   “唉,别太往心里去,都会好的。”   口上劝着,可是唐心也知道,遭遇这种事,谁能无动于衷呢。   她十二点钟火急火燎在申城的机场接到付雪梨,旁边跟了几个助理和安保。还是挡不住围上来的长枪短炮,四周镁光灯白昼一样地闪,记者争先恐后地问八卦,话筒争先恐后地往前递,穷追不舍。   “请问你何录的恋情是否坐实?”   “对于明赫琪的死你有什么回应吗?”   “付雪梨你会公开回应网上的一系列质疑吗?”   “请问....”   “.........”   除了娱记,还有闻风而来的粉丝,海啸一样的讨伐声。各种难听的脏话层出不穷,各个都情绪激动愤怒,甚至还有人出手朝他们砸东西。   别说付雪梨这种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就连在娱乐圈这种大染缸里打拼多年的唐心,见惯了大风大浪和大场面的人,都没经历过这种噩梦。   像过街老鼠一样,走到哪都要被别人用这样那样的憎恶目光几乎要烧穿。   手机里一条接一条的恐吓信息。嘲讽、挖苦、咒骂,几乎要将手机挤爆。   现实世界无可避免,生而为人,撕下血淋淋的外表,罪恶又恐怖。   前途坎坷,一路鬼怪。   --   自从出了事后,唐心替付雪梨暂停了一切活动。她关闭朋友圈,不接受外界的任何消息,手机关机丢在某个角落。   “——轰隆隆”   “——轰隆隆”   太阳暴晒了几个星期的申城,今天乌云密布,凉风乍起,傍晚终于哗啦啦落了雨。   有人按门铃。   门铃响了好半天,锲而不舍。付雪梨才蔫头蔫脑,翻身而起,浑浑噩噩去开门。   不知是唐心还是西西。   门一拉开。   付雪梨晕晕乎乎像在做梦。   许星纯薄唇抿紧,鼻梁挺直,眼神阴沉。他好像淋雨了。黑色短发凝结着水滴,冷淡瞧着她,表情并不愉悦,甚至称得上漠然。   付雪梨脸色惨淡苍白,有些慌乱,她不太敢看他,草草别过头,“你来干嘛?”   没等她拒绝,他已经踏进来,反手关上门。   付雪梨不知自己浑身酒气,脑子现在里乱糟糟的,“你们当警察的就是不得了。”   她打了一个酒嗝,以为自己可以装出没受伤的样子,强打起精神打趣道:“许星纯,你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别人住的地方?滥用私权吧又在。”   许星纯擦过她,走到摆满了空酒瓶的茶几前停下。   被他的冷漠伤到。   她难过地吸了吸鼻子,手背在身后,十根手指都绞在一起,“你也不相信我对不对,你现在是来故意看我的笑话的吗?”   许星纯目光扫过她的脸,不声不响地,一言不发。   情绪已经越来越敏感,任何一个小事都能击溃她。   他平淡无波的眼神,此时都格外刺眼。像是讽刺。付雪梨不敢细看,怕在里面看出嫌弃。   她觉得自己窝囊透了。心里渐渐失望,或者说难堪。要往回走,肩膀忽然被猛地攥住。   静止两三秒,她忽然爆发了,这几天的不甘委屈愤怒齐齐涌上来,猛地挣开许星纯往后退。   “对!反正我是小三,我是婊子,我就是贱,我不要脸,我没教养。”她像是怕听到更难听的话,干脆全部自己都说完,颤着嗓子自言自语,到最后几乎是尖叫起来,“是我害死的明赫琪没错,所以我也一起死算了,你满意了吗?”   声嘶力竭,口不择言。   锋利的一言一句,直到把自己捣碎了才肯罢休。   “你也看到新闻了吧,你不就是想过来看我笑话吗?!!!好...那你现在看到了,快点滚啊,反正像我这么龌龊的人,死了都不用要你管,你滚吧,现在就走.....”付雪梨抽噎,泪水擅自夺眶,模糊了视线。   她连忙低下头,颤颤巍巍,不停用袖口擦眼泪。   死死咬着嘴唇,忍着才能不哭出声。   因为她不想哭的。   至少不想在他面前这样崩溃狼狈。   反正许星纯已经不会心疼她了。   统统都是狗屁。   一路被连扯带拉。   后背撞在冰凉的瓷砖上,花洒里喷头散开,刺骨的冷水迎面浇来,从头冷到脚。付雪梨只来及闭上眼,膝盖瘫软几乎要跪下去,她瑟缩着,慢慢蹲下去。滚烫的眼泪涌出来,牙齿控制不住地磕颤。上气不接下气。   许星纯单手把她压在墙上,贴着她的耳朵,用沙哑的嗓子问,“你想死?” 第19章 十九吻   “你想死?”   许星纯咬着牙, 又问了一遍。表情显露不多, 却隐隐戾气逼人。   他的身上也全部被淋湿, 衬衣紧紧贴着肌理。   付雪梨浑身都在颤, 神志不清, 哆哆嗦嗦、满脸泪水的的模样狼狈至极。   她大着舌头,口齿不太清,“对啊...我就是想死, 现在你放开我, 我就去死,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用再见。”   酒精剩余的作用在发挥。但其实没有什么能把人彻底喝醉,顶多麻痹知觉, 让本性暴露而已。   委屈伤心一点都不含蓄。   肩膀那出传来持续的痛楚仿佛要刺进心里, 她感觉要被他捏碎了,却忽然一点儿都不怕。   甚至,付雪梨突然想笑。   婊子的做作永远比淑女的真话迷人。   许星纯从来不懂。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从小就缺爱, 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能让他痛苦万分, 接近失控的边缘。   及肩的黑发被水打湿散开, 一缕一缕贴着白净细腻的皮肤,眼睛乌黑湿润。她腰软的像要开出桃花。   “你别碰我。”付雪梨用力掰开许星纯的手,推开他,跌跌撞撞往前走。   刚走两步就摔到在地。膝盖直直地磕在湿滑的瓷砖地面上, 钻心的疼。   真的好疼啊。   脊髓直达头皮的那种。   缓了一两秒,付雪梨知道身后的人在看着她。她咬牙,扶住一旁的洗手台,忍着痛准备爬起来。突然一只胳膊被人狠狠拉过,被人打横抱起。   厨房。   被猛地扔在地上那一刻,付雪梨直接傻眼。   这个人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她腿还疼呢。   许星纯蹲下,眼里寒意森森,和她对视,“付雪梨,你想死是吗?”   “.......”   付雪梨挣扎着往后退,泪又出来了。   “你后面就有刀。”许星纯轻抚她脖子,然后极其温柔的手法,拧住她的下巴,掰过她的脸,“死吧,我看着。”   几秒的寂静。   付雪梨死死咬着惨白的嘴唇。不敢有任何动作,脊背有冷汗渗出。   他俯身过去,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鼻息喷洒在她耳畔,“不敢死,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像被一盆冷水猛然盖顶。   “呜呜呜,许星纯你就是一个变态吧?”付雪梨脑子里轰地一声响,哭的更大声了,快要背过气去,“你这个贱人,你敢死你死,我才不死。”   -   申城公安分局会议室。   “氯硝西泮?”   “对,在死者体内检测出来的。”林锦翻看着卷宗和资料,“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明赫琪被发现时躺在浴缸里,身穿红裙泡在水里。因为失血过多,全身皮肤已经呈青紫色,但怪异的是脸上浓妆艳抹。”   刘敬波眉头紧蹙,“你是说她被下药了?”   “这啥药啊,听都没听说过,能不能来个专业的介绍?”小王年纪尚浅,很多没见识过,在旁边听得很懵逼。   “这玩意儿无色无味,一般人吃了以后起效时间得有20分钟,持续时间四小时起。食用后人根本就是处于昏厥状态。”林锦直接解释。   刘敬波越来越疑惑了,“对,我有个很奇怪的地方就是这里,你说自杀就自杀呗,割腕前化好妆,还吃个稀奇古怪的药,想想都怪渗人的。”   林锦摇头,“不排除死者求生欲望太低,又害怕自己反悔,割腕前服用减轻痛苦。”   但化妆又是为哪般。   上路也要走得体面一些吗?   这次案件他们有些头痛,助理发现明赫琪自杀以后,第一时间先拨打的是120,等医生赶来才报警,之后明赫琪当场抢救无效死亡。   随后不知道怎么,消息传得太快,记者和路人都围堵进去看热闹。第一现场被破坏得干干净净,能留给他们侦查的细节很少。   明星在酒店身亡引起的关注非常迅速,各个媒体都在等警方这边的消息。   林锦站起身揉揉额角,靠在会议桌旁,声音沉沉,“按照许队和老秦那边初步的鉴定,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上午十一点左右。但是按照氯硝西泮在血液里的浓度分析看,正常情况下服药时间应该比死亡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到两个时,也就是说,死者是在药效发作后才割腕。”   “但这不是矛盾了吗...”小王翻看案发现场留下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现场太混乱,我们去的时候排查了几遍,都没有发现明赫琪割腕自杀的工具。”   明赫琪割腕的方式是顺着动脉割,这种情况,只有抱着必死的决心才会这么干。   身上没有明显挣扎的痕迹。手腕被锋利的尖锐物品割破了皮下组织八毫米到一点五厘米深,流血速度很快。被人发现之前就已经死亡。   林锦继续沉吟,“根据酒店提供的记录,明赫琪死亡当天房间门口出现过三个人。”   “一个是送外卖的,没有进入房间,这个暂时排除。”   “一个是带着口罩黑色鸭舌帽的年轻男人,经过调查应该是何录。不过按照他的口供,他只是出发去乌江录节目之前探望一下女友,并且说当时明赫琪情绪较为稳定。”   “还有一个是负责照顾明赫琪生活的助理,案发的时间段她刚好出门替死者买东西。”   “三个人的口供基本一致,和酒店监控也基本能对上。”   小王挠挠脑袋,“那就是说,明赫琪是自杀?”   林锦摇摇头,“没这么简单。”   “.......”   讨论了一上午也没有什么特别实质性的进展。解开一系列谜团之前,快速下定断也不可能。   但这个案子解决迫在眉睫,不能耽搁太久。   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小王收好一大堆案卷,揉着发酸的肩起身。   身边的人一个个经过,小王快步跟在刘敬波身后,神神秘秘小声问,“刘队,问您个事啊?”   刘敬波看他一眼,“什么事。”   “就那个诶,最近我上网,好多没谱的事在瞎传,看着我都急得慌。就付雪梨,那个明星,你知道吧,唉被骂的特别惨。然后呢我就突然想到,她好像还是许队旧相识呢。”   刘敬波听得不耐烦,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王嘿嘿一笑,“听说汉街那儿的洗浴中心和娱乐中心聚众吸毒的案件又发生了好几起,许队他最近应该很忙吧,怎么有心思专门来管这件事?”   虽说许星纯是公安系统的法医,但首先的身份是一名缉毒警察。他最近两年表现很突出,在基层锻炼的几年里,破获的毒品案件有上百件。去年才在体制内被调来申城,听说是上头的安排,他们也不太清楚,总之知道许星纯平时特别忙,人影子都见不着。除了法医工作,相当多的时候还要承担与缉毒相关的警察工作。   “所以呢?”刘敬波问。   小王一脸八卦加梦幻的表情,“所以我想问您啊!许队和那个付雪梨,他们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上次您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我在许队的临时休息室里,看到付雪梨了!当时我就震惊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其实许队是大明星的地下男友您觉得有没有可能?!”   “.........”   “就也挺不好意思的,我有个特别喜欢的偶像,好多年了。我就想说能不能拜托一下许队,帮我要个签名什么的,嘿嘿。”   刘敬波像在看傻逼一样,猛地抽了他脑袋一下,“小王,我说你一年到头正经案子破不了几个,原来心思全放在这上面了?”   “唉哟唉哟别打,有话好好说!”小王抱着脑袋嘀咕,“我不就关心关心许队吗。”   -   付雪梨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和一群朋友去吃饭,其他人先上楼,只有她一个人坐电梯上去,进去后操控板上全是年份。   没来得及收手按到了10年前,电梯门打开,她走出去,教室里正在上课。   朗朗的读书声里,许星纯穿着干净的校服,站在讲台上抄板书。   大家齐刷刷盯过来。   付雪梨顿时很惊慌,想回电梯里,一转身反应过来教学楼没电梯,刚才的地方变成了走廊。   她是被吓醒的。   茫然地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喘气。   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做梦。   又花了几分钟,渐渐找回思绪。刚刚她在浴室...   在浴室被许星纯拦腰抱起来。   然后...   然后...   然后被抱去厨房,许星纯说要她死。   然后就记不起来了操。   付雪梨眼皮沉重,勉力撑起身子,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打着赤脚,拉开卧室的门。   突然有闻到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类似食物的香气。   她走过去,看到餐厅的桌上摆着一碗粥。已经没有热气了,不知道放了多久。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捣腾出来的。   付雪梨拉开椅子坐下,往嘴里送了一勺,然后慢慢咽进去。   一口接着一口,虽然很难吃,但她又吃完了。   而且心里百感交集。   在沙发上摸出手机,开机。胡思乱想了一会,她下决心拨出许星纯的号码。   “嘟...嘟...嘟...”   耳边突然隐隐约约有铃声响起,不远不近,辨不清具体方位,大概是在阳台的方向。   许星纯没走?   付雪梨内心深处松了口气。她跟着声音走,犹犹豫豫,拉开露台的门。   在她的注视中,许星纯按下手机,终止通话。他穿着单薄的衬衫,阳台的风很大。   付雪梨停住脚步。   久违地,心虚又心悸。   “那个...”她迟疑了一瞬,然后开口。   “上次的粥,也是你煮的吧。” 第20章 二十吻   付雪梨希望自己这句话, 问的很自然。   有短短一段沉默。   “你每次主动来找我, 都摆出一副不想跟我讲话的模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她疑惑地问。   许星纯置若罔闻, 靠在墙边, 低头点燃一支烟。   他的肩线流畅,顺着衣服的侧缝延伸出笔直的线条,略湿的白衬衫, 黑色皮夹克。   一团烟雾缭绕之中, 他似有若无盯着她的模样,居然有种说不上来的英俊危险。   阳台上摆着原木的桌椅, 墙壁上嵌着暖黄的灯带。付雪梨在心里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不能被美色诱惑, 千万要把持住, 千万要把持住。   千万要把持住自己。   到底还是忍不住,向他走近两步,她一时手快,去抢许星纯的烟。   他没有反抗。   付雪梨光着脚, 刚好到他的下巴。只能仰头,才能看到许星纯眼睛。   “许星纯, 你在端着什么?”她仰头, 一本一眼地问,似乎很疑惑。   燃了小半截的烟被她随意丢弃到一遍。他无动于衷,微敞开的黑色夹克,里面衬衫也半湿, 脖子好看的想让人仰头咬上去。   许星纯抬手,关了旁边的壁灯。   付雪梨微微踮脚,张开手臂环绕过他的脖颈。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他耳边问,“你明明就放不下我,对不对,所以你一次又一次主动来找我。你根本控制不住你自己啊许星纯?”   他全身都紧绷住了,不发一言,像是被戳破了什么难堪的秘密心事。   付雪梨头贴在许星纯的胸膛,不知怎么,突然有点怀念。她好久都没看到他笑过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许星纯笑起来有多好看。   年少的时候的她可恶至极,经常做恶作剧作弄他。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许星纯往往不会生气,偶尔就会对她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笑的深的时候,脸颊旁有浅浅的酒窝。不用仔细看,就能醉到心窝窝里。   她玉白的指尖闲闲戳他的下巴,漫不经心道,“笑一个好不好。”   许星纯冷冷清清看着付雪梨,却没有任何实质性反抗的动作。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抗拒,只是微微挡住那只乱划的手,语气阴霾,“你想干什么?”   “我想...你对着我笑一个,好不好?”付雪梨又问了重复的问题,心里一叹。   没等他拒绝,水红的薄唇,稳准狠,毫不犹豫地对上他微张的唇。   舌尖去挑开他的牙齿,付雪梨一面笑,如愿以偿看着许星纯剧烈抖动的眼睫毛,她眼里却全是心不在焉的神气。   她加深了这个吻,越发地专注投入。双臂缓慢缠绕住他的腰。   由浅入深,由表及里。不过几分钟,场面就失控了。   负面心理和感情一直都被强行压抑住,一旦发泄出去,完全得不到控制。   理智一点点瓦解,疯狂又激烈的情愫刹那就已经超越警戒线,变成被欲望支配的怪物。付雪梨像狂风暴雨一样里飘零的一夜孤舟,感觉骨头都要被他勒断了。   一路纠缠到客厅,她被摁在柔软的沙发上,无力地攀住许星纯。他和她十指纠缠,额头相抵,不住摩擦。   付雪梨感受到他炙热的唇,撕破平静后,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从她眉心一点点碾过,在停在颈窝处,一点点舔舐,然后深深喘气。   色情到了极致。   他口里低声呢喃的全是她的名字。   这让付雪梨突然萌生了一种罪恶感。想呼吸,于是大口大口地呼吸。她眯着眼,盯着头顶眩晕的灯圈,感觉自己渐渐下沉。   多年前不知是记忆还是梦境,在眼前似乎越发得清楚——   人头攒动的商业大厦,她临时接到好友电话邀约。许星纯在旁边,她瞎编一个理由,让他去冰激凌店买甜筒。   等他去排队后,付雪梨安心溜走去酒吧蹦迪。在出租车上随便拿手机发短信,通知了许星纯一声。   “我走啦,许星纯,一个人乖乖的哦。”   三更半夜下起暴雨,嗨到三更半夜的她被好友送回家,醉醉醺醺打着不知谁的伞。   刚刚下车,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一抬头,就看到许星纯站在她家门口,凌晨街头寡淡的路灯下。   他全身湿透,手里还拿着早已经融化的冰激凌。就那么平静无波地看着她。   那是付雪梨人生里,极少数极少数。会第一次对某个人,产生了某种,类似愧疚的情绪。   付雪梨。   你要许星纯乖乖听话。   他乖乖听话。   然后乖乖你她丢下。   --   有一个想法让她心生恐惧。   “许星纯。”   亲吻持续漫长,付雪梨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一缓一顿,“上次的粥,和这次的粥,都是你亲自做的,对不对?”   听到她的声音,他慢慢停下动作,许星纯垂下眼帘,很轻地嗯了一声。   更多的话最终没说出口,被咽回,藏在了心里。付雪梨心脏有些火烧火燎的痛,“你这么多年,没有忘记我,对不对?”   许星纯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嘶哑着声音,自嘲道,“你继续。”   “许星纯,你真傻。”   她好好抱着许星纯的腰,想笑笑不出,想哭也没眼泪。凑过头去,鼻尖轻轻蹭蹭他耳畔说,“你不要爱我了好不好?”   真奇怪。   许星纯为什么这么傻,一路撞南墙,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回头?   她知道的。   他爱她的。   他没脾气。   所有做给她看的冷漠,骨子里都是赤裸裸的热情。   所以她第一次觉得,他可能喜欢她,真的喜欢的太辛苦了。   在这方面,她一直都没有自觉和自知之明。   付城麟说的没错。   天生三心二意的人,就一心一意玩耍,不要勉强自己有多专一。   付雪梨突然开始怨恨自己。   自己就是这么个玩意,控制不了天性里的缺陷。一点都配不上别人对她的好。   许星纯就是一个大傻子。还是一个运气不好的大傻子,碰上她就一根筋。   真的好惨啊。   明明自己会伤得更重,还是去换得她短暂的迷恋。   像牢笼里的困兽,装作深藏不露,然后独自吃下藏都藏不住的苦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虐之后必有大糖TvT   (付雪梨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对不起可怜蛋儿纯纯了,也是一种进步!) 第21章 二十一吻   唐心推开门, 付雪梨趴在餐桌上, 一动不动仿佛睡死过去。她的面前摆着一个空了盛粥的碗, 没来得及收拾。   一声不吭过去, 唐心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醒醒,你怎么在这里睡了,也不怕着凉。”   付雪梨头埋在双臂之间, 半天, 才抬起来看她。   “......”   唐心吓了一跳,看付雪梨眼皮红肿, 面色苍白。整个人恍恍惚惚地,呼吸间酒气微醺, 不知道昨晚哭了多久的模样。她皱着眉头, “不是吧付雪梨,您不是一向最洒脱吗,这次一点负面新闻就把你打击成这样了?”   “没有。”付雪梨慢慢直起身,她觉得累极了, 极度无力,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来了?”   唐心起身去厨房的冰箱拿了瓶低度酒, 随便拿个玻璃杯倒了点,随口问,“你最近上网没。”   “没。”付雪梨侧歪在椅背上,头发乱糟糟地, 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碗面,凝视半晌。   她有一搭没一搭听唐心讲话,脑内一团乱麻。   昨晚许星纯走之前最后看她的眼神一直浮现。   从惊涛骇浪,到最后归于死寂。仿佛最后一点光也熄灭。   他平静离去时的背影,映在她眼底,更像是一种滚烫的疼痛。   感觉心在一抽一抽地,憋得胸口发疼。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狠,居然会把许星纯逼到这个地步。   有一瞬间付雪梨想过后悔,干脆出尔反尔,出声留住这样的他,可随即理智回笼。   她之前一句话已经堵死了两人以后的路。她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厚着脸皮纠缠他,然后看着许星纯继续沉沦在痛苦中。   他早点对她死心也好。   -   唐心看付雪梨又走神,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低声爆料,脸上有隐约的笑意,“呵,你知道么,明赫琪根本不是为情自杀,警方已经放出消息了。”   “什么?!”付雪梨游离的思绪瞬间被拉回,“这是什么情况?”   “具体的还在保密,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已经确定明赫琪是被杀害了。”唐心漫不经心地拨弄指甲,“昨天买通了圈里一个狗仔,不出意外,今晚微博就会爆出何录出轨的人。谁都别想白白让你背黑锅,踩着我的人上位,不可能的事。”   “哦对了,你别担心了,网络上变天快得很,一天一个样。今天一过,我保准明天微博上给你带出一个‘向付雪梨道歉’的tag。”   “......”   唐心喝完最后一点酒,放下杯子,“行了,这个事儿暂时告一段落。下个月我手里有个项目,估计得出国一个月。这几天在家你修整应该休够了吧,接下来的通告我等会发你微信。”   -   堪称年度大戏居然出反转以后,网上各式各样的娱乐新闻铺天盖地。唐心趁着热度正高,第一时间就给付雪梨安排了一场记者发布会,粉丝也有几个名额进场。   采访到中途,底下突然有个男粉丝声嘶力竭地喊叫,激动地泪流满面:“——付雪梨!!!全世界都欠你一个对不起!”   “.......”   付雪梨本来在回答问题,猛然听到这个哥们儿粗矿又略带一丝心碎的声音,顿时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停了一下,控制住面部表情,才没笑出声音来。   但下面的记者没忍住,三三两两,现场轻松地笑开了。气氛一下子轻松不少。   有网媒继续提问,“那请问你和何录——”   “——不好意思,我们之前已经统一答复,我司艺人和何录先生私下没有交流,仅仅止步于同事关系,不回答类似问题,抱歉。”旁边有工作人员礼貌打断这个记者。   付雪梨安安静静不出声,过了一会,拿起话筒,一字一句认真道,“最后只说一遍。出道以来,我从来没有和任何圈里人发展过恋情。”   一场记者发布会平平稳稳地开完,无功无过。下午付雪梨要赶去另一个地方拍摄一场MV,中午的休息时间很短暂,要吃饭化妆换衣服。   连续高强度的工作,几乎天天都在赶通告。付雪梨深感疲劳,有些支持不住。定好一个十五分钟闹钟,窝在沙发上沉沉睡过去。   身边似乎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时强时弱。昏昏沉沉之间,付雪梨起来时把手机摸起来看时间,西西半分钟前发了几条消息:   “雪梨姐,机票已经拿到手了,行李也收拾好了~窝在车上等你哦^^”   下电梯进入地下停车库,付雪梨拿着手机,往西西刚刚发的地址走去。   “小方小方。”西西推门而入,空旷的化妆间里就剩小方一个人。她探头四处望了望,“你看到雪梨姐在哪了吗,我手机不知道掉哪了,联系不上她。”   小方抬头,纳闷道,“啊?我刚刚看到雪梨稍微补了个妆就出去了呀,是不是去上厕所了?”   “什么时候?”时间快来不及了,西西有些着急地问,“现在路上有点堵,我怕到时候误飞机。”   小方想了想,“十五分钟前吧好像。”   -   东街花园居民区。   “嫌疑人是住这里吗?”刘波关上警车的门,打量着这栋半破旧的老式房。   林锦凝重地点点头,“应该没错。”   他们好歹和犯罪分子作斗争这么多年,从一开始他们虽然察觉到明赫琪的事情不简单,但一直都没什么头绪。   网上又一直在拿这件事炒作,弄得他们一时间焦头烂额。初步确定明赫琪不是自杀以后,案子充满了层层疑点和矛盾。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比对的线索,加上当天出现在酒店的每个人口供基本一致,都挑不出毛病。于是在反复看录像,假定犯罪现场,最后再排查目标,锁定的嫌疑人居然是明赫琪身边的助理。   那个在警察局做笔录时哭到快晕厥的瘦弱小女孩儿。   “虽然我目前还没有找到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但是这个助理和明赫琪的死一定脱不了干系。”林锦肯定地说,“她一定对我们撒了谎。酒店附近的一个街道的监控录像显示,8月17号下午,朱某根本没有出去活动,而是一直待在一辆黑色的本田上,等待案发后半个小时才原路返回。”   “上去看看。”一旁的许星纯出声。   朱夏的家在三楼。是一个颇为迂回的套房。几个办案子的民警到处打量着这处地方,墙壁已经斑驳,角落里缠着蜘蛛网。明明是炎热的夏天,这儿却有一丝丝阴冷的凉意。   “敲门。”刘敬波站在门边,默默掏出枪。其他人也自觉地躲藏在两侧。   小王深呼吸两次,门上叩了两下。   等半分钟,没反应,于是又抬手叩了两下。   还是没反应,小王正准备贴耳倾听,旁边沉默的林锦忍不住出声提醒,“按门铃。”   “.....”小王有些尴尬,看了他们一眼,伸手去按门铃。   家里应该没人。刘敬波几人眼神交流,最后决定破门强入。   厚重的防盗门一打开,看清房子里的样子后,在场的人都吸了一口气。   映入眼帘,铺天盖地的,全都贴着何录大大小小的写真照。许星纯弯下腰,随手捡起一个揉皱的纸团,打开。   密密麻麻用黑色水性笔都是写着何录的姓名。   小王感叹了一句,“好恐怖啊这个,没想到这个朱某居然是何录的疯狂粉丝。我记得明赫琪不是何录女朋友吗?”   其实在看到这些后,林锦等人已经在脑海中简单形成对这个案子简单的判断。这时侦查员在家里搜出一把带着血迹的水果刀。他把水果刀放进搜藏带里,“这应该就是当时现场明赫琪割腕的那把刀,等会拿回去比对上面的血迹和DNA,结果出来就能确定了。”   林锦点点头。   刘敬波继续在这个狭小的房间转悠。朱夏平时应该很少在家,不注意个人卫生。很多地方都落了灰尘,厨房脏乱。他从浴室溜达到客厅,一转头,看到许星纯立在卧室门口一动不动。   “怎么,许队有什么新发现?”他走上前去。   环顾一圈,刘波顺着许星纯的视线,看到卧室里竖着两幅大型海报。其中有一副是明赫琪,脸上已经被尖锐物品划烂。而另一幅——   刘敬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虽然海报上那个女人的双眼已经被挖掉,只剩下黑漆漆两个洞,刘敬波一下就认出来。   这个人是付雪梨。   ——不好,估计出事了!   -   拿着手机拨号的小王许久没等到付雪梨的电话接通,又重新拨了几个,都是不在服务区。   身边的人都紧张地盯着这通电话,小王手心也渐渐出汗,“她们明星都很忙,可能一会儿没看手机,没接电话是正常的吧?”   林锦眉心紧皱,“快点通知付雪梨身边的人,没猜错的话,嫌疑人应该也知道自己暴露了,下一个下手的目标很可能是她,犯罪几率很高。”   “不用急。”刘敬波还想说什么,视线瞥到许星纯的表情,他张了张嘴,“快点联系局里,让他们调出付雪梨助理和经纪人的手机号。”   那边动作很迅速,一会儿就传来两串数字。   小王打过去一个显示关机。傻了眼,又拨通另外一个,唐心立马接起,“喂?”   “你好,我们是申城金凉区公安分局的民警,是这样,我想问一下,付雪梨现在在你身边吗?”   那边的人声音很焦急,“付雪梨不在我旁边,手机也关机,不知道哪儿去了!家里也不在,现在我们正准备去调停车库监控记录呢!”   手机是外放,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相顾无言,心头都猛地一沉。   刘敬波一抬头,话还没出口,就看到许星纯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   城郊一家废弃工厂,里面摆满了脏乱的汽油罐。付雪梨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她意识从模糊到渐渐清醒,口里被堵了一团毛巾。   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昏迷前的意识渐渐回到脑中。   她去停车场...然后走了几步,拐弯被人拍了拍肩膀,刚一回头,一块沾了药的纱布就捂了过来。   忍着周身剧痛,她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尝到口里有一股血腥的铁锈味。手腕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动也动不了。   抬头望了望四周,天色已经黑下来。头顶森然的白炽吊灯一晃一晃,不知道是个什么鬼地方。   “看什么看呢?”旁边的人丢了水桶,一巴掌啪地一声,把付雪梨的脸扇歪过去,“终于醒了?”   看到那把从眼前晃过的剪刀,付雪梨头痛欲裂,惊出一声冷汗。绝望地闭了闭眼,心里不知道是恐惧多还是将死的凄凉多。   她真的没想过被人绑架这样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朱夏走到付雪梨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表情疯狂又阴冷,赫赫笑了一声,“啧啧啧,你看你多么美一张脸啊。何录他喜欢你们什么呢?如果喜欢的是你这张脸,如果我现在划花了好不好?”   神经病。   付雪梨僵了一下,死死咬住牙,不让自己浑身打颤。   说完这句话后,朱夏又不言语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安静几秒,突然又扇了付雪梨一耳光,狠狠道,“网上骂的没错,你真是一个婊子。你不是很喜欢勾引男人吗?你不是喜欢何录吗,为什么不敢承认?!你这么喜欢勾引男人,我等会就喊个男人来,当面上了你来好不好?”   付雪梨悄悄握紧了拳头,含含糊糊,非常艰难地说,“你..不如..直接...杀...杀了我。”   看她狼狈的模样,朱夏身心愉悦,掐着她的脖子,手上渐渐加重力道,“你以为你不会死?哦对了,你知道明赫琪怎么死的吗?放心吧,等我折磨完你,我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付雪梨渐渐感觉眼前有一闪而过的白光,渐渐没了力气,连呼吸都是间歇地。   “操,怎么会这么快,邪门了!你他妈好了没有。”一个身形彪悍的光头男人匆匆从窗户边返回来,打断她们,“你怎么这么折腾,现在好了吧,条子都来了。”   “——里面的人注意,你们已经被包围。”   外面的人拿着扩音器,工厂里清晰回响着。   “快点解决这个女的。”光头男很暴躁,气急败坏道:“老子就不该答应你,钱没捞着,还惹上警察了!”   -   对峙半个小时后。   “绑匪终于同意让我们进去一个人谈判。”   在工厂一百米开外,停着好几辆警车。林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朱夏和付雪梨都在里面,还有一个成年男子。”   刚刚调看监控录像,确定付雪梨在停车库消失以后,他们迅速启动重特大按键侦查机制,刑侦支队召集警力投入破案,然后一路追踪到这里。   许星纯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不发一言。他神色似乎恍惚了一下。   “等等。”有人拦住他往前走的动作,“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是许星纯你别冲动,还是等谈判专家吧,已经在路上了。这次人质身份特殊,我赌他们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你如果现在进去解救人质,一旦失败,导致人质被杀害,要背处分事小,社会上面临的压力会有多大?!”   刘敬波劝道。   耳麦里传来后方监视人员的声音,“不行,人质感觉快不行了,已经处于半晕厥状态,等不了那么久,要不要先强入破门解救?”   “不行,这样风险太大,里面有一个人手里有枪,还有一个人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劲。很容易出事。”   “指挥中心已经下达命令,到万不得可以直接击毙。”   直接击毙的风险其实很大,第一是目前已经深夜,周围隔档物太多。第二就是绑匪显然很有经验,牢牢地和被劫持的人质紧贴在一起。如果贸然击毙,很可能伤害到付雪梨。   工厂内的人已经不耐烦,向空中砰砰砰几下鸣枪。   “我们要不要再商量商量怎么办,朱夏身上绑了炸弹,她知道自己死路一条。现在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心理,随时都可能自爆,眼下贸贸然进去实在太危险——”   许星纯垂头。安静了一会,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我进去。”   林锦顿时没了声音,看了他几秒,叹了一口气,“好吧。”   看许星纯走出几米远后,又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喊,“小心!”   -   付雪梨被光头大汉紧紧地抱在胸前,寒光逼人的尖刀抵在她的脖子处。朱夏双手举着枪,对准刚刚踏进来的年轻警察。   “先别动。”朱夏颤着声音,“现在你先不准靠近。”   许星纯安安静静看着光头男,“我不是来谈判的,放了她,我可以当你们的人质。”   付雪梨浑身都已经发软,只能被人勒着,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心里一紧,勉强睁开眼,脚开始乱踢乱踹。   “干什么你,老实点。”光头男不耐烦,手肘用力,固定住付雪梨脑袋,尖刀在喉咙处又逼紧了一点。   触目惊心。   “——不要动她!”电光火石之间,许星纯深深喘气,喉咙发涩,声音发着颤,“你们别动她,我可以当你们人质。”   “她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你们不如换我。我是警察,拿我当人质,外面的人不会轻易动你们。”   光头男顺着过去,看了朱夏一眼,商量道,“要不....换一换?”   朱夏摇头,上下打量他,“我怕他太狡猾,他是警察,反抗能力太强了,不能换。”   “你,把身上的所有东西都丢过来。不能带枪!”见许星纯站着不动,朱夏梗着脖子。   耳麦里传来焦急的声音。   “——许星纯,你要听指挥,不能这样轻举妄动。”   “——等等,别丢枪,小心发生什么意外!!!和他们先周旋一段时间。”   “——你这样太危险了冷静一点,狙击手已经就位了。”   “许星纯。”付雪梨突然喊了他的名字,眨了眨眼,哽咽着,泪水顺着眼眶滴下来。   “许星——”   许星纯垂眼,关了对讲机,最后传来的话戛然而止。他摘下耳麦丢开。   在三人的注视中,枪重重砸向地面,他缓缓举起手。 第22章 二十二吻   付雪梨双手被反绑, 身体不断打抖, 站不稳脚跟。她合目深深吸进一口气。   眼睁睁看着许星纯站在几米之外。   又苦又涩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她说的没错, 他真的是一个傻子。   付雪梨眼前一阵阵发黑, 声音已经不大能发得出来。   光头狠狠喝止住许星纯, “别动!不准过来!”   朱夏身上捆满了炸弹。一只手拿着引爆器,举枪对准许星纯,声音又尖又细, 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你最好老实一点,人质不可能交换, 你要是耍什么花样,大不了我们就一起死!”   光头皱眉, “老子不想死, 你去给我们找一辆车来!”   许星纯神色深沉而平静,眼睛看着付雪梨,很久很久。汗水顺着脸颊一直滑到脖子上,他呼吸渐渐变粗, “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   “我是来和你们谈判的,没有恶意。”许星纯缓缓开口, 手依旧举着。   “付雪梨认识你?”朱夏看着他幽深的眼眸, 忽然冷冷一笑,讥诮地开口,“看来是旧相识了,好啊, 既然——”   朱夏面色阴沉,正要继续说下去,忽然察觉了什么。   意外就发生在一刹那!趁着光头侧身疏忽的瞬间,藏在楼顶的狙击手终于找到机会,迅速开枪,一个点射击穿脑颅。登时脑浆迸溅!   在场的人都被这个突然的变故惊呆了。   付雪梨软绵绵地瘫软在地上。朱夏躲在箱子后,面色遽然而变,惊怒交聚的声音已经变调。她盯着许星纯的眼里充满了怨恨与不甘,厉声大吼道:“外面果然有人,你就是在骗我拖时间!!”   电光火石之间,工厂内响起接连的枪声。倒在地上的付雪梨痛苦地闭上眼睛,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发冷。   耳边传来清晰的爆破声,分贝巨大,震得人耳膜发痛。硝烟弥漫,冲天的火光。   灼人的热浪似锋利的刀铺天盖地,烧在身上剧痛无比。突然有人从身后把她整个搂住,紧紧箍在怀里。他的手臂有血迹,犹带温度的血液已经把两人的衣服都浸透了。   刺目黏稠的红。   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一切突然都变得很安静。付雪梨发不出声音,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刻惊惧无措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什么也不敢想。用尽所有力气,艰难,又断断续续地问,“许星纯.....你受伤了...”   停了一会,“你会死吗?”   “......不会。”   不知过了多久。   他慢慢抬手,摸索着盖住付雪梨的眼睛。气息很微弱地贴在她耳边,十分吃力,“别哭了。” 第23章 二十三吻   突然从梦魇中挣扎着醒过来, 付雪梨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刺眼的雪白。迷茫了几秒, 她揉了揉眼睛, 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酸痛。   身上脏污带血的衣服已经被换下, 身上也擦洗了一遍。付雪梨稍微动了动,一点都提不起力气。   旁边的西西看到她醒了,像看到救世主一样扑上来, 扶住她, 眼泪汪汪,“天哪!雪梨姐,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嘶, 你轻点。”付雪梨倒抽一口气, 抽出自己的手臂,声音沙哑地开口,反应迟缓,“我在医院?”   “嗯嗯。”西西连忙点头。   “睡多久了?”   “没有多久, 唐心姐刚刚走,好多记者都在门外都没让进来, 我刚刚刷微博, 网上现在讨论得特别厉害,都在担心你呢。”   仅仅一夜,付雪梨被绑架的事情已经被放出去。外界震惊担心八卦皆有,粉丝都炸了, 闹得不可开交。   西西话正说着,付雪梨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双膝发软,额头冒出冷汗,她抬手撑住一旁的墙,“许星纯人呢,他在哪?”   看西西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付雪梨感觉事儿不对劲。   先前昏迷前凌乱的记忆回到她脑海里——   当时朱夏按下手里自爆器的时候,她整个人被一翻身许星纯压在身,两人滚了几圈。不远处漫天的星火轰隆隆炸开,一片殷红...   西西一直都垂头不语。付雪梨急了,推开她想往外面走,“你听不到我的话吗?!”   “不是...”西西现在不敢说一句刺激她的话,“医生说,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能乱跑。那个...那个一起送来的警察,他也是...”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付雪梨深吸两口气,平静地问。   “啊?”西西苦着脸,细声细气,横下一条心,捉住付雪梨手臂,有些迟疑,“他还在ICU。”   许星纯刚刚送来抢救的时候情况很糟糕,身上中了两枪,右肩膀、左腿膝关节,还好都是贯通伤,子弹没有留在体内带来二次伤害。只是背上有太多零零碎碎因为爆炸的嵌入的小碎片,伤口很深。   流血过多导致休克,已经陷入重度昏迷,生命体征非常微弱。直接拉过去抢救。   “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为难,“这个还真说不好,伤势挺重的。”   就算已经有心理准备,付雪梨还是听得心一揪,佯装镇定地点头。她站在过于寂静的重症监护室外,里面只有医用仪器滴滴的声音。许星纯脆弱又苍白,身上到处插着流血的管子,双目紧闭,唇色如雪。仿佛下一秒就会死掉。   愣怔好几秒。   她从来都没看过这样的许星纯——无力地躺在她面前,浑身缠满了白色纱布,一点都动弹不得。虚弱到甚至苏醒不过来的模样。   明明当时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一声不吭。他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难过,从来不在她面前提,从来不主动伸手去索取什么。   付雪梨撇过头,红了眼眶,觉得有些心酸。前尘往事一霎那全部涌上心头,想起她和许星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总觉得都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   人总是怀旧的,就算口里否认,再怎么逃避,付雪梨也没办法否认她对许星纯仍旧抱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那晚在她家,许星纯最后的眼神时不时在她脑海里徘徊。   虽然这世上的感情都没有那么清白和公平,但她滥用许星纯赋的权利,不断肆意伤害他。她对他那么坏,让他吃了这么多苦,最后他也没能讨回个公道回来。   付雪梨突然害怕起来,其实她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自己,自由和无局势在她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她对许星纯的感情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下来了。   如果许星纯真的熬不过去,就这么死了,她以后该怎么办。连一个好好的再见都没说过,就要生离死别。   这个城市依旧车水马龙,夜晚璀璨闪耀,人来人往的街头。好像什么都不会变,可是不论什么时候,打许星纯的电话,永远都是无法接通。   想给他发消息,要反应好一会,才意识到到已经没这个人了。   他的声音她再也听不见了。   无论是温柔、冷淡还是甜蜜,通通都听不到了。   还没有好好地说过话,这个人以后都不在了。   苦情剧里演的都是假的,付雪梨站在清清冷冷的走廊上好几个小时,一直等到第二天。都没有等到许星纯苏醒的迹象。   做演员这一行,不论人后如何狼狈,人前都要保持光鲜亮丽。不论多疲惫无力,摄像头对准脸的时候,就得笑出来。   付雪梨除了受惊吓,其他没有什么大碍,当天唐心就替她办了出院手续。刚从医院大门出来,远远看见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从车上下来。   外面阳光晃得刺眼。付雪梨黑眼圈浓重,带着遮了大半张脸的墨镜,被一大群人围拥着。公司请了几个保镖跟在她旁边。   唐心耳提面命地告诫,扯过她的胳膊,“现在外面乱成了一锅粥,你粉丝和何录粉丝都疯了,最近别瞎跑。新戏下个月就开机了,我帮你推掉了一部分通告宣传,你心情不好我理解,那个...许星纯是吧,但是你不要有太大负担,收拾一下心情工作,你安心去拍戏,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的。”   付雪梨心里不是滋味,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最近你和何录的负面新闻太多,对方团队拿钱尽量压下这件事....”唐心絮絮叨叨。   付雪梨转头远远望了一眼医院某个方向,转身弯腰踏进保姆车。   坏心情是收拾不好的,不论多忙,不论心理暗示多少次,总是像乌云压顶一样赶也赶不走。   这几天付雪梨夜里经常惊醒,一睁眼,黑漆漆的四周,有一张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茫然和恐惧感。   大半夜定定地坐着,又会反复回想起那个梦魇。奄奄一息的许星纯,最后盖上她含泪的眼。只要想着这一幕,她就汗出如雨。   胸口一团郁气堵得实在睡不着了,就跑去外面吹夜风,抽烟。抽到脑袋开始发晕,拿起手机给许星纯打电话。   未接听。   再打一次,还是未接听。   几分钟打了好几通,电话簿密密麻麻都是许星纯的名字。   -   付城麟听说付雪梨出了事,过了几天就坐飞机来申城看她。约好时间,这会儿两人正在医院旁边随便找了家西餐厅吃饭。   下午四点谈完工作,拍完一组杂志照,她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和休息。可付雪梨还是吃不太下什么东西,放下筷子,催促道:“你快点吃吧,我等会还要去医院。”   付城麟抬眉,戳着碟子里的鱼子酱,慢条斯理道:“我总觉得你两像在演苦情剧呢。”   “滚开,没心情听你说风凉话。”   看她难受到要死的表情,付城麟淡定自若,身体往后靠,一副已然预见的模样,“妹妹啊,哥早就跟你说吧,要你年轻的时候少造孽,这迟早都是要还的。”   付雪梨提不起兴致和他玩笑,怔忪坐在那里。   在记忆里搜索一圈,说起许星纯吧,付城麟印象里,就是特别抑郁冷淡的一个人,长得有点小帅,成绩特别好。他们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连付城麟都对他有所耳闻——   非常他妈的受这个学校的小姑娘欢迎,秒杀各种类型学姐和学妹的那种。   因为学校论的坛里经常飘起Hot贴,类似:   【怎么才能泡上高一的那个特别帅成绩特别好叫许星纯的学弟】   【许星纯他有女朋友了吗】   【有个理科班学霸他真的好帅,听说叫许星纯,求联系方式】   【今天早上在校门口值周的那个男生叫许星纯吗?】   【高一九班男生的颜值怎么如此高?除了谢辞,还有那个班长叫什么?】   连付城麟都时常不解。在这种年纪受到这么多爱慕的一个男生,泡妹不是随便就能泡到手软?怎么可能是个痴情种呢?对象还是自己生性放荡不羁又傲慢的妹妹。   说实话,付雪梨真的不太招人喜欢,付城麟这个做哥哥的都经常被她气到吐血。   还记得之前付雪梨高中因为流感住院,许星纯跑医院的次数比他这个当哥哥的还勤快。   更恐怖的是。付城麟怎么都想不到,像许星纯这么寡淡冷漠的人,对付雪梨是真的是好完全到没原则没底线。他撞到过几次,许星纯半蹲在地上帮付雪梨换鞋...   好花不常开,好日子不常有。一报还一报啊,唉,但开窍的也不算太晚,看来许星纯的好日子快到了。   付城麟默默感叹,拨弄着打火机,“我吧,也能理解你。你嫂子当初出车祸,我就跟你现在一样一样的。就想二十四小时陪着她,寸步不离。恨不得躺在那的人是自己....”   “你别说了。”不过是陈词滥调,说也说不到点子上。一点都不能缓解付雪梨的愁绪。等付城麟喊服务员来结账的时候,付雪梨突然接到一通医院打来的电话。   那边刚刚说了几句话。   “真的吗?!”付雪梨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在付城麟莫名其妙的注视下,她慌忙拿起自己的包,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走了。   -   许星纯醒过来的消息,实在是太突然。突然到付雪梨一出电梯,就停住了脚步。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只是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对许星纯说的话,饶是厚脸皮惯了,也真的没脸再面对他。   看到他,也不知道开口要说什么。   许星纯的主治医生认识付雪梨,刚刚从普通病房出来,转身就看到了她,惊讶道,“咦,你来的这么快?”   “啊?”付雪梨额头上微微汗湿,她还在轻轻喘,“我刚刚,就在医院下面。”   医生笑眯眯地,“也是够巧的,快进去吧。”   付雪梨心跳加速,“他...他真的醒了?”   “不知道哦,可能又睡了。”医生哈哈笑了声,带着护士走了。   -   轻轻把手放在门把上,小心翼翼旋转半圈,拧开一点点缝。里面有点昏黄的光透进来。   付雪梨心一紧,硬着头皮,慢慢地,慢慢地,侧身进去。不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有点久了,许星纯似乎又陷入沉睡之中。她停就在帘子那里看着他。   几分钟后,还是忍不住,手指贴在许星纯冰凉柔软的面颊上。   洁白松软的枕头上,他安静沉睡着。手指忽地微微一动,付雪梨心一揪,猛地收回手。   看着他慢慢从昏迷中转醒。   付雪梨感觉到,他眼睛微微睁开,看到她了。她声音很低,微微发着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有些无措,“许星纯,你醒了?”   她听得到许星纯想呼吸,但是很难喘上来的声音。   感性在这一刻突然被无限放大。眼睛藏不住秘密,快忍死了,本来不想哭的,付雪梨还是没忍住。无声地别开头,不争气地哭了。   许星纯看了她一眼,把手伸过去。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   付雪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握住他的手,喑哑地说,“你把手放进去。”   她看他这个样子,自己浑身都是疼的。蹲下身,拿出手机,单手在上面打出一行字:   “你不能说话是吗,是就眨一下眼睛。”   整个病房都是静的。   许星纯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第24章 二十四吻   躲进厕所里, 翻开小镜子, 借着不太亮的灯光, 付雪梨看清一张晕妆的脸。   眼睛酸胀难耐, 大概是很久没这么频繁地哭过了。   她拿出卸妆水, 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净脸。长长吁了口气,从包里翻出化妆棉, 一点点细细地擦干净脸上残余的脏东西。   身后有一点响动, 门被半推开,有人小声问了句, 很苍老沙哑地声音,“里面有人吗?”   付雪梨闻声回头, 看到一个老婆婆。瞧着已经很年迈了, 佝偻着腰,满头银丝,但是很慈祥。   她有点印象,刚刚在许星纯的病房里看到过这个婆婆, 应该是哪个病人的家属。付雪梨上前把门打开,很和气地说, “我马上就出去了, 您进来吧。”   老婆婆端着塑料盆,打开水龙头接水。厕所里就两个人,老婆婆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明星,随口就攀谈起来, 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笑意问道,“你看着和我孙女年纪差不多大,这么晚过来,是旁边床小伙子的女朋友吗?”   “...”付雪梨没作声,也没有什么扭捏羞涩。   “听医生说,他早上才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呢。他是警察吧,今天下午我看到好几个警察来看他呢。唉,警察这个职业就是很危险,怪让人担心的。”   付雪梨嗯了一声,觉得老人家怪亲切的,“您就一个人吗?”   老婆婆笑地很慈祥,“不是呀,儿子白天才过来。晚上我放心不下糟老头一个人睡,就在医院陪他。”   “看你刚刚在哭,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吗?”老婆婆伸手去关出水的龙头。有些老旧,不太好操作。   付雪梨见状去帮忙,“我来吧。”她顿了一顿,“没有,就是最近加班加累了,很多烦心事,感觉压力很大。”   “是这样呀。”老婆婆感叹地摇一摇头,拍拍付雪梨的肩膀,“小姑娘,还年轻呀,要开心一点。到我们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什么事,叹口气就放下了。说不定等你明天午觉起来,今天的伤心的事已经不算什么了。”   付雪梨低低应了一声。   回到病房。   “我、走、啦。”旁边同房的病人已经休息,她俯身,无声地对许星纯做口型。   房间里大灯关了,只开了一盏夜里应急的小黄灯。付雪梨刚刚卸完妆,脸上很素净,冲淡了平时的妩媚明艳,像寂静夜里雾中开放的海棠。   他刚刚苏醒,仍旧昏沉,迟一拍,才慢慢点头。   张了嘴,费力地吞咽,嗓子哑得厉害,“路上小心。”   “嗯。”   磨磨蹭蹭转身,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付雪梨忽然感觉鼻子莫名一酸。   心里十分矛盾。   她和他分手以后,再听到的消息很少。但是她知道许星纯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他家人朋友本来就少,这会这么晚了,不会有人过来。   寂寞的深夜,他独自醒来,又要独自沉睡。一个陪伴的人都没有。   这么想着,在门口一下站住了脚。付雪梨忽然感觉被抽去了浑身的气力,摸上门把手,怎么也推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一步一步走回去。犹豫了一下,悄悄掀开帘子一角。   许星纯没有昏睡过去。   在暗影里,听到脚步声响,他缓缓睁开眼皮。一圈黄蒙蒙的光圈,看到她,睫毛漆黑,眼睛静静的。   谁也不先开口。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付雪梨觉得,他什么都说了。   付雪梨目光投向一边,慢慢往前挪了一步,嘴唇动了动,低声说,“我今晚就在这里陪你。”   没人逼迫,没人强求。她硬着头皮回来了。付雪梨找来一张矮凳。   这么狭窄安静的一片小空间,虽然没说话,她感觉到许星纯微微侧转头,一直注视她。   神情平静,目光专注。只是莫名遥远,像未融化的积雪。   突然心底有些不舒服。   付雪梨忽然探身,手轻轻抬起来,放在在许星纯眼睛上。掌心里传来睫毛微微瘙痒的触感,他的眼珠好像也在动。   付雪梨小声问,“你是不是怕我走?”   不等他回答,付雪梨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发觉的柔软,垂下头说,“我就坐在这里,不会走的,你安心睡吧。”   慢慢拿开手——   许星纯眼睛已经乖乖合上。   她缓缓叹口气。两人离得很近,还没退开身子,可以很清晰看到许星纯的面容。   目光一瞬间拔不开。   暖黄的光线柔和。他安静躺着,弱不禁风的脆弱模样,没有一点反抗能力。虽然苍白失血,也掩饰不住极其英俊的一张脸。   她走神看了会儿,居然有些心猿意马,出现一个奇怪的联想。   这个角度和姿势挺适合接吻的...   应该会蛮舒服...   定了定神,神魂回体,付雪梨立马弹开。   卧槽?!!付雪梨你是禽兽还是变态?!!   这什么时候了还在...还在贪图他的美色??!!!   付雪梨坐回小板凳上,在心里暗骂自己,惊魂未定。   她真的被自己刚刚一闪而过,但是又很强烈的念头震惊了——   她刚刚居然想凑上去强吻许星纯?!   强吻...许星纯?!   都快死翘翘了,她脑子里居然还想着侵犯人家?!   付雪梨心情复杂...她感觉自己也不至于,是这么见色起义的一个人。   也太下流了吧。   她眼神呆滞,从包里找出手机,打开微信。唐心发了有十几条消息。   【下个星期去象山拍戏】   【西西说你又不见了?你人呢,为什么又消失了?!】   【我跟你说,你别瞎跑再出什么事儿,不然我马上辞职不当你经济人了呵呵】   【你是不是又跑去医院了?!!明天早上七点半给我准时赶去拍adis照片!晚上飞腾的明星之夜也别忘记了。】   【回消息!!回我消息!!看到就回消息!】   ......   付雪梨看看时间,心虚回了一条:【象山的戏推了?正我就是个友情打酱油的。怎么办,我还没休息好呢...】   唐心立刻回复:【什么怎么办?!这次大制作大班底,你知道主演是谁吗?!能蹭个光很不错了,戏总不能开天窗吧,你能给我省点心啵】   付雪梨:【知道了:)】   她想了想。   象山的古装戏....男主是江之行。   女主...女一好像是季沁沁?   不过江之行这几年不是不拍电视剧么,怎么也下水了...   想着想着付雪梨太累就睡了,梦里迷迷糊糊地想。   其实从最开始,她一直都对许星纯的长相好像没什么抵抗力。除了太喜欢管她,其他地方许星纯都很合她心意。   不咋呼不闹腾,安安静静、秀秀气气地搞学习,还蛮吸引人的。   两人当同桌,那是春天过度到夏天的时候。   初中无聊的语文课,她就喜欢趴在课桌上睡觉,抽屉里塞满了垃圾零食和过期的试卷,耳边是若有若无老师的讲课声。   偶尔她醒过来,就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经常画到最后不经意画出的就是许星纯侧脸。   有一次在自习课伸上伸懒腰,付雪梨打了一个哈欠,手绕过许星纯的背,拍他右肩膀。   许星纯转头,她立刻收手。   后面的男生被看得一脸无辜,几秒后,许星纯头撇回来继续写作业。付雪梨又故技重施,拍一下之后快速缩回来。低着头,咬着唇闷闷地笑。   笑够了,然后偷偷去瞄许星纯反应。   视线刚一对上,许星纯停住笔,看着她不说话。   付雪梨得逞的笑意僵住,看着许星纯从抽屉默默掏出一本班务日志,翻开。   她一把扑上去,趴到许星纯桌上,盖住那本班务日志。他稳住差点被带翻的课桌,低垂着眼睛看她。   而付雪梨却愣住了,她眼尖,这个角度突然看到——   之前被她揉成团随意丢在地上的画像,安然躺在许星纯没有拉上书包里。   它的归宿不应该是垃圾桶吗?!   “你...”付雪梨顿了一下,居然说不出多的话来,“你翻垃圾桶干什么?”   许星纯虽然脸上看着很平静,低声咳一声,有些不太自然地说,“我没有翻垃圾桶,你纸团上写了我的名字。”   所以呢??!   付雪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继续。”   许星纯淡淡指出,“你画的是我。”   “......”   他没头没尾地问,“付雪梨,你是不是喜欢我?”   付雪梨傻了:......   也还好吧。   许星纯怎么自恋到这种地步了?   班级里轰闹,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弥漫在整个教室的油墨书香,窗外吹来温柔的风,许星纯看着还是很淡定,不过把手上的笔攥得挺紧。   付雪梨汗从身上冒出来,心脏跳急跳慢,居然开始不受控制。   他眼帘垂下,沉默了一会,说,“如果你喜欢我...我可以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纯纯:好多女生追我我都没有答应 第25章 二十五吻   刚过五点, 天还没亮。   手机铃声开的震动, 付雪梨微微一动, 伸出手臂胡乱摸索着, 摁掉闹铃。   昨晚趴在床边上睡觉的姿势不舒坦, 又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这会刚刚一动,浑身上下过电一样,都是麻的。付雪梨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好不容易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视线还处于模糊中, 她愣了一会儿神。微微抬头,眼睛睁开一些, 才看清自己脸下...   是许星纯的手?   慢慢才反应过来。   摸了摸,他的指尖热热的。手掌摊开, 骨节分明, 托着她的脸,犹带余温。   一只胳膊就这么在被子外面晾了一整晚。   付雪梨站起身,扭了扭酸痛的脖子,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着的人, 心情复杂——   昨晚是她睡得太...直接把他胳膊拿来当枕头了?   付雪梨想了想,轻轻把他胳膊放回被子里。   许星纯眉头皱了皱, 却没醒。付雪梨向来不喜欢和别人道别, 就没叫醒他。蹑手蹑脚出了病房,一转身看到走廊上,昨晚的老婆婆慢吞吞走过来。   “小姑娘,这么早就走了呀。”老婆婆打了个招呼。   付雪梨点点头, 看到她提着的早餐,思考了一会,突然问,“婆婆,你这是在哪买的呀?”   “这个?”老婆婆准备开门进去,“就在医院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很近哩。”   “好,谢谢啦。”   墨镜、口罩、鸭舌帽,装备齐全了付雪梨才敢走出住院楼。   现在她看到记者就想躲,家也不想回。可能是最近曝光率太高的原因,付雪梨住的小区周围经常转悠着私生粉,唐心上次还给她打电话,说物业在她家附近发现了很多摄像头,于是不出意外的话,又要准备搬家事宜了。   医院附近挺多卖早餐的小店,快到六点,都是早起的上班族、学生还有老爷爷老奶奶。付雪梨选了一家人少的去,橱窗里面是一对中年夫妇在忙碌,还有打下手的年轻小伙。   看到有客人,年轻小伙迎上来问,“小姐,想吃什么吗?”   付雪梨整个装束实在太严实,店里有其他客人投来的奇特探究目光。   付雪梨仰头研究了一下菜单牌,略有些犹豫,转头问,“那个,你们这儿有送外卖的吗?”   “外卖?”小伙子愣一下,“您要送到哪?大概几点。”   “就中医院,很近,就...七点半到八点之间吧。”   “那个啊,没问题,可以的。”   “是吗?”付雪梨开心了,借了纸笔,想了想,把病房号和地址写下来递过去,“那你等会记得哦,送一份原磨豆浆,一碗粥,再加几根油条什么的。”   “好勒。”小伙子笑脸相迎。   付雪梨犹豫着,又一本正经地交待,“如果他问是谁替他买的早餐,你就说是一个善心的大美女就好了,让他不要感动,别的就不要多说了。”   “......”   小伙子笑,“记住了。”   -   前段时间积累下的工作太多,最近付雪梨通告越发频繁,各种出席活动,接受采访。经过这大半个月的各种波澜起伏,何录和付雪梨的绯闻终于没市场了,她被记者问的问题也正常起来。   晚上明星之夜走红毯,付雪梨和方南一起。方南是唐心手下一个艺人,和付雪梨关系不错,也是最近两年拍青春偶像剧崛起的。很有少年感,就是喜欢插科打诨不正经。   面对四面八方的摄像头,方南笑的桃红的唇瓣咧得老宽,一排白牙全显,一派孩子气,站在旁边的付雪梨娉娉婷婷,亮闪的银色晚礼服,同样笑容迷人。   进场以后找到座位,把椅子放下,付雪梨就跟方南交待,“我玩会手机,帮我注意点导播镜头,扫过来的时候提醒一声。”   方南扭头,用带点港味口音的普通话说,“是玩游戏吗,网瘾少女。”   “少女?你知道我几岁了吗。”付雪梨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犹豫着拨不拨。想了半天,还是不拨。   方南饶有兴趣地笑:“当然,我以为你们女人无论哪种年纪都喜欢听这种夸奖。”   “我?还好吧。”付雪梨兴致缺缺。她现在一闲下来,就开始想许星纯。   想许星纯。   又想到许星纯的日记本。   老旧、泛黄,像十几年前用的,可能他从小到大都只用这一个本子,总之真的很老土。   于是付雪梨想起之前付城麟对他的评价:   许星纯是一个很念旧又固执的人,比较专一,不易改变。   她以前最烦的也是许星纯这一点,条条框框太多,一旦认定了什么就抓住不撒手,执着的可怕。   开始还好好的,到高中以后,占有欲就愈演愈烈。   真是没错,情情爱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克制力再强的人也会渐渐暴露缺陷。   但是对付雪梨这种从小到大肆意潇洒惯了的渣女来说,对于爱的需求是彼此宽容,重要的是保持新鲜感。虽然许星纯无底线地对她好,却连基本条件都满足不了。   感情注定陷入死循环。   上次在许星纯办公室,她偶然发现这个日记本。虽然偷窥别人隐私这种行为真的非常可耻,但是像付雪梨这种没有什么道德感的人,又在好奇心爆棚的情况下——对象还是许星纯。   她是真的很摸不透许星纯天天都在想什么,也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做思想斗争大概只花了半分钟,她就决定拿手机偷偷照下来。咔嚓咔嚓一共有几十张,都存在私密照片里。   本来想哪天闲下来再去慢慢欣赏,但是接踵而来的事太多,付雪梨把日记本早就抛之脑后。第一次记起来看,还是她在家被网上那些喷子骂的心态大崩,打算去看点什么别的转移注意力。结果随手点开,刚好就看到了一点关于她的,一点点而已,就让她的愧疚感爆棚。   自己真是坏透了。   她大概真是插进许星纯胸口那把带血的刀。   抱着鸵鸟的心态,干脆就不看了...   反正越看越觉得对不起他。   此刻付雪梨倒是又想起来了,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要不要看呢...   方南突然转头搭话,“或许,你喜欢玩王者荣耀吗?”   “......”付雪梨把手机收起来,“不玩。”   晚上的颁奖典礼进行完大半,付雪梨捞了一个人气明星奖,在掌声中不咸不淡说完感谢词,下台后,找个上厕所的时间就中途开溜。   保姆车在茫茫夜色里朝着市中心医院开去。窗外繁华街道的影子飞速倒退,付雪梨在车上打了一通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喂?”   “齐阿姨吗,我是雪梨。”   西西抱着刚刚订好的马蹄莲,看付雪梨挂了电话后,小心翼翼地问,“雪梨姐,现在已经十一点了,飞机是明天早上六点的,你现在还要去医院看许警官吗?”   “嗯,我把花放那就走。”   到了医院,才发现已经过了可以探望病人的时间段。和值班的护士交涉半天,她依旧摇头,“真的不好意思,但是我们医院怕影响病人休息会有规定时间的,你们可以明天早上六点再来。”   付雪梨点点头,“能麻烦你帮个忙吗?”   护士问,“什么?”   她把花递过去,“明天把这束花送到401房,2床,谢谢。” 第26章 二十六吻   最近医院的护士很喜欢去401病房查房。张秋就是其中一个, 每次去之间, 都在镜子前转来转去, 把自己捣腾好。   “唉哟, 又要去401看帅哥了吧。”一人经过时, 看张秋又在臭美,不禁打趣道。   说起401的那个病人,女护士们多多少少都有印象。   眉清目秀的, 穿着病号服, 像黑白老旧的精致工笔画,浓淡刚好。平时接触看起来很温和, 但话不怎么多。   “那个警察我找人打听过了,叫许星纯是吧。年纪轻轻就是个中队长, 没什么不良嗜好。我有个表哥就是他们支队的, 说他还没有女朋友。工作上做事儿很少出差错,他们局里很多领导都赏识他,反正是个潜力股,前途无量。”护士A眼光灼灼, 和张秋中午吃饭时聊起来。   张秋淡定自若,听着护士A说八卦, 斯斯文文吃饭。她没法否认, 的确对许星纯挺感兴趣的。   有一方面就是最近家里一直催婚,逼着她去和一些油腻的中年男人相亲。   张秋长得很漂亮,人有点傲,就是从小就颜控。她自身条件好, 又是护士这种铁饭碗,追求她的人不少。虽然那些相亲男有钱,但总感觉少了格调,她反正看不太上。   “对了对了,还有个。”护士A神神秘秘道,“他家里父母好像都不在了,看着面冷心热,肯定是个会疼人的性子。虽然工作性质危险了点,但还算是有车有房,嫁过去有福享的咧。”   张秋一愣,仔细想了想。好像除了一个经常来送饭的阿姨,真的没什么亲戚来看过许星纯。   不过她表面没显露,略有些矜持对护士A娇嗔,“你在瞎说什么呢,这才哪跟哪。”   “你别装了好嘛,你几天都像活在春天里,我还不知道你对别人有兴趣?上次我去换帮许sir换绷带,唉哟那个美好的肉体,八块腹肌贼性感,我都想伸手去摸一摸。可惜我有男朋友,不然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张秋脸一红,作势要打她,“你色不色?”   护士A会心一笑,“唉哟唉哟,行了行了,不开玩笑了。”   到了午间休息,张秋还在琢磨许星纯。   她觉得,他家庭不幸福,肯定会有点缺爱。如果她在这段时间趁虚而入,多去送送温暖,让他体会到被别人关心的滋味,说不定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虽然许星纯现在比较性冷淡,但是至少表明了,他长得帅,却不是个喜欢勾搭女人的性子。   -   下午到点查房。   隔壁铺位的老太爷前几天去世,已经搬出去,病房只剩下许星纯一个。   他静心淡定,靠坐在床头。因为右肩受伤,只有一个手能自由活动,面前堆满了要处理的文件和一台电脑。   张秋目光从许星纯脸上扫过,又注意到他握笔的手。   没有过于凸出的指关节,被修剪的很整齐,修长流畅。看着很赏心悦目。   一个男人,在本来就拥有英俊皮囊的情况下,尤其当他凝神专注时的模样,真的非常吸引人。   她不自然咳嗽一声,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唤起他的注意力,“许警官?”   许星纯闻声抬头。   张秋调皮地歪头,玩味地,带点儿笑意,“业务能力这么强的呀,身体都没有恢复,就开始忙工作?”   许星纯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撩男人呢,就是张弛有度,不能太热情,但也不能太冷淡。逾越一点没事,若有若无的暧昧才最恰到好处。   张秋过去,帮他扶了扶歪掉的靠枕,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腼腆,“平时就不要再和你那些来医院的同事讨论案子啦,医生都说了,要你少说话,最好别说话。现在还没恢复好,要注意休息。”   “你别怪我啰嗦呀,毕竟身体最重要。”   她低着头,羞涩地甜笑着,自然错过了许星纯眼里的倦意和冷淡。   床头的小巧洁白的马蹄莲,已经没了香气。张秋注意到,伸手去摸,却被一个手挡开。   她一愣,听到许星纯毫无情绪的两个字,“——别碰。”   “那个...”张秋带点委屈又天真的神情,欲言又止地解释,“我看它已经枯了,是想问你要浇点水,或者拿去丢掉吗?”   她感觉,刚刚许星纯的语气里,好像藏着很复杂的情绪。在极力控制忍耐着什么。   “不用了,谢谢。”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冲她点头,声音又隐约带着疏离,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我现在要处理一点事。”   言下之意是让她别呆在这里吗?   一句话堵死了张秋剩下想说的话。她有些郁闷地离开病房,转角就碰上了整天送饭的阿姨,两人象征性打了个招呼,张秋没什么心情地走了。   齐阿姨拎着两个保温桶推门进来,“小许啊,怎么还在忙?!”   许星纯一愣,放下笔,“齐阿姨。”   “今天给你熬了鸡汤,特别香,饿了吧。”齐阿姨也没问,直接把桌上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全部拿起来放到一边,换上两个保温桶,“先吃饭,快点快点。”   齐阿姨坐在一旁看许星纯吃,就在陪他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医生说了,你还有多久能出院吗?”   “半个月。”   齐阿姨微笑,“那挺快的。”   许星纯低头,“麻烦您了,这段时间。”   “麻烦什么?!你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不知道,我之前接到梨梨的电话,她让我来申城照顾你一段时间,说是受重伤住院了,可把我心疼的哟。”   许星纯手一停顿。   齐阿姨是付雪梨家里的保姆,一干就是很多年,对于付家有很深的感情,算是半个长辈。这些年因为成家立业,工作繁忙,付城麟和付雪梨回家次数很少,齐阿姨也算是半退休了。   齐阿姨看着许星纯把最后一点汤喝完,眉笑眼开回忆道,“我就记得你喜欢齐阿姨的手艺,以前初中高中,你经常来家里给梨梨补课,几个人都挑食,就你吃的最干净。这么多年,我宝刀未老吧?”   许星纯闻言笑了,“嗯,还是很好吃。”   “你这个孩子,就是一直很懂事,特别招人疼。都这样了,就少折腾自己,别一整天都想着工作。”齐阿姨收拾着桌子,突然问,“对了,你现在和梨梨怎么样了?我问她,她也不跟我说,就让我别管。”   许星纯又恢复一贯地沉默寡言。   看他情绪低落这个的样子,齐阿姨也不好再逼问,自言自语,“你们也是挺奇怪的,梨梨天天打我电话问你情况,我要她亲自问你,她也不肯。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   许星纯盯着那束即将枯萎的马蹄莲。   齐阿姨隐有忧色,“唉,梨梨从小就是这样,倔脾气,这么多年还像个小孩儿一样,心智不成熟。你们要是有什么矛盾,你脾气好,多担待她。”   许星纯似乎出神了,半晌才点点头,轻声道,“好。”   -   申城最近闷热的天气持续了很久,在前几天终于雨多起来。无声无息落下,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整个城市兜下。   夏季的雨不起风,总是显得很沉闷。   付雪梨拜托导演和编剧,快点让她杀青,理由是下个月档期冲突。于是紧赶慢赶,她的古装戏一个月不到就拍完。   象山的影视城离申城坐飞机只要一个小时左右,付雪梨偶尔拍摄间隙会偷偷坐凌晨的班机,溜回来去看许星纯。   因为担心许星纯,她拍戏的时候也心神不宁。   不敢看手机,怕收到什么消息,又不敢不看手机,怕错过什么消息。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真正到了只离许星纯几米的地方,付雪梨都贴着门缝那儿看半天,就是不敢进去。   每次有点想进去,又想起之前自己明明对许星纯说出那种狠心伤人的话,现在总是这么主动去找他,总是显得自己有些反复矛盾,刻意求和的感觉。   不太好。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那会儿付雪梨真的不太喜许星纯管她管得太多,有时候烦了,隔三差五地就开始单方面的冷战。   如果主动去求和,那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可是现在和以前的心境也不同了。   倒不是面不面子的问题,只是付雪梨心里深处,总是有隐约的犹豫,摇摆和忧虑。   她可能知道许星纯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   或许可以。   或许不能。   如果不能...她带给他的伤害,可能会更大。   所以总是暗暗警告自己,最好就别主动靠近他。   可是付雪梨又常常陷入矛盾且自我怀疑的状态。她觉得...自己也可能还是挺喜欢许星纯的...   如果把他让给别的女人,想一想,都有些不甘心。   但是不论怎么样,总是跑去偷窥别人的行为,也太奇葩了。   -   小王抓紧时间对许星纯汇报最近的工作。他朝杯子里冲了温水,倒了茶给许星纯,“许队,你这恢复地还不错呀。”   “嗯。”   小王把杯子放桌上,等许星纯自己拿。他知道许星纯不太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   “刘队前几天还跟我说,等你出院了,在家一个人也不太方便,要不就去他家里住?反正刘队家里也空了一间房,嫂子平时能照看照看你。刘队还特地嘱咐我,要你别不好意思。正好刘队他儿子上初中了,成绩一直很一般,就想着许队您学历这么高,肯定是个高知分子,可以顺便给刘小胖辅导辅导功课什么的。”   刘敬波和许星纯的房子很近,都在以前警察分的福利房那块,小区里有很多老一辈的领导,安保比较好。   许星纯听着,揉了揉额角,合上眼,“不用了。”   小王开口劝,“我知道许队你不喜欢麻烦别人,但是你一个人也确实不太方便吧?我们这种工作,也不能说随随便便就雇个护工不是,再说了,加上您又有点小洁癖什么的....”   说了半天,许星纯反应都不大,小王也不继续自讨没趣。眼见着天色渐晚,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唉,许队,我有个事,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   “什么。”   小王挠挠头,“就是把,单位最近新来了个小伙子,和我挺铁的。他就特别迷付雪梨,知道你俩关系好,非拜托我来求你要个签名什么的。”   房间里没了声。   看着许星纯的表情,小王小心翼翼,给自己找台阶下,“....说起来许队也能算是付雪梨的救命恩人了,一个签名不过分吧?”   “......”   “——不过分啊。”   小王一顿,猛地回头。   许星纯睁开眼,缓缓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   付雪梨今天又是一身黑,黑色牛仔裤,牛仔外套,带着黑色鸭舌帽。她手里拎着的是很眼熟的保温桶,脸上没化妆。   签完名,打发走小王,房间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许星纯收回目光。   她摘下帽子,头发顺势披散在肩头。低头掰开保温桶,显然不怎么熟练,试了几次才成功。   里面是热腾腾的黑芝麻糯米粥,还有枣泥的馒头,又香又软。   食物的热气蒸腾,付雪梨看着许星纯。   他的脸好像瘦了一圈,棱角分明。心跳又不自觉加快,“你最近还好吗。”   许星纯点点头。   “今天齐阿姨有点事,我帮她送过来。”付雪梨假装很自然,替他摆好碗筷。   来之前,付雪梨做了很多次心理建设。   许星纯经历一次死亡后,应该很多事情都可以看得开一些。他已经等待、忍耐了那样久,估计也累了。   付雪梨是这样想的,因为她觉得,许星纯对她的情绪,已经没了以前那种浓烈到要让人窒息的状态。   不是很冷淡,也谈不上温柔。   她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就像偶尔不经意闻到某种渐淡的香气,但想仔细体会,又感觉闻不出个所以然。   付城麟之前说,很多事就像斗地主,要不起就过去了。   可能许星纯真的要不起她,打算过了吧。   他右肩受伤,只能用左手拿调羹,动作迟缓,感觉很不方便。   付雪梨忍了一下,有些讨好地说,“我来喂你吧?”   “......”   在他的注视下,她硬着头皮,一手端起碗,一手拿起勺子,仔细吹了吹,才小心翼翼递到他唇边。   许星纯垂眼,顿了大概有两三秒,才顺从地张口,吞咽下去。   两个人,一个人喂,一个人吃。倒是有极少见的温馨和谐。   难得的,付雪梨放松了不少,最后还和许星纯开起玩笑。她的话和以前一样多,许星纯一直听得很耐心。   “许星纯我感觉你好像越来越白了,死人脸那种,都要长成蘑菇了,你应该要多去晒晒太阳。”   许星纯嗯了一声。   他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被衣服一衬,显得更苍白了。眼睑有些内收,睫毛漆黑笔直,一点也不翘。   一想起他行动不便,宛如残疾,付雪梨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那你出院怎么办?”   “......”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半晌,也不知道是脑子哪儿抽了,付雪梨接下来说出的这句话。她真的觉得自己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也需要一张比拐弯城墙还厚的脸皮。   她问,“要不我搬去你家住吧?”   许星纯绷着脸,目光移到她脸上。   付雪梨咬住唇,“我可以付你房租。” 第27章 二十七吻   房间里,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气氛僵硬了十几秒, 付雪梨忍不住将视线挪到他脸上, 分了点神。   眼窝微陷, 眼神有些潮, 浅浅的双眼皮,漆黑柔软的碎发。   面部轮廓浅显疏淡,病服领口有点低, 白皙的肩胛和锁骨全露出。   不得不说, 他这种长相、身材,真的很诱惑。   一般女人不喜欢都难。   她自己...也经常被他的美色迷惑。   至今也没怎么改掉这个毛病。   目光又在他身上逗留了一会儿, 付雪梨强迫别开眼。   其实她知道,自己突然提出搬去他家这种话, 很不妥, 真的很不妥。   毕竟许星纯和她两个人,孤男寡女,又曾经有过一段那么纠结的感情...但是她刚刚真的没多想,他们两个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 其中感情早就不止于爱情。   爱情能彻底消失,但感情不能, 就算一刀斩下去, 牵绊和纠缠还在。   许星纯这次又是为她受的伤,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但是之前她还说要人家忘记她,好好开始新生活,这会儿她又主动提出搬去他家...   是付雪梨自己, 也觉得自己有毛病。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这时候收回,会不会显得太反复无常了。   如果不行,还是得解释解释几句。   “你怎么没反应,没听到吗?”她问。   许星纯面色无波,眼神不温不火。睫毛颤了颤,半晌过后,定格在她的面容上,才缓缓说了一句,“你对我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   “......”   突然来这么一句,付雪梨一时间还真听不出来,他的口气这到底是反问还是陈述。   他是在讽刺她只会对他说谎。   还是单纯发问?   付雪梨自问,也没有欺骗他多少次啊...   许星纯这么矜冷沉静的样子,总让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向来是这样,冷冷淡淡,不会轻易动怒。就算动怒,也不会教别人看不出来。   她手里还端着碗,缓了几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话。”许星纯蹙眉,压着气息。   以为他这是拒绝且不耐烦催促的意思,付雪梨太尴尬了,有些艰难又窘迫地解释,“我知道你有洁癖,然后事情比较多,不喜欢别人碰。你又不愿意住别人家,也不想请特护,那我刚刚在外面不小心听到了,就想着最近一两个月我通告都在申城,时间比较闲,所以才问问你的。”   他默不作声,也不为所动。她只能继续磕磕巴巴说下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语无伦次。   “额,许星纯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意思是等你恢复好了我就搬出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次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我就是想补偿你。不是,不是补偿,是报答这样。如果你一个人在家休养什么的,又出了什么意外,我真的会过意不去的。”   这段话让许星纯眼底顷刻布满阴翳,好不容易正常的表情又迅速冷淡下来。   只是他偶然流露出的,难言的寂静和悲伤,快的让人无法捕捉。   付雪梨动了动嘴,好不容易挤出一段话,“不好意思啊,如果你不开心,就当我是开玩笑的吧,你别当真。”   凝滞的空气仿佛回到了一种原始的,静止的状态。   许星纯凝视着她,分明的指骨紧握,手背的筋骨绷紧。   过了很久,他调开视线,望向别处,“...你走吧。”   每个字都说得艰难生涩,仿佛受尽了阻碍,快要喘不过气来。   “......”   付雪梨想说什么,可终究在快出口的当口,又吞咽回去。面对这样的他,她似乎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平时嘴硬狡辩的功夫也没影了。   难堪地别过头,终究是哑口无言。她觉得,她来之前可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那我走了。”除了这,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话说。   默默收拾好碗筷,临走时,看了一眼许星纯。   他似乎疲惫至极,躺靠在床头,已经微半阖眼,不再言语。   付雪梨轻手轻脚拉开了门。   “——咔哒”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伴随着一声轻响,房间里重回宁静,又是悄然无声。   很安静。   安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察觉。   良久,许星纯胸口起伏,扶着把手,再按住墙,从床上下来。   枯萎的马蹄莲被不小心扫落在地,砸在地板上,震碎,有几片花瓣凋零。   下过雨的夜空十分晴朗,住院楼栋下,稀稀疏疏的路灯有一点点光亮。   他太着急了。   他嫉妒。   他不甘。   从失落到绝望。   觊觎隐忍、折磨思念、欲望良心——他这么义无反顾爱了付雪梨十几年。   时隔多年,重新再见她,她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   但他还是太过于投入了,投入到渐渐忘记付雪梨是怎样的人。情绪在最微末时破碎沉坠,总是控制不住,于是他故意设计一个个意外让她更加愧疚。   但是太急了...   还是太急了。   几乎是下一秒,下一个忍不住的瞬间。她就会意识到——   自己仍旧身处在他可怖扭曲、令人害怕的爱慕之中。   然后立刻毫不留情地离开、逃避、推卸。   付雪梨从来没有责任心,最喜欢说一时兴起的谎言。她给他的体温,给他的一切,总有一天会给别人。   从来都没变过。   这份爱情,对他是人间极致,对她却是从小习惯了的无聊虚度。   比谁更狠心,许星纯怎么可能比得过付雪梨。   -   病房门没关拢,被风吹开。外面有护士经过,走了个来回。看到许星纯笔直站在窗户那里,不知道看什么这么入神,这么久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她忍不住探身进来提醒,“喂喂那位病人,在干嘛呀?你腿上打着石膏呢,不能久站,快回床上去!”   接着,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许星纯!”   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许星纯浑身一僵,才慢慢回头。   付雪梨单手扶着门口,半弯腰喘着虚气,因为奔跑,脸颊已经开始泛红。   短短半秒内,他的表情经历了一系列变化,从眉梢到嘴角,最终才堪堪维持住表面的平稳。   他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付雪梨微微喘着气,走进了,才看到许星纯的脸色比平日里更加苍白,毫无血色。   “你回来干什么。”连带着声线也低下来,已经变得虚弱又沙哑。   付雪梨不自觉地绷起嘴唇,局促而紧迫地盯着他看似平静的脸。   其实刚刚拎着饭桶,走出住院楼一两步,在去停车库的途中,付雪梨心里一直很不舒服,开始一顿自我分析。   目前的形式,她真的有点捉摸不透。   虽然可能、大概,只是她有点自恋地在想——许星纯还是喜欢她。但是他没有亲口承认的情况下,这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无论怎么说,当初她因为家里出事,因而的产生的坏情绪一股脑全部发泄到许星纯身上,无数次由她挑起的分分合合都让他疲惫不堪,直到许星纯选择一走了之结束。   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愧疚过,甚至有好几次,她尝试着去通过一些方式联系许星纯。只是事到临头,付雪梨往往还是选择逃避。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喜新厌旧的毛病根本改不掉,许星纯想要的至始至终都不过是她的专一罢了。   而她给不了。   她还没准备好去面对这样的责任。他们也许两个根本就不合适,各种感情观念都合不来。   不过说真的,如果问付雪梨还喜不喜欢许星纯。   她自己绝对说不出来否定的答案。要是不是因为还喜欢,怎么可能记得这么多年?   所以付雪梨很怕,她的一时心软,给许星纯的不过是重复的折磨。   但又想起付城麟的话,不论怎么说,她总归是欠他的。以前的,还是现在的,都应该好好还完才能说拜拜。   一次次这么逃像什么话。   于是付雪梨就一直在做激烈的自我斗争,来来回回,神经都感觉分裂。还是选择回去。   “那个...”   付雪梨看着许星纯,连他脸上最微小的感情变化也不放过,语速变得异常迅速,“首先,我非常认真非常认真地,对之前可能伤害到你的话说个抱歉。如果你讨厌我说谎,我能尽量保证,以后尽量不会再欺骗你。”   许星纯胳膊自然地垂落到身侧,身形一晃,付雪梨眼疾手快去扶住他。   他的眼睑低压,脊骨微弓,视线低垂直望着她。长而直的黑睫牵出一条细细的黑影,眼里似乎有一片模糊的雾气,无法消散。   几秒后,付雪梨重新把目光聚焦到他的眼里,继续出声,“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但是我会尽量对你好。如果你愿意放下,找到更好的姑娘,我也会祝福你。但是现在,我想,我想好好和你重新开始,从朋友,从同学,从什么都可以。以后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眼前,我是认真地想跟你好好开始。”   “...开始什么?”许星纯发出的音节依旧难以辨析。   “你想什么就是什么。”   付雪梨努力保持着神情的镇定,认真地,又重新问了一遍,“所以...让我还有齐阿姨,在你恢复这段时间,在你家照顾你,可以吗。”   他久久没有出声。   但她感觉到,许星纯指节自然松弛着,很轻,很轻,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付雪梨知道。   许星纯这次。   依旧对她没原则地妥协了。   -   小番外之手机私密照片。   许星纯日记——初中篇   -她今天打耳洞了,耳垂很红,但是被老师骂了。   哭的很惨。   但是很好看。   -圣诞节,我没有苹果。上课转笔,她盯着我的手看了很久。   她喜欢我的手。   应该,还有我。   -我不能漏出一点马脚,让付雪梨知道我喜欢她。   因为她可能想亲我,但是不会对我负责。   -我只是付雪梨生活的影子。热闹是他们的,许星纯什么都没有。   -付雪梨有低血糖。但是她很能吃,我的抽屉里也被塞满她的零食。   她今天上课偷瞄我的频率很高。她很怕我偷吃零食。   -摘抄:适应我,需要我,习惯我,不能没有我。   -数学老师讲课的声音很难听,他耳背,我不喜欢别人很大声叫我的名字。我喜欢听她笑,可是付雪梨又睡了一下午。   -她喜欢撒谎,也喜欢敷衍人。她原来不会喜欢我。   我被骗了。   -她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因为讨厌我了吗。我只是让她不要和后面的男生讲话,他们明明不熟。   很难忍受。   -今天她说我的睫毛好长。   不知道能不能拔下来送她。   -我想要她,舔舔我。   -我不想学习了。   我想干她。 第28章 二十八吻   十月下旬, 申城迎来最后一场高温后, 气温陡降。天空中积压着灰蒙蒙的乌云, 街上起了大风, 不过一会儿, 大雨瓢泼就而至。   今天是许星纯出院的日子。   齐姨提前买了新床单,拿去小区洗衣店洗了又烘干。知道付雪梨睡不习惯硬床,又专门去订了一款软床垫子让人搬了过来。   光打扫收拾屋子都费了一上午的时间, 看着时间, 下午三点刚过。   齐姨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许星纯该从医院出来到家, 准备准备就去超市买菜。   付雪梨怕湿也怕冷,根本不想动。她窝在沙发上拿手机玩消消乐, 懒洋洋地说, “外面雨下的很大,干嘛不叫外卖。”   临走时在玄关换鞋,齐阿姨说,“外卖哪有我的手艺好, 再说了,我今天还打算熬个排骨汤给小许喝。”   出了小区, 隔着几条街才有菜市场。入了秋的雨威力不一般, 还夹杂着风,齐姨撑着伞,身上不可避免地被淋湿少许。她单手吃力拎着一大堆菜,站在街边缩肩跺脚, 准备拦个的回去。   正左右张望,面前突然陆陆续续停下几辆警车,突然扬了几声喇叭示意。   来往路人都不禁侧目。   齐姨正懵着呢,还以为周围出啥事了,也跟着张望。警车的侧窗玻璃就降下了一半下来,“嘿,巧了阿姨,来来捎您一程。”   “我打着伞呐,你们还能看到我?”坐上车,齐姨糊里糊涂。   第一次坐警车,齐姨还是挺忐忑的,四处打量,又莫名有种很气派的感觉。   刘敬波开车,许星纯坐副驾驶。剩旁边的小王胡侃,“这才哪跟哪呀,阿姨您是不知道,我们出去办案子的时候,揪嫌疑人那才叫厉害。眼睛像x光似的,一扫扫一片,那嫌疑人有的变性的有化妆的,我们照样能逮出来。”   齐姨觉得有趣,故意说,“按你这话说的,我是你们的嫌疑人了?”   “没没没!”小王啧了一声,“您看您,还不是多亏许队,一眼就认出来了。”   齐姨问,“你们这几辆车的人,都是去接小许出院的?他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呀,怎么要这么多人。”   两人说话的时候,刘敬波看着路况插了一句,“我们是今天是休假,就一起来了。我老婆还在家做了一大桌子菜呢,您要么把菜搁冰箱里,今晚带着许星纯就去我家吃?”   “不用了。”还没等齐阿姨出口,许星纯就开口拒绝。   齐姨笑呵呵,“你们吃你们吃,家里还有个人呢。”   小王刚想说谁啊一起带去呗,溜到嘴边,不知想起什么了,又吞回去。   -   许星纯胳膊上的石膏拆了,白色绷带把伤口缠着。但腿脚仍旧不太方便,需要拄拐。   支队一个特壮的汉子帮许星纯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搬到家门口,往返几趟,在楼道门口和许星纯又说了几句才离去。其余人都去刘敬波家里吃饭,就留许星纯和齐姨。   “唉哟,小许啊,你看你这样,怎么不要他们扶你上去?”   许星纯摇头,“不麻烦他们了。”   齐姨不知道许星纯一般情况下,都会避免一切与人的身体接触。他有重度洁癖。   “雪梨,我们回来了。”   拿钥匙开了门,齐姨叫了两次,偌大房子里不见一点动静,也没有回应。她纳闷地把菜搁好,自顾自嘀咕,“人呢,又跑哪儿去了。”   朦胧中,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付雪梨迷迷糊糊把耳机摘了,撑起身,从沙发探了个头,“...你们回来了”   话音刚落,又软趴趴倒回去。   大包小包的东西都由齐姨安置,换了一身衣服就去厨房忙活。   她睡得正迷糊,被人吵醒了也提不起精神。脸埋在软和的抱枕里,翻了个身,继续沉沉地睡过去。   昨晚才她在别的地方录通告然后赶回来申城,连夜喊来搬家公司,把一些重要东西从家里挪到许星纯这儿。可是他们这儿小区安保特严,付雪梨不得已给许星纯打了好几个电话,好说歹说,这个证明那个证明,保安才肯放行。几乎是一夜没合眼,今天一大早上又和季沁沁去拍ViGO的姐妹系列圣诞特辑广告。   到现在才有一点休息的时间。   付雪梨好困啊,深重的疲惫感袭来。电视机开着,能听到厨房里偶尔乒铃乓啷的声音,还有隐隐传来的香气。   她一直处于半睡眠状态,隐隐感觉有人影在面前晃来晃去。   直到被齐姨推醒,“梨梨,去,房间里把小许叫出来吃饭。”   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七点半。   “哦。”她盯着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呵欠,闭着眼穿拖鞋,起身去寻人。   推开卧室的门。   她怔了怔。   许星纯一脸平静,微微撂着腿,正在打电话。   手指放在衬衫上,领口已经解开几粒扣子,大半胸膛露出。准备换衣服的样子。   他声音一停,望着门口的人。   两人同时静默。   “......”   电话那头的人迟迟得不到答复,扯着嗓子吼了几声。   许星纯取下耳机,终止了和那边的通话。   付雪梨下午刚洗过澡,穿着纯棉睡衣,光着脚。她喉咙发紧,随即恢复正常,眼皮耷拉着,后退几步,“许星纯,出来吃饭了。”   -   青椒炒肉丝,糖醋茄子,西红柿炒蛋汤,麻婆豆腐。红的白的绿的一眼望上去,配色齐全,汤汁浓郁鲜美,香喷喷又美味,色香味俱全。   乖乖等在椅子上的付雪梨闻到香味精神一振,她凑上去闻了闻,是记忆里,属少年时期那熟悉的香味。   齐阿姨把碗筷随手放到餐桌的一边,又反身回厨房继续端菜。许星纯想跟上去帮忙,被拦了回来。   “许星纯,你都残疾了,就好好歇着吧,跟我一起坐着等吃的,别给齐姨添乱了。”付雪梨好似完全忘记了刚刚那尴尬地一幕,手肘搁在桌沿上,双手撑住下巴,眼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美食。   半天,她突然抬头对坐在旁边的许星纯说,“许星纯,你信不信,我用手就能把这桌上的菜吃完?”   他视线和她对上,“不信。”   于是付雪梨理直气壮瞪着他,眼睛黑亮黑亮,“不信你还特么不赶紧递一双筷子过来给我!”   “........”   身后齐阿姨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梨梨你个子没怎么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好手好脚地什么都不干,还坐在这里指挥小许干这干那!一把懒骨头。”   过了一会儿,许星纯把碗筷推到她那边去,低声说,“没事。”   付雪梨美滋滋,撸起袖子拿了筷子准备开吃,顺便提高嗓门呛声回去,“可是筷子和碗都在他那边,他方便一点。”   最近忙的要死都没顾上吃饭,就等着现在吃顿好的。付雪梨尽心尽力地吮一块排骨,肉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剩。   齐阿姨看她这狼吞虎咽的样有些心疼,又夹了一块放在她的碟子里,“慢点吃,多得是,没人跟你抢。”   “不行,我只能吃两块排骨,会长胖。”付雪梨想都没想,转头,很自然地,夹起那块排骨随手就扔进许星纯的碗里。   许星纯只是顿了一下,瞥一眼突然多出的排骨,继续默默吃饭。   对她让步,已经成为许星纯本能。   齐姨看在眼里,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中途吃着吃着,付雪梨老毛病犯了,又开始闹厌食。   “我说了我不喜欢吃香菜啦,也不喜欢生姜大蒜,闻到这个味道我真的就不想吃了。”   “本来能吃的就少,干嘛还要放香菜。”   做明星以后,平时唐心对她吃的东西要求都很高。要严格控制饮食,自律,咖啡奶茶蛋糕,什么都不能沾。加上付雪梨这胃口早就被养的挑剔无比,想着好不容易今天放纵一次,吃一顿好的,结果是这样。   她百般不情愿,恨不得当场摔掉筷子,这种挑剔的小姐做派,自然又被齐姨一顿数落。   “你怎么这么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这么挑食,一点也不懂事。生姜大蒜去腥味的,当然要放。一点点满意就不吃了,这怎么行。再说了,今天我这都是为了小许准备的,你还最挑剔了?”   许星纯停了筷子,“没事,齐阿姨,先吃饭吧。”   “什么没事,小许,你不能总这么惯着梨梨,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来。一点不如意就发脾气,等她以后成家怎么办,给别人嫌弃...”   除了齐姨,付雪梨几时被人这么说。   但是是齐姨又不是许星纯,她想发火又没理,横也横不起来。于是付雪梨只能皱着鼻子出声打断,哼哼唧唧像撒娇,“停停停,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误了。不过要我的人多了去了齐姨,你瞎担心什么呀。”   她父母早逝,从小跟着叔叔长大。付家旁系亲属很少,家里长辈不多,齐姨从小照顾着他们吃喝拉撒,肯定算一个。   这也是为什么付雪梨和付城麟性格顽皮,上天下地没怕过谁,但是却很少忤逆齐姨的原因。   排骨汤熬着玉米太香了。付雪梨喝的时候有些烫嘴。   一顿饭吃下来,虽然许星纯话不多,但是饭桌上基本没有冷场的机会。齐阿姨特别多话,付雪梨话也不少。   晚上齐姨不住在这儿,只剩下付雪梨和许星纯两个人。他们两个现在单独相处,还是稍微有些尴尬和不自然。付雪梨总有些不自在,齐姨走后就龟缩在房间里。   她下午已经把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很熟悉了。   晚上轻车熟路地摸去浴室洗完澡,付雪梨闲的无聊,躺在床上敷面膜,抱着IPad开始看季沁沁发给她最近大火的一个泰国恐怖片资源。   片中灵异事件发生在一家精神病院,从一个女病人吊死在一个房间开始。   付雪梨是那种,典型的不敢看鬼片,但是一旦开始了又控制不住好奇心的人。   跑去洗手间放温水,洗完脸上的面膜。她立刻跳回床上,又怕又怵又犹豫,提心吊胆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把这部泰国鬼片看到END。   为了寻求刺激,房间里的灯被全部关了。暗沉沉的,外面电闪雷鸣,轰隆轰隆,偶尔劈过一道亮光,似乎有风在拍打着窗户。   付雪梨感觉脖子上冷汗直冒。   闭上眼后,过了几秒,那张女鬼最后凄厉尖叫的恐怖嘴脸却在头脑里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清晰....   又是陌生不熟悉的环境,付雪梨总觉得黑暗中,在哪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越发毛骨悚然。   真的好恐怖啊。   突然想到,许星纯是法医。   动不动就要和私人打交道......   他的家里应该不会放过什么尸体之类的吧?!   想到这,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在床上辗转发侧,实在睡不着。付雪梨脑子回忆着刚刚的情节,胡思乱想的越来越厉害,自己都要把自己吓死了。   眼看着就要过了十二点,付雪梨终于忍不住,索性掀开被子,蹑手蹑脚下了床。   二十四小时里,她最害怕的就是夜晚十二点。   因为以前听别人说过,夜晚十二点,是最容易招鬼的时候。   -   心在胸口狂跳不止,耳根子后面也开始出汗。付雪梨忙不迭穿过空荡的客厅,拔足狂奔,跑向另一头许星纯的房间。   二话没说,敲也不敲门,直接推开他的房门。   房里只开了床头一盏灯,温浅的光线里,付雪梨差点被绊住,脑子清醒了大半。   轻手轻脚靠过去。   背对着她,许星纯躺在床上。他右肩受伤,只能侧躺。   “许星纯?”她小心翼翼地出声,“你睡了吗?”   她慢慢地,慢慢地绕过去,凝视了半晌。   他看上去已经熟睡了。   她居然有点喜欢许星纯这么睡觉的样子。看起来好乖,脸半埋在枕头里,睡梦中眉头也紧皱着。不像清醒的时候,总是显得过于正统,有无法看透的沉默。   默了几秒,付雪梨单腿跪上床沿,去推许星纯的脸,“嗳,你醒一醒。”   手下触感软滑地不像话。   付雪梨顿了一下,控制不住想揉他脸蛋的冲动。   许星纯的皮肤怎么好像比女人都还好?.....   又等了几秒,他的眼睫毛微动。   付雪梨仍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灯下他面孔模糊,她很少这么专注地看着他。   许星纯身上干干净净,什么味道也没有。   他的五官,无论哪儿,真的都恰到好处。不算突兀,但是组合起来就很英俊。   挺拔的鼻梁,薄而柔软的唇,有点软,有点红。   许星纯半天没说话,短暂地处于迷茫期。眼皮微微撑开,半睁不睁地,似乎有点迷惑。   可能是还没反应过来何时何地。她的面容映在他微抬的眼里,有很少见的,似乎很温柔的感觉。目光不像平时一样淡淡的。   付雪梨咳了一声,厚着脸皮,假装强行弄醒许星纯的不是自己。   她若无其事地说,“许星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像要起身,声音疲倦喑哑地厉害,“...什么?”   付雪梨退开了一点,坐在床边上,很认真地问,“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   她又问了一遍,“许星纯,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以前小时候付雪梨一个人在家害怕,就喜欢打电话给许星纯问这种问题。他总是耐心地一遍遍告诉她,没有鬼。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只要听他从口里说出来,她就格外信服。   许星纯上身靠着床头没动,他静静看着她,“鬼只是代称而已,存在某种物质是有可能的。”   “不对,你以前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付雪梨有点气,捶了一下床,对他的答案显而易见,很不满意。   他没睡醒,嗓音仍旧低,比刚刚的更加沙哑。“我是怎么说的?”   “你跟我说,这个世界是什么?”她是个半文盲,从小就不好好学习,只知道贪玩。这会儿他问,还真有点想不起来,只是模模糊糊有印象罢了,“你说这个世界是唯物主义?还是什么...我忘记了。”   没听见他出声,许星纯仍专注地看着她,手指抬了抬,碰碰她的耳垂。   付雪梨僵了僵,有种口干舌燥的错觉。   这动作....这....有点不对劲啊....   他斜靠在床边上,过了片刻低语,“唯物主义,承认世界的本质是物质,世界上先有物质,后有意识,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物质的反映。”   绕来绕去,绕的付雪梨有些混乱。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被子,依旧不放弃,凑过去,“等会,你重新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没有对不对?那些东西都是编的东西对不对?”   许星纯无声。整个人都沉默。   她觉得他眼神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等抬头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嗯了一声。   “不行!”付雪梨压根没注意,自己上半身已经压住了他,赤裸的小腿、脚踝,横在空气里,小声要求,“你亲自跟我说一遍好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他唇微动,“世界上没有鬼。”   许星纯低缓宁静的声音,在这样的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深沉。   卧室里立马响起她的追问,“真的没有吗。”   “嗯,没有。”   -   回到房间后,付雪梨躺在床上,独自翻来覆去。明明心里不是很怕了,但是这时候很神奇的不怎么困。   过了很久,她又窸窸窣窣穿上拖鞋,拧开门把,沿着刚刚的路线,重新推开许星纯房间的门。   他不在。   付雪梨松开门把手,走进去几步。发现房里没有人。   四处张望一圈,才发现黑黢的阳台上,有一点微红亮光,忽明忽闪。   她有点心虚,不敢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喊,“许星纯?”   借着房里透出的一点点昏昏暗暗的光线,她看到许星纯嘴角咬住烟,有炽红的一点微光。   他又抽烟了。   为什么在这个时间又抽烟。   是因为有烦心事。   还是因为寂寞。   回过头看到她,许星纯拿下烟,捏灭。夜风飒飒。他的碎发有点被飘雨打湿。   付雪梨渐渐犹豫,困惑了几秒。有点不安,欲言又止,“你是不是被我吵得睡不着?”   “怎么还没睡?”他问。   “我睡不着。”   隔着一段距离,付雪梨抬眼看他,“你是不是因为我,心情又不好了?”   许星纯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只是有点湿了。他腿脚仍然有些不方便,把打火机扔在桌上,随口说,“不是。”   打火机轻轻磕碰,发出响声。付雪梨哦,然后问,“那是为什么。”   许星纯看她,“我有点饿,所以睡不着。”   付雪梨立马露出一个讨巧又无辜的笑容,“那我给你煮面条吃,你真的好能吃哦,晚上吃了那么多还饿。”   -   事实证明,付雪梨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厨房这个地方。   她一点生活自理的能力都没有。   打开燃气灶,等了一会,把锅里的水煮沸,咕噜噜一直冒泡泡。付雪梨开始思考丢多少面条进去,锅里的水已经翻腾着往外溢,她忙去把火调小。然后凭着感觉扔了一把面条,又手忙脚乱想起没放调料。   她也不知道怎么调,临时拿手机出来搜。按照食谱,一点点醋,一点点盐,一点点味精。   忙的一身汗,一番折腾下来,总算弄出一碗看着还像样的面条,付雪梨双手去端起瓷碗,这一碰,几乎要甩出去!   卧槽。她差点惊叫出来,快点放下,手捏着耳垂,好烫好烫。   用湿冷的毛巾裹好碗的下面,付雪梨一点点挪去餐厅。   在许星纯下筷的第一看。   “好吃吗?”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有点期待,也有忐忑,还有点窘。   “嗯。”   “那你多吃点!”付雪梨开心了。   一时安静。过了会儿,许星纯低声说,“你先去睡吧。”   “不行!”付雪梨穿着围裙,这会儿可美着呢,沉浸在自己很能干家务的喜悦里,“我等你吃完,我要把碗洗了。”   “......”   许星纯停下,鼻尖沁出汗,脸上看不出太明显的情绪。吃了一口面,慢慢咀嚼,又咽下去。   看许星纯无声地吃饭,付雪梨趴在旁边看,脑子里随便想着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吃了她的面条,就说明她已经补偿了——(2/100)   默默要记下。   等到100,她就不欠许星纯了。   “你的手怎么了?”   付雪梨发着呆,许星纯忽然捉住她的右手,一脸凝重。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过去——没怎么注意,刚刚被烫到的地方,这会已经肿起了一粒晶莹的小水泡。   付雪梨居然有点紧张,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没事。”   一下没抽动。   她这才发现,许星纯的表情已经冷下来。瞧不出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就是莫名让人心底发憷。   他扣着她的手腕,一路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放进水池子里面冲。   整个一系列的动作,沉默而强硬。这样的冷淡,是她很少体会过的强势与压迫感,令人莫名产生畏惧感。   冰冷的水流顺着指尖不断往下滴。   付雪梨靠着流理台,走神了一会儿。   许星纯眼睛盯着她。   他俯身过来的时候,无声无息。   付雪梨忽然被扯的倾身过去。然后只有一只手,不算很用力地箍紧她的背。算是温柔的力道,她僵了一下,但是一点也没有挣扎。   这是他们隔了很久很久以后,第一个拥抱。   但是时间好像有点长,已经超过必要的范围。   脑子里短暂发懵。   许星纯好像...已经有点,克制不住地轻颤了。   她费力地将脸侧开一点,抿唇,微微张嘴。把手,一点点抬起,又放下,又抬起,然后抱住他的腰。 第29章 二十九吻   大中午, 付雪梨被电话吵醒。   西西的声音焦急, “雪梨姐, 摄像大哥被拦在外面了, 我们不准进小区, 还说哪儿都不准拍。”   付雪梨看着天花板,反应了几秒。哦...忘记了,她之前接了一个综艺。今天约好要专门来艺人住的地方上门拍摄。   她挣扎着起身, 吐出两个字, “不行。”   当然不行。许星纯还在呢,他怎么可以给摄像机拍到。到时候新闻黑稿又要满天飞。付雪梨打电话给唐心, 让她临时订了一个酒店,喊人去布置。   下面门卫只放了西西和化妆师上去。   刚起来腰特别酸, 半清醒不清醒之间, 发现床头柜放了杯水。付雪梨端起来润嗓子,趿拉上拖鞋去许星纯房间。   她揉揉眼睛,靠在墙上瞧他。正午的阳光太明亮,晒得眼瞳有些不舒服。   “许星纯, 你早餐吃什么?”刚睡醒,她声音尚且微弱干哑。   “现在中午十二点半。”阳台上有冷风呼呼直灌, 许星纯坐在椅子上, 温度有些低,他身上只有一件略有些松垮的薄灰毛衣,没穿外套。翻过一页书,如常平淡安稳。   “齐姨没来?”   “来过。”   付雪梨皱眉, “怎么不喊我?”   此时门铃正好响起,她话头止住,反身去开门。又转头说了一句,“你衣服穿多点啊许星纯,这么冷。”   拉开门,西西抱着一大堆东西乖乖等在外面。看到付雪梨,立马眉开眼笑,第一句就是,“嘿嘿雪梨姐,这儿管的好严,应该不会担心记者来偷拍了。”   “我又不在这常住。”付雪梨皱眉,放她们进来。   西西和化妆师都没有接受过什么高深的教育,进门就被那一排整书给唬住了。随即又暗自嘀咕,如果能把摄像大哥带进来,到时候播出网上肯定又可以掀起一次风波。   好奇打量着,又不太好意思到处转。简简单单四下看了一圈,就跟去了付雪梨房间。   因为时间紧张,只有半个小时来搞定发型衣服妆容。付雪梨没吃饭,啃了几片吐司,还有一杯西西带上来的豆浆。   接近十一月,已经有点冷的天,她要录综艺,不得不穿只及膝盖的连衣裙。   滑溜溜,还是真丝的。   啜着小半杯豆浆,付雪梨有点不放心,又晃荡过去,推开许星纯房间的门。他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动。   她说,“我今天下午有点事,晚上不知道可不可以回来,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沉吟了一会,继续自言自语,“你一个人呆在家要紧么,我把齐姨喊来,还是怎么。”   许星纯没答。   安静了小一会儿,付雪梨自顾自点点头,“算了,我尽量早点回来。”   “付雪梨。”许星纯开口叫她。   付雪梨转回头,看他。   “钥匙带上。”许星纯说,“在客厅的桌上。”   -   一路上,西西一脸花痴,支着脑袋,略带羞涩地说,“雪梨姐,我感觉,许警官好帅。”   明明在家养病,却一点都没有消瘦疲惫的感觉。虽然距离有点远,西西没看的很仔细,就莫名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特冷感的气质。却很协调。   付雪梨眼睨她,“一直都很帅啊,高中我们班班草呢。”   “真的?”西西瞪大眼睛。   付雪梨想了想,又想到了谢辞。于是又改口,弯了一下唇角,“哦...是还有个比他帅的,不过人很混蛋。”   “其实我觉得,许警官胜在气质好。对了,他上学的时候,是不是成绩特好?”   付雪梨正在翻等会儿要录的台本,动作一顿,“你怎么今天突然对许星纯这么好奇。”   西西不好意思,“我就是突然想听一听,因为我没上过高中,但是很崇拜会读书的人。”   会读书的人?   付雪梨盯着纸,有点一出神。   要说会读书的人,那许星纯一定可以算一个。   以前初、高中,他就随便在那站着,就和许多人划开了一道明显的分界线。每一分,每一秒,他就只差告诉别人,我不一样。明晃晃地在脑门上顶着【优等生】三个字。   每次早上的大课间,她和宋一帆他们一群人疯完了回教室,路过走廊,都能看见规矩穿着校服的许星纯,单手扶住旁边的栏杆,低头认真帮别人讲题。   那样子,周身好像绕了一层微光般的薄纱,总之是能让经过的女生小心偷看的那种帅。   他的确不一样。   也不止一个人找过付雪梨,能让她记起来的,也就是高中毕业最后一次聚会,大部分人喝醉了。马萱蕊看样子快哭了,凑到她耳边跟她说。   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也能让许星纯喜欢?   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付雪梨自己也想知道。她除了长得好看,实在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又不乖巧,也不懂事,做什么事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从不顾虑别人感受。   像许星纯这么优秀的人,喜欢自己什么?   喜欢她的漂亮?   还是她的无情。   -   西西还在追问,付雪梨却不想细说,避开了这个话题,随便两句打发了。   接下来,手里的台本付雪梨迅速过了一遍,记住了个大概。然后在脑海里,开始制定1v1还债计划。她打定主意,让许星纯彻底放下心结,重新做个正常人。   只是脑袋空空,想了一天,什么都没想出来。   晚上唐心通知付雪梨回临飞开会,一整个团队都要去。有个让人比较惊讶的消息,临飞把季沁沁签下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要上资源了。消息还没爆出去,知道的人很少。   看着季沁沁那张笑眯眯的脸,付雪梨问,“你是魔鬼吗?”   “......”   “为什么最近在我身边,你一直阴魂不散。”   季沁沁耸了耸肩,“付雪梨,你一点都不可爱了,嘻嘻。我是魔鬼,所以我们以后要经常见面咯。”   确定了一些事情后,付雪梨懒得跟她开玩笑。   下午她收到付城麟发来的短信。   付远东要她今年过年回临市——去扫墓。   这条短信瞬间毁掉付雪梨大半天的好心情。   开完会,公司大手笔在某个高级位置安排了聚餐。付雪梨准备吃两口走人。结果被方南拉住,“怎么回事啊付雪梨,整天往家里跑,你这是家里养人了?”   “没有,有点事。”   方南的笑容不怀好意,“听说你酒量很差呀,是不是不会喝酒才想着早点溜,免得丢人。”   付雪梨心情正不好,特冲:“怎么着,想灌醉我?”   方南笑说,“不敢不敢。”   付雪梨向来对这种酒桌文化很不耐烦,但这时候心里提了劲,对方南说,“你说你长得帅点吧,我还能考虑一杯倒。就你这样儿的,我付雪梨今天豁出命也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社会。”   方南:“......”   最后付雪梨没让方南见识到什么叫社会,自己倒是见识了一把。所以喝多了一准误事,付雪梨整个人迷迷瞪瞪地,下台阶的时候又把脚崴了。   倒霉透顶。   -   夜里是被冻醒的。   付雪梨喝得有点多,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很死。她抱着不知道哪来的毯子坐起来,一抬头,晕的天花乱坠,眼前似乎有晃动的重影。   头顶的小吊灯啪地按开,付雪梨收回手,一转头,吓了一大跳,“——啊!”   “许星纯,你装神弄鬼干嘛,想吓死我啊?”她惊魂未定,酒都醒了大半。   “去房里睡。”他声音有点沉闷,却没解释自己在黑暗里坐了大半天的奇怪行径。   付雪梨拧着眉头,视线对好焦距,“我知道。”   结果一只腿放下来,立刻痛得倒抽一口气。脚背脚踝全部红肿一片,高高地鼓起。   落在旁边人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嘶,别碰别碰,我有点痛。”付雪梨脸颊有些发红,忍不住想挣扎,嘴唇有些抽搐。   许星纯动作一滞。   “别动。”他低声说,然后去旁边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说了两句,电话那头随即破口大骂,“许星纯你丫没学过医啊?!!崴个脚至于么,还专门打电话问,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老子刚刚做完一台手术你知道吗!!破大一点事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神经病!”   这个声音在夜里有些太大了,许星纯听的面不改色,付雪梨都有些尴尬起来。   幸好家里还有碎冰块,可以敷一敷。许星纯身上有伤,行动不太方便,只有一只手能用劲。他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半跪在她面前。   “好疼。”付雪梨差点哭出来,另一只脚蹬上许星纯的肩膀,想要脱离桎梏。   “付雪梨。”许星纯有稍微的停顿,“别闹脾气。”   “我没闹脾气,可是很疼。”   他等了一会,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忍一下。”   “你心疼我了?”她大着舌头,一喝酒就喜欢说胡话,也不管醉没醉。   “我是不是太美了?”她又问。   “是啊。”许星纯淡淡回答。垂下眼睛,骨骼分明的手指,带着冰凉刺骨的冷意,却用着很温柔的手法,揉着肿成馒头的脚踝。   “对,我太美了。”付雪梨点点头,“所以我做什么坏事你都会原谅我吗?”   “比如。”   “比如....”付雪梨还在想,可是他手里用的劲,又弄痛她了。   她心里想,许星纯果然还是那个样子。   不论怎么装冷淡与漠然,都掩饰不了自己的天性。   她早就看清了。   他就像一把枯草,多半时候是沉默地,把自己藏得极为深沉,但骨子依旧无法压抑的歇斯底里。有时候,甚至连掩饰都懒得。   她觉得,许星纯一直都憋着一股劲。   只要等来一点火,他就能烧的只剩下灰烬。 第30章 三十吻   “齐姨有没有煮骨头汤你喝?”脚脖那处传来的痛感稍微减轻了一些, 付雪梨紧绷的精神松懈了不少。   “没有。”许星纯弯曲手指, 按压红肿那处, “疼就跟我说。”   “你最近不要抽烟, 也不要喝酒。”付雪梨目光漫无目的地, 在茶几上逗留了一圈,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那束百合是谁送的?”   他不浅不淡回答, “同事。”   “马萱蕊?”付雪梨直接问, “她今天有来过?”   “有一群人。”   这算是默认了吗。   她半边眼梢挑起来,忍不住道, “那你知不知道...一般探望男朋友才送百合?”   许星纯低垂着头,充耳不闻, 她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   “当然, 我不是管你的意思,假如你现在有合适的对象...”   她努力想找个理由,把刚刚话里流露的占有欲给圆回来——   毕竟他们现在的状态和关系,还是比较僵硬纠结的, 什么话都没说开。且不说她摸不清许星纯的态度,连确定自己的都难。   换句话说, 她对许星纯。有感情, 有欲望,还有很多很多愧疚。   这样多的愧疚感,甚至已经到了要超过她能够承受的范围。   可怎么办呢,付雪梨就是这么缺乏责任感。   明明自己也知道, 但是总是控制不住得意忘形。劣根性改掉根本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有时候也会冒出,干脆就这样一走了之算了的想法。装作她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许星纯的事,他们也是互不亏欠的。   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说。   ——对许星纯好一点吧。   他这么可怜。   他喜欢了你这么久。   对他好一点吧。   -   “有合适的对象,然后呢?”许星纯语气似乎有嘲讽。   付雪梨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里仍旧抱着侥幸,硬着头皮,企图像以前一样蒙混过关,“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就当朋友,放下以前,重新开始...   唉,为什么刚刚还轻松的气氛,现在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许星纯盯着她看了片刻,“你到现在,还要继续对我说这种话装傻吗。”   “没有,不是。”付雪梨下意识否认。一时茫然,想说什么,又没开口。静默片刻之后,突然想明白许星纯话里的意思,心里七上八下的,渐渐下沉,浓重羞愧的情绪又涌上来。   原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不想说穿而已。   冷眼旁观她的反复无常,看她对他一系列的行为——像偿还,其实是自己受不住诱惑,从而找了冠冕堂皇的借口接近他。   看透了她的自私狭隘,看穿了她的人性阴暗,却依旧没有揭破。   表面好像是付雪梨在对他好。   其实呢?   其实只是她打着偿还的旗帜,对许星纯做尽了无耻之事。   还是喜欢对他撒娇,展现似有若无的占有欲。偶尔给他尝一点甜头,却又不付出什么实际行动。   她知道自己这样真的很自私。说一两句表面的话关心他,就假装自己是在偿还。   但是根本没想过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只要他不说,她以为就这样假装下去,就这样掩饰太平,也没事。   大约几分钟以后,付雪梨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说完又在心里骂自己。   又说对不起...到底要说多少个对不起才算完?   对不起有用吗。   不说对不起又能说什么?   可是对不起真的好无力。   许星纯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他站起身,说,“好。”   付雪梨有些心慌,伸手去抓他的手腕,“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嗯,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女孩。”付雪梨又在口是心非。   许星纯变得好凶。   和平时的他反差太大了。   弄得她有点不敢惹。   这么低的气压,这么冷淡的表情,对旁人很少有,对她最近却不少。   付雪梨闷着不出声。像是突然泄气,嘴角一撇,“当初我那么对你,你是不是很伤心啊,所以到现在也不愿意原谅我?”   “原谅你什么?”   张了张嘴,付雪梨说,“如果你愿意听,我以后再跟你讲,好吗?许星纯,你不要恨我,我难受。”   “你知道和我住在一起的后果吗?”许星纯问。   他的回答,和她的提问八杆子打不着边。   的确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毫无预警地,许星纯俯下身。付雪梨只感觉后颈被一股力攥住,蓦地,唇舌被人迎面堵住。   他挡住了背后的光,剩下一片漆黑,半点空隙都没有,几乎是要窒息的力度。他真的是用咬的,湿湿软软的下唇又被裹住,吮了吮,津液黏腻。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被迫承受。   下巴被手指扣紧,身上那条滑溜溜的真丝裙已经被几乎粗暴地撕扯开。膝弯被折起来,她眼睛水迷迷地,试图推他,但是没推动。口腔鼻道的氧气在一点点流逝,眼角沁出了一点泪。   她说,不要恨她。短短几个字,就能让许星纯的克制力迅速濒临崩溃瓦解。   汗从相接触的地方密密渗出。   拉扯之间,他身上的T恤也从腰部卷起来。她的手无处安放,不小心碰到他背上赤裸的皮肤,指尖像带电一样。又快速弹开。   许星纯下腹发紧,疼到痉挛。混合着情欲,有点让人崩溃的疼痛,却远远不及她一两句话来得厉害。   “不行,许星纯...”付雪梨有点怕他这样不受控制的样了,心里有点抵触的不安,但隐隐约约却有莫名的刺激。许星纯这个样子,有难言的性感。   耳边有点嗡嗡地,突如其来,这么激烈的亲吻,让付雪梨不知道怎么办。慢慢地,她停止了对他的推搡,不再抗拒,而是勉力环住许星纯的脊背。   姿势很别扭,可感受到她的回应,这不是错觉。   许星纯呼吸滚烫,头埋在她的颈窝。手背青筋绷起,格外白皙,能看清脉络血管。撑在她头顶上方的墙壁上,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过了很久。   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许星纯....你在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付雪梨勉强才找回声音。她已经彻底蔫了。   他嘶哑开口,“付雪梨...”   “啊?...”   “三年牢我应该坐的起,你想试一试吗。”   付雪梨眼露茫然,没听明白。也没敢细问。   沙发微微颠动,许星纯像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咬住她的耳根,“从现在,我不逼你...但是如果你没想好,就不要来找我,懂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强奸要坐三年牢。   这个文,是比较纠结平淡以及慢热TvT 辛苦你们了   然后关于接下来的剧情,我是想得差不多了,但就是想慢慢推进,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水....唧唧可能口味比较独特,很喜欢这种和好前别扭不说的日常暧昧期......   主要是这篇文不会太轻松,误会总要慢慢来嘛对不对。然后等风正文不会太长,如果没耐心可以养文,到误会彻底解决完就差不多大结局了。   还有友情剧透,不要心疼许星纯,不要心疼许星纯,他只是有一个变态。   你们想看高中的故事,到时候正文完结,我把这个放在番外写,高中的故事也不少,所以如果放在正文里会很跳跃。 第31章 三十一吻   付雪梨从梦里醒过来, 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昨天晚上又做了那个噩梦。   压抑沉闷的循环, 让她脑袋很疼, 下床拉开窗户。   带着晨露气味的淡淡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 酒店房间角落里有安神香。   从许星纯分开那个晚上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虽然没有从他家搬走,但是和齐姨说好以后, 付雪梨也没有再去找过他。   却总是忍不住回想那个晚上。   许星纯把她压在身下, 无动于衷看着她呼吸困难地张嘴喘气,像一条濒死的鱼。在眼泪流的最凶的时候, 她被狠狠摁在沙发上。他倾身过来,模样好像和以前一样, 又好像不一样, 喑哑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忍不住的攻击欲望,“付雪梨,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机会?   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付雪梨很少care别人的想法,什么都不喜欢思考, 她现在想不明白, 既心酸又困惑。   她不知道许星纯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又好像隐隐约约知道。只是暂时,她无法把真实的自己袒露在他面前。   金色的朝阳慢慢从天边升起,维多利亚港湾的海风吹在身上。付雪梨支着下巴, 望着远方出神。   今天又要回申城了。   临飞最近在和一家上市的餐饮娱乐公司谈融股的事情,这次回申城,是放年假之前最后的应酬。   付雪梨有点忘了自己是要干什么,直到身边的人提醒,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唐心问。   “我没怎么啊。”她淡淡出声。   唐心撇嘴,“从昨天下午开始,你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付雪梨敷衍道,“可能是马上就能休假了,比较开心吧。”   一年忙到头,也就这个时候能休息休息。明星表面风光无限,其实谈何容易。   “你今年大年三十要回去过是吧?”   “是啊。”付雪梨玩着手上的烟和打火机。   唐心点头,“是该回去和你家里人团聚团聚了。”   申城入夜,临近七点,各大主干路上又开始堵堵停停。黑色夜幕下,这儿是城市繁华高消费的金三角地区,霓虹闪烁、灯红酒绿。   天堂——在这片金三角区很出名的高级娱乐场所,里面除了金碧辉煌以及豪华以外,想不到更多的形容词,分几层楼,一共有48个包厢。   进了大堂,前面有经理领路。唐心低声说,“最近地产圈死气沉沉,前几天上面领导找我说方总打算投资几家传媒公司,今天圈里来的人应该很多,你...”   “什么意思,我和那个方总又不是很熟。”付雪梨皱眉。   唐心惆怅,“大小姐,没让你干嘛,方总今天过生,等会儿去敬酒的时候说两句好听的话,顺带提一嘴代表公司来的就行了。”   来天堂的人均非富即贵,一般都很见过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名流。不会弄那些太低俗的事,起码不会在那里玩。今晚基本上到的,都是为了像唐心她们一样拉拢关系,也就是一个过场,重点还是要去谈事。   -   与此同时。   “申城娱乐界的顶级场所,那个‘天堂’的大股东叫方沉,是方都的弟弟。”   会议室里,林锦皱眉,“这个方某,在申城和B市等地拥有几十家地产公司,也是有名的夜店“天堂”的大老板,从上个月接到人民群众的举报就非常多。”   许星纯一动不动望着窗外,夜色深沉。   这是行动前临时组织的最后一场会议。许涛穿好衣服,把枪套打开,“上次我们在加油站抓的那两个人,嘴巴很硬,但是根据调查,他们俩都是方都手下的马仔,现在的一个两个夜总会,表面太平,实际上都是容留吸毒、组织卖淫、聚众赌博为主的场所。”   前几个月,新官上任三把火,申城进行了一次规模较小的扫黄。因为陆续接到举报太多,上头又成立了专案组,这是治安、刑侦、巡警、特警等多警种联合,分几路突查。   对象是天堂、名夜、花城国际、钻石春天,4家豪华夜总会。   11:00PM.   夜色更浓了,一辆接着一辆警车悄无声息飞驰在路上。林锦按开了一点车窗,风声大作,灌入耳内,他转头,看了看仪表盘的码数,打趣,“纯儿啊,我就最佩服你,每次飙车都能面无表情,一点都不怕死。”   “......”   林锦叹息,“唉,你真是难沟通,和你说什么都会冷场。今天的活这么有趣,又不沉重,放轻松一点嘛。”   和其他死人案件比起来,这次打黄扫非的确不算是什么大行动。   许星纯揉了揉太阳穴,平平淡淡地说,“天堂,那个夜总会有点问题。”   林锦记忆回溯,“我印象里,之前天堂不是关过一次么。”   “是啊。”后面的警员接话,“我的上任局长是在xx年10月份调离这里的。那之前,天堂就是重点关注对象了。涉黄、涉毒、涉黑情况很严重,上头给了指示,也进行了多次打击,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压下来了。”   林锦也有印象,“我记起来了,反正那阵子风头一过,这个天堂就轰轰烈烈重新开张了是吧。也就是说上任局长走了他们就开门,也是一种示威性质吧,我操,他们有够嚣张的啊这种做法。”   警员点头,“上次加油站抓到的人压去逼问出的线索,沿着找下去,但是都断了。目前只知道天堂肯定有稳定的毒品来源,但是一直没办法根除。”   -   花天酒地,声色迷离,到处弥漫着都是淫靡的气息。包厢一楼,付雪梨端了一杯酒靠在钢琴旁边,有歌女在台上唱王菲的歌。她不知何时,已经不再享受这种热闹,渐渐厌倦了这样浮夸的社交场合。   真没意思。付雪梨心里想。   听周围的人笑,自己也笑。只是神情略嫌冷淡。   不远处的角落,暗红色沙发上,有两个人在疯狂地接吻。不用问也知道,这俩刚刚肯定嗑了什么药。   付雪梨漠然撇开眼。果汁味的酒,度数不太高。但是她头有些晕,随手放下玻璃杯,里面的冰块晃动。   -   付雪梨看着镜子中无精打采的自己,接起一捧凉水,醒了醒神。推开厕所的门出去,手机叮叮震动,微信接到几个消息。   她没来得及看,走到楼梯拐角。   突然迎面一个男人从楼上下来,颤颤巍巍即将要摔倒了。付雪梨吓了一跳,然后看着他,站起来试图接著下楼梯。但由于无法站稳,只好双手著地趴著往下退,但依然下不了楼梯,再次摔倒了。   操,又一个吸毒上头的。   付雪梨怔住了两秒,嫌恶地绕过他,抬脚继续往前走。拿起手机,正好看到唐心的消息。   【你在哪,快点想办法溜走,我刚刚接到消息,今晚有警察要来查。我们这个包厢应该不会被动,但是外面记者不少,不少都是对家公司请来的狗仔,被拍到要出大事。】   看着这几行字,付雪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开始怀疑人生,估计是本命年要到了。   有个经理模样的人拿着对讲机,匆匆路过,“快点通知清场转移。”   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她扶住栏杆,探望楼下的情况。   数十名便衣冲进大堂,天堂的酒店保安正愕然,看到对方亮出明晃晃的证件,“我们是公安局的,例行搜检,请配合一下。”   仅仅过去几十分钟,正在包房内陪唱、陪酒的小姐全部都被带到天堂的大堂集中接受调查,一时间之间内挤满了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   流年不利,真的是干什么都倒霉。到处都充斥着尖叫声,付雪梨一个头两个大,现在这么乱,警察又多,怎么走才好。她贴着墙,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想找个隐蔽的消防通道看能不能出去。   结果刚刚没走几步。   “等等,前面那个女的,头抬起来,你是干嘛的?”一个警察喊住她,付雪梨低着头,背对着他站住了。   许涛一行人停下脚步,眼神扫过背对着他们的女人。   漆黑的发丝被一根琉璃钗馆起,露出光洁的柔颈。瘦骨伶仃,纤薄的旗袍,淡紫藕色的裙摆,隐隐可见暗金色的繁复花纹。   这个扮相也不像天堂里的嗨妹,还蛮正常的,就是行为有点鬼祟。   付雪梨血液飙到了极致,背上全是细密的冷汗。脑子被迫飞速转动,这个时候需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快点离开。但是一旦被认出来,就真的完了。   “我...”她深呼吸,吞了吞口水,差点就想不管不顾跑路算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靠越近,付雪梨一言不发,心渐渐下沉。   完了完了完了。   下一秒。   彻底绝望前,突然被人勒住肩膀,付雪梨身体被那个人一带,不可控制地反转过去,踉踉跄跄,脸撞上蓝色的制服薄衫。身形被人整个挡住。   付雪梨难以置信,心里一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没反抗。一瞬间,晃晃神,一股熟悉的味道扑入鼻息,骨头都发麻了,脚软腿发虚。   许涛震惊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都快结巴了,“许、许队,你这是?!”   沉默了一会,面容英俊的警察,当着他们的面,和往日一样冷淡,并无波动,“抱歉,这是我女朋友。我先把她带出去。”   “哦...哦,好的,没事没事。”许涛想多说什么,这个时候也只能憋住。内心疯狂吐槽。   这特么的怎么回事,扫黄扫到家属了?!!!   “我马上回来。”   脸贴靠的胸膛里微微发出震动,他的声音依旧平缓。付雪梨劫后余生,现在依旧很紧张。她得救了,被他箍在怀里,头低埋在肩颈处,隔绝了一切视线。   抬手,缓慢地抓住许星纯的衣角。   天堂六层楼的出口全部被封锁,各个电梯口、楼梯口都把守着警察。人山人海,估计有上百的警察。   正门外面二十米处拉起黄色的鉴戒绳,把路人挡在外面。有带着头盔的特警端着枪,连成围墙。停着押运人的大巴车和警车,这个地方...已经被大批警力包围。   天真了。   这怎么能偷偷溜。   太荒唐了。   付雪梨头上顶着许星纯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的外套,她掀开一点点缝隙,被眼前的场面吓到。   这么大阵仗是要干什么?...   许星纯揽着她疾步往外走,一路畅通无阻。他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很快就出了警戒线外。   又走了几步,黑漆漆的环境里,前面人的脚步停下。这儿有一片熄火的警车,不远处三三两两吸烟的警察。   付雪梨惴惴不安。   她也站住,把外套从头上摘下来,不知道说什么,踌躇开口,“...谢谢你。”   “有碰东西吗。”许星纯穿着制服的样子,冷硬地不近人情。   付雪梨屏住一秒呼吸,小心问,“你说什么?”   她乌黑黑的瞳仁很亮,像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殷红的嘴唇像花瓣,半张半合。此时因为狼狈,少了很多艳丽,倒有一种乖乖的可爱。   被他那么注视着,她突然意识到许星纯在问什么。   “有碰吗?”他森冷地问,声音滞重。和往日清秀温和的外表截然不同,许星纯沉着脸,怒喝,按住她的肩膀,“我问你有没有碰?!”   “没有!”付雪梨脱口而出。她憋出了一身地汗,艰难地回答,“许星纯,你误会了,我从来都不碰那种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扫黄大队长许星纯   解释一下:   和好应该快了吧。   但是我昨天说的意思是,误会全部解决完才大结局,还没这么快。   付雪梨她的心态已经慢慢改了,所以两个人的关系怎么可能原地踏步呀,就差一下下了...   难道是我写的太隐晦了吗?TvT 第32章 三十二吻   许星纯嘴角收紧, 垂眼, 迈出半步, 定定看着她。   “我真的不吸毒, 我要是想碰这种东西, 我高中就可以啊。要不你把我带回你们那检查?”付雪梨语无伦次,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浓稠的黑暗,隐没了许星纯修颀的身形。只有一臂的距离, 她却能明显感觉出来, 他的情绪看似平静,其实很不正常, 夹杂着少见的暴烈。   微突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下颌收敛, 绵密的眼睫低下, “外套穿好,坐在这里,等我回来。”   “你要去多久...”付雪梨迟疑了一下,换了个说法, “我要等多久?”   就在她以为自己等不到回答的时候,听到许星纯说, “不知道。”   声线深沉而冷凝,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阴沉。   “哦...好吧,你快点啊,我明天还要赶飞机回临市。”她接着, 又乖乖地问,“我就在这里吗。”   付雪梨眼里有他全部的倒影,这样少见的乖顺,让许星纯的语声稍有停顿,“嗯。”   “好。”   听到答复而不是拒绝以后,用了极大的自制力,他竭力逼迫自己转身。   付雪梨裹紧了有些大的外套,坐在石凳上,看着许星纯重新返回混乱的现场。   从黑暗里,一步一步走到光影切割出的分界线下,浅清蓝色衬衫,身高腿长,他腰杆挺拔,背影孤桀。   -   许涛烦躁地靠着包厢的门,四下打量,咬了一根烟含在嘴里。   抬手关掉炫眼浮夸的壁灯,里面有十几个人在搜,玻璃瓶里的各种液体都不放过。又过了几分钟,一个警员走出来,摇头无奈道,“目前为止,什么都没有。”   “一点货都没有?”许涛皱眉。   警员摇头,“搜遍了,没有。”说完他视线往上一移,喊道,“许队。”   许星纯点点头,“怎么样。”   “不怎么样。”许涛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控制不住八卦的心,打趣道,“哟,您把女朋友送出去了啦,这么快?”   见许星纯冷着脸不答,许涛又回忆起刚刚的画面。他这个平日自诩不近女色、以冷静自持的队长,在所有人意识到之前,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女的死死按在怀里。动作简直堪称迅速,令人目瞪口呆,这似乎真的和平日的他不太相称....   “今天除了抓到一些卖淫的,别的估计也找不出来了。”另一个警员来汇报。   他们搜完一个包厢,准备去下一个。刚好路遇熟人,对方打了个招呼,“唉哟,许涛你们禁毒队的吧?”   “怎么?”   “哎呀,侦查员刚刚给指挥部反馈信息了,早一个小时就有服务员和保安去几个包厢里打招呼等会公安局要派人来查抄。应该是事先就转移了。”   许涛和许星纯对视一眼,低声骂娘,“操。”   这会儿正混乱,眼下到处都有衣衫不整,逃窜的男男女女。看到他们穿警服一行人,就像老鼠见了猫,怕得不得了,一个劲地躲。   许涛眯着眼,随意一瞟,看到前面包厢出来几个年轻壮汉。各个都是项上金链,纹着花臂,块头结实,只是脚步略有虚浮,两眼发直。   那群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转身就碰上了许星纯他们,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有人小声偏头问,“怎么办。”   “快点走,别出声!”   他们脚步迅疾,刚走没两步,后方果然传来一声喝止,“——等会!”   纹花臂大哥模样的人,神色不太自然,转过身,勉强对领头而来的许星纯打了个招呼,“警察同志,我们就是哥几个出来聚个会,喝喝小酒,也没招妓,真的没犯法,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   许涛简直想翻白眼,不耐烦道,“这种话就别说了,装什么装,和我们走一趟。”   “凭什么啊?现在警察还能随便抓老百姓了,有没有王法了?”几个壮汉脸色难看起来,和他们开始对峙,骂骂咧咧不停。   许涛等人理都不理,直接亮出手铐。   “今天我还就不走了!”壮汉像突然愤怒,双目怒瞪,肌肉忿张,“我看看今天谁敢动我,也不是吓你们,都是社会上舔刀尖血的人,混到现在就没怕谁过,别来这一套!”   这位大哥话都没说完,突然噤声。眼里微微浮现波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一把枪稳准顶在后脑勺上。   走廊顶上的钻石射灯打下来,年轻警官安静站立,侧脸的轮廓棱角挺括。他单手持枪,顶住面前人的脑袋。   分明的指骨扣着扳机,黑色碎发有形状不匀阴影,遮住了褪淡的眼神。   “那个...”大汉声音有些生硬发紧,腿正在不易察觉地抖动。   许星纯一句废话也没有。语速轻缓,声调低了几度,却不容置喙,“铐上,带走。”   -   这个夜晚相当不平静,警笛的呜叫引来了大量围观群众,看热闹的人到凌晨过了还没散。付雪梨安安分分坐在石凳上,风很大,这里黑的几乎不见五指。   有点冷,她怕唐心担心,点开微信回消息:   【我没事,碰到许星纯,他把我带出来了。】   唐心:【这么巧?!吓死我了】   付雪梨:【你呢,在哪?】   唐心:【我还在天堂啊,我们这个包厢没有进来警察。你在哪,到酒店了吗?】   付雪梨:【没有啊,我在一个人很少的地方等许星纯呢。明天我就要回临市了,等会要西西把我身份证送来,行李没什么要带的。然后加上年假,请你至少一个多星期不要跟我打电话好吗?】   唐心:【知道了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们警察是要年底冲业绩还是怎么样,为什么要挑过年前扫黄啊,服了!你记得等会帮我问问啊!】   付雪梨:【问谁?】   唐心:【问你那个很帅的警察炮友噻:)】   她虽然此刻狼狈,看到这句话,也忍不住笑出来。一旁有不大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付雪梨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笑,侧头望去,试探性叫出口,“许星纯?”   离她还有几米远,来人停下脚步。   付雪梨举着手机,借着微弱的光,辨析对方的身形。   “许星纯吗?”迟疑着,她又问了一遍。   “不是。”   其实付雪梨对别人的声音不会太敏感,每天接触打交道的人太多,她想记也记不住。但这个声音,几乎是听到的一瞬间,就从记忆里搜索了出来。   冻僵的双腿有点疼,她跺了跺脚,很快恢复了神态平淡,犹疑地问,“马萱蕊啊?你来这儿干什么。”   不着痕迹地,马萱蕊顺势坐在她身边,笑一笑问,“你好像挺紧张的?”   切。   付雪梨目光四处逡巡,牵了牵唇角,漫不经心道,“你想说什么?”   长时间的静默,漆黑又阴冷的环境,两个人没有谁再开口。   马萱蕊自言自语,“我猜,你们又联系上了吧。”   不用问也知道,她口里的‘你们’指谁。   眼下,付雪梨只能看清一些些模糊的影像。她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和别人谈心,还是谈感情的事,真的挺诡异的。有点不耐烦了,付雪梨简短地回复,“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马萱蕊笑了笑,不为所动。   “你爱许星纯吗?”短暂的沉默被打破,她突然问。   付雪梨实在莫名其妙,耐心消失殆尽,“你在说什么?”   马萱蕊不知道说给谁听,似乎只是想倾诉而已,“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我多喜欢他啊。”   “喜欢到巴不得他众叛亲离,所有人都抛弃他,只有我一个人爱他。”   她的声音轻柔,很温和的语调,不待付雪梨插嘴,紧接着说了下去,“你付雪梨这么多人爱,哪里缺许星纯一个对不对?他就算死了,你都不会伤心多久呀。可是许星纯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付雪梨忍不住了,她开口:“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想告诉我,你有多爱他,我知道。”   似乎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她不痛不痒补充道,“如果你想告诉我,他有多爱我,我也知道。”   “嗯,你什么都知道。”马萱蕊略有嘲讽,“那你知道,许星纯他妈妈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这句话,成功地让她僵住。   过了很久,马萱蕊一字一句地喃喃,每一个词都咬死了牙关,“那一年,B市举办奥运会。许星纯瞒着所有人,一个人住院,你知道我这么多年,多想给你看那份诊断治疗书吗?两个月以后,他一个人去学校,申请从临市分局调走,从此就没了消息。”   她越说越激动,语速毫无征兆乍然提高,“你呢,付雪梨?我想不通许星纯有多绝望才会去自杀?他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出院之后又一个人离开,你那个时候又在干什么,又在哪里?和谁笑的有多开心?”   最后马萱蕊音调已经完全尖利颤抖,只有一句话被她说的清晰,“你对许星纯做了什么,你自己记得吗?!”   压抑着想转身逃离的冲动,付雪梨听在耳里,头皮发麻,像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冷水。深深呼吸着,手指神经质地蜷缩起来。   -   之前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参与办案的警察手机统一关机,都被没收上交。   直到天微微透白,一切工作才算收尾。   许涛拿着一篮筐的手机到处分发,抓住一个人问,“许队呢,怎么没看见他的人?”   “许队啊?”那人微微回忆,“刚刚还看他坐在B区那边的椅子上呢,你去看看。”   许涛找到许星纯时。他正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晨雾浓重。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面部的轮廓简洁,头发有点湿了。又是平时寡言少语的表情,身上沾着很薄的一点血腥味,旁边放着一件武警的黑色外套。   许星纯不像是在发呆。样子莫名有种异样的耐心沉凝,仿佛正在心无旁骛等待着谁。   但又的确是孤身一人。   许涛眼皮跳了跳,总觉得哪有点怪怪的,他走过去,把许星纯的手机递给他,“哥们,在这坐着干嘛,抓紧时间回家休息休息,小心猝死。”   两人视线对上的时候,许涛看着许星纯,心里一惊。他眼里有很纯粹的倦怠,沉凉又冷漠,一点起伏也没有。   许涛以为许星纯是累狠了,拍拍他肩膀,“辛苦了。”   机场路上。   许星纯专注地开车,通宵了一整晚,一点也不见疲惫,行车平稳如常,只是皮肤苍白地不像话。沾着血污的袖口向上翻折到肘弯,露出一截线条流畅优美的手臂,凛冽外突的腕骨。   中央台上的手机界面暗下,有一条已读短信:   【许星纯,我先走了,最后一次跟你说对不起。我现在有点没办法面对你,等想清楚了,我就来找你。】 第33章 三十三吻   这个陵园, 付雪梨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她手里捧着路上临时买的纸钱和鲜花, 慢慢拾阶而上。   墓碑上有一张古老的黑白合照, 一男一女微微笑着, 男人英俊, 女人柔婉。皆是年轻时的容颜。   ——付雪梨的亲身父母   她茫然地盯住那张照片,眼睛应激性地眨了眨,不知道该说什么。放下白菊, 又脱力地蹲在一边, 发了很久的呆。过了半天,才想起要烧纸。   “爸...”略停顿以后, 又艰难地喊,“妈。”   话出口后, 鼻腔酸胀地难以忍受, 眼里滚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她忙抬手胡乱地去擦,苦笑道,“其实我知道.....我可能做错事了,但是今天我才敢承认, 是不是很胆小懦弱?”   “有一个傻瓜他很爱我,很爱很爱我。”付雪梨下巴垫着膝盖, 整个人蜷缩起来, 把火点燃,哽咽道,“我总以为,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付雪梨感觉嘴唇在哆嗦, 说着说着就自己笑起来,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流。   她知道的,其实许星纯什么也不会对她说,于是她也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马萱蕊的话,字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向她的心脏。   把付雪梨一直以来自欺欺人,拿来自我安慰的一层表皮碾碎地稀烂。让她全身血管筋脉感觉被断掉,五脏六腑全部冻结。   付雪梨呼吸困难,止住话音,顿了一会,“你们把我生下来,可能就是一个错吧。这几年,我感觉自己活的像个笑话,我埋怨很多人,埋怨叔叔,埋怨你们,甚至我还埋怨过他。我埋怨他,为什么我给不了他长久的爱情,他就要抛弃我,从此消失。”   “我多怕寂寞啊,我舍不得他的,但是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了。”付雪梨感觉有咸湿的泪水掉进口里,“我也想过去找他,可是日复一日地害怕,我会犯你们这样可笑的错误。”   “我只是觉得他适合更好的女孩。”她深深埋下头,“但是我知道,我不敢承认。这些全都是冠冕堂皇,让我能心安理得,好好过日子的借口。”   是的。   直到现在,付雪梨才敢承认——许星纯过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没有一秒放弃过喜欢她这件事。   付雪梨从小就看得清身边人,谁和谁相配,谁和谁不合适。   她知道两个世界的人不应该在一起。   这是她一直都懂的道理。   可是她还是辜负了许星纯这么多年。   让他独自伤心难过这么久。   转眼日渐黄昏,只有付雪梨一个人安静坐着,坚持看着把纸燃尽。似乎只要这团火燃尽,往事就能干干净净,无忧无虑。   -   “许星纯,我想好了。”   在付雪梨这句话说完的一瞬间,电话那头,没了声息。   哭得太久,她声音完全嘶哑了,顿了顿才能继续,“如果你想听,我在临市,我现在就能来找你。”   “...你在哪。”许星纯问。   付雪梨坚持道,“我来找你。”   那边过了好一会,才打破沉默,说出一个地名。   ——他们分手的地方。   好像过了很多年,又好像只过了几天。这所大学哪儿都没变,熟悉到一树一木,楼亭建筑。晚上七点以后,校园里的路灯亮起。来来往往许多结伴的学生,老师和大学生混杂在一起,分辨不太出来。女生宿舍楼下,有一对对抱在一起如胶似漆,怎么也不分开的情侣。   这是付雪梨读的大学。   路灯昏沉,暗暗淡淡的光线模糊了他的脸。许星纯坐在那,一动不动。还穿着昨天已经有些脏了的警服,做着就像过去好多年,日日夜夜,他在做的事情一样。   等着她。   在许星纯身边坐下的瞬间,付雪梨微不可见,轻轻发抖了一下。   空气里有黏腻的水汽,让呼吸无法正常。   两个人不知道安静了多久,三分钟、五分钟,或者更长。她终于开口,语速很缓慢,“许星纯,我想跟你说一个事情。”   “...嗯。”   付雪梨把自己手机拿出来,订了一个闹钟。   只有五分钟。   她知道他正在看着她,然后说,“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五分钟之内,我就可以讲完。”   心底一阵窒闷。   付雪梨说了在脑海里排练过数百遍的一句话,“今天,是我亲身父母的忌日。”   和许多年前一样,那天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忌日。   上完坟后,在家里摆着照片,付远东、付城麟,还有付雪梨一起吃了顿饭。   这是每年都有的形式。吃完后,付雪梨约好了朋友,打了个招呼就出去。因为从小就跟着付远东长大,她对亲身父母并没有太过浓重深厚的感情。   忌日那天下着雪,在路边想打的,却怎么也打不到。等的不耐烦了,付雪梨只好返回家,准备拿钥匙开车自己去。   开门后,客厅空旷极了,齐姨也不知道去了哪。根本没人,只是多了一双鞋子。   付雪梨奇怪。   想叫人,然后走上楼。   书房的门虚掩着,她看到付远东一边倒酒,叹气摇头。付雪梨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名字。   她推门动作一顿,站在原地没出声。   家里的狗懒散地趴在不远处,懒洋洋摇着尾巴看着主人奇怪的行径。   付远东旁边的好友劝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把阿娟和阿坤的女儿也养到这么大了,他们不会怪你的。”   付远东重重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我,催着坤哥回家解决事情,他不会赔上自己的命,还有阿娟......”   友人急忙说,“总归要拆伙的,阿娟对阿坤早就没了感情,当初年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付远东:“他们本来不会死在那种地方。那时候我年轻莽撞,只想着做生意,只想着和爱的人在一起。我和阿娟的事被坤哥看到,是我对不起他,这些年想一想,早些年也是一起扶持过来的...”   ——听到这些话,付雪梨要疯了。   无法消化这些信息,她登时只觉得窒息,往后退两步,感觉整个世界观都即将被颠覆了。   以往无数的困惑疯狂涌上来。   为什么付远东这么多年不结婚?   为什么她偶尔能感知到付远东总是会对她流露出过分哀伤的神色?   为什么付远东对她比对付城麟还好?   为什么自己的堂哥和叔叔,都对那个婶婶闭口不谈?   为什么付远东总说是欠她的?   哦...   原来是这样...   付远东和付远坤准备做一个工程,可是拆伙资金跟不上。当时已经在谈合同,每天都要应酬。那段时间两人又因为付雪梨生母的事情吵得很凶。   有一天晚上下雨,付远坤一直不和付远东见面。付远东跑去他们家里,两人又大吵了一架。最后付远坤气的摔门而去,阿娟紧紧跟上去追。   深夜路太滑,一个车酒驾,正好撞死了两人。   付雪梨没有歇斯底里冲进去质问,她只是麻木地走下楼,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没有力气,栽倒在路边,才感觉有泪涌出来。   是的,她没有勇气去找付远东对峙,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恨一个把自己养大的人。   可是什么是爱情?   为什么都拿爱当借口,人就理所当然变得这么肮脏?   爱情重要,还是责任更重要?   那几天,她一点都不想回到那个家,住在学校里,却夜夜都去酒吧买醉。   晚上归来,许星纯每天都等在宿舍楼下。   一天又一天。   付雪梨心里又过不去那个坎。只能把一切的负能量发泄在许星纯身上。她开始逃避,甚至恐惧这份太过坚固的感情。   抽烟、喝酒、泡吧、打架,这些事情她都会。   可是用心爱一个人,她可能真的,难以坚持。   根本没有例外吧?   到最后所有爱情都会变得恶心透顶。   “许星纯,你以后能不来找我了吗?”付雪梨摇摇晃晃,走两步就摔跤,却不准许星纯靠近。直到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泪水就流了满脸。   她喝得烂醉,心感觉被绞到要烂了,可口里却喊着,“许星纯,我早就想跟你分手了,我高中就想跟你分手了,你能不能别缠着我?你不要喜欢我好不好....我真的感觉好累,你们口里都在说爱,可是爱是什么,爱就能让你们变得这么自私吗?!”   “我求求你了,放过我也放过你吧。”付雪梨眼里有真真切切的痛苦。   许星纯坐在椅子上,陪付雪梨哭了半个夜晚。他隐约听见她哽咽地说,还想回到以前。   看着深深的夜空,许星纯用很轻的声音问,“付雪梨,我真的让你这么痛苦吗。”   可是14岁那年,付雪梨和她叔叔吵架,气的跑出来找他。   也是这么冷的夜晚。在那个公园的长椅,许星纯穿着薄薄的睡衣。   她也哭到不能自己。他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吹了很久的冷风。她抽抽噎噎地问,“你会陪我到什么时候。”   许星纯说,“一辈子。”   过了很久,付雪梨问:“那你冷不冷。”   他回答:“冷。”   她说:“我也冷。”   “外套在你身上。”   “许星纯,我现在好像开心点了。”   “嗯。”   “你是不是不开心?”   “看到你哭,所以不开心。”   “我现在开心了。”   许星纯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好。”   付雪梨抱着他“许星纯,我开心和你开心,哪个更重要?   “你开心。”   她终于破涕为笑。   楼群之间的天空像深蓝色的幕布,许星纯的轮廓在灯火零落的夜色里模糊而秀气。   他那时候明明答应了,陪她一辈子。   可是现在的付雪梨,哭得比那个时候更厉害。眼里有了让他看不懂的绝望和难过。   -我开心和你开心,谁重要?   -你啊。   -当然是你。   付雪梨在一片漆黑中醒来。头痛欲裂,带着宿醉的昏沉。她躺在柔软的床上,不知身在何处。   “几点了?”她哑着声音问。   “不到五点。”许星纯坐在床尾和门口间隙的地方,他头低着,“你醒了。”   她嗯了一声。   这时房间里有手机闹钟响起,付雪梨拥着被子起身,“你订了闹钟?”   “是。”   “关了吧。”   “不用关。”许星纯问,“你昨晚说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   “你想好了吗。”   “......”   “还有一个闹钟,你想好了告诉我。”   只是犹豫了一瞬,在闹钟第二次响起的时候,她眼底滚着水雾,咬着牙,依旧强迫自己说,“分手吧。”   良久,他说,“好。”   听到门轻轻被带上的响声。   许星纯最后一句话是,我走了。   付雪梨知道自己哭了,没有发声,只是流泪。   这是他们重逢前,最后一次见面。   也是她这么多年来,不敢再认真回忆的场景。   -   来找许星纯之前,她专门洗过脸。   此刻,付雪梨腮边挂着两行泪珠,不施粉黛,皮肤接近透明的白。没有平时艳丽的妆容,但是格外干净纯洁。   三言两语,就能讲完过去的事情。眼里蓄起热意,付雪梨说,“因为我父母的事情,让我对爱情产生了困惑。我完全被困住了,当初的我认为爱情的存在毫无意义,只会让人在一份关系里歇斯底里,遍体鳞伤。”   “所以我软弱了,我只想逃避,以伤害你为代价。但是我很无耻,我喜欢说谎。我还喜欢你,所以总是控制不住去找你。只是我暂时没办法给你一个永久的承诺,又怕承认自己的错。”   许星纯把心掏出来给她,她看不见,假装他不疼。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所以现在她要遭报应了。   对普通人而言,爱是欣赏和享受。可对许星纯讲,付雪梨的爱是饥饿下的粮食,是非如此不可,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对她放手?   沉浸在那样的痛苦里,明明自已经快撑不下去了,还是没有给她过一句责怪。   付雪梨要自由,许星纯就给她。   付雪梨说她怕禁锢,许星纯再激烈的痛苦也被掩盖,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就算去死也要放手。   她最后如愿以偿了,却始终没能忘记他。   明明没过去多久,却仿佛有一个世纪。许星纯静坐了约莫几分钟。   远处有零星几个,不太真切的人影。头顶的灯泡愈发黯淡,他头稍微歪了歪,抬手,拭去她滴落的泪。   动作温柔细致,熟悉到像做过无数遍。   付雪梨一愣。   许星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地说,“...我现在,不想听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你想清楚了,所以要和我在一起吗。”   不论是愧疚也好。   爱情也罢。   或者只是想补偿,他全都认了。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机就被许星纯拿走。闹钟在响起的前一秒,被关掉。   她被他圈拢进怀里。   付雪梨话音微滞,艰难地张了张口,“我不知道怎么爱别人。”   “我教你。”   她鼻音浓重,“我怕以后...”   怕什么?   怕他们的感情重蹈覆辙?   还是怕自己依旧会践踏许星纯满腔的赤诚。   可是付雪梨隐隐有预感,这一次和他在一起,可能就没办法分开了。   许星纯的唇轻慢温柔地贴到她耳边,极低的音量,炙热又克制——   “付雪梨,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在他们和好前骂声很多,但是一路曲折缓慢又纠结,我还是按照原定大纲来了。   付雪梨作为女主在感情方面的确很胆小自私又中二,心在飘,她选择和许星纯分手,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想要自由。许星纯对她没那么重要,但是后来也确实后悔了,意识到自己还喜欢男主。主要是又不敢承认自己伤害了别人,所以一直若即若离,拿自己家的事情当借口自我安慰。(家庭变故只是当初一个冲突点)连载写的比较匆忙,等正文完结会仔细修一修过渡段。   之后就是还债了吧hahahhahahaha   让我们的许星纯教付雪梨做人:)   目前看下来尚且还有很多毛病,不过我觉得我只要把我心里想的,表达出来,告诉你们,这是怎么样的两个人在相爱,就足够了。   嘿嘿。 第34章 三十四吻   天彻底黑下来了, 夜色沉浮, 月色溶溶, 空气里有刚下雨沁凉的味道。   眼泪还未风干, 刚刚哭得一团糟, 脸蛋冰冰凉的。付雪梨有些疲惫,目光飘忽不定没有焦点。耳朵贴着许星纯的脖子,握住他的手腕, 就这么消磨时间, 只想把这种放开一切的感觉延续地久一点。   很久没有这样踏实舒适的感觉了,她真的累了, 甚至想就这么闭上眼睛睡一觉。终于下定某个决心,虽然朦朦胧胧的恐惧犹存, 但仿佛卸下了千斤担子。   “许星纯...”她略抬头, 喊他名字,被许星纯拧住了下巴。   久违的情愫挂在心尖上,数日来浓重的感情得到缓和,让人懒洋洋不想动弹。   付雪梨感觉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 可能是想吻她,于是止住了话头。一时间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等了很久, 许星纯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你要干嘛。”她徐徐呼吸,眨了一下湿漉漉的睫毛,先开口。   “张嘴。”许星纯低声说,手指擦过她的脸颊。   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吻落下之前, 付雪梨牙关就已经发软。他喉结滑动,舌尖捣了两下,抵进去,舔舐上颚,强烈缠腻的吻更加深入。   这个姿势接吻不太舒适,付雪梨不自觉想换一个。挣扎着攀上许星纯的肩,两条腿不知羞耻岔开,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双脚离地。   她向来是个没有节操的享乐主义者,也不分场合,疯起来完全不知轻重。   细瘦的手指缓慢摸过他的鼻梁,下巴,然后从制服衬衫松开的领口钻进去,指腹在凸棱的锁骨上乱滑。   “你们警察...穿制服好帅哦。”   这是真心实意,憋在付雪梨心底很久——发自肺腑的夸奖。   上次在片场,就很多小姑娘都在偷偷花痴许星纯,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其实付雪梨一直都迷恋许星纯的脸。从小就是,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这个小男孩长得特别好看,比其他人都好看,所以才心甘情愿让他当了自己这么久的同桌。   肤浅就是付雪梨的天性。   尽管有时候受不了许星纯太过分的管教,但是她每每都会在他的美色之下屈服。这种审美一直持续到现在。   听着许星纯短促的呼吸声,付雪梨小腿耷拉在两侧晃荡着,脚后跟有一下没一下踢他,不轻不重像挠痒,“有人经过...会看到我们接吻...”   许星纯咬住她的嘴唇,一手稳住她的腰肢,“别乱动。”   付雪梨被人用力量牢牢制住了,像条光溜溜的鱼,被捏住了尾巴。   她软在他的怀里,幸好被勒住了腰,不然一准跌下去。   许星纯稍稍偏头,两人唇舌意犹未尽,缓慢分开。   稍静一会。   她稳定住呼吸,咽了口唾沫,小小声声开口,“我感觉腿麻了...”   夜晚的温度比白天更低,接近寒冬,付雪梨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裙子,现在终于感觉到冷,她抑制住打喷嚏的冲动。   许星纯半蹲半跪在地,握住她一截白嫩的小腿揉,手法专业,一举一动有说不出的纵容。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看着有点失神,心底有点苦涩地想。   许星纯很久...   很久都没有像这样对待过她了,久到付雪梨都快忘记——他的本能就是对她好。   压抑是许星纯的天性,可他再怎么忍耐,对付雪梨的爱慕都融在了骨血里。从少年开始,这种畸形的感情就太过盲目,根本控制不住。   她以前真是太狠心了,许星纯的温柔,她居然爱怎么践踏就怎么践踏。就算重逢以后,心性也没有随着时间改变太多,因为各种犹豫也不想去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   如果早点就好了,也不会多出这么多事。   都怪自己太犟了。   许星纯的头低着,看着轮廓像瘦了一大圈,付雪梨心莫名其妙痛了一下,不知不觉便脱口而出,“许星纯,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妥协似地向他告白,语气之间不乏心疼。这句话,成功让他动作一顿,然后抬头。   “......”   付雪梨杏眼水润,圆圆瞪瞪,装作若无其事嘟囔,“干嘛,你为什么这么看我,不信啊?”   许星纯说,“信。”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她执着。   “没有。”目光重新垂下,敛着睫毛,许星纯回答道。   付雪梨不满意他的反应——明明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但想到自己的确是喜欢出尔反尔的人,便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证明给他看,再也不做让人伤心的事。   手机铃声响,许星纯站起身,去旁边接电话。   “怎么还不回来?”那边许涛问。   他问,“什么事。”   许涛崩溃道,“许队,事多了去了,说也说不完。刘队那边又打电话跟我们要人,说是有个案子很奇怪,他们那儿新入职的法医没经验,要你去看看。还有就是天堂的事有进展了,我们找到线人了。”   “什么案子,老秦呢?”许星纯皱眉。   “他老人家早就回去过年了,不知道在哪快活呢。说起这事我就心痛,我今年大年三十又被排到班了....我刚刚打电话给你,一直都没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许涛哀嚎,“你在家吗,我去接你?顺便出去吃顿夜宵.....”   “不用了,我现在不在申城。”许星纯语气很淡。   许涛:“哥!纯哥!你怎么就跑了呀?撂担子不管了,想我一个人熬死在支队啊?!”   “晚点联系。”说完就掐了电话。   付雪梨偷听到一点,她站在他身后问,“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处理?”   许星纯看着她,“嗯。”   “哦...”   付雪梨舔了舔嘴唇,像只被拔了牙的小猫,彻底乖了。   许星纯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又烙下一吻,“我处理完...就来找你。”   “为什么你们这么忙啊...你前段时间不是身体才刚刚恢复吗?”   以前在许星纯家住的时候,付雪梨就天天看他要处理很多东西的样子。一连串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抱怨完,她主动讨好道,“那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回去,我可以陪你啊,等会去买个帽子口罩就行了。反正临市我认识的人多,随便打个电话喊个人送来也行。”   这副架势,恍惚又回到了当年在学校横着走的妖艳太妹。   只是邀功邀得太急切。许星纯还没说话,她的手机又响了。   不耐烦接起来,没想到那边的声音比她还不耐烦,“付雪梨,你回家回到现在一个人影子都没看见,要死啊?!”   付城麟脾气向来暴躁,“上次你把老子一个人丢在餐厅不闻不问,账都没找你算呢!齐姨知道你回来饭都做好了,全部人就等你一个人,怎么回事啊,看看这都几点了,又在哪鬼混呢你?!”   好不容易那边噼里啪啦机关枪似得笃笃笃完,付雪梨火气也起来了,大声说,“你对我温柔一点行不行?!什么鬼混,付城麟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今天给我爸妈去上坟了!”   那边果然安静了一阵子,态度软和下来,“你在哪,发个定位过来,我去接你。”   “不用了。”   “什么不用?”付城麟咬牙切齿,“你懂不懂事,几岁了还小孩心性,家里长辈都在呢。”   付雪梨仍想着怎么拒绝,就听到许星纯平静地说,“你衣服穿的太少了,回去换身衣服。”   “我可以路上买啊。”她口气依旧埋怨。   说完意识到不对,愣了一下。   自己表现得好像很想和他待在一起似的...   握着手机站了几秒,有力的手握住付雪梨的后颈,拉近到怀里,另一只手抬起来。许星纯好像低声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她头埋在他的胸膛,嘟嘟囔囔,不准许星纯笑自己。   -   最后分开的时候,付雪梨居然破天荒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本来想问一句,你会不会想我这种话,憋了半天没憋出口。   太酸了。   车上爵士乐缓缓流淌。   兄妹两一见面就拉下脸。随便扯了点别的话题,付城麟叹口气,问自己妹妹,“你怎么又和他到一起了?”   瞟了眼后视镜,他说,“刚刚我没看错吧。”   “许星纯啊?”想了大半天,付雪梨谨慎回答,“这事说来话长。”   “怎么个长法?”   “很长。”   付城麟很奇怪,“许星纯怎么这么想不开?”   他的语气满满都是遗憾,仿佛许星纯吃了什么大亏。一下就把付雪梨被戳中了,狠狠骂道,“你什么意思啊?”   付城麟气定神闲,“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没有一点逼数吗。”   “....”付雪梨不说话了,否认不了。因为她一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就心虚。   甚至...连问都不敢问许星纯,他那几年发生了什么。   回了家,一进家门,齐姨可高兴,知道付雪梨今年回来过年了。早早地就把饭做好了,热情喊她起来。   “叔叔呢。”付雪梨问。   “等着呢。”   齐姨一家三口每年都在付家一起守岁,今年也不例外。付城麟今年带了女朋友回来,不是付雪梨眼熟的那个,但听说他们已经发展到要扯证的地步了。   吃过饭,她私下问付城麟,“琴琴呢?”   琴琴是学生时代就和付城麟爱恨纠缠不清到现在,也是付雪梨觉得自己堂哥唯一爱的女人。   付城麟反应很平淡,“琴琴是你喊的么,分了。”   “你不前段时间还跟我秀恩爱来着么?”付雪梨悟了,“这个怀孕了?”   付城麟别的不想多说,去旁边抽烟。   反正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到他们这个年纪,能好好活下去都艰难,情爱犹如过眼云烟,都无所谓了。   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一拍两散。爱情这种东西,虽然能让人掉进蜜罐里,但还是太昂贵。   -   洗了个热水澡,付雪梨躺在熟悉的柔软床上,有种安心的感觉。   但随即而来的又是一种失落感...   她瞪着天花板,在心里想。   现在怎么回事?一旦和许星纯分开后,心里就空落落的,开始不安。   还能不能好了?   纠结了没一会,付雪梨翻身,拿起手机给许星纯发消息。   “你晚上吃了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   估计又回警察局工作了。   她叹了口气,打开‘临市杠把子第一梯队’的微信群解闷。   【大梨子】:今年我回临市过年,出不出来玩啊都?   过了几分钟,群里迅速有人回复。   【毅杰李李李】:哇!大明星!大忙人!怎么还有时间理我们啊?   【大梨子】:老子放年假了:)   【毅杰李李李】:行啊,我就在家呢,随叫随到。   【宋一帆】:毅毅,梨梨啵啵啵。   【毅杰李李李】:老子啵你妈个老比。   【宋一帆】:好委屈哦。   【大梨子】:谢辞呢?怎么不说话,今年带着许呦一起吗?   【宋一帆】:这个点,谁还没有性生活呢?   【毅杰李李李】:.......?   【宋一帆】:像你这个丑比一看就是没对象的,嘻嘻。   【毅杰李李李】:流弊,宋一帆,你给我等着。   【宋一帆】:别呀李哥,长得丑才活的久呀。   【毅杰李李李】:你说你最近当个飞行员,飞到北极去了?膨胀了啊?   【宋一帆】:不敢不敢   看着宋一帆和李杰毅一来一去说相声,付雪梨笑的不行,笑着笑着就有点怀念。想到高中时候的趣事。   以前他们打赌输了,就罚在学校公示栏上贴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类似那种:   性别:男   姓名:宋一帆   目的:我想要媳妇,我不想变gay,有意留下联系方式,我们私聊,真诚交友。   有一次被老师逮住,那个老师不认识他们这伙人,大吼道,“你们是哪个班的?!”   跑的时候,李杰毅特别皮,大声回答:“老师,自古英雄不问出处!”   把老师气的不行的时候,宋一帆又回头,紧接着一句,“操作不看后路!”   唉...   那个时候啊...   付雪梨退出去,又翻信息,还是没收到许星纯回复。   操。   终于沉不住气,打打删删,她又发了一条。   “许星纯,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顺便解释一下职业:许星纯是法医入职,后来调动去缉毒队。这个现实中是有的,嘿嘿~   前面过度章有奇怪和混乱的地方,我等完结了再好好修改~这样比较方便你们看^ ^ 第35章 三十五吻   学校的夜晚很宁静, 人迹寥寥, 远处篮球场尽收眼底, 旁边有人踩着滑板飚过去。   许星纯握着手机, 脚步一顿, 垂手夹着半截烟,也没抽。从恍惚到回神,只需要一瞬。   淡淡的白色烟雾散开, 仿佛漂浮的冷冰。   多少年了。   只要关于付雪梨的, 每一帧画面,每一个瞬间, 他都能记得清晰。   在她还不认识他的时候,盛夏傍晚的巷子口, 她穿着白色薄毛衣, 水蓝色牛仔裤。脚一滑地,踩着滑板,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呼啦啦带起一阵风,手臂张开, 卷的黑发飞扬,夕阳的金光倾泻在她的指缝之间。   那时候的付雪梨, 大概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人这么盯着, 窥视已久。   对,是窥视。   年少时,许星纯仿佛得了癔症一样地窥视她。   他无法,也不想克制。   隐秘压抑的欲念, 如同一株收紧了花蕾的树,闷声不吭向上渐渐伸展。   直到和付雪梨在一起,这种感情在持久的等待、焦躁、绝望、痛苦中最终得到释放和爆发。   经年累月,许星纯像个傀儡一样,把整个灵魂都交给了她。   他曾经心甘情愿给付雪梨掌控,对她的任何要求都无条件答应,像呼吸一样自然。   可是高高在上的她,谁都不会喜欢,何况是许星纯。心理畸形,偏执又怪异的许星纯。   但他还是要忍,只要她愿意留下来,没人想做一个异类。   其实许星纯伪装的并不好,松懈下来以后,情感逐渐失控,贪恋便想要的更多。   所以不会玩手段的他,还是让付雪梨察觉到了——察觉到了他对她扭曲到极致的感情。   这样的感情,一开始就是错,只要不小心就会走上死路。于是到最后许星纯被骗,她还是要离开。   然而战胜欲望的永远只有更高级的欲望,所以死路没有尽头。只要心够狠,谁都能玩赢。   他从来没想过离开她,但是还是放手了。   但放手不代表失去。   虽然等太久了,但付雪梨还待在他身边,就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在黑暗中,许星纯捻灭烟头。   压抑沉闷的往事想起来,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因为付雪梨不在的日子,许星纯依靠着另一件事,仍旧支撑着继续生活。   但是事实上。   他快要死了。   -   飞机的速度过快,几个小时后就到了申城。回家简单洗澡换了个衣服,许星纯开车去支队。   进了办公室,立马有人围过来招呼。   许星纯随手拖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来。许涛弯腰,单手撑着桌子,指着屏幕,直接进入主题,“这次贩毒团伙人员众多,组织严明,非常狡猾。而且许队你看。”   他的手指指点点,“几条暗线明线交叉,有案中案。通过交涉,我们了解到,前几个月的确有一伙人从云南带回来大批的货,在上次我们追捕的红江区街头留下过行动痕迹,这些人都不是本地人。”   鼠标滑动。   又翻回到之前街头的监控视频,盯着一个手插口袋的中年男人,许星纯眉头紧蹙。   许涛察言观色,“有什么不对吗?”   默了一两秒,他说,“没事。”   天堂背后的人依旧毫无头绪,但能肯定的是,这次走漏风声,肯定出了内鬼。   这个案件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全部摸清楚,上面的人都会进行一次大洗牌。   解决不是一时半会事,稍有不慎,不要说破案,进入贩毒团伙内线的侦查员很有可能暴露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许涛继续说,“我们得到消息,这批人里有一名外号叫幺哥的毒贩,年后会来踩地盘,准备做一大庄毒品交易。”   两人低声交谈着,突然有人端了一杯咖啡过来。声音一断,许星纯视线一偏,是个轮廓稚嫩的年轻小伙子,小平头,眼神很清澈。   就是有点面生。   他挠了挠头,若无其事道:“许队,嘿嘿,我刚刚冲的,您好好享用!”   神色之间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一旁杵着的许涛浓眉一耸:“还有一个许队看不见?差别待遇啊这是,我的呢?”   小伙子呆呆地说:“忘、忘记了。”   打发走小伙子,许星纯问,“这是谁。”   知道许星纯基本不碰别人动过的东西,许涛端起那杯咖啡,喝了一口,慢悠悠道:“他啊,队里最近来的一个热血实习生呗,门口标语看多了,天天嘴边就是【为了祖国的安宁和谐,把生死置之度外,打击毒品违法犯罪,用生命谱写禁毒之歌】。”   许星纯:“他认识我?”   “呵。”许涛放下杯子,“前几天领导训话吹牛逼的时候又拿你的事当典型,然后听过你的事迹之后,这小伙子特别崇拜你,估计拿你当偶像了。”   “什么事?”   “你居然不知道。”许涛惊讶了,“就说你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被西南地区毒贩高额悬赏过,然后和毒贩各种斗智斗勇——”   “不用说了。”许星纯懒得听下去,打断,“说正事。”   说起正事,许涛还真想起来一件,“对了,上次我们在天堂抓到的那个胖子,家里有人,说要办理保外就医,多少钱都可以。”   许星纯略微回忆,“谁。”   “您老人家开枪顶脑袋的那个。”   他没有很特别的反应,“符合条件么。”   许涛谨慎回答,“应该...不符合。”   “不办。”   “......”   那边领导过来视察,看到许星纯,招了招手,“小许,过来。”   然后就被带去了办公室。   领导先是说问了最近几件案子的进展,然后针对一些比较特殊情况提出疑问,最后询问了一下支队的工作效率。   有的能答,有的不能答。   许星纯挑拣着回。   领导问的很满意。他向来喜欢许星纯,没有年轻人普遍的心浮气躁,反而不骄不躁,是个很谨慎认真的性子。   领导笑着拍拍他的肩,“好好干啊小伙子,前途无量。”   等谈话结束,大约半个小时,许星纯离开办公室。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已经晚上十点过后,收到付雪梨发的几条消息。   他点开,咬了一下左手的食指关节,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一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距离不远不近的几个同事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许星纯问,“你们看什么?”   一群人刷刷刷低下头。   “......”   等他出去走廊,一人说,“看许队...嘴被咬成那样,天啊,他自己难道没有意识到吗?”   “许涛刚刚说,许队明显洗过澡,身上都有点香。”   年关将近,事情越来越多,大家都被折腾得焦头烂额,一工作就是连续十个小时的强度。闲下来的时候,难得有点八卦,谁都不想放过。   另一人小声逼逼,“原来禁欲的男人,都喜欢狂野的女人。”   “再说一次,不想看我们许队脱单秀恩爱的可以滚了!我先滚为敬,告辞!”   -   捧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两下。   付雪梨气闷了一会,脑海里胡思乱想。   许星纯这个点不是睡了吧。   不应该啊...   她刚拿起手机,准备再发一条短信过去,就收到了许星纯的电话。   心里默数了几秒,付雪梨才接起来,“喂?”   “是我。”他的声音有点低。   “我都要睡了。”她装。   “好。”   “.....”   付雪梨有点赌气,加重了语气,“我刚刚问你是不是后悔了,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半天不回消息。”   “后悔什么。”许星纯问。   付雪梨最不喜欢他明知故问,“后悔和我和好啊。”   许星纯在那边似乎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后悔。”   他怎么可能后悔。   明知道她是故意撒娇,许星纯也甘之如殆地配合。   “哼,大猩猩、小变态...”两分钟后,付雪梨欢欢喜喜,这么开始叫他。第一次出口以后,接下来便顺畅了许多,一连换了好几个,怎么叫都叫不够似的。   这是她以前就喜欢喊的外号,如今喊起来还是很熟练。   “你是木头?”她得意完了问。   “不是。”   “那为什么不说话?”   “我喜欢听你说。”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我也是啊。”   那边过了很久才有声音,“我以后尽量。”   挂了电话以后,付雪梨把自己埋在枕头里,想了许星纯很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才短短几天而已,她觉得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她好像比以前还要喜欢他。   头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人的感受。   那么喜欢许星纯,都变得都不像付雪梨了。   第二天早晨,齐姨硬是来了房间几次都没把付雪梨喊醒。   赋闲在家,偷得浮生半日闲。直到中午她才起来,下楼吃了顿午饭。   付雪梨裹着毛毯,缩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关注一下微信群。齐姨在一旁打毛衣,“今天不和你的朋友出去玩?”   她昨夜没有睡太好,脑袋一偏,懒懒地说,“太冷了,不想动。”   她有点想回申城,有点想见许星纯。   所以这会儿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昨夜下雪了,门外有薄薄一层积雪。付雪梨正看自己前几天参加的综艺,看得昏昏欲睡,宋一帆直接打了个电话,“操,付雪梨,别装死,快出来啊!”   “什么啊?”付雪梨听到他开口说话就烦,“哪呢?”   那边大嗓门传来:“我和李哥车开你家门口了大姐,换衣服出门!”   -   他们开着李杰毅的宾利来的,颜色很骚包,这么多年都改不掉浮夸的毛病。   付雪梨开门上车。   一看到她,宋一帆就咋咋呼呼起来了,“唉哟,你看看你看看,这咋还把墨镜戴上了,都怪我们没眼力见,早知道带支笔给您签名了!”   今天下雪路滑,车速提不起来,付雪梨摘了围巾,问道:“杰毅最近哪混呢。”   “北京啊。”李杰打了方向盘,“说多了都是泪。”   宋一帆安慰道:“李哥,你要坚强,千万不要哭,因为北上广不相信眼泪哇。”   “操你妈,北上广你妈个庐山野驴逼。”   宋一帆懒得和他杠,点头说好好好成,没问题,咱有素质,咱不跟你争。   付雪梨又被逗笑了,直接无视了黑皮,问前面开车的李杰毅,“我们这是去哪啊?”   “找谢辞。”   “哦...”付雪梨问,“许呦呢?”   李杰毅随口答,“许呦一起啊,你不知道今天同学聚会?”   “......”   付雪梨还真不知道。   宋一帆从座位上起来,拿了瓶水,“你说你,这么怎么多年了,就忘记不了人谢辞老婆呢?”   路上,几个人聊着聊着,有一句每一句,八卦趣事都有,最后就聊到谢辞和许呦。   还挺令人唏嘘的这俩人。   谢辞怎么样?   当初一个高一说完‘你给老子等着’,第二天就带着一帮人去斗殴,浑身挂彩都没见过哭的小霸王。   哪儿不是横着走,后来和许呦分手以后的几年,再约出来喝酒,就坐在那,没有一点表情。   把自己灌醉完事,眼泪珠子不停地掉,一直掉一直掉。   以前谢辞年纪小不懂事,女朋友换着花样来,谁知道伤了多少花季少女的心。   再后来遇到许呦。   一报还一报。   彻底完蛋。 第36章 三十六吻   轻车熟路到达和谢辞他们约定的地方, 付雪梨戴好口罩, 开门下车。   是临市一家比较有名的私人医院。   出名在妇幼保健方面。   李杰毅转了两下钥匙, 活动脖子, 感叹道, “他们这,够速度啊,刚结婚就有怀上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期待一下。”   宋一帆跟风打趣, “阿辞最效率。”   正说着, 两个话题人物就推门出来。谢辞习惯穿着一件黑夹克,面孔英俊。许呦长发披肩, 穿着米白色的羊呢大衣,粗线围巾, 裹成了一个球, 看着就特别保暖。双眼弯弯,好脾气地在那儿笑,纯天然又无害,笑的让付雪梨心动不已。   她软声解释, “我们刚刚睡完午觉,然后来医院产检。”   “哇, 小可爱, 好久不见啊。”付雪梨走近了,伸出两根手指,拧起她的脸颊,捏了捏。   她真的从高中看到许呦第一眼, 就被这个南方来的水灵小姑娘吸引了。   柔弱文静,一本正经起来有种特别搞笑的萌感。重点是自己是个大学霸,默不作声地非常低调,结果第一次月考就考赢了许星纯,震惊了年级一大帮人。成绩好不说,还经常帮上课睡觉的付雪梨抄笔记,真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瑰宝。   当初第一次知道谢辞追她,付雪梨就特别气。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么可以被这种人渣糟蹋呢,她也不看好这份感情,深感两人决计走不长久。   世事难料,时隔多年,谢辞和许呦这一恍眼都已经结婚生宝宝了。   付雪梨盯着许呦的眼神太过迷离,让一旁的谢辞看不下去了。他把她的手一把挥开,“付雪梨,我媳妇儿,你动手动脚干嘛呢?”   又是一副拽得二八五万似的,和当年一般,又冷又懒的臭脾气。   付雪梨隐忍下来,拖长声音叹道,“心疼许呦以后要养两个儿子。”   宋一帆等人在一旁看热闹。   其实他们这几年都会抽时间出来聚一聚,虽然生活圈子不同,但并没有生疏多少,话题也一点都不缺。   今天班聚的事,付雪梨要不是听他们说,自己真的一点不知道。   不过严格说起来,这次也不是班级为单位的同学聚会,而是今年刚好一中100周年校庆,他们那一届的人就组织了校友聚会,统一订的酒店和场地。   谢辞自己开了车,于是付雪梨还是坐李杰毅的车。   “黑皮,说起来你还是单身呢。”李杰毅敲了敲方向盘。   宋一帆微微笑了下,摸摸鼻子,然后低声说,“我着什么急,单身不是挺好么。”   付雪梨平静看了他一眼问,“黑皮,是因为你长的太黑了吗。”   宋一帆摆出一副端庄的模样,“我没名字的哇,男人要黑一点才性感,你知道吗?对了付雪梨,你这么关心人家的感情,你自己的呢?”   “我什么?”   “感情生活啊。”   “不告诉你。”   宋一帆很快追问下去,“不告诉我是什么意思,是有了?不瞒你说,我经常在微博上刷你和你的各种绯闻男友的桃色八卦,并且看得津津有味。”   “........”   看着她明显被噎住的表情,宋一帆开怀大笑。付雪梨想翻白眼,“你有病?”   开车去酒店的途中,经过一中,身在闹市区,这段路有限速,又到了放学的时间段,车多比较堵。   付雪梨降下车窗。   高一高二下午五点多就放学,嬉闹声、脚步声、车铃声互相交杂在一起,不少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走出校门。   过了这么些年,什么都好像没什么变化。   付雪梨坐在车里,一手搭在车窗上,有点怀念地笑笑。   手机连续跳动,她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许星纯。接起来之前,她用力咳嗽了两声,然后再放到耳边,“——喂?”   声音柔和得让旁边人都招架不住,侧目看来。   “你在哪。”那边声音压得极低。   付雪梨说,“哦...李杰毅他们来接我,正在路上,要去参加一个什么校友聚会。”   她后知后觉很开心,想起什么,“你回临市了,工作忙完了啊?”   “这几天轮休,刚到临市。”   “那你会来吗?你不来我去找你。”   许星纯口气同样平常,“高中的两个班主任前几天联系过我。”   言下之意是会去?   付雪梨笑出声,“哇,你这么大面子啊,这么招惦记。”   要说招人惦记,除了老师,许星纯还真的挺招同龄人惦记。   这么多年来的同学聚会,他都难得露面。不少人都来问过付雪梨。   这次订的酒店,在本城寸土寸金的地段,很上档次。   付雪梨和谢辞他们坐一桌,许多都是当初九班的老熟人。但是因为后来分过班,所以许呦没有和他们坐一桌。   上主菜之前,主持人在台上搞活动热场,付雪梨一直缩在角落玩手机,降低存在感。   一片嘈杂之中,突然听到有人忽地叫了声,“班长?!”   声音的来源处是旁边许呦在的那一桌,当初在学校成绩拔尖的一拨人,如今各个都是西装革履、海外高校归来的精英。   付雪梨怔愣了一下,不由把视线转过去,两个人隔空对视几秒。许星纯面孔如玉,穿着黑色外套,平静地在那桌坐下。   移开视线,他们这桌也有了讨论。   “卧槽,好久没看到班长了啊。”   知情的旁人目光不可避免地,有些隐晦地落在付雪梨的身上。   付雪梨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岁数看上去比真实年纪年轻很多。她一直就给人很慵懒,眼睛没焦距的感觉。老是漫不经心,对很多事情都没太多的热情。非典型的性格,脾气向来不好,成绩更不好,固执又骄蛮,一点也不通情理。   当初在校园里,像许星纯这种级别的男神,长得帅还性冷淡,成绩没得说,身上又有种冰凉玉石的清洁感,满足少女梦中情人的一切幻想。居然会和付雪梨这种横着走得女阎王谈恋爱,真是不可思议。   宋一帆看着付雪梨心不在焉的那副模样,咳嗽两声打破怪异的沉默,“我刚刚...刷朋友圈,刷到一个问题。”   “什么。”李杰毅问。   宋一帆拿着手机,认真念道,“如果有人想强奸我,你是希望我带着刀还是带着套?”   付雪梨没什么心情,提起筷子,夹了一片笋放进口里嚼,“你想太多了吧。”   “不啊,我就是想听听你们的答案。”宋一帆说,“我觉得带避孕套吧。”   沉默了一会,付雪梨随口说,“你这种丑逼,带着微笑吧。”   “......”   “......”   宋一帆作势要去勒付雪梨脖子,被付雪梨逃开。   全桌的人都笑喷了,闹得动静有些大,引得旁边几个班的人侧目。   付雪梨如今混在娱乐圈,披上了不少神秘色彩,更加引人注目了。   “你滚开,别碰我。”付雪梨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抬头,就和邻桌的许星纯眼神又对上,身边有个男人倾身在跟他讲话。   他眼神却看着她,眉眼微沉,黑眉清目,半点烟火气都不沾。像冬至前的雨,淅淅沥沥,凉意入骨。让她不由蔫了下来,动作一缓,停止了嬉闹。   这番小小的互动刚好落在李杰毅眼里,他不由挑眉称奇,“啧啧。付雪梨啊,你说你。每次许星纯在的时候就超级乖,不在的时候...”   “不在的时候?”宋一帆顺势接话,理了理乱掉的头发,气哼哼道:“付雪梨这个女人,简直是日天日地的泰迪!记不记得有次去溜冰,因为许呦吧好像是,我们和一些社会混的人起矛盾了,对方肱二头肌比付雪梨的脸都大,她都要冲上去骂街。”   被人点破,还是有点尴尬和窘意,付雪梨自己低头吃饭,“我又没日你。”   宋一帆翘起了嘴,“你干嘛要说这种色色的话,我先告诉你,我宋一帆向来受不了诱惑。”   “你适可而止啊宋一帆,别发神经了。”谢辞忍着笑,低头,五指抓着酒杯,晃了晃。   -   一场校聚吃饭到中途,付雪梨收到一条信息,她看了一眼手机,和几个人说了以后,就穿好衣服,站起来打算走人。   “喂喂喂,你干嘛去啊?!”有人喊住她。   付雪梨匆匆说,“有点事。”然后就走了。   冬天黑的很早,这会儿天边早已经是暮色,已经彻底暗下来。这家酒店是日式装修,一楼还有许多精致的别院,路有点绕。   问过服务员后,她走的酒店后门,这儿人很少,下雪的夜晚稍微有些凄静,一路上挂着灯笼,微红的光很有风情,石子路上有散落的花。   付雪梨刚刚和谢辞他们怼了一点白的,人有些晕。走着走着,手腕被人突然拉住。   付雪梨回头,一惊,又一喜,“许星纯?”   转过身,踮脚抱住许星纯。   付雪梨整个人醉醺醺的,去闻他的气味,冷冷的浅香,很好闻。她嘴唇忍不住在他脖子上蹭。   她皮肤白腻,今天又是一身红,如今沾染了酒精,像陷入鹅绒被,诱人不设防。   许星纯目光微垂。   她半天没得到回应,不由抬起头。   清清冷冷的灯下,付雪梨感觉许星纯怎么突然的好帅。这种帅和俗气沾不上边,沉默地、冷冽地。偶尔边缘性人格大爆发,也特别吸引人。   许星纯也低下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这是他曾经熟烂于心的一张脸,只是又对着他人笑得那么开心。他强硬地把她的脸固定住,居高临下,在嘴角处轻轻吻了一下。   这个吻只有安静,没有情色。   指腹下滑,分开她的唇,许星纯喉结咽动,轻声问,“付雪梨,你刚刚在笑什么。”   付雪梨哼着,迅速咬住许星纯的手指,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 第37章 三十七吻   晚上的凉风吹散了一些身上的酒气,许星纯的侧脸埋在阴影里,手垂下来,捂在她的腰上。付雪梨用指甲扣着许星纯外套的纹路,垂下头,耳根有些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许星纯眼睛半阖,“你问过我了。”   局里为了摸清那伙贩毒集团内部重重叠叠的复杂关系,梳理清楚案子头绪,这几天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交接完工作就回了临市,几天之内总共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哦……”付雪梨很小声嘟囔一句,有点无辜,“我都忘记了,最近记性不太好,那你还有事么。”   “有。”   “啊?”她这才肯抬头,盯着他的脸,哈出一口薄雾。“你怎么比我都忙?身体吃得消吗?”   四目相对,许星纯手指托起付雪梨的下巴,眼底有遮挡不住的侵略。   他不喜欢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不能吻她,所以很浪费时间。   付雪梨心里一荡,顺从地仰着下巴,刚刚闭上眼,手机忽然响了。   对面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宋一帆明显喝高了,大着舌头不知道在笑什么,“人跑哪去了付雪梨,我等会我们去李哥家里开pary,你来不来啊?”   “我……”付雪梨脑袋一歪,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许星纯,沉吟两秒便拒绝道,“我不去啊。”   宋一帆这个夜夜笙歌的傻逼,就会煞风景。   “我靠,你放我们鸽子啊,你不去要去干嘛?”   “你管我。”她说话有些不自然,退开一点——被许星纯隐隐的呼吸声干扰到了。   宋一帆奇怪道,“你和谁在一起呢?”   付雪梨脑子里一团浆糊,“得了,不说了,我回家修身养性,你们好好玩。”   说完不等宋一帆反应就挂了电话。   后颈被人扶住住,几乎是下一秒。许星纯的唇就顺势贴了过来,温柔地攝开她的牙齿。   她被亲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在想。   许星纯是有什么饥渴症吗…   下小雪的夜晚,树枝上还压着积雪,地上也是,踩上去有略吱咯吱的响。   他们绕了路,下雪天冷,加上付雪梨怕被人认出来,又是口罩帽子围巾全套,只露出一双眼睛。酒店门口这个时间段人来人往,有不少老同学,大多刚吃完饭才散,各个春风得意,醉醺醺的。   她手插口袋,不紧不慢,跟在许星纯身后一点点,两人保持着一点距离。视线到处乱晃打量临市的夜景,不经意和一个人对上视线。   “许星纯。”马董蕊站在不远处,调开目光,视线转移,平淡地打了个招呼。   付雪梨跟着脚步一停,许星纯点头示意。   一路过来,马萱蕊不是第一个认出来许星纯向他打招呼的。顶多加了一个同事的身份。   两人经过马萱蕊旁边时,她故作随意地问道,“对了,你的衣服还在我这里,什么时候来拿,我已经帮你洗好了。”   她声音柔和,不大不小,刚好落入付雪梨的耳朵里。   许星纯似乎想了想,反应甚微。   “扔了吧。”   擦肩而过时,这是他的回答。   送她回家路上,许星纯开了车。在红绿灯那堵着的时候,付雪梨状若不经意地问,“你和马萱蕊怎么回事啊,你们当同事多久了。”   她支着下巴,无所事事地盯着前方,语气随便。   “不知道。”   他没关心。   付雪梨偏头,若有似无道,“之前班级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你和她在聊天,你们在聊什么?”   许星纯随口道,“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本来有很多想说的话,付雪梨抿起嘴,顿时没了心情,整理了自己的头发。   心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炸了开来。   她问不出来马萱蕊口里那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只要涉及到和许星纯这几年有关的事,她都会下意识回避。心虛和懦弱的心态都有。在此之前,付雪梨曾经思考过很久,要不要和他开诚布公谈谈,但是后来想想算了,她有点害怕面对,对于他的过去,总是有些无力感。   她知道自己是对不起许星纯的,所以很多事总是愧疚又心虛,无法开这个口。   但是有些事情,就算想把它当作没发生过,依旧像扎在心底的一根刺,有点酸酸的又有点痛。   到了熟悉的别墅住宅区,车子缓慢停在铁门口。   “那我回去了……”付雪梨看了一眼许星纯沉默的侧脸。她说话很慢,强打起精神。“明天就大年三十了,你到哪过?”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有些缓和的气氛,又别扭起来。   “我不在临市。”许星纯顿了顿回答。   想到他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嗯了一声,目光放回了前方,抬手解开安全带,准备要走,“好吧,那……电话联系。”   身形一动,手腕突然被人拉住。   “过五分钟再走。”许星纯说。   于是这几分钟里,两人就这么坐在车里,各自沉默,谁也没讲话。付雪梨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发了一会呆,直到远处的大吊钟晌起有节奏频率的鸣声。   等钟声敲完,她开门下车,不说话也不吭声,车门撞上以后,自己独自默默地往前疾步走。   晚上的雪下得不消停,空气要清新一点,但是蔽晦的天色总让人心情不太好。   付雪梨突然发觉,她和许星纯之间的问题太多了,关系也太脆弱。明明是微微一件小事,就能僵到这种地步。   真是愁云惨淡…   走出百米的距离,付雪梨脚步渐漸慢了下来。   心里沉甸甸地,忍又忍不住,悄悄回头看去。   ——空无一人。   许星纯这人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无欲又无趣的,一点也摸不清女人闹脾气的小把戏?   付雪梨有点上不来气。   高中的时候,许星纯学校内外,判若两人。只要和她单独待在一起,就绝对寸步不离,和平时别人眼里的班长作风完全不同。这就导致了付雪梨很大一部分娱乐时间都被占用,于是她严重不满,大多数情况下对许星纯发点小脾气,他也完全好脾气到无原则。   后来高中毕业,许星纯控制欲变本加厉。为此付雪梨和他差点闹到分手,至此以后,许星纯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他学会不再处处限制她的离开。   有时候吵架,她负气离去,他也不声不响。直到有一次付雪梨回头,才发现他一直都形单影只地,默不作声跟在她后面。   很孤单,又没什么办法的样子。   想到这,胸口突然痛了一下。无形的负罪感又出现,礪压过心脏。   其实……刚刚又是自己在喜怒无常,耍小脾气。   明明知道许星纯这人不善言辞,人又闷,不会哄人,她干嘛和他置气。   她就这么走了,他肯定一个人难受死了也不会开口说。   越想付雪梨心底越不安,步子彻底迈不开了。   那辆白色奥迪果然没走,停在原地熄了火。周围都黑漆漆地,付雪梨走过去,脚步声很轻。车停在一边,许星纯独自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光线忽明忽暗,他叼了根烟,没有点着,只是松松地咬在嘴唇之间。   这么冻的夜晚,坐在那儿,仿佛也不知倒冷。   她如果不返回来,他是不是又要一个人坐到天亮才离开?   “——许星纯。”   听到这个声音,许星纯滞住的思绪一缓,他抬头看向声源。   付雪梨不知何时已经返回来,人走到光下,神情萎靡,“你怎么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是?”   她刚刚又任性地抛下他一个人走了。   “……”咬着烟,他看着她,说不出话。   付雪梨撅起嘴,摘掉许星纯嘴里的烟,用两根手指推平他的眉心,“别皱着了。”   许星纯抬手,握住她细瘦的指尖,嗓子有点沙,“为什么不高兴?”   “我?”这个问题太突然,弄得付雪梨一怔,才反应过来许星纯在问什么。   他们一站一坐,杵在寒风瑟瑟的冬夜里。付雪梨吸吸鼻子,老老实实说,“在气你和马萱蕊。”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我们不熟。”   于是付雪梨立刻追问,“那你的衣服为什么在她那?”   “我们之前去执行任务,抓人的时候要扮演一对兄妹,她穿我的衣服。”他的解释很简单,也能让人立刻明白。   但是付雪梨仍旧耿耿于怀,“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讲了什么?”   “……”   昏沉夜色里,他的脸庞依然英俊,许星纯声调未变,轻描淡写,“不重要的东西,我很少记。”   他短短几句话,就让付雪梨心情立刻放晴。   情绪起伏成这样,她自己都没想到。   这是对许星纯迷恋有多深,才能被操控到这种地步。   太凶猛,也太突然了。   其实贪恋不止他会有,她也有。   只是开窍晚了点。   心情舒畅后,付雪梨声音都是软的,手按在许星纯肩膀,心疼道:“那你以后你不想我走,就直接点说要我留下啊。不要一个人傻兮兮地等,累不累?”   想起自己也很不成熟的行为,付雪梨犹豫一会,破天荒向他道歉了,“好吧,其实我也有问题,对不起,我不懂事,我知道错了。刚刚我知道你肯定会难受,还是下车走了,以后我慢慢补偿你好不好?”   和许星纯比起来,付雪梨的心计和花招太多了。普通人都会被这种甜言蜜语哄得根本不会有什么招架能力,何况是他。   她蹭在他面前的地上,曲折着腿,像一只乖巧的宠物。   “过来。”许星纯倾身,把她拉起来。付雪梨憎懵懂懂刚抬头,就一下撞进他怀里,痛的嘶地抽气。   许星纯也知道自己力度太很了些。只是现在有点控制不住。   他用了成熟男人全部的自制力。还是有点熬不住,低首在她侧脸嗅了嗅,温热的呼吸拂过,“你什么时候回去。”   付雪梨环拥着他,什么也没说。   半天了才红唇微张,闷闷道,“我可以不回去啊。”   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又不是未成年了。   付雪梨打电话回家,说要去和李杰毅他们那儿玩,估计要过夜。   挂电话后,她内心感情泛滥,牵起许星纯的手,“走,姐姐带你开房去。”   在临市的街头溜达到午夜才去酒店。她很怕冷,等开了暖气,酒店房间里稍微热了一点。   付雪梨才把外套脱了,身上只有一件毛衣。   她今天到处跑,身上留了不少汙,黏腻有些难受,和许星纯打招呼,先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朦胧的热气散开,她闭着眼,任水流冲刷过脸。   洗完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拿着小毛巾,回忆起今晚发生的一切,心不在焉地擦拭头发。   推开浴室门出去,许星纯就靠着墙站着,在亮着微光的廊道,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对上。   她眼神定不下来,努努嘴,讷讷地道,“你可以去洗了……”   站在这里干嘛……   走到床边上坐下来,付雪梨继续擦拭头发,眼角余光却看到许星纯在脱外套,一件一件,扔在椅背上。   他怎么不去里面脱衣服?   付雪梨心里想,非礼勿视,不行,不能看。   得忍着。   忍了一会,秉持看,不看白不看的念头,付雪梨眼睛半眯,侧过头去。   ——他早已经衣衫半敞。   许星纯似乎没察觉她的目光,双手交叉,举过头顶,衬衫下摆被从下往上脱下来。   由于工作性质,他一直保持着相当程度的锻炼,身材很好。   腹肌坚实。线条起伏,肋骨隐没在低腰裤上。   弧度漂亮。具有弹性紧致的肌肤,性感又禁欲。   付雪梨目光往下调,不闪不避。   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可真招人。   听着哗啦啦声的时候。她孤枕难眠。窝在被子里,头晕脑胀,心重重跳了几下。   直到感觉房间的灯都熄灭,窸窸窣窣的响声之后,许星纯光着膀子,带着一身的水汽,在黑暗里坐在床头。   眼前漆黑,她屏息等了半分钟。   他毫无动静,低头不语,像个雕塑一样。房间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付雪梨听到自己一本正经地问,“许星纯,你要和我盖着棉被纯聊天吗?”   “……”   付雪梨挣扎了一下,心想他是根木头么,什么也不懂。刚准备开口,被子就被人掀开,被人一个猛力压倒。   自食恶果这个词,到半个小时之后,付雪梨大概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始的,就迷迷糊糊和许星纯纠缠在了一起,胸口的浴袍被拽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接吻,憋出了一身的汗。   而更煎熬的,则是压在她身上的人。   在未成年的年纪,他就知道,性欲能让人多失控和疯狂。常年端整沉静惯了的脸,此刻也略有些扭曲,面孔沁出汗珠,顺着边沿往下流。   付雪梨感觉身上各处被用力揉捏,嘴唇被啄地发烫,耳畔是明显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唇齿交缠的愉悦感,让她从指尖到脚指头都酥软,不由羞耻起来。   感觉到许星纯退开了一点,他手臂一抬,她惊慌地扯过他的手臂,满目春情,还在毫无章法地骚扰他,“你干嘛?”   “开灯……”他嗓子彻底哑了,压抑地说。清冷外表下的兽性,欲望止不住地躁动。   付雪梨吓了一跳,忙起身,慌张贴上去,小声呜咽,“不准开灯……”   “宝宝……乖”他的手摸到了她的脸上,极尽忍耐,痛苦又满足。这几年对付雪梨畸形的爱欲如同跗骨之蛆,恨不得把她融入骨血的冲动,几乎要他下一秒就要魂飞魄散。   慌乱中,她的脚蹬上他的颈侧。   许星纯握住她的脚踝,偏头,在脚背上落下一吻,又伸出了舌头,舔了舔。   一个晚上,付雪梨基本就没怎么安稳过。睡到半夜,又被人捞过去,扯开衣服。到最后,她被拧住手腕压在枕头上,浑身力气都像抽空一般,精力即将到极限。   侧过头上气不接下气,麻木地求了他几声,音都带着颤。   “许星纯……你好了没有……别做了……我好累……”刚刚说完,就被捂住嘴。   “唔唔——”   只是付雪梨不知道,这个时候,这种哀求,只会教人更加疯狂和和无法克制。他无法听她发出的任何声音。   许星纯不发一言,沉默隐忍着,发出沉闷的喘息。光滑的丝绸被套上,控住身下人的腰,指尖探进唇里,唾液又湿又滑。勾起舌尖打转。   后背飚汗,抬高她的两膝,顶进最深处。   不够。   还是不够。   什么样的刺激也满足不了贪婪。   第二天下午,付雪梨醒来揉揉眼睛,第一个念头就是操许星纯全家,昨晚真是疯了,许星纯完全不知道休息,无论她怎么哀求,什么也不回应,就像吃了西那地非的原始动物一样和她交合,回味起来简直是一场噩梦。   身边空无一人,被子一角被掀起,没什么温度,她完全没力气了,躺在床上缓了很久。   过一夜的折腾,身体到处都是不可言说的酸痛感。刚想翻个身,就痛苦地咬住嘴唇,抑制住呻吟。   他欲望怎么这么强……   吃力地探出洁白赤裸的手臂,拿起桌子的闹钟看时间。放回去的时候,控制不住一抖,闹钟掉在地毯上。一路滚,停在某个人的脚边。   付雪梨满脑子都是糊涂的,盯着害她现在瘫瘓在床,动弹不得的始作俑者看。   许星纯穿着一条黑色长裤,没穿上衣,裸露着上半身。从阳台进来。   真是搞不懂寒冬天气,又跑去吹冷风干嘛。和他四目相对,付雪梨眼睛别开,有些逃避地背过身。手又被人攥住了,许星纯俯下身,一股凉意扑入她的鼻息。   “醒了?”他问。   等她醒来的时间,许星纯在外面抽了几根烟,高楼林立,她就在离他几米远处的地方沉睡,所以时间过得并不漫长和难熬。   付雪梨一把推开他,缩进被子里,翻个身就不理人了。   “怎么了?”   目光在空中交汇,室内静默一会儿,响起她大声的控诉。   “你说呢?!你昨晚倣那么狠,完全不管我……”说到一半,不知道因为羞耻还是什么,就继续不下去了。   “说完了吗?”许星纯气息近在咫尺。   羞完了。想着想着又有点气,付雪梨怕他再亲自己,赶紧用手臂隔开,掩住嘴,瓮声瓮气地道,“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单手撑在她的耳侧,许星纯目光微微下垂,把手上的打火机和香烟放在一边,然后凑上去。   掰住她的脸颊,顶开牙齿,半强迫式地和她接吻。   用行动告诉她。   ——不能。   付雪梨手忙脚乱想把许星纯推开,却发现自己压根挣脱不开。心跳的很快很快,屏住一两秒呼吸,又有些恼,“你现在对我一点都不好。”   “嗯”他动作自然,温柔地亲亲她发红的眼角,漫不经心地不反驳。   他的发质很软,蹭着她的脸颊,痒丝丝地。过了许久,许星纯才从付雪梨身上下来。   到了下午三点,付城麟终于发现自己的便宜妹妹又消失了。一个电话打过去,半天才接起来。   付雪梨躺在床头,浑身懒洋洋没劲使,连话都懒得说,听付城麟叨逼。   银质勺子轻轻碰碰她的嘴,许星纯说,“张口。”   她顺从微微张嘴,嚼了嚼口里的食物,然后咕噜一声咽下。   付城麟察觉到动静,问了句,“你和谁在一起?”   付雪梨脸上露出难耐的表情,也不说话,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电视机上。   那边信号突然变差,声音忽大忽小,模模糊糊地,“对了,你记得今晚回来吃饭,别总在外面野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我知道了。”   答应完,那头就电话挂了。许星纯用食指擦掉她嘴边的菜汁,不受打扰,继续喂。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被喂,付雪梨心安理得,许星纯还不厌其烦,两个人简直都有些魔怔了。   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太怪异,具体要说,也说不太上来。付雪梨从醒来之后,就没有自己下床走过路。   上厕所、刷牙、洗脸、吃饭、喝水,全都是许星纯抱着行动。脚就没挨过地。   开始付雪梨还乐得指使他,后来不论她想干什么,他都这样。   亲密感太重,就要牺牲一定的自由为代价,她的确有点吃不消。   感觉像是被他关在家里,饲养的宠物。   提出晚上得回家吃饭后,许星纯没说什么话,也没有表示。付雪梨把自己脱光光,去浴室洗澡,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和唐心说许星纯的事情。   正出神,就被人从身后搂住。   花洒打开。   许星纯的湿发被捋到脑后,五官轮廓极其秀气清俊,冷白的皮肤,锁骨清削。   “你怎么又进来了?”她无亲。转过身问完话后,又被迫吞他的口水。   把她头发撩开,水珠沿着脊背上凹下去的腰线往下落,一直到尾椎。许星纯一寸寸进入她的身体,凑上去舔舐她的耳垂和脖颈。   “又来,亲够了没有……”付雪梨吃不住这个姿势,断断续续地问。   “没有。”   闭塞的空间里,心跳声震着耳骨,充斥着水声。   她身体里的人间天堂太美妙。   进去了就走不出来。   没有尝够情欲的滋味。   杀死他也足够。   不多时,浴室里又响起不成调的呻吟。   付雪梨被撞得迷迷糊糊,双眼迷离,几乎要忘记了刚刚自己想说的话,气喘吁吁,“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怎么样。”   “反正不是这样。”   随时随地就想做爱。   随时随地就想搞她。   赤裸裸的欲望再无其他。   “我就是这样。”许星纯一手扣住她的大腿,膝盖往腿心顶,嘴唇噙住她的乳尖,“付雪梨,你看清我。”   很久以前,他爱她,所以费尽心思骗她,逼自己当一个正常人。   只是骗久了,对他也是一种负累。她不喜拘束,他就尽力地,在能忍受的范围   内,让她自由。   许多年来,许星纯只是在演付雪梨心中的那个人。   他知道自己不是这样。   有时候也会想。   在一个下雨天。   把她的腿打断。   碾碎骨头。   关进阴暗狭小的笼子里。   然后一寸一寸满足她的欲望。   直到有一天。   她离不开他为止。 第38章 三十八吻   疯狂后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疲惫感, 付雪梨在一阵连环夺命call之下, 匆忙穿好衣服, 亲了亲许星纯, 随即离开一片狼藉的酒店, 赶回付家。   从酒店到回家这段路程,付雪梨心不在焉,知道许星纯要回Y城他奶奶家, 下次见面又不知道要到何时。走的时候没察觉, 现在不在一起了,不舍的心绪倒是浮上心头。萦绕不散。   刚进门, 被付城麟拉着手臂拽着往前走。他浓眉拧紧,语调变冷, “你这几天去哪鬼混了?”   “没去哪, 打牌去了。”她信口胡扯,精神不太好,甩掉自己表哥的手。等会还要吃年夜饭,她想上楼去换身衣服, 并不搭理。   年轻时候追女人玩多了花样,就付雪梨这走路的姿势, 付城麟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干嘛了的。   他气急, 靠了一声,瞪大眼睛,嚷嚷道,“小兔崽子, 翅膀硬了?!你玩归玩,电话都不接,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付雪梨嫌弃道:“我手机没电了!说几遍了,求求你,别说这种让我鸡皮疙瘩起一身的肉麻话了付城麟。”   两人又互相骂骂咧咧,吵了一通。   付雪梨绕到客厅,气呼呼正准备上楼,手刚挨上扶梯,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付远东,不怒自威。他面容相当平静,扫了一眼衣衫凌乱的她,沉声道:“过来坐坐。”   付雪梨脚步一顿,蔫蔫又钝钝地说,“哦...”   坐到沙发上以后,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空气静默,付雪梨的头仍旧低着。两人就像毫无关系的路人。   “我不说我病了,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回这个家了。”   付雪梨一言不发,咬着唇,死倔着不说话。眼角余光都不抬。   “天天无正业可务,家也不回,还把我当你叔叔吗。”刚刚说完,付远东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刚想冲出口的话又硬生生咽下,眼睛一瞟,就被那几根白发刺到。付雪梨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不动了。   约莫十分钟以后,付远东才深深叹口气,挥挥手,“走吧走吧。”   听到这话,付雪梨跟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蹦起来就往楼上冲。一秒都不想多待。   晚上到八点才吃饭,付家亲戚不多,平时付远东工作繁忙,此时好不容易才凑齐一桌人。饭桌上每个人话也不多,大多时候都是付城麟和他带回来的女朋友讲。   他女朋友是第一次看到付雪梨,暗自激动了好久,后来吃完饭还要了几张签名。千篇一律求着她要讲讲自家爱豆。   付雪梨本来耐心就一般般,这会一点也不耐烦,随便打发了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大年三十晚上,前几年临市市区禁止烟花爆竹,弄得一点年味都没有,年过得一点也不热闹。今年政府倒是取消了这个规定,一到点,外面就天光大亮,砰砰作响。齐姨上来敲门,喊她出去看烟花,被付雪梨懒洋洋拒绝。   手机里微信的拜年短信叮叮咚咚,付雪梨都不想回。刷地拉开窗帘,仰头,看到接二连三的响炮和烟花冲上夜空中炸开。铺天盖地的光亮,短暂又炫目,尽收眼底。她吸吸鼻子,突然就想到了,高中那年为许星纯过生日。   过了十几年的时间,如今想起来就像一场梦。   付雪梨翻身滚到自己床上,身体挪动,拉过枕头蒙在头上。整个人趴着,又忍不住开始想许星纯。嘴角一会上扬,一会撇下。   估计发了有半个小时的呆。   她自暴自弃地想。   自己说起来也是个奔三的成熟女性了,现在怎么这么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   动不动就抑郁。   假期还有最后两三快天,就要回去工作。   现在干什么都没和许星纯待在一起有意思。   这可怎么办啊...   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刚凌晨一点。安静趴了一会,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付雪梨忽地跳起来。从房里脱出一个行李箱,胡乱丢了几件衣服,披上羽绒服,帽子,从桌上抄起一把车钥匙,蹑手蹑脚就溜下了楼,飞快往后院的车库跑。   付城麟估计出去和他那群富二代朋友约牌了。其他人也早早就入睡。她没通知任何人,开了付城麟的一辆车。挂挡点火,迅速驶离大门。   车一阵风似的飚了出去。   打开导航,搜索地图,然后上高速公路,从临市到Y城一共五个小时的车程。   付雪梨从来都是一个天马行空的行动派,做起事来全靠大脑发热和一时冲动。   半夜孤身一人,花了一个晚上,开车去一个陌生的小城市。   车厢里音乐声流淌,拿起电话拨通许星纯号码的时候,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   -   十分钟之后。   车里全是暖气,外面的冷空气涌进来,迅速在车窗上凝了一层白雾,雨刷器来来回回地刮动。   她一腿跪坐在驾驶位上,整个人扑过去,把许星纯撞得往后趔趄。付雪梨膝盖抵着他的腿根。略微有些地神经质揪着他领口的衣服,像生怕他跑了。胸口窒闷,有乱七八糟的快乐和满足。   听到他开口问,“你怎么来了。”付雪梨微微喘着气,看着许星纯的表情,莫名刺激。什么也不等他问出口,抱着他的脖子,无声地凑上去接吻。   从嘴角再到舌尖,湿润的唾沫,搅动着滑向舌根。   许星纯任由她抱着没动,垂得低低的睫毛微颤。   付雪梨想,她真是喜欢许星纯了。   好像忽然着了魔,脑子里想的都是那档子事。和他接吻的感觉,就像吸毒一样,一点也克制不了。有些东西,越是想得到的太多,越是无法被满足。   良久,她才依依不舍和他分开。   “几点了。”她哑着嗓子问。   “六点多。”他答。   “带你去吃早饭。”   一大早上,路边有当地人在卖东西。走在街上,环顾一圈,都是简简单单的四合院,木头窗,木头门,简洁明了又古朴。   等脚落地,付雪梨才见许星纯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穿着衬衣长裤,只有一件外套。外面的低气温冷得她一哆嗦,才讶异,“不用开车吗。”   “很近。”   有亮着灯的出租车从两人眼前开过,经过前面拐弯,然后开走。街道清冷,严寒中,清晨的风都有些凉凉的,泛着淡青色的微光,吹得身上每个毛孔都有瑟缩的感觉。   早餐店就四五步。   四五十岁的大妈,带着围裙,坐在摇椅上。旁边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举着苹果准备往嘴巴里送。抬眼瞅住许星纯和戴口罩的付雪梨,长睫毛忽闪忽闪,立即跳起来喊,“哇!来客人了。”   她要了香菇烧麦和一杯豆浆拎在手里,突然喊,“许星纯。”   他视线看着前面,“嗯。”   “没什么。”付雪梨顿了顿,没吭声地,紧紧拖住他的胳膊,欲哭无泪,嘴唇微微嘟翘,“我大姨妈好像来了。”   -   24小时便利店,许星纯蹲在货架面前,扫了扫,随手取出几包卫生棉。随后走到收银台,从衣兜里摸出钱包准备付账。   女店员笑盈盈,“先生,还需要什么吗?”   他拿了打火机,放在收银台上,“一起。”   找了个地方换好姨妈巾以后,付雪梨坐在车里,口里嚼着烧麦,吞下去。用纸巾把手上和嘴巴上的油渍擦干净,咕噜噜喝水的时候,眼珠却一动不动盯着许星纯看。   发质乌黑,露出来的一点皮肤白玉一般。他靠在车门上咬着烟,线条明晰的轮廓,五官清隽,就是有点瘦,无论那个角度看都透着让人沉醉的英俊。   距离太近,从这个角度,甚至能看清他每一寸吞吐烟雾滑动的喉结。   简直能撩到人崩溃。   毫无预兆地,付雪梨抬手夺下他的烟,动作很自然,“许星纯,你知道吗,你抽烟虽然很帅,但是会死的很早。”   许星纯慢半拍,微侧了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怔忪后,往前探身,他问,“死了不好吗。”   “我不会让你死的。”付雪梨想了想自己的存款,笑得可神气了,“我跟你说,我有很多很多钱。就算你生病了,我也可以养你一辈子。”   修长的手托着她的后脑,指尖冻得有些冷,他的眼里深深沉沉,无边无际。   怎么又亲起来了...   付雪梨张口咬住他。   嘴唇柔软,清凉的气息绕进她的嘴里。他一点点咀嚼她口腔里甜蜜的温度。   他用指背轻碰了碰她的耳根,有些发烫。   她被人抵着臀部,有些难堪,身子也僵着不动。被他握住手腕,攥在手心里。许星纯低声含糊,“...继续咬。”   许星纯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手指插入他柔软乌黑的短发,有狠狠揪一把的冲动。   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变。   干干净净不入世,笑起来像在道歉。   病态又深情。   是她的许星纯。 第39章 三十九吻   昨夜无声无息下了小雪, 这会断断续续还没停, 路上的薄雪被行人和车压过, 湿淋淋地变成一滩碎冰。付雪梨穿着雪地靴, 踩上去, 鞋面已经被洇湿了不少。   车找了个地方停好。第一次到Y城,付雪梨跟着许星纯一路走过去,好奇地四处张望。与其说这里是个小城市, 其实更像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 可见远方矗立的山峰。   这里到处都有种被时代抛弃的古朴感。石狮子,糖葫芦, 烟囱升起笔直的烟。年轻小男孩,晃晃悠悠地骑自行车而过。远不如市中心的繁华, 但一切都远离世俗纷扰。   和许星纯的气质很像——四大皆空, 无欲无求。   付雪梨本来就有宫寒的毛病,走着走着,这会小腹又开始沉沉下坠。只吃了两口烧麦,胃里空空如也, 隐隐作痛。   “等我回来再说。”许星纯把电话挂了。   付雪梨脸崩得很紧,凝视着他, 用担心的语气问, “你工作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他摇摇头,轻描淡写,直接转移到别的话题。   “你还骗我,什么都不跟我说。”付雪梨本来就脾气刁钻, 看不过许星纯这个样子,身体又不适,一郁结,气的狠狠锤了他一拳头。   被打的许星纯,很难得地有沉默片刻。   她力气不小,有点疼。他揉了揉肩膀,摇摇头,失笑,“没有,我没骗你。”   平常不怎么笑的人,长得又好看,五官蜕变至成熟。这时候虽然只是勾了勾唇角,虽然不至于惊心动魄,但也能让这冰天雪地即刻消融。付雪梨脑子一懵,感觉自己被诱惑了。   许媛站在门口,一手拎着满塑料袋的菜,一手正在掏钥匙。转眼看见自己的侄子旁边跟着一个戴口罩的小姑娘。两人打打闹闹,动作很亲密。   等两人走近,许媛推门进屋,状似不经意地回头说,“许星纯,把衣领整整。”   为什么许星纯的长辈和他一样,都很正经冷漠...居然连个小名都没有,直接喊名字。   付雪梨没料到有这一出。饶是脸皮厚,心理素质强,也有点尴尬。   深吸一口气,有点心虚跟着许星纯进门,院子里有条大黄狗看到他们俩,嗷嗷叫着,冲过来,兴奋地冲着付雪梨摇尾巴。   一人一狗大概对视了五秒,付雪梨嘴角抽了抽,往许星纯身后一个劲地躲,拽起他的袖子,声音变弱,“我怕它。”   她怕狗,也不知道为什么天生就招狗。以前小时候也是,路边的流浪狗特别喜欢跟着她回家。上次拍戏的时候幸亏许星纯拦住那条警犬,不然付雪梨被吓得毫不顾忌个人形象的丑照,很可能直接被放上当天热搜头条。   -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听曲,摇头晃脑。付雪梨被许星纯牵着,两步踏上台阶,小心叫道:“爷爷好。”   那爷爷没什么反应,好像没看到他们。   “老人年纪大了,耳朵不好。”许媛进屋放菜出来,擦擦手,边戴围裙边问,“是许星纯带来玩的朋友吗?”   问的太含蓄了。   “姑,她是付雪梨。”许星纯言简意赅。   “哦,是吗?”许媛有点惊讶,这才仔细去瞧付雪梨,笑笑,“一转眼都这么大啦,上次看到还是个在读书的小女孩呢。”   虽然她的出现很突兀直接,但许媛多的什么都没问,随便交待了几句有的没的,就去后厨做饭烧菜。   老头嘴里不知道哼着什么。许星纯过去,从旁边捡几块木头丢进炭盆里。然后带着付雪梨去了一间房。   “坐床上,我找吹风机。”   付雪梨莫名其妙,眼珠子瞅他,“找吹风机干嘛啊?”   过了几分钟,她就懂了。   许星纯迈步到她身前,弯下腰,把已经打湿的雪地靴脱下来,连带着袜子一起。   吹风机轰鸣的响声里,配合着付雪梨的心跳,一下一下,重重地跳动。   不由想到...   像许星纯这种刑侦类的警察,是不是观察力都特别强,太细心了吧...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付雪梨身体后倾,双肘撑着床,眼睛别开,听到自己一本正经地发问。   明明知道答案,偏偏要矫情,虽然很身心舒畅。   其实她否认不了,自己很喜欢这种被许星纯宠着哄着的感觉。被人好好照顾呵护的感觉蛮好的。回忆起小时候,他对她的温柔,和别人从来就不一样。偶尔像溅开的火星一样暴烈,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抒情又安逸。   靠着柜子吹干鞋袜,过了一会,鼓噪的风声停了。许星纯一声不响蹲下,握住她的小腿,把付雪梨的鞋子穿好。   看了看墙面上的钟,他低声道,“先睡一会,我等会喊你起来吃饭。”   -   中午和晚上的菜都很丰富,檀木的圆桌上满满当当都是菜肴。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很正宗的家乡味。   他们吃饭很规矩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付雪梨闷头只管吃。   晚饭吃完后,许媛用付雪梨听不懂的家乡话和爷爷交流了一番,老头摸索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起来去内堂。   后来老人家给付雪梨拿来一个红包。   付雪梨用眼神向许星纯求助。   他点头,示意她接过。   直到进了厨房,付雪梨亦步亦趋跟在许星纯身后,发愁道:“是不是不太好啊,这个红包。”   “有什么不好?”   “我...觉得要老人的钱不太好,反正我又不缺。”她欲言又止,“算了,我好好保管吧。”   许星纯打开炉子为付雪梨热红枣牛奶,顺便收拾厨余。简直英俊又能干。   付雪梨站在旁边围观,很快就忘却了这点烦恼。   他从橱柜里拿出一袋小西红柿,洗干净了装在碗里,放在她面前,“吃吧。”   付雪梨惊喜,“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嗯。”许星纯继续洗碗。   连吃了几个后,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要吃吗?”   “我手很脏。”许星纯放低了声调,“喂我。”   “哦...”付雪梨随便捡了一块小西红柿,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递过去喂到他的嘴边。   手这么举着。   过了会,他才张口,然后吞下去。   付雪梨很享受两人这么相处,很家常,又很舒服,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普通且温馨地在厨房里消磨时光。   忽然就觉得脸有些烫。她低声和他说话,“你奶奶呢。”   “我小时候就去世了。”   “你家里还有别的亲戚吗?”   “有。”   付雪梨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番茄,牙齿轻轻一咬就飚汁。嘴唇被染得鲜红,嘴角也沾了一点番茄汁。   许星纯抬手,用指腹替她擦去。   鬼使神差,付雪梨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亮晶的笑意在眼里流转。天真又无辜的模样,甜甜地诱惑着谁。   撩心又刺骨。   锅里的热牛奶咕噜噜沸腾起来。   拽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许星纯关了火,把她的腰固定住,嘴唇堵了上去。   “小纯,今天你带雪梨去后院左数第二间房睡——”许媛推门进来,探头往里看。看到垂下头遮脸的付雪梨。   还没说完,话音就消失了。厨房的门被带上。   室内安静几秒。   付雪梨转动手腕,想挣脱出来。两鬓的发微乱,还是不肯抬头。刚刚被吻得身体酥软,脸上自然而然浮上一层红晕,“你姑姑刚刚看见了没啊。”   “应该没有。”许星纯声音低低的,带点慰哄,“没事。”   “我想洗澡。”她点了个头,闷闷地。   因为院子是很多年前的构造,洗澡的地方在后面有些远。开了灯,外面也黑黑的。付雪梨胆子小,让许星纯站在外面等她。   晚上的院子,依旧灯火通明。一轮冷月挂在天边,石砖的小花坛边上蹲了一只小花猫,喵喵呜呜地叫唤。   付雪梨浑身的水汽,穿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悄悄走过去,从后边狠狠扑过去,蒙上许星纯的眼。   下一秒。就被人圈进怀里。   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心跳有规整有力。   许星纯身上的气味很干净,带一点春夏交替的草木香。每次闻到,付雪梨就像被电打了一下,麻麻地,电流过遍全身。   她真的很喜欢。   仗着今天来大姨妈,她简直为所欲为。胳膊抱着他的脖子,用尽浑身解数蛮横地痴缠,动物似得磨蹭,就是不松手,“许星纯,今天我想跟你一起睡。” 第40章 四十吻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乌云挪了一个角, 露出点点月色。和枯叶被冷风吹着坠落, 摇摇晃晃、无声无息飘到地面。付雪梨一点都不困, 她踮起脚, 紧紧依偎着许星纯。像只小猫咪,又讨好地蹭了蹭他。   “许星纯,你胸口好烫啊, 是出什么毛病了吗?”付雪梨抬头, 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默了半晌,他斜靠着, 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说:“心跳不齐整, 内脏有偏离。”   “.......”   不愧是学过医的人, 心跳加速都能说的这么有文化。   “我今天晚上要跟你睡,你还没答应我。”她退开一点,又重复了一遍。   “好。”   小雪在温柔地飘摇,似断非断。得到回答后, 付雪梨又凑近许星纯,亲了亲他的下巴, 不等他有什么反应, 就立马跳开,大胆调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   “.......”他始终注视着她。   “你别过来,小心我又亲你。”她似真似假威胁。   许星纯过来, 牵住她手腕,耐心道,“外面很冷,先进去。”   “你不信我会强吻你?”   “信。”   “嘁。”付雪梨撇嘴,歪着脑袋,“你总是这么无趣,我不想亲了。”   回他房间的路上,她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摸出一样东西,“我有两颗糖,刚刚吃饭的时候,旁边家小弟弟跑过来给我的。”   付雪梨摊开手掌,粉脸低垂,“分你一颗。”   一红一绿,西瓜和荔枝的味道。   她问,“你喜欢吃哪个啊?”   “荔枝。”   这个回答,让付雪梨若有所思了一会,转头看了许星纯一眼。   还记得初中有一次,许星纯上课突然抽风,问了付雪梨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在一起的意思就是谈恋爱。   那时她先是震惊,心感觉像掐了一下。更多的还是莫名其妙,停滞了几秒,接着就无情地拒绝了他。   因为那时候付雪梨是个叛逆美少女,对她来说,这个从头发根到脚板心都写着严肃的班长,就算帅,也不能当她男朋友。   拒绝许星纯后,他对她倒是明显冷淡了下来。视线从来不主动和她交汇,上课下课就闷头写作业,但是付雪梨看着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征服欲莫名有些膨胀了起来。   之后几天,下课时间她在班后面和一群男生打牌,他在教室后面扫地。付雪梨耍牌休息的间歇,就看到许星纯冷冷地瞪着她。   她不甘示弱,回了他一个呲牙咧嘴的表情。   这种僵硬的相处状态大概持续了一个星期。某天,付雪梨上课转头和别的人讲话,许星纯抄完板书从讲台上下来。停下脚步,眉头紧皱起来,用沾了粉笔灰的手去提了提她快垮到肩膀的T恤领口,遮住露出来的衣肩带。   她呆了一下。   大庭广众之下,动作完全是下意识地,并且和付雪梨说话的人,看到这一幕后,嘴巴已经张成了小o形。   等许星纯从位置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去外面洗手。后桌拿胳膊撞她,恍然大悟道:“啧啧啧,看不出来啊!原来你和班长关系这么暧昧?”   付雪梨其实也被他刚刚的动作弄得有点尴尬。翻了一个白眼,她不吭一声就转过身,一把抽出抽屉里的枕头开始装睡。   两人一上午都没讲话。   等到下午第一节课下了,物理老师站在门口吆喝,要课代表下节课下了收作业。   许星纯坐在座位上写作业。   把旁边的窗户拉上,一动不动趴了好一会,付雪梨转过脸问,“喂,圣诞节,你想要什么。”   他说,“什么都不要。”   她放了一颗荔枝味的糖在他的课桌上,厚脸皮地说,“班长,其实我想要你的物理作业。”   “....”半晌,他还是被一颗水果糖收买。抽出自己的作业本,递给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说完这句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低头写自己的作业。   他皮肤白腻,从鼻尖到下颌,还未张开的五官已经初现精致。   付雪梨双手交叉,叠在脑后,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鬼迷心窍了调戏道,“吻你啊?”   音调明显发生了变化。   许星纯似乎微微意外,笔尖一顿。慢慢的,耳尖变得有点红,嘴唇紧绷,仍旧不看她,面上还是很平静,“嗯...”   “那我吻啦?”她持续脑抽中,眼睁睁看着他的侧脸出神,还有一个可爱的小酒窝。   “好。”许星纯顿了又顿,手里的笔已经被放下。他看着眼睛都直了的付雪梨,说,“可以。”   放荡随心惯了的付雪梨四处望了望,逮着机会,凑上去对着许星纯的嘴唇一咬。   软软的,像果冻。   甜滋滋的。   嘿嘿笑着,付雪梨砸吧砸吧嘴,有点回味。   于是,后半节课,许星纯丢下桌上一摊作业本,人就消失了。   学校二楼的男厕所。   水池子里哗哗放水,许星纯低头,两手撑着洗手台。   他脸色红润,被逼得微微喘着气,呼吸凌乱急促。水珠顺着额角眉梢滴滴答答往下掉。   怔愣了好一会。   看着冰冷黑灰的墙壁。慢慢地,许星纯略微回神。抬起右手,也是湿的。用手背,带着一点小心翼翼,轻轻蹭了蹭自己的唇。   -   想到这些往事,她忽然有些怀念了。   付雪梨收起西瓜味的,剥开荔枝味糖果的糖纸,捏着放进自己嘴里,然后一把拉过许星纯的脖子,捏住他的下巴,闭上眼睛,唇对唇贴了上去。   软软的小舌头伸出半截,划过唇缝。有刻意引诱的意味。   他的唇像炙热的冬雪,又像樱桃的红,带着湿润冰凉的空气,唇齿之间软且甜。   有点糟糕。   喜欢好像是互相传染的。   早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老于世故的大人,见一个烦一个,平平淡淡对待爱情也已经掀不起什么波澜。但付雪梨越来越,感觉自己...沉迷许星纯了。   “你起反应了诶,许星纯。”   “嗯。”   “怎么办?”她脑子昏昏,凑到他耳边,“要不要进房间,我帮你解决?”   “不用了。”许星纯嗓音已经沙哑,换了个姿势,扣着她的后脑勺往自己颈窝里压。把人抱实了,密不透风。   他的呼吸热热的,两人是一偏头就能亲到的距离。   “你看你,又在假正经了?。”付雪梨哼哼唧唧,“你知道以前宋一帆跟我说你什么吗?”   他评价许星纯,有一段很搞笑,她一直都记着,   “许班长吧,就这么跟你说。从男人对男人深入灵魂的了解,班长这人比你想象得还要有颜色,表面正儿八经吧,其实特欲!”   最后她还是没能帮他解决,许星纯独自去浴室洗澡。留付雪梨一个人在房间里,捂着自己的小肚子,在床上翻滚。   望着床头的灯罩发了会呆,晕晕地透着一些光。付雪梨刚刚感觉自己喉头有些干热,就看到许星纯从窗户边走过。   他单手端着一杯水,反手关上门。   “我刚刚突然有点害怕。”   等许星纯走近了,付雪梨跪起来,手摸上他的腰。   他弯腰搂过她,贴在耳边,夜深人静之时,声音有种低低的温柔,“喝点温水。”   关了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沉寂。   付雪梨的手,从被窝里慢慢摸索到他的颈窝,再滑到下巴,“其实我这几年过得也不好。拍戏老是日夜颠倒,有时候在酒店做梦梦到你,醒来就很失落,发呆的时候还会很愧疚。”   这个话,说的略有些违心。   虽然很没良心,其实这几年,付雪梨已经不怎么敢想许星纯。因为只要一想到他,一想到和他有关的事,她就被浓重的愧疚感包围,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意。心里拧巴着过不去。   太难受了。   付雪梨宁愿自己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她从来不是圣人,明知道自己作恶多端,偶尔也会自我鄙夷。   她控制不住心里偶尔冒出来的念想。   —许星纯这几年没了她,过得非常孤独无趣,每到深夜的时候都能忘记她的坏,想起她的好。   如今重逢,她还能用温情填满他的裂痕。   讷讷说完这话以后,付雪梨想亲他,又够不着,于是略气恼,还有一些心虚,“许星纯你好冷漠,什么也不对我说,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还是说你完全都不心疼我的。”   “心疼你什么。”   “什么?!”付雪梨把他推开,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绝情。”   可惜娇脾气还没发完,就被人掰着转过脸,许星纯强迫性质地又落下一吻。一个接一个。   比唇舌交缠更要命。   心脏一阵一阵发颤,被他单手按着,半强迫的味道。付雪梨又挣脱不开桎梏,唔唔叫着,双腿乱蹬。   拇指抚弄她的唇,许星纯屈肘,俯首在付雪梨的眼皮上亲了亲。房间安静,他听着她自暴自弃,断断续续呓语。   “其实...我觉得我很自私。我怕你这几年过得不好,又怕你过得太好,我虽然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是也不希望你没有我,自己过得很幸福。”   过得幸福?   许星纯有些自嘲。   离开付雪梨以后,他别无选择,只能想尽办法掩饰一塌糊涂的自己。   刚开始几年,日子过得很烂,时间过得太慢。   知道她成了明星,他不敢看电视,不敢看娱乐新闻。   不敢接触任何和她有关的东西。   无数个深夜都在想。   把手枪藏进外套。   然后乘着火车去找她。   因为许星纯也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了。   那样完完全全爱着她的他。   渴望到近乎迷恋。   每时每刻,都要逼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手枪藏进风衣,是网易云里看到的~ 第41章 四十一吻   等旁边的人呼吸均匀了, 片刻沉寂后, 许星纯才慢慢睁开眼。   在黑暗里, 静静看着她熟睡的轮廓。他意识很清醒, 一点睡意也没有。   喜欢听她的心跳和呼吸, 温热的体温近在咫尺就能触摸到。   只是怕梦魇过后一睁眼,又是自己空想一场。   抱着软和的枕头,付雪梨一晚上翻来覆去睡得死沉。她的睡姿差, 被子卷在身上, 胳膊腿悬空了一半。   趴在床垫上,她睡的迷迷糊糊听到电话响。睡意浓浓地嘤了一声, 有些被吵醒的不耐,娇滴滴地哑声催促, “许星纯...你接电话啊, 好吵。”   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过一会儿,放在柜子上的电话又开始震动,嗡嗡作响。   付雪梨刷的睁开眼,花了几秒钟清醒。一把抄过手机看到来电的联系人, 顿了足足几秒,翻身起来, 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用一种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厚脸皮心态接通唐心视频。   “付雪梨你是死了吧?!最近躲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 怎么都联系不上,我这行程都给你排得爆满了,你还在逍遥快活?!”   付雪梨挺昏,穿着厚实的小熊睡衣, “我这休假呢姐姐。”   两人的确有好多天都没通上话了。付雪梨觉得头痛,最近过得太潇洒快活,与世隔绝,都快忘了自己是挂在商厦巨幅海报里妖娆美艳的大明星了。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付雪梨察觉到唐心有点不对劲。   这一问,成功转移了唐心的注意力和火力。   拥着被子,歪在床上和唐心视频。付雪梨耳机里是她的咒骂声,“那个臭婊子,就是之前方南mv里露了个脸,我过段时间找人整死她。抢我男人,弄不死她丫的。”   唐心和她现男友,两人这些年闹了数不清有几仗,分分合合。付雪梨见过那个男的,只知道他搞投行的,是个情场老手,喜欢玩学生妹。   唐心灌了一口酒,被呛得涕泪齐流。头顶的意大利吊灯晃得刺眼。   从来都是个光鲜优雅的女人,善于阴谋算计,这会儿一手夹着烟,脸上妆容花了,显然大哭过一场。   太狼狈了,像个脑残。   付雪梨冷眼旁观,“傻大妞儿,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没了渣男,多得是人追着哭着要你,脑子瓦特了在这这么伤心?”   唐心郁闷地扔掉高脚杯,恢复正常,“算了说正事,你明天下午就回公司报道,最晚后天。”   付雪梨没吭声。   那边在继续,“前几天我又签了个人,准备给她两部戏先试试,有灵气有天分,但是有点后继乏力。身材脸蛋都比不上你,要磨腮然后做个鼻子。本来叫什么来着,是个美籍华人,忘了。我最近打算培养一下新人,反正你过不了几年也要转型了。哦对了,还有个消息,《破晓》又改档了,是上面的意思,保守估计暑期可能可以上映。”   听唐心交待完工作上的事,付雪梨起床洗脸刷牙,撒腿儿下了楼,眼睛四处溜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许星纯,不知道去哪帮忙搞事了。   桌上有刚热好的粥和小菜,清淡可口。付雪梨吃饱喝足后,端着满满一杯的甜牛奶出去,打算找找许星纯。   一脚刚刚踏出去,就看到眼熟的大黄狗蹲坐在地上晒太阳,不吵不叫,看到付雪梨汪了一声。一人一狗相顾而立。   屋檐下还挂了个鸟笼,叽叽喳喳叫着。   画面颇有些闲情逸致,可事实上,付雪梨动都不敢动。   眼见着大黄狗刚有撒欢扑上来的趋势,她往后退了两步,大黄狗被人出声呵斥住。   “这狗不进屋,也不咬人,别怕。”   付雪梨转头一看,是许媛。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为自己的胆小做解释,“我小时候放学被狗追过,所以特别怕...”   “阿姨,你知道许星纯去哪了吗?”   许媛想了想,“他应该做饭去了吧。”   “哦...”付雪梨手指摩挲着玻璃杯。   许媛怀里抱着一堆大衣,对付雪梨说,“你跟着我去房里拿点益母草,泡着喝一点,痛经会好很多。”   付雪梨答应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跟着许媛,经过内堂,荷花池,往交错连续的里屋走去。   一进屋,许媛动作很利索,脱了鞋,把衣服放好。付雪梨双手揣在口袋里,“阿姨,要不要我帮忙呀?”   “那边有个木头箱子看到了吗,益母草在第二层,你找找看。”   等许媛收拾完,看付雪梨默默蹲在那,不知道盯着什么看,她走过去,边挽起头发,“怎么了,没找到?”   “知道了。”付雪梨忙回答,抬头看她一眼,“阿姨,我看到有本相册,我想看看。”   她对小时候的许星纯太好奇了。   许媛失笑,“想看就拿出来看。”   得到许肯,付雪梨立马把相册薄捧出来。   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张略泛旧的合影,一男一女,两人都朝镜头微笑着。女的眉目含情,气质优雅温婉,低调又沉稳的男人揽着她。让人眼前一亮。   在一旁看着,许媛过了一会,才笑着答,“这是许星纯的爸爸妈妈。”   付雪梨点点头,看出来了。   许星纯的母亲,在那个年代,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美人。研究了五官,她发现,许星纯的下巴和鼻梁都很像他的妈妈。   怪不得总觉得他有点秀气。   又翻了几页,付雪梨突然发现一个事,她略有些惊讶地抬头,不可思议的表情,“原来叔叔以前也是警察吗?”   许媛不知想到什么,暗自思量了一会,叹叹气,又点点头,“是的。”   “那叔叔...”一个念头,突闪而过,付雪梨不知道怎么问。   许媛平静地说,“许星纯没跟你说过吗,他爸爸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死的。”   “啊?”这个重磅消息砸了下来,许媛一番话,让付雪梨有些乱了阵脚,“我不知道...”   “家里的事情有些复杂,当初我们劝过许星纯不要学我大哥走这条路,到头来还是命。”许媛声音毫无情绪,甚至有些冷漠,“如果有和他在一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缉毒警察的家庭并不会太幸福,意外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秒发生。”   惊涛骇浪终归于平静。一番话在心里千回百转,付雪梨摇摇头,“没有,是我主动找的许星纯。”   她眼睛没眨巴,看着相册上面容稚嫩的小男孩,低声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说了算。感情和生活都是。”   一本相册,一个局外人,这是许星纯从小到大的纪录片。   往事一幕幕闪过。   他的照片并不多,且每一张都很少有笑容。   许媛说,许星纯从小就命不好。   是个很偏激的性格。从小学就看得出来。被人骂了,他就打回去,不要命地打。后来大一点了,才学会收敛。   因为家庭原因,他懂事地很早,在男孩在足球场上尖叫奔跑,女孩穿花裙绑马尾的年纪,许星纯不做饭,家里就没有饭吃。   -   厨房里。   许星纯套着围裙,手脚麻利,动作纯熟地切姜丝,剔除鱼骨。厚薄匀称的一双手上抹满了盐巴,打开一瓶料酒。安静且迅速,拿起料酒瓶在瓷砖台沿磕了一下。   付雪梨躲在在外面偷看他做事,想着许媛告诉她的一些事,就有点难受,说不清楚又。笑也笑不出,哭也哭不出。   饭桌上。付雪梨大口吃菜,努力往口里扒饭。闷着脑袋,咬着筷头,只要听到他的声音,鼻尖就有点酸酸的。   冬天的天总是黑的特别快。刚刚五点,夜幕就低垂,老爷出门去遛狗还没回,许媛放心不下,就找出门去。   刚刚在床上睡了一会,许星纯拿着杯子喝水,准备去厨做饭。手指在付雪梨鼻梁上滑过,极轻,极温柔,察言观色,“你今天怎么了。”   她今天低落的情绪,他明显能察觉得到。   就连睡午觉,付雪梨也寸步不离陪在他身边。   少见地乖巧。   他很聪明,很快就猜到了,“是不是我姑姑跟你说什么了。”   付雪梨吸吸鼻子,举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打火机。她拇指用劲,啪得一下按下打火机,火苗扑闪。旁边的突刺把她的手划出一道细微的伤口,有血珠滑出。   微弱的火光映在两人之间。付雪梨一点都没察觉。   “许星纯,你许个愿望。”   没头没脑,他看着她不出声。   “我也要许个愿望。”她回看他,眼睛有些红,“我要许星纯平平安安,这辈子都过得比别人幸福一千倍一万倍。”说完句话以后,付雪梨专心致志地吹灭火苗。   许星纯抬手捏了捏她脖子,微微露出笑。虽然偶尔抽烟,但是他的唇齿保养地非常好,唇色浅红,嘴唇红且湿润。   付雪梨酝酿了半天又泄了气,她眼角潮红。非常诱人又可怜的表情。   许星纯向来道德感不高,更不是矜持像菩萨一样的清心寡欲,他有贪欲,于是倾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怎么突然这么乖。”   她不管不顾,胳膊张开,圈着他的腰。   终于。   鼓足了勇气。   “许星纯,如果我喜欢,我就喜欢全部的你。不论你多坏,谁也不能劝我离开你。”付雪梨退开一点,终于正视了他,“我想听你跟我讲一讲以前的事情。”   她知道许星纯另一个生活面。   尽管不多。   可还在不停地可惜和后悔。   撕破天幕的惊雷。   他歇斯底里的暴怒、绝望的时候,她却没能温柔地抱紧他。   “手疼吗。”许星纯微微低首,手顺着她的手腕下滑,握住。鼻尖碰上她的额头,额头相抵,四目相对。睫毛卷翘又长。   他柔软的嘴唇掠过出血的指尖,像是最亲柔的吻。抚掉她眼角一点湿润,他问,“你想听什么。” 第42章 四十二吻   付雪梨昂首侧头, 看着许星纯, 翘起唇, 凑上去, 鼻尖摩挲, 很小心地回应他。   思绪却开始游离...   不知道从哪问起。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开头...   他们站在厨房门口。针织毛衣一点都不挡风,付雪梨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冷得牙齿打颤。她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让脑子清晰一点。   吞了又吐, 反复几下,终于小心措辞, 付雪梨尝试着开口,“今天你姑姑给我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   “嗯。”许星纯靠在门边低头看着她, 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灯光之下, 眉目深挺清晰。   “我以为你小学就很听话,三好学生之类的奖状拿到手软,但是你姑姑说,你一个奖状也没有拿回来家里来过。”   说完之后, 抬头瞧了瞧,许星纯似乎有笑。   她心安了一下, 从鼻尖到腮帮都冻得有些红, “可是你初中成绩这么好,高中也是,谁知道你小学居然是个调皮鬼。”   头顶的光线很柔暗,许星纯指背抵了抵鼻尖, 靠着门没动,轻咳一声,“我没有像你一样,很调皮过。”   付雪梨假装没听见他声音里的调笑,“你能跟我说说你爸爸吗?”   “等以后。”他敛了一点笑容。   “那...你的妈妈,是...你大学毕业的时候...”   许星纯喉头动了动,“癌症晚期。”   手指上细小的伤口本来没觉得疼的,这会儿倒是微微疼了起来,跟着心尖抽了一下。   额头抵上他的肩胛骨,脑袋扎得低低地,一呼一吸之间全是熟悉的味道。   有点不知所措。   默了很久,付雪梨才低声试探着,问了一句,“你那时候...是不是因为我...”   她想了想,到了嘴边又咽下,犹豫了几道。把‘自杀’这个词改成了‘自残’。再想了想,又把‘自残’改成了‘受伤’,这才说出口。   她有点忐忑,“你那时候是不是因为我受过伤?严重吗。”   许星纯被人压得背抵着门板,“不严重。”   假话。   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她却没勇气深问。付雪梨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表面拥有十分强烈自我的人格。   但每每都只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其实根本没勇气面对自己犯的错,种的恶。   窗外暮色清晰,大黄狗在院子懒洋洋地溜达来去,有炊烟的味道。他们相对而立,像电影里的主角,中间跨越了数十年,兜兜转转还能回到原点。   墙壁上黑白相框里容貌年轻的父母笑容依旧。   记忆像决堤的河流,又像一汪深渊,顺着回到最初。   小时候,许星纯住的地方,有一个卖红薯的女人,丈夫生性暴虐,酗酒成性。这个女人从小母亲死了,随后被撵出家门,流浪被逼坐台,最后嫁给现在这个丈夫。   后来,这个女人消失了。   因为丈夫吸毒借高利贷,两人双双跳了河自杀。   吸毒的普通人,最一般的下场,就是死。死在一家小旅馆的床上,手臂上插了一个注射器。或者死在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的地方。   这是他的父亲说过的话。   但那时候他五岁,不懂死亡。   许星纯的父亲,是缉毒警察。圈子里只有三种人,缉毒警、毒贩和瘾君子。   缉毒警察。有狙击手和外科医生的耐心和精准,不怕死,随时准备好盖旗子。   但走错一步,就不能重见天日,天大的秘密都要烂在心底。   8岁那年,是许星纯见到父亲的最后一眼。   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在家门口,父亲双手就被扭到身后铐了起来。母亲追着他跑,被人一把推搡到地上。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很快被按住头颅,押了进去。   警察的囚门哐地关上了,上了大锁。持枪的武警陆续上车。   自此以后,每到深夜,母亲臂挽黑纱,都在隔壁房间里哭泣。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   如今却变得神经质。   积怨发泄在许星纯的身上。用手掐他的脸,嘴,身上各种部位。日日夜夜,他因为这种童年缺爱而痛苦万分。自尊心敏感,缺失安全感。   街坊四邻渐渐有人传开流言,学校里,有板凳砸在他身上,嬉笑他的母亲。手边有玻璃杯,许星纯顺手捡起来,面无表情,敲碎了向哪个人捅过去。   手臂和小腹全染上血迹。   然后被退学。   母亲带着他和一切人断绝了联系去临市。   抽烟打架,在上初中前,他都会。   后来局里心理专家看着许星纯说,他从小情绪得不到正常疏导,负面心理一直被压抑,一旦被释放就得不到控制。   他是有一点心理变态的。   是的。   对于许星纯来说。   不被这个世界需要,存在毫无意义的感受,一直持续了很久。   到初中。   他遇到一个女孩。   长得很美的女孩。   穿着嫩黄的连衣裙。   每天她都会路过一个小巷子。   在那个小巷子里,他像个见不得光的肮脏昆虫,眼神病态,躲在角落窥视她。   看她的手攀上老旧窗台,夕阳光下,小猫顺着手臂,跳落地面。   看她打碎了一个心爱的杯子,就哭了很久很久。   那时候的许星纯,脸庞瘦削,身上是空荡的白校服,在校园里毫无存在感。   他偶尔,开始想着这个女孩自慰。像是一种不为人知的冲动,盛开在神圣纯洁的十字架上,转瞬又枯萎。   后来转了班。他们当了同桌,她很懒,上课迟到,总是给他带校门口卖的馄饨,以此来要他帮忙写作业。   他们在一起。许星纯小心翼翼,把自己极端敏感的性格掩饰得不错,学会了收敛。   寂寥的生命里,她是唯一一点乐趣。   他喜欢她穿着那件嫩黄色连衣裙,胸前一颗珍珠贝壳的纽扣。看着她摆出派头,脸也在闪闪发光,“我除了美色还剩什么,你只喜欢我的脸。”   她骄傲又任性,没心也没肺。可他这个可怜鬼,对她喜欢来的毫无道理,却又无法抑制,只能不由自主的,想尽办法的想她靠近。   从来就没体会过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所以许星纯才对这一切都无所适从。   后来的后来。   也曾经想过,被她没心没肺地喜欢着也好,被她当作日常的消遣也好。过着没有明天的日子也好。   摆脱诱惑的方式就是屈服,放弃尊严和自由,保持着这份随时会被收走的感情。   他的爱已经兜底。   人心可怖。   战胜欲望的永远只有更高级的欲望。   -   “许星纯,翻页了就别往回看。”   “好不好。”   她说的时候,眼泪是不知不觉掉下来的。   糟。   付雪梨赶紧从旁边,扯出一张纸巾盖住鼻子。装作省鼻涕的样子,手指压紧,瓮声瓮气,不想给他又看见自己哭了,“我也很惨的,我们俩惨到一块去了。如果那时候我也知道你这么惨,我就不会抛弃你了。”   付雪梨这段时间对许星纯哭的次数,加起来几乎能抵上她小半辈子对别人服软的总和了。一点都不符合她从小到大嚣张跋扈的作风。   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他凝视付雪梨妩媚的脸蛋。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很久,用手抚弄她的脸侧,从眼到温软干燥的嘴角。   指腹略有些粗粝,刮过细嫩的肌肤。   付雪梨的脸很瘦,捏起来却肉乎乎的。暴躁起来的时候像个炸毛的小动物,内疚的时候就低眉顺眼,一副承认错误的表情。脆弱又倔强。   “好啊。”   许星纯嗓子低哑,有温柔的感觉。空气里有轻微震荡的气流,敲打在耳膜上。   老爷子和许媛回来了,开门的窸窣声伴随着犬吠。他们在堂屋里摆桌椅。付雪梨今晚吃完饭就要走了。   厨房,许星纯单手挽起衣袖,从餐桌台面上拿起干净的白瓷小碗,放在水池里清洗。露出一点小臂,紧绷的肌肉,线条流畅。   不得不说,他的五官考究,极富有观赏性。长相比圈里很多小鲜肉都有格调。   她倾身过去,两手撑在灶台上,歪着头瞧他,怎么也瞧不够。   许星纯的胳膊微微抬高,挡住她伸过来的手,“水冷,先别碰。”   付雪梨嗯了一声,头靠上去,身子骨软,没个正形,“我过几天要出国。看天气预报,国内降温了,你要记得加衣服啊。我看你们工作好辛苦,总是要满大街瞎转。”   想到什么,她骤然有些苦恼,又急着嘱咐,“对了,许星纯,你在外面执行什么任务的时候,别对那些女人笑啊。”   他嗓子有点低哑,笑了一会,没忍住还是有点咳嗽,“怎么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笑。你知不知道,这么对女性笑,很容易引起犯罪。”付雪梨说的一板一眼,很正经。   她把他当什么了?   “我是警察。”许星纯关火的动作顿了一下。   就是警察...才更有诱惑力啊……   她嚷嚷,一声不响地抱住他的腰,手臂紧箍着他的后背,“我才不管你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为纯纯痴   我为纯纯狂   我为纯纯哐哐撞大墙   TvT   我爱他! 第43章 四十三吻   合上相册, 许媛在床上坐了很久, 叹口气, 擦了擦眼角的泪, 又把相册放回原位。   看了看表,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九点多。   “把她送走了?”   许媛推开门,房间里亮着微光,见许星纯静立在窗前。听到声音, 他转过头。   像许多有话不说的家庭一样, 他们安静对坐。   许媛凝望着许星纯,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有点慌,“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你明天要走了吗。”   “嗯。”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许媛的声音艰涩,一字一滞,“其实很多事,根本不需要你去管, 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情绪有些失控,许媛忙端了杯水, 喂到嘴边, 来掩盖自己的失态。   许星纯看了她一眼,保持着不动的姿势,默默低着头,没有更多的反应。“我知道。”   过了好一会, 许媛放下杯子,“小纯。”   “嗯。”他眼底深沉。   “...没事。”   临走前,许媛说,“我会好好照顾爷爷,他年纪大了,受不了更多刺激了,你也要注意照顾自己,争取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以后好好过日子。”   -   把车开到临近的机场的停车库,付雪梨打了个电话告诉付城麟位置,让他找人开走。   西西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在候机室等她。   看到姗姗来迟的付雪梨时,西西都快哭出来了,急急忙忙迎上去,“雪梨姐,我还以为你要误机了,刚刚打好多电话你都不接。”   一副比见了上帝还激动高兴的模样。   “我这不是来了么,刚刚开车呢。”付雪梨摘了墨镜,不以为然,四处望了望,“没狗仔吧。”   “应该没有。”西西笑容一下涌现,“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她们先转机去申城,然后再飞巴黎。   才刚刚到申城,就下起了雨,果不其然广播里接到航班延误的消息。到了晚上半夜,付雪梨整个人困乏至极,才终于上了飞机。   机窗外的种种夜色都模糊成了色块。   怔怔愣神,心口像沉甸甸的石英钟,付雪梨心想:   时间是不是过得太快了。   应该说。   和许星纯待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太快了,快到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光影就过去了。   回忆起这几天种种,又想起临别时,他俯下身,捏起她的下巴,心无旁骛亲她的嘴。   半强迫式接吻的那种头晕目眩脚发软的幸福感,和现在离别的苦形成鲜明对比。付雪梨这会儿身边没了他,空落落的,难受地有些过分。   思念无孔不入,很折磨人。   闲下来无事可做,满脑子都是许星纯。甩甩头,付雪梨戴上耳机,开始随便找电影看。   一部04年的老片子。   影片开头,一段对话,让她打起了一点精神。   “这是离开的唯一方法,我不爱你了,再见。”   “假如你还爱他呢?”   “就不离开。”   “你从没离开过一个你爱的人?”   “没有。”   旁边的西西已沉沉入睡,付雪梨拿了瓶水喝。   偷心里有一段台词。   “有那么一刻,人总有那么一刻。那一刻你觉得你觉得你可以倾其所有,你可以为之屈服,你无法抵抗。我不知道你的那一刻是在何时,但我打赌你也有一个。”   屏幕上的画面停顿在那一秒,像是被无限拉长。收回手,付雪梨有些心揪。   一辈子总有些奇妙的时刻,让人一瞬间可以想通很多事。   心中溢满甜蜜苦涩,还有陌生的责任感。   后知后觉地,付雪梨其实有一点怕,许星纯现在是在报复她。先抑后扬,把她捧得太高,又毫不留情摔到地上。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用最温柔的方式,放任她的任性和自我。到头来才发现,一切都只是她至死不渝的一场梦。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许星纯毫无保留爱着她的那时候,该多好。   付雪梨眼睛有些发烫。   以前是她任性,以后她再也不赌了。   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沉沉醒来,已经到了巴黎。连着几天,做事特别有力气。   看了几场秀顺便拍个MV。   同时国内出了不大不小的事,不知道哪家放出来的绯闻消息。有个狗仔拍到付雪梨和一个陌生男人互相拥抱的照片。虽然模糊,但是作为隐隐有一线流量小花的她,在社交平台上已经掀起了不大不小的舆论。各方媒体都在猜测这个男主角是谁。   网上倒是暂时没做公关。   唐心气急败坏打电话过来,“你怎么回事?”   彼时付雪梨正在酒店涂指甲油。她漫不经心说,“没事啊。”   唐心无语,在电话那头暴怒,“什么叫没事?!你事业在上升期,我不是要你小心一点吗?”   “再怎么上升,还能升到天上去?反正我都快三十了,被拍到就拍到,我又不怕。”   付雪梨懒得和她争,“就这样吧,到时候对着记者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大不了就退圈呗。”   -   年后任务格外繁重。   正在商议事情,许涛推门进来,“通知个事儿啊,刚刚接到电话,今天省里有领导来局里检查工作。”   顺便介绍了身后的女人,“刚刚调来的美女,叫文文,业务能力强。有什么事情就找她帮你办。”   所有人都在鼓掌欢呼,许星纯独自坐在角落里,单手撑着额角,翻着档案。   他下午亲自出勤去工作。   随行的有许涛,文文,还有一个实习生。   他们都是能说的。实习生一上车,就不肯老实坐着,和文文叽叽喳喳个不停,一副热络的模样。非常自来熟,聊到后来居然聊到了感情问题。   许涛打趣,“小子,你喜欢什么样的。”   实习生老老实实回答,“漂亮的。”   许涛抽了他脑袋一下,“肤浅得你。”转头就问许星纯,“许队呢,喜欢什么样的。”   许星纯在开车,他回答,“漂亮的。”   车内安静一会,这回轮到实习生笑了起来。   许涛摇头也笑着,点燃一根烟,笑完忽然感叹道,“记得以前我有个队长,分去云南锻炼的时候,有个特漂亮的女朋友一起追过去,结果我们队长直接把她劝回去了。一个大老爷们晚上喝酒拉着我哭。”语气有些伤感。   “为什么?”实习生睁大眼。   许涛指了指身上的警服,肩章,“因为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香烟呛到肺,止不住地猛咳。   他们这一行的,根本不敢随便结婚。一旦出了事,就是两个家庭的支离破碎。而且无论多擅长等待的人,耐心也有被磨光的一天。   “抽一根?”许涛递过一根烟。   许星纯摆手,拒绝了。   “哟,怎么?”许涛拍拍他的手臂。   他淡淡道,“最近在戒烟。”   夜幕之下,申城到处尽显繁华。只是这个时段的路有些堵。   文文一直没出声。她对许星纯有一点好奇,看太久,又怕冒犯到许星纯。   年纪轻轻就到了这种位置,性格有魄力,却依旧温润冷清,礼貌而周全。任何普通不过的一件事给他做,都很赏心悦目。   比如开车,比如和人交谈。   外表看着又不算是温吞的老好人。刚刚好,多一分就危险,少一分也不平淡。   “最近上映了一部电影还不错,要不要一起去看。”实习生转头和文文搭讪。   许涛在一旁帮腔,“年轻人交友真是迅速啊,去嘛文文,好不容易休闲娱乐一下。”   文文刚想问许星纯去不去,看到他降下车窗,看着外面若有所思。   顺着他视线望过去。   华丽的火烧云下,商厦挂着巨幅海报,上面的女明星,美得惊心动魄。 第44章 四十四吻   “真美啊...”   看着那张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 文文小声感叹。撩起眼皮, 又往许星纯的方向看了看。   他置若罔闻, 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继续开车。   文文暗想:   刚刚他那么专注的神色, 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错觉...   “嗯, 什么?”许涛刚出声就接到电话,眉头越听越发紧皱。挂了之后他倾身,对着驾驶座的许星纯正色道, “刚刚有人在火车站那边碰头了, 我们等会要去看看吗?”   许星纯问,“几点的时候。”   “下午五点左右。”随后查看手机, 许涛报了一个地名。   车子拐了个弯道,往西站的酒店方向驶去。   实习生刚刚还无精打采的, 听到这话高兴极了, “我们要去蹲点了吗?这还是我第一次出真正意义上的外勤!”   “你和文文等会把车开回去。”许星纯捏了捏眉心,对他的热情无动于衷。   被他冷漠的样子打击到,实习生有点小失望,“啊...我们不去吗?”   许涛伸了个懒腰, 谑笑着问,“怎么, 想跟着?”   “想的!”   “你和文文现在这身衣服能跟着我们去工作?”   “难道....不行吗?”   许涛反问, “除了集体活动,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们队出勤穿的警服?”   看着实习生恍然悟了的表情,许涛顺口提了一句,“干这行啊, 多动动脑子,对得起你身上这身警服,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为缉毒这个警种的特殊性,大多时候都需要跨省追捕犯人,他们一般都要隐藏身份。所以平时都用的是化名,在外面很少穿警服,枪支也基本不带。   说起来这事,许涛调侃道,回忆了件事,“你们不知道吧,之前出了个事故。许队照片被人放到网上了,他妈的还有人写表白信寄过来。听他们喜欢上网的说,许队差点还上了最帅民间帅哥什么什么的排行榜,主要是当时没跟新闻社那边的人沟通好,侧脸还是正脸被放出来了。虽然后来局里联系人全部撤掉了,但是还是造成了一点影响,所以你们没发现,这段时间许队都没有在支队这边出外勤执行任务吗?”   文文的确不知道还有这回事,脸上隐隐沁出了担忧,掩住嘴,“原来是这样,这么严重吗?”   许涛不以为然,扬眉,“是啊,你以为呢,现在毒贩也看新闻,记人脸,记车号咧。现在花里胡哨的东西太多了,你记住,只要我们在网上露脸的照片,全部都得打上马赛克。”   实习生人都听懵了,把崇拜的目光投到许星纯身上。   夜色并不浓重,光线很飘逸迷离。他的侧脸在掩映之下,依旧能辨析出清隽的意味。   怪不得照片能引起网上人的花痴...   许涛这人倾诉欲很强,开了话匣子就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主要讲自己以前的光辉历史,一段接着一段,把两个没什么工作经验的菜鸟唬得一愣一愣的,心跳都有点失控。   一番话说完,实习生陷入沉思。沉默了会才问,“许队也有过这么坎坷的经历吗?”   年轻男生的心思一般都很好猜。   在他的注视下,许星纯倒是没什么很特别的反应。只是问,“什么是坎坷。”   他性子向来比较清淡,大家都习惯了。   许涛拿过烟盒,抖出一根烟,又按下打火机。抽了两口,把车窗降下来,“你别看你许队现在安安静静不怎么讲话,一副高冷男神不惹俗世尘埃的样子。他和毒贩火拼的时候你特么还在上初中呢。”   “和毒贩火拼?!是不是好危险?”文文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也想象不到许星纯居然有这么激烈的时刻。她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你们不怕死吗。”   “怕啊,当然怕了。”许涛好笑,“再危险,也总要有人上啊。”   他两次被毒贩用枪顶着脑门。只要那根手指轻轻一动,自己早就光荣了。但是经历了那么多,到现在,早就有一点生死看淡的意味。   也没有别的原因。   只是还记得当初刚进警校,听老校长说的。   他们当警察嘛。   这个职业本来就隐秘而光荣。   对得起身上穿的衣服。   -   打发完了文文和实习生,他们去城区那边守到十点,嫌疑人转移阵地了,于是他们又坐车去一家快捷酒店门口蹲守着。   一个胖子熬不住,有点饿,下去路边买了个红薯上来吃。坐在车上剥皮,闻到食物的香味的时候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嗷呜啃了两口,空隙抬头问,双眼放光,“纯哥,你要不要吃,热乎乎的还是。”   “废话!”旁边有人无语,“你特么的,知道许队有洁癖还故意问,吃独食吧你!”   胖子嘿嘿笑起来。   他们平时都不在一起工作,执行某些任务的时候才到一起。也就是去年八月份,申城公安局禁毒支队从各个分局抽调人员成立了一个专案组,要解决一起公安部督办的特大事件。忙起来的时候天天就要像这样摸排线索,蹲点,审讯毒贩。   到凌晨一两点过后,蹲守的人都有些疲倦了。等在黑夜中,许星纯降了一点车窗,让冷风吹进来。许涛打了个哈欠,用手抹去眼角的水光。刚刚放下手,眼角瞥到了什么,他迅速把头撇过去,“你们看门口,他们好像出来了。”   这番话让车里的人都打起精神。   许星纯拿过对讲机,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边看情况。低声通知其他两辆车。   胖子慢慢也停止咀嚼,把没吃完的红薯丢在一边。   两个人,身形年轻,一男一女。他们站在门口商量了一会,女的喊了一辆计程车,男的自己开了辆帕萨特。   对讲机里传来讯息:   “确认了,那个男的车里有货,直接抓。”   那个男人的警觉性很高,很快就发现了身后的车辆不对劲,眼里闪过一丝凶狠,脚踩上油门开始疯狂加速。   跟在后面的许星纯还算冷静沉着,“把安全带系好。”   胖子看着他冷酷的表情,有点怕,赶紧拉过安全带。   接下来几分钟,各种急刹车的冲力让胖子刚刚吃的烤红薯差点没全部吐出来。刺耳的喇叭和刹车声此起彼伏,说是凌晨街头生死时速也不过分,前面的帕萨特被许星纯强行逼停,车子前挡撞得粉碎。   想弃车逃跑的年轻男人被制在车门上,被人反手擒着胳膊。许星纯单手压着他,拧着手腕,上了手铐。掀开外套,在内层发现有一把子弹已经上膛的手枪。   后面跟上来的人拉着警犬,在后备箱那嗅到了踪迹。用两层黑色塑料袋包装着。   人赃并获。   一直到凌晨五点才审讯完。   出了审讯室,许涛先是轻松地和许星纯打了个招呼,然后问,“几点了。”   许星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翻开手机,“六点不到。”   他就静静坐着,黑夜之中,沉静之中透露着疲倦。只是放空自己发呆,意外地没抽烟。许涛诧异,“哟,你还真的在戒烟啊。”   许星纯舔了舔嘴唇,点头。   “行。”许涛抬了抬手,拍拍他肩膀,“忙了一晚上,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明天再来审。”   街道空寂,还有未融化的白雪。这个点滴滴答答下起雨来,晕黄的路灯仍未熄灭。   车一路开回家,刚刚在车库停好。熄火,推开车门,许星纯坐在驾驶位上,接到电话。   是付雪梨。   “你在哪啊?”   他低下头,“刚回家。”   地上有车轱辘的印子,耳边听她嚷嚷,“又忙到这么晚...”   不知道她在温哥华还是巴黎。雨岑寂地下着,许星纯在心里计算时差。   “你想我吗?....”她的声音有些不确定,“我这边也下雨了。”   “我听得到。”他声音沙沙得很温柔。   她很凶地问,“你在笑什么?”   “嗯...我想你。”   许星纯脱掉打湿的外套,从楼梯口上去。走得很慢,一步一个台阶。   “真的想我啊?”付雪梨问。   “嗯。”   她抑制不住笑声,压低了声音,“那你转过头。”   许星纯一愣。他太投入了,脚步一顿。刚刚转过头,猝不及防,就被人从身后搂住。   付雪梨看他都不动,抬起头来,“喂,真的被吓到了啊?”   感觉到许星纯身上冷得跟个雪人似的,她有些不满,抬头嘟囔道:“也不知道都穿点衣服。”   剩下的也说不出来了。他掐着她的下巴,唇堵了上来。所有话和思念都融化在这磅礴大雨里。   -   两人抱着亲了不知道多久才进门。   付雪梨腿都软了,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许星纯帮她脱鞋,顺便控诉嘀嘀咕咕道:“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等你,我的脚都蹲麻了。又这么冷。”   其实她在许星纯公寓门口等了接近两个小时,猜到他应该是在忙,期间倒是没有非常不耐烦的情绪。对她来说,等待许星纯的时光,都不是很难熬。   “要我帮你揉揉吗。”许星纯单膝跪在付雪梨面前,把脱下来的鞋子放在一边,抬头。   两人对视上。   他的眼神,让她心房一颤。付雪梨抬手盖在许星纯的眼睛上,“你不要这么看我,我把我控制不住自己。”   拉下她的手。许星纯站起来,抬起手腕摘下手表,然后问,“说完了吗。”   付雪梨说不下去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眸光湿润,小声说,“亲这里。”   下一秒,就被人拦腰,腾空抱起来。   来不及惊呼,就被封住嘴唇。手挂着他的脖子,许星纯舌尖撬开她的唇缝,“抱着我,别松开。”   这么接吻..实在有点要命。   两人都有点失控。付雪梨被丢在床上,脑子里迷迷糊糊还在想。   他刚刚站在床边,看着她解皮带的动作...真的好性感。 第45章 四十五吻   这算什么?   制服的诱惑吗...   看着他, 认真地看着他。   在许星纯脱掉外套, 露出腰的一瞬间。只用一眼, 付雪梨就认识到, 这么多年了, 自己对他的肉体依旧毫无抵抗力。   看到了就只想缴械投降。   如果有人问,哪个瞬间,是她对许星纯心动的开始。   付雪梨一定回答。是初中那年。   初中那年, 体育课上到一半溜去教室。她刚刚拐过楼梯口, 脚刚刚踏进后门,一不小心撞到许星纯在位置上换衣服。   他的座位靠后。   教室里的吊扇呼啦呼啦转悠, 他背对着她,双手交叉, 脱掉上半身校服。腰部肌肉绷紧, 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视线从他的脖子,滑到线条流畅的背,再到腰。又重复一遍。像个变态的偷窥狂一样。   心虚着,忘记了呼吸。不敢出声, 也不想挪开视线。   在性意识尚未觉醒的成长岁月,那是付雪梨脑海里, 第一次有了对异性身体的好奇。   终于, 许星纯发觉到有人,把衣服迅速往头上套,侧脸看过来。她睫毛颤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 没地方躲。迎上他的目光,张了张口,一个手抖,没抓住,手里的矿泉水瓶落地。   咚地一声,灰尘飞扬。   砸在心尖上。   行为动作完全脱离理智的控制,浑身的血往头顶上一冲。她冲动地扑过去,张开口,牙尖戳在他的脖子上,隔着薄薄的皮肤,咬住动脉。   她感觉到许星纯一手撑在她的身侧,手抚上了自己的背,细细摸了个遍。   几乎整个人陷在他的怀里,付雪梨摸了摸他微湿的鬓角,“问你一个问题啊....群众侵犯人民警察,会不会判刑?”   许星纯微微压低身子,居高临下紧盯着她,一双眼睛就像沉默幽深的潭水,轻声说,“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警察太帅了....容易引人犯罪。不过....看在你帅的这么别致的份上,如果要犯罪坐牢,我也认了,也不算太亏。”付雪梨退开一点,微微扭头,看着他,眼神透着水汽,有点认真的委屈,“警察哥哥,你为什么还不亲亲我?”   明知道这时候的许星纯听不了这种话,她偏偏就要说。   说完还要猝不及防亲他一下。   亲一下不够。   就亲两下。   看他还怎么装模作样地淡定下去......   果不其然,她这么肆无忌惮的下场,就是双臂被警察哥哥轻易按过头顶固定住。她的腰肢纤细,不堪一握。付雪梨一个激灵,很费劲两条腿乱蹬,“诶...警察哥哥...你想干嘛。”   牙关发软,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   有时候...   明知故问也是一种情趣...   他的手把她的胸罩推上去。   然后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毫无阻碍闻到她的气味,很快就失去了克制。呼吸热热地洒在脖颈,许星纯的手指,不急不缓碰碰她的唇,向下,滑到凹凸有致的锁骨,“嘴张开,手搂着我。”   声音低沉,好听地醉人。   又一次,成功被美色所迷惑。反正都是自己自找的,付雪梨头重脚轻,认命地抱住他。   从清醒到迷糊,再迷迷糊糊被翻来翻去。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她汗流浃背,被人抱去浴室洗澡。偃旗息鼓后,终于沉沉睡去。舟车劳顿,又加上倒时差,付雪梨太困了,一觉睡得很死。   替她穿好睡衣,耐心扣好一颗颗纽扣。许星纯靠在床头柜上,低头看着沉睡的人。   他赤裸着上半身,下意识想摸烟。想了想,又放弃。   -   到了晚间,她才悠悠转醒。拿过手机看时间,一转过来,身边没人。付雪梨一阵心烦气躁,搁下手机,挣扎着爬起来,抱着被子下床满屋子找许星纯。   口里不停叫唤着他的名字。   刚刚推开书房门,就被他连人带被子一把抱起来。   “把鞋穿好,地上很凉。”许星纯直接把她放到床上。   “你干嘛去了!”付雪梨还是气闷,瞪了他一眼,“我每次睡醒就看不到你的人,这样真的很烦你知道吗?”   他看她发脾气的样子,有些愣。   “你是有多忙,国家大事等着你挨个处理啊?!还是说出轨了,背着我去和谁在聊骚?!”说完不解气,又捶了一下床,“我睡觉的时候,你就不能好好待在我身边吗?!不是跑去阳台吹风就是跑去不知道哪出在干什么,你就这么不喜欢跟我待在一起?!”   “喂。”付雪梨看许星纯沉默半晌,“你怎么不说话,是耳聋了吗。”   又一会,她意识到自己脾气有点大,有点心虚了,“干嘛一直看着我也不讲话,我说错了吗...”   轻叹口气,许星纯笑了声,低声问,“还睡吗。”   “被你气的睡不着了,还睡个屁呀。”付雪梨气哼哼撇过头去。   许星纯弯腰,替她穿好鞋,声音有淡淡的温和倦意,极有质感,“我在你旁边,会影响你睡眠质量。”   这番话,付雪梨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才有点不好意思。   许星纯亲自煮了面条给她吃。   坐在餐桌前,她双手撑着下巴,装模作样,慢腾腾地说,“你喂我,我被你弄得腰酸背痛,没力气动。”   没有任何怨言,他好脾气地拿起桌上的碗筷照做。   心安理得享受着许星纯五星级服务的时候,付雪梨盯着他看啊看,突然喊,“许星纯。”   他嗯了一声。   她略有些纠结地问,“就是那个,诶...你以后会不会嫌弃我脾气太坏了啊?”   仔细想起来,她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自己。   餐桌的吊灯有些低。许星纯坐在她旁边,笼罩在温和的光线里。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被翻折到手肘处,周正隽秀。沉默片刻后,他说,“不会。”   付雪梨立刻改口,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我知道你不会,不过就算你嫌弃了,也不可以,忍着吧。”   她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小姐脾性,娇蛮任性,不讲道理。   再抬头想说话的时候,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许星纯出去开门。付雪梨坐在位置上玩手机。   敲门的人没进来,许星纯把门虚虚带上,站在门口和那个人讲话。   付雪梨和唐心发微信。   那边问:你是怎么还有时间跑去找你的警察哥哥玩?一回国就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了?你难道不知道男人都不太喜欢你这种太主动的吗?   付雪梨:哼,你懂什么,xxc和别人都不一样好吗。而且时间嘛,挤一挤不就有了。   唐心:行吧,明天上午十一点,你的粉丝见面会。我让西西去接你。   聊完微信,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许星纯还没进来,付雪梨咬着半根面条,被热气烫了一下舌头。刚放下筷子,想着去门口看看,就看到许星纯进来。   她看着他走近,仰头问,“刚刚那是谁?”   “我同事。”   “怎么了?”   “没事。”   “到底怎么了?”   “我下周可能要去外地执行一个任务。”   他停顿了一下,表情虽然很平淡,她却突然紧张起来。“要多久。”   “两个星期,或者一个月。”   付雪梨继续低头吃面,哦了一声,“危险吗?”   长时间的沉默。许星纯只是安静地坐着,他的眼神,让她有点心慌。付雪梨吃的很慢,忽然摔了筷子,猛地抬高了声音,眼睛都冒火了,“我问你危不危险啊!”   “不知道。”   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脑子乱哄哄的,梗着脖子硬撑,“什么叫不知道?危险还是不危险,什么叫不知道,什么意思啊?”   直到她没了声音,许星纯才轻握住付雪梨的手,静看了她一眼,“别担心我。”   -   今天申城公安局禁毒总队很热闹。   有个记者在大厅采访队里的侦查员。   办公室里,许星纯用肩膀夹着电话,拿出湿纸巾擦了擦手。眼睛瞟到旁边,拿起一本杂志在手里翻了翻。   旁边经过一个小伙子一惊一乍地叫唤,“哇?!付雪梨!”   许星纯顺口跟刘敬波报了个地址,然后挂了电话。他把杂志放回原位。   小伙子没想到平时看着那么认真严谨的许星纯,居然也看八卦杂志,还看的这么认真!   不禁笑着,还特地补了一句,“诶,想不到许队你也喜欢付雪梨啊。”   “嗯。”   小伙子实在无聊,就找他搭话,“你喜欢多久了?”   “很多年。”   小伙子诧异看着他。   许星纯的样子看着不像是开玩笑。   他感慨着,一副我很懂的表情,摸出手机,点开付雪梨粉丝见面会的现场直播。凑上许星纯身边,“来来,一起看,放松放松。”   不知道进行到了哪个阶段,应该接近了尾声,画面上有大批媒体记者围着她追问。   叽叽喳喳,大多都是问关于前段时间,她在巴黎传出的绯闻事件。   突然有个记者开口,“你能否透露一下你现在的感情状况呢?”   旁边有工作人员正要开口圆场面,付雪梨看了那个记者一眼,缓缓地,用很平淡的语气问,   “《约定》这首歌听过吗?”   外场很静,只听得到她的声音,“这是我写给他的。”   这个他。   不用说,也知道指的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在你们面前提他,也应该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但是。”付雪梨很淡地笑了笑,“是我的初恋。”   短短一句话,让整个场面静了下来,实在是太令人错愕了。接着是粉丝汹涌的尖叫。   同时哗啦一盆水,浇灭了大半男粉丝火热的内心。   后控的导播室乱成了一团。   付雪梨没有停下,她对着摄像头,指了指自己,“我性格很不好,从小到大都是。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身边没什么人喜欢我。”   “也只有他,能忍受我随时随地,莫名其妙的脾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对我,耐心能好到不可思议。”   “我小时候很娇气,爱哭,别人都拿我没办法。只有他很耐心,一遍一遍哄我劝我。虽然越劝我越哭,还是继续哄。”   采访的记者,听到这,忽然就羡慕的不行。 第46章 四十六吻   “天啊, 不是吧。”   有人低声感叹了一句。   回过神来, 才发现是武警队的一个帅帅的哥们站在旁边。那人有个外号叫laughing哥, 他笑着, 扫了眼, 随口又说,“不像是你们风格啊,还看这种东西呢。”   似乎没听到他打趣的话, 许星纯双手撑在办公桌边沿, 微低头,耐心地看着直播画面。   现场也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主持人想出来打圆场, 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   在明亮的光下,付雪梨的眼睛湿湿润润, 显得异常温柔。   苦笑了一下, 她叹道:“后来年纪大了一点,我却没有成熟多少,依旧我行我素,自私自利。说起来我们算是青梅竹马, 但是我好坏的,做过很多伤害他的事情”   “我记得他的眼睛颜色很浅, 年少时, 总是在背后偷偷看着我,一颗心完全地爱着我。”   像是陈述,又像自语。   往昔时光,到如今仍旧历历在目。   至今回想起来, 意识到许星纯当初爱她爱得有多卑微,心里就止不住地内疚。   当付雪梨开口说这段话之前,心里还有一点犹豫。但是到现在,她又觉得什么都没所谓了。   “我明明自己吃不了苦,却让他吃了那么多苦。身边好友说我一点也不懂得心疼人,我从来没有否认,因为我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其实我知道自己伤害了他,过去有好几年,我看过很多次心理医生。坏毛病一大堆的付雪梨,总是很缺德,又很幸运。因为她兜兜转转很久,最后还是重新找回他了。”   “但我不能把他带到你们面前。他不好容易重新进入我的生活,希望大家能给我留一点私人空间。”   “最后我要说一句对不起。在场大多数人可能觉得我疯了,但是事实上,我的确没办法再控制自己的感情。”   “我不能太贪心了。我和他,不需要任何其他人任何形式的祝福。所以希望等今天过了,也不要再拿我的感情出来炒作。”深吸一口气,看向最近的摄像机,她缓缓开口,“最后一段话,是我要说给你听的。”   “我知道你以后一定能看到这个视频。”付雪梨眨动睫毛,忍着乱跳的心脏,若无其事地说,“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爱你的,也很怕失去你。”   这句能把人骨头都听酥的情话,说出的一瞬间,现场鸦雀无声。   如果这时候,摄像机给付雪梨的手部一个特写,一定会发现她的手指全部攥在一起,紧张地用力。脸上神情半点掺不得假的纯粹,完全不是在做戏。   曝光了...很彻底地....   曝光了。   把她的私生活,把她心底其实一直想说,又逃避不敢面对的东西,没什么保留地袒露在所有人面前。   大多数人长时间沉默着。   “唉...真是佩服付雪梨,真情真意,什么话都敢说。”和许星纯一起看直播的小伙子有些惆怅,感叹完了,突然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他抬起手,在许星纯眼前晃动,“纯哥,你想啥呢。看入迷了?”   许星纯缓了缓神。他不发一言直起身来,打算往外走。   “等等。”小伙子追上许星纯,小心说了一句,“纯哥,你还拿着我的手机咧!”   “对不起。”许星纯顿了顿,低下头,看着已经结束的直播画面,他问,“这个能回放吗。”   “......”   旁边有两人一齐看向他们。   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是小伙子还是咳了两声,答道,“应该可以的。”   -   场外助理低下头,不停说麻烦让开点,边往外走。推开蜂拥而上的记者和粉丝。付雪梨被护着,镁光灯闪耀在周围,她不再多回应一个字。   后台休息室里。   唐心直接发飙,差点没把手边上的东西全摔了。   “你是明星,什么时间什么场合该说什么没有一点分寸吗?还有你,不知道拦着她吗,你们全都疯了吗?”   西西低头挨训,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抖了下。付雪梨小声要她走,西西忙不迭地出去了。生怕自己被唐心的怒火波及更多。   毫不介意自己马上要闹出多大的新闻,付雪梨倒是气定神闲,顺便还在用很笃定的语气安慰唐心,“我之前受何录那件事的影响,本来继续炒绯闻就会让路人观感更差,还不如直接公布恋情来得好。你看我每次参加什么活动,都要被那群妖魔鬼怪讽刺,我受不了这个委屈。”   “我看你继续编。”唐心冷笑,气的翻白眼,用方言骂了一句,“脱线。”   付雪梨气鼓鼓,拉下脸来,“没有,我真没编啊。这是小事,反正钱我已经赚够了,随时都能退出娱乐圈。”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公司又要替你收拾烂摊子。”唐心终于把视线移到付雪梨身上,像在看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傻子,恨铁不成钢,“恋爱脑,一点事业心都没有,还不注意影响。”   偌大的休息室,只剩下付雪梨和唐心两人。   刚刚骤然紧张又欣喜的情绪稍稍冷却了下来,她低头玩着指甲,漫不经心地说,“还有什么好注意影响的,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什么不知道怎么办。”   唐心看着付雪梨脸上的表情,意识到她没有开玩笑。   “我太喜欢许星纯了。”   “喜欢他喜欢到,你们所有人都救不了我的。”   春节刚过完就是一连串的事,申城铺天盖地的雪没停过,刘敬波已经连着在办公室睡了两天两夜。今天大腹便便又秃顶的领导来视察,还得前前后后地陪着。   他掏出一根烟来叼到嘴里,用火机打燃。重重吸了口烟,然后吐出来,“妈的,本来就忙,今天中午几个毒驾的富二代在闹市区飙车,三死两伤。”   许星纯面不改色踩紧油门。   刘敬波喋喋不休抱怨,“刚刚不按规矩开了个专案会议,侦查部署调整了无数遍。我知道你最近身上有案子在忙,但是我们那边人手抽不出空,只能来找你。真是一群狗娘养的。”   骂骂咧咧说完又想起什么,看着开车的许星纯,“对了,道听途说啊,市局里有个大案子快收尾了啊,你什么时候搞到情报记得带我们去浪一波啊。”   “嗯。”   一路上,许星纯都话很少。但他平时就是如此,所以刘敬波倒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直到在解剖室里,许星纯按流程穿上解剖装备。旁边围观的刘波忍不住开口提醒,“纯儿,今天怎么回事。你走点心啊,手套都戴反了。”   -   今夜申城体育馆那边有烟火晚会。   付雪梨却看不了。   临时推了几场通告,她被唐心关在公司一下午。无所事事窝在布艺沙发上,就只能刷刷微博,看看贴吧和综艺。   越看心情越低落。   爆掉热搜的头条都是:   【当红明星付雪梨恋情曝光,深情告白,首次承认对方为圈外人!】   这么大的事...   这么浮夸的标题   她就不信许星纯没看到...   许星纯明明看到了也不主动联系她。   难道一点都不感动吗...付雪梨躺在沙发上蹬腿。   真是大写的渣男!   就算是打个电话什么的也好啊。   捧着手机,等来等去,等得黄花菜都凉了。还是没等到。   愤愤关了手机,又缩进沙发里,卷成一团。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没良心的王八蛋!   冬天的夜来得早。   晚上有个剧组吃饭,强打起精神应付,聚会完已经很晚了。   席间大多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着付雪梨,她阴沉着脸,就装没看到。   等啊盼啊,到了十点,短信和电话终于来了。   “西西,等会帮我跟唐心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她慌张收拾东西。   西西诧异看着付雪梨,张了张口,又合上,“雪梨姐,你....”   话没说完,付雪梨人影子都跑不见了。   他发的地址,在一个很偏的公园。   付雪梨开着定位找了半天。   她自觉今天是做了大事的英雄,现在气势十足。   等找到许星纯时,先是惊了一下。   他居然坐在花坛上。   一点都不像他龟毛又重度洁癖的性格。   又缓下脚步,调整表情。不让自己显露太过兴奋的情绪。   一步两步,一点点挪到他身后,再猛地拍上他的肩膀。   许星纯转过头来,似乎是傻怔了,看看刚出现的付雪梨。   “你想不想我。”她问。   “想。”   她的手腕被人牢牢抓住。   “你抓太紧了,疼啊。”   许星纯又握了一下她的手,才放开。拿手背抵了抵脑门,“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喝多了。”   瞧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付雪梨却意外觉得,这样的他,瞧着可爱至极。   好玩地碰了碰他。   坐下来。   又戳戳脸。   感觉许星纯身子紧挨着她。埋头趴在她的肩膀上。   付雪梨和他隔得很近,眼睛一瞟,就能瞟到许星纯目不转睛看着她。   透过镂空的灯影,看着他。   那双眼里,有很黏连、病态的爱意。他的脸和俗气不沾边。   稍微动一动头,就能亲上的距离。   简直在诱人犯罪啊。   醉了的许星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更纵着被她欺负了。   付雪梨故意凶他,用力眨两下眼睛,又使劲睁大,“看什么看,没看过大美女啊?” 第47章 四十七吻   “怎么不做声, 喝点酒就脑子短路了?”   许星纯迟迟不说话,他的外衣领子全部拉起来,近乎遮住鼻尖。黑漆漆的夜色里, 眼神有些潮。   微微低眼看付雪梨, 过了一会儿, 才微微用力,把她扯过来。   两人一高一低, 他整个身体从后面靠住她。光线被许星纯罩过来的身影挡住大半, 她稍微转过一点头, 两人就呼吸相闻, 有点醺热的酒气蔓延开。就这么简单的动作, 却像包含了说不尽道不清的情意。   付雪梨本来想问,你要上车休息么...   刚刚出声,许星纯就抬了抬胳膊。手指碰到她的下巴,然后用手轻轻覆上嘴唇, 不准她再说话。   他呓语:“让我再抱会儿...”   于是安静任他靠了几分钟,付雪梨心里倒是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怜惜。   从她认识许星纯开始,他好像就不太能喝酒。以前高中逢年过节, 运动会、班级聚会,一到热闹的时候他就不见人影。   但是付雪梨不一样。只要出了学校,她什么刺激的都喜欢玩,人哪多往哪儿凑。   印象里有次是在溜冰场, 外班的一个李杰毅带来的哥们, 来找付雪梨玩游戏拼酒。赌注是输了做对方女朋友那种。   她嘴里含着碎冰块, 一下一下地嚼。可惜当时太吵没听清赌注是什么,打量完来人,大大方方随便答应,“来呗。”   咕噜咕噜喝了几杯才有人在旁边提醒她,付雪梨一听惊了。她虽然喜欢乱玩,但是这种东西很少答应的。本来想赶紧闪人,但是旁边围观看热闹起哄的人太多,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和那个男生继续对喝。   她酒量可以,起初无所谓,到后面还是有点撑不住。之后就没记忆了,反正是不省人事了。   过了几天付雪梨听宋一帆说,后来是许星纯替她喝完的。当时他白色校服衬衣还穿在身上,扣子扯松了两颗,直接端起几瓶混在一起的酒扬脖灌下。   在场的人几乎都认识这个优等生,霎时间人潮鼎沸。   许星纯上头了不像别人一样红光满面,反而面色惨白,看不见一点血色。汗珠子顺着短短的鬓角往下淌,额头和鼻尖都沁出冷汗。喝完以后,走出去没几步就倒了,吓得宋一帆他们差点把他送去医院。   ......   回过神来看时间,已经快过十一点。付雪梨打开手机,借着微弱的灯光瞅他,开口叫,“许星纯,你是不是很累了。”   “嗯。”   “你开车来的?”   “同事送。”   “他没喝酒?”   “喝了一点。”   “酒驾?你们被交警拦住怎么办。”   夜色里,他声音带了点笑意,“不会有人拦我的车。”   “......”   付雪梨嘟囔:“切,小心热心市民付小姐,实名制举报你们腐败的政府机关,各种以权谋私,滥用权力。”   “你又在乱说什么。”许星纯起身,揉了揉额角,眼神比刚刚清明了一点。   “那个...”她肩膀被压得酸酸痛痛,趁机揉了揉。转脸看着他,欲言又止,“那个...”   一副有话说不出来的模样。   “怎么。”   “没什么。”话题到口边,又连转几下,付雪梨说,“你想看烟花吗?”   许星纯不禁笑了一会,“应该已经过了放烟花的时间。”   她被笑的莫名其妙,歪着头,“我认真的,你笑什么?”   于是,像变魔术一样。   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打火机。   站在碎石小径上,几根幼儿玩的仙女棒被付雪梨拿在手里点燃,一簇一簇带着火花的华彩流光在黑夜里闪耀。   已经空荡荡的公园,她随意挥舞两下,“好看吗,这是我拍广告的时候顺手拿的道具。”   玩了两下,发现许星纯站在两步外,看在眼里,没出声。   仙女棒很快熄灭,付雪梨脸上有些臊,走过去,“你是不是不喜欢。”   “喜欢。”   “骗我。”   “以前生日,你也给我放过烟花,我记得。”   付雪梨忸怩了。不自在地左顾右盼,半天了才慢吞吞道,“你难道这两天没看电视微博什么的吗...”   “有人跟我说。”“说什么?”   “说他失恋了。”   “....”付雪梨一言难尽。   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啊。   两人是不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许星纯俯身过来的时候,无声无息,“他是你的粉丝。”   付雪梨迟疑了一下,往后退了退,“然后呢。”   “但是你在电视里说,你最喜欢我。”不提防被亲了亲指尖,付雪梨浑身都缩了一下。   他声音低低的,刚刚喝了酒,有点温有点哑。她突然觉得这句话格外温柔。   于是,付雪梨没头没脑地说,“许星纯,你声音好好听啊,我想跟你接吻。” 第48章 四十八吻   头顶上,许星纯低声说,“好。”   付雪梨伸手抱他,又觉得有点窘。四周尽黑,路边有驶过的机车轰轰的响。她只犹豫了大概两秒钟,乖乖凑上去让他含住自己的嘴唇。   微凉湿润的触感。   和喜欢的人接吻,酥麻的感觉来势汹汹,就像心脏里在融跳跳糖。   亲了一会,付雪梨浑身一哆嗦,勉强睁开眼,微微喘气,“喂,你的手別乱摸啊……”   旁边有根大石柱子。她想推开他,却被许星纯手臂捞回来。手表不知道嗑到哪儿了,发出轻轻一声脆响。   他的手撑在她头顶上方的珠柱子。半抵住她的大腿,俯头凑上去,吻落在她眼睛下方,鼻梁上。然后是深入喉咙的热吻,有时温柔,有时又很凶。   她低声说腿麻了……   看他没反应,又继续说,“我渴,想喝水……”   “……车上有。”   只是被许星纯抱去车上,她也没能喝上一口水。不知道怎么又和他缠在一起。   车钥匙哐当落地。   心跳地很刺激,人都打飘了,然后猛然惊醒过来,裹胸已经被推上去。   温热的皮肤接触到冰凉的空气,冷得她差点没叫出来。   被按在副驾驶上,衣服一层层被拆解完,许星纯的吻从脖子一路到胸口。力道很重。   付雪梨有些慌乱地缩起身体,手却被拉起来。   许星纯侧头,嘴唇贴在她的手腕子上蹭蹭。   她的手不自觉蜷缩起来。   一点一点,他掰开她的手指,放到自己的腰部,再往下滑。   她手指一凉,碰到金属的皮带扣。她听到他说,“帮我脱。”   操……这人是许星纯吗。   这情调玩的。   付雪梨被撩地汗水淋漓。昏昏地想,自己这下真的玩过头,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怎么一到这个时候,他就和平时冷静自持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真的只是想亲亲他而已…   许星纯太不禁撩了。   许星纯身体往前倾,双手背后解腕表,衬衣刚刚混乱中被扯开大半,松松散散,胸膛边缘微现。   衣领拨开一点,肩胛骨和颈窝那儿深陷。   她的眼神恋恋不舍,半天没收回来。   可真是好看啊。   思绪滞了一下,她呆呆地看了他一会。   然后想。   美好的肉体,以及不自知的性感……大概也能成为一种罪恶。   他不禁撩。   但是她……   好像也很容易受他诱惑……   付雪梨一脸毫无防备,被俘虏的无辜模样,落在许星纯眼里。他无法再忍,又重新压上去。   厚厚的外套垫在身下。付雪梨跪趴着,腰被箍紧,濡湿的舌尖探进耳廓,轻微的水声能撩到让人崩溃。   快感堆积,压在她身上的人,只用手肘支撑身   体。许星纯额前的发根都全湿了,气息非常不   稳,“宝宝,等会……声音小点……”   什么意思?   许星纯他的意思是……她叫,床的声音太了吗……   这个问题,付雪梨一直想到第二天。唐心上午帮她推了一个访谈,去拍代言的广告照。   这次不在攝影棚,出的外景。休息空隙,她在灯架旁临时架起休息的椅子上,盯看自己手机发呆。助理去买饮料了,工作人员来来去去,但是这儿只有她一个。   “雪梨,你在看什么,脸都红了。”   付雪梨侧头,微扬起脑袋,赫然对上Jony一张大脸,他俯身正在瞧她手机。她一惊,二话没说把手机反盖住,摁掉锁屏,心里砰砰直跳,“我靠,你哪冒出来的,想吓死我啊?!”   Jony早已经看了半天,可她实在太入迷,一直没发觉。   ”看黄片呢?看这么起劲。”   他笑着,眼角有细小的纹路,从她的小表情里,立刻看出端倪,“还是说里面那个是你的谁,Sex partner?”   “……”   Jony和唐心是多年好友,自然和付雪梨也熟络,开起玩笑来没有太多顾忌。他在对面坐下,脸上笑意不明,“虽然我只看到几秒钟,但是,是个很性感的帅哥。”   付雪梨难掩尴尬,咳嗽两声,喝下果汁,“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照片是偷拍的”Jony摇摇头,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没想到你还有这个不为人知的癖好。”   是不是天底下的所有基佬都这么八卦又嘴毒?   付雪梨忍不住呛回去,“那是我男朋友!”   “哦~男朋友。雪梨,你脸热诶。不过你的男朋友有点粗暴哦,以后记得提醒他注意一下。   你是公众人物,狗仔可不会放过你身上任何一处吻痕。”   她愣了一下,脑子里忽然醍醐灌顶。   付雪梨低头把外套拉链拉上,准备不再搭理Jony。   今天拍广告的衣服是低胸的纱织吊带裙,锁骨底下的吻痕明显,早上化妆师扑了好几层粉底才压下去。   当时她什么也没说,肯定是偷偷跑去和Jony八卦了……   西西买了一大堆饮料过来。Jony随便拿了瓶果汁就去看拍片的图。   正好手机响。看了眼来电显示,她几乎是飞快摁下接听,“喂。”   “是我。”   “嗯……我知道。”   西西在收拾东西,察觉到付雪梨表情不对,目光频频往这边关照。   许星纯那边有点吵,他似乎走去了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才重新开口,“昨天磕着的地方,还疼吗?”   几乎一瞬间,付雪梨就想起了他戴着的腕表,又联想起昨天的种种……耳根有点烧红了。   付雪梨思了一声,然后问,“你在哪啊……”   “在出外勤。”   沉默了一会儿,她心头突然有点泛酸。也没別的什么,就是很想见他。   付雪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周围,然后轻咳一声,小声道:“我今天工作马上就收工了,你在哪,我能去找你吗。”   他不说话。   她可怜兮兮道,“我保证不乱跑,就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看你。”   到了地方,戴好口罩和帽子。接过西西递过来的雨伞,付雪梨车上下来,远远瞧见有一处被警戒线拉起来的地方。   围观群众被拦住了一大堆。   下起了暴雨,路面泥泞。   “停一会。”对讲机里传来刘敬波的声音,“现在人太多了,先疏散人群。”   许星纯还在跟侦查员讲话,听他从头到尾报告完。似有察觉,一侧头,朝旁边的方向看过去。   马路对面,付雪梨跳了跳,在和他招手。   在人群里,他总是一眼就能看到她。   防水布顶棚砸了个窟窿,发出轰地声响。   明晃晃的黄灯闪过,一辆公交车几乎贴着她的背开过。   付雪梨浑然未觉,只顾一个劲往前飞跑。   “——小心!”   许星纯生生被这个变故惊出一身冷汗。   被撇下的一脸懵的侦查员,看着许星纯步子急促,拉开了警戒线,冲到马路边。   “下雨天,你走路不看吗?!”他大声质问。   一瞬间,惊骇、恐惧、怒火,纷纷涌上心头。   还有无法言喻的后怕。   冷不防地被他伸手一拽。付雪梨眼里本来闪着兴奋的光,这会莫名其妙被许星纯发了一顿火,不由隐隐地委屈。   感受到箍在手臂上的力道越发收紧。刚刚跑过来太急,还有点喘不上气。她很少看他生气的样子,心里有点抵触的不安,挣扎了两下。   “你差点被撞到了你知道吗?!”   “啊……”付雪梨抬眼看他,显然是委屈,“对不起嘛,我刚刚看到你太开心了。”   默了两秒。许星纯有些艰难地,低声解释,“抱歉,我刚刚太着急了。”   他身上的白大褂都被泥水弄脏了,把付雪梨揽   进怀里,“别有下一次。”   不远处。   马萱蕊坐在车里久久没动。   另一人边换衣服边和男朋友发语音,发了还要点开扬声器自己听一遍,看发挥的如何。   看马萱蕊愣看不知道看哪,那人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马萱蕊眼睫颤了一下,收回目光。扯起一点笑。   “你刚刚想什么呢。”   马萱蕊摇头,“只是想起一句话。”   “什么话?”   “一个电影里的。”   车里那人已经换好衣服,男朋友又发来语音,她惊喜地点开听,随口对马萱蕊道,“说来听听。”   “原则上我从不跳舞,可是却很难对Alyssa说不。”   “什么意思。”   马萱蕊喃喃,“意思就是,我有一个梦中情人。”   我有一个梦中情人。   他对所有人温和,可是温柔只留给一个人。 第49章 四十九吻   “根据出租屋老板娘登记的身份, 几名死者的身份基本已经确定了,有一个是个陪酒小姐。”痕检员见当地派出所所长和刘敬波来, 朝他们点点头, 汇报情况。抬头看看快要黑下来的天, 说道:“不过这雨感觉要下起来了,现场没什么好勘查的了,等殡仪馆的车把尸体拖走,然后他们贴上比例尺照完相就能收工回去了。”   “行。”刘敬波带着安全帽, 手里还拿着聚光勘察灯,他四处随意照了照, 现场勘查车已经开走。守候在路口的几辆警车闪着警灯, 老秦一副闲人模样靠在一边抽烟。   走上去,刘敬波问,“怎么,鉴定结果怎么样, 又是群玩死的, 和红山那群人有关系么。”   “还不能下结论。”   “唉真是, 最近一出事就连着出事。”   老秦笑了笑, “别这么紧张, 等会回去再说。”   “纯儿呢?”   老秦下巴抬抬, “喏。”   附近离商业集中地带离这里不是很远,出事的巷子很宽,人群疏散工作不太好弄,特别容易引起骚乱。   有个妇女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 应该是刚刚受到通知,其中一个死者的家属。她首先看到许星纯穿着,不管不顾拉拽着他的衣服,焦急道,“医生医生,我女儿怎么样?还能救过来吗?”   付雪梨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许星纯的手撑在旁边,轻轻挡住那焦急的妇女。他衣服被扯歪,到也没不耐烦,只是喊来旁边一个人,让带去辨认尸体。   刘敬波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诶诶,配合一下,别拿手机拍照发微博啊。”   付雪梨回头。   与此同时,刘敬波也在打量她。   幸好天黑,只能看到一头长发,牛仔裤,米色风衣,棕色短款的高跟小牛皮鞋。走近了他注意到她耳朵上有一对钻石耳钉,很时髦的装扮,和脏乱的现场格格不入。   刘敬波眯着眼睛,转头对上许星纯,干咳一声,“是嫂子吗?怎么在这里。”   许星纯脱了口罩,对刘敬波的问题不置可否。他把车钥匙给付雪梨,“左走50米,我的车停在便利超市旁边,先上去等我。”   等付雪梨走后,刘敬波就忍不住想问什么。许星纯看了一眼他,“别这么八卦。我有事先走了,剩下的交给老秦。”   “怎么?急什么,送嫂子回去?”   “专案组发协查令了,手里还有个贩毒案比较复杂,没解决。”   许星纯虽然调去刑警大队禁毒中队当队长,但是法医的活还在干。附加工作很多,复核鉴定一大堆没弄。刘敬波知道,打个哈哈,也不再多留。   许星纯穿行在围观群众自动让出的一条通道,虽然衣着低调,还是难掩长相气质,非常打眼。沐浴着不少年轻小姑娘崇拜的目光。   -   付雪梨始终正襟危坐,偶尔瞟一瞟窗外掠过的景色,然后又看一眼正在开车的许星纯。   前方红灯,车开的很慢。无聊地拍拍车顶,忍了半天,她忍不住坐起来,小声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问完后,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许星纯,说话。”   他终于侧头了她一眼,“以后过马路小心一点。”   “我知道!我记住了,你别重复了。”   像是没话找话,付雪梨拿肘子顶了顶他胳膊,“你晚上是不是还要去哪忙啊,我能不能陪你?我今天没事了。”   趁着红灯还有几十秒,又去作怪拉他握着车档的手,“好不好嘛。”   许星纯纵容她拉着。捏一捏,再松开。   见他不做反应,她脸有些臭了,“不可以吗?”   许星纯看她的小表情,笑了一下,没忍住有点咳嗽,“我晚上有个会,你要到哪,我送你过去。”   “你不会又感冒了吧...多穿点啊。”知道晚上他陪不了她,心情有点低落。怅怅然,付雪梨嘟囔报出个地址。   是他家。   -   晚上在许星纯家里,付雪梨独自一人,把自己以往的综艺看了个遍。纯粹给自己找点事做。   后来困了,看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都过了。不知道许星纯什么时候回来。   她丢开ipad,抱着枕头昏昏睡过去。   再醒过来,室内台灯光线温和。   许星纯不知何时睡在她旁边。他合衣躺在被子外,手臂盖在额头上挡光,眼睫阖起,模样看起来是累极了。   付雪梨没发出声音,手撑起头,侧着身,看了他一会。心里被种种惦记和思念,还有不知名的情愫溢满。   冷不丁邪念冒上心头,轻手轻脚拿过一边放着的手机,打开摄像头准备偷拍,结果手机忘记设置静音,声音有点大,不小心吵醒了他。   干脆丢掉手机,她扑上去抱住他,捧着许星纯的脸,在嘴唇上响亮地亲了一下,鼻尖热烘烘的。   没来及转头,许星纯就被人抱着脖子吻了一下嘴唇。   压在他身上,付雪梨侧过脑袋,眼瞅着许星纯,在他耳边低声说话,“你醒啦?”   “你说呢。”他声音有点沙。   她仍趴着,整个人都黏上去。捏起许星纯一边的脸颊,看她喜欢的小酒窝加深,忍不住又在在微微嘟起的唇上碰了一下。   刚睡醒的他,很少见地,有点陌生新鲜的可爱感觉。   大概是付雪梨眼神太过露骨,许星纯看着她几秒,也笑了,叹口气,抬手摸摸她的头。   “许星纯。”她用气音叫他名字。   “什么?”   “叫我名字。”   “付雪梨。”   “嗯。”   “怎么了?”   付雪梨无声做口型,“我爱你。” 第50章 五十吻   许星纯忍不住笑了, 面容倦俊,脸侧的酒窝微陷。   很快, 笑容淡下去。他一点点指摸着付雪梨的头发, 眼睛, 鼻梁,嘴唇,再到下巴。认真观察这张脸。   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场美梦。   脑海里闪现过很多画面。   一如多年来,他经常做的, 如真似幻,关于她的梦。   偶尔, 许星纯也在等, 在等他对付雪梨的迷恋感消失。   这样的迷恋感,时常让他迷失自我,甚至让他难堪。   只是很多年了,只要和付雪梨有关的一切, 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 从年少时养成的, 刻在骨子里的渴望。   回忆起小时候, 童年和少年阶段, 他有时候会分不清自己的家庭畸形到何种模样。从小父亲死了, 从母亲口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警察,还是一个罪犯。   在他的记忆里,那个很美的女人, 总是怀着极大的痛苦。她所有的爱给了都给了一个男人,所以把剩下的苦痛颓唐,全部倾泻在年幼的许星纯身上。   那段记忆其实已经模糊,像是一场噩梦。只记得在每个吃饭的餐桌上,睡觉的夜晚。随时随地,她用手捂住冷玉一般的脸,指缝间落下滚烫的泪。在许星纯耳边低声说话,虐待他的同时,然后自虐。   他的母亲,在14岁被中学的一个老师诱奸,20岁被自己的父亲撵出家门。再后来,碰见了许星纯的父亲。   那个男人给她的生命里注入过一段光,只是后来随着他的死,也让她彻底死心。   小时候的许星纯,因为无法体会到由衷的安全感与爱意,总是对自己不理解的母亲又厌又怕。   那段童年是黑暗绝望的。   他想,如果能逃,自己一定会义无反顾地逃。   他尽力控制着自己。   许星纯知道本身的自己,不是一个能让人产生好感的人。   他讨厌成为他人眼里的怪物,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所以让自己变得正常,甚至靠着好用的脑子,在学校里成为最优秀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灿烂的阳光下,他对谁都能笑,也能对他们的冒犯无动于衷。把温和停留到表面,深藏不漏带着缺陷的人格,却对其他所有人隔着一层距离。   付雪梨的出现,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让许星纯触摸到类似开心情绪的人。   和她同班后第一次值周,他被其他班一群混混女生表白,那女孩带着自己的哥哥。无所谓地站在原地。许星纯眉眼的阴影很深,耐心站在讲台上当他们的背景板。可其实他有轻微的洁癖,反感身边人的触碰。觉得不干净,连被那个女孩碰一下也不愿。   再后来,付雪梨一脚踹开教室的门,手里拿着扫把,带着微凌人戾气,侧脸仿佛烁烁闪光。把人看得定住,是很美的。   虽然有些可怜,但付雪梨的确是许星纯记事起,第一个站出来维护他的人。   本质上,他是木讷的,后来却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地,越来越多地关注付雪梨。   他终于意识到,只有她,才能让他有心跳的感觉。   同时也发现,自己早就不知不觉,不可避免受到母亲的影响。只会用畸形的方式去爱一个人。   第一次,是她主动吻了他。   那个吻结束的很快,却瞬间夺去许星纯所有的注意力。她带着涉世未深的无邪美艳,而他带着彻底的荒唐,只是略微挣扎,从此以后,一头栽进她随意布置的陷阱里。   许星纯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亲吻对付雪梨来说,只是和他人一次无所谓的玩笑。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付雪梨从人格上就太自我,根本不留情面,缺乏了对别人的同情心,不把他人的自尊放在眼里。   首当其冲的就是许星纯。付雪梨对许星纯眼里流露出来的偏执,有很直接的逃避和厌恶。   渗入骨髓的孤独,让许星纯时常陷入很彻底的迷茫中。他多希望付雪梨能彻底爱上他。这种难缠的幻想,百般折磨着他,打乱了他所有的分寸感。   很长一段时间里,许星纯都初中惶恐之中,忍受着精神的折磨,处在万劫不复的边缘。他太喜欢伪装自己,伪装自己温柔又深情。   所以害怕有一天,这些掩饰被戳穿。自私令人生怖的占有欲,迥然不同的他,会让付雪梨的眼里再出现类似厌恶的目光。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逃离他,才能拥有一切不受拘束,自己喜欢的生活。   可是太晚了。   两个人都知道,太晚了。   当初的幻想,终于兜兜转转,在多年以后,在这样的深夜,被她平淡地说出。   -   付雪梨还是记忆中那张脸,没了脂粉,像初生的婴儿,依旧干净动人。他随手抚摸过。   她落败般地咬唇,声音里有真心的愧疚,“许星纯,对不起,浪费你这么多年。”   许星纯在夜色里无声地回望她。   多少年又有什么关系呢。   除了付雪梨,他又能爱上谁。   他多喜欢她的眼睛啊。   像天边的寒星,融在了烈酒里的碎冰。   初中那年,她只是无意看了他一眼。他就再也没能忘记。 第51章 五十一吻   第二天, 许星纯很早就被分局里的电话喊起。他没吵醒付雪梨,离开时无声无息。   等她醒来, 枕边早已没人, 连余温都已经消失。在床上躺着,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付雪梨定定望着房间某处。   起来后,先给许星纯打了个电话。结果没接,估计是忙, 她也就没再打。   还没来得及失落,唐心那里就打电话过来, 要付雪梨回公司一起排练。那边忙着下个月的访谈和粉丝见面会。   下午都泡在练舞房, 正好是休息间隙,接到许星纯打来的电话。   她浑身是汗,怕着凉,随便找了件大衣披着。盘腿在瑜伽垫上坐下, “喂?”   “在干什么。”   “我在排练节目呢。”   “很忙吗?”   说话的时候, 练舞房有同公司的练习生推开门。   那个小姑娘一眼就看到付雪梨, 先是惊了一下, 然后进也不是, 走也不是。踌躇了一会儿, 对她礼貌打了个招呼。看付雪梨正在打电话,贴着门边小心翼翼地说,“前辈好,我进来找个东西。”   付雪梨嗯了一声, 瞄她一眼,用手势示意她直接进来。然后继续集中精神,和许星纯说话,“我不忙,舞差不多学会了,多练两遍就好了,你呢?”   “我什么?”   “你今天早上几点走的,怎么这么早?”   “有同事受伤,在医院里动手术,去看了他。”   “严重吗?”   “还好。”他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很快就掠过去。   练习生小姑娘快速找到自己遗落的东西,从付雪梨身边经过。她不敢多留,脚步匆匆间似乎隐约听到,我想你之类的话。   好肉麻...   小姑娘出了门才敢唏嘘。根据刚刚付雪梨的神情,又不禁猜测电话那头,可能就是她前几天刚刚高调公开的神秘圈外男友。   原来当红明星,谈起恋爱来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说了会,付雪梨突然奇怪,“对了,你没在工作吗,有空跟我打电话。”   “在开会。”许星纯言简意赅。   “开会跟我打电话干嘛?”   “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句话听的让付雪梨心都化了。她小声说,“许星纯,是谁准你这么讲情话哄女人的?你这几年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   马萱蕊坐在走廊的连排椅上。   今天的天气很好,气温没有回暖,阳光却些微灼晒着,刚好照着她的小腿。   这里是二楼专案会议室拐角。她默默看着许星纯站在窗边,单手撑在旁边的墙上打电话。   时间有点久了。   马萱蕊不由想,他那么耐心,在说什么。而电话那头,又是谁。   她低着头,忽地,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一个身影从身前走过。   “许星纯...”马萱蕊从椅子上起身,用很低的声音,叫住他。她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手指碰到硬硬的小东西。   许星纯微抬眼,停住脚步,礼貌地望向她。依旧不温不火,等着她开口。   轻轻跺了跺僵冷的脚,马萱蕊往前走了一点,靠近他,“不好意思啊,知道你很忙,但是想跟你讲几句话,能抽点时间给我吗。”   许星纯没说话。   她比他矮,距离近了,只能微微仰起头,才能仔细看他。   正好旁边有路过来接水的人,说说笑笑,先后都观望过来。那几个人猛地打眼色:什么情况?   马萱蕊神情柔软,突然抿嘴笑了。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款式很老旧的耳机,摊在掌心里,递过去。   许星纯纹丝未动,扫了一眼,没有接的动作。   “这是你的,还记得吗。”她嘴角笑意变深,兀自回忆,“高一军训,我们一起坐在大巴车上。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很帅。路上一直偷偷看你,那天下了太阳雨,你戴着它,在车上听歌睡着了。只是后来落在座位上,然后被我捡到了。”   说话间,这段回忆在脑海里,也跟着过了一遍。   记得太清楚地过去,随口说一段,就有更多交错的情愫被随意牵扯出来。   恍惚又回到十多年前,她还是情窦初开,满怀心事的少女。一看见许星纯,就会忍不住咬着下唇,红了脸,抑不住眼里的星点笑意。   有时候,她知道他没那么喜欢她。可却克制不住满脑子都是他。   高高瘦瘦,安静又温柔,在心底属于她的班长。总是穿着简单的蓝白校服。他真是好看,在学校,年级里都引人注目。   是那个只站在升旗台上,随口说出名字,就能引得全场沸腾的人啊。   许星纯视线对上她的眼睛,“丢了吧。”   他的眼底,像深处千万尺的海底,没有一点波澜。将她从回忆瞬间扯回现实。   马萱蕊觉得有点冷,她收紧手指,握住那根珍藏多年的旧耳机,似在苦笑,“你知道我喜欢你吧,一直以来。”   许星纯似乎没耐心再待下去听她说完这番话。   马萱蕊忽然说,“以前我一直在想,你这么爱付雪梨,为什么要离开。”   他脚步顿住。   “我想了很久,可是却一直不知道。”   马萱蕊笑起来,又倏地收声,像在自嘲,“我多宝贝你啊,可是你一直以来,在付雪梨眼里什么都不是。我多了解你,我看过你偏激,看过你歇斯底里。你的阴暗面我全都接受。你知道的吧,她可能,永远不会接受这样的你。”   许星纯眉心微拧,压抑住心底的烦躁,还是没出声。   寂静中,她喃喃道,“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   “你从来没有离开她。”   “你只是放走她。”   “因为你明知道这种方式,照她的性格根本走不掉,是不是?”   一字一句,轻且压抑。马萱蕊仰头看他,“可我呢?我呢?哪怕你能多看我几眼,就知道我也在你身边等了多少年。”   “这么爱你的样子,连我自己都觉得好丑。”   许星纯手机放回裤兜,他问,“你想说什么。”   马萱蕊摇头。   看他要走,她拉住他,“我啊,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低头,重新把旧耳机递到他面前,“许星纯...”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个月,哪怕一天,甚至一秒钟?别骗我好不好。”她目光微闪了闪,眼眶隐隐有些湿了。   许星纯站直了,微微侧着身,因而垂着眼睛,“抱歉。”   回答直接又简单,毫无痛感。   错身而过。   耳机没接,应声落地。   马萱蕊终于忍不住蹲下,手背挡住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牙齿咬上食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的青春,她的爱情,都是从许星纯开始。也是由他结束。   只是那年夏日雨后的清风里。   她什么都没想,只想着爱他。 第52章 五十二吻   一晃就过完了四月, 连着新电影上映, 付雪梨忙碌程度直线增加, 不得已全国各地到处跑宣传。   最后一站在坎江, 连挨着临市。   晚上在酒店休息,垮下肩膀, 付雪梨半趴在床上做面膜。连续几天高强度工作,让她有些蔫。   前段时间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故。唐心给付雪梨一个白色信封,她莫名其妙撕开看,掉出几张照片。   全是她和许星纯的。各个地方都有。有几张甚至跟拍到了他家楼下。   狗仔也是够厉害的,就许星纯小区那种程度的安保都能跟进去。   二话没说, 当晚上就砸了几十万红包把底片买回来,压住新闻。付雪梨又气又惊,怒火攻心。   收拾完烂摊子, 唐心横躺在沙发上, 语气凉凉,“你是明星, 就注定不能和普通人一样。最近出去要人跟着,别乱来。”   不得已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付雪梨烦躁之余, 又忽然体会到做这一行的无奈心酸。   经过种种事,憋了一肚子气。她越发厌恶这个圈子。其实从一入行, 付雪梨就意识到自己大概不适合当明星。   她对别人的追捧毫无兴趣,更无法从他人的喜欢中找到自我的存在的满足感。懒得和谁虚与委蛇奉承。于是心里渐渐起了隐退的想法。   不过这些付雪梨都没和许星纯提过。   接到他电话时, 房间里有两个助理在安排明天的行程。付雪梨翻个身起来, 穿上拖鞋, 蹬蹬蹬跑去走廊接电话。   “喂...”   她稍显低落的声音,落在某人耳里不要太明显。许星纯,“怎么了,心情不好。”   这话一问出来,就有点不行了。付雪梨背靠着墙,一只耳朵挂着耳机,拖鞋在地毯上摩擦。她咬着嘴唇,拼命忍住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哭。   可能是很久没见到他的缘故。   多少话想说,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没...就是想你了。”她低喃。   过了一会儿,他在那边打开了视频。   付雪梨看到手机里的自己,才惊觉自己满脸都抹着火山泥,一点也不好看。刚刚伤感的情绪,一下子被冲淡不少。   她手忙脚乱,一下关掉视频。   沉默片刻,许星纯轻轻地笑,“关了干什么。”   “不行,我没洗脸。这样显得我很好丑。”   “不丑,很好看。”   “你睁着眼睛说瞎话良心不会痛吗?”付雪梨根本不为所动,“你对准你的脸啊,我都看不到。”   卧室里,许星纯单手在扣睡衣纽扣,坐在床边上。闻言躬下身,调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   他刚洗完澡,头发边角有点湿。可能是光线问题,眼睛瞳色更浅了,格外温柔和软,“最近发生什么,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职业习惯,许星纯有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而且声音也很奇特地,有种安抚人心的魔力。   付雪梨收起满腹心事,努力扯出一个笑,“我没事,就是最近好累哦。我不想当明星了,你以后养我好不好?”   几乎没有犹豫,就得到许星纯的回应,“好。”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因为放松,没经过大脑,付雪梨就脱口而出,“我前几天才知道李杰毅都结婚了,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   许星纯不说话。   ?!   苍天大地啊...   我日....   我这是在说什么?   太僵硬了...   听着就好恨嫁。   “我不是在逼你什么的。”意识到自己最后一句有问题,付雪梨脑筋急转,正好瞥见旁边立着的简易行李箱,岔开话题,“你又要出差啊?”   “是。”   视频里,许星纯拿着手机的手有点低。他的脸从下往上看,带着几分苛刻的审视,还是很精致耐看。能hold住这个角度的人实在不多。   付雪梨有点沉迷美色,随口多问了一句,“要去多久。”   “不知道。”   “不知道?!危险吗?!”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无数不好的念头,莫名慌乱起来,“那你能跟我定时打电话吗?”   “不一定,我尽量。”顿了顿他有点心疼,才说,“不算危险,别怕。”   -   这次的案子,和天堂毒品来源有关。也和许星纯七年前跟的组破的一桩重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上头点名要他。   不过幸好不在边境地区,内地的环境里交涉会相对好很多。   第二天傍晚,许星纯人到大理,和工作组汇合。   来接他的人一身黑衣,脸上有一道疤。黑衣男看过许星纯的照片,一眼就能认出他。   的确很帅,怪不得警局之前特意选了许星纯的照片作为局里网站的形象照。   路上交通糟糕,开车的人连抽了几根烟,许星纯在副驾驶上认真看资料。   黑衣男和他随便聊起来,“这次要接触的人比较杂,很多灰色人员。到时候先酒店对接一下。”   他突然问,“对了,哥们,听说你上过电视啊,你这长相没道理不火啊?”直接地没半点隔阂,非常自来熟。   许星纯放低声音解释,“几年前上过一次cctv12,有大盆栽遮住,出镜了半条胳膊。”   酒店里早就有人等着。   阿思一看到许星纯,就扑上去抱住他,对着肩膀捶了两下。   他们以前在云南认识,许星纯救过他一命。云南那边贩毒的冰工厂里的马仔很多都是持冲锋枪的,AK都有。   阿思当时被毒贩一枪贯穿脖子,所幸被许星纯及时抢救才没有牺牲,不过脖子两边留下了两块大疤。   寒暄了一会,老吴眯着眼笑,掏出一支烟,冲着许星纯说:“抽根烟,缓一缓,先去吃顿饭。晚上见到线人,再讨论工作。”   其他人跟着点头。   许星纯接过香烟,拿到手里却没抽。他突然有点想给付雪梨打个电话,问她在干什么。   却又想起刚刚手机已经拆卸,换上另一张被监听的卡。于是作罢。   -   这次电影的宣发坎江是最后一站。付远东前段时间刚出院,付雪梨顺便回了趟临市。到机场刚好收到付城麟的消息,晚上一起吃顿饭。   约好他在地下车库见。   最近付雪梨差点累成傻逼,找到付城麟的车,还有一些恍惚。她拉开车门,打算顺势坐进去。结果发现副驾驶上有一女人。   “新女朋友?”她自觉开后面的门上车。   双方换了个眼色,付城麟似乎懒得多介绍,“喊嫂子。”   付雪梨为了躲避粉丝,掩人耳目,扮相极为低调。副驾驶上的女人笑了笑,“你是付雪梨吗?我有很多朋友都蛮喜欢你的。”   随后亲昵又自然地说,“总是听城麟提起你。”   她随意扫了一眼这个未来嫂子,浑身顶级奢华品牌。珠光宝气,付雪梨不太感冒,“是吗。”实在太累,就懒得理话茬。   接下来的话在嗓子眼里吊着,年轻女人笑容有些勉强,车里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付城麟绷着脸解释,“她个性就是这样,从小不怎么懂礼貌。”   “没事的。”   兄妹两个人很久没见,但是碍于外人在,一路上没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一路到吃饭的地方。   到吃饭的地方,金碧园,有点过于辉煌郑重了。趁着那女人去补妆,付雪梨扯过付城麟,“怎么回事啊,哪儿冒出来的嫂子,又换了,你速度够快啊?”   “爸选的。处了段时间,还可以。”   “之前那个呢。”   “分了。”   “现在什么情况?”   “和他爸妈吃顿饭。你叔叔等着你呢,上去吧。”   见付城麟情绪有点不好,付雪梨不由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付城麟把车钥匙给泊车的人,“老子天天在外面应酬到一两点,你说呢。”   他们是最后到的。   包厢里两家人已经落座。   对方父母很有教养,虽然看到付雪梨的第一眼很惊讶,随后就收敛了神色。   人来齐了才点菜,由付城麟来。他低头看菜单,旁边坐着的女人笑的大方又得体,“城麟,付叔叔最近大病初愈,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   付城麟点点头,面不改色,“知道了。”   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饭后,付城麟离开座椅,给对方的父母倒茶。   问道何时结婚,付城麟手一抖,茶壶的水不小心落在桌上。似有所感,不远处付远东往这边投来淡淡一瞥。   付城麟很快恢复正常,笑了笑,“听她的。”   直到饭局快散场,未来嫂子晚上有活动,付城麟把她送去了,又返回来酒店接付雪梨。   不过她实在太累了,一到车上就合上眼睛,睡起来。不知过多久,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家门口。   夜色里付城麟坐在车前盖上抽烟。手机握在掌中,屏幕闪着微亮的光。   她悄声走上去,一把抢过他的手机。   付城麟无所谓任她看,也没动作,有一口没一口抽烟。举手投足典型玩世不恭富二代。   看到手机上的东西,倒是付雪梨有些沉不住气,“我刚刚想说没说的,你什么情况,你真和你小云掰了?”   “是啊。”   “你喜欢现在这个?”   他刻意低着头,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付城麟淡淡道,“不知道。”   看他真实地在失落,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下去,似乎又夹杂着无尽的迷茫和委屈。付雪梨拍拍他的肩,“行了,别这副样儿。又没人逼你,再说了——”   “她和别人结婚了。”   “.....”   后半段话直接卡壳。   付城麟丢下手里的烟,又抽了一根出来,“前两天,她和别人结婚了。”   万千心绪在脑海里交汇,付雪梨突然涌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又很无力,“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付城麟呵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儿,要什么安慰 。需要一点时间就好了。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待会,你上去吧。” 第53章 五十三吻   从小到大, 付城麟作为付家大少爷, 在付雪梨眼里,是个非常精明厉害,不肯让自己吃半点亏的利己主义者。只不过付家高门大户, 他是接班人, 的确有些高处不胜寒。婚姻大事由家里安排,自己做不得做主。   忽然有点伤感。又不知道这感触从何而来。她转身就要走, 付城麟却在后头叫住她,“付雪梨。”   “啊?”   付城罕见地叹了口气,“你呢,你和那个谁, 许星纯, 你们俩来真的啊。”   “不然呢, 我又不像你。”听他这么说,付雪梨不觉动气,虽然知道不合时宜,又补了一句,“哥,我刚刚想说没说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但是我觉得,你一不坚持,二不成熟, 小云姐在你身上看不到希望,离开是必然的。张爱玲说, 放弃一个人只需要两样东西,新欢和时间。你也早点放下吧,生活还是要向前看的,毕竟是你先渣了人家。”   付城麟听得想笑,心里伤感郁闷也散了一点,夸张地把手放在耳朵边上,“什么,付雪梨,你再大声说一遍,张爱玲说啥了?我妹妹什么时候变文青了?”   付雪梨喊道,“自己不多读点书,还不允许别人做个文化人?滚蛋!”   付城麟一扫刚刚的失魂落魄,一副看白痴的样子望着她,“你哪里来的底气,我们俩五十笑百步,我是渣男你又是什么?”   本来想反驳,随即想到许星纯,付雪梨顿时失了气势。   其实付城麟说的也不岔,他们兄妹两俩行事风格相差无几,不都是这样。唯一区别是付雪梨更幸运一点。   转身走上台阶进门,来应门的是齐姨。瞧见是她,惊喜了一下,“梨梨,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嗯...”   “你哥哥呢,没一起回来?”齐姨往后张望。   付雪梨无精打采,“外面呢。”她扔出拖鞋换好,电视机里在放京剧,准备上楼前,齐姨喊住她,“对了,我今天早上收拾杂物间,看到一个你黄色的大纸箱。打开看了看,里面好像都是你的东西。”   付雪梨手扶着栏杆,脚步顿了顿,“那个纸箱子在哪?”   “还在那呢,我给你放在架子上了。”   齐姨这么一说,她就隐约猜到那是什么了。   从杂物间把纸箱搬到卧室,有点重,把付雪梨累出一头汗。先拆胶带,打开。最上面是几本花花绿绿的书,她拿起来辨认了一下,发现是高中时期特别喜欢上课看的杂志。   再往下翻,还有很多照片——毕业照、每年的生日留影。   里面有些人她都快记不起来是谁了。   又随便拿起一张照片,上面光线昏暗。隔近了看,才发现是许星纯。   应该是她偷拍后临时洗出来的,边角已经模糊了。   他一个人站在江边,勉强看得清轮廓。远离了人群,倒有一种远超实际年龄的成熟落寞。   不可避免地想到往事。   付雪梨回过神来,继续翻看箱子里其他的零零碎碎。   忽然,角落的一个小黑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付雪梨心思一动,拿起来研究。这是许星纯分手后托人给她的?只剩一点印象了...   只不过她当时根本懒得看。当初许星纯走后,她看到这些就碍眼,便把和他有关的东西全部收起来。本来打算丢掉,到最后还是没狠下心来。一闲置,就是这么多年。   拉开盒子上的小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封信。封面是很朴素的白色。捏一捏...薄薄的。   拆开来看,才发现里面是一副简笔画。上面用马克笔画了一只手,标注了日期,任何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个日期,按时间推算...应该是初中。晃了晃神,付雪梨思绪发散开,某个场景渐渐浮现在心头。终于想起这张简笔画的来历。   是一次她上课无聊了,要许星纯手伸过来。   她刷刷刷,他的无名指上画了一个戒指。   又在干净的手背上,刷刷刷写上今天刚学的英语单词:   Marry   .....   许星纯是不是什么都记得啊?   他怎么什么都那么当真.....   真是个大傻瓜...   估计自己难过地要死,却什么挽留的话都不肯对她说。   付雪梨心里好似泼天浇下一锅沸了的铜锅铁水,烧的五脏六腑都疼。瞬间有些鼻酸。   -   凌晨一点的大理街头。   许星纯下车同时,阿思也马上下车。抓捕时机未到。他们先走到马路对面的小卖部。   “货主离开了,要我们到外面交易。这次目标人物是当初红山那边来的。黑称叫咖哥,这人喜欢在凌晨两三点出门。这人特狡猾,他家在国道那边,比较偏,旁边还有条江,估计是用来跑路。”   他们今晚要扮搭客仔去咖哥经常活动的酒吧。   刚刚老吴在车里盯了许星纯半晌,才说,“你这样不行,文质彬彬一看就是正经人,不好打进去。得看着另类一点才行。”   他们站在‘阿福发财’小卖部门口,阿思冲着老板喊,“嘿!这有卖发胶的吗?”   接应他们的人就在旁边的理发店。没一会,一番改造完成后,许星纯推门出来后,当场几个人都愣了愣。   昏暗灯光下,他身高腿直,额前碎发被发胶抹上去,凭添了几分艳色。他的皮相真的很不错,除了黑眼圈稍显浓重,露出的额头光洁,玉面下颚,算得上是毫无瑕疵的一张脸。   黑金衬衫纽扣解开几颗,略微小一号的衣服,更显得肩宽腰细。取下银色腕表,中指上换上银戒。还特地夹了根烟,活脱脱一个不羁富二代。   当场唯一的女性都忍不住心口颤动了一下。   片刻后,阿思摸摸下巴,像是回忆到什么,“纯哥还是这么帅啊。记得以前我们在一个大队,每次出任务,就靠着他的长相去钓鱼勒,特别好用。”   阿思说的轻松,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出这种任务有多危险,出了一点差错就八百种死法等着。其冷静可见一斑。敬佩的目光,不由又落在许星纯身上。   浑然不觉其他人的视线全黏在自己这儿,他眼睛始终盯着不远处。   大概还要等一个小时。   不知道为何,心念一动,拿出手机来,握在手里。   除了阿思和许星纯留在这等着,其他人陆续回到车上布控周围的几条街道。两人随便聊着,阿思有点没精神,打个哈欠,拿出烟来抽。   楼上的两个年轻小姑娘下来丢垃圾,慢条斯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眼光似有若无往这边瞟。   回来的时候,其中一个正准备过来搭讪。突然那个帅哥手机铃响,于是在两三米外,脚步止住了。   手机猛地震动了一下,许星纯看到来电显示,心下一跳。这是他前几天给付雪梨的新号码,发短信告诉了她。这么晚打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   明知道不合时宜,还是不假思索接通。   他快步往旁边走,听到背后阿思的叫唤,脚步顿了顿,回身示意自己先接个电话。   “喂,许星纯?”   “我在。”   “嗯...”付雪梨好像有哭腔,声音听上去伤心极了,“许星纯,我刚刚在梦里,起了一阵大风,然后把你刮跑了。我到哪也不找不到你了,然后就醒了。”   原来是做噩梦了...   “没有,我很好。”他声音无端低哑,很是好听,“过几天就能回去了。”   “真的吗...”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在这样的夜里,听到他的宽慰,她放松了不少。   付雪梨强撑睡意,“那你答应我,好好的。我等你回来。”   “好,我答应你。”   阿思抽着烟,看许星纯打完电话,猜到了什么,一直笑。完了突然感叹了一句,“命运无常,福祸相依,要珍惜当下啊。”   许星纯不置可否。   他心里想着付雪梨,便有些心不在焉。   最近他能明显感觉到付雪梨对他态度的转变,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闷了口烟进肺,阿思仰头,望着大理的夜空出神,玩味道,“纯哥,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没有什么苦尽甘来。”   顿了顿,又淡淡笑着,“不会有苦尽甘来,因为苦不会尽。”   侧过头,阿思略偏一下目光,看向许星纯。刚刚接完那通电话,他面目柔和,垂下眼睛,倒是冲散了不少冷清感。   “现在呢?纯哥,会苦尽甘来吗。”   许星纯握紧了手中的手机。点点头,幅度很轻,牵唇一笑,低低地说,“会来。” 第54章 五十四吻   阿思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许星纯的场景。   那是一个阴雨天, 到处都仿佛笼了一层雾。他撑着一把色调黯淡的黑伞走来,发质乌黑, 高高瘦瘦,周身有种冷冷的斯文感。   听说本来是帮人代班, 但那天下午,许星纯从口岸上查到两起几万克大案。后来上头领导亲自出面, 让他就这么转行禁毒。   大概是第二年,局里收到消息, 境外的毒贩让内鬼把分局政务公开栏的的警察照片和姓名全部收集拍照,建立数据库。   其实早就揪出了内鬼, 但为了不打草惊蛇, 准备将计就计。边防部的容易暴露,要从外面调人。于是选了阿思和许星纯。   出任务前一晚,签了生死状。夜幕降临, 阿思翻来覆去睡不着, 去找许星纯抽了整晚的烟。   他们俩就各自默默地抽了一个多小时的烟。   阿思年轻气盛,有一腔热血,也容易多愁善感, “纯哥,这个社会太多阴暗面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要天下太平, 总要有人为万家灯火负重前行, 是吧。熬个几年, 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没有什么苦尽甘来。”许星纯坐在台阶上, 盯着远处若有所思。他低头笑了笑,看不清眉目,“对我来说,苦不会尽。”   那个笑容过于清汤寡水,带着不太突出的伤感。   阿思摸摸头,似懂非懂。但他总觉得许星纯身上有很多故事。   第二天约好交货地点是一个制毒厂,那伙人属于武装分子。周边都布好了特警,手持微型冲锋枪。   交易资料的一瞬间,马仔发现周围不对劲。枪举起对准阿思,想当场解决他们两人。那是阿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幸好许星纯冷静下来,及时给了信号,狙击手瞬间就位击毙。两方交火后对那伙毒贩实施了非常成功的抓捕。阿思因此受了伤,还好被许星纯救回来。   最后这起缉毒案件,成为轰动全国的特大案件。许星纯一路升到支队长,阿思对他有种莫名的拜服。   只是那次的案子,牵涉的人太多,根本无法彻底斩草除根。几年后毒侦那条线出了差错,差点赔上一队人的性命。许星纯被盯上了,他打了个报告,上级就把他调去了申城省公安厅。   再见面,就是几年后。   “时间过得真快啊。”   阿思感叹,“我还记得当初,只要排班排到和你一起查岗,几乎都有妹子上来搭讪。当时在旁边的我心里羡慕嫉妒恨啊,可惜你好像谁也不爱搭理,一直没女朋友。我甚至一度暗暗怀疑纯哥你是个基佬,从来不想女人的。”   阿思说完顿了顿,又接着调侃,“但是后来,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   “我发现,你经常会看一张照片。有一次你看手机的时候,我不小心瞄到了,百分百是个女孩,还穿着校服呢。”   “嗯。”   凭着直觉,阿思用肘部撞了撞他,“刚刚跟你打电话的,就是这个?”   许星纯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手机铃响起。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要开始了。   -   这家酒吧,从外面看上去很隐蔽,门面小且凌乱,不容易被发现。   前台靠着一个女人,穿着暴露的牛仔超短裙,脸上涂着厚厚的一层粉,粗粗黑黑的眼线,浓妆艳抹,悠悠然吸着烟。看到有人进来,懒洋洋抬起眼皮。   许星纯进去之后,迎面扑来一股不正常的暗香。不动声色观察了一圈。这个酒吧有两个平层,侧面开了几扇小门。   他慢步走上前,对那个女人说,“打火机有吗。”   “大哥,吃宵夜吗,猪头肉。”女人用一口大理方言问。   这是黑话。许星纯点点头,“喝的有吗,红酒白酒都要。”   红酒白酒是冰毒和麻古。暗号对好以后,有人到酒吧门口放了不营业的牌子,随即关上大门。女人一扭一扭,慢吞吞地从柜台后走出来,“跟我来吧,咖哥在二楼等你。”   一个小时后,车里。   “里面现在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可以抓人?”阿思按捺不住问。   监听的人脸色严肃,“目前没什么异样,要等等,那边很谨慎,正在问,许星纯应该有经验能应付。”   约莫几分钟,老吴脸色一变,“收到暗号了,行动!”   “钱对的吗。”许星纯手玩着打火机,看着黑漆漆的屋外,“货能拿出来了吗。”   有马仔清点完钱,附在咖哥耳边低语。   咖哥笑了笑,说,“叫许风是吧?张姐说,你家里搞房地产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明显是想诈他一诈。   许星纯脸色不变,“我们是什么关系不重要,钱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清点钱数的马仔,凑在咖哥耳边不知道说什么。咖哥突然用眼色示意旁边一个人,给许星纯丢过去一根烟,“试试?”   许星纯看到这根烟后表情未变,迟疑了一下,便抬手揉揉自己的鼻子,拿起这根烟。没拿稳,中途不小心落到地上。   屋里所有人都盯着他。   他慢慢的,试图弯腰捡起地上的香烟。   突然门被踹开,咖哥脸色大变,下意识把枪套里的枪拔出来。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咖哥意识到中套了。想跑,却被许星纯从后面死死抱住,眼见无路可退,便从腰间抽出一把刀,从上往下就朝许星纯的大腿插去,捅到大血管,瞬间血流如注。 第55章 五十五吻   前天晚上睡得不好, 第二天起不来床。快到中午,还是被楼下门铃吵醒的。付雪梨起床找衣服,右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心想肯定有什么倒霉事要发生。结果收拾了几件衣服丢行李箱里,发现身份证找不到了。   真是操了。   她急的蹦下床, 打开房门,在二楼喊, “齐姨我身份证找不见了,你看到了吗, 下午我还要赶飞机呢。”   “你放哪了?”齐姨把买的菜放下,擦擦手,嘴上念叨道:“冒冒失失,我来帮你找找。这大冷天的,穿这么少, 迟早得感冒。”   靠在扶梯上,付雪梨又给唐心电话。那边接通了还没出声, 她直接说, 我身份证找不到了,一时半会赶不回去, 没什么要紧事儿吧。   不出意外遭到唐心一顿骂,“破事怎么这么多,上来就给人添堵。明天有访谈呢, 不管你, 给我去机场临时补办一个, 爬都给我爬回来!”   说完把电话挂了。   中午吃完饭, 齐姨总算把身份证找到了。下午付城麟没事,刚好抽空把她送去机场。   一出门,付雪梨就被风雨刮了满脸,她拢了拢外套,右眼皮又跳了跳。   付城麟探出个头来,“站那别动,我把车开过去。”   临市满城风雨,黑压压地,天有点太暗了。付雪梨有点心神不宁,视线从车外收回来,“我感觉今天特别邪门,我右眼皮老跳。”   “有什么说法。”付城麟单手握着方向盘,抽出一根烟。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啊。”   付城麟道:“迷信。”话说着,他右手猛打方向盘,身边一辆黑色大众擦了过去,差点就撞上,“卧槽。”   付城麟惊出一身冷汗,见付雪梨不言语,他说,“你这嘴开过光吧。”   “烦死了。”付雪梨低头摆弄手机,“先别理我。”   “怎么。”   “我打许星纯手机,他老不接,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一时半会有事吧。”付城麟刚刚被吓了一下,这会儿烟都不抽了,打起十二分精神开车,“你待会打呗。”   “我从早上打,一直打不通——”刚说完,突然显示接通。付雪梨惊喜地接起来,“喂?许星纯!”   那边先没声音,过了几秒才答应她,“诶诶。”   付雪梨低头扫了扫名字,又放回耳边,“你是谁啊,许星纯呢,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我是他朋友,纯哥他中午喝多了,正睡呢...”   “那你让他醒了跟我打个电话,可以吗。”   “......”   两人都静了片刻,付雪梨突然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挂电话后,付雪梨彻底慌了神。手续是付城麟打电话找人办的,他陪她赶了最快去大理的一趟航班。   两个小时的路程,她脑子都是乱的,只知道一个劲说,“哥,那边只告诉我,许星纯在医院抢救...我好怕...这个大骗子...”   许星纯真是一个大骗子...怎么能这样...   她还有好多话没跟他讲,等着他回来呢。   等他们赶到地方,许星纯还没醒。几个人在外面坐着,看到有人赶来,阿思站起身,“是...纯哥家属吗?”   许星纯插着管子,躺在雪白的病除上,纹丝不动。病房里只有心脏监控器发出的滴滴声响。   他躺在那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付雪梨都不敢上前一步。   人总是这样的,有些事在脑子里了,就永远也忘不掉。就像当初许星纯为了救她,躺在医院的样子,她居然又想了起来。   这一路来,付雪梨想了很多事情,想的头都疼了。可现在真的到了他面前,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喉咙里梗着一股凉意。   嘴唇微微发抖,张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一时间,居然连手都不知道放哪。脱力地扶住旁边的东西。   就算从电话里,已经隐约猜出他的伤势,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到,付雪梨一时间实在是没法接受,只感觉心都跟着他死了一场。   撇过头去,眼眶先红了一圈,还是不争气地哭了。腿一软,旁边的付城麟扶住她。   付雪梨拉住旁边的医生,还在恍惚,“医生,怎么...他才能醒啊?”   阿思看着付雪梨,又想到许星纯,大概猜出两人关系,觉得震惊同时,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们冲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许星纯躺在地上那一幕。他已经失血性休克。旁边的人使劲踩上他的肩,手里的枪已经上膛对准,就差几秒.....   阿思苦笑,又觉得笑不出,走到付雪梨身边,“这是纯哥口袋里落出来的东西,我猜,应该准备给你的。”   付雪梨怔愣着接过来,看那枚戒指。感觉自己的脸上,泪不停地流下来。   他们两个,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   凌晨四点,许星纯醒了一会,不怎么清醒,又睡过去。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下午。   期间有几个领导模样的人探望,没多久就走了。   到下午两三点,医生来查房,探身轻轻唤他。付雪梨起身冲到病床前。   看到他睁眼的一瞬间,再也忍不住,扑到床沿大哭起来。   紧绷着地弦松了一下。   很久没这么不顾形象地哭过了,把旁边的医生都弄得哭笑不得,以为她在害怕,安慰道:“没什么大事,人醒了就行了...”   许星纯费力地抬手,付雪梨马上反握住,又不敢太用劲。在床面前蹲下,“许星纯,疼不疼啊你,疼不疼....”   “别哭了。”他的嗓子像被砂纸打磨一样,又干又哑。   醒来当天晚上,他脸上辅助呼吸的管子拔了。但是精神还没恢复,医生不准付雪梨待太久。她临走前,悄悄凑到他耳边,“许星纯,我的存款够了。我不要你赚钱了,你答应我以后别干这么危险的事了好吗。”   可惜还没得到回应,就被拉出了病房。   许星纯这一休养就是大半个月,付雪梨无视唐心的抓狂,推掉了一切活动陪在他身边,日夜不离。刘敬波一群人收到消息,从申城赶来看望他,感叹道,“唉,许队今年犯太岁了吧,一半以上时间医院躺着的。”   等晚上,付雪梨把特助也打发走了,病房只剩下她和许星纯两个人。   两个人在一起相聚的时间少之又少,这样的时刻不常有。   “你这里是怎么回事啊,肩膀怎么搞的,还没好。”付雪梨凑上去,小心扯开他病服的衣襟。肉眼可见地红肿一大片,背上还有很多小伤疤。   许星纯肤色偏白,青色血管明显,这样的痕迹非常触目惊心。   她以前热衷于打听他的过去,现在却不太敢追问。隐隐也有预感,那些往事,她听了心里会难受。   又想哭了....付雪梨觉得自己真是粗心,竟然以前都没想着好好关心他。   “怎么了。”   “没什么.....”付雪梨难掩低落,“前段时间,我哥哥跟我说,我叔叔高血压住院了。我心里特别不舒服,虽然这几年我和他关系不好,但是还是难受你知道吗。我爸妈很早就离开我了,其实我很怕我身边的人出事。”   许星纯靠坐在床头,看着付雪梨的样子,心脏感觉无声被捏紧。是他疏一时忽,没照顾好她的情绪,叹口气,视线对上她的眼睛,“手头这个案子解决了,我会向上面申请。”   她疯狂压抑住自己想哭的念头,“真的吗...”   “嗯。”   许星纯揽住她,在她脸侧轻吻了几下,问,“怎么这么咸。”   付雪梨顿时没了声音,半天才嘟囔,“刚刚哭的!”   -   出院前一天,是久违的好天气。傍晚的风都带着暖意,夕阳挂在天边,付雪梨扶着许星纯去住院部楼下的公园里散步。   拉着他的手转了一圈,付雪梨突然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是她前几天发现的,医院顶楼的天台。那没有护栏,走几步就停下了,半个城市都俯瞰在眼底。   “许星纯。”付雪梨突然喊他的名字,“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事。”   他穿着略有些单薄的外套,有些不明所以转过头,正好望进她的眼里。   天边都变红了,晚风撩起她的发。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   见许星纯不语,付雪梨认真道,“因为你和我身边的人都不同。”   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才开口“这几年,想起你,我总是开心又难过。”   许星纯心头发软,沉默了一会,偏过头,“会不会觉得,和我待在一起没意思。”   “这样吧。”她并拢自己的胳膊,伸出去,“你如果不相信我,你就把我铐起来。”   许星纯好笑看她。   不远处的广场飘来周华健的歌,爱也匆匆,恨也匆匆,往事都随风...   走上前两步,抱着许星纯的腰,头搁在他肩膀,手指不听话地钻进去。许星纯只是纵容着由她动作。   感受到他腰腹的肌肉微微绷紧,付雪梨吸了吸鼻子,“以前我小时候总是在想,自由是什么。其他的没想过,也不懂。”   小时候不懂他的爱。   是真的不懂。   也没想过有一天,失去许星纯是什么滋味。   只是某一天,她回头隔着人群,却再也找不到许星纯的人。   然后某一天,看着路边车来车往,突然好想他。她猛然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喜欢上别人了。   付雪梨继续,慢慢地自言自语,“然后我才慢慢意识到,可能我以为的自由,和许星纯比起来,没那么重要。”   额头抵上她的,鼻尖也是。许星纯侧头,吻了吻她的唇,退开后,嗓音喑哑的厉害,“等一下,付雪梨。等一会,你继续说下去,我可能明天出不了院了。”   她心脏咚咚地跳。汗珠细细密密渗出来。倏地抬头去看他的脸,近在咫尺。付雪梨手微微颤抖,拿出手机。   手指头在屏幕上摁了几下,黑屏几秒后,正中央出现一个闹钟。她放在他眼前,“许星纯,你看好。”   话落的瞬间,闹钟上的秒针、时针、开始飞速后退。   时间也跟着,一点点开始后退,一直退。   到最后,终于停下来。   许星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手微微捏紧了,又松开。   其实付雪梨也乱到不行,脑子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是否太草率。可心里又觉得,现在一定要这么做,以后才不会后悔。   “你...还记得这一天吗?”付雪梨手抖了一下,然后拿出那颗戒指,递给许星纯,“十年前,你曾经问我,能不能嫁给你。”   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睫毛有点湿了,“现在,你能把那个问题,重新再问一遍吗。”   几乎没有半点迟疑,许星纯扣住她的后颈,整个揽到自己怀里。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耳边的风似乎静止了,付雪梨听到他问,“付雪梨,结婚好吗,我们以后一起下葬。”   -   如果没有那年盛夏,许星纯淡漠平静的十三岁,就不会遇上一个又坏又美的女生。   爬满了藤叶的小巷里,开着几朵可爱的喇叭花。太阳很大,他叼着一根烟,被她拦在路上,“许星纯,你猜我在干什么。”   那时候的付雪梨,是不被老师接受的坏学生。   穿着不太白的白球鞋,蓝色短裙,漂亮滑顺的长长卷卷的黑发,洋娃娃一样的大眼睛,长睫毛。不等他回答,她笑盈盈地说,“我在等风。”   路边有颤巍巍浓密的树荫,感觉她的手指碰到他的耳根。如花一样的唇瓣贴过来的瞬间,风吹过,许星纯被呼吸的温度烫到,然后听到究极一生,也无法忘怀的低语。   -我在等风。   -等风热吻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