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有火》 作者:苹果鱼 文案: 程昱见焦糖第一面是在剧院的后台,那时她是纯洁善良的吉赛尔; 初见后不到一个月的某个夜晚,在他家客厅里,吉赛尔变成了放荡且热辣的卡门。 表里不一芭蕾天才少女 x 温柔寡言医生忠犬(狼)大叔 友情提示+排雷:女主是个黑的,女主是个黑的,女主是个黑的!!! 又名:霸道少女爱上我——by 程叔 男女主有12岁的年龄差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主角:焦糖,程昱 ┃ 配角:徐冉 ┃ 其它:女主黑天鹅 第1章   清晨,差五分七点。   天已大亮。厚实的窗帘把外面的光全数遮挡在外,卧室里是一片沉浸在黑暗之中的静谧。   放在床头柜上的做工精致的八音盒闹钟正一丝不苟地走着秒针,安静的卧室里,那“咔哒咔哒”的声音尤为清晰。闹钟旁边放着个每日撕的台历,一个红色的马克笔画的红心把九月七日这个日期包了起来,可不知为何,那红心上又落着几个黑色的粗粗的大八叉。   床上的人蜷了蜷身子,像是还在睡梦中一般。   当秒钟第五次走过12时,时针终于移动了一小格,端端指向了数字七。随即,闹钟便响了起来。闹钟盒子顶上立着的一个穿着白色tutu裙的芭蕾女孩,此时那小人正摆出阿拉贝斯克的舞姿,跟着八音盒发出的《天鹅湖》主题变奏一圈一圈地跟着底座旋转着。   焦糖撑起身子,盯着那白天鹅奥杰塔看了几秒,伸手按掉了闹钟铃声。   九月七日,今天是兰钦芭蕾舞团的演出季开幕日。在今晚,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她将出演芭蕾舞剧《吉赛尔》中的主角——吉赛尔一角。   今夜,她将会是最最纯洁善良的农家女孩吉赛尔。   洗漱完毕,在卧室里换好衣服,焦糖最后来到床头把放在枕头边的MP3播放器拿走装进卫衣口袋。临离开前,她又扫了眼日历。她看着那日历上的数字,挑了挑眉,接着撕掉了今天的那一张九月七日,将其团成个纸团,对着不远的垃圾桶轻轻一抛,精准地投入其中。   ┄┅┄┅┄┅┄┅┄∞∞┄┅┄┅┄┅┄┅┄   一场秋雨一场寒。   昨夜秋雨窸窣下了整夜,这会儿地面还是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将丝丝潮冷侵入步履匆匆的行人的毛衣外套。   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期,街上的车辆少了许多。这会儿在这略显空旷的街道上,就连来往车辆喷出的尾气都有了几分清冷寂寥的感觉。   焦糖推开玻璃门,从街头转角的咖啡厅出来,她捧着一杯热咖啡,不紧不慢地往兰钦大剧院走,去上十点半开始的早课。   走到剧院所在的大街上,无论是公交站牌还是路灯下的广告条幅,铺天盖地的都是今晚要开演的《吉赛尔》的宣传广告。焦糖驻足看了一眼,海报上吉赛尔穿着纱裙,头戴白色头纱,两手交叉在胸前微微低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那吉赛尔并非她的容貌。   焦糖微微抿唇,一口喝完手中的咖啡,把纸杯塞进垃圾箱,转身进了剧院的后门。   芭蕾舞者的身材最是讲究,要求三长一小一个高——腿长颈长胳膊长,头小足弓高。   换好练功服走到练功房,满眼全是这般气质美身材好的大长腿。这些舞者气质出众,若是拉去和现在许多正火的明星们站一起拍合照,那就是十足十的合影杀手。而在这群大长腿中,焦糖尤是其中佼佼者,有着所有舞者钦羡的身材,却并非他们所羡慕的人。   焦糖走到自己把杆位置跟前,扔下包,开始做热身动作。周围的舞者在三三俩俩地凑一起闲聊,看到她进来后立马收声,原本叽叽喳喳的练功房安静得能听得到针落地。   最近团里的气氛不太好。   这个演出季的首演剧目很早就定了下来是浪漫主义芭蕾的经典剧目《吉赛尔》,首演卡司里饰演吉赛尔的女舞者初定为团里最年轻的首席舞者焦糖。为此,团里还专门从圣彼得堡请来了编舞大师阿里克赛·德米特里耶维奇。   然而当宣传海报和卡司放出后,众人却讶异地发现焦糖并不在卡司名单上。甚至,《吉赛尔》共演两场,每一场的卡司名单上都没有她。取而代之的则是刚刚升上一级独舞的徐冉。   这其中原因不得而知,但能肯定,焦糖绝对是把在团里地位宛若皇帝的艺术总监宁远惹怒了。   十点半很快到来,早课准时开始。   团里的芭蕾大师刘堃站在练功房中央,环视一周后并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当下甩了脸。   “徐冉呢?!”刘堃脸色难看地问道。钢琴伴奏老师听到他生气的声音后不知不觉地停下了手中的音乐。   练功房一片寂静。   刘堃早年在国外的一流大团里跳首席,退役之后被兰钦舞团花了大价钱聘了过来,能力有,脾气也大,就连宁远都要让他三分薄面。徐冉今晚就要上台了,但她的表演对于刘老师的标准来讲,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团里除了一手提拔她的艺术总监宁远,怕是没人理解为什么徐冉突然一连三级跳,在短短的一年里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群舞升到了一级独舞。   之后的早课都在刘堃的低气压下度过。而直到早课结束,今晚的女主角徐冉都没有出现,刘堃离开练功房时直接踹开了他放在墙边的椅子。   随后,今晚要参加演出的团员们纷纷离开练功房,前往剧院的歌剧厅,最后一次做舞台的灯光测试和定点以免在演出中和别人撞上。焦糖照例留在了最后,一边坐在墙边的地板上脱下足尖鞋,一边看着团员们鱼贯而出。   钢琴伴奏老师林启离开练功房前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复杂,说不清是可惜还是失望。焦糖低下头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当做是没看见。   等焦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练功房和走廊上已空无一人。   因为不上演出,所以今天焦糖已经没有其他日程安排。一个人默默回到了舞团的更衣室,她却没有立刻换衣服离开,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双崭新的足尖鞋,找出针线包和松紧带丝带开始缝鞋。鞋底在昨天已被她处理完毕,现在就差鞋上的松紧带和丝带。一边哼着《吉赛尔》的音乐,她一边拈针弄线。刚刚把两只鞋都缝好,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五分钟之内过来歌剧厅对光定点,赶得来的话今晚你上台。”电话来自舞团艺术总监宁远,他语气极为糟糕,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话刚说完就掐了通话。   五分钟之内是吧?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焦糖低头微微一笑,把外套往身上一套,缝好的鞋子和针线包一把塞进包里,迅速起身,快步离开更衣室,朝着歌剧厅的方向跑去。   ┄┅┄┅┄┅┄┅┄∞∞┄┅┄┅┄┅┄┅┄   徐冉直到下午六点多才来到剧院,这个时候舞者们都化好了妆。焦糖换好了舞衣,想去舞台上再对一次定点,从化妆室出来后却看到有团员们凑在一起七七八八地讨论八卦。   “你们再说什么?”焦糖立在几个姑娘身边,偏了偏头轻声问道。那几个姑娘听到焦糖的声音,话头陡然停住,纷纷看向焦糖,一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焦糖轻笑了一声又问道。   “徐冉来了。”其中一个姑娘有些局促的看着焦糖道。自从三场《吉赛尔》的卡司放出之后,团里的气氛因为这两个人之间的□□味一直处于一种低气压的状态。“在更衣室。我刚刚路过那里听到她在里头砸东西......”   焦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旁的另一个姑娘看着焦糖难以猜测的神色连忙开口,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恳求的语气道:“糖糖你千万别去更衣室,今晚是你的大日子!本来就是她自己有问题。”   焦糖闻言,展颜微笑。她此时梳好了头,长长的黑发在脑后被盘成了个圆圆的发髻,周围用蓝色的小花发卡簪着,显得格外的清新客人。这会儿她又穿着吉赛尔的白色tutu裙演出服,轻柔的纱质舞裙一层一层地轻叠着,绕上了她的腰,就像是一朵云柔柔得将她裹进其中,让她整个人都特别娇软。她的腰部还穿着一件蓝色的紧身马甲,那马甲紧紧地勒住她的盈盈细腰,还有她那线条优美的锁骨,让她看上去有一种故作坚强的脆弱,惹人心疼。   此刻,她就是那正值二八年华的纤弱少女吉赛尔。   两个团员看呆了。她们一直知道焦糖是团里最适合跳吉赛尔的人选——上个月她刚满十九岁,表演感情丰富,技术也好,是团里最年轻的首席舞者。最关键的是,她身上那股子少女气息是给她最重要的加持,这是团里其他已经奔三奔四的首席们所不具备的。因此在技术相当的情况下,跳吉赛尔的人必然是焦糖,为此团里还专门从圣彼得堡请来了编舞大师阿里克赛·德米特里耶维奇重新编舞,今晚的这部《吉赛尔》就是为焦糖量身打造的。可谁知后来却突生变故,但好在今天徐冉不知为何掉了链子,才让这吉赛尔的角色物归原主。   是的,物归原主。   “谢谢你们。我去舞台那边再对一边定点。”焦糖面露感激地对着两个姑娘笑,两个姑娘连忙摆手说客气。   而她却在拐角一个转身,走进远离舞台的那条走廊,向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第2章   《吉赛尔》是芭蕾史上最著名的浪漫主义芭蕾舞剧。一共两幕,第一幕发生在满是田园风光的乡下——贵族阿尔伯特假扮农夫,与纯洁善良的农家少女吉赛尔相爱订婚。可阿尔伯特在城里已有贵族未婚妻。东窗事发后,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吉赛尔崩溃发疯,在悲伤中离开了人世。   第二幕则发生在夜间山林中。鬼王米尔达讨厌世间所有男人,并带领着所有被辜负真心去世的少女幽灵们逼迫在夜间山林中遇到的男人们跳舞,直至力竭而亡。阿尔伯特在夜晚来到吉赛尔的墓前悼念,吉赛尔的灵魂被米尔达召唤出,她被要求引诱阿尔伯特跳舞至死。可她对昔日的情郎还怀着爱情,最终整夜保护着阿尔伯特不受幽灵们伤害,直至天明幽灵散去,而此时吉赛尔也消失在了黎明之中。   《吉赛尔》一直被称作是芭蕾舞者的试金石。多少年过去,有无数优秀的首席演艺过这个惹人怜爱的少女角色,每位首席都有自己演艺吉赛尔的方式,或温柔善良,或纯洁活泼,但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撒泼。   徐冉一个人站在更衣室里,手边的东西全被她摔了个干净。此时,她正站在焦糖的更衣柜门前,手中握着根口红,仰着头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下一个几个大写的英文字母——BITCH!   更衣室没开灯,那铁锈红的字母在灰色的柜门上,被黄昏仅存的几束昏黄天光照到,更显阴沉。   徐冉退后一步,像是欣赏一般歪着头看那柜门上自己刚写下的单词,那平静的神情在周围已经被她砸了个稀巴烂的更衣室的映衬下,有一种别样的疯癫。   焦糖轻轻推开更衣室的门,门上的铰链好久没有上机油,发出一声“吱呀”的长嘶。   听到身后的响动,徐冉立即敏感地转过身。而在看到焦糖的身影后,她那原本空洞的眸子像是突然有了目标和火光,握着那管口红的手也不住地发起抖来。   “——你!”徐冉看着站在更衣室门口的焦糖,恨得双眼发红。她手上的口红随着她那要仿佛把人凌迟的目光一同朝着焦糖飞了过去。焦糖站在原地,微微偏头,躲过了向着她的脸飞过去的那管口红。   口红没砸到人,碰到了墙面又反弹到地面,随后应声落地。红色的膏体跟着那落地声,一同发出了声闷响断掉,接着循着惯性在地上滚动,终于在碰到焦糖的保暖靴后停了下来。焦糖看着那停在自己脚边的断掉的红色膏体,弯下腰长臂一伸将其拾了起来。   “就是你吧!!都是你!!”在看到焦糖拾起地上断掉的口红并朝她走来后,徐冉突然失控地指着她大喊。   “我?什么是我?”焦糖一边状似无辜地问道,一边又朝着背靠着自己更衣柜门的徐冉走去。她靠徐冉越近,越是闻到一股酒气。终于离徐冉三步远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仿佛这时候她这谪仙才从天上下凡到了人界。   “就是你,买通了酒吧的酒保,偷换了我的酒,害得我酒醉睡过丢了首演的机会!就是你!”徐冉的个子比焦糖还高十公分,可此时面对焦糖时,不知是怎的,她却觉得自己渺小得堪比那尘埃。   “我?”焦糖扯了扯嘴角冷笑了声。她好听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更衣室中回荡,那娇甜且清脆的声音就像是明珠落玉盘,可此时却让徐冉生生感到一股寒意,不由地后退一步,撞上了焦糖的更衣柜柜门。   “是我劝你去喝酒?还是我推你进的酒吧?或是把你的头按进了酒窖?”   “......”   “你闻闻你身上的味道,怕是醒来之后连澡都没洗就冲过来了吧?”说着,焦糖又轻笑了声。“你瞧瞧你,这会儿身上的味道,就是连隔夜的下酒菜都不如。我还哪里用得着和你抢?”   “是你......是你......”   “况且,我抢你的?”焦糖看着徐冉的双眼,之前一直平静如水的双眸此时终于起了波澜。她双眸射出愤恨的目光,钉进徐冉的皮肤。   “阿里克赛的档期那么满,若不是要为我重新编舞,你觉得他会来团里?”焦糖走进一步,轻笑着问,眼中的轻蔑简直要溢出了眼眶。“到底是谁抢谁的?!”   “你说,是我害的你?我给过你三次机会。”她又走进一步压低声音,悄声在徐冉的耳边轻喃道。“如果你在昨晚没有走进酒吧,如果你进了酒吧之后只喝两杯酒,”她说完,从徐冉的耳边退开了些距离,面色发冷直勾勾地看着她的双眼。“最重要的是,我昨天下午又看了一遍你的排练,今天就是首演日了,可你竟然还在掉脚尖!你练最基本的动作都没办法做好,还说我抢你的?!我不知道你到底和宁远之间有了什么交易,但是,我的就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徐冉,你还不够格让我去和你抢。我只是,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拿了回来,而已。”   说完,焦糖退开。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半截口红,走到自己更衣柜的隔壁——徐冉的更衣柜门前,抬手写下一行字,把那口红向身后一抛。随后她又从徐冉开着的柜门里扯出几张抽纸,动作有些粗鲁地擦净手上的红色膏体,之后甩上那灰色的铁柜门,看都没再看一眼徐冉,便跨步离开。   偌大的更衣室中,徒留徐冉一人背靠着更衣柜,慢慢滑了下来垂着头跪坐在地上。她头上那扇被焦糖大力甩上的柜门因为门锁下落的缘故没能合上,这会儿又猛力弹开,像一把生了锈的风扇叶,在门轴转动时吱吱扭扭地发出嘶哑的呻/吟。那柜门在空中忽扇着,渐渐停了下来,在空中与柜墙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夹角,使黄昏的最后一抹光透过高墙上的小窗映在上面,照亮了焦糖留在上面的字——   XU RAN IS A BITCH.   低垂着头跪坐在柜门下的徐冉整个人都浸在黑暗之中,给她头顶柜门上的话做出了最好的注脚。   须臾之间,落日西沉,昏沉的更衣室里,最后的光也被收走,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从上个表演季开始,每次的表演季开幕日首演都会被团方直播到网络上。这一举措让舞团的影响力迅速扩张,本季自然照旧。   这会儿开演前夕,负责直播的女主持人正拦着主要演员和团里的负责人采访。   焦糖路过后台时,刚巧看到女主持拿着话筒采访交响乐团的年轻指挥和煦。和煦和女主持看到了她,自然向她招了招手。   焦糖走进,笑着对和煦和女主持还有摄像大哥点头打了招呼。之后才看到和煦身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   女主持很喜欢焦糖的样子,看到她后就立马抛下和煦,开始采访焦糖。   “这是你第一次出演吉赛尔吧?对这个角色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吗?”   “当然,我很喜欢吉赛尔这个角色。这个女孩虽然地位卑微身体不好,但是她的骨子里却有一种坚强和豁达。即便受到了伤害却依旧不忘初心,虽然到了现在怕是被骂是白莲花,但其实我很喜欢这种状态。”   “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状态呢?”   “这其实是种很纯粹的状态。其实放到芭蕾上也有同通之处——大概就是,芭蕾虐我千百遍,我待芭蕾如初恋。我很喜欢。”   焦糖笑着对女主持回答道,说话的过程中她微微一偏头,便看到和煦身旁的那个陌生男人正看着她,然后默默地指了指他的右手手肘。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小臂内侧不知在什么时候留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一部分已经结痂,但还有一部分仍有细小的血珠往出冒。   焦糖脑子“嗡”地一下懵了,随后在看到舞裙依旧干净如新后,才平静了下来。想必是方才在更衣室时被徐冉的柜门划到了。   还好演出服没弄脏。   女主持还想再问问题,焦糖抱歉的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臂。   “刚刚不知道在哪里蹭到了,我得去处理一下给上头盖点粉遮一下。各位不好意思,先失陪了。”焦糖低着眉眼,温婉抱歉地对几人道。   “快去快去!流了这么多的血!”和煦连忙道。   焦糖又抱歉的对着这三人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开。走到走廊的转角处时,她不经意又瞥了和煦这个方向一眼,发现他的那位陌生人朋友恰好看了过来。   下意识地把受了伤的小臂向身后藏了藏,又匆匆对着那人点了点头,便迅速往化妆室赶。   那人她从未见过。不过跟在指挥身边的朋友,八成也是位演奏家?   焦糖在自己的独立化妆室里处理好了小臂上的血迹和还冒着血珠的伤口后,找了块粉饼就往伤口上盖。   难不成是舞团的新任钢琴伴奏老师?   焦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她连人家的脸都没记住,就开始七想八想人家是不是要来舞团做钢琴伴奏。但是今天真的是多亏了指挥的那位朋友,不然她手臂上流着血,万一蹭到了身上的舞裙,她的罪过就大了。她在团里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   不过她倒是记得他的眼睛。   澄澈深邃,像是有一片星辰大海在其中。 第3章   焦糖已走远,女主持也带着摄像去找今晚的男主角进行采访。和煦带着他的朋友程昱来到了乐团指挥的休息室。   今晚是演出季的opening night,同时也会在网络上进行同步直播。事关重大,所以今晚执棒的指挥是和煦的老师,德高望重的指挥大师兰姆先生。   所以整晚演出,和煦都能陪在朋友身边观看。   “怎么,你这是突然开了什么窍?几个人里头就你看到人家小姑娘胳膊流了血。”此时兰姆大师恰巧不在休息室。和煦从休息室里的小冰箱中摸出两支水,一支抛给程昱。   “我好歹是个医生,自然对伤口会比较敏感。”程昱扭开瓶盖,给自己灌了几口水道。   “说吧我的大医生,昨天还看到你在朋友圈里苦逼晒通宵,今天休假怎么不好好在家睡觉,突然想起来到我这里看演出?我记得你不是不怎么喜欢这部剧吗?”和煦又问。   “我姐。”短短两个字,完美解释了他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剧院的原因。   想起程昱的那位“威震八方”的霸道总裁姐姐,和煦了然地点了点头。兰钦芭蕾舞团的董事会里有程家一份子,甚至这舞团的创始人就是程家姐弟已逝的母亲兰钦女士。   “你姐派你过来也挺好的,舞团的这个演出季简直乌烟瘴气。就你刚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团里从瓦冈诺娃挖来的天才,最近过得不是一般的苦。”董事会一般只负责给舞团找钱,并不怎么管舞团的运营和其他的人事安排。程昱的姐姐程瑾让弟弟过来舞团,大概就表明了她最近想要插手舞团运营的态度。   “能上opening night,想必跳得很好。怎么会过得苦?”   “等下你就知道了。”和煦笑着在程昱面前晃了晃水瓶,故弄玄虚道。   ┄┅┄┅┄┅┄┅┄∞∞┄┅┄┅┄┅┄┅┄   《吉赛尔》是首部既要求芭蕾舞演员有完美技术,有要求他们有过人的演技的舞剧。   程昱坐在观众席中,眼神有些晦涩地看着看着台上的舞者们的表演。吉赛尔在得知自己的情郎在自己之前已有未婚妻后发疯,一头原本盘得精巧的发髻也变得散乱,簪着那头秀发的蓝色小花发簪掉在地上,像是在祭奠吉赛尔死去的爱情。   终于,吉赛尔在悲痛中心脏病发,在激动中离开了人世。在观众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与叫好声中,舞台终于拉上了第一幕的帷幕。   焦糖走进后台,团里的舞者们都笑着对她恭喜祝贺。今晚的吉赛尔算是她的《吉赛尔》debut(处女秀),有了今晚的好成绩,以后焦糖就是想要离开兰钦舞团,手里也攥住了些资本。   焦糖笑着和同事们打了招呼,之后就很快进了自己的化妆间。她飞快的合上化妆间的门,把自己脸上的笑也一并关在了门外。   没有找椅子坐下,她直接背靠着门板坐到了地上,飞快地脱下足尖鞋,翻起芭蕾大袜露出自己的脚踝。   那里已然是一片红肿。   这几个月中,她为了今晚的首演已经练习了太多,甚至在卡司名单出来后,她也没有松懈下来。她对于今晚的debut势在必得,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怎敢松懈。可谁知真上场了,她的身体竟然因为对自己的过度训练出这种叉子。   愤恨地抄起足尖鞋狠狠地砸向地面,足尖鞋的硬底同地板撞击,发出“梆梆梆”的响声,把在走廊里的工作人员都引了过来。   “焦糖?你没事吧?”化妆师丽姐敲了她化妆间的门几下,疑惑的询问道。她着急要为焦糖补妆重新梳头换发型。   “没事!”焦糖扬声答道。   化妆师迟疑地站了两秒,被其他的工作人员叫走。   “那我等等过来给你补妆梳头!”丽姐临走前又隔着门对焦糖交代道。下一幕,吉赛尔的出场时间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所以给焦糖准备梳妆的时间还算很多。   “好的丽姐!”   焦糖盯着自己红肿的脚踝,咬住下唇,如果她这个时候能有些冰块就好了。可是这个时候,让她去哪里找冰块?   她突然想起,乐团指挥的休息室里有冰箱,或许人家有冰镇好的水?可是她与今晚的指挥兰姆大师又不怎么熟悉,算起来今晚还是第一次与人家合作,平时排练时都是他的徒弟和煦执棒。   又盯着脚踝的那块红肿看了两秒,她脑中转过千般想法,接着迅速将大袜重新套好穿上足尖鞋,将上一幕的舞衣迅速换下穿上下一场的白色纱裙,然后连脸上的妆都没补,迅速打开化妆间的门,忍着脚踝的疼飞快地朝着指挥的休息室跑去。   兰姆大师在国内有着众多粉丝,这会儿中场休息时间,便有忠实粉丝来到后台想要求一个签名。焦糖面色抱歉的拨开守在休息室门口走廊的乐迷,通过保安,走到休息室门前敲了敲门。   “哪位?”门里面传来了和煦的声音。   “和老师是我,焦糖。”   “稍等。”   紧接着,门被打开,出现在门框里的却不是和煦,而是之前在第一幕开始前,焦糖见过的那位在和煦身边的男人。   “你......你好......”焦糖看到这男人,他身材很是高大,几乎要把整个门框填满,对上身材娇小的她,让她竟有了几分压力,使她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好。”程昱点了点头,让开了门让她进去。   休息室里,兰姆大师正坐在沙发上喝水休息,和煦靠在一边陪着老师闲聊,见焦糖跟着程昱进来,两位指挥纷纷停下闲聊转而注视着她。   “焦糖,有什么要帮忙的么?”和煦微笑着问道。   突然对上这种阵仗,焦糖稍稍有点不适应。兰姆大师跟和煦两人还好说,两人都是舞团的同事,可房间里还有一个对她来说算是陌生人的男人。   “嗯,抱歉打扰到你们。我是想来找你们借瓶冰水。”   “冰水?”兰姆大师有着多年与舞团合作的经验,一听到“冰水”就立马把目光投向焦糖的脚。这个时节这个点,舞蹈演员们就算是要给自己补水,也没见过有谁在大量运动后给自己灌冰水作死的。这个时候想要冰水,那定然是伤病问题。   焦糖被六道目光直直注视着,有些窘迫的将脚向后躲了躲。   “和煦,我记得冰箱里有冰块?”兰姆吩咐道。和煦点点头,正要起身去房间角落的冰箱,却看到程昱已经拉开冰箱的门,从里头找了个塑料袋开始做简易冰袋。   “焦小姐?去沙发那边坐吧。”做好了冰袋,程昱转向焦糖道。焦糖瞪着大眼睛看向程昱,脸上的窘色逐渐加深。   “把鞋子脱下来,过来坐这里,我给你冰敷。”程昱率先走到休息室里唯一还空着的单人沙发旁,满脸自然的对焦糖道。   焦糖闻言,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她看着程昱那张温雅淡定的脸,那人就站在沙发旁,一动不动地等她。   “不不不,不用了。我回去自己来就好,怎敢劳烦您。”更何况我还不认识你。   “没事的,程昱是专攻骨科方面的医生,你脚不舒服,刚好给他看看。”和煦出声给朋友声援。   焦糖看着局面,总不能拂了人家递到了面前的好意。于是对着程昱点了点头,正式介绍自己——   “您好,我是焦糖,团里的芭蕾舞演员。今天劳烦您了。”   “程昱,市中心医院的医生,专攻骨科。”   芭蕾从来都是优雅和气质的代名词,而芭蕾的代名词大概就要非足尖鞋莫属了。多少女孩看到了芭蕾舞者那双灵动的足尖起舞时,便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芭蕾作为自己的人生路。   穿上足尖鞋后,每个女孩都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优雅公主。然而脱下足尖鞋,那便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残忍与苦痛。   作为一个专业的芭蕾伶娜,焦糖一直在追求完美的道路上奋力奔跑,从未觉得自己布满伤痕的双足有什么见不得人。她的一双脚,经历过无数次的破皮化脓掉指甲,还常常因为过度的训练而发红发肿。寻常人穿着一双不是很合脚的鞋子走一段路就要磨出水泡,而她穿着硬底足尖鞋六年多,每天都有强度惊人的训练,早不知磨破了多少水泡,那被磨破水泡的死皮又叠起了多厚的老茧。   “焦小姐?”程昱握住手中的冰袋,试探地问道。焦糖已将足尖鞋脱下,却迟迟不把大袜拉上去给他看脚。   明明对面是位专业的医生,明明自己也知道对方的职业,可就是不知为何她面对着程昱时就是有种窘迫感。休息室里,三双眼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能耽搁人家时间,而且她还有下一场要跳。   “麻烦您了。”焦糖咬了咬唇,伸手把大袜从脚底拉上小腿,把发肿的脚递到程昱手中,低下头,轻声道。 第4章   白色的大袜被揭起,露出了已有些红肿的脚踝和被足尖鞋勒得通红的脚背和脚趾。   这真不是一只漂亮的脚。   甚至很多人在看到之后还会嫌弃甚至害怕。   变形倒不至于,但这段时间因为她的过度训练,脚上的破皮和水泡自是了不少。不少人在看到芭蕾舞者的脚后,对那满脚的伤痕的恐惧会大于对芭蕾优雅之美的崇敬。   焦糖的另一只脚上还穿着足尖鞋,再看看此时被程昱握在手中的那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点丑。”焦糖有些局促又有些自嘲地低声笑笑。看着程昱专注地低头看着她的脚,心中不由地起来了些窘迫。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把脚向后缩了缩,而程昱的大手迅速收紧了手劲,没能让她得逞。   “嘶——!”那手碰到了她的脚踝和脚跟处的跟腱部位,一阵钻心的疼通过痛感神经迅速上传。   “这么疼?”程昱已经在焦糖面前蹲了下来,他把她的脚搭在他的腿上,听到焦糖那声没忍住的“嘶”声后,又抬手去看脚跟的跟腱部分。   跟腱处已是一片通红,甚至比已经有些微肿的脚踝看上去情况还要严重。一个医学名词立即跳入了程昱的脑海——阿基里斯跟腱炎。   ——就百度百科上的解释,*一般由跟腱急慢性劳损后形成的无菌性炎症,在运动过程中,小腿腓肠肌和跟腱承受了反复过度牵张力导致,病症常见于运动员*。   若是患者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或是休息,之后这脚废掉都有可能。   当年2008年的奥运会,著名110米栏运动员刘翔就是因为跟腱断裂无法继续比赛,只能含恨退出。   一般若有患者出了这样的症状,程昱一定会强制患者进行休息,可此时此刻他面前的这个女孩是一名芭蕾舞者。   比足球篮球或者其他种类运动的运动员们更要频繁地用到跟腱,甚至,她们那与世闻名的标志就是那一双双灵动的足尖。芭蕾舞演员的足尖必须支撑着她们全身的体重,来进行一系列跳跃旋转等高难度动作。   程昱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   之前在第一幕演出前,好友和煦已经向他介绍了这女孩,她在团里过的艰辛,纵然被所有人誉为天才,但在团中却始终没有什么上舞台的机会。今晚这机会简直就像是老天下红雨般来之不易,这姑娘一定不能允许自己错过。   就见焦糖目光盈盈地看着她,那看着他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卑微和恳求了。她肌肤白嫩,因此眼圈稍红便特别明显。   程昱看出了女孩眼中的恳求,是恳求他治好她?还是恳求他为她稍作处理,并不要把这事给旁边二位说出,能让她撑得过下一幕的演出?   “你......”程昱斟酌着开口。   “程医生......”女孩睁大了双眼,此时真的是泪光盈盈地看着他了。方才在第一幕吉赛尔得知爱人另有未婚妻后发疯,原本盘好的发髻散开,这会儿她的头发还未重新梳好,有几丝乱发不听话地飘在她额前,这会儿再配上她那含水的双眸,真是又狼狈又心疼。   让程昱忍不住想起放在舞台上那个为爱疯魔的可怜女孩。   “......你往后坐一点吧。”最终,程昱还是选择了后面的那个选项。   焦糖这被程昱一提醒,才发现对方几乎是单膝跪地,而他的腿上还搭着她的脚。这姿势,换做别人,不,就是她自己,看上去也暧昧极了。立马便有血液冲上了头,焦糖不敢去用手触碰,只觉得此时此刻她脸上的温度能灼伤了她的手指。   “瞧我。”坐在一旁长沙发上的和煦突然出声,倒是给焦糖这会儿红得看上去快要沸腾的脸色解了围。“一会儿焦糖你不是还要上场,发型要重新梳还要补补妆。我去帮你找丽姐让她过来咱们这边。”说着就从沙发上起身作势要出去。“阿昱,你过来坐这里好了。”   “诶不用的和指挥!”听到和煦要出去找丽姐过来,焦糖下意识阻止。“我也没什么大问题,等下就自己回去了。第二幕我上场时间晚。”   “我陪她过去好了,让她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好。”之前一直半蹲在地上的程昱这会儿也站起身来道。和煦纵然能把丽姐请过来,但这之后怕是整个舞团都知道焦糖的脚受了伤。焦糖闻言,抬头感激地看了程昱一眼,接着没等和煦再说什么,立马重新套好大袜穿上足尖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谢谢程医生,不过我没事的,您将冰袋给我吧,我自己回我那里就好。”焦糖对程昱道,想从程昱手中接过冰袋,只是程昱并未理她。   和煦也知道自己方才差点走了昏招,焦糖回去对她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不然等会儿别人在哪都找不到她最后发现她在乐团指挥休息室里,这下她在舞团里的路便会更加难走。   “让小程送你过去吧。他毕竟是医生,送你过去我们也放心。”这个时候一直没发话的兰姆大师开口了。大师德高望重,且他都开口了,焦糖知晓自己资历浅不能拒绝大师的好意,便只能点头同意。   “今天真的打扰各位了。”焦糖说完对着兰姆大师跟和煦又欠了欠身,接着转向程昱:“程医生,又要麻烦您了。”   “没事。”   平心而论,程昱的气质很好,和舞团里的男芭蕾舞者没什么两样。以至于在回焦糖化妆间的路上,有不少人看到她身边的程昱后,都露出了好奇和询问的八卦目光。   两人回焦糖化妆间的时候,程昱一直走在她的左侧。她受伤发肿发红的脚就是左脚,程昱不愿让她的这只脚在此时再过多的受力,便坚持走在她左边搀着她,让她把重心最好都放在他的身上。   虽然知道程昱这样做只是出于医者仁心,但焦糖依旧不免多想。她十岁离家,独自一人来到遥远又寒冷的圣彼得堡,在数千人中脱颖而出考入世界上最好的芭蕾舞校瓦冈诺娃,随后便是语言不通带来的孤寂。在学校里,她纵然有和个别的姑娘发展出深厚的友谊,而世界上也总会有些人上来便看你不顺眼。   她离家七年,待毕业拒绝了马林莫大①的邀请毅然回国,之后却因为各种纷杂的原因又成为了舞团里的一个独行者。   她在瓦冈诺娃干冷的练功房中度过了她的童年和少女时期,与寒冷和寂寞守望了太久时间,而在这个时候,有个陌生人主动向她递上了一手温暖,哪怕这只是对方处于职业道德,可她的心也依旧被温暖感动,忍不住贪恋片刻。   尤其是知道给予她这温暖的人对她不带有任何的目的。   方才被人叫走的丽姐这会儿办完了事,恰恰好后脚跟着焦糖和程昱进了化妆间。随手合上化妆间的门,丽姐突然发现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看她家女首席的化妆间里——没拿什么本子笔求签名,也没拿什么礼物赠佳人,更没捧什么花束。这会儿还和她家首席并排坐在地上,更是宠爱得将她的一只脚搭在了自己的腿上。这难道是,她家首席的,男朋友?   “糖糖,这是你,男朋友?”丽姐看着面前的这位气质出众就是拉出去和团里的男首席比也不虚、身材即便是坐着也看得出是格外挺拔的陌生帅哥,有些懵逼地问道。 第5章   “诶,不是的!他是我的朋友。”在丽姐的那懵逼一问出来后,焦糖愣了两秒,接着赶紧摆手否认。丽姐见她那满脸局促的红脸样子,只当这姑娘是在害羞,以为这两人目前还处于“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刚刚过来这边的时候,一路上还遇到了好几个同事拉住她八卦。丽姐走到化妆台前,又扭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地板上的一男一女。男的帅气稳重,女的娇小纤细,只看外形就觉得是天生一对。   “我的脚有点不太舒服,他来帮我看看。”焦糖向丽姐解释道。随即反应到这好像有点越描越黑?难受的是她的脚,不舒服就要去找团里的理疗师,把朋友带到她的化妆间这算是什么事。   丽姐含笑看了看这两人,没再多说什么,招呼着焦糖坐到镜子跟前。   焦糖从程昱手中接过冰袋,把自己缩进椅子里,把脚收到椅子上,自己开始冰敷。丽姐站在她身后动作迅速地为她梳头,看看面前在椅子里缩成了娇小一团的焦糖,又时不时地看一眼依旧留在化妆室没走的男人,心中笑开。   焦糖乖乖巧巧地缩在椅子里,视线下垂瞪着她自己的跟腱。虽然这里是她的私人化妆室,不过空间却并不大,除了此刻她坐着的那把椅子,房间里并无多余的地方可供人坐。焦糖用余光可以看得到程昱就站在她旁边。这时候,只需她抬头看一眼镜子,就能与镜子中的男人对视。   从她接触芭蕾至今,不知上过多少次舞台。她以为她早已能够做到临危不惧稳如泰山,可到了这会儿,仅仅是个陌生男人站在她身旁,就给了她不少的压力。心中有了小小的埋怨——他一个大男人,在化妆间里盯着女孩子打扮是什么事啊。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人家起初过来的时候,还是为了她脚上的伤。   之后心中便没了怨,只剩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羞涩——明明在芭蕾表演中,自己经常和男舞伴要贴身起舞,被男舞伴扶着腰和腿根托举她都没怎么羞涩过。   化妆间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一种“神奇的尴尬”之中。   中场休息的二十五分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待丽姐给焦糖重新梳妆打扮好,指挥已经出场,舞台上大幕也已拉开。还剩十几分钟,焦糖便要重新上场。   丽姐收拾好化妆品和工具,先离开了化妆室,给她眼中的这对准情侣腾出了空间。   焦糖放下了手中的冰袋,重新把大袜套好舞鞋穿上,在原地弹跳了几下找感觉。第二幕的吉赛尔已经变成了维丽丝幽灵,穿着背后带着小翅膀的白色纱裙,发髻上别着的小花也变成了白色。   程昱站在焦糖身边,看着镜子里的她。她跳起来时候,tutu裙的纱便飘起在空中,真的能够给人一种若是不抓住她她便要随风飘走的感觉。   焦糖跳了几下,又从化妆台上拿起了几个口服剂瓶子,一支一支给自己灌了下去。   “你们跳舞竟然这样辛苦吗?”程昱向前走了两步,拿起焦糖方才放在化妆台上的空瓶子看,就他所知,这是传闻专门为美军生产的能量型功能饮料。比市面上的红牛之流不止高出多少档次,其功效自然也不言而喻。   “有,有的人一幕跳下来还要吸氧呢。”抬眼看到镜子里,程昱脸上有些不赞同的神色,焦糖有点磕磕绊绊地为自己辩解。况且她说的也非假话,芭蕾舞对舞者体力的要求极高,舞者们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身上的伤,都能媲美那些职业足球运动员。   把手中的小瓶放回化妆台,程昱对着镜子里的焦糖正色道:“你的脚,如果没什么差错的话,就是阿基里斯跟腱炎。今晚是演出季的首演,我知道你也是没有办法。但是之后请务必去找医生检查,千万不能拖。”   焦糖握着水瓶的手停住,她眼神有些晦涩地看向镜子里站在她身边的程昱。   这人是医生,自然会关心病人的伤病。可这才是演出季的opening night,后面还有接连要上演的剧目,都需要排练。纵然她这次的首演不顺最后还被抢了角色,但之后的几部舞剧她依旧是有角色的。   更别提几个月之后的Ballet Gala,这场盛会她怎能错过?   她不知道自己的脚病得到底有多严重,但知道今年是自己事业发展的最关键的一年。团里的人事关系已经让她疲于应付,若是身体也出了问题,她不敢想之后的职业生涯会是一个怎样。   化妆室的门被工作人员“咚咚咚”敲响:“焦糖?快到你了!”   “就来!”   听到工作人员的提醒后,焦糖下意识就要向外冲,可她却遇到了阻力——就在她的手要碰到门把手时,另一只手的手腕突然被拉住。   “......程医生?”焦糖转头,有些傻眼地看向拉住她手腕的程昱。“我要上台了......”   “......到时候你可以去中心医院找我。”程昱眼神坦然地像是不知道此时突然拉住别人女孩子手腕的人是他。他眼神直勾勾地望向焦糖的脚,之后郑重地转到焦糖脸上:“我每周周二都会在科室坐诊,你的脚不能拖。”   像是怕焦糖忘了似的,他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   焦糖看着程昱认真的眼神,咬着下唇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脚。方才的冰敷其实成效不大,最多让她有点心理安慰。然而——   “焦糖?快到你了!”工作人员又在门外催促道。   ——演出是不等人的。   “谢谢程医生。”对着程昱重重一点头,焦糖用了点力把手腕从他手中抽出,然后拉开门着急地向舞台的方向跑去。   程昱看着那从门边一闪而过的裙角,不赞同的皱起眉头,眼神一偏,突然看到焦糖落在化妆室角落里的头纱。在兰钦舞团的编舞里,《吉赛尔》的第二幕中,化成维丽丝幽灵的姑娘们都会带着一顶有着新娘象征的头纱。这是舞者们的重要道具,而焦糖这姑娘,刚刚那么着急着跑出去却连头纱都没记着带。   而焦糖直到跑到了侧台,看到了舞台上正在跳舞的其他姑娘头上还带着头纱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的头纱被她忘到了化妆室。   “焦糖,你头纱呢?”一旁的工作人员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焦糖大脑空白了一秒,然后颤抖着声音道:“在化妆室!”   “这会儿你去取也来不及了!怎么办?”   “没有头纱你一会儿不许出去。”艺术总监宁远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侧台,他看着明显开始慌乱起来的焦糖,扔下这句话后便抱着双臂靠在一侧墙上冷眼看着她要如何处理。   方才因为奔跑而有些气喘血热的焦糖听到宁远的话后,浑身就像是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冰水。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甚至几番心理斗争之后对徐冉用了心机,才有这来之不易的演出机会。难道最终就要这样砸在自己的手中了吗?   难道这就是现世报?   “焦糖?还好你还没有上去。”气氛正僵持着,突然,和煦带着个男人走进了侧台。众人循声望去,和指挥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不就是方才搂着焦糖一起进化妆室的那个?再低头看看男人手中拿着的白纱,这是专门给这姑娘送过来了?   “你的头纱忘记带了。”程昱停到焦糖面前,伸手把她的头纱向前给焦糖一递。却见着小姑娘愣愣地抬起头看着自己,那双盈盈的明眸中又开始聚齐起了水汽,眼眶也开始发红。   看焦糖没反应,上场时间又快到了,程昱索性抖开那头纱,直接蒙在了焦糖的头上。一旁围观的众人见此状更是齐齐地倒吸了口气。   “我听这音乐你是不是要上场了?”他低声问道。   “啊对!焦糖!准备上场!”直到这时候演出工作人员才像是刚刚从异世界穿越回来似的,连忙提醒道。   焦糖最后深深地看了眼程昱,转身走上升降台,等待鬼王米尔达的召唤。   焦糖正常上场,而被她留在身后的侧台却仿佛陷入了寒冰之地。几乎在全世界范围内的芭蕾舞团中,艺术总监对他的舞团都有这绝对的主宰。   所有人都知道宁远和焦糖不对付。这位艺术总监性格不怎么好,原本都以为方才焦糖拿不出头纱没办法上台,之后就要彻底被雪藏在团中,可转瞬便有人给焦糖送来了雪中炭。   不管那人是有意或是无意,这都是对宁远对舞团主宰权的极大挑战。   “和指挥,侧台不允许有外人进入,你这是在违反剧院的相关规定。”宁远阴沉沉地看着面前的和煦和他身边的程昱道。   程昱闻言,沉默着侧目看了眼旁边的宁远。这人是为了搞舞团政.治,连演出效果都不追求了吗?   他身旁的和煦却不以为然地笑着挥了挥手。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而此时,舞台上突然传来了闷闷的一声“咚”响——焦糖方才一个落地没落稳,整个人都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观众席爆发出了一阵抽气声。 第6章   对于一个毕生信念就是不断追求完美的芭蕾舞者来说,在演出中摔倒这种事情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演出事故了。   “嘶——”有工作人员宅在侧台,跟着外面的观众们一起倒吸了口凉气。   这姑娘结结实实的整个身子都摔倒在地,颇为狼狈地趴在地面上。刚才的那一声“咚”他们听着都痛,更别说真正摔到的人了。   程昱皱起眉头看着焦糖,她的那只脚肿着,这一跤莫不是因为她的跟腱发炎才摔得?   而未等他多想,便看到焦糖立即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从地上迅速爬起,然后接着音乐重新跳起舞来。   一段小变奏跳完,焦糖饰演的吉赛尔跑进侧台,她手上还拿着方才在台上跳舞时手中握着的白色百合花。按理来讲她原本应该在刚刚的变奏中将那花抛给男主角,可大概是因为摔了跤之后太过紧张,她竟然把那花拿了回来。   程昱没有管舞团的那位太上皇一般的艺术总监宁远想要杀死他的目光,径直走到正站在侧台喘着粗气的焦糖身边,低声问道:“你的脚还好吗?”   才刚刚平复了下有些急促的呼吸,焦糖就听到那不算陌生却也不怎么熟悉的声音又自耳边。她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原来程昱竟然还在侧台待着,他还没有离开去观众席上看演出。   “没事。”她摇着头小声道。   此时身旁的工作人员提醒她,马上又要出场。   她有些慌,这就要上场了,可手中却还握着一支本在方才就要扔给男主角的百合花。听着要出场的前奏响起,焦糖没有多想,直接将手里的花塞到了程昱手中,接着便转身重新跳进舞台。   那裙摆摇曳着像朵白云,轻拂过他的裤脚,在空气有些微闷的侧台上留下了一阵清甜的风。   程昱握着百合花站在原地,眼神深深地望着舞台上那翩跹起伏的纱裙裙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带着一支花,同和煦一起离开了侧台。   那晚的演出可谓是大获成功。光是谢幕这一项都花了十分多钟,当晚的主演焦糖的谢幕更是多达四次。那堪称完美的演出为兰钦芭蕾舞团本个演出季的打了一个开门红。   圈子里,舞团艺术总监宁远经此演出可谓是赚足了口碑和风头。而在圈子外,作为当晚的女主演,焦糖一时间竟也成为了微博热搜榜上的红人。   兰钦芭蕾舞团毕竟算是国内第一梯队的大团。纵然芭蕾依旧算是小众的艺术,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了美丽的人事物谁不为之动心。   不少在opening night私录了演出视频的观众把焦糖独舞的段落发上了各种社交平台,这自然又是一波风风火火的转发与圈粉。连带着之后的演出的票都好卖了不少。   就连程昱工作的中心医院里的同事也会闲聊两句最近在本市特别火的兰钦芭蕾舞团。   午休时分,科室的同事们纷纷下楼去医院的职工餐厅吃午饭。   一群医生胡天海地地闲扯,生生从现代人的不正确坐姿引发的一系列需要正骨矫正的疾病这个话题,聊到了身姿挺拔的芭蕾舞演员,最后的落脚点则自然是这两天在社交媒体上火得一塌糊涂的兰钦芭蕾舞团还有芭蕾伶娜焦糖。   “我是真没见过哪个跳舞的人摔到之后还能那么快的从地上爬起来,接着竟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跳。”   “确实跳得好。小姑娘有韧劲,我看微博上有人扒她,这姑娘今年还没满二十,是团里最年轻的首席,这算是创了世界纪录了都。”   “哎,那小姑娘跳的是真好,当晚那视频就流出来后我就看了,太美太仙。后悔没买票去现场看。我第二天就去定了第二场演出的票,可惜第二场女主演换了个姑娘跳。也不知道是我自己先入为主了还在怎么,总觉得第二场的女主角没有焦糖那小姑娘跳得好。后来我看了眼卡司表,和首演的阵容就差了焦糖这一个姑娘。”坐在程昱身旁的医生杨林轻摇了摇头遗憾道。“不过程医生好像是去看了首演?”   是的,为了这场演出程昱还专门和杨林倒了个班。   其他医生闻言,纷纷惊讶了起来:“原来程医生还是个芭蕾迷!真没看出来!”   “小时候跟母亲看过不少,家母很喜欢,耳濡目染也算是入了门。”程昱笑了笑答道。   “原来还是家学渊源!”杨林笑着打趣道。   程昱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家学渊源倒也算是,只不过他真的是很多年没看过舞剧了。就是那天去看首演,还是因为姐姐程瑾没时间,于是找了他作为程家人替她去。虽然到了后来,负责和舞团高层社交的事情全部落在了姐姐专门派去协助他的助理身上,他则乐得隐瞒身份当了个甩手掌柜。   等从演出回来后他便又开始了无止无尽的上班值班,倒是没有关注那晚的后续。今天听杨林说起来,第二场的演出焦糖被换下来了?   是因为她脚上的伤吗?   想起来他那天晚上在化妆室给那小姑娘说的话,和她讲了他周二会在医院坐诊,现在都是周三了,让她来医院看脚也不来。   想想同事方才说的话——小姑娘有韧劲。这韧劲确实有,主意也是大得能上天。   有些气闷地吃完盘中的饭,程昱跟着同事们收拾好餐盘一起上楼回科室。刚走到办公室附近,便看到门外的长椅上坐着一位娇小瘦弱的少女。   “焦糖?”程昱看着那熟悉的身形,试探地叫道。   “......程医生?”焦糖听到了程昱的声音后惊讶地抬起了头,小脸上满是诧异的神色。   看样子,她明显是没有预料到会在此时此刻此地看到他啊。 第7章   众位医生在看到焦糖之后都新奇了起来。这个小姑娘见到程昱之后,脸上满是未来得及收起的惊慌和讶异。   妈耶!这是不希望见到程昱的表情吗?   程昱的同事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想要围观八卦,毕竟他们科室的程医生年后被聘到医院上班后就吸引了一大票小姑娘的目光——他谈吐间自是诗书满腹的气质,和人交流时温文有礼,最重要的是有一张帅脸!   无论是身为同事的女医生或者护士小姐姐,还是他手下看管的女病人或是病人家里的小姑娘,甚至是去外地开个什么学术交流会议上见到的同行,都齐齐对着他释放好感。   就是这样一位人见人爱的程医生,此时若是封他为中心医院院草也不为过。   再仔细看着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她这会儿看上去好像还有些怕?   “小姑娘,你来找程医生?”杨林笑了一声问道。虽然面前的小姑娘就是方才他们聊得兴起的新晋芭蕾女神,但因为流传在网络上的视频并不清晰,因此医生们都没有认出来她。   “我挂了号,来看病。”焦糖摇了摇头道,扬了扬手中的病例道。“医生,是您给我看吗?”她又问。   “你跟我进来。”未等杨林再说什么,程昱率先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推开门进去。   焦糖有些傻眼的看着程昱的白袍消失在那办公室后面,又转头看了看一旁围观看热闹的程昱的同事们。   方才问她话的那个男医生笑弯了眼对她道:“快进去吧,程医生等着呢。他等下就下班回家了。”   焦糖闻言睁圆了眼睛,立马从长椅上跳起来,小跑着追进程昱的办公室。   “这是从哪找来的小白兔啊。”有人笑着摇头道。   大概是午休时间,程昱的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焦糖刚进来就看到程昱已经坐到了办公桌前,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她。   进入了工作状态的程昱带上了口罩,俊朗的面容上只留了双深邃的眸子。焦糖看向那双眼睛,不由地想起前两天晚上演出时见到的那双眼,心里竟开始不由地发胀起来。   “过来坐。”程昱对着她道。   焦糖点了点头,磨磨唧唧地走到办公桌边上的椅子跟前,却没有坐下。接着她把手中的病例递给程昱。   程昱低头,先看了眼那病例封面上手写的歪歪扭扭的病人信息。   焦糖,女,十九岁。电话177xxxxxxxx,住址是木塔路兰池公寓。   大概是看的时间有点长,就听到焦糖有些局促的辩解声。   “字......字是丑了些。但我十岁的时候就出国上学了,后来学着写的也是俄文,最多再学点法语和英语,没什么机会练汉字......”   程昱闻言,低头微微一笑,之前两人之间那种略带紧张的气氛在他这一笑中彻底消失。他又抬头戏谑地看了眼此时已是面色通红的焦糖,才将那病例的封面翻过。   “以后还是要练的。不然等你出了DVD舞迷们和你要签名,你就把这字签上去,多破坏封面的美感。”程昱语带笑意地打趣道。闲话说完,程昱开始正经起来。   “那天在台上摔了一跤,你的脚摔到了吗?那晚不就告诉你了过来医院看病,怎么拖到了今天?”程昱先询问道。   那一晚,焦糖那结实的一摔被许多人看在眼里。看台上的观众因为有乐团的音乐所以没能听到那一声闷“咚”,而站在侧台的程昱却是听到了。是以,他很是担心。   “......那天后来还好。”焦糖顿了顿,有些难为情地低头道。   程昱以为小姑娘是为了自己那一摔没能做到完美演出而难过,便直接安慰道:“别难过。那晚你的演出很精彩,说是这些年来最出彩的debut也不为过。不过自己的身体也要好好注意。”   “脚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情况?把鞋和袜子脱了让我看看。”   “我......”焦糖看着程昱有点难为情,程昱有些奇怪的用眼神询问。   “我今天来不是来看脚的......”焦糖颇为局促的道。   “嗯?”   “我感觉我的腿大概有点问题。”焦糖解释道。“这几天总觉得胯那里很疼。只能站着,一坐下就疼。”   胯疼?难道摔到了胯上?   “什么情况?你站开点让我看看。”   焦糖听话的往一旁的空地上移了移。程昱抬手抚上她的胯部,清晰可明地在她臀部的地方摸到了脱出的股骨头。   程昱皱着眉头退开半步,神情严肃地低头看着面前这个比他小了一轮的小姑娘。   “你一个人来的?”他沉着声音问道。   焦糖抬起头,看向穿着白袍还蒙着个医用口罩的程昱。看到那双深邃的双眼后她心里不禁一个突,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的程医生和那晚上的程医生一点都不一样。那晚他的双眸中装着星辰大海,这会儿则全是晦暗的压抑的怒火。   焦糖不仅仅是个舞者,更是一个芭蕾舞演员,善用肢体来表现情绪,也对别人的情绪更为敏感。她能感受得到,在自己那点头之后面前的男人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升,虽然压抑得很好,但她就是感受到了。   “......程医生,我这是什么情况?”她低声问道。   程昱没有理他,直接坐回自己的位置,他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了一沓化验单之类的东西。焦糖背着手想靠近些看看他正在低头用笔刷刷地写着什么,却因为距离看不真切。   程昱刷刷写完单子将其扯下夹在焦糖的病例中,又重新起身,接着对焦糖道:“你跟我一起去楼下拍个片子。你先在这里等下,我去给你找个轮椅。”   “啊?”焦糖明显一愣,立马拒绝道:“程医生我自己去就好了,你等等不是还有病人。”   程昱没接话,只是低头默默看着她,用无形的目□□场给她压力。   焦糖识趣地没再反驳。   程昱科室里的病人很多平时出行都需要轮椅,院方也准备了足够的轮椅供病人使用。没几分钟,等在程昱办公室的焦糖就见他推着个轮椅走进来。   “坐下,我推你过去。”   “不用了吧......”焦糖面带嫌弃的看着那轮椅。“而且我坐下的时候好疼的......”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再出去给你寻副拐?”   在涉及到自己专业的程医生一点都不温柔反而很凶.......   看了眼程昱黑着的脸色,焦糖乖乖地坐进轮椅。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里头的护士们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活,挤在门口目送程昱推着焦糖离开。知道程医生性格好,对病人也足够和善。但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到程医生亲自推着病人在医院里各处转。医患关系在当下微妙且尴尬,两方不宜太远但也决不能太近。   “那小姑娘看上去好小啊,高中生吗?”有的护士摇着头看着缩在轮椅里的焦糖感叹道。   “而且还那么瘦。”   “程医生和那小姑娘看起来看上去真的像爸爸和女儿,感觉小姑娘很怕程医生诶!有点萌。”   “估计是他亲戚家的孩子吧。现在的小孩都不上学的吗?”   “娜娜,人家小姑娘这不是病了?还怎么上学。”有人酸酸地看了那个被称作是娜娜的护士一眼。“散了散了,都回去工作吧。”   小护士们透过窗户看着程昱推着焦糖离开,扎堆叽叽喳喳着讨论着本院新晋院草的八卦,最终以“外甥和舅舅”的亲戚关系结束了这场八卦讨论会。   程昱是中心医院的医生,自然有很多人认识。从他办公室到做X光拍片子的地方其实也没有多远,但他推着焦糖却遇到不少同事。   焦糖常年活动在舞台上,早已习惯了被人注视,可今天她却生生被程昱的同事们注视地难为情起来。   “程医生,还有多远?”在又一次经过一个用着打趣和好奇的目光注视着程昱和她的身着白袍的医生后,焦糖终于有些愁怨地问道。   “马上就到。”   “程医生,你推我过来拍片子,那那些等着你看病的病人们怎么办?你怎么就没想着给我找个护士过来?”   “别人都要上班,而我已经下班了。”程昱答道。   说来也是巧。程昱为了首演和杨林换班,昨天周二白班上完后直接替杨林值了个夜班,早晨交完班后其实就能直接下班走了。只是医院突然收了几个出了车祸的病人,科室里刚好有医生这两天在外地开会,人手不够程昱只能一直留下来帮忙,直到中午饭之前工作才算是告一段落。   他本想着在医院吃晚饭就回家休息,不想看到了在外候诊的焦糖。   “啊?”   “不然你会在我办公室看到学生的。”看着焦糖疑惑的神色,程昱无奈解惑。   说话间便到了放射科。   放射科的医生给焦糖拍片的时候程昱也走到机器后头看,看着看着便皱起了眉头。   这和他方才触诊的感觉是一样的。   这姑娘,是髋关节脱位。通俗点说,就是胯部脱臼了。 第8章   胯脱臼这种事情,一般人光想想就觉得疼。焦糖的情况相比其他人能好些算是胯骨半脱臼,但就这几天她竟然还下地活动,完全就是作死。   “你什么时候觉得疼的?”检查做完,程昱推着焦糖回到科室,办公室的门刚刚合上他便开口问道。   “就......前两天开始。”焦糖看着程昱那暴风压境般的脸色,心里竟直发虚。回来的一路上,程昱都没有理过她,此时看到他生气的样子,她只有低着头顺从地回答。   “怎么前两天不过来?”他明明听到杨林说,《吉赛尔》第二晚的演出中,饰演吉赛尔的芭蕾伶娜就不是她了。   “......《吉赛尔》是结束了,可是团里还有别的剧要上呀......”听到程昱渗了冰似的问话,焦糖语气弱弱地回答道。   “呦?那么厉害?胯脱臼了还跳舞?”程昱显然已被气笑。   “没有没有。”焦糖连忙否认道。这倒是真的,因为徐冉的事情,她算是把艺术总监宁远得罪了个彻底,这两天都没让她进过练功房,也不许舞团的人给她开教室。   这两天,她就是在宁远的办公室外面罚站。   可程昱听了焦糖的回答之后,脸色依旧很丑。   没有排练还不来看病?所以就是自己在家里又拖了两天实在难受得不行了才来的医院?   程昱顿时觉得自己心里有股火气,蹭蹭蹭地直往上窜。见过作死的病人,但却从来没见过她这种。他握紧了手中的笔,自己在这缓了两口火气,然后低下头刷刷地在病例上写下一整页,随后找了处方单子又是写满了整页纸。   “髋关节脱位,住院治疗吧。”写完处方单子上的最后一个字,程昱终于抬头,对着焦糖做出最后的宣判。   “住院治疗?!”焦糖对这个结果显然没有心理准备。   “你这情况还算好,只是髋关节单纯性脱位,没有别的症状。复位后牵引两到三周,之后进行髋关节功能锻炼。怎么,让你住院还委屈你了?”   “那要多久才能完全恢复?”也顾不上程昱有些冷嘲热讽的语气,焦糖问出此时她最关心的问题。   “......三个月。”看着焦糖紧张的神色,程昱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心说。果然,当他把那时间报出之后,就看到焦糖那仿佛天塌了一般的神情。   她的这个演出季就算是彻底报销了。   不管她之后会不会因为得罪宁远而又惨遭换角,首先因为她的自身原因,她就将无缘整个演出季。   而就宁远那看她怎么都不顺眼的样子,这个演出季结束,她会不会因为各种五花八门的原因被解约?毕竟这种事情在芭蕾界并不是没有。   并且因为她在来到兰钦舞团之后两年时间里,唯一拿到的大角色就是前几天的吉赛尔。等她被扫地出门之后,她的职业之路要如何进行下去?她没有什么成绩,还会有什么团会愿意要她?   难道要真的从首席的位置上下来,去别的团从一个最最普通的群舞开始往上爬起?   三个月的治疗和康复期,这段时间对她来说,就是毁灭打击。   程昱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顿时红了眼圈,心里也是不好受。   “你还年轻,这会儿担心什么呢?把腿治好是最要紧的事情。”可他搜肠刮肚,最后只能找出这一句最没有力度的话去安慰。   别人不清楚也罢,可他受母亲的影响,从小便对芭蕾这个竞争激烈且残酷的世界了解得很清楚。每一个能站上舞台的女孩,背后都是经历过了不知多少战斗。   一个人不能上场,她身后有的是大把女孩换上相同的舞裙等着替她上场。   而前几天,面前的这位姑娘不就是替了另个姑娘走上了舞台。   “不管怎么说,得先给你做髋关节的复位。”程昱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他面前在轮椅里缩成了一个无精打采的小团子的焦糖,叹了口气,伸手过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发。   程昱的手法很好,很快的处理完焦糖脱臼的关节。   “你这段时间要住院,最好从今天开始就住下,别回家了就。尽快给你的家人朋友通知,让他们过来照顾你。至少去你家里给你收拾一下换洗衣物,如果要找护工可以和我们的护士长说。”   程昱一边给焦糖嘱咐,一边扶着她从理疗床上下来。今天他这一班因为焦糖的缘故又多上了一段时间,等焦糖的家属赶过来他说完医嘱就得赶紧回家睡一觉好好休息,不然明天准完蛋。   不想焦糖却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焦糖?”他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别难过啊,不就是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他以为小姑娘还在因为表演季彻底报销的事情而低落。   “我没有朋友。”不想,小姑娘却低低的回了他这么一句。   程昱一愣,怎么会这么说?   “我们团的艺术总监看我不顺眼,上一个和我关系好的姑娘前两天在《吉赛尔》里头的角色是巴季尔德。”   巴季尔德就是舞剧里那个辜负了吉赛尔的男主角的未婚妻,在舞剧里并没有跳舞的段落,几乎可以被称得上是背景板了。   “那你爸妈呢?在外地吗?”   “我妈?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我爸在国外,没办法回来的。宁市就只有我一个。”   程昱脑袋嗡了一下,这下子棘手了。他想起前两天在剧院里,和煦和他说的话——   “小姑娘真的是很有天赋,可是如今她的前途几乎要被这操.蛋的舞团政治搞废了。她今晚能上台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但无论她跳的多好,之后依旧会被艺术总监针对,就是不给她角色跳。   “而她之前若有了名气和成绩也罢。在舞校里的表现是一个阶段,从舞校毕业之后又是另一个阶段。纵然她当年包揽了那么一圈大奖,可是在进入舞团之后若是没成绩,最后只能落得一个伤仲永的名声。   “虽然历史上,所有舞团的董事会若要越过艺术总监插手舞团内部的决策都是灾难,但今天你姐姐准备插手舞团的管理这是反倒是好事。你们家,如果可能的话,尽量照顾下这姑娘吧。”   如今,小姑娘要住院,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   他就当做是为了他家的舞团留下一个好苗子吧。   当天下午,中心医院里外科大楼上,所有同事都要以为他们的院草就要下班时,却看到他们的温柔却一直与所有病人保持距离的程医生推着个看上去刚上高中的小女孩在整座医院里游走。   因此在看到程医生亲自跑上跑下为那个小女孩办理住院手续后,他们好像也觉得不是那么玄幻了。   “那你的换洗衣物什么的,要怎么办?要不找个同事去帮你拿一下?”将焦糖安顿好后,程昱站在她的病床边询问道。   “她们这个时候都在排练,过几天要演《茶花女》。”焦糖躺在病床上回答道。她将医院那散发着消□□水的白被拉至下巴,只露出一颗小巧的脑袋。   此时此刻,她正躺在病床上,巴眨着一双大眼,眼神无辜地看着站在她身旁的程昱。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又让程昱想起了那晚演出时在侧台,焦糖在忙乱之下直接塞进他怀中的那只本该扔掉却没有扔的百合花。   同事和朋友们都在排练,家人都不在身边,那要怎么办?难道让他去她家给她亲自打包?家这种地方太私人,让他去真的不妥。   那他去商场给她重新买一套?   他这辈子只陪过姐姐进商场逛街,还是饶了他吧。而且,万一被熟人撞到了,那岂不是更尴尬?   最后,程昱纠结了半天,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没有去人家小姑娘的家,而是独自去了商场,帮小姑娘先买几套衣服应应急。   而很快,他便发现,这才是最尴尬最错误的决定。平时要用的日常洗漱用品倒是很快搞定,外衣外套什么的也直接拿了最小号就走。   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一个最最棘手的问题。   人家女孩子,说是小姑娘,但到底也是个快二十的大人了。   是要穿内衣的。 第9章   这种事情真的是,相当的棘手。   在意识到所为的“一整套”就是要从外到内一件不拉的全套之后,程昱提着大包小包去了商场里的咖啡店里点了杯咖啡冷静了一下。   作为一个医生,他眼中的人体的各个部位,就是正常的器官而已。寻常器官是不会引起他的注意的,只有那种有着奇怪病症的器官才能引起他去探究的心情。   但是,一切到了今天,突然就有了些不同。   他清楚自己不是美剧里那种专注学术不管世俗的书呆子,对于社交距离这样的事情心里也是拎得极清。今天那小姑娘算是特殊情况。   然而这样的深入接触让他感觉到越界——是他越了别人的界。   这点让他很不舒服,并且非常的尴尬。   一口闷完杯中的咖啡给自己压惊,程昱拎起放在地上的大包小包,带着股像是勇士断腕似的壮烈心情,走进不远的内.衣店。   这家内.衣店主打少女款,进去店门里满满都是粉色蓝色的少女心装修,与他的风格完全不符。程昱进去之后,只觉得不仅仅是他,就连里面的店员都感到了那么些许的不适。   毕竟她们这是专营少女系的店,见多了妈妈带着女儿来,或者闺蜜小姐妹们一起来,却从未见到过一个大男人,拎着好多个刚从隔壁少淑区逛出来的袋子,独自来逛。   就算他有着一张不输明星的帅脸能够持帅行凶,但看这种诡异的行为也是会被当成变态的。   好在他还有一身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气质傍身,来为他挽尊。   但这年头,谁说没有高知犯罪啊?   程昱站在内.衣店中间的空地处,坚决不再向里面走半步。导购迎上去询问他的需求。他想了想,直接对导购道:“给我两套最小号的基本款。”   导购小姐姐直接被这样直截了当不矫情的需求惊得停住了脚步。   “最小号的基础款吗?我们这边基础款也有很多不同的样子,有纯色的有波点的还有条纹的。先生您看是要那种?”但是导购小姐姐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花了不到一秒便立马调整好了一个导购推销应有的素养。   不知怎么,程昱脑海里就突然浮现出了焦糖那晚扮作吉赛尔的模样——纯白色的纱裙,轻盈柔软的像块棉花糖,真真是叫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   “......纯色。”看着导购小姐询问的神色,程昱堪堪憋出这两字。   “纯色的我们也有很多种颜色。一般来说会建议一定要有一件肉色的好搭衣服。您......”说到这里导购又停了一两秒,斟酌要怎么称呼这个被送内衣的姑娘。看着这男人脸上颇为尴尬的神色,不像是自家亲戚小孩。   “肉色。”程昱及时打断正要张口说话的导购,不想再在她嘴中听到什么其他他并不想知道的内.衣知识。   “那材质呢?”商场女装店的导购小姐姐还是见多识广,在遇到独自出来为女朋友或者家里其他哪位女性亲友买礼物的落单男人时,其战斗力可以直接与楼下某绿底招牌连锁日化店的化妆品BA比肩。   “我们有全棉的、桑蚕丝的,还有蚕丝的。全棉的透气且吸汗,穿在身上是最舒服的;桑蚕丝质地的吸湿性和透气性都不错。另外天气也渐渐冷了,蚕丝的比其他两类还多了保暖功能。”   程昱沉默站在原地,此时他的尴尬值简直要突破了天际。天知道他只是想为一个关系稍微近一点的病人买两套换洗的衣物穿而已啊!   “你各类都拿两件吧。”到时候小姑娘哪件穿着舒服就穿哪件,反正他又不缺钱,只求这会儿能放过他。   “好的先生。那您是要带钢圈的还是不带钢圈的呢?”导购点头,笑眯眯的又问道。   此时此刻她看着沉默寡言的程昱,满眼都是肥羊和钞票的形状,完全把方才程昱说过的“最小号”这个限定抛在了脑后,并开始给程昱推销一般大胸妹子才会更加需求的钢圈类文胸。   程昱在听到关于“钢圈”的问题后简直要频临崩溃。问题怎么能这么多?!   “我们这边今年这一季有新推出的改良版的无钢圈无痕内衣,上一季这个系列就卖的很好——”   “那就无钢圈的。”频临崩溃的程昱不堪重负般地摆了摆手,直接让导购去开单子。   “好的先生!”成功卖出去六套平时价格高到基本上没什么人问津的滞销内衣,导购小姐心情大好。她走到柜台后拿出小本子刷刷给程昱开单子,一边写着商品的名字一边还继续在问:“先生您今天在店里的消费是四千七百九十四元,再加两百零六元的商品就可以享受今天商场满五千减一千的促销活动,并且能得到一张我们店里的会员卡。您要不要再搭一套睡衣?”   “............”   半个小时候后,程昱从这家位于市中心的元盛百货大门走出,提着各种粉色蓝色嫩绿色的纸袋满载而归。其中最最引人注目的怕就是某家著名少女系内衣店的粉色纸袋。   他今天刚下夜班,白天也没闲着,来元盛百货的时候并没有自己开车,只能站在商场外拦车。   偏偏这会儿到了下班的时间点,是车流高峰期,无论是打车还是叫车都相当的困难。   终于,在商场门口堪堪站了二十多分钟后,手机的叫车软件终于给他派了一辆拼车过来。当司机终于穿过重重堵车和红灯开着车过来时,程昱解脱般地拉开了车的后座车门,先把那一大堆让他快要尴尬致死的纸袋塞进了车座,接着弯身跨进车厢。   然后就看到了好友和煦那张,震惊到完全可以拿去当作是鬼片DVD封面的脸。   “......”   “......”   “............”   “............”   两人相看两无言,正要开始第三轮的面面相觑时及时被前座的司机打断。   “先生,这就是您的那位朋友吧?”司机迟疑地询问道。之前他被派了新单,坐在他后座的男人在手机上看到后还说这位发新订单的乘客是他的朋友。可怎么新客人上了车后,后座的两人会是这样一幅表情。   不是说认识吗?   “尾号8363,没错吧?”程昱率先反应回神。   “是的没错。”司机看了眼手机上的客人尾号,点了确认。   车子重新启动驶向中心医院。这会儿和煦也从那一大堆少女系纸袋的震惊中缓了过来。   “你这是?”和煦询问道。   “焦糖那个小姑娘住院了,家里没人在宁市,同事朋友都是舞团的,都在排练没人没有时间照顾她,我顺手帮她买几套换洗的。”   和煦默默点头,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那堆少女系纸袋。其中那群粉红色的纸袋尤为显眼。   几套换洗的?他们程家的“几”大概是等于大于五吧......   “你呢?”程昱问道。   “也是焦糖那小姑娘。谁都不知道她之前竟然受了伤,这下住院了瞒不过去了必须要和团里请假我们才知道。今天乐团的排练结束了,我就过去看看。”   程昱了然的点点头。目光一抬便看到了和煦还在他那边靠窗的座位上放着一碰百合花,一看就是去探病。   心里突然就来了个主意。   “如果你要去看焦糖的话,顺便把我给她买的这些东西都带给她?我昨晚下夜班本来今早就要回去休息的,结果有事耽搁了现在还没回家。实在是太累了。”说着程昱就扮作疲惫不堪状。   和煦直到程昱要忙起来几乎不怎么能睡觉,可第二天却又要照常上班。作为好兄弟和体贴广大医护人员的好市民,他二话没说立即将这事承揽下了。   程昱欣慰地点了点头,不厌其烦的将本该说给焦糖家属的医嘱又给和煦复述了一遍。和煦点头照单全收,最终一手抱着那捧百合花一手拎着程昱给焦糖买到的那一堆站在医院门口与还在车上的程昱作别。   程昱看着好友转身向医院走去的身影,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实在是没办法想象自己带着那堆让他尴尬无比的纸袋在满是同事熟人的医院里穿行的样子。   今天若是自己拎着那堆东西在医院里行走,明天会不会就在职工食堂里听到了他的婚讯?   另一边。   和煦终于来到了焦糖的病房。   焦糖的目光第一时间被和煦手中的那堆花花粉粉的纸袋吸引到。   “......和指挥?”她声音发干,语气有些抖的看着那堆纸袋向和煦询问道。   “哦,这都是程昱帮你买的。他昨晚下一班还没休息,这会儿太累了就先回去睡觉了。”和煦把纸袋们放到焦糖的床脚,又把自己带来的百合花放到她的床头解释道。   和煦认不出来,可焦糖却能认得出来——那堆花花绿绿的纸袋中,半数都来自某家少女系内衣店。   焦糖看着堆在自己床脚的纸袋,红色从脚底心瞬时烧上她的耳根,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记得程昱临走前明明对她说,是去帮她买些换洗的衣物和日用品来。   可谁知,这人,哪里是买什么换洗衣物。   明明在玩内.衣嘉年华啊! 第10章   程昱回到家后随意洗漱收拾了下便立马睡下,于是他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才看到手机微信里有一个来自焦糖的好友请求。   小姑娘的微信头像是她自己穿着tutu裙的舞剧照,根据背后的布景和她的微信昵称,程昱猜出来这是芭蕾舞剧《胡桃夹子》里的角色糖梅仙子。   这个角色和她的名字倒是很搭。   手指轻点将小姑娘添加为好友后他便起床洗漱,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时,便发现手机里已经有好几条微信消息冲了进来。   这姑娘起得还挺早?他要去医院交班,五点多六点就起床,比一般上班族都要早很多,没想到焦糖也会醒得这么早。   糖梅仙子:程医生,早安!   程昱一边给自己准备早餐,一边低头回复消息。   程昱:你也早。   对面就像是守着他的回复似的,他的消息气泡刚刚发过去,对话框顶的“糖梅仙子”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糖梅仙子:程医生,谢谢您昨天帮我买的东西,不过真的太多了我能不能不要那么多?   多?   程昱挑眉,脑海里立即跳出来了昨天那噩梦一般的一堆粉。   确实是......有点多。但小姑娘说,不要那么多?这意思是要给他退回来?   程昱:不行。   程昱当机立断地拒绝,他才不要再拎着那些袋子招摇过市,再一次重温昨天的噩梦。   他的回复发过去后,对面的人倒是很久没有动静。程昱勾勾嘴角,把手机放到流理台上不再理会,自己则把煎蛋和烤好的吐司端回餐厅开始用早餐。   直到早餐用完,焦糖都再没有给他回复。他想着这件事大概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当他刚刚换好衣服出门,手机里就冒出了新的微信消息。   糖梅仙子:那这样好不好,昨天你帮我买衣服和其他东西的钱我回头分期还给你?   分期。   这个在当今社会非常普遍的消费行为,在此时却有些刺痛程昱。现在想想,昨天他买东西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价格。她的钱不够用吗?   脑海中突然回响起和煦曾和他说过的——   “小姑娘过得很辛苦。”   本该想到的,焦糖的穿着其实很是普通,但是她的气质太好,总让人忽略外物带给她的一系列影响。   现在想想,昨天他为了让自己不要太过尴尬都是拿了东西就走,根本没看价格。这会儿摸出手机退出微信,看了下昨天银行发来的短信通知——他昨天在商场里给焦糖买东西,一共刷了两万多。   这点钱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那个小姑娘经济承受能力,就得分期来还他吗?   更何况他当初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过让她还。   心里面像是梗了些什么东西,上不去下不来。手机的界面重回微信和焦糖的对话框。他盯着焦糖穿着tutu裙的剧照头像看了几秒,最后从微信里退出,打开电话簿给和煦拨了过去。   此时才是早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外面除了环卫工人几乎就没什么人。和煦迷迷糊糊地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他摸过手机一看,果然除了程昱不做他想。   这个时间点,除了要上班交班的医生,还会有谁?   “怎么了啊!”和煦握着手机,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埋怨地问道。“这大清早的,有什么急事非得给我打电话啊!扰人清梦啊懂不懂?!”   “焦糖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程昱没理会好友的抱怨,直截了当地询问道。   “啥?”电话那头的和煦显然是被这个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问题震住,这哥们儿大清早的不睡觉把他吵醒,就是为了问一个只见了两面的姑娘的工资是多少?   有病吧!   “你疯了吧?问这个?”和煦揉了揉眼睛稍微清醒了点,被这种问题吵醒的他一点都不开心地蹬了脚被子。   “快说,别墨迹,我等等还要上班。”哪知吵人起床的人却一点愧疚都没有,态度坚定语气强硬。   “我一个乐团的见习指挥,哪知道他们舞团的事?”   “和煦。”   和煦虽然只是舞团附属的乐团见习指挥,但是他这个年纪,从学校一毕业就能有舞团给他指挥,原因不做他想——   这家伙在舞团里也是个关系户,和程昱一样,他家在舞团董事会里也有席位。   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舞团里的具体情况。   听到程昱这标志性的“我要生气了”的语气,和煦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道:“好好好,我说我说行了吧。”   “舞团里舞者的收入分为几个部分,一个是基础工资,按照舞者的级别发;还有一个是演出津贴,根据舞者的演出场次来发。这两部分都没多少,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成为明星舞者。”和煦对程昱解释道。   程昱了然,每个行业都有一部分属于金字塔塔尖上的人。世界级别的芭蕾明星客座别家舞团一场就是几千美元的出场费,除此之外他们的身上有代言,这才是收入的重头戏。   “焦糖现在虽然是舞团里的首席,但是一来她上不了什么剧,没角色给她跳,二来她距离明星舞者还早。而且咱们团这两年的影响力虽然逐步上升,但相对国际上的超一流大团,还是比不了,也开不出那个级别的团里头首席动辄六位数美刀的年薪。   所以......每个月她的收入大概就是九千多一点的基本工资吧,但这个数目在国内的舞团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九千多一点。   也就是说,昨天他随便拿卡一刷,就直接刷掉了人家小姑娘两个月的工资。   打听到焦糖的收入之后,程昱便挂断了与和煦的电话。他坐在驾驶座上却没有启动车子,平日里身型挺拔得像棵白杨树一般的他,这会儿像是张被揉皱的纸团,被扔进了座椅里。一颗心像是被人捞起扔进了酸水里,灼得他滋滋发痛。   他如今也算是三十而立见过了不少人,最是知道焦糖这个年龄段的年轻女孩子脸皮薄,随便什么事情就能让她面红耳赤窘迫到极点。   而他昨天却因为一个随手,一个不经意,让小姑娘几乎是放下了全部的里子面子。   他方才还在想,这姑娘明明在医院住着养病,却还和他一般醒得这样早。现在看来,她怕是一整晚都因为这件事没睡好觉吧。   少女亭亭而立的年纪,无论站在哪里都是娇俏可人。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脑海里又浮出前几天晚上焦糖穿着白色的舞裙的模样。他想起了她弯腰为自己穿足尖鞋系丝带时,低头露出的那一段线条优美却脆弱的天鹅颈,想起她眼底的那股坚韧倔强的劲头。   还有昨天给她复位的时候,她对他完全信任的目光。   抹了把脸,他突然很是排斥今天的交班查房了,不知道要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   ┄┅┄┅┄┅┄┅┄∞∞┄┅┄┅┄┅┄┅┄   整个上午,科室里都忙的不可开交。   到了中午程昱下楼准备去吃饭的时候,电梯里遇到了昨天他为焦糖找的护工,护工端着他昨天一并帮着焦糖买的少女粉保温饭盒准备,下楼去帮她打饭。   护工进不了他们职工食堂,医院的普通食堂早已对外承包,里面的饭菜盐多油重,非常不健康。   “你去给焦糖打饭,她那边有人照看吗?”程昱询问道。   护工闻言,顿时无语。她看护的这个小姑娘只是髋关节半脱位,昨天做了复位接下来两周是皮下牵引。又不是什么半步离不了的大病,难道还要有人24小时半步不离?   “你回去看着她吧,她的饭我帮你打。”说着程昱伸手到护工面前就要接过饭盒。   我不仅是帮病号打饭我也要去吃啊喂!   “也帮你带一份。对外食堂里的饭菜盐比较重油还多,不是很健康。”程昱又接着道,毫不留面子地卖了他们医院的食堂。   听到程昱说了这话,护工自是欣然同意。中心医院职工餐厅的饭菜质高量足,算是宁市吃货圈的小网红,有人免费请她何乐而不为。   “大夫,您外甥女挺好照顾的,很乖的一个小姑娘。”免费吃人家一餐的护工自然是要说点好听的恭维下请客的人。   而程昱听到这恭维后显然愣了一愣。   外甥女?他什么时候多了个那么大的外甥女? 第11章   片刻后,程昱带着他在职工餐厅里精挑细选的三菜一汤来到焦糖的病房。   焦糖的病床被摇起了些角度,她已经换下了昨天下午他离开时穿在身上的惨白的病号服,换上了他为她买的一套粉色的家居服,斜靠着床头,两眼望眼欲穿地看着隔壁床位病人手里的饭菜。   护工先看到了程昱,连忙对他打招呼。这时候焦糖才转过头来,在看到程昱手中拎着的饭盒后也是两眼直直发光。约莫是睡太多,此时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就像只流浪在外没人打理毛发的小猫。   可怜又可爱。   一旁的护工已经把桌子在床上架好,她接过程昱手中的饭盒,把他方才在楼下打到的菜取出来摆好。蚝油生菜、清炒豇豆角,还有东坡肘子。   护工每新拿出一样菜,焦糖眼里的光就多亮了几分,逗得旁人都忍俊不禁,心中直道这小姑娘是真饿了。   “程医生,请你吃肘子。”不过即便如此,小姑娘还是很有礼貌的......嗯,请他人先吃?   从对桌上的饭菜的痴迷状态恢复过来后,焦糖伸手将盛着东坡肘子的小盘子向程昱的方向推了推。   程昱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他专门给她买的饭,她还这么豪气干云地请他吃?   “专门给你打的,你还请我吃?”程昱笑道。   哪想到焦糖却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看你们吃就好。”   焦糖看着护工和程昱投来的有些疑问的目光,有点无奈地解释。   “不行的,这个我吃不了。”   程昱闻言笑容一顿,他目光稍移,看到她那线条优美却无比瘦弱的肩膀后,立即便明白了她为什么生着病还要节食。   芭蕾舞演员,尤其是女舞者,体重控制是一生的事业。在舞蹈中会有许多男舞者将女舞者托举起来的动作,而女舞者的体重若是过重,到后面连舞伴都找不到。   “我已经要两三个月没办法参加训练了。程医生你知道的,宁远那个老混蛋就等着找我的茬,若是病好出院之后我体重再增加,他定会找法子把我给开了。”焦糖伸出手指,又把那盛着肘子的盘子往开推了推。   程昱低头看着她,脸上面无表情。一阵气闷涌上心头,这丫头,生着病还不好好补充营养,再怎么担心工作,那也是等她病好之后的事情。   “而且以前也不是没有芭蕾伶娜被舞团因为体重超重开掉的先例......”焦糖有些倔强地道,声音却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直接偏过头去不再看程昱。   察觉到程昱在生气,焦糖终于做出了极大妥协一般叹了口气,然后执起筷子从盛着东坡肘子的盘子里给自己夹了块肉放进自己碗里。   程昱被气笑,转身就要离开,却在第一步还没迈出去时就感到了一个小小的力量拉住了自己白袍的后襟。   不知为何,顿时他只觉得那拉住他白袍的小手其实是拉在了他的心上。   有些无奈的回头,便立即看到焦糖像只小松鼠似的,睁着一双小鹿般的水光盈盈的大眼睛仰着头看他,一只手牢牢拽着他白袍的衣襟不松手,另一只手握着筷子十分迅速利落地又从盘子里抄出几块肉放进自己碗里。   这是来自她的认错。   叹了口气,他终于揉了揉那一头蓬蓬乱发。“身体是你自己的,我理解你的难处。”他低头看着焦糖低着头的发顶,又道:“但是不尽快养好身体,你连回团里上课的资格都没有,你觉得呢?”话说完后,便要转身离开。   却又一次被焦糖拉住了白袍的下摆。   “怎么了?”他问道。   “......程医生,你要记得给我回微信呀!”焦糖抬起头,小声地对他说道。   程昱一哽,想起来早晨微信里小姑娘和他说要分期给他还钱,方才教导主任的气场荡然全无。   “我先回办公室工作。”   直接落荒而逃。   毕竟随手把人家两个月工资刷掉的人是他啊。   午餐时分,实习生都下楼去吃饭还没回来,这会儿办公室里又剩了程昱一人。他从抽屉里拿出早晨到了医院后就无暇再看的手机,点开微信里和焦糖的聊天窗口。   此时里面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她早晨发给他询问能不能分期还给他钱的消息。他刻意想要忽略这件事情,却被人当面郑重的提醒要给她一个回复。   他拿着手机靠着椅背想了半天,终于拉出打字的九宫格键盘,给焦糖发了一个“好”作为回复。   之后他心中更是愧疚万分,像是欠了焦糖人情似的,总想要找机会给她弥补回来。   于是在当天晚上,焦糖便吃上了没什么油水、绝对营养的低卡营养餐——   出自程昱的霸道总裁姐姐程瑾家的大厨之手。   这自然也惊动了程瑾。   她这个弟弟,性子一贯都低调得厉害。曾经她也有想过专门让家里的阿姨去给他送饭去医院,最后当然被他拒绝。可没想到今天他却突然打电话给家里请厨师准备一份晚餐送来医院。   程瑾坐在家里的餐桌跟前,面前摆着的正是厨师准备的另一份按照程昱吩咐的晚餐。   她拿起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几乎是只撒了些黑胡椒的三文鱼,又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的西蓝花,接着便把筷子放在一边,拿起手机拨通了程昱的电话。   程昱今天还是夜班,几乎是刚刚用完晚餐回到办公室,他就接到了来自姐姐程瑾的电话。   “我都不知道,我的弟弟什么时候要开始吃减肥餐了。”   程瑾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询问程昱那晚餐的去处。   程昱顿了顿,对着办公室里的同事点了点头,拿着手机离开办公室走到外面走廊的尽头。他推开走廊上的窗户,吹着窗外的夜风,思考着要怎么和程瑾说这件事。还没等他开口,电话那一边的程瑾又问:“对了,前几天不是让你替我去看舞团的首演了?怎么样?”   程昱的姐姐程瑾在广大国民心中,尤其是职业女性心中,早已活成了一座灯塔。   如同Facebook的COO桑德伯格那般,她完美地做到了work-life balance(生活与工作平衡)——管理着国内数一数二的集团公司华科集团,却还能做到生活美满准时下班绝不加班。   而程昱有的时候却觉得姐姐多加加班也是好的——比方说,现在,至少没有什么时间来八卦他。   “舞团什么样你的助理不早和你反应了吗?”哪至于这个时候才来问他。那晚他出现在剧院,职能完全就是当个吉祥物,虽然就是个吉祥物他也没有尽到职责就是。   “我欠了别人人情,所以托家里吴叔帮忙给人家做点饭,能还一点是一点。”斜靠在窗台边上,程昱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你还能欠人家人情?”果然,对面的程瑾一听这话立马笑出了声。“是哪家小姑娘吧!难道是你们医院的小护士?”   “姐姐。”   “嘁。”程瑾轻嗤一声。“算了,瞧你这样子,连盛果果都比你玩得起。”盛果果是程瑾的独生女,六岁半,这几天刚刚从幼儿园学前班荣升小学一年级。小丫头从小被她妈妈玩到现在,性格也是皮实得不要不要的。   “对了,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你回家一趟。”   “回家?”程昱直觉地皱眉问道。   “是,回那个家。”程瑾语气凉凉地道。   从程瑾的语气里,程昱明白“那个家”并不是,而是程瑾结婚后的家,而是他父亲和继母的家。   说来他父亲也可以说是很出名了。“扶正小三气死原配”这句话的后半句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他实践。而在今年年初,“扶正小三”也终于被他补全。   那被金屋藏娇了许多年的小三终于带着前两年认了祖归了宗的女儿程珂一同,进了程家主宅的大门。   来这种所谓的家,就是嫌自己气得不够多,死得不够快。   ┄┅┄┅┄┅┄∞ ∞┄┅┄┅┄┅┄   当天晚上医院里又收了几个因为酒驾车祸的病人,一整晚他一直穿着几十斤中的铅皮衣站在手术台前,根本没有休息。早晨交完班后带着烦躁的心情来到程家主宅。   把衣服和包交给家里的阿姨,刚走到餐厅门口,他发现今天就连他那个经常神龙不见尾全球各处飞的姐夫盛泽也在。   今天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吗?人到的这么齐?程昱站在餐厅门口微微挑眉。   “回来了?过来坐,今天家里有事情要宣布。”一眼看到弟弟挑眉困惑的程瑾微微抬头,颇有威严地说道。 第12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重写啦~~接不到这一章剧情的小天使们可以去轻轻缓存_(:з」∠)_   字数是有点少,不过这算是,二......二更?   _(:з」∠)_   姐姐出场,为我喜欢的姐姐疯狂打call!   “今天把阿昱叫来,主要是要说一下兰钦芭蕾舞团的事情。”程瑾坐在桌前,柔声细语地道。   说起来,这兰钦芭蕾舞团还和他们家有着很深的关系。且不说他们父亲程晟的这位新婚太太杨娇就曾在兰钦芭蕾舞团里跳首席,时间再往前一些,这个舞团在当年,就是由此时坐在餐桌主位的那位年过半百的男人,为发妻——程昱和程瑾的生母兰钦——出资,兰钦一手创办的。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兰钦,那便是风华绝代。   当年的程晟佳儿娇妻在怀好不风光,只是好景不长,在程瑾十六岁、程昱十一岁那年,程晟出轨了舞团的首席舞者杨娇,不久之后,兰钦染病去世。   如今,作为女儿的程瑾苦心经营多年,终于在年初把那位她恨了十几年的父亲拉下了他的王座。各方面交接还算平稳过渡,待她彻彻底底地控制了华科集团之后,终于有空来整顿这个以母亲之名命名的舞团。   作为一个成功运营多年的舞团,兰钦舞团得到的赞助不仅仅来自华科集团,自然有一个背景实力雄厚的董事会为其找钱赞助。   第一任舞团董事会主席自然是程瑾和程昱的母亲兰钦女士。在兰钦去世后,程晟不知是愧疚还是心虚,再也没有多用心思去经营舞团。至于舞团的董事会主席的位子,早已不在程家。   如今程家每年只占着董事会上创始人的位置,空有头衔没实权。   不过这一切,在程瑾介入之后,就将会不同。   “过段时间,舞团有一场答谢慈善晚宴,我那天刚好有事走不开,阿昱,你替我去。”程瑾宣布道。   此话一出,席间坐不住的人不是被程瑾点了名的程昱,而是杨娇。   “阿昱工作忙,小珂才在上学,也没什么事。她长大了,可以为姐姐哥哥们分担了。”杨娇放下手中盛着牛奶的杯子,满脸的温婉恳切,像是一个为儿女操心的母亲。“况且从前小珂也经常来舞团找我,她对舞团很熟悉,也很喜欢芭蕾。”   程瑾闻言笑了笑,她微微偏头看向弟弟,语带笑意地问道:“阿昱,你忙吗?”   尽管不知道家姐方才说到的“过段时间”到底是过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手下的病人会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等着他去治疗,这个时候程昱除了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不做他想。   “我当然有时间。”他回答道。   “很好,那就这么定了。”没有给杨娇母女和程晟多余的说话机会,程瑾一锤定音。“时候不早,我要去公司了。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下午我的助理回来找你。”话毕,程瑾的丈夫盛泽就扶着程瑾一同从作为上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姐姐和姐夫走了,程昱还哪有不走的份。   程瑾又看了一眼还坐在桌边的杨娇程珂程晟三人铁青的脸色,满意地笑了笑,之后又不嫌麻烦地补刀。   “对了,既然程珂小姐喜欢芭蕾,那今年世界芭蕾日的直播可千万别错过了。今年兰钦舞团也会上直播,而且盛泽他们公司已经买下了转播权,到时候会在国内转播,你若想看连翻墙都不用。”   芭蕾舞团的慈善晚宴历来是名流们另一个社交名利场。程珂今年刚满二十,杨娇一心想让她这个女儿以华科集团二小姐的身份风光出嫁,最好嫁进比程瑾的丈夫盛泽还厉害的夫家。   可程珂当了十几年的私生女,虽然前两年总算是归宗认祖,但杨娇想要自己女儿攀上的那些家庭谁看的上她。更别说现在华科是程瑾掌权,圈子里的哪家太太小姐不看程瑾的脸色,又怎可能介绍自家的男眷给程珂?   如果程珂在有机会替代程瑾出席舞团的慈善晚宴,那就表示她已得到了程瑾的认可。   可程瑾哪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她就是找个助理去,也不会把这个机会放给程珂。   “就这么个事,姐姐你竟然一大早的就把我从医院喊过来。”程昱靠在副驾驶的皮座上,闭眼仰头无奈地叹道。   “我高兴。就是喜欢看那三个人恨不得把我剁了却还不得不对我赔笑脸的样子。”程瑾轻哼了声,接下弟弟的抱怨。   程瑾嫁了人之后,对外是越来越温婉大气的盛家儿媳妇,可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这女人被自己的丈夫宠得越发的无法无天,有的时候简直就像个青春期的小姑娘。   程昱尤其知道,他的这位姐姐面上看起来温婉端庄又大气,却是位十足十的锱铢必较且打蛇打七寸的主。   “不过姐,晚宴那天我不一定有时间去,我这边还有病人排着队等着做手术。”程昱又道。   “阿昱,帮帮忙吧。我和你姐姐最近有了二宝,她要上班,宴会上难免又要应酬喝酒的场合,我不想让她太累。”这时候作为姐夫的盛泽开口解释,希望小舅子能够理解他姐姐的难处。   被粗暴地喂了一嘴狗粮的程昱不想开口说话。而且他的姐姐若是不想喝酒,周围的人谁敢举杯!这样刺激他一个动不动就要连着通宵好几晚还随时会面临着医患矛盾的苦逼医生,真的好吗?   “姐姐又有了啊!”   “老大今年都上小学了,也是时候要二宝了。”程瑾回答道。   车子稳稳地停到了程昱家小区门口。   “回去好好休息,不过说真的,你这个年纪虽说不急,也可以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了。别像你姐夫一样老来得女,把小孩要宠到天上去。”前方驾驶座上的被埋汰了年纪的盛泽默默躺枪不说话。   “你医院里不还藏着个小护士,不是还给人家送饭呢?”程瑾又道。   程昱二话没说推门下车,留下程瑾坐在车后座吃吃地笑。   什么鬼的小护士,等她知道了正住在医院里的焦糖被传成了他的大外甥女她的大女儿,看她还怎么笑。 第13章   医院里,关于焦糖被传成他大外甥女这种事情,程昱也相当的莫名其妙。   之后和焦糖又熟了些,焦糖有时候会给他微信,有次他便在微信上问她这件事情的始末。   “这还不简单,当然是你的一些同事不愿意看到程医生你有我这样的红颜知己。女人嘛,最大的敌人就是别的女人。像我这样的红颜知己最好就是你家亲戚,这样才好不和她们竞争。”   “程医生,都是因为你的桃花债,生生让我矮了你一个辈。”最后,焦糖总结陈词道。   程昱看着那“红颜知己”的四个字一顿......这姑娘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红颜知己?   她怕是他收过的最皮的病人了,熊起来程度直逼盛果果,力压他外甥女真身的熊孩值。   看得出她心里对现在自己的状态很着急,做治疗的时候也和听话。但是有些时候熊起来还是想让作为她主治医生的他想要动手揍人。   比方说前两天晚上,刚好又是他值夜班。   大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本要出去走一圈让自己清醒清醒,结果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这丫头靠在墙角,专注的低头捧着个手机。手机屏幕发出的白惨惨的光印在她脸上说实话还是有点吓人的。   但这不是什么事,问题的关键是,这小混蛋怎么自个儿跑出来了?无论是护士还是护工竟然都没发现?   程昱放轻脚步屏着呼吸,快步接近焦糖。离得很近的时候就听到了手机扬声器里正播着芭蕾舞剧《堂吉诃德》舞段的音乐。   “你这个时候在这里看什么?”出其不意地,程昱曲起手指在焦糖光洁的脑门上敲了一敲。   “哎呀!”突然被惊扰到的焦糖直接向后一跳,只是她本就靠在墙根,这样一来便听到“咚”地一声闷响。   她把自己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身后的墙面。   被撞的眼泪汪汪的焦糖万分委屈地抬起头,便看到面前程医生那不知是要气还是要笑的无奈表情。   “没收了。”程昱二话没说,伸手就拿走了焦糖手中的手机。“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竟然还不睡觉,谁给你的胆子跑出来?”说着又是一个爆栗敲到她的脑门上。   “程医生!”焦糖扁扁嘴,瞪着双大眼睛,很是不服输的望着比她高一头多的程昱。“现在那些高中里的教导主任都不收学生手机了,你这是侵犯公民的财产权。”   “我看你是在挑战我的权威。”程昱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道。   “程医生你真凶,怪不得没有女朋友。”焦糖却不怕他,不仅不怕还刺他。   程昱不想再和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理论,长臂一伸就要把焦糖双肩扶住推她回病房。   “哎哎哎程医生你动作真是粗鲁!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少女?”   “不是我大外甥女吗,再皮,回头等你好了,我就给你上家法。”   焦糖在程昱强力镇压满脸的不情不愿,她几乎是被拎回到自己病房的门前。到了门口她不死心,这会儿又把着病房的门框死活要跟程昱要回自己手机。   “那你把手机还我。”   “这么晚了不睡觉还玩手机!”话未说完又是一记爆栗。   “程医生你今晚是打我上瘾了吗!”焦糖气得压低声音怒道。   这会儿正是夜深人静时,稍微有点响动就会有很大的动静。程昱无奈的左右悄悄,也不知道他俩在病房门外这一闹是不是有影响到里面的病人。   只能先把这不愿妥协的皮猴儿从病房门口拉走。   “有你这样的病人吗?”   程昱把焦糖扶到热水间,被气得快没了脾气。   “那我睡不着嘛!”焦糖靠在放微波炉的桌沿,扁扁嘴。“我要是在病房里看手机,就算是带着耳机,那光不也是影响到了其他人。”   眼前的小姑娘把自己说得倒是一副通情达理为人着想的样子,眼中却直冒狡黠的光。   可是——   程昱抬手看了看手腕上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凌晨,这会儿都快一点了,作为一个病人,这个时间还不睡觉,像话吗?   “到底是个什么视频,把你看得觉都不睡了。”   说到这后,焦糖却又不说话了,一扫方才那又皮又熊的样子。她双手绕到背后扶着桌沿,臀部轻轻靠着手,一双大长腿斜伸向前,低着头看着脚尖不说话。   像一朵蔫了的小花。   程昱检讨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容易心软了,不然一遇到焦糖这副模样他就开始心疼。想一想,大概也是曾经见过她在舞台上蹦蹦跳跳活力十足的样子,所以看到她最近这般有些消沉模样,心中便会不舒服。   叹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到低着头的焦糖面前。   “诺。”   “诶?”   “睡不着又想玩手机的话,就去我办公室好了,别在走廊上待着,受了凉回头看你怎么办。”程昱说着,抬手就想要揉揉焦糖的头顶。   “诶诶别!”焦糖连忙伸手阻止。   程昱低头挑眉,脸上有些不爽。   “我在这医院住着,没条件天天洗澡。上一次洗头还是在前天护工姐姐帮我,这会儿头超油的!”焦糖双手举过自己的头顶扶着程昱的大手,卖萌得对他眨巴着一双小鹿般无辜的大眼睛,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   程昱这回是真的笑出了声。这姑娘在他面前,可真是要比盛果果这个真外甥女还要实诚了。   但他还是稍微使了点力气,把小姑娘原本就不怎么整齐的长发真真揉成了一只鸟窝。看到这丫头先是惊讶然后气坏了的小脸,心里塞算是平衡了点。   “最多四十分钟。”之后他又干巴巴地加上了这么一句。   让你大晚上的不睡觉乱跑瞎熊。   等两人回到办公室,程昱才知道焦糖大晚上不睡觉,是在刷微博。今晚兰钦芭蕾舞团又有演出,有不少观众用手机偷录了演出实况的视频并发了出来。   今晚上演的剧目是彼季帕版的《堂·吉诃德》。   “是我最最喜欢的芭蕾舞剧。”焦糖补充解释道。   芭蕾舞剧《堂·吉诃德》与塞万提斯的小说又不太相同。在舞剧里,堂吉诃德和他的仆人桑丘变成了配角,而小酒馆老板的女儿姬特莉和她男朋友巴西里奥的恋情则成为了主线。   全剧除了堂吉诃德的梦境那一场,其他的部分几乎都在疯狂地给观众撒狗粮。全剧都洋溢着西班牙风情,充满了热情。   并且这部剧对舞者的要求极高,说是全程炫技也不为过。   “我也最喜欢里面的女主角姬特莉这个角色了。”焦糖幽幽地道。   程昱认可地点点头。焦糖的气质确实十分适合古灵精怪的姬特莉。然而今晚舞台上的那个穿着红裙的主角确实焦糖的死对头。   徐冉。   现在看看团里各个舞者的发展,宁远明显是想要用徐冉来换掉焦糖。   平心而论,徐冉的身体条件确实非常不错,但是她的技术实在是——   “有碍观感。”焦糖在程昱的面前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徐冉的不满,她斩钉截铁地评价道:“姬特莉这个角色要求舞者要表演出她活泼诙谐的性格特点,可是你看她,目前就只能把编舞动作基本完成,一点点演技都没有!”   她把之前在看的视频调出来递到程昱面前。程昱看了眼,表演确实是有许多瑕疵。   “那你还为什么愁成这样,连觉都不睡了?”程昱看完视频把手机递回到焦糖手中问道。   因为她在进步。   焦糖低下头,在自己心里回答到。   大约在三周前,她曾在练功房中看到徐冉还在掉脚尖。也是因此让她下定了决心,买通了徐冉晚上常去的酒吧的酒保换了她的酒,让她第二天起不来。那晚,她看着徐冉醉倒在吧台,然后亲自把她送回家。   而再看昨晚的观众上传的部分视频,虽然徐冉全程面无表情,尤其是在难度比较大的地方紧张得简直可以用“面目狰狞”来描述,但却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技术失误。   这样的进步速度让她如何不怕。   “你以前跳过姬特莉吗?”耳边突然响起程昱的声音,焦糖抬头,就看到程昱正担心地看着她。   心下一暖,她点了点头。   “有的,不过没有跳过全剧,只是在参加比赛的时候跳过里面的某几段变奏。”焦糖回答道。“所以舞台上光秃秃的,也没有视频里那些特别漂亮的舞美道具和群演,就只有我一个人。”   “在什么地方能看得到?”   “国内应该看不到啦,得翻墙才行。主办方应该在YouTube上发过部分参赛视频的。”   程昱点了点头,表示记下。随后他低头看了看表,之前那副高中政教处主任的调调又出来了。   “四十分钟到了,你答应了的,现在乖乖回去睡觉。”程昱对焦糖宣布道。   “你骗人的吧!怎么可能这么快!”焦糖不信,可她摸出手机看时间,确实四十分钟已经到了。   之后焦糖无论怎样眨眼摇手臂卖萌,程昱都不为所动。她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想在程昱的办公室里再看会儿视频。   “我连上网看个视频都是走的自己流量,连你们医院的wifi都没蹭!就不能让我再待一会儿吗?”焦糖故技重施,只不过这回门框换成桌边,她死死把着桌边就是不愿走。   “你这是想丧失我对你的信任吗?”程昱直接祭出了“信任”大杀器,焦糖立马投降,只能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让他送自己回病房。   却不想路过热水间的时候,她突然听到里面好像是有什么响动。她停住脚步,拉了拉程昱的白袍,程昱停住无奈地转过身,以为她又要耍赖。   “程医生,我们刚刚在热水间的时候是不是没关好窗子啊?我好像听到有风在里头吹把水台上的杯子吹下来了。”焦糖见程昱转身,又扯了扯他白袍的前襟让他俯下身来,自己则凑在他头边耳语道。   程昱闻言,很是诧异的直起身子望了旁边热水间的门一眼。刚刚他记得自己专门关上了热水间的窗户,就怕焦糖吹了风着了凉。   正想要去里面检查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热水间里突然又传来几声突兀的杯子碰撞的声音。   程昱回想起最近医院里关于一些同事的八卦传言,几乎是秒懂了里面的响动。他连忙伸手捂住面前正欲再语的焦糖,搂上她的腰,直接抱起她大步离开这个尴尬之地。   看到程昱的神色,焦糖还有什么不懂。没经过事的小姑娘立即烧红了脸色。   程昱在慌乱之下抱着焦糖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因为这里离茶水间最近。两人像是干了坏事一般,离开了案发地还激动得不行。   焦糖双手环住程昱的脖子,她还被程昱抱在怀里。两人在办公室里呼吸稍缓,焦糖有些迟疑地开口问程昱:“你们医院的医生,和......护士?”   程昱尴尬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焦糖若有所思地小声自言自语道。   “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她们都喜欢你。” 第14章   那天晚上,焦糖贴着他耳边低声说的那句话,他至今记忆犹新。   当时在走廊上,他只顾着赶紧带着焦糖从那个尴尬之地离开,结果回到自己办公室后竟也忘了松手,就那么抱着焦糖背靠着门站着。   直到焦糖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对着他耳边说出那句话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把小姑娘抱在怀里。   这会儿看着这丫头坏心的总结陈词,埋怨他让她矮了一辈,真真是又气又笑不知要说什么好。   把手机放一边,程昱打开电脑连上VPN。今天他在家休假,本来是想找点论文来看,结果不知不觉的他就登上了YouTube,然后就在里面找焦糖......   他本还想,焦糖没告诉他,她到底参加的是什么比赛,大概不是很好找,却没有想到她在外面已经有了一圈粉丝舞迷,自发地做出了她的表演集锦。   先是她在比赛上跳《堂吉诃德》一幕出场变奏。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舞裙,拿着一柄扇面是黑纱的折扇,就像是一团火焰,被风风火火地刮上了舞台。没有群舞在侧为她拍手打节奏,观众们自发地为她鼓掌。   他看着她因为旋转而转出一朵榴花的红裙,不由地想起那句“榴花不似舞裙红”。   她妩媚又灵动地转身,向舞台上的巴西里奥(姬特莉的男朋友)飞出一个吻,姬特莉的古灵精怪和明媚动人扑面而来。香扇开合,她的一张俏脸隐在半透明的薄纱扇面后,时嗔时笑。程昱坐在电脑屏幕前,只觉得她飞舞的裙边已被她转出了火,此时此刻,那火就要从电脑屏幕里蔓延出来,直直烧上自己的心。   他按了视频的暂停,抬手扶住前额,想要平静一下自己的心。就在这时候,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还是来自焦糖的微信消息——   糖梅仙子:“不过她们要真觉得我是你哪位红颜知己的话,好像反而对你不太好呢?”   是这样的没错,医生和自己的病人最好不要有太多的超出普通医患关系的发展。这是医生的职业操守之一。   糖梅仙子:“所以程医生你看,为了你,我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程昱看着最后的那条消息,却没其他动作。他心中翻过了几百个念头,最终拿起手机打字。   程昱:“那还真是感谢糖小姐的牺牲了。”   对面立即回复。   糖梅仙子:“好说好说,谁让你是我的舞迷呢?我可是很宠粉的!”   程昱放下手机,又抬眼看了看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姬特莉送出飞吻的那一瞬间——之后就像是一尊思考者雕像,将脸埋进双手之中,不再抬头。   焦糖住院这段时间,舞团里同事们只来看过她一次。但就是那一次,全科室的人都知道了,程医生家的大外甥女竟然是前段时间在微博上很是走了一波流量的芭蕾伶娜。   一时间,这就引来了许多人的好奇,他们找到机会就想对她做个采访,问题包罗万象。   礼貌点的有:跳芭蕾是不是真的会把脚跳变形呀?   无知点的有:那你是不是会劈叉啊?你能不能劈个叉给我看看?   无礼点的有:为什么你们跳芭蕾的人总喜欢把内裤露给别人看啊?   惹得焦糖不胜其烦。   好在她治疗颇见成效,出院近在眼前,不用全天候都躺在床上养病。只要有条件,她就会请护工姐姐扶着她上轮椅,把她推去楼下的小花园里透气。   这天天气极好。虽近十月天,但宁市的温度比起之前又开始回转升温。用过晚饭,她便央着护工带她去楼下小花园随意转转顺便晒月亮。总之能逃过那些烦死人的瞎采访就好。   护工推着她刚住院部的小花园里坐稳,就发现她们忘记带水壶下来。护工上楼去取水壶,她则一个人在花园里坐着等。   阳光很好,她窝在轮椅上闭上双眼,脱下拖鞋,把脚尖绷紧,又将腿伸直再抬起,一边哼着歌,一边在空中模拟击脚跳的动作。   突然脚心一暖,两只脚都被握住。   焦糖“刷”地睁开双眼,却见程昱穿着白袍,一手插进口袋,另一只手则严严实实得将她的两只脚全部包裹了起来。   她抬眼看他脸上的表情——那黑脸,大概就比她跳黑天鹅时的穿着黑色tutu裙再黑一个色号。   “程......程医生......”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这人今天不是上白班,已经和同事交了班下班回家了吗?怎么突然出现了又?!   可程昱却不接她的话。   焦糖讨好得望着程昱,接着曲了曲膝盖,稍微施力想要把脚从程昱的手中抽出,却不想这人竟然还紧了手劲!   这下子她也恼了。   “你做什么拉我的脚!”她索性不管不顾,破罐破摔似的直接把两只脚往程昱怀里送。   而焦糖的腿长,稍稍往前一蹬,脚尖便蹭到了他的下巴。   这一蹭,两个人都愣住了。   “怎,怎样啊!都怪你抓着我的脚不放!”焦糖的脸烧了起来,但她依旧目光明亮,直视着程昱的双眸,并开始强词夺理。   “我记得你这会儿还住院?”程昱被三番五次的挑衅,之后也终于按捺不住脾气,开口质问。   “您医术好!我好得快!不行呀!”   “还没好彻底你就又开始给腿部施力,这么作,你是想在医院里包个周年房?”程昱怒气不减。   “程昱!我和你讲哦你赶紧放开我的脚!换做古代你这样碰了少女的脚就是要把她娶回家的!你要娶我回家吗?!”几次抽脚而不能,焦糖脾气起来,直接喊出了程昱的名字。   而程昱闻言直直愣住了两秒,脑子里不知道翻过了什么思绪,接着立马像是撒手滚烫的山芋似的松开了焦糖的脚。   恰好在此时,护工带着热水瓶下来,及时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程昱立马转身,看也不看焦糖,简单和护工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   之后的几天,焦糖发现程昱好像总是躲着她走。除了查房、检查治疗,还有其他的一些必须要面对她的时候他有和她打过照面,可其余的时间里,他就一直在忙。   或者说,他声称自己在忙。   因为她有次路过护士站时,明明有看到他在和别的护士医生说说笑笑,却不回自己的微信消息。   之后没多久,他就和别的医生交班下班。   最近他在医院里的时间好像不多,而且她有次听其他医生有说,他在医院所附属的高校医学院里开了课,这几天到了研究的关键期,之后只会越来越忙。   她治疗的结果很好,可以提前出院。等她出了院后,说不定就很少能有机会再见到程昱。而这家伙现在就开始连微信都不给她回了?   焦糖闭着眼,面无表情地长吁一口气,接着摸出手机,上战场似的解锁屏幕点开微信和程昱的对话框,然后点开转账的功能键,先给程昱转了两千块。   备注:分期还款第一期。   让你躲,有本事你躲到天涯海角去!再别开网用手机! 第15章   若要让焦糖说一个她对程昱心动的时间,那必定在《吉赛尔》第二幕她上台之前,她因为忘记带头纱而被总监刁难,他却及时赶到,再亲手为她盖上头纱的那一刻。   焦糖见过的温柔的人有很多,有的人暖成了中央空调,范围广续航足;有的人暖成了冬日里的一簇烟火,漂亮却一点温度都感受不到。   但是程昱不一样。   他有一颗医者仁心,可或许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她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待她,与待别的病人是不同的。   程昱的话不多,在很多病人的眼中他都是科室里最严肃的医生。但其实,他的温柔像是格拉丹东山上的雪,纵然周遭的冰川与严寒让他看上去并不易接近,而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她却看得到他一直在悄悄地融雪化水,将那腔温柔汇成涓涓细流。   她知道,那涓涓细流在日后必将汇成一江浩水,而她想成为那片等待着江水东流的海。   作为一个立志要以芭蕾为毕生事业的舞者,焦糖十七岁从舞校毕业之前,就要开始自己未来的生路操心。   在大部分同龄人还在为高考没日没夜地刷题苦背知识点时,她已经要面对舞团里的各种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因此,她并不是很多人眼中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她用那两万块钱拿捏住了程昱对她的愧疚,逼着他不得不面对她。   微信发过去的时候,程昱正在学校上课。这个学期是他第一次在学校里开课,学生们上了将近一个月之后发现这个老师虽然话不多,但为人还算宽容,和院里头动不动就要挂人的师爷师太们不一样。   也因此,他们觉得请程昱帮他们在考前划重点这种事,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了。   医学院每个月都要考试,而紧接着要来的这一次就是在十一之前。为了过一个不那么糟心的十一长假,全班同学都殷切切地望着程昱,一来是希望他能高抬贵手出的考题不要太变态——   “你们现在这么看着我也没有用,考题早就出好了。”程昱点开这节课要用的PPT,看着下面学生抓心挠肺的哭哭脸,站在讲台后微微摇头笑道。   “行了,开始上课吧,今天讲的内容在考题上也会体现。”话音刚落,下面又是一阵哀嚎。   课上到了一半,他叫学生起来回答问题。问题稍难,学生正思考着,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响起来一声微信铃声。   教室里一片抽气声。   这位程老师平时是更好说话一些,但是他有一个原则,就是,在他的课堂里,他绝不想听到任何的手机铃声。   这节课的意义重大,关系着程老师到底能不能在考前给他们划重点这件大事。可这不知道是谁的手机没关静音,重点要是没了,他们找出来罪魁祸首绝对一阵好打。   却见讲台上的程昱听到这铃声后表情变都没变,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难道这是他太生气了所以面瘫了?   “想好怎么回答了吗?”讲台上的程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又问道。   那位同学点点头,结果说了一半之后,方才的手机微信铃声又响了起来,并且一声接不上一声。   “......”   “............”   就见讲台上的程老师闭着眼,长吁了口气,然后把他放在讲台上的手机拿起来划了两下。   ......所以这铃声,来自程老师本人?   之后下面的学生们就看到了他们平日里八风不动的程老师这会儿的脸色很是......唔,微妙?   程老师和他们学生不一样,毕竟人家还在医院上班,平日里万一有哪个病人有了紧急状况了医院就得给他打电话,所以他上课手机开机这事到能理解。   可是此时此刻,程老师脸上的表情,像是生气却又不那么生气,像是无奈却好像还带了点欣喜?   总之,不像来自医院关于病人病情的消息。倒像是——谈恋爱了?   那一边,焦糖捧着个手机还在不断的给程昱发微信。   转账的消息过去之后,程昱没有给她回复。焦糖当即沉下脸色,拉出键盘敲字。   糖梅仙子:程医生,请查收。   等了会儿,还是没有回复。焦糖眯起眼睛,继续发。   糖梅仙子:程医生,我是不是就快要出院了?出院之后虽然见不到您了但我已经不会拖欠您的钱的!   糖梅仙子:程医生,谢谢您之前对我的诸多照顾,您真的是一个好人。   泄愤似的戳着屏幕上虚拟键盘的发送键,焦糖把一张镶了金边的好人卡就这样送了出去。   教室里,程昱拿着手机看到那张好人卡,只觉得自己的心上被直直插了两刀。接着他又开始唾弃自己。   这几天,明明就是他自己有意识想要拉开一些和焦糖的距离。而当焦糖给他发了好人卡后,他却郁闷得像是被人闷捶了两拳还不能反抗。   果断了三十年的他第一次这般优柔寡断,而这种情绪竟然发生在一个比自己小了一轮的小姑娘身上。   真的是......   他关掉手机的音量键,然后打字回复。   医院里的焦糖在祭出了“好人卡”大招之后,终于收到了程昱的回复。   她坐在病床上捧着手机,低头看着程昱回复给她的消息——   程昱:......糖糖,我正在上课。   原来他这会儿是在上课呀......   焦糖把手机收到胸口,嘴角不受控制地弯出一抹微笑。在心里先给自己预订了出院之后的蹭课计划,她又把手机拿在眼前看了看。   糖糖......   无论是打照面还是微信聊天,此前他从未在她面前这样叫过她的小名,关系最近时,也就是一声“糖小姐”......   翻身将薄被卷起盖在身上,焦糖将自己的脸埋入被中,把手机贴在胸口,她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程昱这会儿正在上课,自己却频频给他发消息,定是打扰到了他的课堂秩序,这才在匆忙中给她回复了这样一条消息。   糖糖......他平时在他心里是不是都是这样唤着她的?这一忙就直接下意识的将这昵称打了上去。   在教室里的程昱在之后课堂上的情绪不能说是好。他将那句回复发出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叫了她的小名。撤回已是来不及,他只能将手机翻面扣下,可之后讲课的时候脑子里总是时不时就飘出了来自焦糖的那张好人卡。   连带着他的心情都糟糕了起来。   于是这个班的重点就这样泡汤。   下课后他在学生的怨声载道中离开教室。离开前他听到前排座位上有女生应该是在给自己男朋友打电话。   “老公快给我带杯焦糖玛奇朵,我心情不好急需甜食安抚。我们肿瘤学概论老师怕是失恋了,原本说好的重点没了,我的十一结束了......”   听到焦糖两个字后程昱顿了顿,十一的时候焦糖应该已经出院了。   心情顿时更加复杂。   只能走出教学楼,转身去附近的咖啡店里买一杯焦糖摩卡,给自己先解解烦。 第16章   焦糖恢复得很快,十一前程昱就批准她出院。之后她就可以开始做一些适应性训练,慢慢恢复。   出院这天,程昱专程来送他。然而他工作忙,只能把焦糖送到医院门口。焦糖身边堆着她的行李,她人小小一个,住院两周行李却攒了不少,对于这一点他着实功不可没。   看着那堆行李,他便开始愁她要怎么一个人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   “虽然出院了,但是不代表彻底好了,还要注意多休息,要好好调养,知道吗?”程昱把出院后的各种注意事项给她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遍。说完后又觉得不放心,可想要找个能帮她记住这些事情的人也找不到。   焦糖看着程昱烦得一个头两个大的样子,却是很坏心地低头翘了翘嘴角。   而程昱仿佛长了一双透视眼似的,瞅着她低头,就知道这小混蛋定是在窃喜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拿起手中的病历夹往她头上拍了一拍——   “程医生你怎么打人啊!”小姑娘顿时抬头,一双小鹿眼睁得水灵,而嘴里冒出来的却又是这般让人气恼的胡话。   程医生的手气得停在了空中,不知是上是下。   “救命啦~!医生打人啦~!”接着某个小坏蛋压低了嗓音,却装出了一副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样子,假装求救。   之后又是一病例照着她的额头拍下。   “戏这么多怎么不去当演员。”程昱被气笑,扬天长舒了口气道。   “我本来就是芭蕾舞演员呀!等回头,我有机会了跳《茶花女》,跳玛格丽特,演哭你!”焦糖双手背在身后,脑袋歪在一边俏皮地道。   时间差不多了,焦糖叫的车已经在停到了身旁,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帮她把行李全都搬上车。   “记得要好好休息。”他不放心地又叮嘱道。   “嗯——!”焦糖拖长了声音回答。   “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许减肥。”   “......”   “不许装死!快答应!”   回答他的是焦糖飞快跳上出租车的动作,以及一骑绝尘的尾气......   ┄┅┄┅┄┅┄┅┄∞∞┄┅┄┅┄┅┄┅┄   焦糖出院的这天,程昱特别的忙,他送完她就立即奔去了手术室。这天他一共排了六台手术,等他从手术台下来,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手术都很成功,但他却不知怎么,总提不起劲来。等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回到办公室时,他才突然想起来,焦糖回家,家里却是两周多没住人,怕是已落了满屋子的灰。   再看看他办公桌上那熟悉的粉色的便当盒,他便意识到,他还忘了和姐姐家的厨师交代,从今天开始便不必再来送饭。   门外有值班的护士敲门,拿着从便利店买来的面包和牛奶,问他要不要吃点补充能量。他笑笑回绝,带着原本要给焦糖的营养午餐去热水间找微波炉加热。   今天厨师给她准备的午餐是三文鱼排,还有生菜、水煮西蓝花和胡萝卜。没有什么味道的午餐,分量也少。他在深夜吃了之后胃袋不觉饱胀反而开始发饿。他手肘撑在桌上,有些郁闷地扶着额头。   这可真是个混蛋,人走了还折腾他。可上一秒他埋怨完,下一秒看到管家送来的她的晚餐后又开始担心,她今天到底有没有乖乖地按时吃饭。   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打开抽屉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和焦糖的聊天窗口,向上划了划屏幕看着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没几下就看到了她之前给他转账的系统信息。   前几天她给他转了两千块说是分期还款第一期,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手里现在到底是松是紧。但下次见面,他一定要当面告诉她,钱不着急还,她把自己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没想到下一次见面很快到来。   出院之前,焦糖便为自己预定好了去程昱任教的大学一日游的行程。感谢各种蹭课App,让她成功锁定程昱的课堂。   她事前并没有告诉程昱自己要去旁听,执意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谁知道在偌大的校园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程昱要上课的教室后,里面却空无一人。   还差五分钟上课时,才有学生们陆陆续续来到教室里坐定。   还有两天就是十一,别的学院都是兴高采烈地计划着要去哪里玩,唯独医学院是不一样的风景。每月月底他们都有随堂考,今天可巧就是程昱代的这门肿瘤学概论的随堂考。   焦糖不走运,原本是想准备给程昱一个惊喜,却不想给了自己一个惊吓。   程昱本人没有出现,出现在教室讲台上的是一个院里的研究生。他直接在胳膊下头夹了一大卷试题,到了教室后就开始一组一沓往后传,多了传回来,少了再和他要。   因为是随堂考,所以纪律不严,不像期中期末考试还需要检查学生证和考试证。焦糖默默坐在教室最后面,看着自己桌上的那张印着试题的干净的考卷,只觉得自己要变成了漫画里才会出现的蚊香眼。   而且她这么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这个班里,就不能有人认出来她是个陌生人吗?!   可怜的焦糖她并不知道,这几天经历过好几门难到地心深处的考试之后,这个班的学生们已经疼到麻木了。因此对于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完全持着无视的态度。   为什么这会儿会有考试?!为什么?!   她该感谢自己今天为了装样子,还专门带了笔袋和笔记本吗?   “老师,我肚子疼,想去洗手间!”焦糖在教室最后面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打算尿遁。却不想,给他们监考的这个研究生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   “考试前是干嘛的?已经开始考了,不许去!”他头都不抬地道。   “那老师我要交卷!”焦糖绝望地又说道。   “考试才刚开始不许交卷!你们这个班的学生都怎么回事啊?别是哪个班过来代考的吧?被我抓住了直接送到教务处你自己去和那的老师解释。”讲台上的那个研究生扶了扶自己的眼睛,皱起眉头扫视了下下方的学生们,好像真的就要就要扯住谁去教务处主任那里喝茶。   “学长不是的!我们班的都来了!”   “别是哪个班过来重修的吧?平时也不熟啊这人。”   “反正不是我,查查查查毛线啊!”   讲台下的学生们顿时一片嗡嗡嗡。   “行了行了,赶紧做题!一共就两节课时间别再吵了。到时候题做不完分可是你们自己的。”   教室重归安静,一阵刷刷刷的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开始埋头写题。   不,除了焦糖。   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要在这里干坐两节课?不,不能这样。现在走还来得及!说不定还能找到程昱来一次偶遇!   可是她要怎么走?台上那位怎么都不放人,一点通融都不给。这会儿自己说不是这个班的学生八成是要被请去喝茶查明身份,难道真的要大闹一番被对方提溜到教务处丢人,然后再等着程昱把自己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焦糖仍然干坐在座位上,两眼无神地盯着试卷上的内容。整张卷面干干净净,唯一被填上了的空是姓名栏。   “焦糖”两个字被她描了一遍又一遍,本来写得就不怎么漂亮的汉字经过她这么一描变得更丑了。   她还记得半个来月前程昱看到她写得病例时,脸上那揶揄她字丑的笑。   今天出门真的是没有看黄历!   考试进行了一段时间后,讲台上监考的研究生下来走两圈看看情况。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焦糖身边。   感到自己身边来了人,原本懒散地趴在桌上的焦糖立马紧张起来,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趴在桌子上——   她得捂住她那张空白的试卷。   可这副模样更是让监考的研究生觉得她可能是在作弊。   “你起来,手下头压着什么?”   焦糖听后,纹丝不动。   “真的想被我抓去教务处?”   身体中的血液直接从脚尖处腾起,直冲上她的头顶。可任凭焦糖已经红透了一张俏脸,她却依旧动也不动。   研究生很生气,正想要再发作时,教室前门门口突然传来声温润又低沉的声音。   “这怎么了?”程昱突然出现在教室里。   研究生看到这门课的老师来了,立马打招呼:“程老师,您来了!”   程昱点点头:“嗯,我过来看看他们答得怎么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焦糖这里走来。   研究生连忙错开身,露出身侧挡着的焦糖,然后开始告状。   “您瞧瞧这学生,是您班上的吗?刚把卷子发下去后就嚷嚷着要上厕所,我没让去之后又直接说要交卷。”   焦糖死死地低着头。   她听到了程昱慢慢走近的脚步——她住院那两周每每到了程昱夜班时,他都是用这般轻的脚步来到病房巡视一圈,临走前定会再给她掖掖被子。   她听到了程昱大提琴一般的低沉却悦耳的声音——每次她把他气得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她时,他总会无奈地叹口气再唤她的名字。   “行了,这里我来处理,你回讲台那吧,辛苦你了。”程昱对着研究生点点头道。   终于,在她的视线里,她的桌边上出现了那只抱过她、揉过她脑袋、治好了她的腿和脚的修长的手。   那只手曲起了食指,轻轻的在她的桌面上敲了两敲。   “同学?”   最后,她听到了那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带着些刻意被压住的笑意,这般轻声唤着她。 第17章   抬头还是不抬头,这是一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嗯?”程昱站在焦糖的桌边,压着嗓音,从鼻腔中哼出了这样一声。那声音低沉,好似大提琴一般醇厚。   真的是......个混蛋啊!   焦糖咬着后槽牙心中暗恨,在这个场合做什么撩人?还嗯,他嗯什么嗯?!   教室里,其他学生一边埋头写题,一边控制不住好奇心想要回头看看教室最后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有几个好动的刚刚抬了个头,就立即被讲台上的研究生用咳嗽声压制住。   “眼睛都往哪里飘呢?盯着你们自己的卷子看!”   焦糖谨遵那位研究生小哥哥的训诫,目光坚定好不游移地盯着自己的那张白卷,像是能把那卷子自动盯出答案。   程昱笑着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姑娘今天竟然摸来他学校他的课,只是她也真的是有些太不幸运了,刚刚巧怼上了每月一次的随堂考。   这丫头,平日里怼他不是很厉害嘛,怎么方才连监考的研究生都不敢怼!还想尿遁?人家说她两句就怂啦!   有意给她一个台阶下,程昱假装抬手看表。   “考试过了半个小时了,这位同学你刚刚不是说想去洗手间吗?这会儿可以交卷了。”   也不必在这里跟这张她一定看不懂的卷子耗着。   不想,焦糖这会儿却偏偏不领情。也不知道是被那句话刺激到了,她猛地一抬头,两眼直直盯着程昱的双眸,虽然面色依旧通红,语气也有些飘,但依旧不紧不慢一字一顿地回答——   “不用了,我的卷子还没有写完。”   话音刚落,她便低头,抬手把那张白卷很大气得一翻翻到二卷解答题部分,接着又抬头挑衅地看了程昱一眼,然后手腕微动,便动笔在卷子上空白的部分写了起来。   今天焦糖不用于之前住院时期每天散着头发,她出院后又恢复了以往最常见的造型——将头发梳得光光的然后在脑后盘起了一个圆圆的发髻。没有了长发的遮挡,再加上她今天穿着一件宽领蝙蝠袖针织衫,那优雅而修长的天鹅颈和弧度完美的锁骨尽显眼前。   程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教室外面的学生们来来往往,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十一要去哪里玩。程昱大脑放空了几秒,心里又想起了方才焦糖的那一眼挑衅——热情、莽撞却又奇异的勾人。   有种小奶猫般的娇憨,却又像是只小狐狸,双瞳剪水,虽是金秋十月,却开满了妩媚桃花。   再低头,却已见焦糖在二卷空白的地方写满了字。   焦糖因为常年不写中文,现在的字体大且丑......但也是因为这样,让程昱低头就能够很清晰得看到她到底写了些什么。   “日日夜夜渴盼着与你会面,   一旦会面——却惊惶失措;   我说着话,但这些语言,   我又用整个心灵诅咒着。”   这是俄罗斯诗人尼基京的抒情诗——《日日夜夜渴盼着与你会面》。但说起来,焦糖出院后到现在,和程昱只才几天未见罢了。程昱低头看着她一笔一划写下的句子,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烧。   “很想让感情自由地奔放,   以便赢得你爱的润泽,   但说出来的却是天气怎样,   或是在品评你的衣着。”   程昱看着那一行行笔迹稚嫩却无比认真的诗句,不知道是要捉住焦糖的笔不让她继续下去,还是放任那只最普通不过的笔在自己的心上犁出一片田,再任凭那位轻盈的农家少女种下诱人的花。   “请别生气,别听我痛苦的咕哝:   我自己也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我不喜欢自己的言不由衷,   我讨厌自己的心口不一。”   写到这里,焦糖的笔在纸上顿住。还剩最后一段没有写的时候,她突然直直从座位上站起来。   “老师!我要交卷!”说完这话后,她也不顾站在她身侧的程昱,把桌上的笔和笔袋往包里一塞,就要带着卷子上讲台交卷走人。   监考的研究生学长听到了教室后头这位问题学生的声音后抬头,却不想,他看到他们程老师却突然将那女孩子拦腰截住,伸手抽走了她手中的试卷。   这到底是一波什么样的骚操作......   到了现在他也回过了神,这怕是程老师和女朋友玩的小把戏。   不禁想要扬天长叹,这还是考场啊不带这样塞狗粮的啊!   焦糖哪里想到自己会被程昱拦腰截住。而她的身形娇小,程昱比她高一个半头,这样一抱她连脚都悬在空中怎么都够不到地面。   这,这可是在教室最后面啊!!还有那么多学生在前头写卷子呢!羞恨地瞪了程昱一眼,焦糖两条腿一阵乱踢,程昱不得已放开她,焦糖趁此机会一溜烟跑出教室消失在教学楼走廊的尽头。   唯留下程昱拿着她刚才写的卷子,站在一班好奇到爆炸却不敢抬头回望的学生们身后,最后终于气得笑出了声。   ┄┅┄┅┄┅┄┅┄∞∞┄┅┄┅┄┅┄┅┄   那天焦糖真的是做了一回“风一样的女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虽然见到了程昱本人,但也就只是匆匆的几个照面。而照面之后,她就只给程昱留了一张没写完的诗......的试卷......   也不知道程老师会给她这张试卷打多少分,不过练字这件事确实要提上日程了。   她拿自己在中心医院时的病例来到市里最大的一家书店,比对着病例上程昱的字,一本一本地去翻书法区的字帖,想要找到他的字体。   程昱的字潇洒清瘦,每一笔都遒劲有力骨气洞达。与那些动辄就把病历写成了天书的医生不同,他写出的病例像是一本字帖,尽管写的都是写病情方面的诊断与记录,却依旧让焦糖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这家书店把字帖集中到了两面顶天的书架上,比对完被放置在下面的帖子后焦糖并没有没找到合心意的字帖。   也不知道程昱这字是什么体的。   环视下周围,也没什么人,不然还可以拿去问问。可字帖这东西在书店里着实不是什么畅销品,原本就摆在角落里,基本上无人问津。   焦糖退开一步,仰头看了看她头顶上三层书架。这个区的脚凳不知道被谁拿去了什么地方,现在她想要取一本字帖下来看就只能奋力踮起脚尖。   却很遗憾的,尽管她像个小傻瓜似的在书架前又蹦又跳,却怎么都够不到。   突然有只修长的手举过她的头顶,从上面的书架上抽出她一直想要取的那本字帖,然后把它递到了她的面前。   “给你。”那人很体贴地道。两人离得很近,他的声音几乎是贴在她耳边响起,呼出的热气就打在她的耳背。她甚至可以感受得到身后的人在说话时胸腔的共鸣。   焦糖像是石化了一般,顿时立在那书架前动也不动。   程昱今天是过来送盛果果上课外兴趣班。   这家书店楼上有个本市很出名的陶艺馆,里头的老师有开捏陶课,盛果果尤其喜欢在这里玩泥巴。   今天盛家夫妇都有事在身,接送盛果果的事情就落到了正好休假的程昱身上。把真外甥女送进教室后,他下楼去书店消磨消磨时间等盛果果下课,没想到就那么巧,给他遇到了自己那位敢给自己写情诗的假外甥女。   “终于要开始练字了?”程昱笑着问道。   焦糖猛地带着些气转身,抬头嗔怒地看着程昱。他俩真的是离得太近了,近得焦糖转身的时候还带到了他,近得他在低头看她的时候几乎可以数得清她的睫毛。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连接着两人。   目光碰在了一起,顿时生出了无尽的情丝。那不知何所起的情丝交缠,将他们严严实实地裹进另一个世界,阻隔了外面的喧嚣,小小的茧中只余她与他两人。   焦糖今天没有盘发,而是梳了很高的马尾。方才她转身时,那马尾便扫到了程昱的胸前。   她可真是只小狐狸,不用什么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只需一个不经意的发尾,便能搔得他心直发痒。此时此刻,焦糖背靠着书架仰头看着他,她和他那么近,自己只需抬手放到书架上,就能把她彻彻底底地圈在自己的怀中。   焦糖脑中一片混乱,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各种思绪想法宛若弹幕似的噼里啪啦从她的脑海中飘过。   要亲了吧......这是要亲了吧......她要闭眼睛吗?要努嘴吗?要翘脚尖吗?   她紧张得脚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却碰上了坚实的书架。此时的她,已是退无可退。   真要......要......亲了......吗? 第18章   焦糖这姑娘,一直灵动得像是一缕光。哪怕是在她站着不动的时候,她那顽皮的马尾都会奏出一曲活泼跳跃的波尔卡。   这天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书城的玻璃落地窗,柔柔地罩在了焦糖的身上,笼出了她脸上那细细的绒毛。   程昱站在焦糖的身前,忍不住用手抚上她的小脸。   他轻抚着她的脸蛋,脑海中却想起了纳博科夫的小说——   “洛丽塔,我□□,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而现在,他将她圈进怀中。明明触上的是抹光,心却像是跌进了无边的黑暗与罪恶之中。可明知是罪恶,他的欲.望的火焰却在兴奋的助燃下越烧越旺。   在这偌大的书店里,他只想在这个暂属于他的角落,吻上他的灵魂。   而——   “哇呜呜呜呜呜!我不要写大字!!我不要写大字!!你放开我!你答应过我要给我买钢铁侠和美国队长的!”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小男孩对着母亲的大声哭嚎。   就要触上那粉唇的程昱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似的,松开他扶在焦糖肩膀上的手,猛得向后退了两步。   焦糖感到那原本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离开,无辜且不知所措地睁开眼睛。   就见程昱偏着头站在她的面前,他此时此刻,耳廓就像是被人刷上了一层红油漆。   接着她几乎是带着一脸受伤的表情又向方才的声源处望去,一个熊孩子躺在地上闹着打滚,以抗拒母亲带他来字帖区买字帖回家练字。   不想练字直接在家摔笔啊!跑这里来打滚撒泼算什么事!   用眼神凶完那熊孩子后,焦糖转脸看向程昱,她脸上凶狠蛮狠的表情立即变成了委屈。   她的初吻啊!保存了十九年之久!!差一点点就送出去了!!!   熊孩子的母亲最终妥协,带着儿子先离开了这个片区。这书架的附近区域重回唯程昱和焦糖两人的状态,却比方才又多了几分的尴尬。   程昱深吸了几口气,身旁焦糖盯着他那直勾勾的眼神,他想忽略都忽略不掉。他转过脸看向书架,想要找点别的什么东西来转移注意力,接着便看到了焦糖放在下层书架上的她刚刚选的一摞书。   《柳体楷书入门》、《行书速成》、《颜真卿楷书教程》,这些是硬笔书法字帖。下面还有好几本毛笔字贴,什么《神策军碑》、《兰亭序》、《落花诗卷》......   程昱一一翻过,最后看到了那本自己给她写的病例。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想要练习硬笔书法,最好先从毛笔字的小楷字帖开始。”他语气温和得向焦糖介绍练字的诀窍。   “汉字讲究结构,首先字要能立得起站得住。你现在的这个阶段,可以向从楷书练起。文字最基本的风骨,就从那横平竖直开始。”说完他从那一摞字帖里抽出了两本,把其余的放回了书架。   转头再看向焦糖,却发现这个小姑娘不知怎么了,方才那浓烈到他闭着眼睛都能够感受得到的委屈和热切,这会儿却突然变成了别扭。   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程昱不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最虚无缥缈不可形容却又的的确确存在的——傲娇的少女心。   她可以骄傲地宣布,你得到了她的喜欢;可在放弃矜持主动进攻的同时,她却还是想要为自己留一片秘密花园。   没有哪个女孩不愿意做心爱之人的公主。   当着程昱的面在试卷上写情诗这是调情。可背着他想要学他的笔迹这种事情,却是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简单来说就是,程昱可以知道她喜欢他,但绝不能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因为,她不要面子的啊?!   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触了少女的雷区的程昱还在一旁试探。   “......嗯,还有。除了字帖,笔也很重要。这里正好有几个不错的钢笔专柜,我带你去选一支?”   “我不要。”焦糖黑着脸色,也不再直视程昱的双眼,就只低着头闷闷地回绝。   被斩钉截铁一口拒绝的程昱有点愣,焦糖这是怎么了?   “我不喜欢!”焦糖看这被她怼得愣住的程昱,顿时觉得心头一爽,解气极了。她有些动作蛮狠地劈手从程昱手中夺过那本病例,卷成了个筒攥在手心。   “我才不喜欢这个字体!”她违心地道。   正当这时,焦糖口袋中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她又瞪了一眼程昱,这才后退两步掏出手机接起来。程昱站在一旁,有些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两本楷书基础字帖,他还是没有想明白焦糖的态度到底为什么突然发生了转变。   难道是不喜欢柳体楷书?可是他的字却是以柳体为基,之后又取法了欧体。想要练成他现在的字体,最好就是从柳体楷书开始,之后若能日日坚持,有个六七年就会小有所成。   这边程昱还在纳闷,那边焦糖的电话已经收了线。   “程医生,舞团有事找我,我得先走了!”   大概是事情很急,焦糖话音刚落,风风火火得就要离开。   “什么事这么着急?你刚出院别不管不顾地就跑!”程昱拉住焦糖的手腕道。“舞团什么事情?你别急,我送你过去!”   “你有时间吗?”   程昱被焦糖问住,这才想起来今天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接送盛果果上陶艺课。课程时间是一个小时,看看时间盛果果这会儿也快下课了。   看出来程昱没有时间的焦糖想要甩开他的手,手腕却依旧被他紧紧握住。她撅起嘴面朝他又后退了一步,然后不解气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大大的“哼”。   “我送你下楼,给你叫辆车。”程昱不由分说,就这样带着生着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气的焦糖下楼。   焦糖细细的手腕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她被他牵着走在他的身后,突然间之前的那些气好像也消了不少。   不,不行!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他!她还不知道程昱没有时间送她是要陪谁呢!也因此,直到程昱给她拦了车,又体贴将她送进车后座,叮嘱她不能过量练舞时,她还依旧臭着张脸。   之后又过了两日,程昱的道歉礼物(她自认)辗转了和煦之手,终于被送到了她的手中。   那是一本简单装订的手写字帖。   字帖只有薄薄几页内容,从最基本的“一二三”开始写起。字体是最基本的楷体,虽然不似她那边病例上的字,但她却能看得出这的的确确是出自程昱之手。   嗯,是她非常喜欢的字体。 第19章   焦糖向和煦道过谢后,满脸笑容地把那本纯手工制作字帖抱在自己胸前准备离开舞团。   “怎么不装包里去?”和煦跟在她身边笑着问道。   焦糖眼睛转了转没回答,字帖装她包里就要被揉皱了。   “对了,你的新舞剧怎么样了?”和煦又问。   前天焦糖被舞团一个电话叫了回来,为的就是这个新剧的事情。这一季,舞团有了新的赞助商。这位赞助商看到了焦糖在《吉赛尔》中的出色演艺,又查了查她的履历,于是想要为她量身打造一部舞剧,并找她在自己企业的宣传广告上给代言明星做伴舞。   那天急着找她,就是叫她来舞团试舞。   “舞剧到不是很着急,因为编舞他们还在物色,不过广告的事情估计就在下下个月了。”   “接个广告也挺好。”和煦点头道。焦糖刚出院,恢复得不错但还是不能一下子就参与团里的正常排练,那个强度太大。但是在广告里伴舞还是可以的。   “等下是要去给学生上课了吗?”   焦糖点了点头。   偶尔她也会受一些舞蹈培训机构的邀请,去上一两节大师课赚赚外快。不过今天这节课却是团里的老师介绍给她的工作,一对一的教学,对方是舞团董事的孩子,今天是第一节课。   正说着,来接焦糖去上课的车开了进来。这学生自己家里便有一个很好的练功房,对方专门来接焦糖去家里给学生上课。   “那和指挥,我先走了!”焦糖走下台阶,回身笑着对和煦道别。   和煦点头。他看着焦糖上的那辆车,总觉得好熟悉。待那车载着焦糖离开后,他看着那熟悉的车牌号,突然灵光一现。   这不是程昱他姐姐程瑾家的车么!   ┄┅┄┅┄┅┄┅┄∞∞┄┅┄┅┄┅┄┅┄   盛果果上过几节芭蕾基训课,基本的站姿身形已有,但是她怕疼,软开度还是相当的不够。不过她继承了爸爸妈妈的大长腿基因,身材比例非常漂亮。   因此焦糖一见到盛果果本人后,立马爱不释手。   没错,就是爱不释手。   芭蕾这门艺术,真的是要老天爷赏口饭吃,对身材的比例要求极为严格。开绷直立父母给,许多热爱芭蕾的孩子都因为身材比例的原因最后被专业芭蕾拒之门外。一个舞蹈老师若是在自己的事业生涯中能教到一个条件好悟性高的学生,就觉得没有遗憾了。   而同时,老师们对这样的学生要求也是高的不得了。   “老师我疼,我想起来了好不好呀?”此时此刻,焦糖在盯着盛果果在地上贴着墙根趴青蛙。盛果果的软开度在焦糖看来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胯完全没有打开,所以横叉根本下不去。   所谓的“趴青蛙”,就是要求舞者像只青蛙一样趴在地上。这个动作要求舞者把膝盖向两边打开,大腿和屁股成九十度,小腿和大腿也要成九十度。芭蕾基训的童子功都是从这个动作做起。   “不行的哦,咱们这连一分钟都还没有到呢。”焦糖盘着腿坐在盛果果前头,低头怜爱地摸了摸盛果果的头。接着她又从地上坐起来,绕到了盛果果身后。   “老......老师!手下留情啊!”盛果果见焦糖走到了她身后,立马带着哭腔恳求道。   “才一分钟,我这会儿不会压你的。你注意把重心放到屁股上,一定要放松。”说完她又从盛果果身后绕开,自己到把杆上做了两组擦地练习。   等盛果果趴够五分钟的时候,焦糖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身后,准备压一压她那怎么都下不去的小屁股。只是她的手刚刚放到盛果果屁股上,还未来得及用力,盛果果就嚎出一声凄厉的哭声。   “呜呜呜呜呜好疼啊!!!啊啊啊啊你这个坏阿姨!!”   焦糖愣了两秒,她抬头看向教室里对面装在墙上的镜子,里面的自己眯起了双眼,面色阴沉地摇了摇头。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盛果果明明身体条件这么好,可软开还这么差的原因了。而且,她连二十都不到,这小妮子喊她什么?   坏阿姨?!   “叫姐姐!”   “就是阿姨!坏阿姨!”   焦糖微微一笑,双手放在盛果果的屁股上开始施力,将她往下按了按。不出意外的,盛果果发出一声嚎叫,并真的哭了出来。   “啊疼疼疼疼!!呜呜呜呜呜!!”   “还叫不叫阿姨了?!”   “坏阿姨!坏阿姨!坏阿姨!”   “不叫姐姐我接着按了!”   “就是坏阿姨!又老又丑的坏阿姨!”   一大一小在练功房里一声高过了一声,完全把自己老师和学生的身份忘了个一干二净。而家里的人从未听过盛果果上芭蕾课真的哭出声,听到这动静连忙敢了过来看情况。   门被推开,被焦糖按住趴在地上的盛果果听到了这声音立马转头,她看到来人后,立马更大声的嚎了出来。   “舅舅!快来救我啊!!救命啊!!果果要死了!”   “叫什么叫!没人救得了你!给我下去!”焦糖大大地“哼”了一声,又加了点力气把盛果果往下按了按。她没有意识到来人,只当盛果果喊“舅舅”是在说“救救”。   “救命啊!!舅舅!”   “叫不叫姐姐?!”   “怪阿姨!怪阿姨!”   程昱现在练功房门口,看着里头这吵吵闹闹的一大一小,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去打扰焦糖的教学。   他今天来程瑾家是为了五天后舞团慈善的事情。可没想到刚进家门就听到了这么个刺激的“凶案现场”。   盛果果的胯终于被焦糖彻底地压了下去,小丫头这会儿已经疼得嘴唇发麻。而她看到自己最喜欢的舅舅进来练功房后也没能从身后这个坏女人手中把她救下后,终于屈服在了焦糖的魔掌之下。   “……是……是姐姐!糖糖老师是漂亮的大姐姐!呜呜呜呜呜!”   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完成了阶段教学任务后,焦糖得意的翘起下巴。而这一翘,她便看到了现在门口的程昱。   所以方才盛果果哭着喊的不是“救救”,而是“舅舅”……   “……不是……姐姐!”她脸色忽得尴尬了起来,可她又怎么会想得到,程昱就是盛果果的舅舅呢!   “是阿姨!阿姨!”她慌乱地给趴在地上抽泣的盛果果纠正道。“谁是你姐姐!我是你阿姨!阿姨!!”   ┄┅┄┅┄┅┄┅┄∞∞┄┅┄┅┄┅┄┅┄   下了课,程昱开车送焦糖离开盛家。焦糖住的小区不让外面车进去,程昱便把车停到小区外,他陪着焦糖一边散步一边送她回家。   “我之前听我姐姐说过,她给果果找了一个新老师,没想到就是你。”程昱脸上带着笑对焦糖道。   焦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她也没想到今天会被程昱看到她这么“狰狞”的一面啊!   “其实,盛果果的条件很好的……”她解释说。“但就是一点点基本功都没有。可是无论学什么舞,第一步都是芭蕾基训课。”   “这个我明白。”程昱笑了笑道。“不过你小时候估计很坚强吧?”   “我的开蒙芭蕾老师是我妈妈,她是一个很好的芭蕾伶娜,但是对我也是一样下狠手。”说到自己的母亲,焦糖脸上露出了些怀念的笑。   程昱记得她曾提过一次她的母亲,但那时候她说,她母亲在她十岁的时候便去世了。有些迟疑要不要再继续这个或许会让她难过的话题,程昱最后想了想,决定把话题拉回到盛果果的身上。   “她之前的老师不敢下狠手,一听到她哭就不敢压了,所以我姐把原来的老师换掉了。反正,你别有心理压力。”   原来今天自己给盛果果开胯这事还正正好做到了大老板的心上。   走到了焦糖家楼下,两人停住。该上楼的人不舍得上楼,该离开的人也不愿意离开。   “嗯,我看到和煦已经把字帖带给你了?”程昱目光转到焦糖抱在胸前的字帖又道:“这本你先拿上练着,但是一定要坚持。一天要坚持写两页,进步会很快的。”   “今天他刚好给我。不过下次如果你有什么东西想要给我,别再找别人转交了。”摸了摸那本字帖的封面,焦糖抬起头直直盯着程昱的眼睛道,那表情那眼神,就像是她很不满这字帖又经了一道手似的。   “我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你......”程昱底笑。   眼瞧着话又被说完,两个人依旧不想分别。一个觉得这个时候若是提出送她上楼太过冒犯,另一个却想着邀请他上楼会不会太不矜持。   “对了,那天舞团有什么急事?”可几秒之内搜肠刮肚,程昱只找到了这个话题去聊。   “哦,有个新舞剧,还有一支广告的伴舞。”   “要找你去演?”   焦糖捣蒜般点头。   “会不会太累?”   “没有没有!舞剧还在筹备,等到排练阶段都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了。”   程昱却有些担心,焦糖这又是广告又是新舞剧,平时再给盛果果来上几节课,会不会影响到她的恢复。而且她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事,别不是为了还他的钱吧?   “……嗯……”想了半天他还是斟酌着开口:“那个,钱我不着急你还,你先把自己照顾好,别太累着。”   焦糖继续点头。   她那乖巧点头的样子让程昱以为,之后她就要每天从舞团回家后乖乖地拓着硫酸纸在他手写的字帖上练字了。   一点都没想到,在第二天晚上,他就在酒吧的吧台上遇到了他前一晚才仔细叮嘱过不着急还钱,要好好照顾自己的那个人。 第20章   程昱这天晚上下了班, 有同事邀请他一起去酒吧喝点小酒放松放松。   杨林今天在手术台上出了点事情,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地解决了,但他还是心有余悸。现在的医患关系这么艰难,要真出了事谁知道他作为医生的职业生涯会不会就此完蛋。   因此晚上下班之后他找了一家宁市特别有名的酒吧发泄压力。   进了酒吧,几个人找了个距离吧台不远的卡座坐下。等酒上来后杨林喝了一杯之后就下舞池跳舞去了, 剩了程昱几个同事坐在卡座。   “程昱, 你不喝吗?”另外一个医生喝了口酒后,见坐在卡座里看手机的程昱问道。   程昱抬起头笑道:“不了, 一会儿我还要开车。”   “找代驾不就行了!哪有来酒吧玩手机的!”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继续低头看手机。   他一向喜静, 程瑾吐槽过他很多次说他活得不像是个三十一枝花, 而像是位七十岁退休闲赋在家的老干部。   今天如果不是为了陪杨林, 他一般是不会来这种吵闹又喧嚣的地方。音响的声音大到和别人说话必须凑到对方耳边才能听得到, 而且鱼龙混杂。他只来过几次,每次都有不少女人想要请他喝酒。   他很喜欢他的老年人生活,并不喜欢喝不认识的人请他喝的酒。   低头打开微信给焦糖发了条消息过去, 这个点,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她也应该到家了吧?也不知道昨天他给她的字帖, 她有没有照着写。   一想到她把硫酸纸蒙在他一笔一划写出的字帖上,描着他写过的笔划, 程昱的心就像是喝了杯烈酒似的,烧得厉害。   只是把微信发了过去后,平日里总是秒回他的小姑娘今天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还在练舞?或者是在洗澡?   发觉自己的思维在想到“洗澡”二字之后, 便跑得越来越远。不敢再接着想下去,程昱连忙举起桌上他点的冰镇苏打水猛灌了一口。   杨林在舞池里跳了会儿舞后回到卡座补充水分。   “你怎么还在这坐着?”杨林在程昱身边坐下,拿起桌上一杯酒仰头给自己灌了下去。“和大学里女生给篮球队的男同学看包一样。”他奚落道。   程昱笑笑,拿起夹子给杨林的杯子里又夹了几个冰块进去。   “我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杨大医生在舞池里跳够了要回来打趣我这个老年人了?”他笑着对杨林说道。   “那什么,我过来就是和你说一句,我刚刚好像看到你那个外甥女了。”   外甥女?这个时间这个点,出现在这里的“外甥女”只能是那个假的——   焦糖。   “她在哪?”程昱皱着眉头站起来,眼瞧着就要去把人拎过来教训。   “诶诶诶你别激动啊,我就是看到了给你说一声。姑娘好歹都那么大了,又不是美国21岁之前不让喝酒。”杨林见程昱像是动了气,连忙拉住他劝道。   “刚我见她在舞池里跳舞,瞥了一眼没细看,就见那姑娘转身去吧台了。脸我没看清楚,就觉得那个身形气质特像,所以过来问问你看是不是。”   程昱向杨林点了点头,立马就转身朝着吧台走去。   刚从医院出来没几天就跑酒吧,不是一个病人该有的素养。但是今天的焦糖实在是心里难受,她一定得找点方式来给自己排解排解。   下午那会儿,她原本在舞团的小练功房里继续恢复训练。突然就透过练功房门上的透明窗户看到几个一身商务西服提着公文包的人从走廊里走了过去。   待她结束今天的练习准备回家之时,就看到宁远一脸笑意地送那几位穿着商务西装的人离开剧院,他们身后还跟着徐冉。接着在更衣室里,徐冉就趾高气昂地对她宣布,原定她要参加的广告拍摄,现在因为她的伤病问题,换人了。   而被替换上去的那位,就是她徐冉。   “你的?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是你的?”徐冉把焦糖堵在更衣室柜子前,满脸嚣张地道。   “拜托你把自己看清楚一点,别觉得什么东西都是你的,谁都在抢你的东西。做人要不要这么白莲花啊?”   同样的地点,几乎同样的情形。只是上一次在更衣室里居高临下的人焦糖,这次宣布对方是个loser的人则变成了徐冉。   被徐冉那样的人如此奚落,对于焦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从剧院出来后她就像是失了魂似的,一直在外面乱转,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宁市这著名的酒吧街。华灯初上,各家酒吧纷纷亮起了自己的招牌灯。焦糖随意走进去一家,点了杯酒给自己灌完之后就下了舞池跳舞。   凭什么?凭什么徐冉那样的人竟可以从她手中抢走那么多机会?一个月前在更衣室的焦糖对上徐冉有多骄傲,今天下午在那同一个地方,对上徐冉的焦糖就有多落魄。   如果,如果她没有在一个月前用了手段让徐冉没办法上台,到今天她是不是不会失去这个机会?   不,如果一个月前她没能上台,赞助商如何能想得到她?   赞助商想要的只是一个会跳舞的人,而不是焦糖。也因此,她能够如此轻易的被替换掉。   她在这个舞团里的路,无论如何去走,都好像只有一条死路了。   浑浑噩噩回到吧台,仰头把手中的酒给自己全数灌下肚后,她又向调酒师点了一杯长岛冰茶。举杯刚要仰头将酒下肚时,突然斜斜出现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杯口。   “谁啊有病?!”焦糖红着眼向右猛转头,正想把那个不知好歹压住她杯口的人痛骂一通,就看到了程昱沉着脸色站在她右手边上。   他目光阴沉地看着她。尤其是在看到她面前的几个空杯后,那眼底的风暴越聚越多,仿佛下一秒就要掀翻了这整座酒吧。   “你自己起来还是我帮你起来?”盯了焦糖半响,他终于从嘴里挤出了句话。   同坐在吧台顾客里,有人端起自己的酒杯识趣地远离风暴中心,有人在津津有味的在一旁看戏,还有的人不长眼地上来充当护花使者。   “哎哎你这是干嘛啊?!放开她!”坐在焦糖邻座的一个男人掼下自己的酒杯,挺直了脊背对着程昱就是这么一句,话音落下他还想要抬手扶上焦糖的肩膀。   程昱稍稍抬起自己一直死盯着焦糖的目光,瞥了那人一眼。   “滚。”他轻轻的对那男人说道。   酒吧里,DJ台上的DJ依旧闹轰轰地打碟,舞池各处都在群魔乱舞,可那男人在程昱开口后硬是战战巍巍地停下了空中的手。   “呸!什么玩意!”男人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周围看戏的也又往后退了退。   “你松开!”被按住了酒杯的焦糖抬头恨恨地看着身旁的程昱,想要伸手去推他,却被对方一手抓住了手腕。她用力去甩程昱的手却总失败,最终只能挫败将头扭到另一边去。   “你自己起来还是我帮你?”程昱冷着一张脸,还是方才那句话。   吧台后的调酒师大概是看不过程昱对焦糖的这般态度,忍不住出口劝阻。   “先生,请您放开这位女士。”   程昱闻言,偏头扫了那调酒师一眼,少爷脾气也上来了。   “我管我的人,你插什么手?”   接着又低头对着焦糖第三遍道:“你自己起来还是我帮你?”   “你松开!”手腕被程昱紧紧攥在手中,焦糖气得眼睛和脸颊都开始发红。   两人动静不大,但估计是程昱气场太大,引来了周围一圈人的视线。下午的糟心事没散去,这会儿又在酒吧被程昱抓了个正着,此时心火更是燃得旺盛。   “你松开!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谁啊你!放开!不松我就喊保安了!”今晚焦糖喝了不少酒,而且酒精度还不低。这会儿酒气一上来,脾气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平时对上程昱时她藏起来的那股桀骜不驯的劲现在全部冲了出来。   “你给我松开!”   这时候程昱的几个同事也跟了过来,见到他和焦糖闹这么大动静纷纷劝阻。   “老程,差不多得了啊,给小姑娘留点面子。”   “你外甥女都多大了,别跟管小孩似的管她。”   “犯了错也不能这样子教训啊,回家慢慢说就好了嘛。”   程昱闭了闭眼,深深吐了口气,不想再多说什么废话。给同事们丢下一句话后,她长臂一伸,将焦糖拦腰抱起。   “帮我拿包。”   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挣扎着的焦糖向酒吧门外走去。 第21章   到底是有身形上的优势, 任凭焦糖如何挣扎尖叫踢腿,程昱把焦糖牢牢抱起在怀中。   程昱的同事头一次看到他像是今晚这般生气,或者说把情绪如此的外露,当即便被吓得酒醒了大半。当程昱抱着焦糖走到自己的车前时,杨林就带着这两人的包和衣物也跟了过来。   杨林帮他给车解锁, 又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程昱把焦糖塞进副驾驶扣好安全带, 却不想这混丫头竟然还不安分,解开安全带扣着车门的锁就要下车。   这个样子他完全没有办法开车。   可同来的几个同事又都喝了酒。   “你再闹, 这辈子别再想坐我的车。”程昱狠下心, 对着副驾驶座上的焦糖冷言道。而之后, 那姑娘竟然真的就安静了下来。   心中的气头稍缓, 程昱向杨林点了点头道别。   “别对小姑娘太凶。”临离开前杨林这样叮嘱道。   对焦糖凶不凶, 这还是得看她自己熊不熊。   程昱启动车子, 直接往焦糖家开去。一路上,焦糖都乖乖地垂着头坐在副驾驶座上动也不动。可车都快开到她家了,她却突开始哭闹。   “我不回家!我不要回家!别送我回家!”她开始毫无缘由地开始哭泣, 接着拉开了自己的包,然后按下车窗一把从包里掏出钥匙又把那钥匙从窗口扔了出去。   这架势太过声势浩大,程昱没有办法无视, 只能先把车停到路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此时此刻他也意识到了,焦糖必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心情极度糟糕。“那你不回家想要回哪里?”程昱柔声问道。   他一见到焦糖的眼泪心头就不自觉地发软, 不到半个小时前他对她还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可此时见了那扑簌簌落下来的眼泪便立马化为了绕指柔。   “反……反正不要回家!”焦糖抽抽搭搭地边抹泪边,她整个人缩在座位上, 像个可怜的小团子。   她不想回家,回到家后便全是与芭蕾有关的东西。阳台上挂着她洗好的练功服和大袜,打开冰箱的门便能看到一双双缝好的足尖鞋,窗边的把杆上挂着练习时使用的tutu裙,沙发上则随意搭着冬日里用来保暖的护腿和肩袖。   她今晚,不想看到任何与芭蕾有关的东西。   程昱解开了两个人身上安全带的扣,伸手将缩在座位上的焦糖抱起放入自己的怀中。接着他就像是一个哄女儿睡觉的父亲一般,一手温柔地搂着坐在他膝头的焦糖,一手则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为哭得快要打嗝的她顺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程昱不解地问。可焦糖却始终不回答他,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我不要回家”。   眼见时间越来越晚,一直坐在车上也不是个事。哭累了的焦糖在酒精的作用下慢慢睡去,程昱便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副驾驶座。   焦糖把自己家门的钥匙扔了,而且那种扔法显然是没有办法找到。于是他只有重新启动车子,带着焦糖回他自己的家。   程昱就住在离中心医院不远的小区。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九十平左右。其中主卧自住,次卧被他改造成了书房,没有客房。总的来说,就是标准的单身汉装修。   程昱把车停好后焦糖依旧没有醒来,他只能再次公主抱把小姑娘抱上楼。他没有照顾醉汉的经验,面对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完全放心睡去的姑娘,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小心翼翼把焦糖抱进主卧,帮她脱掉了脚上的鞋和袜子,而遇到小姑娘的卫衣外套时他又开始发愁。   宁市最近入秋失败温度回升,即便到了十月初可天气依旧温暖如春。抱着焦糖的时候程昱就发现了,这姑娘就只穿了一件稍稍加厚的卫衣,卫衣下面除了bra就再都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容了。   这一认知让程昱顿时心潮澎湃,身上的反应也没有办法控制。   他是一个成熟健康且清醒的男人,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程昱坐在床边,体贴地为焦糖拉上被子。卧室落地窗的窗帘拉得严实,灯也只开了床头灯一盏。房间里的全部光源都集中在焦糖左手边床头柜上,那盏发着温暖黄光的小台灯的灯罩里。   又为焦糖拈了拈额边的碎发,程昱深吸了口气,最后还是没能控制得住自己,微微俯下身,在焦糖的额角上印下了一吻。   今晚就到这吧。   他抚了抚焦糖的小脸,准备起身离开,却被一个小小的力道拽住了衣角。   焦糖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中不见迷蒙,精亮得不像是晚上喝了酒的人。可她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却明明确确地告诉程昱,她的确喝了不少。   “……嗯……”她拽着程昱的衣角,两眼紧盯着程昱的双眸,发出了声低哑却酥麻的“嗯”。   “怎么醒了?”被拽住的程昱低头看着此时正躺着的焦糖,他看着她,只觉得喉头不住得发紧。   “我好渴。”焦糖蜷了一下身子,“头也疼。”她接着声音沙哑地道。   “那这样会不会好一些?”程昱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轻轻地揉上了她的太阳穴。   “……嗯……”焦糖满意地点点头,又把她那张小脸往程昱的手上蹭了蹭。   “我昨天和你说过,有个广告找我去跳伴舞。然后到了今天,那个机会就被人抢走了……”她开始主动向程昱解释今晚心情难受的原因。   “她真的是,我觉得她哪哪都不如我,可是却已经抢走了我太多的机会。我被艺术总监讨厌,可她却是宁远的宠儿。在兰钦舞团,我纵然是首席,可却已经没什么路可以走了……”   程昱一直知道焦糖在舞团里过得不算好,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耳听到她对他讲自己的处境。   “那如果转去别的舞团呢?”他并不懂舞团的运作,却也知道以焦糖的资质,待在现在的兰钦舞团着实是屈才和浪费。   “不不不,我不能去别的团。我不会离开的……”哪知焦糖刚刚听到了程昱这话,就立马像是个拨浪鼓一般摇头否定。   “当年我的妈妈,就是团里的首席舞者啊。我不能离开她的舞团……”   程昱陪着焦糖,听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将小时候的故事,这才知道她的母亲竟然是姜白帆,兰钦舞团成立之后自己培养出的最早的一批首席舞者。   只可惜红颜薄命,在焦糖十岁的时候,姜白帆出了车祸不幸去世。   “这次的广告伴舞原定要取自《卡门》里的舞段。我以前在学校里是有学过卡门的变奏的。”说完了母亲,焦糖絮絮叨叨地又开始聊起那个广告的事情。   “我跳得特别好,所有见过我和我同学跳二幕变奏的时候都赞不绝口。我跳给你看好不好?”说着焦糖便撑着胳膊从床上爬起。见她就要下地的程昱连忙微微俯身按住她的肩膀。   “今晚先不了,今晚先乖乖休息好不好?”他温柔地用着打商量的口气道。而话音刚落,他便发现有一只灵巧的脚,用脚趾夹住了自己衬衫,然后用力把衬衫下摆从他的腰带里抽出来。   两片衬衫下摆乱糟糟地抽出来了些后,那只作乱的小脚就从他衬衫的下摆处探进,脚心贴到了他结实漂亮的小腹。   “糖糖。”他声音嘶哑地叫她的名字,手一把按住自己衬衫里的那只脚。而他却没想到这一按,那只作乱的小脚更是一阵乱来——   先是用脚趾头蹭着他那消失在内.裤里的人鱼线,之后又是一阵毫无章法的乱摸。他原本就要消散的欲望在焦糖这一通乱摸乱触后又被聚齐。   “我给你表演一遍那段舞呀!”焦糖的手抚上程昱按住她肩膀的两只大手,顺着那手她双手交叉环住他的脖子。略一使力,她从床头上溜了下去重新躺会床垫上,连带着把被她环住了脖子的程昱也拉着一起倒在自己娇小的身躯上。   在罗兰佩蒂版的芭蕾舞剧《卡门》的第二幕中,有一段卡门在卧室里勾引诱惑男主角唐·豪塞的舞段。而此时此刻,焦糖明显就是想要重复一遍舞剧里的内容。   程昱气血上涌,尤其是想到焦糖说的与她一起跳那段无的同学也称赞她后,心头的一把火烧得更是旺盛。也不知道那火是情欲多一些,还是欲望多一些。   此时,他身|下的姑娘一脚探进他的衣襟,另一条纤腿挤进了他两腿之间,而那长着坏心的另一只巧足顺着他小腿内侧渐渐上划。   小姑娘划火柴似的,小脚隔着裤腿轻轻一划,就划出了星星火焰。那火溅到程昱那易燃材质的西裤,立即烧出一片大火。   “程昱。”小姑娘散着长发,躺在他的床、他的枕上,轻唤着他的名字。   “阿昱。”那粉嫩的小唇一张一合,含住他的唇瓣。   “我渴了。”   程昱脑中最后的理智崩断,彻底被由下而上的那场火湮灭。他终于屈服,向她更是向自己最纯粹最本真的欲.望低头,为她补充水分,与她在这个干涸的里共赴这场燎原之舞。 第22章   第二天焦糖醒来时,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太阳早已当空照耀,平日里顽强得无论何时都不下线的生物钟在今天早晨也成功当机。   焦糖看着床头的闹钟,万分庆幸今天放假不用去舞团。   稍稍动了动身体,就感到两腿间一股撕裂的疼痛,真真是浑身酸痛, 比她跳了一天的舞还要酸还要痛, 传说中被卡车碾过的感觉不过如此。   抬手摸了摸身边的床铺,早已经没有了温度。除去那皱巴巴的枕头和床单告示着这里昨晚确实有人睡过, 再其余……   不。   如今这一身酸痛也明晃晃地对她宣告着某人昨晚的兽行。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身体, 那腿上被印下的指印, 胸前斑斑的红痕, 无一不在彰显折腾了大半夜的某人的放肆。   过分!太过分了!禽.兽!太禽.兽了!   焦糖在心里把程昱翻来覆去痛斥了一遍, 完全无视先点火的是她自己这个事实。抬手在床上摸了半天手机没摸到, 才想起来昨晚自己是被程昱抱进来的,手机和包包应该都在外面。   床单换过,她身上也是干净的, 想来是程昱帮她洗过了澡。卷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滚,她把脸埋在被子中,完全无法抑制住自己脸上的笑容。   昨天在郁闷的事情到了现在好像豁然开朗。广告被人抢走了又如何, 她还有新的舞剧可以跳。原来真的是,如果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那么床单滚一滚就可以解决;如果还解决不了,那就滚两滚。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不埋怨程昱了。   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 下床的时候差点跌倒在地。几乎是蹒跚着走到客厅,她环视了一圈找到自己的包,从里面摸出手机,发现里头已经有了好几通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是来自程昱的。   今天医院的事情不算多,就早晨接台了一台手术。中午时分还有同事出了医院去外头新开的一家甜品店买甜品。   “程医生,你要什么?”出去买甜品的护士刘娜娜站在门口询问道。   “不用了,谢谢你。”程昱笑着拒绝道。全科室都知道这位刚从学校毕业的姑娘对他有意思,可他如今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一想到这里,微笑就不免挂上了嘴角。   刘娜娜看着她们的医院院草那副温柔微笑的模样,心跳就又加快了几秒。把手背到身后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她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又道:“程医生你下午不是还要上手术台?吃点甜点补充点能量也是好的呀!”   程昱想了想,刘娜娜说得确实很在理,她脸上对他关心的真切表情也让人很感动。   于是程昱十动然拒了她。   “你中午歇着吧,我去就好。”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脱下白袍挂进柜子里,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解开两颗衣扣又道:“今天我请大家吃甜品。”程昱的心情从未这般好过,好到一向内敛的他竟然想要大张旗鼓的请人吃甜品。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呦,我们程医生今天是有什么喜事了啊?还请大家吃甜品。”杨林穿着便服靠在走廊的墙上,痞痞地笑道。   “王主任不是让你今天在家先歇一天吗?你怎么大中午的就过来了?”程昱抬头好奇地问道。   说起来杨林昨天收的那个病人也确实是让人一言难尽。病人名叫吴芸,退休前在国内的舞蹈界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人物,只是儿子不争气,全靠着老母亲这点退休津贴活。   老太太病情能治,但花的钱比较多。且她年轻时跳舞身上的伤病太多,到老了全数爆发了出来,这边治好那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出问题。   吴芸虽然有钱,但这钱现在全数握在儿子儿媳手中。那对夫妻不希望母亲真的病入膏肓去世,这样没了吴芸的各种津贴,他们也少了一笔不菲的收入;而若真要把老太太这病好好治疗便要花不少的钱,这样一来这对夫妻又觉得太费钱。   因此就只想让院方拖着不让病人死了就成。   杨林昨天就是和这双奇葩白眼狼夫妻发生了冲突,之后在手术室又不小心出了点小意外。虽然最终是有惊无险,但是科室主任王维还是强制给杨林放了一天的假让他冷静冷静,吴芸这个病人也转到了程昱的手上。   对于吴芸这个病人,程昱还真的是有颇多感慨。这位老人可以算是人民老艺术家,可是不说那倒霉儿子儿媳,她那一身病痛看在他眼里,心中也着实是难受得不行。看到吴芸,他就忍不住想起焦糖。就小姑娘现在这一副跳舞不要命的样子,他是真的担心等他们老了,焦糖会不会也要经历这样的病痛。   看着程昱有些担心的目光,杨林偏了偏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嗨,我就过来随意看看。”   程昱知道杨林这是不放心吴芸。昨天在走廊他与吴芸的两个子女吵架的声音太大,连病房中的吴芸都听到了。老人的心情之糟糕想当然耳。杨林对此一直愧疚不已。   程昱理解地笑了笑,走近杨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真的,如果昨天杨林的位置换做是他,他怕是会比杨林爆发得还要厉害。   “行了,我去给你们买点甜品,你去看看老人家吧!”   先前站得远杨林没看清,这会儿程昱走进了,他才看到程昱敞开了的衣领下,有一枚红色的草莓!   “哎~嘿!”杨林看了来了劲头,指着那大秋天的“蚊子包”就要调侃。昨晚几个人去酒吧,就程昱正正经经地坐在卡座喝着冰镇苏打水,谁都没想到这么个正经人,竟然——   不对!   昨晚程昱看到焦糖也在酒吧后明明发了一顿大火,然后把人家姑娘直接一个公主抱抱回家了!   杨林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难道程昱这是送完了姑娘回家之后又在哪里来了段艳.遇?可是这让他怎么相信啊!   “骨……骨科?”杨林有了一个大胆地猜想,他颤抖地抬手指着程昱脖子上印着的那红痕,站在他身旁的刘娜娜闻言也是一愣,接着深受刺激地后退了一步。   “什么骨科?”奈何不混二次元的老干部骨科医生程昱完全get不到“德国骨科”的梗,只凭着他的专业背景点了点头。   “是骨科啊,不然呢?”   “……”   “……”   杨林和刘娜娜完全懵逼。   “你……你怎么能?!?不对,你和焦糖?!”几秒懵逼之后,杨林也意识到自己是想差了。焦糖不管是谁家的外甥女,绝不会是程昱这厮的!   “我和焦糖在一起了。”程昱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道。说到心上人,他又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   单身狗杨林并不想在今天吃到来自程昱的狗粮,他动作颇为浮夸地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在空中扇了两扇。而站在他身旁的刘娜娜是彻底惨白了小脸。   “赶紧走赶紧走。对了小爷我心情不好,你给我带点甜品来。”   “你要吃什么?”   “随便,顺便给我带杯咖啡,焦糖摩卡就行。”   “焦糖的免谈。”程昱哼笑了一声,推了一把杨林绕过他就往电梯间走去。   今天的天气特别的好,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就和小学课本上的样板造句一样。   程昱脱了单成了有了家室的男人,心情倍儿棒。他走在路上心里装着他的姑娘,只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的。唯一美中不足的,他身后还跟了个人。   “刘护士,我一个人就能行,你不用专门出来跑一趟的。”程昱有些无奈的对身旁的同事道。明明他已经表明了自己非单身的身份,可刘娜娜不知为何依旧要跟着他一起在午休的时候出来。   腿没有长在他的身上他也管不着,只能任由对方就这样跟着他。不过若能够趁这个机会和她说清楚也是好。   他记得焦糖对刘娜娜是有印象的,且据她说,她身上那个“大外甥女”的人设最初貌似也出自这位刘娜娜之口。   “程医生……你真的和那位女病人在一起了吗?”   到了甜品店,程昱拿着菜单在柜台向店员点好餐点,找了张窗边的桌子坐下。刘娜娜跟着坐到了他的对面,一坐下后就一脸委屈和不解地问起了焦糖。   程昱听到“女病人”三个字之后不禁皱了皱眉。   “我和她先前就认识,后来她受伤住院我不放心,于是亲自给她治疗。”虽然就只提前了两三天认识,真正相处时间不过一个小时,但还是属于是“先前就认识”的范畴。   “可是她今年才十九岁!”刘娜娜满脸不甘地道。   “……我今年也不过三十一岁而已。”被提及年龄这个问题,程昱顿了顿,也知道自己这是在老牛啃嫩草,于是很不要脸地强行把十二岁的年龄差放到了“而已”的范围之内。   “或许在你们看来这件事非常突然,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我不会再变了,我想要的就是她。”   爱情是最难以琢磨的事情。他与焦糖相识不过月余,进展可谓光速。他或许因为年龄或者其他原因犹豫过,但他从未迷茫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此前他从未相信过一见钟情,但在与焦糖的短短相处之中,他相信他感受到了村上春树所说的“百分之百的女孩”——那个能让他胸口如发生地鸣一般的震颤,口中如沙漠干得沙沙作响的百分之百女孩。   想起焦糖,程昱的脸上又露出了温柔和疼爱的表情。   “希望你能理解。”他对着刘娜娜又说道。   这时候店员备好了餐点,将其打包好带来程昱的桌前。   “先生,您的餐……呃……”店员说了一半,却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停住了。   程昱疑惑的抬头看向那店员,又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   就见焦糖站在落地玻璃窗外,瞪着双水盈盈的小鹿眼指控地看着店里对坐着的程昱和刘娜娜。那愤恨的小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对玩劈腿出轨了的狗男女。 第23章   比女人更了解女人的是女人的敌人。   作为焦糖的情敌(自封), 刘娜娜认为自己非常准确地抓住了焦糖的痛点。   就见她盯着玻璃窗外的焦糖看了两秒,之后迅速伸手到方才店员放到桌子上的打包好的袋子里,从里头取出方才程昱买的焦糖布丁,揭开盖子拿起塑料小勺,然后当着焦糖的面挖了大大一勺送进自己嘴里。   几乎是立即的, 焦糖原本哀怨地看着程昱的眼神立马变得直冒火光。那火苗眼见着就要烧成地狱业火, 程昱非常有眼力价地从座位上起身跑向店外去找焦糖,心里无限感激此时刘娜娜的义举。   平心而论, 方才他在面对焦糖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些不自在的——毕竟两人的发展实在是光速。而有了刘娜娜这一出, 他在对上焦糖时心中那点羞涩也没了, 眼下满心满眼的都是要怎么赶紧安抚外头那个生气的小姑娘。   还未走到焦糖面前, 就见她抬起手指向他, 声音带这些颤抖地质问:“你竟然敢带着别的女人在我面前吃甜食!”   芭蕾伶娜的体重管理是整个职业生涯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毕竟若是胖了些, 男舞伴说不定没有办法把她托举起来。这样子还跳什么大双人舞?   焦糖自认自制力还是不错的,尽管她十分嗜甜但只有在演出前才会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喂一块巧克力补充能量。   而此时,刘娜娜气焰嚣张地在她面前吃甜品, 说不定还是这会儿把她抱进怀里的这男人付账的甜品,就是在挑她焦良辰的面子!   “没有没有,我哪里敢!”一把把焦糖搂紧怀中, 让她的小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前,程昱转向还坐在店里的刘娜娜, 对着她露出恳求的表情,示意她先离开。   “对了,怎么突然过来了?”说着他有揉了两把焦糖的头发, 低头在她的头顶轻轻地吻了吻。   “嫌我过来看到现在这幕了?!”怀中的焦糖借题发挥,蹦蹦跳跳地就要从程昱的怀抱中挣脱。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刚刚脱单完全新手男友在哄女朋友这项业务上还不是很熟悉,稍不注意就进了雷区。   “你的意思是我还休息的不够?要”焦糖终于用力把程昱从胸前推开,她退后一步,抬起头执拗地看着程昱。   “要是我今天还要去舞团的话我岂不是早迟到了?!”一张小脸约莫是因为方才在程昱怀中被捂到,现在那柔柔软软的白皙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一层粉红。就像是个樱花糯米圆子,看着就让程昱想要咬一口。   “还有你!你你你!在我背后胸前那样那样的!”想起了自己那胸前和脊背上斑驳的吻痕,焦糖就气得不行。“你这个样子让我回头怎么换练功服上课排练啊!”   想起自己的杰作,程昱也是老脸一红。   “……我的意思是,我昨天晚上有点激动,所以……而且,我早晨给和煦打过电话问过他,知道你今天休息。”程昱低头小声道。他抬手抚上焦糖的小脑袋,以指为梳,为她顺了顺那一头乌黑直亮的长发。   话音刚落,方才还是樱花粉的小脸即刻变成了桃花艳。眼瞧着那张玲珑小嘴又要张开不知说些什么来将他,程昱当机立断,无师自通地低头在那粉唇上印上了自己的吻。   当想要一个女人别说话的时候,用吻来封住她的嘴这一招真的是百试百灵。   程昱根据平日里被姐姐姐夫塞的狗粮总结到。   一吻结束,危机也被解除。焦糖隔着玻璃窗户,耀武扬威地向此时已空无一桌子看了一眼。方才点燃焦糖怒火的刘娜娜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先行离开。   “怎么过来了?”程昱拉住焦糖的手,与她十指交握,一同散步回医院。   “我……我早晨,我中午醒来之后本想回家的……结果……然后又发现已经把你家的门关上了……”焦糖把头偏过一边,有些不自在地回答道。   程昱了然的点了点头。她想回家,却发现家门钥匙找不到了,且已经合上了他家的门,没地方去的她便只能来医院找他。   “你还记得多少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低头温柔地问道。   焦糖抬眼看他,确定他脸上眼中却是没有一丝揶揄的意思之后,才慢悠悠地答道:“我……都记着呢。”   听到了焦糖这回答后,程昱心中也算是放下了块石头。   昨天晚上的火虽然是焦糖主动点起来的,但是他作为一个清醒着的人,完全没有拒绝她。他的道德一直在谴责他,但却控制不住情感的爆发。   现在听到焦糖记得昨晚所有的事情,他心上的包袱总算是稍微减轻了些。   察觉到程昱的表情有异,焦糖连忙慌乱地快了两步走到他身前抱住他道:“我……我酒量好着呢!昨天晚上那都不算什么的!以前在圣彼得堡我冬天经常喝伏特加!昨晚发生的一切事情我都记得你别想,别想不负责!”   小姑娘双手紧紧圈住程昱的腰,站在他面前把头侧在他的胸前。程昱又是怜爱又是无奈地笑了笑,抚着她的背。   “我是……我原本是怕……哎,算了。”笑叹了一声,程昱低头吻了吻焦糖的发心,牵着她继续往医院走去。   “算什么算了呀?你快说快说!”   一路上,焦糖就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家钥匙是出了什么事让你找不到的?”   程昱话音刚落,焦糖立即便红了脸色。昨晚上仍钥匙这动作一点都不淑女——虽然她在程昱面前也没怎么淑女过,身为芭蕾伶娜的仙女人设也基本上没有存在过。   “嗨呀!它们觉得世界这么大,所以就想要去看看嘛!”不常上网的焦糖大眼睛转了转,套用了一句很多年前网上流行的过时梗,接着便抱住程昱的一只胳膊摇啊摇得撒娇道。   程昱低头看着焦糖的小鹿眼,宠溺的笑笑。   “等等我把家里钥匙给你,你回去先好好休息。你住处的门锁不着急换,今天我下班后陪你一起找锁匠,你一个女孩子,别单独去做这件事,知道了吗?”   焦糖对着自己新上任的男朋友感动的点点头。   两人一路甜蜜地走到了医院门口后,焦糖便先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程昱疑惑地看向焦糖。   “……我……我不是你大外甥女嘛……然后现在又成了你的女朋友。”不管程昱承认没承认,反正焦糖现在自己这里承认了自己的合法身份。她又道:“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和你进去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呀?”   毕竟她才出院没几天,程昱一整个科室的人都认识她。   程昱一把搂过焦糖的腰,二话没说继续带着她往里走。   “是谁先让我突然有了个这么大的外甥女的?”他问罪魁祸首。   “不是我!是你的那个小护士刘娜娜!她中午还在我这里耀武扬威吃我甜品!这女人,其心可诛!”焦糖立马甩锅,顺便还上了一把眼药。   “这话在她那里是谣传,在你这里就算是确认,你没得洗。”程昱毫不留情地揭穿某人的小心思。   “所以谁犯错谁改正,和我去科室帮我洗清那个莫名其妙的‘骨科’罪名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在去甜品店的路上,刘娜娜为程昱解释了一波何为“德国骨科”,听得程昱脑门上青筋直暴。这会儿罪魁祸首来了,自然是逃不掉,要还给他一个清白。   “诶诶诶?”   不等焦糖再拒绝,程昱已将她带进了科室,把她扔到一堆饭后闲聊的同事跟前,自己则去准备下午的手术。   焦糖给程昱的同事们讲述了一个暖萌的萝莉与大叔的爱情故事,总算是给“道貌岸然”的程医生还了个清白。   没想到医生们竟也会这么八卦。   医生们散去,焦糖拿着程昱的杯子到热水间给自己接水吃药。却不想在这里看到了杨林。   “杨医生,你好呀!刚刚没看到你呀!”   杨林本靠在热水间的窗台上看着外头的风景,听到热水间门响的声音后转身,却看到是前几天出院的焦糖。   “你好呀小焦糖!”又想到了方才程昱说的,他和焦糖在一起了。看着焦糖那副小身板,还有她手中的水杯和药盒,杨林先在心里骂了一句程昱禽兽。   “我今天休息。”他解释道。   焦糖点了点头。她想起来那天她来医院看病程昱本也是要休息的,不禁感叹中心医院的医生们真是敬业。   “要早些回去休息呀杨医生!”   杨林点了点头。他看着焦糖给自己接好水又乖巧地把手中的药吞下,那比常人瘦弱许多的身形看着总让人有些唏嘘。   舞者为了事业付出的着实太多了。   不知不觉中,他的思绪又牵到了昨天那个病人吴芸身上。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位舞者,只是为了舞蹈事业,家庭这边难免有了些隔阂,以至于到后来,丈夫留下了儿子离开。而等她要真正管教儿子的时候,却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进入了青春叛逆期,谁的话都不听。   到了如今,那儿子和儿媳就只能靠着她那一点退休金给家里补贴。   “杨医生,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焦糖询问道。在她住院的时候,杨林对她很不错。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收了个病人,对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芭蕾伶娜。就觉得你们搞舞蹈的真的不容易。”杨林笑笑答道。   焦糖抓住杨林话中“年轻的时候”几个字,好奇地眨了眨眼。   “是已经退役了的老前辈呀!”   杨林点了点头。“她情况有些不太好,心情也很糟糕,这点对她的病非常不好,所以有点愁吧。”   “要不要我去看看?”焦糖建议道。“毕竟是同行,我肯定比你们都懂她,我看看我能不能宽宽老前辈的心。”   杨林觉得可行。   “你下午没事吗?”   “我等程昱。”   于是焦糖吃过药后便跟着杨林来到吴芸的病房。   大概是同为舞者的气场,总之,吴芸原本疲累不堪的眼神在一见到焦糖之后,不仅眼睛亮了亮,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第24章   看到吴芸脸上的表情, 焦糖有些询问地看了看杨林。杨林也没有想到老太太见了焦糖之后反应会这么大。   “吴阿姨,这位是焦糖,我先找她陪您聊会儿。”杨林为两人介绍道。   过来的路上,焦糖了解到了这位吴芸阿姨的情况。儿子不孝,敷衍了事地照顾她。花着老人家的退休金却连个护工都不给她请。   医院每年人来人往, 吴芸这样的病人不在少数。医院的资源有限, 病人逃单的事情层出不穷,医生出钱给她治病找护工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 只能靠忙碌的护士多分点神来照料。   焦糖顿时觉得自己能遇得上程昱真的无比幸运。她能请到那么好的护工, 完全是程昱的“友情救助”, 院方是不会给她贴一毛钱的。   如今的吴芸, 除了那消瘦的体型, 几乎看不出来她曾是一个舞者的痕迹。她看起来面色憔悴, 状况极为糟糕。   焦糖小心翼翼地和她打招呼。   “吴阿姨您好,我是焦糖。”   吴芸看着她轻轻点头。“小姑娘,是跳芭蕾的吧。”   舞者之间都有一种特别的气场, 一举手,一投足,经验足的就能看出你师承何处。焦糖这个技术性海归, 往门口一站,行内人就能认出这女孩是个芭蕾伶娜。   焦糖乖巧的坐到吴芸的床边点了点头。   吴芸那张满是沧桑的脸上露出了入院以来的第一丝微笑。   “好久没见过像你这样条件好的好苗子了。”她又感叹道。“小姑娘是从国外回来的?”   “我前年从瓦岗诺娃毕业之后就回国了。”焦糖回答说。果然待她话音刚落, 病床上的人就和其他圈子里的同行一样,露出了些不解的神情。   明明在外面的发展会更好,为何还要回来。   “现在是在兰芭(兰钦芭蕾舞团)?”   “嗯, 在兰芭跳首席。回国是因为我喜欢的人在国内!”焦糖面带羞涩地说道。也不管那个正在被她喜欢的人和自己是不是认识刚满一个月,但这个充满粉色气息和狗粮味道的善意谎言看上去还是蛮能让人接受的。   立在一边的杨林却是呆住。程昱说和焦糖之前就认识,如今看焦糖说回国发展是为了“喜欢的人”……天啊!程昱这个老混蛋在人家女孩子多大的时候就下手了?!   禽兽!   大概因为是同行,焦糖和吴芸两个人倒是相谈甚欢。两人一个下午畅谈了国内外的芭蕾圈子里的各种八卦绯闻。杨林倒是没看出来,这么个瓷娃娃般的小仙女脑子里竟然装了那么多的八卦。   一下午,焦糖都待在病房和吴芸说话逗趣。吴芸身体不好,因此大多时间都是焦糖在说她在听。倒也让老太太的精神劲好了些。   大概是焦糖说的舞团里的八卦太精彩,一整个病房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过去,等程昱下了手术台来到病房之后,病房已俨然变成了一场“焦糖茶话会”。   可以说,原本有些阴沉的病房因为焦糖的到来,完全变得不一样了。   程昱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里头病人和家属们带着笑意的说话声。   “糖糖,你想过要结婚生子吗?”   说话的人是吴芸。一下午的交往,她是着实喜欢焦糖这姑娘,有礼知趣,且还是同行,总让她回想起从前。   程昱听到吴芸问出这话后,原本要推门进去的动作一顿。他很好奇也很忐忑焦糖之后的回答。   舞者的职业生涯相对来说极为短暂。而生育对于许多女舞者的职业发展来说,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因为生育离开舞台是很容易的事情,可再回到舞台上却远不止“困难”一词可以形容。无论是身体条件,还是家庭客观原因,阻止舞者前进的障碍实在是太多太多。   每年都有大把的优秀的新人从舞校毕业,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此沉寂。   就听到焦糖沉默了两秒。   “结婚生小孩啊……其实我还没想过诶。”   “可你不是说了,是为喜欢的人回来的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明年才满二十呢!现在去想结婚的事情感觉有点早哦。”   程昱先为了结婚生子这个事情心下一顿,紧接着,他又听到了吴芸的那句“是为了喜欢的人回来的”,心中又是一颤。   他想起来,焦糖在昨晚才哭着和他说,她来到兰芭是因为母亲是兰芭的前首席。   不想去分辨那丫头嘴里到底哪句真哪句假,他只当昨晚焦糖是酒后吐真言了。可今天中午她又明确表示她的酒量很好。   一时间,程昱的脑子里可谓是一团浆糊,就连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低头掐了掐自己的鼻梁,他突然有点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这个时候进去。   进去的话,焦糖看到他会不会尴尬。   正犹豫的时候,身后来了人。转头一看,是刘娜娜。   “程医生,不进去吗?”刘娜娜语气有些别扭的问道。她推着小车,这个时间点,看样子是要给里面的病人们送药。   程昱立即让开了些空间,随后跟着刘娜娜一起进了病房。   “十五、十六、十七床,该吃药了。”   听到刘娜娜的声音,焦糖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她转眼又看到了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程昱,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颇具生气地在程昱和刘娜娜身上扫了一扫,接着眉头一皱,就跳到程昱跟前想要把他抱住。   不想程昱却往后面退了一小步。   “这是在病房。”他稍微弯了下腰,用手中的病历夹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发顶,压低了声音带着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   有的病人家属看出来了这两人的关系。   “糖糖,程医生就是你喜欢了好多年的那个人啊?”   焦糖退后了一步对着程昱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过身对那位病人家属点了点头。   “是呀是呀!”   周围的人都暗自感叹,这没想到程医生竟然找了个比自己小了这么多的姑娘。一众人看到焦糖对程昱那个粘人劲,感叹现在小年轻的爱情着实热情奔放,脸上都挂着心照不宣的微笑。唯独吴芸脸上却浮起了几分担忧。   程昱心中一滞,吴芸是在嫌弃他年纪大吗……   这天程昱正常时间下班。   他先是带着焦糖回她家找锁匠换锁。新的锁芯带着两把钥匙,送走锁匠后,他把其中一把绕进焦糖的钥匙圈,另一把则绕进了自己的钥匙扣中。   “程医生,你偷那少女家的钥匙,你心怀不轨。”焦糖双手撑在玄关的柜子上托着下巴,摇头晃脑地看着程昱道。   程昱发现焦糖在打趣他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称他为“程医生”。好像就专门要提醒他,他在心里挣扎了那么久,最终还是和自己的病人在一起了。   程昱把套好的钥匙放进包里,接着便突然扶着焦糖的肩膀就把她按在了防盗门上一阵猛亲。   焦糖双手环住程昱,若不是身前的男人抱着她,她背靠着门几乎要划了下去。   昨夜那灌满身体的酥麻这会儿又回来了。她像是一尾缺氧的鱼,急于在程昱那里找到自己的氧气。   程昱虽不是什么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但也算是一个……大龄旷男。昨晚开了荤,却是根本不够。今天他的良心驱使他,给他家姑娘几天时间好好休息,却不想怀里的小妖精就是一个劲的点火。没几分钟,他就感到了自己的变化。   “你乖点!”他拍了一把怀中小妖精的翘臀,把自己稍微推开了点。却不想,有个小坏蛋偏偏不如他的意,他想去冷静一下自己,而那具修长柔软的身体立即又缠上了他。   “糖糖!”程昱气道。   “你今天晚上就不陪我了吗?”焦糖紧紧搂住程昱,在他的耳边低语。她眼角含情,声音娇软,程昱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你、家、没、套!”程昱被焦糖逼得不行,终于咬着后槽牙恨恨地一字一顿的,把他克制的终极原因说了出来。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焦糖在听到这个原因后,竟也像是被按了开关一般,突然冷静了下来。   程昱有些傻眼地看着那个刚刚从自己身上跳下来的姑娘,就见她有些愤恨地踹了他一脚,然后哒哒哒地跑进客厅。他追着她过去,就看到她抱了个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自己生自己的闷气。   “……糖糖?”程昱走过去把女孩搂进自己怀中,疑惑地叫着她的名字。   焦糖推了他一把没推动,牢牢被程昱嵌在了自己的怀中。   “你说,为什么你家昨天晚上有套?”她委屈地问。“你别用我喝醉了不知道你去买了这个理由!我没醉!一整晚都清醒得很!”   程昱这年纪,这职业,这性格,这家世,最后还有这张脸,站出去有一百个小姑娘看到,就能有一百零一个小姑娘为之心折。作为那个胜出的小姑娘,虽已经做好了程昱有过亲密的前女友的心理准备,可是当一些“证据”真的甩到自己脸上后,又开始难过得不行。   “我哪有……那些都是医院发的,关心员工生活,工会福利……”程昱哭笑不得,他千想万想却没想到是小姑娘吃了醋。   “你们医院怎么这样啊!连这种事情都要管!”粉拳砸上程昱胸口,焦糖愤愤不平地气道。“以后这些东西我来!医院发的全都给杨医生!你不许用被人给你的!”她霸道地对着程昱宣布道。   “好好好!我的一切你全包了好不好?”程昱从善如流。“让我闻闻,这是谁家的醋厂炸了。”   焦糖小脸一红,好像才意识过来方才自己着实反应过激。她抱住程昱,把脸埋进他的胸口不出来。   “怎么对我这么不放心?我只有你一个。”程昱说着,又低头闻了闻怀中姑娘的发顶。   “这么没有安全感,我这男朋友好像做得很差劲。”   “你知道就好。”焦糖有些蛮不讲理的声音从他胸膛中传了出来。她的头靠在程昱的左胸前,程昱的心跳啊跳,只觉得她此时此刻就坐在他的心上。   “那我得赔罪,给你找个宣誓主权的机会。”他抚了抚焦糖的发顶道。“这个月六号,兰芭的慈善晚宴,我要替我姐程瑾代表程家出席。糖糖,这晚上你来当我的女伴吗?” 第25章   慈善晚宴定在了今年的世界芭蕾日的第二天。   今年兰芭首次参加了世界芭蕾日的部分直播时间, 直播的节目早已经订好:从早课开始,之后是几个即将上演的剧目的排演。   焦糖只用参加了早课部分,后面的排练没她什么事。加上她还在修复期,于是等早课结束之后,她就收拾东西晃悠着回了家, 开始准备明天的晚宴。   这慈善晚宴她去年有参加过, 以舞团里最新晋升的、并且是舞团史上最年轻的首席身份参加,一时间风头无两。   只是很快的, 她就遇到了新上任的艺术总监宁远的恶意打压。   想到了讨厌的人, 焦糖撇了撇嘴。她从衣橱中翻出一条宝蓝色的缎面裙子, 对着镜子在身上比了比。   明天的慈善答谢晚宴基本上就是舞团的赞助商们的社交晚宴, 觥筹交错互拍马屁的场合, 她虽然不喜欢, 但作为程昱的女伴,她明天不喜欢也得喜欢。   不仅得喜欢,还得让程昱拿得出手。   正纠结着到底要选哪一条裙子的时候, 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焦糖对着猫眼看,外面是一位妆容精致个头高挑,穿着一身商务西服的女人。   焦糖有些迟疑的打开门, 便看到那女人对着她和善地笑了笑。   “焦小姐您好,我是程瑾女士的助理Emily, 来给您送明天要穿的礼服。”   程瑾女士……那不就是程昱的姐姐,盛果果的妈妈吗?   她的助理过来给自己送礼服?!   “……您好……”焦糖有些局促地对着那个气场很强的人打招呼道。   “介意我们进来吗?”Emily话音落下,焦糖才发现她身后还占了两个人, 每人手中都提了个大箱子。   焦糖侧了侧身,让Emily和其他两个人都进了家门。这才知道,明天的晚宴关于她要穿什么衣服,程昱这边基本上已经帮她做好了决定。   Emily带来的两个服装助理从箱子里拿出两条裙子,一条是红色的蓬蓬裙,另一条是绿色的钟形裙。   那条绿色裙摆是柔软的纱面,整体造型看上去特别像是舞裙,让焦糖想起了巴兰钦的无情节芭蕾舞剧《珠宝》里的绿宝石。   “程先生让您自己选一条。”Emily对焦糖道。   焦糖选择了那条绿色的裙子。   第二天下午。   程昱亲自来接焦糖。当看到她身上的那条绿裙子后,脸上露出了让焦糖很满意的惊艳表情。   他快步走到焦糖面前,先在她额头印上了一个温柔的轻吻,接着又退开两步,用欣赏的目光上下仔细打量自己的姑娘。   焦糖看出了程昱眼中的喜欢,很是自得地原地转了个圈。绿色的裙摆漾出涟漪,任是中秋时节,依旧在程昱心中荡出一池绿波春.水。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漂亮?想到《珠宝》里面的绿宝石了吗?有没有一种法兰西式的优雅浪漫?”   小姑娘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询问道。脸上是活泼的生机,就像是一匹小野马。   “嗯……我想想。法兰西式的优雅浪漫?最多是个斯嘉丽·奥哈拉吧。”程昱逗她。   那是《飘》里面的女主角,在她那有着法国血统的南方贵族母亲的教养下,表面上她高贵又文雅,但内里却是,用小说里男配角的话说,就是“对生活倾注着全部热情,像火和风一样以及其他原始的东西那样单纯”的姑娘。   总之,生气勃勃,但是和法兰西优雅沾不上什么边。   焦糖撅起嘴巴轻轻踢了程昱小腿一脚。   程昱从一旁的包里取出一条披肩,把焦糖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中秋时节,入了夜天便格外得凉。穿大衣嫌热,围披肩最妥当。   焦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好似裹粽子一样裹她。   “再裹我就走不动了。”她推了推程昱撒娇地道。   “走不动才好,要是飞走了我可怎么办。”程昱俯下身轻轻抱住焦糖,半是苦恼半是甜蜜地说道。说完他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只胸针,将其别在了披肩上。   胸针是一个芭蕾伶娜的造型,焦糖认出那是特别著名的梵克雅宝芭蕾系列的糖梅仙子胸针。和这套胸针配套的还有耳环和手链。果然,在程昱帮焦糖别完胸针之后,便取出了那耳环和手链,一一为焦糖带上。   “……我今天带这个呀?”焦糖看着那闪闪发光的珠宝,语带迟疑地道。当年乔治·巴兰钦就是因为雅克梵宝的芭蕾系列珠宝创作了芭蕾舞剧《珠宝》,且今年恰好就是《珠宝》诞生的五十周年。她今天若是带着这一身的装扮去了晚宴,那真真就是艳压群芳了。   就是……她带得起压得住这些吗……   “我家的糖梅仙子,带着它们是它们的福气。”程昱轻描淡写地道,那样子就像是个目空一切的纨绔。   焦糖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程昱平日里最是温柔内敛,像是方才那公子哥般的嚣张气焰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不过他这般态度倒是环节了她的紧张。   一切收拾妥当,程昱牵着焦糖的手带她前往晚宴。快到了的时候,焦糖方才压下去的紧张此时又涨了起来。她此时的心情同去年参加晚宴时完全不同。   兰芭的中秋慈善答谢晚宴每年都有,由董事会的董事们轮流举办,今年恰好轮到了程家。因此对于焦糖来说,彼时她只是个舞团里颇受瞩目的新人,而今晚她却算得上是晚宴的女主人。   “你说,舞团的同事们看到了我和你之后,会不会觉得我是抱上了条大腿,然后和董事玩‘办公室恋情’啊?”载着他们的车离晚宴举行的酒店越来越近,焦糖看上去一颗心也越提越高。   “就你《吉赛尔》的debut那天,他们在后台都看到了我,我和你的绯闻不是早就传遍舞团了吗?”程昱笑着玩着焦糖修长的手指,逗她道。不过这话他却没胡说,opening night那晚发生在后台的事情很快便被传开,他在兰芭,早就被打上了焦糖男友的标签。   不仅如此,还有人在猜测当时程昱在她化妆间待了那么久究竟是在干什么。焦糖想起那些流言,俏脸一红,便用力把手从程昱手中抽出。   车子很快开到了地点。平心而论,虽然焦糖最近在舞团里过得不算顺心,但是因为opening night的吉赛尔,她还算是小有知名度。加上今晚代表程家出席晚宴的是程家那个总不出来的程昱,一时间两个人便受到了许多人的瞩目。   焦糖跟在程昱身边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看着她身边的男人游刃有余地与形形色色的社交,心中暗叹她今天才算是见到了“程家公子”的正确打开方式。   又送走了两个上来寒暄的熟人,程昱把焦糖带到角落休息。有侍应生端着一盘香槟走过来,焦糖拽了拽程昱的袖口,央他给她取一杯。   “一杯牛奶,要热的,谢谢。”程昱给自己取了一杯香槟,然后却为焦糖向侍应生要了一杯热牛奶。   “你想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今晚晚宴的女主人还和个小婴儿似的喝牛奶吗!”焦糖不依地推着程昱的胳膊,愤愤道。   “你竟然还想喝酒?”程昱哼了声,伸手掐了掐焦糖的脸蛋,似喜似恨道。“前天晚上你跑去酒吧喝酒这笔账我还没和你清算,这会儿又要作?”   “可我那不是情有可原嘛……”焦糖一听到“前天晚上”、“酒吧”、“算账”这几个词便立即气弱到腿软。“那是有人欺负我!”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焦糖话音刚落,便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走进了她的视线范围。   舞团的艺术总监宁远带着徐冉,手里举了杯香槟,和周围人寒暄。   程昱顺着焦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两个焦糖要恨得牙痒痒的人。   “就是他们两个欺负你的?”程昱揽住焦糖的纤腰,微微低头在她耳边问道。   “你要帮我欺负回来吗?”焦糖抬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嗯……”程昱有些故弄玄虚地嗯了一声。而还未等焦糖再接着问,突然昨天来她家给她送衣服的Emily走了过来。   “程先生,时间到了。”Emily站在程昱身边低声提醒道。   今年的晚宴由程家主办,那么晚宴前的例行讲话程昱自然也逃不掉。   程昱点了点头,就要跟着Emily离开。临走前他又专门嘱咐焦糖:“今晚人多,不要乱跑,我马上就来找你。”   焦糖乖顺地点点头。   今晚的人是真的多。焦糖站在宴会大厅的角落里,一边喝着方才程昱交代侍应生送上来的牛奶,一边打量着众人。   A来了,B来了,好几个团里的前任首席今天也来了。   其中那几位前任首席里,最出风头的大概就是杨娇。关于这位杨首席,团里的八卦多得是。她退役也有十多年了,但舞团里一直都有她的传说——   没办法,这位杨首席的事迹实在是太过于“传奇”。听人说当年杨娇气死了舞团创始人兰钦,之后又成为了兰钦丈夫程晟的情人。到了今年年初,她终于嫁进了程家,也算是女人中的“传奇”了。   焦糖正无聊地观察这今晚的各位来宾时,身边突然来了个人。   懒懒地抬起眼皮一看,这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眼中钉小姐,徐冉。 第26章   焦糖抱着双臂不想去理会徐冉。上次与徐冉短兵相接是她落败了。今天徐冉主动来找她这是耀武扬威来了?   “你男朋友原来是舞团的董事?”徐冉看了看台上正在讲话的男人, 又瞥了一眼与舞会格格不入的牛奶,目光阴沉地问道。   “你管得着吗?”焦糖冷笑了一声。她今晚有事,并不想和面前的人一般见识。   “就为了那个被我抢走了的,还就只是个伴舞的广告?”只是她不想理徐冉,徐冉却不放过她。   “神经病吧你?”焦糖嗤笑了声, 意有所指地道:“以为谁都是你?”   关于徐冉神奇的晋升之路, 团里头的留言都传疯了。关于她和宁远之间的桃色绯闻更是天天都有更新。   “我没有!”徐冉抓住焦糖的一只胳膊,语气激动地道。   “和我有关系?”焦糖翻了个白眼, 甩了甩胳膊把徐冉的手甩开。“怎么, 开始担心自己被清算了?”她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冷笑。“还是那句老话, 你先掂量掂量自己, 看够不够那个格被我清算。”   “有时间在我这里找我麻烦, 不如找个角落好好准备你晋升首席之后的‘获奖感言’。”   到了十月中旬之后, 兰芭就将去各地巡演。这次巡演徐冉跳的都是大角色,团里的所有人都预测,等这次巡演结束徐冉就会再升一级, 从一级独舞晋升为首席舞者。   可以说,团里几乎除了宁远怕是没人会喜欢徐冉,焦糖更是不例外。于是在看到徐冉没有走的意思后, 她便想转身离开。   她今天晚上的精力不是预留给徐冉的。   而就在她刚抬步要走时,便听到了前方聚集在舞台下的宾客们的一阵窃窃私语——明明在上一秒他们还是在很安静地听程昱演讲的。   焦糖疑惑地朝程昱看去, 她方才忙着嘲讽徐冉,并没有注意台上发生了什么。   就见程昱从麦克风前退开一步,一直站在他身边的Emily被他请上来。   “大家好, 我是李慕思,兰芭的新任行政总监。”   新任行政总监?   说真的,在焦糖的印象中,团里的上一任行政总监她就好像连见都没见过。虽然行政总监的职阶与艺术总监也就是宁远是平级,但实际上舞团就是宁远的一言堂。   行政总监大部分时间都是如同虚设,没有实权。但如果董事会认为艺术总监有失职的部分,便可以提高行政总监的权利。董事会一旦插手了舞团的运营,今后的兰芭便不再是宁远一个人说了算。   程昱在今天兰芭一年一度的慈善答谢晚宴上宣布了董事会的这个决定,无异于在宁远脸上扇了重重的一个巴掌。   焦糖也不知道董事会的这个决定是什么时候做出的,但她看到身边徐冉陡然变化的脸色后非常满意。   举起手中装着热牛奶的玻璃杯,对着徐冉做了个cheers的动作,焦糖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徐冉身边。   台上的Emily还在做上任致辞,态度大方语言得体,方才在台下嗡嗡私语的宾客们在她的致辞中也渐渐重归平静。   焦糖一口喝完了杯中已经变温的牛奶,看了看杯沿处沾上的口红,她轻轻皱了皱眉。   “待会儿要是程先生问起来,你就告诉他说我去补妆。”她把手中的杯子交个一旁的侍应生,然后又面向舞台上,对上程昱的目光后,她隔着老远给台上的他飞了个吻便转身离开。   程昱低头笑了笑。   这丫头,估计方才听到了Emily就任行政总监的事情心情畅快了不少。竟然在这样的场合隔着那么多人给他飞吻。   把Emily送进舞团里当行政总监是一个月前程瑾就决定好的事情。今天焦糖因为这件事情开心,程昱也算是借花献佛。   但平心而论,宁远是目前来说最适合兰芭的艺术总监。一来他也是出身兰芭的舞者,后来去了国外的一线大团,如今退役后影响力和人脉都是兰芭锁需要的。   且自上任兰芭的艺术总监之后,他除去丧心病狂地打压焦糖,以及丧失理智似的提拔徐冉,其他的方面都做得非常好。   纵观世界上的其他舞团,哪怕就是莫大马林这样的航母团,艺术总监一碗水端不平的现象也并非没有。   只是程瑾打定了注意要介入到兰芭的运营,宁远只能先做这个炮灰。   焦糖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在洗手间的洗手台前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给自己补了口红。正要离开洗手间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个被压低了声线的暴躁女声。   她要推门离开的手顿了顿。   “……你做什么给我打电话!?”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不会再去管这些事情了!”   “……我警告你你别来找我,不然我一定让你好看!”   外面那女人没说几句就挂掉了电话。焦糖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要来洗手间,便立马转身踮起脚尖冲进一个隔间。   她刚刚给那门落上锁,就听到洗手间的门被人用大力推开。接着便是水管流水的声音。   也不知道外面的女人是谁。   大概过了几分钟,那女人估计是冷静完了补好妆,便又推门离开了。焦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回到洗手台前。   洗手台和她洗完手后准备离开的模样差不多。水台上的熏香还在继续安静地烧,大理石的台面上被溅了些水。挂在墙壁上的干手纸盒子下面挂着半张皱巴巴地白纸,再看下面的垃圾桶,比方才她用过后又多了几个新的被揉皱的纸团。   焦糖弯下身,捡起其中一个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   这时候洗手间的门突然本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焦糖暗暗抽了口气,立马直起身子。心里吐槽了几句走廊上厚厚的消音消得特别彻底的地毯,并趁着那女人不注意迅速把那纸团放进了自己的手包里。然后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推开了门离开了洗手间。   待回到大厅时,程昱已经从舞台上下来。这会儿他正和Emily站在一起,周围为了一圈人。看样子,他这个鲜少露面的程家少爷正在为别人引荐Emily这位新上任的舞团行政总监。   程昱看到焦糖的身影后立即先是向她点了点头,接着对围在他身边的人抱歉地笑了笑,随后便向着她走了过来。   “觉得无聊了吗?”他走到焦糖身边,牵起她的手道。   “还好吧。反正就是那些事情被,被人看和看人。不过你们倒是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焦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戳了戳程昱的胸膛,撒着娇道。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明知道我晚上不能吃什么食物,还准备了那么香的点心!那些点心哪一样不发胖啊你告诉我!”   程昱疼爱地用手包住那勾人的小手指,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轻轻的一个吻。   “又不是我交代他们准备的,今天我替我姐姐过来就是当个吉祥物。”   “我不管,就是你的错!”焦糖娇蛮地横了他一眼。“对了,我刚刚离开那么一会儿,有没有别的小姑娘过来搭你的讪?”说着她又像是要醋意大发似的踮起脚尖在程昱的领口闻了闻气味。   程昱扶住焦糖的纤腰,看着她那孩子气的动作哭笑不得。   “哪有什么小姑娘,都是群可以称得上是你叔叔阿姨辈的人了。”   “那可不一定。你就装傻吧,就你这个年纪这个风度,最是吸引小姑娘了。”   “真的没有。”   “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我不是小姑娘吗?!”   焦糖想要撒起娇来,可以说是非常的甜了,真真的是人如其名。就连她呼出的气,都像是在蜜罐子里被泡过似的。   被他吸引的小姑娘此时似娇似嗔地抬头对着他睁着双小鹿眼,大眼睛巴眨巴眨,那长长的眼睫毛就像是小扇子一样,扇起了一阵小风,直直吹到了程昱的心头。   他像是泄愤一般用了点力气捏了捏焦糖的手,拉着她左拐右躲,最终带着她来到了宴会大厅边上的一处小阳台。   一道厚厚的落地窗帘和铁艺玻璃门阻隔着阳台和大厅,阻隔了大厅里的喧闹与灯光,也阻隔了大厅里温暖的气温。   却无法冷却程昱心头的热。   他脱下外套披到了焦糖的肩膀上,接着便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墙上,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   然后印下了气势汹汹的一吻。   焦糖立即双手环住程昱的脖子,踮起脚尖接受这一吻。被披在肩上的西服外套随着他们渐渐便深的吻也慢慢从她的肩膀上滑下,唇齿相依的缠绵让焦糖渐渐忘了周遭的一切。   秋季夜里的微寒完全不敌有情人之间的热情。   中秋时节,天上挂着满满的一盘圆月。月光如水,笼罩大地万物之上,就连秋天夜里的微寒都变得诗意了起来。   “我就只有你一个小姑娘。”漫长的一吻结束,程昱稍稍推开了些。他含着焦糖的耳垂,含混地在她耳边低语道。   “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别的人。”   “不信你今晚检查。” 第27章   检查, 检查个鬼啊!   “老流氓!”焦糖红着脸颊把身前压着自己的男人推开了些距离,大口地喘着气道。夜里的丝丝凉气被吸进了肺叶中,这才让她已经完全热晕了的脑袋渐渐清醒起来。   “老?”程昱不详地挑起一根眉毛,又压了压身前的姑娘,慢慢悠悠地询问方才焦糖给“流氓”这词之前加上的定语。   流氓他承认, 老他不服。   “老……老骥伏枥……志”焦糖喘着气, 用脑子里仅存的几句诗顽强地打破程昱的不服。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又被程昱按住狠狠地亲。   待程昱再一次退开时, 焦糖已经被亲得眼角通红, 几乎要哭了出来。   “臭……臭!臭流氓!”她趴在程昱的胸前, 抽抽搭搭地指控道。什么温柔, 什么体贴, 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原来都是一样的!她愤愤不平地暗暗腹诽。“程……程医生, 你的人设崩了!”   “我们回家,嗯?”程昱哼笑了声,大手扶上焦糖的腰, 语气撩人地问。   “可是……可是今晚不是还到了许多团里的老前辈吗?你就这么走了,回头你姐姐收拾你时,还把我带上一起迁怒。”焦糖有些忧虑道。   程昱点头, 一想到今天没能过来用气场大杀四方的程瑾,他要是再今晚就这么走了, 回头肯定少不了一顿念。而且,大概就是因为今晚是他来,所以有些牛鬼蛇神才敢大着胆子出现吧。   “那这样, 跟着我再和各位老前辈打个招呼,我们就走。”   焦糖点点头。   稍微平静了下,又收拾了下仪容,焦糖这才跟着程昱一同从阳台又回到大厅。方才程昱发疯似的吻她,把她才补好的口红得一团糟。这会儿她一边怨念地掐着程昱的胳膊一边碎碎念跟着他游走全场。   今晚真的是来了许多兰芭前辈。这个时候焦糖到成为了程昱的贴心小秘书,有程昱不认识或是不熟的人她都可以立即小声告诉他对方的信息。   “这位,这位,”这时候向着他们迎面走过来了一位男子,五十岁上下,风度翩然,可焦糖怎么都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哎呀我对他是有印象的!可是我就是忘了他是谁!”   “没关系。”程昱臂弯里焦糖的小手。“这位我认识,是谢枫。”   谢枫风度翩翩地走到了焦糖和程昱的面前,先是和程昱打了声招呼寒暄两句,接着便把目光转向了焦糖。   同宴会上大部分对“程昱女伴”那种好奇的眼光不同,谢枫看着焦糖的眼神,完全是慈爱的长辈看晚辈的目光。   “小焦糖,你出去这么多年,终于肯回来了啊?”谢枫笑意满满,就连此时他脸上眼角的笑纹都透出了说不出的疼爱。他看着焦糖有些迟疑的目光,又笑道:“真的把你谢伯伯忘了啊?”   国内芭蕾圈很小,转来转去也就是那些人。焦糖看着谢枫,脑海中影影绰绰地浮上了一个人影。   “啊!您是谢枫老师!”   谢枫早年也是兰芭的舞者,技术很好,但由于伤病的原因,只晋升到一级独舞时他便从舞蹈演员的位子退上下来,转而变成了舞团的编舞老师。   焦糖在九岁那一年应选了当年兰芭圣诞剧目《胡桃夹子》里的儿童舞蹈演员。当年那一场《胡桃夹子》的编舞便是谢枫,并且他还在其中饰演了女主角克拉拉的教父一角。   因为不是前任首席,所以舞团里也没有挂他的照片,所以焦糖忘了他是谁也情有可原。   “程昱,我要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谢枫老师!当年训我们训得可凶了!”认出了来人,焦糖拉了拉程昱的胳膊,认真地给程昱又介绍了一边谢枫。   “我那是器重你!不然我为什么不对别人那么严格!”谢枫听了焦糖的介绍之后被气笑。“我听人说,后来你考进了瓦岗诺娃,之后就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你了。”谢枫回忆起那段时光,脸上满是怀念。   焦糖笑着点头。   “后来才知道,老师您当时已经可以说是很温柔了。”   这晚遇到了谢枫,让焦糖很是兴奋,直到她与程昱坐上了车回家的时候她还拉着他叽叽喳喳个不停。   “不过谢老师为人很低调,你今晚那么多大牌都不知道怎么会认识他?”   “我大概是刚好看过那一年的《胡桃夹子》。”程昱回答道。“当时是陪着程瑾,结束时她说要去后台转转,所以就知道了当晚的编舞老师和教父是谢枫老师。”   “你看的是哪一场啊?”焦糖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胡桃夹子》作为圣诞节的传统节目,通常一演就是一个月。   “应该是平安夜那一场。”   程昱话音刚落下,焦糖就抓紧了他的胳膊。   “我的演出正好就排在平安夜那几天晚上!”   程昱没有想到几句话竟然牵出了两人曾经的一段缘分。焦糖九岁的时候正是十年前,十年前他恰好是二十一岁。   那年圣诞节他陪着程瑾看了自己出国前最后一场兰芭的芭蕾,之后再当他走进兰钦大剧院时,便是今年的九月,焦糖那一场《吉赛尔》的处女秀。   “你是不是十年前就记住我了呀?”焦糖拽着程昱的手无比娇羞地问道。“所以今年在后台遇到了我就那么帮我!”   程昱有些头大地看着焦糖,对这个问题束手无策。   这要怎么回答?说他确实是因为十年前的一场记住了她?然而他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啊!然而看着焦糖那期待的小眼神,还是骗她说确实有记住她?   可这样子不就成了变态了吗……   程昱头疼,小女朋友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浪漫思想,这叫他如何是好?   最后,程昱看着自己可爱到爆炸的小女朋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按了个按钮升起了阻隔车后座和前座的挡板。   “嗯,当时就觉得舞台上的那个小姑娘可真有灵气。今年在后台见到你之后就觉得非常的熟悉。”以往都走着老实人人设的程昱决定为了小女朋友的浪漫小心思崩一把人设,扯出个善意的谎言。   可谁知——   “你这个骗子!”他的小女朋友不但不领情,反而愤怒地将他推开。   ???   这是什么操作?   程昱简直一头雾水。   “我当年演的是老鼠!鼠王的老鼠士兵!还带着老鼠头套的!你这个坏蛋老.变.态!你今天必须给我说实话你当年是看到哪个小姑娘了?!还有灵气?觉得老鼠有灵气吗?!”上一秒推开了程昱的焦糖仿佛觉得不解气,又拉过程昱的胳膊,愤怒得控诉完程昱是个老.变.态之后立马拉起他的袖子就要在他的小臂上印下自己的牙印。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面对着乱吃飞醋的小女朋友,程昱决心使出了“以吻封嘴”的大招。   “套路怎么这么深?啊?就这么坑自己男朋友啊?”程昱一把将面前的女孩拉进自己的怀中,狠狠地深吻她。“和谁学的这么坏?必须检查检查了!”   于是这一晚的身体检查,有了程医生的专业加持,果然进行得很彻底。   程昱第二天不上班,生活习惯向来良好的他算是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日上三竿”。   房间里一片凌乱,和平时他收纳得干干净净的家完全就是两个世界。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卧室,照到了昨晚被他随手扔到地上的焦糖的小衣。   醒来后看表已是十点。上一次这么晚醒来好像还是在小时候?   捂住眼睛在心里谴责了一下晚起的自己,程昱翻过身,一把抱住在他身旁正呼呼大睡的、导致他今天晚起的罪魁祸首。   焦糖还在睡梦当中。   有坏蛋饶她安眠,焦糖皱起眉头就想要离开坏人的怀抱。不想这坏人不依不饶地撩起她的一撮头发搔她的脸。   焦糖有起床气,之前住院的时候程昱便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有时候他上早班,交班时候就会看到这丫头定定地坐在床上,谁叫都不理。   之前觉得这样的反应着实有趣,今天便发现这实在是有趣极了。且一想起小姑娘现在还睡得不起全是自己造成的,他心里就不住的怜爱和得意。   “都十点了!十点了啊!还不起啊?”他继续闹她。只是没有想到,怀里的小姑娘怕是被他闹得,竟然拉着他的胳膊抽抽搭搭地哭了出来。   闯了祸的程昱呆住了一秒,接着立即搂住小姑娘又亲又拍又哄。   “没事啊糖糖,对不起对不起,不闹你了不闹你了,你继续睡!啊乖!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   程昱有些无措的给还在睡梦中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姑娘道歉,终于焦糖像是听到了他诚恳的认错,情绪这才又平息了下来。   之后程昱不敢再吵到这个小祖宗,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小心地合上了卧室的门。   焦糖到了十二点才醒来。   她随意穿着程昱的衬衣晃晃悠悠地走出卧室,顶着个鸡窝头找到程昱的身影就立即从背后将他抱住靠了上去。   “起来了?”程昱围着围裙,挽着衬衫的袖子正在炒菜。   “嗯……”不过明显没有睡醒就是。   “快去收拾一下马上吃饭。今天下午你要和我回一趟家。”程昱一边炒菜一边对身后的人儿道。   “回家?”焦糖皱着眉问。她这会儿不就是在程昱的家吗?   “是回程瑾那一趟。”   她这下子彻底醒了。 第28章   焦糖从前并非没有见过程瑾, 但那时候是她去面试盛果果芭蕾老师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们的关系就是简单的雇主和员工。   而今天程昱带她去见程瑾,就有了又一层意思。   “怎么……怎么这个时候去你姐姐家啊?”焦糖松开了程昱,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到旁边低头看着脚尖问道。   “汇报家庭作业啊。”程昱笑着答道。   “啊?”   “昨天晚上晚宴的情况。”他解释道。   “可是不是有Emily么,你还要再专门去一趟吗?”焦糖捏着身上程昱衬衫的下摆忐忑地问。   “好吧,其实不是去汇报晚宴, 是去汇报你。”   “——啊?!”   “怎么?昨晚套路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这会儿怕了?”程昱笑着把锅里的菜倒进摆在一旁的盘子里道。“端菜, 快去洗漱收拾,还有一个菜就开饭。”   “……哦。”焦糖磨磨唧唧地“哦”了一声, 扭身离开厨房去洗漱。而之后在饭桌上, 她便一直维持着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姐姐有那么吓人?”程昱举着筷子笑看对面的像是在闹脾气的小朋友。这会儿的焦糖就像是一颗被霜打了的茄子, 蔫蔫的, 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不一样的好不好……”低着头的焦糖这会儿愁得简直要数着碗中的米粒了。   “你以前不是见过她吗?”   “可那会儿是那会儿, 这会儿是这会儿……你姐姐会不会讨厌我啊……”   原来闹了半天情绪, 原因出在这里。   “她会不会觉得……觉得我太轻浮啊……”焦糖越说越丧,脑袋都快要被她垂进碗里。   “才多大,就把她弟弟拐上了床……和个女妖精一样……要是遇到了孙悟空估计就是一金箍棒, 外加一句‘妖怪哪里逃’了……”焦糖越说,手中的饭越是吃不下去。   听到自己的女朋友把自家亲姐比作孙悟空,又把自己比作是女妖精, 那难道他就成了唐僧了吗?程昱有些筷子上夹着的这口饭究竟要不要吃下去。   比喻是糙了点,但是除了他是唐僧这一点, 竟然意外地生动和妥当呢。   最后,不管焦糖有多抗拒,横竖还是被程昱带回了程瑾的家。   “你不厚道, 你才不是什么好人,你一点良心都没有!一点招呼都不和我打就直接把我带去见家人,你怎么这么坏啊!”一路上,焦糖坐在副驾驶座上就这么念念叨叨地谴责身旁的人。   程昱摸了摸鼻子,默默接下这些控诉。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有欠,可是他摸着他良心说,就昨晚那个状况,他会忘记这件大事也是情有可原。   来到程瑾家时正好是下午四点半。程昱在车库停车的时候,焦糖还没有调整过来自己的心态。等程昱把车停好之后,她就抓着座椅边,连安全带都没有解开。   “我姐姐真的有那么可怕?”程昱哭笑不得地问。   “我怕……我怕……我怕她要分开我们俩啊!”焦糖说着就小嘴巴一扁,眼瞧着就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程昱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他解开焦糖的安全带,把小姑娘搂紧怀中。正在想要如何安抚这个小姑娘,纠结要不要告诉她程瑾都以为他是个大龄剩男天天催着他结婚。   就在这时候,他们的车窗上怵然出现了个小影子。程昱转头看过去,盛果果正踮着脚尖把着车窗,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车里抱在一起的他和焦糖。   这小孩,天天在家看她爸妈秀恩爱还不够,要跑到车库来看少儿不宜?   按下了车窗,程昱正想摆起舅舅的架子,教育盛果果几句,不想盛果果就先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样子对着焦糖道——   “原来糖糖老师也会哭啊!羞羞羞!”   “……”   “……”   被小朋友笑话了的焦糖立马眯起眼睛,像一个女战神似的抬起头,用手背粗粗地擦掉眼角刚滴出的两滴眼泪。   “盛果果,下次上课,你一定能下两百度的竖叉!我相信你!”   盛果果小朋友眼神阴郁地看了焦糖两眼,然后很是痛心地摇了摇头。   “糖糖老师,女人,何苦难为女人啊!”   “……”   “……”   那最好你妈妈也知道这句话哦……   程瑾对焦糖的态度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恐怖,却也没有太过热情。   焦糖紧挨着程昱坐在沙发上,有些战战兢兢地陪着程瑾忆往昔。她真的是没有想到,程瑾原来还是她妈妈姜白帆的舞迷。   当年舞团创始人兰钦专门以自己两个子女的名字为优秀的芭蕾苗子设立了一个奖学金,名为“瑾昱基金”。姜白帆是第一批拿到瑾昱奖学金的学生之一,她在舞校毕业之后就来到了兰芭开始了职业之路。   焦糖没有想到,她和程昱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姜老师的白天鹅非常的柔美,和其他人诠释的白天鹅不同,她的奥杰塔①除了无辜和纯洁善良,还有一股对生的憧憬。”   焦糖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听着程瑾这宛如教科书抄来的课文一般的舞评,机械地负荷点头。这不是她第一次见程瑾,但此时的她却比见总统还要紧张。   毕竟,这可是程昱的姐姐啊……   “其实,我当年也有看过你的演出。”聊着聊着,程瑾终于把话题从姜白帆牵到了焦糖的身上。   “是……哪一场呀?”焦糖很是好奇。程瑾说当年,那就只有那一出《胡桃夹子》了。可是当时她在里面就饰演了一只带着头套的老鼠兵,连程昱都没有印象。   程昱显然也想起了昨晚上引起事故的这出舞剧。他同样疑惑地看向程瑾,满脸的不信。   “是十年前平安夜的那一场《胡桃夹子》中途,你和我去了一趟后台阿昱你还记得吗?”   程昱经程瑾这么一点,倒是想起来了当年确实有去过后台。   “然后有一只小老鼠兵,刚从舞台上下来,估计是被那个老鼠头套给闷得有些晕,然后就一头撞到了阿昱你的身上。”   程昱想了起来,后来那个可怜的小老鼠兵还是他扶起来送到了化妆师老师跟前,等最后那头套被摘下之后他才同程瑾离开。   原来那个小老鼠,就是当年的焦糖?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撞进阿昱怀中的小老鼠,就是姜老师的女儿。”   看着焦糖和程昱的两脸懵逼,程瑾显然还挺有成就感。   “结果没有想到,十年之后,阿昱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就是当年的小老鼠。”   程瑾讲完这段往事,轻呷了口红茶,又道:“糖糖,我这里还有收藏当年姜老师的签名鞋,你要去看看吗?”   听到了有母亲曾用过的物品,焦糖立马捣蒜般点头,就连程瑾开始叫她“糖糖”都没有注意到——方才她一直喊她焦糖的。   “我和阿昱说一下昨天的晚宴,让果果带你去。”程瑾笑着找来盛果果,让女儿带着焦糖曲她的收藏室。   等焦糖和盛果果的身影一消失在客厅里,程瑾脸上的笑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抓起身旁的抱枕就扔向了程昱。   “我还说你找了个小护士女朋友,结果却是焦糖!人家小姑娘今年刚满十九岁,连婚龄都没倒!姜白帆才就比你大了十岁,她的女儿你也下得去手!”   “少来。”程昱一把接过程瑾扔向他的垫子。“如果不知道我女朋友是焦糖,你会在昨晚把你那套胡桃夹子的珠宝拿出来借给我的女伴?”   被戳穿了的程瑾也没什么窘迫。她盯着程昱看了几秒,然后认真地问道:“你和那小姑娘到了哪一步了?”   “就等她满二十了。”程昱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回答道。   看来这就是已经全垒打了。   程瑾声色不明地抬手扶住额头。半晌后抬头,终于情绪外露地长吁了口气,然后交代道:“有机会多带小姑娘来家里玩。”   这一天,焦糖与程瑾的相见,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了。   十一过后不久,兰芭就开始了全国的巡演。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这次的巡演徐冉竟然没有跟。   她当时从焦糖手中抢过来的那个广告终于要开拍,合约已经签了,甲方也不可能为了配合徐冉的时间去找代言明星调档期。   但就这几天的广告拍摄时间,徐冉完全还可以跟着接下来的巡演。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网上突然爆出来了一个“徐冉失误视频集锦”。   这视频先是在宁市芭蕾圈这个小圈子里传遍,不少舞迷看着徐冉那各种站不稳,还有花式掉脚尖,纷纷给她安上了一个“徐掉掉”的绰号。   之后又有知情的业内人士匿名传出,这位徐掉掉小姐的心根本就不在芭蕾上,平时各种参加商业活动,还拍卯着劲把别人的广告抢过来换上自己,人家可能是想要往娱乐圈走吧。   接下来更是有人爆料,徐冉这姑娘,在短短的一年之内,便从一个群舞晋升为距离首席舞者只差一步之遥的一级独舞,并放上了现在兰芭某二级独舞的表演舞段与徐冉作对比。   人比人得死,徐冉在同一舞段里的表现完全不如那位二级独舞。   这下子全国的芭蕾圈子,上到泰斗下到粉丝,都知道了徐掉掉这号人。兰芭的演出票还有很多没有卖出去,这下子徐冉简直要激怒了本来就不多的芭蕾粉丝们。   舞团需要票房,为了能卖得出去票,徐冉只能退出巡演。   焦糖这天结束训练要离开舞团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徐冉正一个人站在空教室里练习那个视频里骂声最多的《堂吉诃德》的一段婚礼大双人舞。   她抱着胳膊看着正在练习中的徐冉,动作依旧不是很到位,但是被诟病乐感不足的那部分已经得到了很大的进步。   跳完了这一段,徐冉走到墙根去关音响。她一转身,便看到了正倚在门边的焦糖。   “那个视频,是你做的?”徐冉关掉音响的播放键,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焦糖问道。 第29章   “你既然敢在舞台上跳出这样的程度, 就要做好倒大霉的准备啊。”焦糖勾唇一笑,对徐冉的指控不承认也不反对。“舞台上,只允许有完美的存在。你,还差得远呢。”   徐冉站定,直直看着焦糖的双眼。之后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而是转身打开音响, 继续对着镜子,重复练习她方才跳的舞段。   这人, 一点都不像歇斯底里对她扔东西的那个女疯子了。明明在视频出来的那一天, 徐冉还在更衣室里又发疯了一次。   倒是比以前更沉得住气了。   焦糖翻了个白眼, 继续靠在门框上看徐冉练舞。约莫是知道自己被焦糖注视着, 徐冉的表现比方才还要差劲。   终于在又一次意大利转失误之后, 徐冉转过身, 喘着粗气,对着焦糖恨恨地道:“你不知道,‘先撩者贱’这句话吗?”   “那你现在要开始撩事了吗?”焦糖咬了咬后槽牙, 从牙缝里挤出这句来。   徐冉看着焦糖阴下去的脸色,只是笑笑,接着继续转身, 开始了方才的练习。焦糖哼了一声,也转身离开。等等她还要去给盛果果上课。   今天来接焦糖的是程昱。他恰好休息, 便接下了接送焦糖的工作。   程昱今天一接到焦糖,就发现自己的女朋友今天心情不太好。   “你怎么了?”他一边开车一边疑惑地问道。   焦糖却避而不答,只说等等她要回家一趟, 然后再去程瑾家给盛果果上课。   程昱不疑有他,在十字路口打好转向灯,转入去焦糖家的道路。   当车开到了焦糖家楼下,还未等车子停稳,她便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迅速往楼上跑去。   “慢点没人和你抢时间!”程昱看着那迅速消失在单元门里的身影,气得喊道。等焦糖再上车时,一路上便都是程昱的教训。   焦糖就像是电影里被唐僧絮絮叨叨教育得烦不胜烦的孙猴子,在座位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哎呀我知道了嘛!下次一定不这样了!”焦糖在座位上坐直,双手合十一脸恳求得对程昱道。“我再都不敢这样了!我保证!我发誓!”   程昱看着焦糖这还算诚恳的认错态度,暂时先放过她一码。   “你今天究竟是要做什么,那么着急的跑上楼去。又没什么恶狼在身后追你。”他询问道。   “就……拿条裙子,今天打算给盛果果一个下马威!”焦糖抱着怀里的包,扭扭捏捏地道。   “下马威?”程昱有些哭笑不得地问。   “嗯……这小孩太不听我话了!”焦糖认真地点头道。   程昱若不是正在开车,真想抬手扶额……盛果果还不够听她的话?自从上次焦糖不顾盛果果的哭喊,甚至当着他的面还勇往直前得给盛果果压胯,她就已经荣登盛果果心中“最不敢惹的人”名单里的No.2了——第一名当然是她妈。   “那你……打算怎么给她一个下马威?”程昱吞吞吐吐地帮自己的亲外甥女询问道。   “当然……是要她看看我的厉害!”   焦糖跑回家里拿的是一条黑色红底的舞裙。到了盛果果家里,她照常先给盛果果上课。   盛泽程瑾夫妇俩给女儿准备了最好的条件,在盛果果的练功房里,除了芭蕾专业地胶、镜子还有把杆之外,还放着一架调好了音的施坦威的三角钢琴。   今天课上的内容,除了软开训练,第一次加上了几个把杆动作。对于钢琴伴奏这部分,师徒俩没有用灌录好的唱片,而是找了正好闲着的程昱来当伴奏老师。   程家对于子女的教育一点都不放松,程昱自是弹了一首极好的钢琴。   “所以,程医生,你以前在学校里一定就是那种,穿着白衬衫胳膊下夹着几本什么《追忆似水年华》啊、《少年维特之烦恼》啊,再来几本李斯特啊肖邦作品集的钢琴王子吧?”焦糖语气酸酸地对着程昱道。她和盛果果一左一右,分站在钢琴两边。   程昱停下了手中的旋律,抬手揉了揉焦糖的小脑袋。   “酸不酸。”   另一边,盛果果抓着程昱的胳膊闹着要听小星星。   “听什么小星星!不好好练舞不许听!”这边焦糖一把挽住程昱的一只胳膊,隔着程昱,侧着身子耀武扬威得对盛果果道。   “那糖糖老师要听什么?”程昱把腻在他身上给小朋友做不良示范的糖糖老师推开问道。   “听“焦糖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双手合十拍了怕手决定道:“当然是要听《下马威》!”   程瑾家里不仅收藏了许多和芭蕾有关的tutu裙和舞鞋,还有舞剧的音乐总谱和练习时的钢琴曲谱。这天在结束了给盛果果的课之后,焦糖一连找出了好几部舞剧的练习用钢琴谱子,翻到里头炫技的部分,然后一股脑塞到了程昱的怀里。   “这是……下马威?”程昱扬起眉毛问道。   “嗯哼!”焦糖扬起下巴承认道。   程昱低头看了看,一连几段全部都是各种转圈炫技,她这是要用自己的技术给盛果果来个下马威,让盛果果就此臣服吗?   “你的脚恢复得怎么样了?”程昱从琴谱里抬头问道。“这样的程度现在可以吗?”   “当然可以!”焦糖双手推着程昱,把他推到琴凳边坐下。她则在旁边的房间里迅速换好专门带来裙子和足尖鞋。   “你别逞强。”待焦糖再回到练功房时,程昱依旧坐在钢琴后面动也不动。   焦糖没啃声,只是又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个手机,打开了录像模式摆在了窗台上。她测了测位置,然后跑到程昱身边拽着他的胳膊恳求。   “明年团里会出《天鹅湖》。虽然现在舞团里有Emily,宁愿不敢胡来,可是团里的女首席又不止我一个,就算分了ABC三个组,我也不一定能跳女主。”她说着,也不顾盛果果就站在身旁,直接搂住了程昱的脖子给他脸上印上了个轻吻。   “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不能长时间大量训练,但单单做几个炫技动作还是可以的。我总得给自己争取一下吧?今年的《胡桃夹子》我是肯定没戏了,但是我想上来年的《天鹅湖》。你让我拍个视频,一来给我为数不多的舞迷来个福利,二来也是为我自己小小宣传一把攒点人气,这都不行么?”   焦糖说到最后,已经完全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撒娇模样了。一点点要给盛果果下马威的样子都没有。   “好吧。”被磨得快受不了的程昱终于松口。“别太拼。”   得了钢琴伴奏老师程昱的应允,焦糖兴高采烈得又在程昱脸上印了个吻。然后转身点了点旁边正用手捂住小脸,却又张开了个大指缝的盛果果。   “你看着点啊!跳不服你你来给我当老师!”   “略略略!”   音乐响起,焦糖站在练功房的一角开始起舞。先是跟着一个完美的对角线平转加大跳再接平转,然后定点,便开始了芭蕾舞演员的标志之一——挥鞭转。   她从《巴黎的火焰》跳到了《舞姬》里的公主变奏,展现完一套完美的意大利转后接着又开始了《堂吉诃德》的经典大双人舞变奏。之后是《海盗》里的著名炫技舞段,最后以《天鹅湖》中黑天鹅的三十二圈挥鞭转结尾。   红底黑面的裙子在她不停地旋转之下,那裙边就像是燃起的火焰。偌大的练功房中,每一丝空气里都是焦糖在舞蹈中绽放出的魅惑。盛果果坐在一旁已经看得呆住了。   当程昱在琴键上按下了最后一个和弦,焦糖也转到了他的身旁,直直坐进了他的怀里。   程昱抱着喘着气的焦糖,头埋在她修长的天鹅颈中,闻着她身上的香.汗。只是坐着弹琴的他此时此刻心跳,快得仿佛在方才跟着焦糖一起跳完了所有的双人舞。   “果果,你先出去一下。”稍稍平复了下过快的心跳,程昱开口道。   “你就是想要亲我的糖糖老师!我才不出去!舅舅你这个少儿不宜!”   在方才被焦糖彻底圈了粉的盛果果抱住焦糖的小腿,坐在地上决不屈从。   “盛果果!不听话我就告诉你妈妈,你每天都在偷吃巧克力了!”   程昱祭出了大魔王一号,盛果果气得只能从地上爬起来,“略略略”了一番后立马逃出了练功房。   留给她家舅舅和她的糖糖老师空间用来少儿不宜。   ┄┅┄┅┄┅┄┅┄∞∞┄┅┄┅┄┅┄┅┄   焦糖的这段课堂炫技视频被传上网之后,立即收获了一大波惊叹。不仅仅是芭蕾圈子,就连许多平时不关注芭蕾的网友在看到焦糖的炫技之后都纷纷道:为小姐姐送上一年份的膝盖。   特别是因为她完美的各种转圈炫技,粉丝们结合她的名字,又给她取了一个新外号——甜甜圈。   还有人认出了她就是今年九月在晚上小火了两天的那个跳《吉赛尔》的妹子。接着他们又把前几天爆出来的徐冉的视频拿出来对比,最终只能得出“不愧是首席”的结论。   “我就说我大甜甜圈跳得那么好,为什么后面不出来了竟然让徐掉掉出来,原来是受了伤。”   “不过看这个练习视频,女神应该恢复得不错这是要回归了吧!”   “期待女神回归!”   “把我的腿拆了吧!!!QAQ”   “为甜甜圈疯狂打call!”   焦糖因着这个视频,一连着开心了好几天,尤其是在舞团看到徐冉那一张表面上满不在乎可实际上却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的脸时,心情更是舒畅。   “你有意思吗?”徐冉在走廊里拦住正一边靠着墙压腿,一边拿着手机看视频焦糖,终于气不过问道。   焦糖从视频里抬起头,笑着看着徐冉道:“看到你不开心,我当然觉得有意思喽!”说完她收回压在墙上的腿,弯腰拾起地上的包就准备离开,不想又被徐冉拦住。   “我说过,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抢你的角色,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快的晋升。那些全部都是宁远砸到我头上的!我没得选!”徐冉伸手,本想要抓住焦糖的胳膊,结果触到她的眼神之后,手在空中颤了颤,最后抓住了焦糖的包的肩带。   “当然你那样的傲慢,我确实是看你有不爽,但我从来没有主动抢过你的角色!”   焦糖慢慢直起身,收回了放在在脸上嘲讽的笑。她抬起头看向身前的徐冉,又“噗嗤”一声讽刺且轻蔑地笑了出来。   “谁信啊?”她看着徐冉,就像是在看个笑话似的慢悠悠道。 第30章   “跳舞的哪个不想当首席, 谁会甘愿跳一辈子群舞。”焦糖把徐冉抓着她背包肩带的手拂开,又向前走了一步道。   “你要是有那个能力立在那个舞台的中央取代我,我也就罢了。可是你站出去,妥妥的就是一个笑话!”   徐冉被焦糖逼着向后退了一步,结结实实地靠在了墙上。她比焦糖稍微高一些, 可此时面对焦糖她却不由自主得想要低头。   “你这样子做放网上, 你知道别人会说你什么吗?又当又立的白莲花!不想抢,没能力, 你完全可以拒绝啊!在我这里做这么姿态!”焦糖说完这些话后, 退后了一步, 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迅速变红的眼眶, 接着便要转身离开, 却不想又被抓住了手腕。   “我说了!我没得选!对方是宁远!团里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我还想要继续跳下去, 怎么可能不去听他的话!”徐冉攥着焦糖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两人的位置颠倒,现在换做焦糖被她压着靠在墙上。   “放开!”焦糖扯了扯自己的手腕, 却依旧被徐冉牢牢攥在手中。   “你没得选?别把自己说得好像宇宙无敌无辜一样!宣布卡司的时候你心里难道没有窃喜偷笑?天天在更衣室里摔东西,怎么不想想你在台上观众和同事们都想对你摔东西呢!”焦糖瞪着徐冉,像是在看着什么污渍一般, 脸上的表情全是嫌恶。   徐冉看着焦糖,原本那睚眦欲裂的双眼快要崩溃了似的开始涣散。焦糖趁此机会, 猛得将手腕从徐冉手中抽出。   “舞台上可以允许有瑕疵,但却是是容不下你。”焦糖边说着,边顺了顺方才在与徐冉拉扯时变得微乱的头发。说完这最后一句, 她转身便要离开这走廊。   只是在她将将要拐出这走廊时,身后突然传来徐冉的声音。   “你说得那么好听,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呢?”   焦糖停住脚步,在原地屏了两息,并没打算理她身后那个彻底的失败者。只是在她刚抬步时,徐冉又扬声讽刺。   “明明搭上了舞团董事,每天却还是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徐冉顿了顿,满意地看到前面的焦糖停下脚步后又道:“怎么,给舞团高层做情妇还得不到你想要的,还必须要来针对我?”   走廊上的窗户是开着的,天气渐冷,从窗外吹进来了阵阵冷风,让原本就不怎么暖和的走廊更加阴冷。天花板上的灯久久没有被清理,吸顶灯灯罩上满是灰尘,把原本明亮的灯光也变得阴沉了起来。   徐冉把身子斜斜靠在走廊的墙上,被这灯光和冷风衬得像是七八十年代香港鬼片里的女鬼一般。   焦糖猛得转身,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火气大步向那靠着墙根站的徐冉走去。她一把揪住徐冉胸前的衣襟,眼睛里简直要喷出了火。   “你这张嘴,不会讲人话就最好死死闭着!”她捏住徐冉的脸颊,一字一顿得从后槽牙牙根里磨出这句。   “呵!哈哈哈哈哈!”徐冉低着头,像是怜悯似的看着焦糖,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戳到你的痛处了吗?你敢让你傍上的那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吗?”徐冉抬手,把捏着她脸颊的手拿开。“我真后悔晚宴那天没用手机给你录下来。瞧瞧你那晚娇俏可爱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狗一样跟在那男人身边不停地摇尾巴!”   “啪”地一声,徐冉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她本人也被这一巴掌生生扇得身子直向后仰。   “不许你这样说他。”焦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她声音很轻,那有些发颤的尾音泄露出她快要到临界点的情绪。   “怎么?”徐冉捂住自己的脸,笑着问道。她看向焦糖的眼神就像是两柄尖刀,恨不得生啖其肉。“说都不敢让说!那个老男人对你不好吗?他比你大了那么多,在你身上的时候一定很恶心吧?”   又是一巴掌——焦糖高高扬起自己的手,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甩到了徐冉的脸上。这一次,徐冉直接被这一巴掌扇倒在地。于此同时焦糖脑子中的那一根一直紧紧绷着的弦终于断掉,她像是失了理智一般,开始与坐在地上的徐冉开始厮打。   “永远!都不许!你这样!说他!”   窗外的天气渐变,阴沉了大半天的天幕终于落下了雨点。淅淅沥沥的落雨声就像是哀婉的泣诉,不知在述说着谁家伤心事。   程昱身上还穿着手术服没有脱下,他身披着白大褂,在走廊里和病人家属说着病情。送走病人家属后他朝着窗外望了望,下雨了。   也不知道那丫头有没有带伞……   最近焦糖没事了总喜欢来医院找他等他下班。而且医院里还住着吴芸,这一老一小话特别多,经常是等他下了班,焦糖和吴芸还没有聊够。   说起来吴芸这也是第二次入院了。上次住院之后没多久,病情稍稳,她儿子儿媳便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带她出院。可谁想过了没多久,她就又出现在了住院部大楼里。   吴芸的腿疾有恶化必须尽快手术,可她儿子还在拖时间就是不肯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如果这次吴芸的儿子还同先前一般不想花大钱,那她再一次从医院出院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焦糖今天专门打了照顾要过来,也是想再和吴芸多说说话。可是都到了这个点了却还不见她人影。   程昱转身回办公室,打算找个地方给那丫头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他朝着走廊中央自己办公室走去,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就听到里头一阵非常熟悉的叽叽咕咕说话声。   “现在呢?还能看得出来么?”   “主要是嘴角那里肿了,你再怎么给那扑粉也没辙啊!”   “哎呀这个不是粉啦,这个是遮瑕!”   “你这会儿还有心情给纠正我化妆品名字,等着一会儿遇到程家小伙子看你怎么办!”   “谢老师!你怎么就不盼着我点好啊?那你说我要是把头发放下来的话能不能遮住嘴角啊?”   “不能。”程昱站在洗手间门口语气有些阴沉地回答道,把里头正七手八脚忙着化妆梳头的焦糖和她的协同.犯谢枫吓了一大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阿昱……”焦糖先是一阵惊吓的乱叫,接着看到程昱脸上铁青的神色后便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似的,瞬间哑住说不出话来,最后就像是个小病猫一样,怯生生地喊了他一声“阿昱”。   她身旁的谢枫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左看看右瞧瞧,最后确定面前的男人此时的注意力全在他身旁这个小姑娘身上,之后便当机立断,决定远离这个是非战场。   “啊呀,看我这个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不行,脑子都不好使了!我还有药没取呢,你们先聊,你们先聊!啊哈,哈哈,哈哈哈……”说着他便想离开洗手间,可是程昱就定定现在洗手间门口,一点空间都不给他让。   洗手间顿时静了下来。   “你嘴上到底怎么了?”半晌,程昱开口问道。   焦糖偏过脸,不吭一声。   “谢老师,那你说。”见脸上挂了彩的那位不说话,程昱又把目标转向谢枫。   “……我,我哪知道啊!”谢枫手一摊,不知这该如何是好。“我年纪大了,这两天变天身子骨又犯疼,这两天来医院看病拿药,结果就在一楼大厅瞧见了糖糖。”   “于是就两人结伴来到骨科住院部洗手间化妆?”程昱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道。   “这不是,大厅人多排队人也多么……”谢枫点着头打哈哈。   “所以这是在外头和谁打架了?”程昱又问。他走到焦糖跟前,抬手扶上她的下巴。焦糖本要偏过头去却被无情镇压,只能垂着眼被程昱仔细打量着。   “……没,没打架。就…就摔了一跤……”焦糖小声且心虚地回答道。   程昱撩开她堆在脖颈的头发,几道红红的抓痕惨烈地印在那白玉一般的天鹅颈上。看到那抓痕,他瞬时觉得自己的火气顺着血管里的血液流遍全身。抬起目光,再看看那不知道上了多少层的遮瑕、却依旧遮不住血丝和青红的肿得老高的嘴角,那流窜全身的怒火“嘭”的一声,在他头顶聚集,爆.炸出一顶蘑菇云。   “……摔的?在哪摔的?还能把脖子摔出两道挠痕?”程昱哼笑了一声,语气凉凉地又问道。   焦糖低着头不吭声。   “到底是去和谁打架了?!”   “……和,和,路上遇到的人……他们抢我的包,我不给,就……就打了一架……”意识到程昱这会儿真的发起了怒,焦糖越发的结巴。   程昱此时此刻在她身旁的这气场,从未有过的逼人。   “还说谎?”   焦糖死死的低着头不敢抬起,两只手用力的绞着衣角,连指节都开始发白。   不知何时谢枫已经悄悄离开了洗手间,小小的空间里唯有焦糖和程昱二人。焦糖憋红了双眼,可就是犟得一个字都不肯说。   “好,那就是路上和混混打了一架。在哪里打的?把你打成这副模样我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说着程昱就拉起焦糖的手腕往出走。   程昱拉着身后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的焦糖一路走进了办公室。走廊里散步的病人和家属,医生和护士们见了这副场景都大气不敢出。   平日里最温和不过的程医生如今黑着一张脸,那冷着脸的样子生生就是一个活阎王。他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几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的实习医生见了后立马极有眼力价地逃了出来。   进了办公室后,程昱便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了个电话后立即拨通。   “喂?刘队长吗?对是我程昱。是这样,我女朋友今天外面路上走着突然就遇到了一群混混抢她的包……”程昱边打电话边低头看着他身边面色发白不住发抖的焦糖,心里也是一阵不忍。   焦糖平日里再怎么作着闹着,他都纵着她宠着她由着她去。只当是小姑娘年轻,活泼点是应该的。可唯独打架这件事他不能由着她性子来。而且,打都打了,还不给他说实话!   必须得治治这毛病。   听到程昱正在打着的这通电话,焦糖忍了许久的眼泪彻底决堤。她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知道程昱是真的把电话拨了出去。   如果她现在还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认错,那么接到程昱电话的那帮警察可能就真的会出动警力,完成一出残忍的“烽火戏诸侯”。   她想都不敢往下想,直直扑上去抱住程昱拿着电话的手,哭着认错。   “阿昱对不起,我再都不敢了!阿昱对不起!没有什么混混,都是我瞎编的,对不起我再都不敢了!”   朝着电话那边一头雾水的刘队长道了个歉,程昱挂掉电话。他把挂在他身上的焦糖推开了些距离,让她距离自己一米的地方直直站好,就像是一个家长管教自己的小孩一般。   “那是和谁打架了?为什么打架?”   “……和,和……和我的一个死对头同事……叫徐冉……” 第31章   程昱和上夜班的同事交了班, 就带着焦糖回家。   小姑娘在他办公室里哭得撕心裂肺,声音飘得老远,引得在门外偷听的医生护士们纷纷在外面敲门让他别欺负人。   程昱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焦糖在科室里的人气这么高了。   直到两人到了停车场焦糖上了车,她还抱着包抽纸, 抽抽搭搭地掉金豆豆。   “还哭。”坐上了车, 程昱没急着先开车。他接过焦糖手中抱着的拿包抽纸,看着小姑娘哭得七零八落的样子, 从里头抽出几张纸就想要帮她擦眼泪。不想这丫头还和他生气似的往旁边躲了躲。   “你和别人打架, 这会儿还委屈上了, 那你自己去擦吧。”拿着一把抽纸没办法用的程昱只能把抽纸随手放到车头, 然后启动车子准备回家。   这边火刚打着, 那边就传来了一声喷嚏声。   “……”程昱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转过来看向喷嚏声的主人。   “……阿嚏!阿嚏!阿嚏!”结果打喷嚏的那位直直看着他,示威似的又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程昱复拿起刚被他放在车头的抽纸,从里头抽了一张准备给坐在他身旁的小朋友擦一擦。   “你刚到底淋了多少雨?”程昱问。其实外面的雨不大, 但是要在雨里面站的时间久了,身上也会被细雨沾湿。方才在办公室里,他摸着焦糖外套就已经有些潮了。   “……没多少。”焦糖咕哝着道。她头偏开, 不让程昱碰她的脸。“脸上都糊了……”她极难为情地小声道。   方才为了把程昱糊弄过去,她给脸上抹了不少粉底液和遮瑕。这会儿她满脸都是眼泪, 泡的脸上的妆都变得黏黏糊糊得难受极了。焦糖就是心再大,也不想让自己的男朋友给自己擦眼泪一擦就就是一纸的粉底遮瑕。   “你今天要是感冒了,等着我回去收拾你。”程昱语气不轻不重地威胁道。他被焦糖偏头的动作气到, 直接把手中的纸巾扔到焦糖的怀中,拉手刹挂挡踩油门开车。   等到了家,焦糖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自己的化妆包,准备扑到洗手间去给自己卸妆。结果却被程昱打断。   程昱老鹰抓小鸡似的拦腰把想要跑掉的焦糖捉住放到客厅沙发上。   “坐好!”他冷声道,又从焦糖手中接过她的化妆包,把里面的瓶瓶罐罐一并取出,准备亲自给焦糖卸妆。   “哎你干嘛!”焦糖看着程昱一个一个的检查那瓶子上的文字,最终挑选出了一瓶出来。   “你们女孩子卸妆是不是还需要那个化妆棉?”程昱问。   焦糖依旧是磨磨唧唧不想说话。程昱自己拉过焦糖随便扔到沙发上的包,在里头翻找起来。   “你都知道了你干嘛还问我……”见程昱果然找到了化妆棉,焦糖撅起嘴巴开始咕咕哝哝。   程昱没理她,给化妆棉上倒了些卸妆油就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给焦糖卸妆。她下巴和嘴角渐渐露出了真正的皮肤,程昱一见那红痕和青紫,一颗心是又心疼又生气。   和焦糖打架的那个也是个女孩子,怎么就能下手这么狠。   而再一看,焦糖脸上这还有破口,这小混蛋就敢直接往脸上抹化妆品。顿时又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这张脸我看你是不想要了!都烂了皮了还敢化妆?就不怕感染了!”程昱给焦糖卸完妆,气呼呼地戳了戳她的额头道。   “你才不要脸呢……”焦糖小声咕哝着。   “说什么呢?敢不敢大声说?”   焦糖立马安静如鸡。   随后便是一系列的洗脸和消毒。最后焦糖的下巴上被贴上了一条丑丑的防水创口贴后,终于被程昱推进了浴室。   “赶紧冲个热水澡,要是感冒了和你没完。”   焦糖进去洗澡的时候,程昱趁着这会儿和正跟着舞团在外地巡演的和煦打了个电话,询问关于徐冉的一些事情。   “啊?你问徐冉?”电话那头的和煦显然很惊讶好友竟然会问焦糖以外的人。   “对,就是她。”   “呃……”和煦和身边的人道了声抱歉,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继续。   “这姑娘,你问她干嘛啊?怎么了?”和煦问道。   “你和我说就行了,管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磨磨唧唧的。”   程昱下午被焦糖气得不清,这会儿好友又吞吞吐吐,这少爷脾气起来,引来电话那头一阵“啧啧啧”。   “好好好,说说说!徐冉就是当初拿走焦糖角色的那个,我以前和你提过一嘴的你还记得不?”和煦道。   “我记得她干嘛……”   “……行,你厉害。这姑娘其实也挺惨的,水平不到那,却被宁远那个老糊涂抓到火箭上,短短一年之内从一个小群舞晋升到了一级独舞的位子。”   “这么快?”   “可不是。但你也知道,她功夫不到那个地方,所以被各种排挤,团里没有人喜欢她,网上也天天是骂她的话,而且她的情商还低得恐怖。我这经常听到舞团的那些姑娘们说徐冉又在更衣室里发脾气了如何如何的,估计压力也很大。”   “那宁远为什么要提她?”   “谁知道?很多人都觉得这里头一定又什么不可告人的什么什么交易,不过我倒觉得估计没什么。   宁远来了之后提的几个都是身体条件好的,估计他觉得徐冉有潜力?那姑娘的身体条件确实不错,就是练得太少水平太差。不过还有另一种说法。”和煦靠在楼梯间的扶手栏杆上,把手机换了个手又继续说。   “还有种说法,说是宁远这是为了给舞团博关注,制造新闻。他不特别擅长搞这一手吗,他来之前舞团还没直播过呢。所以徐冉就是个牺牲品。”   “那她和焦糖有什么恩怨?”程昱问道。   “和焦糖?她一路升上来跳的角色几乎都是原定焦糖要跳的。兰芭的两大未解之谜,一个是为什么宁远那么提徐冉,二是为什么宁远那么恨焦糖。”和煦笑着道。   “你今天怎么突然关注起这事来了?”他又问。   “这你就不用管了。”听完和煦的讲解之后程昱抬头捏了捏自己的晴明穴。“那行了,就这样吧,你去忙吧。”   “哎哎哎你还没给我说今天怎么要问徐冉呢……”电话另一头,做了半天科普工作却一点八卦消息都没拿到的和煦非常不平衡地对着手机叫道,可还没等他说完就听到了“嘀嘀嘀”的忙音。   “这人……”   程昱那一边,焦糖已经冲完了个热蓬蓬的热水澡,穿着浴袍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从浴室中走出来。   程昱放下手机,迎了上去。他搂住焦糖的肩膀带她来到床边。接过她手上的浴巾帮她擦干头发。   洗了个澡的焦糖这会儿情绪也平静了下来,程昱边给她擦头发,边询问今天她和徐冉打架的原因。   “为什么打架?”   “……那个死女人,说我俩是狗男女。”   “……”躺枪了的“狗男”手上给“狗女”擦头发的动作停了停,又继续擦起发梢。“就这个?”   “……我和她积怨已久,她一路抢我的角色我的工作,今天打她说真的我其实还挺过瘾。”   “……那打赢了吗?”程昱又问。   “她嘴巴太臭,我先让她闭了嘴,然后她用指甲挖了我的脖子,接着我扯下来她一撮头发,估计挺疼的反正那时候她叫得老大声音。”焦糖闭着眼睛,一边乖巧得让程昱给她擦头发,一边给程昱复盘之前那场打斗。   “停——!”程昱连忙出声暂停焦糖的复盘。“我并不想听细节,谢谢。”   “……哦。”焦糖低了低头,“那应该是我赢了吧。反正她最后哭得老惨的,活该!”她话音刚落,脑门上就落了个脑嘣。   “你做什么打我?”焦糖双手捂住自己的脑门,也不管程昱那手劲是不是真的疼,总之就眼泪汪汪地抬头委屈的看着他。   “你打了架还了不起了?”说着程昱抬手又是一个脑嘣。他用手指插.进焦糖的发根试了试湿度,收走毛巾找出电吹风准备给她吹干。   “以后别跟别人打架了。”打开电吹风试了试那风,程昱走到焦糖身后开始帮她吹头发。“角色什么的。”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要怎么说。   “以后再都不会发生原定是你的角色却被人抢走的情况了。”程昱郑重地承诺。“今后你安心跳舞就行,不用再为角色的事情担心。”   而当他话说完,手头下原本仰得高高的小脑袋却垂了下去。   “怎么了?”他问。   “那你的意思是,反正以后我有你给我保驾护航,所以我想跳什么都行是吗?”焦糖低着头问。   “嗯,怎么了?”   却见焦糖推开身边的程昱,从床边跳下去跑到了房间角落里放着的脚凳那,把自己抱成了一团,满脸委屈地看着程昱。   “糖糖?”   “那我,不就和那种靠男人走后门的关系户一样了吗?”   “……”程昱关掉手中的电吹风,拔掉电源走到焦糖身边蹲下身来。他思考着,要怎么让这个还没有从青春中二期里走出来的女孩,从自己的死牛角尖里钻出来。   他经历过这个年纪,自然知道这个时期的小孩满腹都是要靠着自己的能力征服世界的豪气。   若是有了家长在背后帮助,那就是家长们不信任她的能力。转不过来这个弯的,大部分都会先在南墙上先撞个头破血流。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话被说了几千年,直到今天还有适用场合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且,谁说人脉不是一种能力呢?   就像是,她那死对头徐冉,本已经被宁远架到了一个万人恨的位子上,又因为情商太低不会做人,直接成了兰芭的话题女王过街老鼠。   而焦糖,虽然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性子,但是凭那一腔对芭蕾的热情和认真,那股韧劲被所有人都注意到。甚至还使和她交集不多的和煦专门叮嘱了他好几次,要照顾一下她。   程昱伸手去拉焦糖,结果被这姑娘一个侧身躲开。   “不过就是个角色的问题,你至于要和我这样生分?”   “角色的问题?”焦糖气得抬起头来,直直瞪着程昱。   “在你这种富家公子哥来看,可能就是一个角色的问题。可是这是我选择的职业!是我的事业!   你这么做,和那种包.养女芭蕾舞演员的旧时代贵族有什么区别?”   焦糖口不择言道。她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程昱彻底黑了脸色。 第32章   程昱这个人, 在平时脾气可以说是非常好了。也因此,当他生起气来,便完全可以用“恐怖”二字来形容。   当晚他被焦糖的那句话气得直接离家出走,留焦糖一人在家反省。而焦糖竟也硬气,那晚之后她就再没找过程昱。   两个人陷入了冷战之中。   转眼十一月便来到。在外巡演的舞团也又重新回到了宁市。紧接着舞团便会开始准备十二月初的Gala和《胡桃夹子》。   焦糖在程昱的照顾下恢复得很不错, 她想上台, 想参加Gala和《胡桃夹子》的排练。为此她还专门找了宁远去谈。   “我觉得自己可以胜任Gala中的节目,以及《胡桃夹子》里的重要角色。”   宁远最近比较丧。自从Emily成为舞团的行政总监之后, 他便一直如此。宁远听完了焦糖的话后把目光从面前的电脑屏幕转到了她的脸上。那目光阴沉, 看得焦糖直想向后退一步。   “……可以。”阴沉地看了焦糖许久的宁远终于给出了这回答。   焦糖愣了一秒, 接着用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太过惊喜。她草草对着宁远点了点头后立马转身出了他的办公室。   从包里拿出手机, 她立即打开微信想要给程昱报喜。然而刚刚点开和程昱的聊天窗口, 看到上一条消息还是几天前……她就立马按灭手机屏幕, 把手机丢回包里,又严严实实地拉上拉链。   她和程昱还在冷战当中。那晚上他就把她一个人晾在家自己走了,之后也再没有理过她。   她干嘛要先去找他。   然而三天之后的下午, 卡司表终于出来,焦糖却没有能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焦糖盯着那被贴上布告栏的卡死表,顿时怒从中来。她转身拨开身后的人群, 就要去找宁远。   而当她刚跑到宁远办公室附近,就被人叫住。   “焦糖?”Emily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站着, 对着焦糖扬声道。“进来我们谈一谈?”   焦糖停下脚步,对着Emily点了点头。   到了Emily的办公室,她开门见山, 直接讲到关于这次卡司表的事情。   “你是来找宁远谈卡司表的事情吧。”   焦糖点了点头。   “其实关于你的角色,宁远那边已经对你有了打算。”Emily对着站在她桌子对面的焦糖柔声道。   焦糖明白接下来要出现的“但是”才是重点。   果然——   “但是……”Emily说着,表情却又迟疑了起来,好像是在思考到底要怎么给她说这件事。   “但是程先生担心你的腿还有脚上的旧伤还没完全恢复好,现在就恢复正常量的训练会给伤处更多负担,所以他希望你能好彻底之后再考虑上台的事情。”Emily整理了下语言,将程昱的意思完完整整地转告给焦糖。   焦糖站在原地呆住。   所以这次把她从卡司名单上撸下去的人不是宁远而是她的男朋友?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的Emliy笑了笑。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程先生也是为了你好。”   好一个为她好。   焦糖气得简直要发抖了。   对Emliy点了点头告辞,她转身就奔出Emliy的办公室,跑出剧院拦了辆车就直直往市中心医院冲。   这段时间她和程昱冷战,连中心医院也再没有踏进去过一步。这一路上焦糖坐在计程车后座,越想越气。   就因为那天晚上她口不择言说自己和程昱这关系要被程昱变成了旧时代贵族和被包养的芭蕾舞女演员,这人就真的要让她体会一把“被包养的芭蕾舞女演员”那种命运被握在别人手上的感觉?   “王八蛋!”她恨恨地骂出了声,眼泪都要被程昱这做法逼了出来。   坐在前面正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被气得快要哭出来的焦糖,本来多事想要劝两句的他却在看到了焦糖那喷火的双眸之后选择了闭嘴。然后他又踩了踩油门,加快车速只求能立即摆脱这女阎王。   车子一路疾行,到了目的地后,焦糖直接丢下一张五十,连零钱都没等司机师傅找就立马冲下车,朝着住院部大楼杀去。   这边,医院里的程昱却正站办公室里同吴芸的儿子争论。   吴芸的儿子摇摆了几天,终于同意给母亲动手术。可明天就是吴芸进手术室的日子了,她儿子却又在今天下午反悔,说什么都要给母亲办出院带她回家。   带着怒气冲过来准备程昱找事的焦糖恰好撞到了这一出。   “怎么了这是?”焦糖有些疑惑地看着围在程昱办公室门口的一群家属问道。   一旁的护士长本是过来赶家属的,见她来了,连忙把她拉去一边,生怕她冲进办公室。   所有人都知道程昱对他这小女朋友宝贝的很。办公室里头两个大男人剑拔弩张,万一谁一个没控制住,误伤了突然冲进去的小姑娘呢。   简单给焦糖科普了一波目前的局势,原本气势汹汹的小姑娘注意力顿时被转移,瞬间那气势更汹汹。   “别气啊别气,老程在里头和他谈呢。”护士长安抚她道。这里的人都知道焦糖和吴芸的关系很好,虽不是什么病友,但两人都是搞舞蹈的,焦糖还时长来看望吴芸。   “我去看看吴老师。”垫着脚,想透过程昱办公室门上的玻璃窗看看里头到底什么情况。结果被身高限制的她什么都没看到,原地纠结了两秒,决定先去看看吴芸。   到了病房,才看到吴芸那儿媳妇也来了。她不仅来了,还把吴芸的行李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再看看吴芸本人,焦糖一阵心惊。   她就几天和程昱冷战没来医院,吴芸的脸色竟变得这般差!看着她那毫无血色且干白的嘴唇,还有发黑的脸颊和枯黄的乱糟糟的头发,若说这是一个将死之人也不无违和。   “吴老师!”焦糖不忍地叫她。   吴芸和她那正在给她打包行李的儿媳妇都朝焦糖望了过去。   吴芸看到焦糖之后,眼眶一热。   “哎,糖糖你来了!这两天都没见过你呢。”   那儿媳妇狠狠瞪了吴芸一眼,又转向焦糖给了她一眼刀。   焦糖看着那儿媳妇给她甩脸色,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   “吴老师,你是要回去吗?”但她还在病房,按捺住了自己的怒气。走到吴芸面前,她牵起吴芸的手问道。   “我要回家了啊!”吴芸拍了拍焦糖的手背笑道。   “那我去您家拜访您!”   “哎,我是要回老家的,不在宁市,离这边好远呢。你有这份心我就满足啦!”吴芸抬手扶上焦糖的头,怜爱地看着她说。   “那您的腿怎么办?”焦糖咬了咬下唇又问。   “我说小姑娘,你管得也太宽了吧?这是我家老人,你怎么不去孝敬你爸妈跑到别人家老人跟前献什么殷勤?”吴芸儿媳妇看不惯焦糖,把手中正叠着的床单一把扔到床上说道。   焦糖听了这话气得正要跳脚反驳,病房的门又被人推开。程昱和吴芸的儿子推门进来。   “糖糖?”程昱看到焦糖的身影后挑眉道。“你怎么来了?” 第33章   焦糖一听到程昱的声音就炸。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她梗着脖子对着程昱地说。   “你先去我办公室等我。”程昱不动声色的对她说。焦糖却不依, 她倔强地站在吴芸的身旁,动也不动。   “快去。”程昱皱起眉头催促道。   “我就不!”焦糖说完,拉着吴芸的手,直接在她的病床上挨着她坐了下来。   “别在这添乱。”程昱低声训道。   “吴老师是要走了吗?”焦糖不理会那训斥,直直对上程昱的眼睛问道。   “是。”站在程昱身边的吴芸的儿子抢着答道。“所以小姑娘你赶紧走吧, 我们家不需要你来多事。”   从与程昱长达好几天的冷战, 到今天下午发现卡司表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再到得知自己完全是被程昱拉了下来, 到现在一群人赶着她离开——焦糖憋了好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你们不给她治, 那我给她治。”她憋红了话音刚落, 原本还有些声响的病房立即安静得能听得到针落地。   “焦糖!立即去我办公室!”两秒安静之后, 程昱率先出声, 他厉声道。   焦糖从来没有被程昱这样严声厉色过, 她看着程昱皱紧的眉头,脑子里还回荡这他最严厉的声音。她有点晕。而还未等她做出什么回应时,吴芸的儿媳妇先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   “小姑娘, 你说你来治?你真当这是在过家家啊?你以为给钱就行了啊?你是来伺候我妈还是来给我妈把屎把尿啊?”吴芸冷笑着道。   这会儿抱着吴芸和吴芸挨着坐的焦糖反倒像是一对可怜的母女俩。   “自己家爸妈不管到别人家里多管闲事,听过狗拿耗子这话没啊?”   这一次,没等焦糖做什么反驳, 她就直接被程昱一只大手捂住了嘴,拦腰将她搂住, 直直被带出病房去到程昱的办公室。   “你在这里添什么乱!”办公室这会儿正好没人,门刚被合上,程昱把焦糖放下来后立马就问道。   “吴老师他儿子不就是觉得要花钱吗?我帮他给钱还不行吗?你知道腿对于一个芭蕾舞演员来说就和命一样吗!”焦糖那憋了许久的火气终于撒了出来。她一拳捶到程昱胸前, 仰着头盯着程昱,眼睛里射出来的目光带着锋光和怒火。   “她都已经退休多少年了。”   “只要还没躺进棺材里,那腿都是命!”   “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程昱被焦糖气得抹了把脸。焦糖趁这个点就要转身扭开办公室的门跑出去,程昱眼疾手快把那刚开了条缝的门按住。   “你今天专门给我找茬来的?!”程昱低头看着被他罩在门和他之间的焦糖,平时看着焦糖时眼里总会有的柔情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干什么啊?你再拦着我他们都要走了!”   “吴芸她儿媳妇说的话不好听,可是道理就是这个理!你真别当这是只给钱就能行的事。你以为吴芸没钱吗?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今天对这件事这么激烈!   这是吴芸她自己不想治了,你当我没有找她谈过吗?”   焦糖听到了程昱的话后先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接着像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一个劲的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怎么会不想治了呢?难道是为了给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留钱?”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直坚信这某样东西,然后又被这样东西打垮了一般。   她低垂着头,上一秒还像个雄赳赳气昂昂要去出征的狮子,下一秒则变成了一只蔫巴巴的柿子。   “而且你告诉我,你前段时间生病住院,我就给你买了点东西你都要和我分期还钱,你哪来的钱给吴芸治病?你知道治她的腿到底要多少钱吗?”程昱又问道。   “……我,我爸妈……我妈给我留了一笔保险金……反正……反正我也没什么父母要养……”焦糖低着头小声道。   程昱听到了这答案显然是被活活气到。   “所以你生病了都不愿意拿出的那笔钱,现在要给一个根本不愿意去治自己的人来看病?”   虽然现在他和焦糖在一起了,但是小姑娘还是履行着她的“分期”。只不过她的分期,从突然转过来两三千这种方式,变成了时不时给程昱包个52元倍数的红包。   有时候他惹了她不开心了,就只有五块二,而他那天要是做了什么让她特别开心的事情,那就是一个520元的转账。   程昱也没有算两人之间的经济账,但是不得不说他还真的是很吃这一套。   可是,他家小姑娘自己抠吧抠吧着生活,却那么大口气说要出钱给别人看病,这点让他非常生气。   他做医生这么多年,虽然今年年初才回国,但是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也见了不少了。各种医闹,拖欠着医院钱的数不胜数。医院其实也有一笔钱,专门用来处理这种“坏账”,但是吴芸是自己坚持出院的。   而且,她妈妈给她留下的保险金,这种钱到底是怎么来的他与她都清楚——这是姜白帆用命换来的给焦糖的保障,她就这样花了出去,他都想替她妈妈来教训焦糖。   焦糖背靠着门,顺着那门慢慢滑落在地,她曲起身子抱着膝盖低着头,什么话都不想说。程昱长吁了两口气也蹲下,他抚了抚焦糖的头顶,终于柔了声音。   “你那么想让吴芸留下了治病,就只是因为同是舞者舍不得她的腿吗?”他问道。“而且,别那么说你爸爸,什么叫没父母要养,他虽然在国外,但是听到了还是会伤心的。”   焦糖偏过头,一副不想和程昱多谈的样子。   程昱抚上焦糖的脸,你和我说原因,说不定我能再帮你劝劝你的吴老师。   “……”焦糖听到了程昱的话,这才又重新抬起头来。“她曾经在兰芭当过一段时间的芭蕾大师,是我妈曾经的老师。虽然她一直没说这事,但是我在兰芭的团史馆看到过她指导我妈的视频资料。”   这一点程昱到从来没有听过焦糖或者吴芸说过。   “……我妈……我妈……”焦糖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哽咽了起来。   程昱看着小姑娘开始泛红的眼角,心中一声轻叹。   他有些心疼。对于芭蕾他是有鉴赏力的,自然知道现在的兰芭能够提供给焦糖的平台和机会都太少。以她的能力,就是去那些首屈一指的大团也能发展得很不错。   可她就是想回到母亲曾经待过的地方跳舞,即便这个地方在两个月前,还对她各种不公。   她对母亲那般眷恋,他想她在看到吴芸的时候,一定也因为她曾经是姜白帆的老师,而对吴芸有了部分的移情。   “你要是舍不得她,以后我带你去看望她啊。”程昱把坐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团的小姑娘轻轻搂进自己的怀中,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说道。   “她要是跑的不见了怎么办?她说了她要离开宁市回老家的!”焦糖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程昱问道。   “瞧你这话说的。”程昱笑着抚了抚焦糖的小脑袋,又道:“怎么会跑不见,又不是什么坏人,干了坏事就要逃跑。她是我的病人,我这里还登记着她家的地址。而且她之前不也出院过一出吗?说不定过几天她想通了就自己又回来了。一定会再见面的。”   “……嗯。”焦糖终于从嗓子里“嗯”了一声出来。她低着头,眼神晦涩地看着自己握在一起的手。原本清澈见底的眸子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变得混沌了起来。   看着自己终于把这丫头哄好,程昱这才算是放下了一颗心。两个人冷战了好几天,今天她突然找来,他心里自然是开心的。正盘算着晚上带小姑娘去吃点什么时,刚刚还在他怀里乖乖巧巧的焦糖却突然把他推开自己站了起来。   “怎么了?”程昱有些疑惑地问道。   结束了吴芸的事情,焦糖才突然想起来,今天自己主动跑到医院来找程昱是为了个什么事情。   “我的角色是不是被你给撸下来的?!”焦糖靠着门站着,眼神防备地看着程昱。   程昱抬了抬手,想要把眼前这个又变成了刺猬小姑娘重新搂进怀中。可是那小刺猬却不肯收起自己的刺,依旧像是看着仇人一样看着程昱。   不过关于焦糖角色的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没错。   “我的意思,Emily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程昱正了正脸色道。   “你凭什么这么做啊?这是我的工作我的事业!就因为你是兰芭的董事,就可以对我的工作安排指手画脚?我明明都好了能跳了!”焦糖气得对着程昱叫道。她左右看了看,又直直瞪向程昱。程昱相信,如果此时此刻她手里有东西,一定很想向他砸过去。   “我是你的医生,我还能不知道你到底恢复到了什么程度?”程昱也冷下了声音。   “多少跳舞的像我现在这样,还不是照样在跳啊!你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医生,你舞团的董事。”程昱冷着脸色,转身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好。长久以来,他的家庭赋予他的气质,在这一刻终于不再被他所压抑——   那矜贵的,不可靠近的姿态。 第34章   《胡桃夹子》这部舞剧作为圣诞节的传统节目, 是每年舞团艺术总监最喜欢的节目——因为《胡桃夹子》一上演往往都是将近一个月时间,而且里面的角色下到儿童演员上到舞团首席,这是大练兵的好时候。   但对于舞蹈演员们来讲,这大概是他们最不喜欢的一个剧目——因为每年都要跳,也是有审美疲劳的。   而今年大概是焦糖自打九岁之后第一次没有排演《胡桃夹子》的一年。原本对这部剧已经倦怠的她, 头一次觉得没有了《胡桃夹子》的冬天竟然是这般寂寞。   舞团的一切在Emliy和宁远的管理下运营得越来越好。尤其是今年的《胡桃夹子》儿童演员招聘工作, 宣传到位且热度极高。每天都有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来舞团应聘。   就连还在自家压腿拔筋的盛果果都在询问焦糖这事。   练功房里回响着悦耳的钢琴声,今天又是盛果果上芭蕾课的日子。   “糖糖老师, 我要是去应聘的话, 能跳什么呀?”现在趴青蛙已经相对来说已经相当轻松的盛果果趴在地上, 眼珠直直盯着靠在练功房落地窗前的把杆上的焦糖问道。   焦糖闻言, 转头瞥了一眼地上的盛果果, 然后以极其漫不经心的口吻道:“你?今年我不能上, 我徒弟也别想上。”   悠扬轻快的钢琴曲中突然跳出来了个错音,但好在琴师技艺高超,紧接着一连串的炫技让人几乎忘了方才那小小的失误。   “啊?糖糖老师你为什么不能上啊?你明明跳得那么好”今天的小可爱盛果果好奇地问道。   “是啊, 为什么我不能上?我还是舞团的首席呢。”焦糖转过身靠着把杆,左手抱住右胳膊,右手轻轻地点着自己的下巴。“今年我不能出演这部剧, 那都是因为我得罪了一个人。”   一首肖邦的练习曲结束,紧接着琴师又开始了新的一首曲子。   “谁呀?”盛果果睁大了眼睛, 她的糖糖老师天不怕地不怕,上课盯她基本功的时候那么凶巴巴,得罪了人竟然没有收拾回去?!这个人难道比糖糖老师还厉害?!   “那个人啊, 大概是权贵吧。”焦糖对着盛果果笑了笑,好心地为她解释道。   “权贵?这个人姓权啊?是韩国人吗?”盛果果又问。   焦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别问啦!这个人很厉害的,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焦糖笑着走过来。“好了,时间到啦,可以起来了!”   “有什么厉害啊……连知道都不让知道,难道是伏地魔吗?连名字都不能提!”盛果果嘟哝着嘴巴,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腿根。   “伏地魔是什么?”焦糖好奇地问。   “糖糖老师你竟然连伏地魔都不知道!”这次轮到盛果果嫌弃她的糖糖老师了。“就是哈利波特里的大魔头,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那个,平时都喊他神秘人的!”   焦糖点头。这部儿童文学作品她听是听过却并没有看过,只知道里头的主角叫哈利波特。   “糖糖老师你没童年。”盛果果像个小大人似的,摇摇头对焦糖评价道。   焦糖被盛果果这装模作样的摇头气笑。   “来,今天我们下竖叉,老师绝对让你今天搞定200°!”   盛果果闻言,立马朝着放着钢琴的角落里逃去。嘴里还喊着“舅舅救命啊!糖糖老师又要虐待我了!”她一头扎进正坐在琴凳上的钢琴伴奏老师,她亲舅舅,程昱的怀中。   程昱抱住盛果果,转过头来,对抱着双臂看着他们的焦糖诚恳地点头然后道:“对孩子还是要循序渐进。”   说得好像,盛果果是他俩的孩子而他正在和焦糖讨论孩子的教育方式似的。   焦糖毫不留情面地翻了个白眼。拍了拍手,没理会程昱,对着盛果果简洁地下指令:“来,上把杆,压前腿。”   自从那天在程昱的办公室,程昱摆出一副权贵模样宣告了焦糖今年别想上舞台之后,焦糖就真的再没有理过他。   一开始他以为这就是正常的男女朋友谈恋爱中的吵架闹脾气,却没想到,在之后焦糖真没再找过他。不仅如此,当他主动去找焦糖的时候,她也是态度疏离,像对一个陌生人似的对他。   到了今天盛果果上课,他还特意和原本的伴奏老师讲,今天给她放假,他自己坐到了这钢琴前,给她们师徒二人伴奏。   盛果果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多,上完课后她又拉着焦糖问东问西。   “糖糖老师,你觉得那我明年能去跳《胡桃夹子》吗?”她最近进步特别大,被焦糖夸得美滋滋。她看了几场一流大团的《胡桃夹子》录像之后,便也想要成为舞台上穿着美丽tutu裙的仙子。   “别着急啊,糖糖老师也是在九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出演《胡桃夹子》里的角色的。”   “那你当时演的是什么呀?”   “……”如今在小仙女人设里的焦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去年演的是女主角克拉拉。”   “啊!老师原来是克拉拉,可是我看你的微信名字不是叫做‘糖梅仙子’吗?”   “那是我前年的角色。”   “那大前年也有演吗?”   “有有有,从我九岁那年之后,每年都有出演里面的角色。”焦糖说完后又顿了顿。她坐在地上,弯下腰脱掉脚上的软底鞋,悠悠地又说道:“就今年没有。”   盛果果了然的点了点头。   “因为糖糖老师得罪了那个权贵!”   程昱实在是听不下去这对师徒的对话了。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   焦糖却理都没理他,收好自己的鞋子,跟着盛果果直接走出了练功房去旁边的房间换衣服。   待焦糖换好了衣服打算离开盛果果家时,程昱已经把车开了出来,就停在盛果果家门口等着焦糖。   焦糖也不上车,绕过车头迈开腿,用十一路慢慢走。程昱开着车,就慢慢跟在她的身后。却没想到,到了小区门外后焦糖直接打了车扬长而去。   程昱没想到她真能这般绝情的又甩他一屁股车尾气,然后就这样离开。   晚上,程昱约了和煦两人在酒吧喝酒。   程昱一如既往的是一杯冰镇苏打水,看得和煦头上青筋直爆。   “你约我出来喝酒,你就看着我然后自己喝苏打水?”   “明天有手术。”程昱搅了搅苏打水中的冰块,淡淡地道。   “我不管,今晚你请。”和煦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喝了口酒后又道:“今天找我出来干嘛?”   “没什么。”程昱飞快地答道。接收到旁边和煦投来的疑惑且带着点揶揄的目光之后他又顿住,然后面带迟疑地敲了敲桌面。   “她……最近在舞团里怎么样?”程昱问道。   和煦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她?你是说谁?”和煦不怀好意地问。   程昱瞪了和煦一眼。   和煦笑得像是中了乐透似的。“哎呦喂!”他坏笑着戳了戳程昱。“到底是谁啊?”   “过了啊。”   “好好好!”和煦止住了笑,但眼中还在不停的放出了揶揄的光。“你家小姑娘最近低气压笼罩,你放心,舞团里没人不长眼上赶着去触她的霉头。”   程昱听到“低气压笼罩”之后,一颗心便提了起来。而在听到没人敢找她的事之后,这心便又放了下来。只是这心还没放稳,和煦便又发话。   “就是背地里流言蜚语比较多,所有人都在猜测你家那姑娘是不是和她傍上的那个董事分手了,所以才把她从卡司表上给抹了。”   “……”   和煦盯着程昱脸上的神色,又继续道:“但,流言蜚语么不是,反正又不是真的,你也别来火。”   而程昱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所以你和焦糖到底怎么了?”和煦好奇地问。   他是真好奇。这两人,认识不过一个月竟然就在一起了。之后也没有天天黏在一起,可那个狗粮撒得着实让人生气,简直可以媲美那些脑残言情作者写的玛丽杰克苏文。   可是没过多久,竟然就这样冷下来了?!   程昱拿过和煦面前的酒瓶,给自己面前的一个空杯子里倒了些酒。自己仰头一口闷了后,他抬手摸了摸嘴,开始把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讲给和煦听。   和煦听完后,再看向程昱的目光就普通看一个……傻逼。 第35章   程昱被那目光盯得有些恼了。   “你别那么看着我。”他皱了皱眉, 对和煦说道。   和煦从善如流地停下那目光,对着程昱翻了个白眼。   “……”程昱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我看你是开刀开傻了吧?”和煦语气极不客气地开口道。   “好好说话!”   “就你这样,人小姑娘不理你都是轻的。”   程昱按下心中的不爽,虚心求教。   “还算有救。”和煦看着程昱这还算诚恳的态度,点了点头。   “你知道你犯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和煦看在与程昱是朋友的面子上, 循循善诱道。   “是什么?”   “是你根本没有摆对你在和焦糖这段关系中的位置。”和煦点拨道。他喝了口酒, 又接着说:“大部分时间像个操心小女儿的爹,结果两个人一冲突吵架了, 亲爹秒变干爹。谁着得住?”   “……”程昱喝了口酒没啃声。他哪里像是干爹了。而且……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和煦, 这人怎么说话呢, 直接把干爹这种词拉扯出来甩他身上?   “而且你之前也说过了, 小姑娘青春期没过完还, 正熊着呢。你可好, 更年期家长和青春期小朋友的矛盾还没解决完,立马就被你自己提升到了一个……”和煦还没说完,便立马被程昱打断。   “好了你别说了。”他一点都不想听到接下来的和煦对他和焦糖相处的形容词。   “好, 我不说这个,说别的。”和煦轻嗤了一声,接着道:“你在有些方面, 有的时候也太宠着她了。结果突然撤她角色这种事情发生,小姑娘立即从天堂掉到地狱, 你也太狠了。”   “我没觉得我有做错。”程昱有些委屈地道。“我是她的医生,她的伤恢复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我最清楚。”   “你那是在强调你的力量。”和煦翻了个白眼道。“你这样的做法,突然把人从卡司表上撸下来, 和宁远有什么区别?”   “显示你能行?”和煦挑起根眉毛,意有所指地看着程昱道。   “……我当然能行。”即便是平时一直走着温柔绅士人设的程昱在这方面也不能免俗。他横了眼好友,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小女朋友。   哎,真是磨人。   “去和她道个歉吧。你必须要承认,你和她,在普世的社会价值观中,确实存在阶级的差距。小姑娘心思细腻,你为了她的伤强行撸了她角色。但对她来说更直面的感受是,你有钱有权所以可以向她施压,她的职业人生全凭你一人喜怒。   原本她自己心里可能就因为社会地位的悬殊承担着心理压力,你这么做,完全是又给她那压力上压了块巨石。”   程昱听了后沈默不语。他当时听了焦糖那口不择言的话后,确实气到极点。且她的伤还没好就要上台,接着便头脑一热,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心中是有想要就这焦糖的话惩罚她的意思。只是想让她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我们这群搞艺术的啊,若是真的爱这行,那么为了自己的艺术追求真的是什么都能豁的出去。”和煦仰头,一口将杯中剩下的酒喝完。他眼神微醺地看着酒吧里正在台上弹奏吉他的吉他手。   酒吧的灯光昏暗,乐队的主唱看上去很年轻,嗓音却透着沧桑。   “但是能成事的却并不多。像是现在在台上唱歌的这小伙儿,全国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他在地下酒吧里靠唱歌讨三餐。而焦糖却是不一样的。”和煦说着,放松了身体靠近卡座的椅背中。   他扯过一个垫子抱在怀中,又接着对程昱说道:“想要成就一位艺术家,天赋、韧劲、训练、伯乐、自知和运气缺一不可。这一切焦糖那姑娘全部都具备,假以时日必定成为一代名伶。   我当时和你说,帮帮她,也正是因为看到了她身上这诸多的品质。她距离登上自己艺术的高峰几乎只差最后一步——机会和历练。结果在她眼中看来,她却被你一句话截断了路,你说她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恨你。”   “和她好好道个歉,换个方式好好谈一谈吧。”那天的最后,和煦这样对着程昱说道。   程昱意识到,实际上他对焦糖的了解真的不算多。   时间确实是一方面——两人自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月。之前的那股子热情劲,虽然程昱始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确实明白这大部分都靠着男女之间的荷尔蒙多巴胺撑着。   但是,焦糖确实有触动他心的地方,他也从未有过要放开焦糖手的打算。且他在她第一次登台的时候就看过她的演出,她还在后台因为头套太闷,昏头昏脑中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这样的缘分,他一定不能辜负,上天注定他俩要在一起。   三个月的激情期之后,他需要他们的灵魂更加契合,只有这样才能更远的走下去。   他需要更多的了解自己的姑娘,然后送上一个郑重的道歉。   程昱先是去了兰芭的团史馆里,想找到些曾经关于她和她母亲的资料。她那么爱她的母亲,他没道理不去了解。   只是,在他翻遍了所有馆史之后,却一点关于姜白帆的资料都没有找到。馆史资料不外借,因此不存在有人将其带出去的可能。   可是,焦糖明明说过,她还在这里看到过关于她母亲的资料,这才知道之前他的那个病人吴芸原来还当过一段时间姜白帆的老师。   他接着又去找吴芸的资料,却惊讶地发现,吴芸的资料在这里也没有。   事情非常蹊跷。   他对姜白帆有印象,因为这位优秀的芭蕾伶娜几乎包圆了当年国内所有比赛的奖项。这在当年的兰芭来讲是莫大的荣誉,怎么到了现在会一点点都找不到?   他带着疑问,去找到负责档案资料管理的管理人员,只得知这里一直被正常使用。尤其是最近,因为团里要筹划新剧,所以有编舞老师们经常回来查看从前的资料。   但她确定,绝对没有发生过任何资料被带离团史馆的事情。进出这里都会经过一道门安检,而团史馆的每一样资料上都有磁力芯片。如果有人真拿着里面的资料出来,便一定会被检测出来。   带着重重疑虑,程昱离开了团史馆。他今天来舞团,主要目的还是想要找焦糖,向她郑重道歉。   这几天舞团开始为即将到来的《胡桃夹子》开始排练,同时团里的首席们也要开始为十一月的Gala上的节目做准备。   而这两样焦糖都不能参加。但她依旧每日都按时来舞团,站在练功房的墙根看着同事们排练。   今天恰好是服装设计师来舞团给姑娘小伙子们量身的日子。   姑娘们拍着长队等着量身,唯独不参加剧目排量的焦糖单另一个站在队伍外,背着手,和旁边的同事们闲聊。   这时候队伍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引得众人纷纷望过去。就见那姑娘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一手只想窗外,兴奋地在原地蹦蹦跳跳。   而其他女孩在顺着那姑娘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后,竟也开始跟着一起蹦蹦跳跳。那样子活像是迷妹们见到了爱豆。   焦糖本来一点兴趣都没有,直到她听到了姑娘们兴奋地低声喊出一个名字后,原本靠着墙站的她立即拨开挤在窗户边的姑娘们。   当她看到楼下那个正在Emliy的陪伴下往里走的熟悉的身影时,也秒变迷妹样,捂着嘴巴,开始兴奋地“啊啊啊”。   Igor Vasiliev——芭蕾界网红,竟然在这个时候来兰芭了!   Igor Vasiliev三年前毕业于瓦岗诺娃芭蕾舞学院,还未毕业包揽了他当时能够参加比赛中的所有奖项。英皇早早看中了他,开出了惊人的条件和待遇,让这位芭蕾天才少年刚毕业后便来到了英国皇家芭蕾舞团,并破格在一年后成为舞团的首席。   向来苛刻的评论界在对上他之后满满都是溢美之词,甚至在猜测他是否会是下一个努里耶夫。   他在英皇的前途一片大好,而在今年年初,他却突然宣布离开英皇,之后便一直再未出现在公众面前。   而在今天,芭蕾界的失踪人口突然出现在兰芭,这怎么可能不引发轰动?!   程昱下楼找到焦糖的时候,原本挤在走廊上的姑娘们都跑到了这层楼的楼梯口接着的大厅里。他扶着楼梯把手,刚刚站定在楼梯口,就看到了自家姑娘面上带笑,一路向他奔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群跳芭蕾的姑娘们这会儿兴奋地各种叽叽喳喳,简直要把天花板掀掉,但他非常乐于看到焦糖对着自己这般兴奋的模样。   他伸出手做出一个拥抱的,想要把自己那位此时快乐得跟个小精灵一样的女朋友抱进怀中。而下一秒,他便发现,自己的女朋友就像一颗小炮弹似的,直直冲到他左手边上楼的楼梯口,一头扑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Igor!!Igor!!你竟然来了!!”焦糖尖叫着扑到了Igor Vasiliev的怀中,Igor Vasiliev笑着,抱着她原地转了几个圈后才将那小姑娘从怀里放下。   “怎么,不欢迎?”   “欢迎!!特别欢迎!!”焦糖抱着Igor Vasiliev,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在他的怀中兴奋的一阵蹦蹦跳跳。   程昱站在旁边,脸色阴沉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男人。   和那男人怀里的,他的女朋友。 第36章   Igor Vasiliev现年二十一岁, 是焦糖在学校时的学长。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俩就合作过双人舞。   程昱冷眼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面容英俊,身材高大,一头蓬松的亚麻色头发彰显出了他不羁的个性。此时此刻,Igor Vasiliev正对着他,把这会儿正叽里咕噜狂飙俄语的焦糖搂进自己的怀中, 抬首看了一眼在楼梯口上站着的程昱, 挑眉笑了笑。   程昱不知道这个陌生男人到底认不认识他,但他心中已经把那一挑眉一勾唇认作是对自己的挑衅了。   “焦糖。”他在自己心中顺了两口气, 终于叫出了这么久都当他为空气的, 某人的名字。   大厅也随着他声音的落下, 沉入了安静之中。所有人都在围观这场当着“干爹”的面的“红杏出墙”。   还在Igor怀中的焦糖听到程昱喊她的名字后, 身子一僵。程昱是什么时候来到舞团的?!   但她依旧没有从好友的怀中离开, 几乎倔强的依旧环着Igor的脖子, 坚决不回头去看站在她身后的程昱。   “姐姐喊你今晚回家吃饭。”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在知道自己在这里后,依旧不愿理会自己,还继续待在那男人怀中, 程昱只花了一秒便出离于愤怒。   撂下了一句并不存在的话后他抬步下楼,路过焦糖和Igor的时候他微微顿了顿步子,接着向跟在Igor身后已经目瞪口呆的Emily点点头后便下楼离开。   并给焦糖的微信发出了冷战后第一条微信——我们今晚谈谈, 我在你家等你。   只是焦糖还没等到今晚,傍晚的时候市中心医院的骨科突然接到下面县级医院的会诊请求。作为市中心医院骨科的优秀医生, 程昱和科室里的主任还有医院里别的科的几个专家立即动身赶向县城。   焦糖坐在餐厅里,把手机拿出来点到和程昱的微信对话框,又看了一遍几个小时之前他给她的消息。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 焦糖立即把手机屏幕暗灭抬头。Igor笑着在她的对面坐下。   “看什么呢我一来就关手机。”他慵懒地靠向沙发卡座,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对着焦糖问道。   “没什么。”焦糖低头摸了摸鼻子回答说。   “是下午那个男人?”Igor了然地点了点头,肯定地判断道。   “什么下午的男人……”焦糖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看着落地窗中自己的倒影。   几个小时前,她接到程昱突然发来的消息说要赶去外地一趟,等他回来找她。   今天会见到程昱她是着实没有想到。他们俩已经冷战了好久,程昱后来倒是常主动找她。   比方说给盛果果上芭蕾课时的钢琴伴奏老师放假换自己顶上,但他却从来没有和自己主动提起过导致两人冷战的那件事。   她在她角色这件事情上咬的很死,作为一个芭蕾舞演员,她的角色她的舞台就是她的生命。他不道歉,她绝不原谅。虽然那人估计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   其实程昱的工作一直很忙,几乎不能陪到她什么,反而是她在没事情的时候一个劲地往医院跑。而最近冷战时期,说实在的两个人见面的频率在程昱的刻意下反而更多了点,可焦糖每次见到程昱后,就是觉得又有很久没看到他了。   他今天又看到了自己乳燕投林般奔向Igor的怀抱,估计是要气炸了。说真的那个时候她虽然背后一凉,但内心深处还是爽了那么一滴滴。   焦糖一手托腮,一手拿起筷子漫不经心的拨着面前盘子里的青菜。他原本是要找她谈什么呢?   会是因为嫉妒而幡然悔悟求得她原谅?还是就此愤怒要和她彻底说分手?   焦糖发现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宝贝?亲爱的?”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这会儿蹩脚的执起筷子将其伸到她鼻子下头。   焦糖抬头,没好气地瞪了Igor一眼。   “谁是你宝贝?还亲爱的。”   她面色满是嫌弃地看了眼Igor那几近扭曲的执着筷子的手。抬手挥了挥喊了服务员,请人家帮Igor换了个叉子。   然后她就这般百无聊赖地看着Igor拿着叉子吃宁市本地的特色菜。   “你不吃?”Igor一边吃着让他惊为天人的,全国都闻名的极具特色的宁市菜一边问道。   “你吃吧。”焦糖摇了摇头,换了只手撑在下巴,继续歪着头带着嫌弃的目光看着她面前的Igor。   “不要这样看着我。”Igor一边用叉子插着青笋往自己嘴巴里面送一边对焦糖说道。   “你的吃相太蠢了。”焦糖目光微微瞥到一边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阿昱就从来不——”话说一边后她突然顿住,接着又翻了个白眼。   Igor很敏感的捕捉到了焦糖话里面的关键点。   “阿昱?那是谁?下午的那个男人吗?”   焦糖没吭声。   “那个男的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吗?”Igor扯了扯嘴唇笑了笑,接着又道:“下午那会儿他看我的眼神,你是没看到。感觉他简直想把我绞死。”   焦糖心里稍稍舒坦了一点。   “不过他晚上也不来找你吗?”Igor又问。   “他是医生,今晚要去别的地方有个紧急会诊。”焦糖干巴巴地回答道。   “哦~那今晚就只有我们俩了!”Igor长长地“哦”了一声,那音调被他拖得长长的,简直可以绕地球三圈半。   焦糖黑着脸夹起一个春卷就塞到Igor的嘴巴里。“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Igor吞下那小巧的春卷,对着焦糖笑着挤了挤眼睛发了个电眼,一口咬住她筷子头不松开。   焦糖被气得七窍生烟,松开那筷子,从桌子下面提了Igor一脚。   舞蹈演员的脚和腿都是他们的命,所以焦糖固然生气但那一脚力道还是放得很轻。Igor被踢了后脸上立马露出了喜色,眼瞧着就要上天揽月下地开染坊。   “别生气别生气,踢坏了你的舞伴你可怎么办啊!”   “舞伴?”焦糖面色有些茫然的看向Igor,当年Igor和她一起跳双人舞去比赛的时候,两个人还都是学校里的学生。而现在Igor成了世界五大芭蕾舞团中英皇的前首席,芭蕾界的小努里耶夫,而自己只是一个世界二流团里的一个没舞跳的空壳首席。   现在的她,还有资格和他跳双人舞吗?   “你们团不是打算做部新剧吗?当初不是定下你跳女主角吗?前些日子你们团里的行政总监找到了我,我想了想有日子没见过你怪是想念,便答应了下来。”   那部新舞剧,现在就要启动了吗!?   焦糖闻言,原本靠在沙发椅背上的身体立即坐直。她兴奋地看向Igor,萎靡了整晚的情绪立马在一秒之内变得激动无比。她像是被注入了什么生.命.药.水似的充满了活力,几乎是下一秒就想要冲进兰芭的练功房中开始排练。   可就在下一个瞬间,她突然又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怎么啦?兴奋过度了?”坐在他对面的Igor咧开嘴巴笑了笑道。“这个我当然理解。这次我还专门和你们兰芭沟通好了,整部舞剧由我来负责编舞和导演,你兴奋是正常的。”   Igor当年还拿了编舞比赛的金奖,焦糖向来喜欢他的作品。而此时此刻一听却更加失落。   “我估计没办法跳……”焦糖瘪起嘴,低落地说道。   “没办法跳?”Igor闻言眉毛一挑,“什么叫没办法跳?”   “前段时间受了点上,舞团现在还不给我卡司……”焦糖解释道。   “伤好了吗?”听到焦糖有伤,Igor立马担心地问道。   “好了……”   “那有什么不能跳的?我的女主角只能是你,不是你我绝不参加这个作品,让他们再另找人!”Igor豪气干云地挥挥手对焦糖说道。他是现在兰芭能够请来的最好的人选,有足够的底气说这样的话。   第二天,焦糖和Igor一起去找宁远和Emily来说这件事情。宁远在Emily进来兰芭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他不再管舞团的运营,只盯着演员和作品。提起运营和人员调配的事情时他就满脸的嘲讽,脾气也变得越发的糟糕。   焦糖到底能不能参演这部新剧,说到底决定权还是在Emliy这边,而Emily又听程昱的。   而归根结底,关于这部新剧,投资方最开始属意的女主角就是焦糖。她联系到Igor也是很早之前的事情,可谁能想到,程昱亲自把自己的女朋友从卡司表上撸下来,这对小情侣这两天依旧在冷战之中。   Emily有些难做。   一边是老板,一边是老板的女朋友,这关系太难处理了。   “这样吧,焦糖你再去医院做一个检查,如果医生认为你可以胜任打量的排练,那就可以。”思来想去,Emliy决定把皮球原踢给这对小情侣。   焦糖听了Emliy的话,立即拉着Igor离开跑去市中心医院做检查。程昱去会诊还没回来,她就找到了杨林那边。   杨林一看这是程昱的病人程昱的女朋友,也知道这两人冷战的缘由。看到焦糖的病例后就开始无语。这两人冷战,却把战火推到他这来了?   “你看,你是程昱的病人。所以安利来讲,复查的话也应该去找程昱。他这两天是不在,但是很快就回来了。你这事也不是很急,稍微等等也没什么是吧。”   对着焦糖的病例看了许久,杨林最终这般说道。   “不行,我很急。你不给我复查,我就投诉杨医生你拒诊。”焦糖这边却丝毫不给放松。   检查结果非常好,但为了更加稳妥一些,最好还再休息一段时间。可饶是杨林想要站程昱这边,但只要焦糖拿着那些医疗仪器出来的结果放到别家医院去,她照样能达到她的目的。   程昱那边怕是在忙,人也联系不上。杨林送走之后就只能继续给程昱发短信告状。   “老程,你女朋友带了个外国帅哥过来欺负我。你赶紧回来管一管啊!”   而另一边,作为兰芭乐团这一方,和煦也在马不停蹄地给程昱打小报告。   “小焦糖回来了开始排练新剧了你知道不?”   “这次的男主角就是那个外国男人。”   “你知道他们这次要排的新舞剧是什么吗?”   这天,程昱终于从县城回来。   他用了前头惯用的手法,给乐团的小提琴手和钢琴老师放了假,自己拉着和煦一起顶上。   当他从和煦那里接到要用的谱子时,他看着乐谱封面上的名字,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卡门》。 第37章   梅里美的小说《卡门》使作者一举成名。之后又是被改变成各类题材, 搬上了舞台和银幕。其中歌剧版《卡门》更是成为了世界上上演率最高的一部歌剧。   在各方各派负责和不负责的解读下,不管原著作者想要通过卡门传达一种什么样的思想,女主角卡门却已经被许多看过或没看过的人打上了荡妇的标签。   当卡门来到芭蕾的世界之后,其中比较外放和热辣的舞段竟一度使这部舞剧遭到禁演。   程昱拿着手中的乐谱,低着头闷不吭声。站在他身旁的和煦卷起自己的谱子笑嘻嘻地戳了戳程昱的肩头, 接着在他身旁坐下。   “郁闷啥啊?别郁闷。这才到哪?”和煦笑呵呵地安慰道。“她在是你的女朋友之前首先是一个舞者, 不可能不跳双人舞的。”   “用你说。”程昱偏过身,不想再理会和煦。而和煦却追着他继续絮絮叨叨。   “所以啊, 你趁早看开。男舞伴对她搂腰托住她大.腿.根托举这种事情太平常不过了。而且说真的, 女舞者再瘦都是进百斤的体重, 男舞者们在这个时候精力都在如何不把舞伴掉下来并把动作做满, 哪有什么多余的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你要是因为这种事情不满不如趁早分手。”   程昱听完后直接从沙发上起身, 整理好手中的乐谱夹在胳膊下面, 居高临下地看了和煦一眼。   “就你知道这些行不行?”说完他又轻蔑地看着和煦勾了勾嘴角。“你个母胎solo的单身狗就别在我面前给我上恋爱课了。   走了。”   说完程昱便转身拉开和煦办公室的门,率先往焦糖和她那个舞伴下午要去的练功房走去。   被丢在后面的和煦怪叫地“哎”了一声,连忙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追了上去。   乖乖, 这老男人竟然还知道“母胎solo”?!   程昱作为一个标准的富家公子哥,各类音乐教育也是从未落下过的——钢琴和小提琴都是他的必修,并且水准可以说是相当高了。   这些年来虽然他学习工作繁忙, 却并没有放下这两样乐器的练习。   因此在上手《卡门幻想曲》的时候,虽然比不上专业的演奏家, 但平心而论,还是不错的——在普通人的眼里。   “讲真,你等等真的要拉小提琴吗?”专业人士和煦被程昱强制按到琴凳上, 苦着一张脸看向身旁提着小提琴的好友问道。   专业人士和煦就不是很待见程昱这种业余水平了。   “嗯。”程昱站在乐谱架前,把小提琴重新夹到肩膀,又重新开始练习今天焦糖准备排练的舞段。   “饶了我吧……”作为一个古典交响乐乐团指挥,和煦很是痛苦地撑起下巴。“你一个拿刀子锯子锯人家骨头的,就别拿我们琴弓来锯木头行么?”   “噗!”练功房门口传来一声轻笑,焦糖和Igor拿着包走进来。她走到把杆跟前扔下自己的包站定,目光从今天的两位伴奏老师身上划过,接着又是一声轻笑。“和指挥,今天怎么是你过来啊?”焦糖又问道。   “伴奏老师,们……”和煦坐在琴凳前,一手托腮,目光从焦糖身上转去程昱身上。那目光在好友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女主角的身上。“……嗯,今天都有事。所以我就抓来阿昱帮忙。”   “哦~”焦糖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语调拖得长长的,让程昱十分不自在。   程昱放下手中的小提琴,看向此时已经坐到地上开始换鞋的焦糖,眼神晦涩。他不知道她方才发出的那声“哦”到底是意思。是讥笑还是轻蔑,又或是其他?   焦糖很快换好足尖鞋,扶着把杆准备先来几组准备动作。   这次的这部《卡门》将会由Igor进行编舞,她和Igor的双人舞则由刘堃老师做指导。不过今天刘堃老师有别的事情,因此她会和Igor先练习。   另一边,Igor跟和煦还有程昱打了个意味深长的招呼之后便走到了焦糖身边,与她在同一根把杆上开始了热身练习。   程昱看着那边好似一对金童玉女的人,心中的火也开始蹭蹭蹭往起冒。   对于焦糖跳芭蕾,定然会和自己的男舞伴有许多肢体上接触这件事,程昱一向是接受且理解的。   他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个思想迂腐的人,对于所有舞者,尤其焦糖,在他们跳舞时一向是以欣赏的心情去看。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当此时此刻的焦糖开始排练卡门之后,自己的心会如此的焦躁不安。   就像是有数不尽的蚂蚁在他心头乱咬。   今天首先要排练的舞段是卡门的出场。   开场的场景便在一个小酒馆中,卡门在酒馆中央起舞,她舞姿撩人,眼神挑逗,引得酒馆内的一众男人全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焦糖和Igor对这一部分音乐的打算是准备采用萨拉萨蒂的《卡门幻想曲》的阿拉贡舞曲曲段。练功房里,钢琴承担乐团的职责做伴奏,小提琴承担主旋律。   关于编舞动作,焦糖同Igor在之前就有讨论。这会儿焦糖直接和着音乐开始起舞。结果没跳两步她便直接停下了舞步。   “和指挥,咱们能换把小提琴吗?这把真的太糟糕了。”她直言不讳地吐槽程昱道。“音乐上的瑕疵简直干扰我跳舞时酝酿的情绪和舞步。”   和煦接过焦糖踢过来的皮球,一脸同情地看了看坚持要今天拉琴的程昱。他之前也劝过啊,可是人家大少爷偏说坐在钢琴后不方便看舞者跳舞,死活不肯同他换。   “今天刚好伴奏老师们都有事么这不是?”和煦打圆场道。   “那从音专拉几个学生过来赚外快也比现在这把强。”   “要不今天先这么将就一下?”和煦又道。   “那赶明我给和老师乐团里塞几个古典乐爱好者,同您的团一起练两首曲子,您为了和我这交情,不如也将就将就?”焦糖冷笑了一声问道。   从来没有被如此嫌弃的程昱气得长吁了一口气,认命地走到了和煦身旁,示意他同他换换位置。   和煦憋住笑起身接过程昱递过来的小提琴。   “我们今天这是在很认真的工作,希望和老师下次别把关系户带来这里了。请和老师还有你的朋友下次尊重点舞者这个职业。”   焦糖黑着脸色说完,又在今天的两位伴奏老师脸上狠狠刺了两眼,这才又转身回去继续练习。   焦糖的舞蹈功底极好,戏剧表现能力也是数一数二。她穿着黑色的练功服,灰色的肩袖,腿上还戴着彩虹色的长护腿。若是摆在别处必定灾难的颜色如今穿到了她身上后,却灵动得像是一团火。   这火烧得清灵又魅惑,娇柔又野性。在前奏结束后她站在教室中央,骄傲地抬头,环视了一眼周围。那桀骜不驯的眼神和放肆的舞姿并不优雅甚至有些轻狂放.荡,但却是所有男人的女王。   “在这个小酒馆中,你就是所有人的女王。你要释放自己的魅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追着你走。你刚刚在跳到这里的时候眼神不对。”当焦糖跳完了这一段后,Igor站在一侧评价指导道。   焦糖点了点头,Igor对着和煦抬手示意再来一遍。   “And!”   卡门又开始了她的征服之旅。   没有华丽的舞裙和灯光,只有天花板上白色的灯管和几乎算得上是苍白的音乐,焦糖却在这小小的一方练功房中真正的成为了那个卷烟厂女工卡门——她就是放肆张扬的吉普赛女郎。   琴声突然停了下来。   焦糖的舞步却还跟着小提琴在继续。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她叉腰抬头,定格成一副风情万种,连一根头发丝都充满了情.欲.诱.惑的女妖画像。   而接下来她脸上原本轻佻却诱惑的神情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换上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愤怒的表情。她身上的卡门的霸道气场依旧存在,一时间教室里的三个男人竟然一声都不敢出。   焦糖回首,深深看了坐在钢琴后的程昱一眼,然后转过头对Igor说道:“Igor,这段先放一下,我们来一下监狱里的双人舞那里。”   “好。” Igor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她突然要改变今天的排练计划,但他看了一眼那边坐在钢琴后面的程昱,还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卡门》中最著名的一段哈巴涅拉舞曲响起。   在小酒馆中,卡门勾引了别的女人的男人,并和那姑娘发生了械斗。卡门因为持刀斗殴被警察抓走投入牢房。她为了出来,便勾引了看管她的狱警唐·豪赛。   焦糖现在跳的这段哈巴涅拉舞曲,讲述的正是这段情节。   “不对。”Igor停下,对和煦点了点头示意暂停。“亲爱的你对我的诱惑不够。这个时候你是想要出狱的,所以要竭尽全力诱惑我。”   “不是这样的,你对卡门理解有误。”焦糖扶着Igor的胳膊边喘气边道。“表面上是我在诱惑你,但实际上应该是你追着我走。”   她顿了顿,眼神向角落的钢琴那边瞥了一眼,又道:“卡门可以给你爱情,但卡门是自由的。” 第38章   程昱瞬间明白了之前在拿到《卡门》曲谱的时候, 那盘踞在他心头的那股子不明所以的难受劲是什么了。   那是不安。   那是同唐·豪塞一样的,不安。   她是野风,是野火,如果执拗地想要抓住她,那必将被凌厉的风刀刮到, 被炎炙的火焰烫伤。   根本没有办法抓在手中。   就如焦糖说的那样——卡门可以给你爱情, 但是卡门是自由的。   卡门可以为了让自己出狱而去引诱唐·豪塞,也能在小酒馆中对斗牛士一见钟情。   于是他开始害怕, 焦糖是因为他治好了她的伤进而对他产生了好感, 却在发现自己阻挡了她前行的路之后毫不犹豫地将他丢开在身后。   这天的排练结束之后, 焦糖和Igor Vasiliev相携离开。程昱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想要追上去, 却因为焦糖回头看他的那一平平淡淡的一眼, 生生停到了原地。   “愣着干嘛?!”和煦走到程昱, 对着他的肩膀拍了一掌。“还不赶紧追过去?”   程昱把《卡门》的琴谱拿在手中,翻到了哈巴涅拉舞曲那里,低着头摸了摸上面的音符。   “最近剧院的前门有市政工程修路, 她嫌那边灰尘大,都从后面的小门走。”和煦从程昱手中收回那本曲谱,边说边提醒道。   十一月, 冷空气一波一波地接着来宁市。前几天入了冬,那空气凛冽地更是扎人。   这两天剧院门口有市政工程, 围栏在剧院的大门左侧围起了一段人行横道,将焦糖从家来剧院的路挡了个严严实实。焦糖这几天都从剧院的后面的小门走,但是想到今天程昱来了剧院定然是开了车, 她便将站在了剧院门口等他。   只是她等了半天,不说人了,连他的车都没见过。   天黑得越来越早,白日中太阳给予的温度也随着落山而收回。焦糖站在剧院门口,冷气渐渐侵入她的衣物,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对着已经冰得没什么直觉的手指哈了口气,空中冒出了些白气,让焦糖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父母曾教她背过的诗——   “愁云惨淡万里凝。”   空中的口被她哈出的白气到没怎么“万里凝”,虽然很快便消散在空中,但却跟着那冷气一起浸入心中。   “真是个混蛋。”她低头,嘴里咕哝着骂着。   从背包中掏出了个小纸盒,焦糖举着快被冻僵了的手指从里头抽出了一根烟,又掏出了一个打火机。把烟含进嘴里,低着头给自己点上。   那些说什么“怎样怎样一根烟,快乐似神仙”的,全是放屁!   焦糖一边抽着烟,一边百无聊赖的在原地蹦了蹦,想让自己暖和些。   “再数一百下,如果还不出现的话以后也别出现了……”焦糖咬着根烟,双手紧紧抱住胳膊,一边小跳一边咕哝着。   “一百,九十九,嘶好冷!二十!十!五!四!”她停下,把烟从嘴中取出来,呸呸呸了一阵,然后恨恨地重新毫无章法地计数。“一百,九十九,六十,七十,四十……”   不知道是从八十四数到二十七的时候,还是从十六数到九十一的时候,焦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个长长的影子。接着,那影子主人的皮鞋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焦糖看到那鞋直接愣住。她等的人终于来了,她却有些不敢抬头,就连嘴里咬着的那根烟都掉了。   对了!烟!   她慌张之下猛一抽气,把那烟气全数吸入嗓子眼中,直接辣得她咳出了泪。   程昱走上前去,连忙伸手抚上焦糖的后背给她顺气。   “我……我就是……《卡门》里头卡门是烟厂女工,有抽烟的动作……我也得学……”好不容易顺过气了,焦糖连忙抬起头对程昱解释道。而她刚解释完,才突然想起来,她和程昱这还在冷战呢!   而且以前老被程昱管这管那,这下子自己抽烟被程昱撞到了第一反应竟然是立马解释……难不成还真被他管出了奴性?   “反正,我就是抽了,你管不着!”想到这里,她又立马仰起头,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给焦糖拍完了背等她不咳了之后,程昱没说话,只是又向后退了一步。焦糖低头看着那和她又拉开了些距离的皮鞋,一股酸楚瞬间漫上了鼻头。   “……那……那就这样吧……再见,晚安。”说完了后她就抬步想要绕过程昱离开,可接下来一秒她却被程昱拉住了胳膊。   “我……我不知道你在正门等着。和煦和我说,你最近因为市政工程,所以每天都会从剧院后面的小门离开。”程昱有些气息不稳地解释道。焦糖这才发现他的胸前一直在起伏着,像是才跑了三千米比赛。   程昱不敢去取车,直接跑到了剧院的后门等她,生怕错过。结果他等了老半天都不见焦糖人来,想着她会不会今天刚好没走后门,这才又火速绕过大半个剧院跑过来正门。   在他们旁边,一阵“哒哒哒”的夯实地面的机器声从与他们一道铁皮之隔的围栏内穿了出来。   “……嗯。”焦糖依旧低着头,闷闷得从嗓子眼中冒出来了一声。   程昱的大手从焦糖的胳膊处下滑,在她的手腕处迟疑地停了停。最后他的大手严严实实的将焦糖已经冻僵的小手包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中。   他一手拉着焦糖,然后蹲下身将方才焦糖因为惊讶从嘴中掉下的烟头捡起,又拉着她走到了附近的垃圾桶将那烟头扔了进去。   “……我只是……抽烟对肺不好,所以不想你也抽。”他扔完烟头,转身又对焦糖说道,接着又把她的另一手也包进了自己的手中。   “……嗯。”焦糖还是低着头只是“嗯”。   “我……我今天去看你排练,是来……我不是来捣乱的。”程昱又解释道。   “……嗯。”   下班的点到了,路上全是向着归家方向的行人和车辆。那些车辆经过了市政工程,卷起的灰尘在程昱与焦糖之间蔓延。   “糖糖,对不起。”程昱拉着焦糖的双手,终于开口对她道歉。   焦糖依旧没有说话,还是被程昱拉着手,低着头。程昱看她的样子着急了起来。他急匆匆的又接着道:“我不该不和你商量,就让舞团把你从卡司的名单上拉下来。”   “我没有想要控制你的想法。我只是认为你恢复得还不够好,便不想让你短时间再上台。虽然我的想法是从想让你好的角度出发,但是方法用错了。我保证没有下次,糖糖,能不能原谅我。”程昱小心翼翼地问道。   焦糖还是没有回应。   “糖糖?”程昱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可却完全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不安。   他拉开了点自己和她的距离,低下头想要看看她,视力极好的他发现他和焦糖之间的那片空着的地面上居然聚起了一小片被打湿的地面。   他愣神地看着那快被冷气风干的地面,接着又有一滴水滴从上面滴落下来。   程昱有些慌张地抬起焦糖的小脸,这才发现他的小姑娘已经哭红了双眼。   当下他便心疼的将焦糖揽入了怀中。   这一揽一抱仿佛就是个开关,终于把焦糖身上的静音键按灭——小姑娘哭出了声。   “哇呜呜呜呜呜!”她浑身被冻僵,程昱直接拉开了自己的大衣,将身形娇小的她裹进了自己的怀中。   “乖,乖都是我的错。”程昱一见到焦糖的眼泪就瞬间投降,愿意献上他的所有只为止住她的眼泪。   “就……本来就是你的错!”焦糖在程昱的怀中,慢慢的身上的温度回暖,这才仿佛回过了神。   “是,都是我的错。”程昱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连声认错道。   “你这个坏蛋!王八蛋!世界上最最最最大的大混蛋!”她伏在程昱的胸前,一边哭着一边骂道。   “你和宁远那个老东西一样坏!不对,你比他还讨厌还要坏!哪有你这样的人?”   “对不起,糖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不是我舞团的董事吗?我,嗝!你给我放开!我才不要和高层搞到一起玩办公室恋情!你走开!”说着焦糖就哭着要推开程昱,程昱收了收手劲,将胸前的小姑娘抱得更紧。   “不放,绝对不会放手。”程昱把下巴轻轻搭在焦糖的头顶,轻声但是坚定地说道。焦糖推他无法,只能抬脚踩在程昱的皮鞋上有拧了拧脚尖泄愤。   程昱一边轻拍着哭到打嗝的焦糖的背,一边暗中庆幸自家姑娘没有穿高跟鞋。   “糖糖,糖糖……”他抱紧了自己的小姑娘,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的左胸之上。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毛衣和衬衫,那眼泪简直要烫得他的心也一起燃烧起来。   这时候,他们头顶的路灯突然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点亮了一整条街,隔街的商店和远处的高层建筑上也亮起了自己的霓虹灯。一时间暗沉沉的夜色瞬间被点亮。   他们左侧的市政工程也停了下来,工人们收工开始回家。   “你以后再都不许插手我团里的事!”焦糖一边哭着一边道。   “好。”程昱自然是满口答应。   “我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都不许管!”   “……”   “你这个混球我就知道你还是这样——”焦糖气得抬起头来瞪着程昱。   “糖糖……”他又是无奈又是怜爱抚着她的小脸,抹掉她满脸的泪痕,终于没忍住,低头将她深吻。 第39章   “老不修, 一把年纪了还和小姑娘腻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焦糖便一直这样絮絮叨叨地埋汰着程昱。   程昱坐在她身边开车,也不抱怨,稳稳接下这些埋怨。   “暖气可还足?”遇到红灯,他停下车一边伸手去试暖气风口的暖风, 一边又寻到了焦糖的小手摸了摸温度。   “拉琴拉得难听死了。”焦糖哼了一声, 把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又推了程昱一把。“赶紧开车!都绿灯了!”   程昱从善如流, 挂挡启动车子, 打灯转向, 汇入了同方向的回家的车流。   “和指挥都说了你是锯骨头的又不是锯木头的, 你还不走!羞死个人!”焦糖又接着吐槽今天下午程昱的琴技。   “嗯。”程昱接回了自己家姑娘, 任凭她怎么说都乐意。   “还非得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吐槽你。”   程昱不理她, 方向盘向左打后减速,开到了小区附近商业广场的地下停车场门口。   “诶诶诶你干嘛?”焦糖看着程昱取卡停车,前方通道上的栏杆升起, 车子继续行进进入地下停车场。   “你说呢?”程昱偏过头对着焦糖笑了笑,开始找停车位停车。   她说呢?她说什么?她有什么好说的?   这里是附近著名的商圈购物广场,除了地下一层有一个连锁超市, 上面几层是购物餐饮广场和娱乐休闲场所,再往上面走就是一家在宁市非常著名的高端星级酒店。   晚上在这家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里用餐还可以享受到宁市夜景。据说很多年以前, 酒店老板就是带着太太在旋转餐厅看烟花表演,然后向太太求婚成功,之后一大波人效仿他竟然也婚后生活甜蜜。   因此这里便成为了宁市的一个颇具有粉色泡泡的都市传说地, 许多宁市情侣都喜欢在那个旋转餐厅里告白求婚然后……嗯哼,开.房。   也算是宁市情侣的照圣地之一。   焦糖看着程昱动作利落地停车拔钥匙,突然就有些扭捏地坐在原处低头玩自己的安全带。   “还不下来?”程昱开了车门,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座这边帮焦糖打开车门,见她身上还系着安全带后挑眉问道。   “我……我可警告你……”焦糖低着头,有些气息不稳地警告着说:“我可,我可还没有完全原谅你!我才不要,才不要和你上楼去,去那个……”   程昱站在副驾驶门前,一手扶着车门,一手叉腰,很是奇怪的看着焦糖。他挑起眉,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这姑娘方才说的话。   这才想明白这会儿这位别扭到极点小姐的思维到底跑歪到了哪条道上。   当即他便笑出了声。   他向车厢里探了探身子将焦糖身上的安全带解了下来,然后一把捞起了小姑娘,一个公主抱将她抱出车厢。接着关门锁车,动作行云流水。   焦糖被程昱抱在怀中,她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将他搂得紧紧的像是生怕自己掉下去。程昱都把她从车里抱出来了可却还没有将她放下,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往电梯走去。   “你快放我下来。”她凑到程昱耳边又急又羞地道。   程昱却不理她。   “快,按电梯。”他抱着焦糖走到电梯门口,催促着焦糖道。   “我不!万一有人下来了这么办!你快放我下来!”焦糖挣了几下,想要从程昱的怀中跳下去,可这男人手劲着实大,双臂牢牢的将她锁在自己怀中。   焦糖脸皮薄,这会儿简直要把自己的脸按进程昱的脖子里了。   “那边已经有人要过来了。”程昱也凑到焦糖的耳朵边和她咬耳朵道。那热气扑在焦糖的耳垂上,烧得她瞬间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   焦糖从程昱的肩膀后边稍稍抬了抬头,看到果然有人刚停好了车也往电梯这边走来。她恨恨地掐了一把程昱脖子后面,这才急急忙忙地探过身子去按电梯按钮。   好在这电梯比较偏,正好停在一楼恰巧这会儿没人过去用,几乎是立即的,那电梯便下来。程昱抱着焦糖走进电梯,焦糖立马按住关门的按钮。   可是没有按楼层,电梯依旧不动。   程昱笑看着怀中的小姑娘,就是不吭声。   外面那几个刚停好了车的人眼看着就要走过来了。   焦糖气得直接在程昱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然后狠狠地戳了戳酒店的13层。   程昱抱着焦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笑出了声。趁着电梯上行之前他按下了负一层的楼梯号,接着便低头啄了啄怀中生气的小姑娘噘起的嘴唇。   “混蛋!走开!”焦糖一把推开正轻吻她的程昱,扭头看到那亮起来的刺眼的B1,气得连忙抬手用手背给自己擦擦嘴巴。   “到底是谁混?嗯?”程昱轻笑着问。“想哪里去了啊?”他边笑着,边拉了拉焦糖的小脸又摸了摸她的发顶,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你这个小姑娘,一天不想点好,就想着怎么带个大叔进酒店?”电梯门开了,他还低声揶揄着。   “放我下来!”他还抱着她,到了人流多的地下连锁超市,程昱和焦糖这对公主抱CP立即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甚至还有人拿起手机开始拍摄。   “要不要把你放到推车里我推着你走?”程昱抱着焦糖走到超市门口取用手推车的地方,笑着低声在焦糖耳边问道。   焦糖已经不想再和今天这个突然抽了风的廉.耻.度爆表的人说话了。不知道程昱今天是中了什么邪,平时那么内敛的一个人,今天却外放的就差拿个喇叭推个音响到广场中央高唱一曲《爱情买卖》给广场舞大妈配乐了。   一旁的超市工作人员看到程昱用公主抱抱着焦糖走到手推车跟前,连忙走上前去制止。   “先生,我们这个成人是不能坐进去的。嗯……只有孩子可以。所以您女朋友是不能坐进去的。”工作人员小姐姐说着看了一眼程昱,脸上立马爬上了因这帅气逼人的高大男人而蒸腾出的热气。   焦糖狠狠地在程昱腰上掐了一把,然后终于从他的怀抱中跳了下来。跳下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拔程昱的外套给自己头上裹。   “……”   “……”   “超市里有空调,回头咱们出去了你这样会感冒的。”程昱好心提醒道。   “……你闭嘴!”焦糖气得又是抬狠狠在程昱脚背上碾了碾。   程昱从善如流,不和恼羞成怒的小女朋友争。   就这样,两人一路磕磕绊绊地进了超市入口。   程昱离开宁市去外地会诊好几天,家里早没了什么新鲜食材。他又是一个私人领地意识极强的人,不喜欢让程瑾把家里的阿姨送到他那里打扫整理,因此一切都是他自己打理。   “你今晚想吃什么?”程昱买食材,充分尊重小女朋友的意愿。他推着推车,带着身后的焦糖来到超市的生鲜区。   “想吃小孩。”焦糖依旧把自己的头裹在衣服里,闷闷地跟在程昱后面说道。“反正不吃老男人的肉。”   “……”程昱听到“老男人”之后顿了顿,他回过头,看着裹着自己长外套的小姑娘,有点哭笑不得。   他个头高,今天还穿的是件黑色长风衣。眼下焦糖把那黑色长风衣给自己从头裹到脚,让他很容易便想起从前陪着盛果果看过的一部宫崎骏的动画片《千与千寻》中的一个角色,无脸男。   “真的不把这衣服取下来?外面还挺冷的,一冷一热最容易感冒了。”   “泥奏凯!”   程昱摇了摇头,转过身继续挑选今晚要用到的食材。“想吃小孩这个有点难办,不过老男人肉今晚倒是有无限量的供应。”   “呸!”   到结账的时候,程昱还真的在排队区货架上随手取了两盒安全T……   “你说!你这老男人是不是为老不尊!带着小女孩晚上去你家你居心何在?!”焦糖一边戳着程昱的后腰,一边愤恨的碎碎念道。   “满足你之前在电梯里按下酒店13层时的心愿。”程昱回过头看着焦糖笑了笑,满脸的春风得意。   焦糖看着这老男人今晚这完全不内敛各种骚气外露,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模样,咬了咬唇,又是一脚踢到了程昱的小腿上。   “呸!” 第40章   程昱对焦糖做出了绝不再干涉她舞团事情的承诺, 两人之间的关系终于从北极又回到了热带。   十二月是胡桃夹子的月份,但剧院不可能只上演这一出剧目让观众审美疲劳。除了《胡桃夹子》,兰芭还有别的剧目与其搭配。今年给《胡桃夹子》做搭档的就是芭蕾的代名词——《天鹅湖》。   焦糖通过甄选,顺利拿到了B组的白天鹅与黑天鹅的角色。这也算是她来到兰芭之后的《天鹅湖》的黑白鹅debut。   这一次她在贴出了的卡司名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之后,一时间激动得简直有些不能自已。   她几乎是刚升上首席就迎来了宁远的任期, 因此在吉赛尔之前她基本上和个幽灵首席没什么区别。而现在, 一切看上去都走上了正轨。   焦糖从包里掏出手机跑到卫生间里想给程昱拨个电话报喜,只是程昱估计是在手术, 电话总是没人接。想一想她也确实很久没去医院找过程昱, 择日不如撞日, 这天下午舞团这边结束之后焦糖便跑去了医院找程昱。   距离她上次来医院确实过了很久, 久到其他医生和护士长见了她都要打趣一番。   “终于舍得来了啊?”尤其是杨林, 上次她带着Igor趁着程昱不在杀到医院逼着他给她做检查, 他可还都记着呢。   “老程可算是回来了。”说着杨林动作夸张得摇了摇头,之后又道:“以后要投诉啊,找准对象哦, 那人姓程名昱,小姐姐可别再抓着谁都要乱打两棍了,我冤啊!”   一席话说得焦糖脸上又要开始红得冒烟。   已经打趣完焦糖的护士长见杨林这么欺负人家小姑娘, 十分仗义地上前相护。   “就你嘴贫!趁着程昱还在手术室里就欺负人家家眷是吧?”   而焦糖在听到“家眷”这词之后,脸红得更加厉害。她哪听不出来护士长这是还在打趣她, 最终得出了“这一整个科室都不是好人”的结论。   好在没等多久,她要等的人就下了手术台从手术室里出来。   “今天怎么会想着过来?”程昱见到焦糖之后显然十分开心。   “因为有个好消息!”焦糖笑着把手背到身后,乖巧地歪了歪脑袋对程昱说道。   “什么好消息?”程昱笑着坐回自己办公桌后的椅子问道。这会儿他的办公室里就只有他与焦糖两人, 同事们都非常识相的给他这位脱团人士让地方,拒绝吃这碗狗粮。   焦糖往后退了两步,在程昱面前做了一个标准的芭蕾式宫廷礼。   “我要跳鹅了!” 焦糖收起了方才笑眯眯的表情,此时脸上全是娇弱且无辜的白天鹅式矜持。“王子殿下,您可愿对月起誓,许下永远爱我的誓言?”   程昱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今天还真能看到月亮。   “唔……”他却摸起了下巴开始卖关子。   “嗯……?”焦糖小脸一黑,皱起眉头。高贵优雅的白天鹅眼瞧着就要变成黑天鹅。   “月亮是变化无常,每个月都有阴晴圆缺。对着它起誓也许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程昱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道。   “……”焦糖抽了抽嘴角,这男人,怎么突然就要开始给她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台词。   “所以我还是用你来起誓吧,凭借你优美的自身起誓。你是我崇拜的偶像,用你的美丽来象征我对你的爱情再合适不过。”程昱又将《罗朱》里的词改了改,拿出来一边调戏焦糖一边告白道。   “……”焦糖憋红了脸,半天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这男人,自从和好之后,有的时候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以前的那个稳重内敛的老男人形象时不时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现在这种,给她告起白来能让月亮都羞红了脸藏到云彩后头的毛头小子愣头青。   不对,毛头小子愣头青的风格都是直接扑上去就亲,这明明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狐狸派!   “我,我A-cup!才不好看!”她偏要和他抬杠。   程昱接到这一棒之后也是愣住。   “……各有所好的。”他低声咳了声,偏过头去,憋了半晌才憋出了这句应对。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就连耳朵边上都染上了一层红晕。   “……那我,那我跳舞了好多年,脚时常又红又肿一点都不好看!难道你对我的爱,爱情,就像我的脚一样丑吗?!”焦糖又自揭其短和程昱抬杠。   这丫头……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刁钻。   干脆直接从座位后面起身绕到焦糖面前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你自己看,你心里自己有多好,我就有多喜欢你。”   焦糖瞪着一双萌萌的大眼睛,不服的噘起嘴巴。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焦糖伸出手指,戳了戳面前男人的胸口。“完全是变了一个人!”   程昱笑着用手包住焦糖的小手,捉到跟前低头轻吻了下。“我都被人埋汰成爹了,得赶紧回归男朋友的人设。”   “所以给自己换了个干爹人设?”焦糖了然地眨了眨眼,又用之前的事情埋汰他。   程昱被气得笑出了声,低头啄了一口不乖的小丫头后又道:“记仇!”   “自从吴芸出院之后,你后来都不怎么来医院找我了。”程昱语气有点委屈的继续控诉着。   “……你才知道我来看你就是个顺带啊?我来看她才是主要!”   “……”程昱沉默两秒,无奈地揉了揉焦糖的发顶。“心坏了你个小丫头。”   说到吴芸,他这才又想起来之前在兰芭的团史馆里他并没有看到关于吴芸和姜白帆的任何资料。而之后工作繁忙,他竟也忘记去查这件事。   “糖糖,你之前说在团史馆里看到吴芸和你母亲资料?”程昱问道。   “嗯嗯,是啊!”焦糖猛点头。   “你什么时候去看到的?”程昱又问。   “就,前些时候啊。”焦糖抬头看车程昱,疑惑地回答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前些时候是什么时候?”程昱又问。   焦糖见程昱的神色认真了起来,自己便也正起脸色来。   “我怎么记得清,我事情那么多的。而且你突然跑去我们团里的团史馆干嘛?”   程昱不知道要怎么说,直接坦白说自己是想多了解她一点所以准备从历史资料入手?但是,兰芭资料丢失这件事不知为何,莫名的让他很是不安。   他低头看着小姑娘澄澈的双眼,又想到丢失的资料和她也多少有关,心中掂量了下,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   “你们舞团丢了资料,我怀疑可能是内部人员专门带出去的。”   “丢了资料?丢了什么资料?”焦糖又问。   “……关于你妈妈的所有资料。”   “我妈?”焦糖皱起了眉头。“干嘛拿走我妈的?难道是粉丝?”   “所以想问问你,上一次去团史馆看资料见到你母亲和吴芸的资料时是什么时候,方便我这边锁定嫌疑人。”   “……我是在十一前后去的吧?”焦糖皱了皱眉道。“这个你去看团史资料馆的出入记录应该就好了啊。”她说道。“不会是你没找到吧?我们团里对这些东西管得可严了。”   程昱点了点头。   “不过为什么连吴芸老师的资料都没有了?”焦糖又问。   “所以说,很奇怪。”   “不过吴芸老师以前在兰芭工作过,还给我妈妈当过一段时间的老师,这个她也没给我说过。”焦糖说道。“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好奇怪啊……”   程昱摸了摸焦糖的头。   “你想去看看她吗?”他低头柔声问道。   “可以么!”焦糖闻言,眼神瞬间明亮了起来。“我还是挺想她老人家的!”   “那等我这段时间忙完,我就带你去看望她好不好?”   “嗯嗯!”   很快,程昱便和焦糖定下了去看吴芸的日子。   程昱按照吴芸在病例上留下的地址定了机票。吴芸家距离宁市还有段距离,没开通高铁只能用飞机飞过去。   国内的飞机晚点早变成了日常项目。无论你定了头等舱商务舱还是经济舱的票,遇上了飞机晚点都得无限等待。   焦糖在候机室中等得十分不耐烦。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啊。”等得不耐烦了她就要开始闹自己的男朋友了。   她也不管到底是在那里,一屁股坐到正在低头看书的程昱跟前,搂上他的胳膊就开始死命晃。   “我刚去看了眼那个通知,说是因为天气原因不限时延误,我们今晚会不会就要睡到这里了?”小姑娘嘴巴一瘪,眼瞧着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程昱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开始哄人。   “不会不会,哪有的事!等下我们就能走了。”   程昱和焦糖第二天都休假,他俩都决定当晚就离开宁市,到时候可以在那边多待一阵,回来的时间也会宽裕一些。   可谁想到,这晚的航班延误竟然能延误到这地步。   焦糖在这边对着程昱发小脾气,程昱则搂着小姑娘给大众放狗粮,引得一众人都没眼看。   “咳咳咳。”有老人家终于看不过眼,走到这对虐狗狂魔身边轻咳出声。“我说你们这对小情侣啊……”   焦糖和程昱听到了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立马抬头,竟然看到了谢枫也出现在这里!   “谢老师,您怎么也在这里!” 第41章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谢枫佯装生气, 板起脸道。   “不是不是。”焦糖连忙摇头。“我的意思是,好巧啊!”   “最近宁市这空气太糟糕,年纪大了,我这肺受不了,所以就去别处躲一躲。”谢枫解释道。“你们两个小年轻怎么也在这个时间出去?是去玩呀?”   “年底放假的时候阿昱要值班, 我则是有演出走不开, 所以就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闲聊了两句之后,这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竟然是一样的, 竟然都是灵川县。   “那里冬天那么冷, 你们去哪里有什么好玩的?”   灵川县的自然风景是全国数得上号的, 地如其名, 有水有山。但是每到冬季这里的气温便会降得很低, 当地都会封山。所以冬季的灵川县, 若说是去游玩,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玩的。   而且灵川县地处中部,在秦淮一线以南并没有暖气。   因此这个时候去灵川县确实奇怪。   “其实我们是去看往朋友的。”焦糖又向谢枫解释道。“谢老师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好多年以前还在兰芭工作过的吴芸老师。”   提到吴芸,谢枫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吴老师啊,记得, 当然记得。”他了然的点了点头。“所以你们是要去看她?我都有好多年没见过她了。”   说到这里,谢枫又感叹地摇了摇头。“只可惜她在兰芭的时间太短, 当年她刚来没多久就又离开了,就待了半年不到。我听说是家里的原因,也是可惜。”   “谢老师, 您也知道吴老师家里的事情?”焦糖惊讶地问道。   “知道,当时在兰芭的谁不知道。”谢枫向焦糖看去,笑着摇了摇头。“吴芸来兰芭之前就已经退役不跳了。要算岁数,她其实还是在我前一代的舞蹈演员,也是她那一代第一个跳到国外去的。”说着他又对焦糖和程昱点了点头。   “糖糖啊你这一代条件好了,你随随便便就从外头回来。”谢枫语气带着可惜地道。“你是不知道你吴老师那一代的,想要跳出国门得有多难。”   说得好像是在埋怨焦糖回国没在国外深造发展似的。   焦糖微微皱了皱眉,又问:“那谢老师,吴老师当时怎么在兰芭待了那么短时间就走了?”   “我听说当年是她那个儿子好像惹了什么事,所以她没办法只能离开兰芭去别的城市。”谢枫皱起眉头道。“她那个家真的是把她拖累得太狠了。对了小焦糖,你是一直和她有联系?也对,她当年还当过一段时间你妈妈的老师。”   “吴老师前段时间来宁市看病,可巧成了阿昱的病人。”焦糖解释说。   “吴老师病了?现在怎么样,治好了吗?”谢枫关切地问道。   “本是要做手术的,但是后来没做回去了。”程昱回答道。   “又是她那个儿子?”谢枫听了这回答后就生气。“她那个家真的太拖累她了。尤其是那个儿子,尽没干些好事。”   程昱和焦糖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谢枫的怒气才像是散了些。   “能给我说说吴老师现在住在哪吗?刚好我也是去灵川,过两天还能去看望看望她。”   程昱有些迟疑着看着谢枫。照理来讲,他知道吴芸的地址是因为她在病历上写着,这属于病人的私人信息。即使谢枫是她的故人,但他还是不太好把吴芸的地址告诉他。   “我们这次去问问吴芸老师吧。”焦糖看出了程昱的为难。她把手搭到程昱的手背上轻轻地覆着他,抬头对着他温柔的笑了笑。   “吴老师……她连我都不想认呢。我把她认了出来但到现在没敢和她说这个。”焦糖对着谢枫有些懊恼地道。“要不我这次去看她的时候和她问问?她要是同意的话我就把她地址给您。反正您要在灵川待一段时间的不是?”   “也好。”   就在这时候,机场的广播终于响起。他们等了多时的航班终于可以登机。   焦糖听到广播声后立即轻快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拉着程昱的手便立即催促着。   “快快快,终于可以走了。”   程昱宠爱地看着她,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一会儿就算是上了飞机估计还得在跑道排队排好久。   这天,等焦糖和程昱再一次踏上地面时已是凌晨一点钟,比原定十点落地的时间整整晚了三个来小时。   焦糖早已瞌睡的睁不开眼,整个人靠在程昱的肩膀上,像个树懒似的抱着他的胳膊。   “糖糖,糖糖?”程昱轻晃着焦糖,想要她稍稍醒来同谢枫打个招呼再睡。   “没事,让她睡吧。”谢枫笑着对着小情侣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过年的时候我会再回宁市,我还要看糖糖的《天鹅湖》呢,到时候我们再见。”   “谢老师,这么晚了,让我们送您一程吧。”程昱扶了抚把着他呼呼大睡的焦糖,对着谢枫说道。机场距离市区还是有一段挺远的距离。“都凌晨一点多了,路上怕是不那么安全。我们这里刚好有车。”   “不用了不用了。”谢枫连忙笑着拒绝道。“你们小情侣赶紧回去吧。我啊,每年冬天都来这边躲雾霾,对这里熟悉的很呢!你看我这都把滴滴叫好了,退了还得倒交钱。”说着他又摸出手机在程昱面前晃了晃。   “太晚了。您和我们一起吧。”程昱还是不那么赞同。   “我也你们方向不同啦!”谢枫笑着摆手道。“我儿子在灵川这里给我专门买了套房子用来养老,对这里我很熟悉的!”   见谢枫这般坚决拒绝的样子,程昱只得作罢。   “那谢老师,您到了之后给我发条消息。我的联系方式您知道吗?”   程昱和谢枫交换了手机号码,又把他送上来接他的滴滴快车之后,这才又抱着怀中已经睡成一只小猪的小姑娘坐上来接他们的车。   焦糖被程昱抱着坐上车后更是把整个身子都瘫在了他的身上。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像只小猫似的乖巧地蹭了蹭。   “睡得可真熟。”他怜爱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又忍不住低下头对着她睡得有些发红的脸蛋亲了一口。   第二天一早,焦糖按时起床。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同程昱出远门,一切都新奇得很。   不过和往常大多时间一样,等她醒来之后,身边早没了人。   焦糖把自己紧紧地裹进被子里,在床上翻了个身,陷在温暖的被窝中不愿起来。   灵川与宁市完全不同,冬天没有暖气,房间即便是开着空调也冷得不行。   “阿昱!”她哑声喊了喊程昱的名字,这才发现房间里因为开了好久的空调,空气燥得让她的嗓子也变得干涩。   喊了好几声却总不见人影,焦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起来。   等程昱晨跑回来之后就见到自家小姑娘缩在被窝里瘪着个小嘴,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怎么啦?”他撩起一撮焦糖的头发,搔着她的小脸,俯下身自凑在她面前逗她。   “泥奏凯!”焦糖推着程昱的脸,愤愤然赶人。   程昱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可爱得不要不要的,就想亲下去。   “呜呜呜我没刷牙呢!”   “我嫌弃过你什么?”   ……   …………   闹腾过一阵之后,程昱总算是把对着他发起床气的小姑娘哄好。   “还不起来吗?我们之前不是和吴老师约好了时间,中午就要过去了?”程昱抱着怀中的小人儿,一边拿来温水给她喂水一边问道。   “……唔,这就起来。不过记得提醒我,等下要再给吴老师打个电话,告诉她我们来了。”   “好。”   只不过待焦糖起来之后,给吴老师打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   “还是没人接。”焦糖放下手机,抬起头有些发愁地对程昱说道。   “难道是没听到?”程昱皱起眉头道。“还是不在家?”   吴芸没有手机,留下的电话都是家里的。他们倒是有吴芸儿子的联系方式,可这会儿却也拨不通。   “明明昨天还能打得通的……”焦糖低下头有些焦虑地道。“不会是她儿子媳妇又做了什么事不想我们去看她吧?”她越想越是担心。   “阿昱,我们要不要直接去她家啊?”   程昱摸了摸焦糖的头,也开始担心起来。   等两人来到病历上吴芸留下的地址时,却怎么都敲不开门。   恰好有邻居上楼,看到吴芸家门口的程昱和焦糖,满眼都是好奇。   吴芸家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单元的楼梯间里堆满了杂物,粉刷了白色腻子的墙面上全是不懂事的小孩用粉笔画的娃娃和污渍,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和程昱还有焦糖两个人的气质非常不搭。   “你们找谁啊?”邻居提着装满了蔬菜的布袋,一边开自家防盗门一边问道。   “您好,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住着以为吴老师?”程昱礼貌的对邻居颔首问道。   “吴老师?”那邻居皱了皱眉,接着恍然大悟。“哦,你是说刘元他妈吧?对对她以前确实有开过个小舞蹈班教人跳舞。是在我家对门。你们是?”   “我们是吴老师的学生,过来拜访她。”焦糖说道。   那邻居看到这对男女脚边堆着的大包小包,了然的点了点头。   “早晨的时候我好像听到她家门响了。可能是刘元和他媳妇带着他妈出去看病了?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好。”   程昱和焦糖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看病? 第42章   “吴老师她最近身体状况不好吗?”焦糖担心地问道。   “这……”那邻居被问住, “这我们不是很清楚啊,平时又不怎么走动的。”   “那谢谢您了。”程昱对着邻居点了点头道。接着他又把自己手中提着的东西通通放到邻居脚边。   “这些您收下。”他说。   邻居看着那堆光是看包装便知道定然价格不菲的礼品,连连摆手。   “这这这个不行,这些你们拿回去吧。要不你们到我家里坐会儿等一下?”邻居又建议说。   “不用了。”程昱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是从外地过来的吴老师的学生,行程也是比较着急。今天不在的话就算了, 我们下次再来。”   “到时候吴老师他们一家子回来了我一定给你们说!小伙子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就行。”邻居主动请缨。   “好, 那拜托您,他们回来了一定要通知我们。”程昱一边留下自己的手机号一边拜托道, 着便搂着焦糖的肩膀下楼。   “阿, 阿昱, 我们不等吗?”到了车上焦糖拽着程昱的袖子问, 语气里满是担心。“还是我们去这边的医院找一找?”   程昱抬手摸了摸焦糖的头, 收了自己方才在发消息的手机。   “我已经拜托了这边的一个医疗系统的朋友, 帮我去查查看今天灵川的医院里有没有收吴芸老师这样的病人。”说完他又不禁皱起眉头。   “阿昱,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头很是奇怪。”   “奇怪?”   “我是吴芸的医生。”程昱看了焦糖一眼后道。“她的腿疾是什么状况我是最清楚的。当时她儿子放弃了手术, 基本上也就是放弃了他母亲的腿。可今天为什么又要去医院?”   “说不定是因为别的病呢?感冒什么的?”焦糖猜测道。   “一个连自己母亲的腿都不要的人,怎么又会担心她的感冒?而且吴芸的腿,这些日子就是再恶化, 如果站在一个以‘就是不想要那条腿’了的角度来看,根本不需要进医院。”程昱锁紧了眉头, 对焦糖解释道。   焦糖这也发现了其中蹊跷的地方。   “而且,如果是吴芸她儿子突然良心发现,又要带母亲去看病了, 就灵川这么个主要发展旅游业的小县城是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可以去看他母亲的腿的。他之前也是求医求到宁市来了不是?”   “说不定他们去了别的大城市就医?”焦糖乱猜道,接着又连忙摇头否认了自己的猜想。“他们明明知道我们今天要来的,吴老师的腿疾又不是急症。”   程昱怜惜得把焦糖又往怀里搂了搂,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别担心,这边一有消息就会马上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他低声安慰道。   “嗯。”焦糖把头在程昱的胸前又埋了埋,低低得应了一声。   谁都没有点破那个最令人难过的可能性——吴芸并不想见焦糖。   可是,这显然是目前最有说服力的一种解释,来说明为什么他们今天不在的原因。   那么,如果是真的,吴芸为什么不愿见她呢?   焦糖与程昱皆纳闷得在心中想着这其中原因。   两人在灵川县待了一整天,却并没有等到吴芸一家人的回归。程昱朋友那边也没有查到有名叫吴芸的病人入院的记录,甚至灵川县附近的地级市的大医院中也没有吴芸这个人就医的记录。   邻居那边更是不用说,一点消息都没有。   而吴芸家里和她儿子的电话也是始终拨不通。不仅仅是焦糖和程昱的手机打不通,用别人的电话也是照样。   两个人按照原定的日子启程回宁市。   “这次来得也是太过仓促。夏天的时候灵川县非常美丽。”候机室中,程昱牵着焦糖的手,对着焦糖柔声说道。他们来到灵川却没有见到吴芸,这点让她一直处于这种神情低落的状态。   “嗯……”焦糖随意低低应了声。她坐在程昱身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了半天两人交握的手,终于像是鼓起了勇气开口道:“阿昱,你说,吴老师是不是真的不愿意见我?”   “……”这个,其实程昱还真的说不好。   “不许骗人哦!”焦糖又说。   而程昱现在心中的疑团却越来越大。   吴芸这个人,总觉得她在隐瞒着什么。不然为什么不愿意见昔日学生的女儿呢?   只是因为现在过不好所以要面子不愿见吗?   他若是不知道兰芭团史馆里头,那失踪的资料的事情,或许会这样认为。   但是,为什么在管理最为严格的兰芭团史馆中,唯独不见的就是吴芸和焦糖她母亲的资料呢?   “糖糖,你能和我讲一讲,你当时看到你母亲和吴芸的资料,那上头都写着些什么吗?”   “欸?”焦糖有些疑惑的从程昱的胸前抬起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觉得很奇怪。”程昱沉吟两秒,接着解释到:“是吴芸的态度很奇怪。而且兰芭的团史馆历资料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你母亲和吴芸的资料全部都没有?被偷走一份两份这个我还可以理解,但是一份都找不出来这就是蹊跷了。”   “哦,我看到的是影像资料。你知道的团里经常会给我们录像,排练的呀,每年的考核呀,乱七八糟的各种都会录像记录下来。”焦糖回答道。   “我当时是看到了我妈她排练时候的录像。那个时候兰芭要排《舞姬》,我妈她跳尼基娅,就录得是她蛇舞那段的排练。我就刚好看到在练功房里的指导老师是吴老师。”   程昱皱紧眉,低头看着怀中的焦糖。心中突然飘忽不定起来。这段时间他也有让人去查兰芭团史馆的人员进出,想看看到底是谁把资料拿走。   可是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焦糖说,她是在十一前后在团史馆里见到的资料。可十一前后进团史馆的人,除了她,就只有编舞老师,之后舞团的大部分人就一起去了外地巡演。   一切看上去都正常无比,除非有人在说谎。   他看着小姑娘无辜且担心的神情,心中刚刚提起的念头便立马放下。   那可是她一直惦记在心的母亲,他怎么可以去怀疑她?一时间,愧疚感在心中蔓延。   “下次带你来这里,一定让你好好放松放松。”程昱揉了揉焦糖的肩头,把小姑娘重新搂进自己怀中。   “嗯,我们这次太匆忙了,都没有去谢老师家拜访。”焦糖点头。“对了,那天晚上我睡着了,你有和谢老师要他家地址吗?”   程昱被焦糖问得一愣。   焦糖就知道这男人肯定是忘了。   “你怎么不问啊!”她有些埋怨地举着小拳头在程昱的肩头轻轻捶了一拳。   “嗯……那晚太晚了,我有点着急带你回去睡觉。”程昱确实是忘了。他这会儿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很有心机地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这男人……这会儿在机场给她放电……羞红的颜色爬上了脸颊,她又笑又气地看着程昱。   “我这就问好不好?”程昱低头啄吻焦糖粉扑扑的脸颊道。   “你这会儿问是几个意思啊!”焦糖被气得直推把她锁进怀中的男人。“是为了给谢老师说,哦!谢老师,我们走啦!虽然知道您是在灵川县,但是我们就是不来拜访?”她气呼呼地瞪着程昱埋汰道。   而在看到男人眼中的掩都掩不住的笑意之后就知道这男人是又在恶劣的逗着她玩。   也是,人家可是程家的贵公子,是个从小就在人情练达长成的情商精。   “……程昱你可真是坏透了!”焦糖气不过,执起程昱的手,撸开袖子,对着他小臂上的精肉就是一口。   “咬轻点,别磕着牙。”程昱笑意满满地提醒道。   这人……这人最近是真的换了人设了!被友情提示的焦糖气得松开程昱的小臂,对着他的胸膛狠狠推了一把。   两人终究是从灵川无功而返。回到宁市后,程昱找了人专门去找吴芸一家,另外关于兰芭团史馆的失窃他也一直在调查,却始终没有什么新的突破。   而焦糖也回到了自己的正规,每天都是忙碌的排练。   程昱不上夜班的时候,下了班就会来到兰芭接焦糖下班。他要是上夜班的话,焦糖每天从舞团出来后便会去医院和程昱见面,陪着他吃份夜宵,然后回医院附近程昱家睡觉。   热恋期的蜜里调油,不过如此。   这生活规律且平静,眼看着就要过完了年尾迎来了新年。唯一让焦糖不爽的就是,她不能参与的《胡桃夹子》中,死对头徐冉竟然跳的是B组的糖梅仙子。   这天,程昱值夜班,焦糖带着夜宵来看他,顺便给程昱科室的其他同事送票。   “哎呦,是《天鹅湖》!”   拿到赠票的程昱的同事们纷纷向焦糖道谢。对于普通人来说,《天鹅湖》就是芭蕾的代名词。别的他们可能会看不懂,但是《天鹅湖》却是一定能看明白的芭蕾舞剧。   而且前几年还有娜塔莉·波曼的一部《黑天鹅》的电影,让这部舞剧让深入大众。   “那糖糖你是跳那个白天鹅和黑天鹅是吧?”护士长笑眯眯得对焦糖问道。   “嗯嗯!我是今年B组的Swan Queen!”焦糖点头。“护士长,您一定要来看哦!” 第43章   程昱在焦糖过来不久后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让护士长先招呼焦糖,自己到走廊尽头低声与电话那头的人通话。   这边,焦糖正在同程昱的同事们闲聊,没多久,程昱终于收了线, 在众位医生和护士的重重包围圈里把焦糖带了出来。   “阿昱?怎么了吗?”焦糖看着程昱有些思虑过重的脸色, 很是担心地问。   程昱带着焦糖来到热水间,低头看着正捧着他水杯, 小口小口喝水的焦糖, 心中不知道要怎么对她转述方才他在电话中得到的消息。   他伸手, 将焦糖手中的水杯拿走放到一旁的桌上。接着双手扶住她消瘦的肩头, 仿佛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她一些力量来支撑。   “吴芸正在医院里抢救。”程昱凝重着脸色, 低着头对着焦糖说道。   “抢……救?”焦糖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消息。“吴……吴老师她, 她怎么了?!”她紧抓着程昱的胳膊,手指深陷在他的衣袖之中。   “她在哪里?你找到她了?!?她怎么,怎么会突然被抢救?!”低头甩了甩头, 像是要甩开些什么扰人的东西似的,焦糖越发紧张的抬头看向程昱。   “……”看着焦糖这有些过激的反应,程昱不由得开始思考, 到底要不要把一切实情向她托出。   “阿昱!”焦糖显然已没了什么耐心。   “……我们去灵川县拜访吴芸的那天清早,吴芸举家离开了灵川, 去了隔壁的青川县。”沉吟了两秒之后,程昱还是将方才他在电话中了解到的一切向焦糖和盘托出。   “我们去的那天清早?”焦糖疑惑地重复着程昱话中的信息。“为什么?吴老师这是……这是要躲着我们走吗?”说完焦糖又低下头重重地摇了摇。   “今天早晨吴芸的儿子儿媳出门上班,家里只有她一个。邻居有事找他们家, 敲门敲了半天没反应发觉不对。找了人把门撞开发现吴芸在房子里已经一氧化碳中毒。”   “一氧化碳中毒?”焦糖听到这里,声音已经抖到不行。   “怎么会一氧化碳中毒?是谁干的?!”她双手抓着程昱的胳膊,失控地喊道。若不是又程昱拖着她,她怕是已经腿软瘫在地上。   “警方初步断定是意外……”程昱一把搂住焦糖的腰,安抚她道。“糖糖,你冷静一下。”   “怎么可能是意外呢!”   “他们住的地方没有暖气,是自己烧的蜂窝煤。天冷了,所以没能及时开窗通风,室内氧气不足,碳不能充分燃烧,这才产生了大量的一氧化碳,使吴老师吸入后中毒。”程昱一边像是安抚孩子一样拍着焦糖的脊背,一边柔下声音对她耐心解释道。   “我知道你虽然一直对吴芸老师的儿子儿媳妇没好印象,但是这次真的就只是一次意外事故。即便不是意外,也不可能是吴芸的儿子儿媳干的。”   是的,毕竟那两个人还要靠着吴芸的退休养老金补贴自己的生活,怎么可能让吴芸这就去死呢?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当初吴芸他们要躲着她和程昱?   “……阿昱,阿昱我要去看她。”焦糖趴在程昱的胸前,双手揪紧他的毛衣,颤着声音说道。“我要去看她。”   “嗯。”程昱轻抚着焦糖的背安抚地道。“我带你去看她。”   这天晚上是程昱的夜班,第二天刚好就是他的休假。其实不用焦糖提,他也会带她去青川县。   给他打电话的是警.方。虽然已经基本定性为意外事故,但是他们还是坚持要程昱和焦糖来青川,只说想要了解一下和吴芸最近有接触的人和事。   但是并没有告诉程昱为什么已经基本定型了的事情,还要找他们过来调查。   第二天一早,程昱便和焦糖一起启程去青川县。与他们同行的是程瑾的另一位助理孙廷。   “程总说,小程先生你熬夜熬了一整晚精神不好,焦小姐年纪太小,所以让我过来照看着你们。”   一行三人坐上了飞往灵川县的航班,落地之后灵川县联系好的车子便已经等在门口。   等车子马不停蹄地开到了青川县,程昱他们来到吴芸所在的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吴芸昨天便已经从抢救室中出来,但现在还处于昏迷之中。且因为一氧化碳吸入过多,对大脑造成的伤害太过严重,之后极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焦糖和程昱还有孙廷到了吴芸病房外时,她的儿子刘元正拉着警.察大吵大闹。有医生想要制止他这样大声喧哗却被他推向一边。   “警.察,警.察同志!您一定要明察啊!我和我媳妇出门上班的时候明明给窗子留了缝的!一定是有人要害我妈!这绝对不是什么意外事件!”   被刘元拉扯着的警.察皱紧了眉头,一脸头大的模样。   “又不是说不给你查!你别在这跟我拉拉扯扯的啊!”   孙廷走上前去,对着那警.察低声说了些什么。警.察挣开刘元扯着他袖子的手,朝着程昱和焦糖这边看过来。   “别喊了别扯了啊!”这警.察脾气倒也好,看到程昱和焦糖走过来后,又是好声好气的对着刘元说道。“这人不少来了吗!”   程昱和焦糖这才知道,警察专门把他俩叫来,还有刘元在其中的努力。   “但主要,还是这个案子确实有疑点。”   病房里就留了吴芸儿媳妇在看着吴芸,警察见焦糖和程昱过来之后,就带着几个人往医院的楼梯间走去。   “我叫林浩,双木林,浩浩荡荡的浩。”   楼梯间里,林浩给自己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找你们来,”他说着对程昱和焦糖点了点头,“一方面是这家伙坚持他妈一氧化碳中毒不是意外,但最主要的还是我们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蹊跷?”程昱皱起眉头道。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焦糖,就见小姑娘听到这两个字后,脸色瞬间煞白。   “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只听到她抖着嘴唇,低声呢喃道。 第44章   林浩是才从警校出来不久的年轻小干警。原本吴芸这事所里基本上已经定性为意外事故, 但他总觉的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想要调查下去。   所里领导只觉得他在浪费警力,但林浩又极力坚持,便让他自己去调查,不过所里不会给他什么支援。   他在现场确实发现了一些疑点但不足以立案, 这时候在听到焦糖的低喃后, 他立即激动地询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知道些什么内情?”林浩眼瞧着就要上前拉住焦糖问案情。   程昱向前一步,挡住有些亢奋的林浩, 将焦糖护在了身后。   “林警官。”他稍稍皱了皱眉, 眼睛朝着楼梯间的门那边看了眼, 提醒年轻的警员注意场合。   林浩也注意到自己确实有些失态。   “抱歉。”他对着程昱和焦糖点了点头。“实在是因为这案子, 线索真的太少。现在能得到的线索真要深究下去, 总是有漏洞不能自圆其说。”   “所以, 你这边到底是发现了什么?”程昱沉着声音问道。   -----------∞∞------------   孙廷在医院外的一家饭店里开了个包厢,给众人找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焦糖却坚持留在吴芸身边不走。   此时他们已从医院楼梯间里出来回到吴芸的病房。她现在已脱离了危险期,在普通病房里躺着。有程昱的照顾医院专门把吴芸转入了高级单人病房。   “我不放心吴老师。”她说着, 又看了一眼站在吴芸病床前的刘元媳妇。“要去你们去,我要在这里守着吴老师。”   刘元媳妇被焦糖意有所指地瞪了两眼,心火也蹭蹭蹭地燃了起来。她摔下了手中的毛巾就阔步向病房门外走去。   “谁他妈爱伺候谁伺候去!”   程昱不放心焦糖一人在这里, 便也打算在病房陪着她,让孙廷去饭店打包些饭菜回来。   “不用的, 你们去吧。医院人杂,不是说话的地方。”焦糖对着程昱摇摇头道。她气走了刘元老婆,这会儿自己坐到吴芸病床前。   “不行, 我不放心。吴芸这边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不可能留你一个在这里。”程昱皱起眉,牵着焦糖的手,也拖了个椅子放在她旁边坐下。   “你别闹好不好?”焦糖有些疲惫地看了程昱一眼。“我都多大了,难道还照顾不来自己?”   才十九,连二十都不到,根本就还是个孩子。而吴芸如今躺在病床上警察说这其中有蹊跷,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要害她。这个时候他哪里敢让焦糖离开他的视线。   “这样,孙助理,麻烦你去给我们打包点饭菜回来,我们就在病房里说这件事。”程昱一锤定音,将孙廷支去买饭。   好在吴芸现在的这个病房够大且还只住着她一个人,几个人在这里说事情空间刚刚好。   林浩坐在病房的沙发上,将目前掌握的信息一一道来。   听着林浩的介绍,程昱和焦糖这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同之前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吴芸因为家里的蜂窝煤炉不能充分燃烧而导致产生了大量的一氧化碳。   但刘元夫妇坚持自己离开家之前真的有把窗户打开。可当邻居破门而入的时候却发现吴芸家的窗户却是合上的。   “我怎么会害我妈?又不是不知道烧这个的时候空气一定要能流通,我和我媳妇真的是把窗子开开之后才走的。”刘元在饭桌上为自己申辩道。   吴芸家住在一幢老式公房里,窗子是合页窗,窗子老旧合不紧总会透风。且她住的房间虽然有一扇窗子,但是那窗外却是对面邻居家的墙面。   根本不能做到通风。   所以完全不成立是风把窗户吹合上了的这种说法。   焦糖本在低头喝着孙助理刚刚带回来的汤,听到这里后,她微微抬头,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我们这边只有一个问题。”程昱照顾着焦糖喝完汤后,用纸巾给她擦了擦嘴,接着抬起头看向刘元。   “前段时间我们去你家拜访吴老师,你们为什么突然什么招呼都不打就离开?”程昱冷着声音问道。   林浩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皱起眉头看向刘元,显然刘元漏了这个关键信息没告诉他。   另一边的孙廷也是满满的诧异。刘元这样搞,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躲他们小程先生和焦小姐。可临了出事了,又急着找警察把他们请过来。   “如果你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要突然离开,隐瞒关键信息,我想我们即便是来到这里配合警察先生的调查,也没什么大作用。”程昱又接着道。   刘元看看林警官,又看看程昱。像是终于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了,这才愁眉苦脸地坦白。   “要走是我妈的主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你胡说!”焦糖第一个把手中的筷子排到桌上气愤地反驳。“我们明明和吴老师都约好了,前一天在电话上还讲的好好的第二天就举家消失不见。你现在把这一切都推到你母亲那个还昏迷在病床上的人身上去?!”   “真的是我妈她的主意!”刘元百口莫辩道。   “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听话的样子。”焦糖冷笑了声,轻蔑地看了刘元一眼,接着对上林浩给他讲之前在程昱医院里的事情。   “他和他老婆的大部分生活来源,就是吴老师的退休金,所以当初吴老师病了去阿昱的医院治病要做手术,刘元都不愿意掏这个钱。”焦糖说完,又瞪了一眼刘元这才继续又接着道。   “吴老师的病情被反复拖着,他中间良心发现了一段时间同意给吴老师手术,结果在手术的前一天下午突然反口要带吴老师出院。难道这也是吴老师的主意?”   “真的是我妈自己坚持要出院的。”刘元抬手虚捂着自己的眼睛,不知道要如何说才能让他们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时候,原本对他印象还不错的林浩也一脸嫌弃的看着刘元,仿佛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林浩这会儿有些后悔没听所长的话,花时间在这里查这个线索少到可怜的案子了。   他接触这事也有两天了,之前和邻居了解的关于刘元和他媳妇的事,只觉得这对夫妻真的是不孝。但他却从没想到能这么糟糕。   按照目前得到的信息,吴芸被自己的不孝儿子和媳妇气到想要烧炭自杀,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说不定你妈真的是被你气死的!”林浩气得白了刘元一眼。   “那她为什么要出院和你说了吗?”林浩又问。   “没说。”刘元回答道。他有些局促的看着周围的几个人,看着他们看向自己不信任的目光,自己低了低头,握着拳头,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似的,深吸了口气,抬头接着道:“我妈的退休金确实多,但我和我媳妇都拿不到的。我们想要从她那里拿到稍微多点的钱,就只能听她的话。”   “呵!”焦糖直接冷笑了出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   正当这时候程昱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拨打他电话的人是他先前找的调查兰芭团史档案馆失窃的事情的人。   他安抚地摸了摸疑惑地看向他的焦糖,拿起手机走到病房窗前接起电话。听着听着,他目光便转移到焦糖身上,脸上显出了一种难辨的神色。 第45章   兰芭团史馆丢了东西这事, 程昱并没有声张,没有报警,甚至连程瑾都没有告诉,Emily便更不清楚了。   这件事牵扯了焦糖,他本能的不想太多人介入这件事。因此他只找了自己信任的团队去查这件事。   大剧院在七年前发生过一场火灾, 团史馆丢了不少东西。当时他询问团史馆管理员的时候, 管理员告诉他,如果找不到什么资料, 那八成是因为当年的那场火。   但是, 这火再怎么烧, 也不可能智能到专门挑着焦糖母亲姜白帆和吴芸的资料下手。   调查团队的负责人告诉程昱, 如果按照焦糖给的时间点——十一前后, 经过排查, 在这个时间段出入过团史馆中,最有可能拿走那些资料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同和焦糖留在团里没有去巡演的徐冉, 另一个则是焦糖本人。   “程先生,我们现在根本没办法确认,您说的那份文件到底存不存在。您说您在十一前在团史馆里看到过那个录像, 但是我们这边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支持,这份资料的存在。   我们倾向于认为, 关于您要找的东西在很多年前可能就已经丢失了。   许是您在别的什么地方看到了然后记错了。鉴于焦糖与姜白帆的母女关系,我们认为资料是她拿走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因为另一个嫌疑人徐冉同姜白帆和吴芸真的是一点联系都没有。”   这是对方给程昱最后的调查结果。   挂了电话,程昱从窗边坐回到焦糖身边。   这会儿焦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刘元身上。刘元说一句她怼一句。   “我说你这小姑娘, 我好歹还是我妈的亲儿子。我妈是经常给我们补贴,可这又怎么了?”刘元被焦糖的刺猬态度气到,直接一拍大腿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是没怎么,只是你无能且不孝而已。”焦糖冷笑了声,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程昱一手搭在焦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她。   焦糖看到程昱眼中不赞同的目光,意识到现在这是在病房。虽然病人还在昏迷当中但是她在病房中和刘元争,这种事情依旧是不太合适。   她低下头,有些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接着“倏”得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去找医生,问问吴老师现在的情况。”说完便抬脚快步走出病房。   林浩坐在原处,从自己的速记本中抬起头 ,看着焦糖几乎可以算是“冲出去”的身影无奈地抬手扶额。   “你们这……小姑娘脾气有点暴哈……”他干笑着道。“不过你们一会儿最好还是跟我回所里做个笔录。”   程昱点头,也从沙发上起身。   “我去看看她,也去医生那问问吴老师情况。”说完对着房间里的三人点了点头便也离开了病房。   吴芸还好是被发现的及时,抢救过来后苏醒的可能性很大。   “你们今天晚上多照顾着点。”医生看着吴芸的病例情况,对焦糖和随后赶来的程昱说道。“还好你们送来得早,病人情况不错,很可能今晚就能苏醒。”   “嗯嗯!”焦糖紧张地盯着医生,听到他的嘱咐后连连点头。   “不过也别太紧张了。”医生抬头,看着焦糖脸上的神情,不由笑开。他对这对从外地赶来的男女印象很好,听说女孩是病人的学生,对老师挂心成这样也是少见了。   “你们先去休息休息吧。听说你们大老远跑来的还是。”   程昱对医生点头感谢,扶着焦糖的肩膀带她出了医生办公室。   这家医院不像程昱工作的市中心医院,各方面条件都没有那么好,但病人依旧很多。程昱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办公大楼,穿过人满为患的大厅,来到了医院的小花园。   “阿昱?”焦糖被程昱按着肩膀坐到了小花园的铁艺长椅上。这里每天都有住院的病人出来透风,椅子上还算干净。焦糖坐在这里刚好可以看得到吴芸的病房。   “带你出来透透气。”程昱解释道。他揉了揉焦糖的发顶,也坐到了她的身旁。   “……哦。”焦糖点了点头应道。她抬着头,盯着吴芸病房的窗户,眼神一动都不动。   “别太担心。医生不都说了,不出什么意外,吴老师今晚就能醒过来。”程昱拉着焦糖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大手中摩挲。   “……嗯。”尽管有医生的安慰,但焦糖此时依旧没什么心情说话。   程昱看着焦糖这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低下头不知想了些什么。等他再抬起头后,他温柔地将身旁的小姑娘揽入怀中。   “刚刚有人给我打电话,和我说兰芭团史馆里,你妈妈和吴老师资料丢失的这个事情。”   焦糖听到这个后,立马把目光从吴芸的窗户上撤回来。   “对方怎么说?”她皱紧眉头问道。   “……”程昱迟疑了一下,然后抬手抚上焦糖的小脸。   “阿昱?”焦糖挑眉疑惑地问。   “……对方和我说,拿走那些资料的人是你。”程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吸了口气这般说道。说完后他便紧紧盯着焦糖的双眼,生怕漏过她的一丝表情。   焦糖闻言,先是愣了一愣。她先是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似的偏过头轻笑了一声,接着紧紧盯着程昱的双眼,仿佛在方才收到了极大的冒犯。   “如果是我拿走的,你找不到我难道不会告诉你,那些东西在我这里吗?”她捉下程昱的手甩到一边,从长椅上站直了身。   “程昱,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啊?!是谁这么和你说的?”她语气有些轻微的颤抖。“这个时候你和我说这这个?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话说到后面,焦糖的声音中已经带这些哭腔。   “你不怀疑帮你调查这事的那群人,竟然怀疑你的女朋友,你疯了吧程昱!”   “我没有怀疑你!”程昱看着转身就要走的焦糖,连忙起身将她拉到身前锁进怀中。   “你都那样和还不是怀疑我?!”焦糖在程昱怀中挣扎着,可他的双臂越收越紧,她根本没力量挣开这怀抱。   “你给我松开!”焦糖抬脚对着身后的人就是一踩。   “糖糖!”程昱不松手,低声叫着她的名字。“如果不是你,那你和我说了不是你就好,你何必这么激动?!”   “你看你还说没怀疑我。”焦糖哆嗦着嘴唇道。“我干嘛不激动,我男朋友宁可信一群外人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朋友,我母亲的老师还躺在楼上的病床上处于昏迷之中!”她抬手指着前方的住院部大楼,颤着声音说道。   可程昱找到的给他调查兰芭失窃这件事的人,对于他,至少对于程家姐弟来讲,根本就不是外人。   就商务合作和财务关系这个层面上来讲,对方比焦糖与他更亲近。   这群人,若说是程家姐弟的“家臣”也不为过。   况且,先前是他没有去注意,而等他关注起这些事情之后,便发现有些事情有很多矛盾的地方。   就比方说,兰芭的艺术总监宁远为什么那么不待见焦糖。按照焦糖自己的话来讲,她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开罪他的事情,可自从宁远上任之后,她在团中便一直受到不公平待遇。   而焦糖受到这样的欺负都还不离开这里,仅仅就是因为这是姜白帆曾经待过的舞团吗?即使宁远不主动与她解约,等到她的合约到期,就算她有多能忍受不公,也依旧得离开这里。   还有焦糖现在的住址,木塔路兰池公寓。在她出国上学之前,她的家就在宁市。虽然母亲去世,但她还有父亲。之前订机票的时候他看到她身份证上的地址,还在宁市她家的住址。   现在她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家住着,非要付着房租过着不是那么宽裕的生活?   还有吴芸。   这个在兰芭短暂停留的女人。她只给姜白帆当过一小段时间的老师,甚至连半年都不到。而姜白帆在兰芭却待了那么久,和她亲近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焦糖却独独对着吴芸这般亲近?   而这女人,听着方才她儿子说的话。如果刘元说的属实,那吴芸也绝不可能是她表面上那般纯良无害。   况且,到现在为止刘元还交代不出来为什么吴芸明明答应了他与焦糖去拜访她,却在第二天一早举家离开灵川县。   疑点太多,他一时间甚至数不过来。 第46章   “你不觉得最近你变得很暴躁易怒吗?”程昱松开焦糖, 向后退开一步,看着她缓缓说道。   焦糖看着他没有说话。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别让我去猜。”   “……哦。”沉默了半晌,焦糖最后只应了一声“哦”。“我去守着吴老师了, 医生说了她今天可能就会醒来。”说完后她便转身离开。   程昱看着焦糖离去的背影, 突然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自打上一次从灵川县回去之后,焦糖的情绪便一直不高。他可以确定, 她一定有事情在瞒着他。他想帮她, 她却不要。   随后他跟着焦糖回到病房, 两人一路无语。   林浩接到所里打来的电话着急回去, 刘元回家给吴芸收拾一些住院要用的东西, 他媳妇倒是不见踪影。   病房里就剩了程昱和焦糖还有孙廷三人。   病房里的气氛太过压抑, 程昱看到孙廷不自在的样子后便让他先离开,去准备今晚在这边过夜的事情。   剩下的焦糖和程昱一左一右分别坐在吴芸病床前,并不说话, 也没有任何其他交流。空气就像是凝滞了一般,让人闷得有些呼吸困难。   直到夕阳终于西沉。   病床上的吴芸突然动了动眼皮,像是有了要醒来的征兆。   “吴老师!”焦糖在第一时间看到, 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按了床头的按铃。   “吴老师!吴老师!”她跪趴在病床前,双手握住吴芸的手, 紧张又局促地喊着吴芸。另一边的程昱也从椅子上直起身。   “我去喊医生。”他匆匆对焦糖说道,接着飞快地离开病房。   得知昨天才抢救回来的那个一氧化碳中毒的患者醒来,医生没敢多耽搁, 带着护士立马抬步跟着程昱向吴芸的病房赶去。而们刚赶到病房走廊时,就听到了里面焦糖的高声呼喊。   程昱心下一紧,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立马冲到病房门口推开门。   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焦糖俯在床前,双手紧抓着吴芸肩膀的样子。   “你不许逃避!你回答我啊!!看着我的眼睛!!!我妈妈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焦糖失控地抓着吴芸的肩膀大喊道。   “焦糖!”程昱连忙上前把焦糖从病床前拉开。“你疯了吗?!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吴芸带着吸氧面罩躺在病床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看焦糖的眼神无比惊恐,就像是在看魔鬼似的。   程昱身后的医生和护士连忙冲到病床前,检查吴芸现在的情况。   “不行,病人身体很虚,情绪太过激动。”   “你放开我!程昱你放开我!”焦糖被程昱死死钳在怀里,费尽了一切力气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你刚刚都对吴芸做了些什么!?”程昱把焦糖按在墙边,脸色震惊地看着她怒声问道。   “程昱我警告你你放开我!!吴芸你不许逃避!”焦糖睚眦欲裂地越过程昱肩膀看向病床上的那瘦弱的一团。她使劲去推把她按在墙边的程昱却推不动,情急之下竟一口咬上程昱的手臂。   病床上,听到了焦糖歇斯底里的喊声的吴芸的状态变得更加糟糕。   “病人之前在抢救的时候就有检查出有动脉粥样硬化斑块,这会儿受了刺激引发急性心肌梗塞,准备抢救!”医生迅速检查了下吴芸的状况,匆忙地对着护士吩咐道。   “好的!”   程昱大手一揽将焦糖搂进怀中抱起转出病房,不让她再在病房里打扰医生影响病人。   好在抢救及时,医生又给吴芸救回一命。只是刚醒来没几分钟的吴芸又重新陷入了昏迷之中。   从家中赶来的刘元见自己母亲变成这样,又从医生那边了解了情况后,当下就把程昱和焦糖两人全部赶走,不许他们再靠近病房一步。   好在吴芸的情况稳定了下来,程昱在刘元的驱赶之下只能带着焦糖回到孙廷定好的酒店。   今天在赶到吴芸病房的时候,他确信自己听清楚了焦糖那歇斯底里的一系列质问声。   ——“你不许逃避!你回答我啊!!看着我的眼睛!!!我妈妈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知道,是时候和焦糖来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焦糖就一直处于一种心灰意冷状态。她不愿开口说话,几乎像是没了灵魂一般,被程昱牵着走。   等到了酒店的房间之后,她便像是没了生气的烂抹布,抱着自己的腿缩成了一团,静悄悄地缩在房间的角落中。   “焦糖。”程昱也走到了墙角,跟着焦糖面对面地坐下,严肃着脸色叫着她的名字。   “现在可以和我说一说,你母亲同吴芸到底是什么关系了吧?”不然她下午在病房里时为什么会那般失控?   程昱作为一个医生,最见不得的事情之一便是有人想要伤害他的病人。可没想到他入行这么久,第一次踩他这条线的竟然是自己的女朋友。   而焦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并不吭声。   “你那会儿在病房里究竟对吴芸做了些什么,让她受了那么大的刺激?”   “……没什么。”像是终于回过了神,焦糖冷声冷气地道。   “没什么?你为什么对她说不要逃避?为什么会问她……”说到这里程昱顿了顿话头,然后伸手扶住焦糖的下巴将其微微抬起,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会问她,你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焦糖冷冷地看着程昱的双眼,撇过头挣开他扶着她下巴的手,冷冷的哼笑了一声。   “我说过,如果你有什么要我帮助你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帮助你!?”见焦糖这极端叛逆不合作的神情,程昱心头也燃上了几层火。   “……给你说?给你说什么?”她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些难测,像是在掂量,又像是在怜悯。淡淡的笑了笑后,她又转开视线去看她身侧被粉刷成灰色的墙面。   “给你说,我是要来把你家搞成一团乱,专门终结你父亲和他那位现任妻子的?”最后,她偏了偏头,又重新看向程昱,轻声低语道。   ----------∞ ∞----------   九年前的冬天,兰钦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姜白帆死于一场意外车祸。   那天夜晚,她结束了当天的演出,收拾完了一切便着急地走到剧院大门外打车回家。   这天丈夫临时加班,家里只有刚满十岁的女儿一人。女儿才刚满十岁,却因父母皆忙便已十分独立。只是身为母亲,她根本放不下心。   却不知就是这晚,意外发生,天人永隔。   “之后我爸立即带着我离开宁市。我去了圣彼得堡学芭蕾,我爸则陪着我一起,去了圣彼得堡的一家建筑师事务所。”焦糖语气淡淡地道。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昏暗,并不能照到焦糖所在的角落。   “我爸比较忙,虽然事务所在圣彼得堡,但是一年中鲜少有时间在那座城市停留。他算是很厉害的建筑师,作品遍布世界各地,他便跟着项目全世界跑。我在家无聊,就偷看了我爸的日记,才知道当年我妈出事之后他那么着急带我离开宁市,是因为受到了某个宁市的权贵的威胁。”说完后,她淡淡的对着程昱笑了笑。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程昱想起来她曾经专门有在盛果果面前埋汰他是她得罪的那个“权贵”,所以跳不成《胡桃夹子》。   一颗心当即悬在了空中。   “你那是个什么表情。”焦糖看了一眼程昱直笑出了声。“你自己有没有当过那个威胁过我把的权贵你自己不知道?”   “不过你想的没错,威胁我父亲的那个权贵,恰好就是你父亲程晟的人。”   听到焦糖语气淡淡地对他说出这些后,程昱顿时觉得自己肺中的所有空气全都在瞬间被吸走。   “我想着,可能是因为我们一家在宁市刚好犯了某人的太岁吧,所以要把我们一家子都赶出去。可是,我们到底触犯了谁的利益呢?”玩味的看了看程昱煞白的脸色,焦糖又接着道。   “我想了又想,估计和我妈的死有点关系。可是我妈能和你家有什么利益冲突?我仔细顺了一遍当时的事,发现我家和你家的交集,除了我妈是兰芭的女首席,就是她还很不幸的,是你爸今年刚娶进门的那位新夫人的同事。”   “我妈当时去世,被定性为交通肇事。但是那个时间那个点,有谁会去剧院呢?她从剧院出来都是十点多了,观众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有她的同事。芭蕾到现在都还是小众项目,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呢。” 第47章   “你去兰芭的团史馆找我妈妈和吴芸的资料?那肯定是找不到的, 因为根本就没有。”   “没有?”程昱皱起眉头问道。   “至少在两年之前我来到兰芭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焦糖点了点头解释道。   “我来兰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那里找我妈的东西。如果有的话早就被弄回家了。”焦糖讽刺地撇撇嘴角道。   程昱看着焦糖这么大刺刺的,把自己想要偷资料回家的想法就这样说给他听,心中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也不知道那些被拿走的资料历究竟都记录些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人全数拿走一点都不留在团里。”焦糖摇头笑了笑。   “那吴芸?”   “她是我唯一的线索。”焦糖身子后仰靠在墙上, 语气疲累的说。   “我的能力有限, 阻碍我的力量太多。当年我妈车祸,我本以为就是一起普通的事故, 后来我发觉不对想要找到真相, 可基本上证据已经被销毁完了。   吴芸躲着我走, 必定是受了什么人威胁或者是和什么人达成了协定。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那反应就很奇怪。   当我发现她当年还在兰芭当过一段时间的芭蕾大师, 和我母亲共事过后, 我才明白了当时她看着我那眼神的意义。”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又低头一笑。   “今天她受了那么大刺激,估计是一来没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 二来怕是见了我后被吓到了。我想,现在那个幕后主使人也很是担心的吧?”她抬起头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程昱,偏着头笑笑又道:“那人会是你的父亲的新夫人吗?”   “所以, 你并不是在一开始就认出吴芸当过你妈妈的老师?”程昱问道。   “你姐姐程瑾是我妈妈的舞迷,家里还收藏了一些她的东西。那次你带我去她家, 她让我去她的收藏室里看了些关于我妈的收藏。我刚好看到了我妈曾经的一段排练录像,就把吴芸认出来了。”   程昱恍然地点了点头,那个时间点正好是十一前后。   “那你在一开始这就知道我是谁?”他又问。   “第一面并不知道。但你那晚一直跟和煦在一起, 我们都知道和煦家里背景,自然就明白你身份肯定也是不俗。稍微再花点力气就知道你是谁了。”   程昱闻言,胸口一窒。   一整晚,他最不想要听的内容就要来了吗?   房间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一次,程昱发现自己竟然有了想要逃避的心情。其实,平心而论,虽然他有一个不是那么尽如人意的童年,但幸运的是,他还有一个女超人一样的姐姐。   家庭背景加上自身的天赋与努力,让他一路走来到三十岁并没有经历太多的挫折。   且他又是一个做医生的。在医院里,他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一颗心早被磨得太过稳重。别人对他的评价总是温文尔雅,羡慕他平静而没有太多波折和波澜的生活,而他自己对这样的生活也算满意。   直到焦糖突然毫无章法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之后,他那平静素白仿佛日式庭院的世界才突然出现了斑斓的色彩。   从此之后,他就像是一个色弱多年的人突然被治愈一般,对这个炫丽多彩的世界无比眷恋。生怕有一天,突然有人把这些颜色从他的世界再一次收走。   可他知道不行的。   他需要知道,那些绚丽的色彩,到底是触手可及的真实,还是虚幻的投影——   拔了电源之后,当天色大之明时,那面属于他的白墙上,是否会留下当初炫彩的痕迹。   他,需要知道这些。   焦糖仿佛是看出了程昱的心中所想。她原本便蜷缩着身子坐在墙角,这会儿又将自己团得更紧了一些。   “我是在知道你是程家的那个程昱之后,才决定和你在一起的。”没有等程昱问她,她则直接将自己当初的想法讲了出来。   “我说过,我的能力非常有限。如果借助你的力量,一定能帮助到我。比方说,团史馆的资料是被谁取走的这件事,你不就真的去查了。”   可谁知,他却没找到焦糖想找的人,反而把她列为了怀疑对象。   “吴芸成了你的病人这一点对我来讲是意外之喜,我查了两年没什么进展,没想到刚搭上你就有了新发现。”焦糖又道。   程昱听着她对他说着“搭上”这词,心中像是被人灌满了铅。虽然还在顽强地跳动,但血管中的每一次脉动都坠得他生疼。   “只是我的功力还是不到家,今晚就在你面前露了陷。”   焦糖回想起今天下午吴芸醒来后她的那阵失态,怕是见过的人都不会对她又什么好印象吧。   可是,吴芸是她最后的线索。那位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躲着她走,定是知道些什么,甚至在她母亲的死亡中有参与什么!   而经过这次吴芸一氧化碳中毒事件,焦糖更是相信她背后还有别的人在行动,这次吴芸的事故就是企图杀人灭口。   现在就只能等待吴芸重新醒过来。但焦糖见到今天吴芸看到她之后的反应,其实也没有再抱太大希望。   在兰芭两年的蛰伏,就这样要被她今天下午的一时失态功亏一篑了吗?   “那……”程昱终于开口。他盯着焦糖,哑着声音问道:“这几个月,你对于我,全部都是利用吗?”   “……”   一整晚,焦糖在与程昱交代这一切之时都毫不回避地看着他的双眼,直到此时,她在程昱双眼的凝视之下,不堪重负似的低下了头。   良久,程昱都没有等到焦糖的回复。   她什么都没有说,却像是已经把什么都说清楚了。   “好的,我明白了。”最终,程昱点了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在地上坐了太久,腿一直曲着血液流通不畅,这会儿起来的时候竟然有些困难。   “……阿.....阿昱!”焦糖见面前的男人那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后,本能的从地上爬起,想要起身去扶他。却在还没碰到他时,男人便已经稳住了自己。   “今天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晨,你同孙廷一起走。”他低声同她交代道。   “……”   窗外的夜色越发的黑。夜晚的寒气爬在窗户上,透过窗帘一丝一丝地慢慢爬进房间,挂在墙角。   焦糖没有蠢到去问男人他自己的打算,只是背靠着那冰冷的墙面,顺从地点了点头。   “……你母亲的事情,我会帮你去查。”程昱站直身子,看着面前坐在地上的焦糖,顿了顿后又说道。   “……你,专心跳舞就好,不用再去想那么多。”   “……”焦糖在程昱看不见的地方,抓紧了自己的衣服的下摆,没有出声。   “那……”程昱的声音非常疲惫地道:“就这样吧。”   “……”   焦糖始终低着头,盯着自己脚边的地毯。仿佛看着那地毯上的织花能看出什么魔法出来。   终于,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焦糖终于听到了面前男人离开房间的脚步声,和那关上门时电子锁“滴”的一声响。   “……好。”   她对着脚边的地毯低声道。不知在何时聚集在眼眶中的泪珠也终于再都聚不下,重重地砸到了那地摊上的织花上。   “……谢谢你。”   “……谢谢你……”   “……谢谢你……阿昱……”   第二天,焦糖跟着孙廷一起回了宁市。   ……   ………….   从青川县回到宁市之后,程昱的一切生活仿佛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他在把为他调查兰芭失窃案的小组的联系方式发给焦糖之后,他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之中,与她再都没有联系。   总之,一切都回到了今年九月之前的正轨之上。   他也在没有听到过什么关于焦糖的消息,直到十二月中旬的一天。   这天他正常下班,换好了衣服正要离开办公室,便见到许多同事都聚在电梯门口处等他。   “程医生你可真慢!今天你家糖糖的《天鹅湖》演出你就不着急啊?!”护士长看着程昱那不紧不慢的步子,有些埋怨地道。   程昱听到这话后,竟顿了顿自己的步子。   他没有向科室的同事们告诉他与焦糖现在这般情况。焦糖也很久没来过医院,但同事们好像都以为这很正常,只当焦糖是排练繁忙。   看着聚在电梯门口的同事,他才想起来,今晚是兰芭上演《天鹅湖》的日子,也是焦糖的白天鹅和黑天鹅的处女秀。   前些日子她还专门来医院给同事们送过票的。   “快快快!你怎么就不上心呢!手术做傻了啊?小心我给你那小女朋友告状!”杨林推了一把程昱,开着玩笑道。   ----------∞ ∞----------   程昱终究是又来到了兰钦大剧院。   虽然他没有带票,但是他到底是这里的董事,因此很容易就进了剧院,坐到了之前焦糖给他预留的位置。   “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小焦糖跳舞呢!”护士长就坐在他的身边,兴奋的对他说道。   演出还没开始,观众席上方还亮着灯。护士长拿着演出的节目单仔仔细细地看上面的剧目和卡司介绍。   “我们糖糖还是首席呢!这上面说是兰芭最年轻的首席,真是不得了!”   是啊,以她的能力,在兰芭这样的二流舞团待着是真的屈才。她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拖着,应该能在更好的地方更好的平台跳舞吧。   演出很快开始。第一幕是王子在花园中的酒宴,第二幕则是他在天鹅湖偶遇白天鹅公主奥杰塔。焦糖的白天鹅跳的极好,娇弱无辜又纯洁,让人忍不住爱怜。   而与其他许多的白天鹅不同,她的白天鹅更有一种对生的向往,温柔却坚韧。   他在最初的最初,不也是在后台看到了受伤的她依旧想要跳舞的那股韧劲后,才对她印象深刻?   到了第三幕,各国公主的性格舞结束之后,就是最最著名的黑天鹅大双人舞。 第48章   第二幕谢幕之后, 焦糖就立即马不停蹄地去后台换妆。黑天鹅奥杰利亚的服装还有妆面及发饰完全不同,需要花不少时间。后台就像是在打仗。   “糖糖今天跳的很好!”化妆师一边给她换妆面一边称赞道。“不过我看你似乎是有些累?是不是之前的伤病还没完全养好?”   “没有,我还好,谢谢您。”焦糖笑着答道。她看着镜子中一点一点从奥杰塔变成奥杰利亚的她,眼神渐渐放空, 变得有些恍惚。   白天鹅奥杰塔用她的善良纯洁和无辜美丽赢得了王子的爱, 可接着便会有黑天鹅奥杰利亚来破坏。   好在后来,真爱还是战胜了黑魔法。   只是, 她并不被真爱所保护, 因为她就是那个骗人的黑天鹅。   一个可耻的、卑鄙的、利用爱人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目的, 因此一辈子都只能活在阴影中的, 骗子。   赝品, 终究只能是赝品。   当一切真相被剖开在阳光下, 她的所有伪装都将被阳光灼烧,化成青烟飘走,唯留下她的丑陋。   ——然后成为他的噩梦。   但是哪怕是假货, 也会有真实的心与感情。她的笑是真的,她的痛也是真的。   “诶?糖糖,你怎么哭啦?”化妆师整理完她的头饰之后, 抬头再看镜子,却发现焦糖已是满脸泪痕。   ----------∞ ∞----------   第三幕, 王子的生日宴会上,王后为他请来了各国的公主,希望他能挑一个自己喜欢的结成夫妻, 接管国家。   而王子却耐心等待着他的天鹅公主。   可到最后,他等来的却是一个骗子。   黑天鹅用娇媚优雅的婀娜舞姿赢得了满堂彩,与王子对视时,那诱惑的眼神简直让王子对她要爱不释手。   到了黑天鹅大双人舞的coda(尾曲)部分,黑天鹅在舞台的中央上演了芭蕾舞中最最著名的32圈挥鞭转。   这是考验每一位首席硬菜。   焦糖在这一场coda中,脚尖干净利落。她踩着节奏,挥鞭转加上罢赛双圈一共转了36圈,几乎没有什么位移。   当转到最后,她跟着音乐稳稳地停下,赢得了全场的Brava和掌声。   “小糖的黑天鹅跳得比白天鹅好啊!”跟着观众们一同鼓掌的护士长赞许地看着台上的焦糖,凑到身旁的程昱跟前称赞道。   程昱没说话,只在嘴角扯开一抹淡笑,对着护士长点了点头。   是啊,这才是焦糖。还没在一起时,他便曾在她们学校的官方频道看过她在毕业演出上的表演——那时候她也是黑天鹅。   这才是她的本真面目,他怎么就忘了呢?   王子从王后手中接过象征着爱情的玫瑰花,将它郑重的交到黑天鹅手中并对她许下了爱情的誓言。   魔王与黑天鹅的目的达到,奥杰利亚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束玫瑰花扔在了地上,扰乱了整个晚会,之后便于魔王一起离开。   王子大受打击,丢下众人冲到天鹅湖边去找他的白天鹅奥杰塔。   第三幕结束。   观众席上爆发出了阵阵bravo,掌声连绵不绝。而程昱却在这雷鸣般的掌声中离开了剧院。   他不愿再去看第四幕的结局。   无论是白天鹅死去的悲剧版本,还是王子与白天鹅一起战胜魔王获得幸福的喜剧版本,与他都再没有关系了。   他没王子那般好运。   他曾经拥有的,捧在手心的,护在怀中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脆弱无辜的白天鹅。   “你哭了?”饰演王子的Igor拉着焦糖,一同向观众鞠躬谢幕。弯腰时他惊讶地发现身旁的女孩眼角的妆竟有些花。   “……我,我就是太开心了。我跳得好,开心的,不行啊?”焦糖看着观众席上,那个猫着腰走出观众席,然后渐行渐远的背影,颤着声音对Igor说道。   “……最好是这样。”Igor从鼻腔中轻轻哼了一声,接着又扬开了一抹笑,对着观众席鞠躬谢幕。   ----------∞ ∞----------   对于芭蕾人来说,十二月就是《胡桃夹子》月。每个人都沉浸在那个神奇的冰雪童话世界中。   置身于童话之中,仿佛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只是今年的焦糖,却被排除在这童话世界之外。   平安夜,大街小巷上,各个商店里都放着圣诞歌。一颗颗或真或假的圣诞树被装饰好摆在商店门口,到处都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在临近兰钦大剧院一整条街上,挂着的都是《胡桃夹子》的宣传海报。焦糖捧着杯热咖啡暖手,用肩膀推开咖啡店的门,走进了十二月的寒冬之中。   街边的路灯全数打开,街上到处都是成双成对情侣。突然有人指着天空惊喜地叫了起来。   “下雪了!”   焦糖跟着那声音一起抬头,果真看到了漫天飘下的雪花。   竟然下雪了啊。   宁市这几年冬天的温度都算高很久不下雪,今年竟然在平安夜当晚应景地下起了雪。街边,兰芭《胡桃夹子》的宣传海报在真正的飞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美妙灵动。   仿佛是一个真实的童话世界。   焦糖出神地看着那海报上的糖梅仙子,突然就想起了十年之前她第一次登上兰钦大剧院舞台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爸爸虽然忙碌但总会抽出时间在假期带她出去玩;妈妈是很严格,但在她的严格教学下,她才能有那么出色的成绩。   那一年,她还在兰钦大剧院的后台带着老鼠头,然后晕晕乎乎地一头扎进了程昱的怀中。   人如果可以不用长大该有多好。   正出神着,包里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焦糖一手还拿着咖啡,听到这特定的铃声后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手机。   程昱给了她那个调查小组的联系方式,她和小组联系上之后便给他们设定了特殊的铃声,生怕有时候错过了他们的消息。   然而因为她怕冷,穿得太多,且手上还拿着一杯咖啡,极为不方便,结果那被热腾腾的咖啡毫无意外地被她洒了不少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嘶……”她顾不上找纸巾给自己擦,掏出手机后便立即接通手机同对面人讲电话。   “……焦小姐,您正在忙?”电话那边的人仿佛是听到了她这边的慌乱,礼貌地问道。   那是调查小组的阿罗,焦糖和他见过,是个极为高傲的一个人。然而他怕是受了程昱的关注,对她向来都是极为礼貌。   “阿罗,你好。”焦糖定了定神,轻声说道。“我这边不忙,你有事情就请说吧。”   阿罗同她没联系过几次,但每次同她联系,她母亲的事情都有重大的进展。   关于她母亲的死,通过阿罗他们的调查后确实发现是有人有意而为之的车祸。但是证据极少,当年被人销毁了许多,往下推进得非常艰难。   “是这样的。”电话那边传来了书页翻动的声音。“我们找到了当年肇事司机的儿子。经过我们的一番调查询问,他告诉我们,当年参与那场事故的人不仅仅有他父亲一人。我是说,不是主谋这件事的人,而是参与肇事的车辆,不止一辆。”   焦糖闻言,拿着咖啡的手忍不住颤抖,一个没拿稳那热腾腾的半杯咖啡便从她手中掉下,砸在了地上,溅满了她的鞋和裤子。   “……你说……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着抖,艰难地从自己的嗓子眼中发出。   “焦小姐你可能会有些难接受。但是那位司机的儿子确实这样承认的。他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听到了自己父亲同主谋还有其他司机见面,记得很清楚,参与肇事的一共有三人。   现在九年过去,他父亲已在狱中去世,儿其他两位他并不清楚下落。   我们给他了一些照片让他指认当年那主谋,他指认谢枫是聚齐他父亲和另外两位司机的人。”   “……”   寒意从脚底侵入她的皮肤和血管,在寒风凛冽中又结成了冰渣充斥在她的血管中。   是啊,是谢枫。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很多年后第一次见他是在兰芭的慈善晚宴上。那个时候他知道了自己和程昱在一起,倒是没有什么妄动。第二次见他是在医院,她还把谢枫带去了住院部。他定是在那里见到了吴芸,吴芸怕是受了他的威胁才慌不择路,连手术都不做就要离开医院。   第三次,他们一同飞往灵川县。谢枫说得好听,是去躲雾霾。可实际上他是去找吴芸,根本没有什么他说的房产。所以在程昱提出要送他一程后他才坚持不要,所以吴芸才会在第二天一早就迅速离开灵川县。   吴芸定然是知道些什么,谢枫怕事情败露,所以她才一躲再躲。   只是如今的吴芸还在病床上躺着。不知是受了一氧化碳的毒太深,还是当时被她吓得心肌梗塞伤了身体,总之她昏迷至今。   而那一氧化碳中毒事件极有可能便是谢枫干的。   焦糖只觉得头晕目眩。她眼前一黑,若不是本能地靠住路灯灯杆,她怕是要直直摔倒在地上。她不敢想当时她母亲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都经历了什么,却又不得不去将这一切都搞明白弄清楚。   只有她,只剩她才能为母亲做这些。   “焦小姐?焦小姐?”手机听筒里传来了阿罗的询问声。“你还在吗?”   “……嗯,在的。您继续。”她低声回答道。   “现在我们在想办法找到谢枫。不过在半个月前他大概就知道自己快要暴露了,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行踪。不过关于谢枫这样做的动机我们还没找到,他是否还有同谋这点我们也还在调查。关于您说的,杨娇的嫌疑我们还在调查之中。如果你有什么新的发现请及时与我们沟通。”   “……好,谢谢您。”   说完最后一句,她挂断电话,背靠着电灯杆慢慢滑坐在地上。她将双腿屈起,用胳膊环住,把脸埋进膝盖中,止不住的颤抖。   “……妈妈,那个姐姐她怎么坐地上啊?她是不是哭了?”路过的小女孩带着圣诞帽一手拉着气球一手拉着自己的妈妈,很是好奇的问道。   “大概是找不到自己的妈妈了吧。”年轻的母亲看都没看便随口答道。她给自己的女儿整理了下围巾和帽子,接着又教训道:“今天街上人多,你一定要抓牢妈妈啊,可再别像刚才那样,看到个气球就想追着跑走了。要是跑丢了你就像那个姐姐一样了!”   “哎呀再都不会了嘛!我现在都有气球了!妈妈你不要松开我哦!”   “小白眼狼,只有你松开我,我什么松开过你?好了快点走吧,你爸还在家里等咱们娘俩呢!”   ……   那对母女渐行渐远。明亮的路灯下,唯留下了那一团不住颤抖的阴影。   ----------∞ ∞----------   “头,要不要把这些给小程先生报告一下啊?”阿罗挂上电话后,组里的下属一边翻着手中的资料一边摇着头发出“啧啧”声音。   “报告你个头!小程先生都说了别拿这些事去问他,直接跟焦糖那边说就行了。”阿罗抄起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夹就照着那下属的脸扔去。   下属一偏头,敏捷地抬手将那文件夹接住放桌上,笑嘻嘻的对着阿罗挤了挤眼睛。随后视线重回文件夹,又开始唉声叹气。   “那这姑娘也太惨了吧。十岁就死了妈,这还不够,十五的时候老爹又发生了空难也去了。正不给小程先生说?”   “焦小姐那边关于这事,自己都没给我们说,这里头肯定有她的理由。我们干活就行了哪那么多红娘事?再说老子扣你工资信不信!”   “得!”那下属做了个在嘴边拉拉链的动作。又望了望窗外流光溢彩灯火通明的夜色,他把手上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扔。“包您满意!” 第49章   盛果果跟着爸爸盛泽一起把家里的圣诞树, 程瑾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父女俩折腾。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果果,去,上楼叫你舅舅下来吃饭!”程瑾如今已经显怀,在盛泽的坚持下开始在家办公很少再去公司, 工作量也比从前少了许多。   安心养胎的程瑾现在闲暇时间特别多, 闲来无事时便喜欢给弟弟再多一点的关爱。最近程昱和他家的那个小姑娘也没什么消息,显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知道程昱最近是一个人, 也没有那小姑娘陪着他过圣诞情人节, 她便把自己这个弟弟请来到家里合家欢一下。   只是程昱和焦糖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程昱不说, 她也不好问。   “嗯嗯好!”盛果果被爸爸盛泽抱着, 给圣诞树树顶带上一颗明亮的大星星之后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手。   “爸爸快放我下来, 我这就去找舅舅!”被盛泽放下来后,她便迈着小腿蹬蹬蹬往楼上跑。   “嗯?”盛泽对着妻子挑了挑眉。   “嗯!”程瑾状似无辜地摊了摊手。   ----------∞∞----------   已是年底,无论是工作上还是娱乐上, 各处都在搞年终总结。   学校里自然也要有一个总结性的仪式——期末考试。   程昱这门课在前两天考完,昨天卷子全数交到他手中,刚好趁着今天休假改卷子。   绕开放着卷子的档案袋, 把里面几个班的卷子取出来摞在桌子上。看了看又觉得乱,便拿过自己的手提包, 从里头取出来两个空文件夹,打算把试卷分班夹进去。   刚打开其中一个,里头就调出来一张被妥善折叠的试卷。   这正是今年十一那会儿, 焦糖跑到学校找他结果却刚巧遇上了考试,然后当着他的面大书特书了一首情诗的那张试卷。   翻开试卷,解答题部分的答题纸上,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   “很想让感情自由地奔放,   以便赢得你爱的润泽,   但说出来的却是天气怎样,   或是在品评你的衣着。   请别生气,别听我痛苦的咕哝:   我自己也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我不喜欢自己的言不由衷,   我讨厌自己的心口不一。”   字迹丑得不行,可一笔一划却都刻在了他的心上。   可是糖糖,我到底要如何相信你的话?你对我是否真的是胡言乱语,言不由衷,心口不一?   轻轻抚摸上那一行行情诗,程昱想起焦糖曾经自嘲她的字就像是一堆喝醉了的蜘蛛在纸上一顿乱爬。   后来他亲手写了字帖给她。休假时,或者是自己值夜班时,他就总看着小姑娘在他身边拿着硫酸纸蒙在他写的字帖上,一笔一划地描红。   就这么练了两个月,竟然真有了些他的字的形意。   门口突然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请进!”程昱把手中的试卷收回文件夹,抬起头对着门口扬声道。   门被缓缓推开,门缝里露出了个乖巧的小脑袋。   “舅舅,到晚饭时间了!妈妈让我上来叫你下去吃饭。”盛果果在门口对程昱说道。   程昱看了看自己面前摆着的几摞卷子,又看了看门口等着自己的盛果果。   “舅舅把这些卷子收拾一下就和你下去好吗?”程昱一边加快手上收拾卷子的速度,一边对着盛果果说道。   “好!”盛果果迈开小腿哒哒哒地跑到程昱身边。“舅舅的学校也到期末考试了吗?”   “嗯,是啊。考完试后舅舅的学生们就可以放假回家过年了。”程昱摸了摸盛果果的小脑袋,又对着她笑了笑。   “我们也快期末考了,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考完啊!”盛果果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摇晃着脑袋说道。   “这么想放假啊?”程昱笑着道。“放了假就要和学校里的小朋友们说再见了哦。”   “可是放了假就可以继续上芭蕾课了嘛!”盛果果对着程昱一脸“你不懂了吧”的小表情。“因为要期末复习我都有好几周没见过糖糖老师了。舅舅你也不带她来家里找我玩,我都想她了。”   程昱收拾着试卷的手顿了顿。   “走吧,我们下楼吃饭。”他牵起盛果果的小手就要离开书房。   “舅舅你不整理这些了呀?”   “别让你妈妈等,妈妈现在等不得。”   想起来爸爸和她反复叮嘱过的妈妈现在是家里的头号宝贝,肚子里还待着弟弟,盛果果从善如流点着头,跟着程昱下楼。   可程昱没想到,到了饭桌上他还是没能逃过焦糖这个话题。   “今天过节,你怎么不把你那小姑娘带回来玩?”有闲人士程瑾茶余饭饱后,终于把好奇了好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程昱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姐姐,只觉得头大。   “是啊是啊,舅舅,我都想糖糖老师了。你邀请她来我们家玩呀!”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大一小母女俩,程昱第一次求助般地看向坐在主位的盛泽。只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之给他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没什么,我们分开了。”程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顿了顿后对着程瑾道。   “分开了?”程瑾显然不能接受这个回答,她以为就只是情侣间的小打小闹。可程昱的性子她是最了解不过的,如果事情没有到了那一步,他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这两人一共就处了三个月,连寻常情侣的激.情.期都没过完,这就分手了?   “你不会是欺负人家女孩了吧……”程瑾怀疑地看着程昱,竟问出了这样的话。程昱听到后憋气不说,盛果果也凑了一脚。   “就是,舅舅,你不会是欺负糖糖老师了吧?!”   “你们怎么就不觉得,受欺负的人是我呢?”程昱简直要被对面的母女俩气笑。   “因为糖糖老师最喜欢你啦!每次你来看我俩上课的时候,她穿的练功服都比平时你没在时候的好看!”盛果果拿起自己的小叉子在空中晃了晃,煞有介事的给程昱举例子。   “而且那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呦!”程瑾“啧啧”地摇了摇头,“你有时候看书或者给果果看作业的时候看不到,那眼神,简直恨不得把眼珠子粘你身上去。”   “嗯嗯!”盛果果在一旁附和。   “……”   “如果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不就行了?何必搞成现在这样。那丫头在宁市也没个什么亲人吧?我听你说她父亲还在国外?大冬天的一个人过节多孤单。”   “……”程昱依旧没有回话。   如果有误会说开便好。   可是如果,没有误会呢?或者说,这就是她想要让他误会的呢?   ——让他误会,她对他真的只有利用。   那他又要如何是好?是尊重她的意愿,就这样“误会”下去让她走自己想走的路,还是把一切扭回属于他的正轨?   ----------∞ ∞----------   圣诞节过了后就是元旦。   每年这会儿程昱和程瑾都会来墓园看望去世多年的母亲兰钦,今年同样。   却没离开时他们却在墓园门口遇到了焦糖。   焦糖显然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与程昱一家人相遇。   程瑾还怀着二胎不能在寒冷中站太久。她看了看偶遇的小姑娘,又看了眼自己的弟弟,当即决定抛下程昱一人,左手牵着盛果果右手挽着盛泽扬长而去。   焦糖抱紧为母亲准备的花束,低着头看着脚尖。这是继她前些日子的《天鹅湖》debut后,第一次再见到程昱。   这墓园分为东区和西区,东区多为富贵人家,程昱的母亲便葬在东区;西区则主要葬着宁市的普通人,焦糖的父母就在其中。   程昱看着焦糖那有些躲闪的神色,心里没由来的就起了一把火。   “那……我先上去了。”就这样面对面僵持了不知多久,焦糖垂着头,终于开口低声对程昱道。   却不想,她刚刚移步,视线中的那双黑色的皮鞋也动了起来。皮鞋的主人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路。   “……你,你干什么啊?”焦糖没办法,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神情控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陪你一起上去。”程昱神色莫辨地低头看着焦糖,沉声道。   “我不需要。”而焦糖却斩钉截铁地回绝。   “焦糖。”程昱面无表情冷着脸色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之内清减了许多,而他所熟悉的,倔强的眼神却丝毫未变。   他看着焦糖,心中不知是疼是气,或者是已被她的反应刺到麻木。   “我……不需要你陪我去。”焦糖像是想好了什么似的,遇到他后一直游移的目光突然坚定起来。“你说陪我上去,那是要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呢?   除了被我骗到的苦主这一身份,你已经不是我的什么人了。   ……我,我骗了你,但并不想让我妈知道,她的女儿是这样一个卑劣的骗子。”她深深地看着程昱,眼中有难解的感情。   “……”   良久,程昱还是让开了路。焦糖哆哆嗦嗦地抱着那捧花,越过程昱往西区走去。只是刚走没几步,她身上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程昱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他看到小姑娘有些手忙脚乱地停住脚步接电话,心中蔓延出阵阵苦涩。   他回过身,正打算离开时,突然听到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转过身却看到了焦糖一直捧在胸前的那束花掉到了她的脚边,白色的花瓣凌乱地散开在她的脚边。 第50章   程昱皱着眉头, 快步走上前去,扶住焦糖颤抖的肩膀。   凑近了他便也能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的阿罗的声音。   “……不过,虽然他人在逃,但再被抓到是迟早的事情。这次主要给你打电话来是有别的事情。”   谢枫的事情焦糖已经报警,她交上了充足的证据也已立案。前段时间谢枫一直在逃, 不过立案之后不久他便在外省被逮捕。   前几天宁市警方与外省警方交接准备将谢枫带回, 却没想到昨晚在回宁市的路上遇到了事故,谢枫趁乱逃走。   “谢枫已被羁押, 这时候再跑了一旦被抓回来将面临更严重的惩罚。所以我们怀疑他身上怕还有别的事情我们没查到, 所以他担心事情败露收到更严重的惩罚于是逃走。于是我们又加了个班查了查之前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被我们漏掉的。”阿罗对着焦糖解释道。   “根据你给我们的你母亲的一些资料, 我们发现她曾在十年前受过伤入院治疗。”   “对是这样的。”焦糖颤着声音道。“请问这有什么新发现吗?”   “你母亲姜白帆女士当年是得了兰芭创始人兰钦女士设立的奖学金留学, 回国后便一直待在了兰芭。那她与兰钦女士的关系如何你可知道?”   兰钦女士?那是程昱的母亲。焦糖听到这里疑惑地偏过头, 看了正扶着她肩膀的程昱一眼。程昱显然也是听到了阿罗的话, 听到这竟然与自己母亲有关后便慢慢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焦糖一边观察着程昱的神色一边对着阿罗说道。“我出生那年,兰钦女士病逝。所以我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当年是我母亲的资助人, 我母亲对她很尊敬也很感激。”   “我们按照给我们提供的资料,查了一些当年姜白帆女士的事情,找到了当年她管床护士的心理医生。她的管床护士当年也照顾了临终的兰钦女士。我们花了点手段和心思, 知道了一些别的事情……”电话那边的阿罗顿了顿停住话头。他有些难为地翻着手中的资料不知道要如何说。   原本他只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发生在多年前的谋杀案,并且已经立案, 剩下的就等嫌犯落网。谁知犯人逃跑,这一跑还给他牵出来了件大事。   程昱从焦糖手中抽出手机,直接对上阿罗。   “阿罗, 这些事情与我母亲有关联?”他一手扶着焦糖一手握着手机,皱紧了眉头问道。   电话那边的阿罗立即听出了自己老板的声音。   “小程先生!”阿罗打招呼道。“相关资料我方才已经整理好发到您的邮箱中。”阿罗顿了顿,又道:“我们怀疑,您母亲当年去世的事情……有问题。而姜白帆女士在十年前入院治疗时偶然得知了这件事,这才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 ∞----------   姜白帆是一个非常有灵气的舞者,因此她有幸得到兰钦的赏识,是第一批拿到瑾昱奖学金的学生之一。拿到了奖学金的姜白帆去了国外留学,毕业之后就回到了兰芭效力。   兰钦对她有知遇之恩,她对兰钦一直有着很深的尊敬和感激之情。只是后面姜白帆并没有多少与兰钦见面的机会——大概是天妒红颜,兰钦后来的身体状况一直很不好,总是病着。   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几年,姜白帆的事业与爱情双双开花。只是世间总有美中不足之处。   在姜白帆诞下女儿的那一年,兰钦因病去世。   世人嗟叹天妒红颜。兰钦还卧病在床时,曾经的丈夫却已和别的女人有染,一代风华就这样陨落令人扼腕叹息。   而事情到了九年后又有了新的发展。   姜白帆在排练时伤了脚,非得进医院治疗。这一次她在住院期间竟然发现了一个关于兰钦的惊天大秘密——兰钦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很多年以前,姜白帆的管床护士在实习轮转的时候曾经在呼吸科呆过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她曾经干过一件令她连年噩梦连连的事情。   她当年,大概是出过一起谁都不知道的医疗事故——病人用药的计量被弄错导致病发死亡。   但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去给病人的点滴里配药时,并没有看到点滴瓶口任何针孔,自己的操作也没有任何错误和违规的地方。   当年她以为自己肯定要完了,而且死者是宁市一位很有权势的人的太太,这种情况下她一定要完蛋。但到了后来,她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姜白帆受伤住院,在偶然间得知了这件事。她立即就发觉这件事中的那位病人死者便是兰钦。而经过自己的一番调查后竟发现了当年兰钦的去世并不像之前所以为的,仅仅是灯枯油尽自然死亡。   那位护士稀里糊涂的那场只有自己知道的医疗事故也有人暗中操纵。   这件事的主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团里的同事杨娇——同时她也是兰钦丈夫程晟在兰钦生病时出轨的情人。   时隔九年,事情的真相被发掘。姜白帆想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为兰钦讨回公道。只是她还未能将这件事告诉兰钦的子女便被杨娇发现。   紧接着,车祸发生,一代天鹅陨落。   而在之后不久,那位护士也抑郁而终。   ----------∞ ∞----------   “至于谢枫,他则是杨娇的同谋。不过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凑到一起的现在还没能查到。”阿罗在简单的为程昱介绍完现阶段的调查结果后总结道。   “而除了那位护士在心理医生那里的诊疗记录,我们也并没能发现什么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杨娇的罪行——如果我们的推测属实的话。   而吴芸这个人,当年估计是看到些什么事情,或者参与了些什么,后来可能受到了杨娇和谢枫的威胁不许她把事情说出去,这才被迫离开兰芭离开宁市。”   现在想来,兰芭团史馆里,有关吴芸和姜白帆的资料全部都不见了这件事怕也是杨娇和谢枫做的。   程昱听过很久之后,才慢慢从嗓子眼中漫出一个“嗯”字。   焦糖无比担心地抬着头看他。任谁知道自己的母亲的死另有阴谋,怕是一时间都无法接受。   她在这一点上,不能更理解程昱的心情。   “……这件事,你直接给我报告就好,先别去打扰我姐姐。”良久,程昱握着手机,低声对电话那头的阿罗指示道。   “好的。”阿罗答道。程瑾现在还怀着身孕,这种事情在这会儿还是不要给她知道得好。   挂断电话后,程昱握紧手机,站在原地,久久不说话。焦糖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这种时候越是沉默心中越是痛苦。   她知道若不是自己突然闯入他的眼中,后面又发生了这种种事情,他知道自己母亲去世的真相还不知道要到了猴年马月。让自己母亲含怨去世这大概是为人子女最难受不过的事情。   可当年兰钦去世的时候,程昱也才十一岁,比焦糖丧母时大不了两岁。   那时候即便是程瑾,也才只是一个刚进入青春期的十六岁少女。姐弟俩没有什么力量,父亲偏宠情人,在当时的情况下程瑾和程昱根本不可能在当时为母亲做些什么。   “阿……程昱……”焦糖心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抬起手想要抱抱他,在这清冷的冬日墓园中给他一点温暖。   可一想起自己之前对着他做的一些事和她在舞台上看到的那个离去的背影后,那快要拍到程昱肩上的小手又在空中停了停,一时间竟退缩起来。   “你……你别难过……”焦糖咬住自己的下唇,搜肠刮肚想要找一些能够安慰程昱的词,和在脑子中轮了一圈后她却只唯唯诺诺地吐出了“别难过”几个字。   可这种时候,身为儿子的程昱如何能够不难过。   程昱倾身,将身前满脸担心想要安慰他的小姑娘拢进怀中,慢慢收紧双臂,将她紧紧锁在胸前。   焦糖被他抱住,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抬起双臂紧紧圈住程昱。   “阿……阿昱,我陪着你呢……有我陪着你呢。”她在他的怀中,轻声对着程昱左胸下的心脏说道。 第51章   至此, 一段被尘封多年的往事就此被抽丝剥茧,还原了真相。   那日,程昱终究没有陪焦糖去看西区的墓园看望姜白帆。阿罗这边的消息给的着实太过突然,他需要回去再找一些资料给调查小组。   阿罗目前的结论始终是根据那位小护士在心理医生的诊疗记录来推测。而护士当时已经有了非常严重的抑郁症,心理医生的诊疗记录上虽然记录这她当时的所言所述, 但并不足以成为有效证据出现在法庭上。   当天, 焦糖还是目送着程昱匆匆离开墓园。他们俩现在的关系着实尴尬,墓园的那一个拥抱, 到底只能算得上是一时支持, 还是可以看作是破冰的标志?   焦糖对此并没有什么头绪。   但好在, 整件事情在程昱的介入下进展得极快。不多时, 他们就拿到了关键性证据。在一月月底, 杨娇一案终于立案, 虽然谢枫还是在逃状态,但杨娇本人已被羁押。   杨娇的女儿程珂曾想来找程瑾求情,但现如今程瑾已有了八个月的身孕, 这件事家里人一直瞒着她。杨娇被捕这件事的新闻也在盛泽和程昱两人的铁腕下没有激起丝毫的水花。   因此程珂连盛家大门都没能靠近就被人请了回去。   而作为父亲的程晟也没能有机会接触到程瑾。好在平时也不怎么来往,程瑾也没多怀疑。   盛果果放了寒假之后恢复了芭蕾课,她每周三节课, 有时候在盛家,有时候盛果果想出去玩, 那便在兰芭附属的舞蹈学校的教室里。   偶尔,焦糖会在盛家见到程昱。而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是程昱来去匆匆的样子, 也没能和他说上话。   至于电话或者是微信,她更是不敢主动联系他。   日子就这样匆匆走到了年根。   还有一周就是大年三十,盛果果今天要上年前的最后一节芭蕾课。这天天气不错,阴了许久的天色终于放晴。在家修养多时的孕妇程瑾坚持要借着这次盛果果出门上课的机会在外面透透气。   连日在家中宅着的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发霉。宠妻成瘾的盛泽耐不住老婆大人的撒娇攻势只得放行。   给盛果果上完课后,程瑾又主动要求焦糖陪她在外面走一走。   兰芭的附属学校被建在宁市一处街心公园里。教学楼被公园中的园林景观所包围,每每从教室向窗外望去,都会看到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   但这并不包括冬天。   “我能问问,你和程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程瑾屏退了跟在她身后的护士,带着焦糖站在公园的湖边栈道上,笑着问道。   不远处,盛果果拿了些白面包,将其掰成小碎块往湖里面撒,希望能勾上来些小鱼。   焦糖不敢侧头去看程瑾明亮的双眼,只能直勾勾地看着盛果果掰面包喂鱼的身影。   她不知道要如何对程瑾说最近发生的这一切。   “我就知道你们有事情瞒着我。”程瑾轻轻一笑,带着点得意却认真的口气道。   “一个程昱也就算了,盛泽最近也是一副稀奇古怪的样子。”程瑾轻哼了一声,像是非常不屑这些男人对她的保护似的。“他们想瞒,大概是忽略了我的智商,难不成他们还真以为一孕傻三年呢?”   焦糖不敢回话。程瑾年长她许多岁,又是身居高位者,无论是能力手腕还是见识阅历,都远远地甩了焦糖十几个银河系。   程瑾没选择从盛泽那块难啃的硬骨头上下手,也绕过了闷葫芦一样的固执弟弟,专门挑了她这个最容易突破的口来攻陷。   她在程瑾面前只有闭口不说这一个选项。不然就以她的道行,她十分确定若是她打算在程瑾面前说谎,只吸口气都不用说一个字,都能被面前的霸道女总裁识破。   焦糖侧了侧目光,用余光瞥了程瑾的大肚子一眼……接着头疼地咬了咬下唇。   “别咬。”见焦糖开始为难,程瑾连忙出声。“咬重了我那个弟弟是会心疼的。”她打趣的对着焦糖说道。   说到程昱……焦糖心里又黯然下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程昱了。   “那不说程昱和盛泽这两个家伙到底在瞒着我什么,你和程昱之间又是怎么回事?”程瑾又问,决口不提程昱在圣诞节的时候说的——他们分开了。   焦糖沉默。她和程昱之间的事情与程昱和盛泽瞒着程瑾的事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要如何说。   且说不定当她说完后,程瑾就会把她这个伤害了程昱感情的心机女从自己弟弟身边赶走了。   “……我,嗯……”焦糖踌躇地捏着自己羽绒服的下角不知要说些什么。她依旧不敢看程瑾,只能紧紧盯着看方用面包喂鱼的盛果果。   盛果果掰完了手上的所有面包,却没吸引来哪怕一条小鱼。她丧气地拍了拍手,两手撑到湖边栈道的栏杆上,直直盯着方才她撒下面包的地方。   好像看着看着,就能把池子里的鱼看出来。   “果果的面包给鱼喂完了,我,我再去给她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一点。”焦糖支吾了半天没说出几个字,看到盛果果的面包喂完了后立即像是找到了救星。也没管程瑾的挽留,撒腿就往这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跑去。   “哎?这孩子……”程瑾看着焦糖里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想邀请她来过春节呢。”   一溜烟跑到便利店的焦糖随便在货架上拿了袋吐司面包就朝着收银台走去。   方才她是借着买面包之由跑了,可等等要怎么办?   要不给程昱发条消息,就说他姐姐现在抓着她,逼问她关于他们一起瞒着她的杨娇的事情。她就在微信上问问程昱她要如何应对?   可是拿出手机后,她却又胆怯了起来。两人之间已经好久不联系了。她看着和程昱微信对话框的最后消息,一颗心就像是被放在了钝刀子上划来划去。   被拉扯得格外的疼。   算了吧,消息什么的还是不发了。说不定程昱的微信早就把她拉黑了,何必去自讨没趣。   便暗灭了手机屏幕,将其收进了外套口袋。   “美女,你到底还结不结账了啊?”收银台的收银员皱着眉头,带着嫌隙的目光看着焦糖收进口袋的手机问道。他向焦糖身后看了一眼,焦糖顺着他的眼神,这才发现自己身后已经排了老长的一队人等着结账。   方才来便利店时焦糖是怎么快怎么来,一路飞奔过来。而等结完了账后,她却开始无比的抗拒再回到湖边去面对程瑾。   可明智逃避可耻且没用,她还是磨磨蹭蹭,用着最慢的速度重回到湖边。   而当她再回到方才与程瑾聊天、盛果果喂鱼的湖边时,却见那湖边空无一人。   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凉了一半。惊慌袭上心头,不应该啊,她们知道等下自己还会回来原地,不会离开的。焦糖哆嗦着迅速环视四周,却依旧不见那对母女。   “程瑾姐姐?!果果!”她站在原地,大声呼喊这程瑾和盛果果的名字,可这附近,除了被她的声音惊起的麻雀,再无其他动静。   “程瑾姐姐!盛果果?!你们,你们别吓我啊!!你们到底在哪?!”声音染上哭腔,焦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往那个最糟糕的方向奔去。   她越过绿化带的灌木丛,直接穿过草坪打算去附近找找看,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重重摔倒在草坪上。   ——那个绊倒她的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正是盛泽给程瑾找的产前护理的小护士。小护士显然是被人敲击了头部然后昏迷,接着被藏在这片平时没什么人走过的灌木丛下。   “……怎么.....怎么会这样……”   焦糖哆嗦着全身,抖着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颤抖着点进手机拨号界面,忍不住手抖开始给程昱拨电话。   程昱不知道是在忙还是不愿意接她的电话,她足足打了好几次才被接通。   “……焦糖?”程昱看到来点人后显然很是惊讶,语气疑惑地叫出她的名字。   “……阿,阿昱……”第五次拨过去电话才被接通。此时的焦糖在听到程昱的声音后终于哭了出来。   “……对,对不起……我把……把程瑾姐姐和……和果果弄丢了……” 第52章   盛泽快要疯掉了。   今天原本是他在程瑾生产之前最后一天上班。却不想, 就在上午那最后一次的会议中,秘书突然从门外进来附在他耳边轻声但严肃地向他报告了一件事。   然后便得知,程瑾和果果在外面散步的时候被人绑架,现在下落不明。   一个是怀胎八月即将临盆的孕妇,另一个是七岁不到的幼稚小女, 这两个人被一起被绑走?!   盛泽根本不敢往下想。可他却必须要面对这件事情。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赶回的家, 司机一路飙车,等到他下车时一阵腿软, 眼前发黑。   “先生!”助理连忙扶住他, 才让他没能坐到地上。   “没事。”盛泽摆了摆手, 稳了稳身形立即抬脚大步往屋内走去。   程昱和焦糖早已在屋内等待。   阿罗一众调查小组成员也都聚在盛家大宅。   “姐夫!”程昱看到赶回家的盛泽后立即迎了上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盛泽阔步向程昱走来边走边问道。   “现在还没有消息。”程昱回答道。   “当时是什么情况?”盛泽停在客厅中央, 环视了一周客厅, 颤抖着声音又问。   “派去的保镖都是吃干饭的吗?!就一个孕妇一个小孩都保不住吗?!啊?!”他怒吼着, 愤怒又悲痛。   客厅里一片寂静,没人敢迎着这个惯在高位而此刻又处在极怒之中的男人。   “……对……对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程昱和盛泽循着声音看去, 焦糖坐在沙发上,抬起头发着抖,对着盛泽颤声道。   “都……都怪我……如果, 如果我当时没有走开,说不定程瑾姐姐和果果不会丢……”焦糖惨白着脸色, 浑身都在抖。她带着很强的鼻音,眼圈也是红红的,但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哭不出来。   “不是你的错别都拦自己身上!”程昱听到焦糖的话后, 立马皱起眉头劝道。他快步走到焦糖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和你重复了多少遍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当时就是在那里估计也是和那个被打晕的护士一个下场。”   实际上,程昱和盛泽到盛家宅子也就是前后脚。关于程瑾和盛果果被绑架的这个消息,焦糖只立即通知了程昱。盛泽那边知道这事是保镖打的电话。   虽然焦糖不知道,但在程瑾身边,盛泽是有派保镖的。这次那母女俩被绑走,保镖确实要负责任。   “真……真的都怪我……”焦糖混乱地摇着头,对着程昱强调道。   “我当时,当时为什么要去便利店给果果买面包喂鱼……如果,如果当时我和她们在一起,现在程瑾姐姐和果果的身边就还有我能照顾……”此时此刻,本人仿佛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愧疚得完全没有办法从那个死牛角尖里走出来。   绑匪现在还没有联系他们,这才是最令人焦心的事情。一个怀胎八月的孕妇,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小女孩,随便一个什么都能让她们受到无尽的伤害。   如果只是要钱那还好说,就怕那绑匪丧心病狂,要对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女俩下手。也因此到了现在,盛家人和程昱都不敢报警。   程家和盛家在生意场上所向披靡,自然暗地里也有不少人眼红。绑匪想通过绑架他们勒索钱财也不是什么只存在于电视剧里的事情。   “先生,根据保镖的话,当时焦糖小姐去附近的便利店给果果小姐买用来喂鱼的面包。绑匪装扮成了闲逛的游人,凑近了果果小姐,接着便以她威胁您太太和他们一起走。   保镖不敢轻举妄动,绑匪又觉得带上那护士太累赘,就让保镖把护士打晕扔到草丛里。”   “她们的鞋上都有追踪定位器,怎么到现在了还没找到人?!”盛泽指着阿罗怒声问道。   “……我们怀疑这次绑架与程珂还有谢枫有关。刚刚保镖联系我们,说他们一路开车追过去,发现程小姐她们的鞋都被绑匪扔在了半路上。”阿罗看着盛泽铁青的脸色,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后又说道。   程家的孩子从小的吃穿用度都是订做的。其中给鞋子里装追踪器这点算是一个不为人知的传统。除了程家自己人,再没什么别的人知道这点。当在必要的时候,用力踢两下鞋子后跟便可以启动追踪器。   就路上把程瑾和盛果果的鞋子扔掉这一点来看,程珂参与了绑架这一点几乎算是板上钉钉。   “我已经联系了程晟。”程昱接着阿罗的话,对盛泽说道。“他说程珂今早出门后便没回来,现在也在派人找程珂。”   “现在他们在哪里,保镖们知道吗?”盛泽扶着沙发靠背,沉着声音问道。   “……”   “……”   阿罗和小组的人面面相觑,每一个人敢接这话。方才就在盛泽进门之前,保镖打来电话,说他们跟丢了——绑匪的车过去十字路口后,恰好有别的车在十字路口处发生肇事。   “……保镖说他们不小心跟丢了。”程昱接过阿罗他们的话对盛泽回答道。   “废物!!”听到着消息后,盛泽直接抓起了沙发旁小边桌上的花瓶向地上狠狠砸了下去。   “哗啦”一声地上满地都是炸开的碎瓷片。   “都是一群废物!”盛泽怒吼道。“废物!”他抓着头发顺着沙发坐到了地上。   此时此刻的他不再是手过亿元体量交易,呼风唤雨的行业规则制定者,而只是一个因为怀孕妻子与女儿暂时陷入危险的可怜男人。   曾经被妻子打趣笑称是国家计算机的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恐惧灌满了他的身体,让他几乎瘫在地上无法坐起。   但是不行,不行。   他必须要振作起来,必须要头脑清醒才能救自己的妻儿。   盛泽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   如果是程珂……如果是程珂的话……   她母亲现在已经被羁押,检方正在调查收集更多关于兰钦非自然去世而是人为的证据。那么她的诉求是她的母亲。   现在不能够确认谢枫是否参与其中。但绑架这样大胆的事情,只凭着程珂那般胆小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谢枫前段日子从警察手里趁乱逃走,现在看来定是找到了程珂。而程珂几次三番来找程瑾无门,这才与谢枫合作,策划了这次绑架案。   “谢枫在这场绑架中有参与的可能性极高。但是现在以他被全国通缉的情况来看,他肯定是进不了宁市的。程珂那个没脑子的若是和谢枫合作,那肯定想办法把程瑾和果果带到谢枫身边。”稍稍清醒些的盛泽的大脑迅速转了起来。   “如果是谢枫的话,六城区以外的城郊里,有那些地方是谢枫回比较熟悉的?”程昱跟上了盛泽的思路,也开始在脑海中排查谢枫可能躲着的地方。   “根据方才保镖和我们的联系,他们一直跟到了蓝池路。那边距离蓝池收费站不远,绑匪一定是准备上绕城高速的。”   六城区以外便是宁市的棚户区/一些工厂厂区还有部分仓库的所在地。这些地方分散在六城区外围的各个地方,若要排查,工作量并不小。   “芭……芭蕾鞋厂……”一直沉默的焦糖突然出声。“西郊外有一个芭蕾鞋厂。兰芭在这么多年以来给我们供应足尖鞋和软底鞋的一直是西郊的那家场子。”她向众人解释道。   “谢枫以前在兰芭当编舞老师,对那个鞋厂非常了解。他现在很有可能就在鞋厂的仓库中躲着。”焦糖继续颤声道。“如果绑匪是谢枫他们,那现在我们还没接到电话的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程瑾姐姐和果果还在路上,没到谢枫手里。”   “阿罗,从兰芭附属学校的那个街心公园到鞋厂开车大概要多长时间?”盛泽闭了闭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如果上绕城高速则是四五十分钟。”   从焦糖发现程瑾和盛果果不见到现在,刚好就是四十来分钟。像是正要印证这个说法似的,阿罗话音刚落,盛家的座机电话便响了起来。 第53章   盛泽在第一时间冲到电话前将其接起。   来电人确实是谢枫。   焦糖虚坐在沙发上, 双手被程昱紧紧握住。她浑身不住的颤抖,死死盯着盛泽手中的听筒。   这部在客厅里摆着的珐琅彩座机不能免提公放,除了盛泽,其他人只能通过听他说的话来猜此时谢枫的一系列诉求。   “没有报警,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准备三亿赎金?好!”盛泽紧握着话筒紧张地道。听到谢枫的狮子大开口后, 盛泽立即答应。“但是我要保证她们母女两人双双平安。”他极力抑制住自己不断发抖的声音对着电话那边的谢枫说道。   “盛总不愧是盛总, 人很爽快。”谢枫阴恻恻地笑了笑,接着又提出新的条件:“还有一辆不挂拍照的新车。”   “好的!你说的一切我都答应。但你不能伤害她们母女俩!”   得到了盛泽满意的答复的谢枫勾了勾唇, 突然感到有人在揪他的衣摆。回头看过去, 程珂惨白着脸色, 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在逃许久的谢枫身上脏兮兮的, 昔日干净整洁的指甲缝里此时全是污渍。他那只脏手抚上程珂干净嫩白的脸颊摸了两把, 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继续向盛泽提条件。   “还有,你们那边还存着的,没交到警方手中的关于杨娇给兰钦换药杀害兰钦的证据, 全数销毁。”   不比谢枫找人开车撞姜白帆这个案子,杨娇谋杀兰钦一案比前者发生的时间更早,许多证据都在这近二十年间一点点被销毁得一干二净。   现在杨娇人虽被羁押, 但是她杀害兰钦的最关键性证据还没能找到。警方和阿罗的小组都在寻找。就在这几天,阿罗那边有了些眉目, 但还没能再继续深入下去,今天的绑架案便发生。   “全部证据?全都销毁?好的,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在国内受牢狱之灾, 甚至可以亲自把你送到国外安度晚年,但我要听程瑾母女俩和我说话。”盛泽同之前一样,也是毫无讨价还价的接受了谢枫提出的一切条件。   “她们母女俩,若是少了哪怕一根汗毛,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焦糖和程昱还有其他人听到盛泽的声音后,心中一沉。销毁所有的证据?阿罗的小组关于证据的事情有了新发现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谢枫这个在逃犯竟然知道他们的进度?   “程珂。”程昱沉着嗓音低声怒道。   谢枫虽不知道案子的居停进度,但程珂总是能各方活动的。她虽然无法直接探听案子现在的进度,但只要日复一日地蹲守在盛家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观察,总能猜测推理出点大致的走向。   “盛总,你老婆孩子都在我手上,你倒是告诉我你现在哪里来的底气和我叫板?”谢枫哼笑了一声,把手中的手机换了个手,继续道:“威胁我?我也不是瞎子,自然知道你老婆孩子,现在那叫一尸三命!”   盛泽被这“一尸三命”彻底打垮。他没拿着话筒的那只手方才一直紧紧的握成拳头,企图让自己冷静。此刻他终于微微松开了那拳头,鲜血从他的手心顺着指缝缓缓流出。   他几乎用着卑微的声音对着话筒恳求着:“求你,我盛泽,恳求你,让我听听我妻女的声音。”   得到了盛泽如此卑微回复的谢枫显然心情很好。   一阵走动后,盛泽终于听到了久违的妻儿的声音。   “阿泽……”电话里,程瑾温柔地叫着丈夫的名字。   方才一直强迫坚强的盛泽在听到程瑾的声音后,终于崩溃。但他却不能在妻女的面前露出半分软弱让原本便处于危险之中的她们更加害怕。   “小瑾!小瑾!你和果果不要怕!我马上就来救你!再坚持一下下就好!我马上那就来救你!”   “我和果果现在很好。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还有我自己的。你别担心,我和果果等着你来。”程瑾柔声安慰着盛泽,但是盛泽却能听得到被她极力压住的喘.息声。   “爸爸!”手机被移到盛果果耳边,年纪小小的她一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后立马哭了出来。“爸爸你快来救我们!这里好冷,果果好怕,妈妈好疼!呜呜呜呜……”   没等母女俩再多说些什么,手机立马被粗暴的收回。   “盛总,你要听的都已经听到了。今晚七点以前,带着我要的钱和车到我指定的地方。我不会虐待你老婆孩子,不过她们自己能不能支撑那么久就不是我的问题了。”谢枫话音刚落,电话便收了线。   盛泽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转向了众人。   “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准备好三亿现金。”他先对助理命令道。   助理直接愣住。三亿现金?今天下午五点之前就要?这在目前的宁市是完全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自己的老板双眼通红,显然已经不管不顾了。   “可是先生!”助理想要说两句,盛泽直接抬手阻止了他开口。“现在就去!快去!”   接着盛泽又转向阿罗。   “把前几天找到的新证据全都给我,完全销毁,录视频,然后我要发给谢枫。”   焦糖听到这里,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阿罗震惊地抬头看向盛泽,发现他说的是认真的。接着他又扭头去看程昱——他终归是服务于程家而非盛家。这份证据决定着当年害死他老板母亲的凶手能不能最终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   程昱闭上眼睛,对着阿罗点了点头。   “……好的盛先生!”阿罗得到了程昱的首肯,打开自己一直戴在身边的箱子,从里面取出来一个个文件袋。   盛泽颤抖着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对着阿罗拍摄。阿罗最后一次又看了一眼程昱后,终于从夹克的里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不要!”   盛泽手机的屏幕中突然冲出了一个身影。焦糖扑到那箱子上,以身挡住了阿罗。   “……焦糖小姐!”已经在打了火的阿罗皱起眉头,无奈的看着女孩。   “盛先生,求求你不要销毁这些!求求你!”焦糖哭着恳求道。   “程昱!快把你的人拉走!”盛泽见了此状后暴怒得对着程昱吼道。   程昱不用他吼,便连忙扶住焦糖的肩膀想要把她从那箱子上拉开。可焦糖两手把着箱子的边把得死死的,坚决不愿松开。   “这些没了,程瑾姐姐和阿昱的妈妈去世的真相就永远要湮没在这个世界了!她是冤死的啊!您就要这样放过凶手吗?”焦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挣扎着身后程昱对她的桎梏一边跪在地上恳求着。   “我他妈不在乎十几年前究竟死了谁!我老婆孩子现在都在那个人渣手里!”盛泽指着焦糖暴怒道。“程昱你赶紧把她给我弄走!”   “可是你把这些证据销毁了之后呢?之后你对上谢枫,手里真的就一点点筹码都没有了!你要怎么相信谢枫那个烂人的话?他当年为了掩埋自己的罪行,根本就不在乎杀多少人!”焦糖哭道。   “我们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谢枫和程珂就在那个芭蕾舞鞋厂里躲着,我们可以去救她们的!”她声泪俱下地恳求着。   但是她还是被程昱直接打横抱从地上抱起来带走。   “我一点点风险都冒不起!等不起也不敢等!程瑾还怀着身孕!果果还不到七岁!我只在乎活人!”   焦糖被程昱打横抱在怀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没办法挣脱。程昱直接带着她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阿昱求求你!求求你去和盛先生说,不要销毁那些证据!求你了!求你去和他说!”被程昱抱离了客厅的焦糖揪着程昱胸前的衬衫混乱地恳求着。   可是程昱却始终一言不发。   “阿昱!阿昱求求你!求求你们冷静一下好不好?谢枫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她在被抱离客厅时最后一眼瞥到了那箱子中冒起的高高的火焰。那隔得老远便能看到的乱舞的火舌直接烧上了焦糖心中最后的念想。   “焦糖,那是我姐姐!亲姐姐!”   直到程昱把焦糖抱进自己卧室,把她轻轻放到床上之后他才双手压着她的肩膀,低声对着她说起话来。   “谢枫所犯下的关于你母亲的罪行的全部证据现在都在警方手中。就算没有今天销毁的那一箱证据,一旦他被抓,也必将会入狱甚至面对死刑。   他现在要的不过就是钱和一个对未来的保障。   我们已经承诺了将会送他出国安度晚年,会把他送走,这对他来说才是一笔合算的交易。所以为了晚年生活他一定会遵守承诺。”程昱轻声对着焦糖低语道。   “而销毁那箱子证据后,最受影响的是杨娇,程珂她妈。所以销毁证据这个诉求来自程珂。程珂虽然一定参与了绑架,但她绝没那个伤人杀人的胆子。她只是为了她妈。”   焦糖浑身打着颤,恳求的看向程昱。程昱偏过头,不再看焦糖。他转头,对上方才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拿着针管的护士,然后默许的点了点头。   “糖糖,睡一觉吧。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不要……求你不要……求你!”   焦糖被程昱按在床上不得动弹。她看到身穿白色制服的护士绕到床头,接着便感到自己脖子上被扎入一针。   “求你……不要……不要……”   再然后,她的眼前开始模糊,头脑变得恍惚。   最后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 ∞----------   下午四点半。   盛泽的助理四处找钱,却只凑足七千万现金。程昱和盛泽没有留在家中等消息,也开着车在外面四处筹钱。   留在盛宅的护士看着时间,中午那会儿被注射了少量镇定剂的焦糖也到了苏醒的时间了。她一边唏嘘豪门中的恩怨,一边上二楼等焦糖醒来。   却不想,就在她推开卧室的门后,竟发现卧室的窗子是开着的,且床上已是空无一人!   ——窗户上系着一根长长的、由床单撕开后又进行了简易编织的布条;此外程昱的柜子被粗暴的翻开过,他那个装着的手术刀箱子被翻了出来,箱盖被打开,箱子被随便扔在地上。   护士急忙走上前去检查,接着,便发现那箱子里少了一把手术刀。 第54章   焦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真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兜里揣着从程昱那里翻来的柳叶刀, 坐在出租车的后面,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街景。   临近春节,街上各处都挂着红色的装饰。行人众多,随处可见一家三口相携出动去超市办年货。   这也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般热闹的街景了。可对于此情此景,她却丝毫没有贪.婪的欲.望。   她右手插进口袋中, 紧紧握着那柄柳叶刀, 只恨这车速不能再快一些。   “姑娘,你这是过年要回家?”出租车的司机倒是个健谈的大叔。这两天都是城郊往市中心走得多, 他开到市中心的沃尔玛外头就看到了这姑娘在拦车。   这几天车不好打, 有的司机就想要拼单。他在看到焦糖什么包都没提后便立即停到了她身旁。原本还想着空位多讨个巧一会儿拼一单, 谁知道这姑娘却出手阔绰, 直接从钱包里拿出十张一百摆在他面前。   “师傅, 咱不拼车, 直接上绕城走高速。”   司机看着那一把子钱也不敢接。好家伙,这么多钱,购买去京城的高铁票了。   焦糖皱了皱眉头, 又道:“我是有急事,得麻烦师傅您赶紧赶到城郊的那个芭蕾舞鞋厂区附近。”   司机师傅见她气质确实不错,像是个跳舞的, 长得也好看,自然耐心就多。   “得嘞!小姑娘是跳舞的?有演出?急着去那里拿舞鞋?”司机边挂挡启动, 边同焦糖闲聊道。   “您到时候开到鞋厂附近的那个家属院就好了,我在那下车。”此时鞋厂周围必然已藏满了盛家的保镖,她从盛家大宅出来也是费了些时间。   程昱这会儿八成已经发现了她不见了, 他怕也是在往鞋厂赶。因此到时候她若是一出现在鞋厂周围,估计就要被盛家的保镖制服。所以她此时此刻必须要赶时间,绝对不能被程昱抓到。   “家里是鞋厂的?”那司机师傅又问。焦糖没回答,只是托腮看着窗外。   “姑娘,你这是过年要回家?”见焦糖不理自己,司机也不气馁,接着乐呵呵地闲聊。   “回家?”焦糖听到这句话后回过头来,有些恍惚地看了看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然后捏紧了口袋中的刀片又点了点头。   “嗯,很快就到家了。所以今天真的得麻烦您快点了。”   她的父母皆已去世,她还哪有家可归?手中捏着那片薄薄的钢制柳叶刀,焦糖神情荒凉地勾了勾嘴角。   盛泽和程昱不仅要放走谢枫,还把制裁杨娇的关键性证据全数销毁。   害死她母亲姜白帆的两位主谋罪犯就要这样逃脱恢恢法网。   好在程昱还留给了她这一刃尖刀。   既然此事在法律层面上已无法办到,那就由她亲手来完成!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她只恨为什么没有在最初看清那凶手的面目!   司机师傅赶时间钻空子的技术很好,等他把车听到鞋厂家属院门前时正式五点整。   “谢谢师傅,您新年快乐!”焦糖对司机师傅微微笑了笑,便打开车门下车离去。那司机对焦糖的印象很好,便按下车窗,对着焦糖离开的背影笑着扬声道:“你爸妈都等着你呢,快回家吃点热和的吧小姑娘!你也新年快乐!”   焦糖的身影顿了顿,回过头来对着那司机远远地点了点头,接着立马转身不敢再回头。   司机师傅说得对,她马上就要回家了。   ----------∞ ∞----------   冬天天短,刚过五点,天边就泛起了红云。今天的天气实际上很不错,估计明天也是个大晴天。   焦糖一边看着西边那被染得通红的天一边在心中思忖着。   兰芭与这家鞋厂已合作了许多年,幼年时焦糖便跟着母亲来这座舞鞋鞋厂参观。后来她签约兰芭,第一年的时候更是时不时会回到这里,有时候是来怀念母亲,有时候是和做鞋的师傅讨论自己的鞋子要如何调整才穿着更舒服。   她对这里很熟悉。   就同谢枫对这里一样熟悉。   厂区很老了,据说到了明年就会迁一座新址。焦糖看着老旧的厂区,曾经的记忆潮水上涨似的一波波朝自己涌来。   不堪重负似的甩了甩头,焦糖稳了稳呼吸,扯了扯自己方才在商场买好换上的新衣服,坚定地朝着厂区大门走去。   程昱一定会知道自己往鞋厂来,且他知道她对这里很熟悉——各个废旧的小门小道她都清楚。焦糖估摸着程昱一定会让保镖们着重观察那些堪称密道的通道,反而大门这边却放了松。   顺利得不可思议地进入了厂区,焦糖直直向鞋厂的废旧仓库奔去。她运气出奇得好,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谢枫程珂同程瑾和盛果果的所在。   按照之前在盛家时保镖的描述,绑走程瑾和盛果果的另外有人。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找到那些人。   焦糖猫在仓库大门外,偷偷观察着里面情况,打算伺机而动冲进去,直接抓住谢枫。谢枫如今年纪也大了,行动多有不便,她是有信心能直接将他制服,以此来避免程瑾和盛果果受到伤害。   距离程瑾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焦糖从盛家逃出来的时候满心都是愤怒和悲痛,以及那再坚定不过的想要手刃谢枫的念头。儿这会儿只与程瑾一门之隔时,她突然虚了起来。   为什么要来这里……程瑾已经怀胎八月了!如果安安静静地等待盛泽和程昱筹钱救人会不会更好?   焦糖背靠着长满了铁锈的大门,开始痛恨起自己。   为什么自己这般无能,为什么会让事情落到这般田地。如果今天她没有去买面包而是一直陪在程瑾和盛果果的身边,一切会不会是一个全然不同的模样?   还有那个关键问题之所在,程珂。   程瑾和盛果果在这场事件中是完全无辜的。然而因为程珂的参与让着母女俩受到无妄之灾。万一自己对付谢枫的时候,程珂做了什么别的伤害了那对母女的事,那她真的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而且她不明白为什么程珂这时候还在这呆着。按道理来说她要的目的已经达到,谢枫在逃的这段日子更是亏了身体,以至于这会儿他瘸着坐在地上行动相当艰难。她若想离开是完全可以的。   就在这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第55章   程珂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 原本她背着大门坐着,突然扭过头来看向焦糖的方向。然后焦糖就听到了椅子腿划过地面的“滋啦”一声,接着就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焦糖连忙躲回到门边墙后,屏着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你在做什么?”仓库里传来了谢枫嘶哑的声音。   “……我坐久了,想走动走动, 这也不行吗?”程珂像是按捺着自己一般, 忍着气道。“刚听到外面好像有什么响动,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哼!”谢枫哼笑了一声。“量你也不敢。”   程珂顿了顿步子, 接着向门口走去。   “吱呀”一声, 仓库大门被推开了条缝, 黄昏的夕光从门缝中照进昏暗之中。   程珂在迈出仓库的第二步时, 脖子下面突然出现了一把尖利的小刀。就要张嘴尖叫的时候, 一只手突然从她脖子后面围了上来, 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她瞪大了眼睛想要扭头回头看勒住她的人到底是谁,然而身后人却手劲极大,让她丝毫不得动弹。   “你乖乖的, 按我说得去做,不然……”焦糖凑到程珂耳边轻声低语道。   程珂捣蒜般点头,连忙应下。   这时候仓库里又传来了谢枫的声音。   “什么情况看清楚了没?”   “没什么, 大概是风,这会儿起风了。”程珂提着口气, 迅速答道。   “真没什么?”谢枫不放心似的又问了一遍。   “那我在四处走走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情况。”程珂握紧了拳头,扬声道。   “……好了吧?”应付完谢枫后,程珂对着身后之人低语道。   钳制着她的身后之人见她如此识相, 便也稍稍放松了对她的桎梏。   “里面的那对母女现在是什么情况?”焦糖冷着声音问道,她依旧站在程珂的身后,没有露面。   “你是来救她们的吗?她们现在……状况还好……但是身上有缠着鞭炮……引线就在谢枫手中握着!!”   听到这事后,焦糖只觉得自己耳朵里“嗡”了一声,接着浑身上下的血都要凉了。   是了,临近年根,放炮是传统。虽然现在市区不让放炮,但是农村这些东西却依旧很多。只要谢枫身上还有些钱,就是不进市区他也能很方便的买到鞭炮。   不,他甚至都不用买,只用偷的都行!   “我……我之前并不知道他弄来了那些鞭炮!”程珂带着哭腔企图为自己辩解道。   “听着,我要救她们。”焦糖没空理会程珂,她颤抖着声音轻声且快速的在程珂耳边交代道。“你必须配合我。否则一旦那对母女出了什么事情,哪怕只掉了根头发,你一定为那根头发陪葬的!”   程珂浑身哆嗦着点了点头。她知道盛泽,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她却是极其清楚这个姐夫到底有多狠。这次她铤而走险策划着把程瑾母女俩绑来,回头已是要被狠狠处理了。而倘若那对母女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是定然逃不掉的。   “你……你说……”程珂哆嗦着道。“你……你要我怎么做?我全都听你的!”   程珂把这球踢到焦糖脚下,可焦糖却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做。   “……你有办法把那引线弄道你自己手中吗?”   “……我……我试过了,他很谨慎。”   “那你抽烟吗?”焦糖又问。   “抽……抽的……”程珂连忙点头。   “身上有烟没?”   “有……有的……”   “那你立即回去,点烟和他要火!”   “……我……不是……我……他一定不会给我打火机或者火柴的,最多他帮我点上。”   “那就去!让他给你点烟!给他也点一根让他背对大门,听到了没?”焦糖又急又气,她在程珂胳膊上泄愤般掐了一把,接着推她回仓库。   程珂哆嗦着回到仓库,挨着地上的谢枫坐好。   “外头怎么样?”谢枫瞥了程珂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浑身打哆嗦?”   “我都说了,外面起风了,给吹的。”程珂低下头看着地,用一副很是不耐烦的口气对谢枫解释道。她一手抚上自己方才被门外那人狠掐的胳膊,像是在为自己取暖。   方才外面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她完全没敢回头去看……   “啧!”谢枫上下打量了程珂一圈,算是信了她的说辞。   “……你身上火借我一下。”程珂顿了顿,从衣服口袋中摸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了根烟叼嘴上,朝着谢枫说道。   “呵!”谢枫冷笑了声,并不动作。“你一个抽烟的,身上不带着火?”   “今天太紧张了,没带。”程珂淡淡地道。“你给不给啊?就是根烟!我外头晃了一圈,冷的慌,抽根烟都不行了?”   “呵!”谢枫这会儿倒是真笑了起来。他把手中的引线小心翼翼地放到离程珂远的那一边,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了个打火机。   “行,给你点上。顺便也给我点一根。老子为了这孕妇小孩憋了一天了没抽烟,你到好,还是人家亲妹!”他点着打火机,微微斜了下身子往程珂身边凑了凑,给程珂嘴中的烟点着。   “虽说不是一个妈,不过你都不在乎,老子在乎个屁!”   程珂吸着烟,长长地吁了口气,心中确实格外的慌。   为什么外面的那个女人还没有来!?   “给我也来一根,别光管你!”给程珂点完烟后,谢枫看着嘴痒,出声讨烟道。   程珂叼着烟,从自己烟盒里抽了一根递给谢枫。而就在谢枫抬手给自己点烟时,仓库里突然冲进来一个身影!   焦糖直直冲向自己的目标,速度快得惊人。只在眨眼之间,她直接将谢枫扑倒在地。引来了盛果果与程珂的尖叫。   “糖糖老师!”   “啊——!”   而谢枫虽然年纪大了,又因为前些天一直在外逃亡而腿脚不便,但他比起一般老人来说完全能算得上矫健。他倒在地上后立马想要翻身起来,可整个人却被焦糖按得死死的。   “焦糖?”谢枫哼声念着压在他身后那人的名字。“竟然是你过来了?”他冷笑了一声。“程家的男人都是群孬种吗?竟然派来了个小姑娘来对付我!”   “你闭嘴!”焦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狠扇了谢枫恨道。“死期都快到了话那么多!”她坐在谢枫的背上,说话间又抬脚踢飞了谢枫一直捏在右手中的打火机。   “还不快去给她们把那些鞭炮解下来!”焦糖又朝着已经被吓得跪坐在自己左边的程珂怒吼道。程珂这才像是从噩梦中被喊醒,一边哭一边想要站起来奔跑到程瑾和盛果果身边。   “不过小姑娘,你要找人报仇,真的是找错了。”这边的谢枫依旧被焦糖按在地上,却还是不死心地想要为自己脱罪。   “罪魁祸首从来都杨娇那个女人,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是报仇,也应该去找她。反正她女儿现在就在这里,她杀你母亲,你弄死她女儿也是挺好。”   正在为程瑾和盛果果两人解开绑在身上的尼龙绳和鞭炮的程珂听到这话后顿了顿手,忍不住朝着那仿佛地狱使者一般的焦糖望过去。   恰巧焦糖微微抬头向着程珂的方向望去一眼。那眼神直接吓得程珂又重新跪到了地上。   “你……你别杀我!不是我!我是无辜的!那都是他们上一代的人的恩怨,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程珂一边哭着一边求道,眼中全都是恐惧。看她的样子,就好像焦糖在解决完了谢枫之后,就要带着方才那柄横在过她脖子上的刀来解决她一样。   “小姑娘,关于你母亲的死还有很多事情是警方不知道的,你确定就要在这里结果了我?”谢枫显然也是看到了程珂的反应。他满意地笑了笑,又对着身后按着他的焦糖道。   焦糖那只伸进口袋中摸刀的手稍稍迟疑的顿了顿。   还有警方和他们都不知道的隐情?可现在那些证据已经应他们要求全部都被烧毁,她到底要不要先留住谢枫的这条命?   而谢枫就是瞅着焦糖犹豫的这几秒钟时间,突然使力抬起右手,捏着方才点着了却因为焦糖那一扑而掉在地上的烟头,狠狠按上被丢掷在一旁引线!   引线见了火星,发出了“哧哧”的声音迅速被点燃。那着了火的一头朝着身上还挂着还未完全解掉鞭炮的程瑾和盛果果奔去! 第56章   “不——!”焦糖看着那飞速燃烧的引线, 极快地跳起身来朝着那引线扑了过去。   然而那引线的燃烧速度着实太快,她只来得及踩灭一根,另一根还在持续燃烧,越来越逼近程瑾和盛果果母女二人。   引线上被倒了油,焦糖根本追不过那引线的燃烧速度。   一根引线连着一个人身上的鞭炮, 可这会儿却没人知道, 那根还燃着的引线究竟连着谁身上的鞭炮。   “去救果果!快去救果果!”之前一直镇定自若的程瑾终于在这个时候带着哭腔和恐惧喊出了声。她来不及顾及还缠在自己身上鞭炮,手忙脚乱地把盛果果身上的红鞭炮拔下来, 接着将女儿推开自己飞快地往另一边没人的地方炮。   “妈妈!”盛果果站在原地被程珂死死抱在怀中, 凄厉地哭道。“放开我!!我要妈妈!!妈妈!!”   焦糖还在徒劳无功地追着起了火苗的引线想要把它扑灭, 可引线早已烧的不见踪影, 反而让她自己身上的衣服落了火心。眨眼间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爆炸声便响彻仓库。   程瑾站在仓库的角落安然无事。那根没有被扑灭的引线连着的是盛果果身上的鞭炮。   “妈妈!妈妈!”盛果果挣脱了抱着她的程珂, 终于向自己的母亲哭着奔了过去。   程瑾看着安然无恙的女儿, 自己身上的鞭炮也没爆炸,总算是送了一口气。可未等她完全放下心,她突然感到肚子一阵疼痛。   身下开始有了些熟悉的反应——那是她曾经生果果时候有过的规律的宫缩。   与此同时, 方才一直被焦糖按在地上的谢枫已经拖着条瘸腿跑到了临近仓库的大门口。   “站住!”焦糖连忙追了过去,又一次扑倒了谢枫。她死死按着谢枫,就要从兜里掏出手术刀, 亲自结果了他。   “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吧!!”谢枫终于也带起了哭腔连连求饶。“把我送到警局吧! 你别动手杀我不值当!”   一时间,鞭炮的噼里啪啦声, 谢枫的求饶声,程瑾痛苦的呻吟声还有盛果果凄厉地喊着妈妈的哭声全数交织在焦糖的耳边。   时空仿佛与当年幼小的她见到了盖着白布的母亲时的场景交错。   她眼中滚着泪珠,视线在盛果果的哭喊中变得模糊了起来。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何尝不是如此。而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不可饶恕的罪行。   “你还有未来,你不要杀我你还有未来的!求求你!求求你!”谢枫仍在不住地恳求道。   可是,未来?她的父母都已去世。今天这事之后……程昱怕是也肯定不会要她了,毕竟是因为她,才使的程瑾母女陷入危险。   她连家都没了,连给自己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了,她还有什么未来?   没再多犹豫,她扬起手中的柳叶刀,就要挥手划下。   脑中最后的念头是压抑了五年之久的解脱,以及对程昱的一点点抱歉。   他用来救人的刀,如今却被她用在杀人上。这刀终究是因她而染了鲜血……   她只能先说一声,抱歉了。   “——焦糖!住手!”仓库大门突然被人踢开,程昱和盛泽带着人连忙从门口涌进来。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焦糖本能的抬头。看着那夕阳中向她奔跑的剪影,她表情呆滞地怔住。   接着,她便突然跌进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手中的刀还未落下,手腕就被捉住。   手术刀应声落地。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 ∞----------   焦糖再一次醒来时,人已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此时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环顾了下周围的环境,记忆如泉水般涌入脑海。仓库里的那一幕幕顿时像是尖利的刀片一般刺入了她的心。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程昱捧着一束白山茶,推门进来。看到病床上的焦糖醒来后,他的脚步顿了顿。   焦糖扭头望向他。   程昱走到床头柜前,把花瓶中昨日放进去的那束花拿了出来,把自己手中新带来的鲜花插了进去。   “你醒来了。”做完这一切,他拉开了病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语气温柔的对着焦糖说着。   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焦糖身上也盖着棉被,可她此时此刻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程瑾姐姐和果果怎么样了?”焦糖低声询问道。   “姐姐……现在很好。但是因为难产时费了太多力气,所以现在还在沉睡之中。”程昱回答道。“她生了个男孩,但是因为不足月,所以现在小家伙还在保温箱中住着。果果没事。”   “……那,我能去看她们吗?”她语气极弱地又问。   而这一次程昱没有很快地给出答案。   “……我姐夫……盛泽……你知道他的。他很生气。”程昱顿了顿又接着道:“过段时间吧,至少等他们气消了。”   而焦糖却明白了,这是程昱自己也在生气。气自己鲁莽,让程瑾和果果陷入那样的危险中去。若非如此,他不会把盛泽搬出来拒绝她。   “那你呢……?”她明知结果,可却依旧要清楚地问出来,像是要找一柄利刃一般,彻底与过去斩断。她想起自己在仓库听到的最后那句话——   “一切都过去了。”   那么她也将成为他的过去吧。   “糖糖,我爱你,可我需要时间。”程昱沉着声音认真地对焦糖说道。“这次生产,程瑾在抢救室中几乎是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   如果没有她不听安排私下里跑去鞋厂的仓库,程瑾和果果会不会就能安全归来呢?   不仅是程昱接受不了,换做是她,也需要时间去接受去消化这件事情。   “……那,你需要多长时间呢?”她语气发颤地问。偏着头看向窗外,手指则紧紧在被子下面揪着床单。   病房中满室的静默,程昱没有给出他的回答。   ----------∞ ∞----------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焦糖按部就班的起床,吃饭,去舞团排练。晚上有演出则演出,没演出则立即回家。   三点一线再平静不过。   而关于谢枫的案子,这里一直都是盛家人在跟进。也因为有程家和盛家在背后催促,案子的速度极快。   到了四月,就进入了庭审阶段。   宣判那天焦糖本想去法院现场,但想来想去她最终只守在电脑跟前看着新闻上的消息。   谢枫因为杀人及绑架,犹豫情节十分恶劣,被处于数罪并罚死刑并立即执行。而程珂因为参与了绑架案算是共犯,并且胁迫程昱和盛泽销毁关于杨娇犯罪的一系列证据,也将受到刑.罚。但念在后期一直极力弥补没有让受害人受到更大的伤害,最终被判以有期徒刑五年缓期一年。   最后是有关杨娇的刑罚。   她因为主谋谋杀了兰钦和姜白帆,最终被除以无期徒刑。   而关于那些杨娇犯罪的证据,最后竟然是兰芭的艺术总监宁远提供的。   那天的排练结束后,宁远来找焦糖。   宁远很久没给她找过事了,却不知道这个时候找她做什么。而宁远直接给了她一个U盘。   “当年你母亲的事情,我是知道内情的。包括兰钦去世的事情。”见焦糖接过U盘后,宁远皱起眉头,看着办公室墙上的老照片慢慢回忆道。   “我无意中知道了这些事情。可还未等我有其他反应,你母亲便已经因车祸去世。接着另一个知情人吴芸几乎是连夜从兰芭辞职,离开了宁市。   我知道这里面水深,深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我不清楚谢枫他们是否知道我的存在,但并不敢冒险,于是便也离开了兰芭,带着这些证据。   当然后来我知道了,谢枫他们并不知晓我对当年的命案也知情。回国后,我来到兰芭,发现了你。姜老师是我当年很尊重的舞者,我不想她唯一的女儿受到伤害,于是便使尽了手段逼你离开。”   “行了别说了!”焦糖终于受不了地打断了宁远。“别说了。”   宁远面色担心地看着焦糖。   “……我……算了,就这样吧。”焦糖摆了摆手,最终还是不堪重负地对着宁远点了点头接着扭头跑出了宁远的办公室。   有了宁远提供的证据当年的一切终于尘埃落地。可焦糖却发现,她的心始终是飘着的,再都无法安定下来。   从十四岁起父亲空难去世,她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母亲的死亡真相存疑时,她的年幼的心便再没落地。后来来到宁市,遇到了程昱,在与他相恋的短短几个月中,她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定。   只是好景不长。   可若是让她再选一次,焦糖知道自己依旧会做出如今的这般选择。   程家与盛家和她的交往短短几月已如过往云烟。   “我说,你和那个程昱,真的就彻底完了?”   彩排结束后,其他的工作人员和舞者皆离开了舞台,唯有作为主演的两人——焦糖和Igor还留在舞台之上。   “嗯,彻底结束了。”焦糖坐在舞台台口,双腿下垂。她双手撑着地面,低着头轻声答道。   这次彩排的剧目是《茶花女》,作为兰芭这个演出季的收尾表演。焦糖和Igor分别是A组的玛格丽特和阿尔芒。   “……”Igor显然无法接受这个回答。“……我觉得你的那个程昱,还是很爱你的!我和你说啊女孩子别太作了,原谅他呗!他对你是真的好。”   焦糖闻言,惨笑了一声。   “Igor,你把我也想得太好了。不是我不原谅他,”她扭过头回来看向好友,勾唇笑了笑后又道:“是他不要我了。”   “是我做了让他无法原谅和释怀的事情。虽然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那么选。”   “……没事,没了他,你还有我。”Igor看着焦糖脸上的苦笑,心中难过。他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入怀中。   “你还有我呢,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焦糖把头埋进Igor胸前,控制不住地留下了眼泪。   “我还有个事情一直没和你说呢。”她在他怀中轻声低语道。   Igor一边轻拍着焦糖的背,一边低下头温声询问。   “什么事?”   “……这个演出季结束之后,我就要离开兰芭了。   我可能,暂时没有办法再继续跳舞了。” 第57章   “不跳了?!”Igor扶着焦糖的肩膀将她推开一段距离, 像是在端详什么重要证据似的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容。   不跳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能!   她是为芭蕾而生的!天生就是要在这个舞台上大放光彩!   而在看到她坚定却平静的眼神之后,Igor知道她真的是认真的。   “不行,不行不行。”Igor不停地摇着头,仿佛他多摇几次头后就能让焦糖改变主意。   焦糖追着那双不愿与她对视的眸子,带着抱歉的目光看向Igor。   “Igor, 你听我说——”焦糖拉住好友的胳膊, 想要认真向他解释,却不想Igor却直接把手臂从焦糖的手中抽了出来, 神情激动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别说!”Igor打断焦糖道:“我不想听!”他被气得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焦糖坐在地上, 扭着身子仰头有些无奈地看向好友。   “Igor——”她出声喊他, 却又一次被粗暴的打断。   “不就是分手失恋?你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 放弃芭蕾?!你疯了吧!!啊!?”Igor泄愤般地对着空气踢了一脚, 原地转了几个圈之后又转过头来对上焦糖, 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竟然想要放弃芭蕾!   可当他看到她神情无奈地仰头看他时,他憋在胸中的气闷却突然窒住, 怎么都没办法把气向她身上撒。   “你到底怎么了?”末了,Igor偏过头,背对着焦糖重新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他没办法看此时此刻焦糖的双眼, 深怕看到那双曾经灵动的眸子变得如死水般平静。   “……我就是没办法跳了,该退休了。”焦糖抬手搭上Igor的肩膀, 温声说道。   “怎么会没办法跳了呢?”Igor将脸埋入手中,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焦糖看着好友这般反应,心里也是犹如有个钝刀子在心头上来回横着。   “你应该也发现了, 我最近的状态越来越差。不是技术上的,而是心态上的。”焦糖低头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对Igor解释说。   “舞蹈是一种用肢体动作表达情感的语言。可是此时此刻的我,若是已经干涸了,没有情感可以去表达了,我该如何再在舞台上跳下去?”   Igor没办法回答焦糖的问题。关于焦糖与程家的事情他略知一二,但却从没想过与程昱分开这件事竟然会对她造成这样大的影响。   “你怎么就……”Igor回过头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虽说他们跳职业的芭蕾舞演员都进社会早,十七八岁时就已是社会人。可焦糖,她再如何坚强,终究只是一个需要被疼爱的小女孩。   “可是你还有我啊!”Igor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对焦糖说道。他原本就看程昱不顺眼,在此时此刻他对那个男人简直要迸发出恨意!   焦糖抬眼,抱歉地看向Igor,眼中的无奈早已说明了一切。   她确实还可以有Igor,但是她要的……仅仅只有程昱一人。   “可是你这样就走了,你舍得了舞台,舍得了台下一直喜欢你的观众吗?!”   “……”焦糖闻言顿了一顿,接着把一直悬在台口外的双腿收回来双手抱膝,把头埋到膝盖之中。   “……可是,舍不得又能怎样呢?”久久之后,Igor听到她的小小一声叹息。   “马斯洛把人的需求分为五层,生理、安全是基础,往上是社交和尊重。而自我实现则处于最顶层。我倒是不缺钱,我爸妈留给了我很多。跳芭蕾却真的是为了自我实现。   可是现在,我没有安全感啊Igor。我连家都没有了。”   焦糖说到这里,抬起头对着Igor惨惨一笑,接着道:“自从我十四岁那年,我爸空难去世之后,我就再没睡过一天好觉。但是和程昱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却有了一种踏实安定的感觉。”   “你说我矫情也好,娇气也罢。但是Igor,我是真的爱他。”   Igor沉默得看着焦糖,他没有她那样的经历,也没有她那般深刻的执念,更没有如她那般深爱着某个人。   但即便如此,此时此刻,只是看着焦糖,他就觉得心很疼。   “所以这部《茶花女》,就会是你的谢幕之作吗?”Igor轻声问道。   焦糖偏着头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她回想起了曾经,那个时候她与程昱还没有在一起。程昱送她出院,笑她戏多。   ——“戏这么多怎么不去当演员。”   ——“我本来就是芭蕾舞演员呀!等回头,我有机会了跳《茶花女》,跳玛格丽特,演哭你!”   而如今,她整个人似枯竭,哪还有什么戏。且不久后,她真的要去跳《茶花女》里的玛格丽特。   只是当时说好的要跳给那人看,现如今,怕是也再都不会入得了那人的眼了吧。   “……我突然觉得,我还是挺惨的啊。”焦糖咧嘴一笑,转开头不去看Igor,一边抬手擦掉眼角不知何时汇聚起的泪,一边干笑着出声。   “不想笑就别笑。”   “我还是换一个吧,换一个谢幕之舞。”摸完了脸上的泪,焦糖从地板上站起来。“我现在就把那谢幕之舞跳了。”她对Igor轻声说道。   “就算是……我的提前谢幕了。不然等公演那天看到台底下那么多观众,我说不定还真离不开了。之后就会越跳越糟,越跳越糟,以后别人提到我,”焦糖说到这里,低头笑了笑,“就成了芭蕾界的伤仲永。”   Igor并不明白焦糖说的“伤仲永”是什么意思,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他抿着唇不接话。   “诶,你拿手机了吗?你帮我放音乐。”   “……你要什么?”Igor沉着声音嘶哑地问。   “……《天鹅之死》好了,你知道的,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   ……   在清澈的钢琴的伴奏声中,大提琴奏出了抑郁哀婉的旋律。   焦糖扮演的天鹅从侧台缓缓而出。她两臂挥舞着展翅,像是想要重新振翅高飞。   天鹅受了伤,不得已停留在湖边,看着湖面上自己娇弱的倒影,哀婉地长鸣。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与世长辞。   她艰难地抖动翅膀,小心翼翼地立起足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重新飞上那头顶的蓝空。   她飞起来了!可此时的她却已筋疲力尽,才将将离开地面地她便又要重新坠落在地——   焦糖突然停下了舞姿,背对着观众席站直了身体。   Igor关掉了手机播放器里的音乐。   “……够了……已经够了……”焦糖垂直纤细的长颈,颤着音低声道。“剩下的,就留给《茶花女》吧。”   ------------∞∞----------   六月中旬。   兰芭本个演出季的最后一场演出,《茶花女》。卡司是兰芭的天才首席焦糖和名满世界地芭蕾客座男首席Igor Vasilievsweet coco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看过这位Igor Vasiliev的表演呢。”程瑾一边看着手中地演出介绍手册,一边笑着和身旁的人闲聊道。   “姐姐太辛苦了。”程昱合上手中地节目单,淡淡地接话道。   “不过糖糖的舞我却tkk是看过的,虽然只是在电脑上。”程瑾打趣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弟弟。“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她的现场,可别要我失望才好。”   “……不会”程昱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对如是对程瑾说道。“……她,很优秀,你会喜欢她的。”   “我一直喜欢她啊。不喜欢她的人又不是我……”程瑾已有所指地说道,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程昱便浑身僵硬了起来。   程瑾看着自己一进入剧院就开始浑身都不对劲似的弟弟,眼中是满满的心疼和不解。她又低头看着节目单上地宣传照片——那是《茶花女》中黑色双人舞的一段剧照。   在黑色双人舞中,玛格丽特应阿尔芒地要求来到他家,恳求他别再伤害她这样一个可怜人。此时的玛格丽特已是债hj台高筑病入膏肓,除了按照与阿尔芒父亲的约定,隐藏在心中的爱情,她没有什么其他的可以给阿尔芒了。   一夜激.情过后,玛格丽特静静离去。而之后,她却收到了来自阿尔芒更为变本加厉的羞辱。   程瑾一直很喜欢《茶花女》这部舞剧,可是在今天,她却对这部心头好产生了厌恶。   “当时我和果果两个人在仓库里,真的很怕。虽然我相信你和阿泽,但是……信心是信心,恐惧是恐惧,这两样绝对是可以并存的。”程瑾叹了一口气,偏过身,挨着程昱的肩膀轻轻说道。   “我和果果不知道你和阿泽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就那样一直等啊一直等,直到那个时候,焦糖来了。”   那天下午,仓库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条缝,夕阳的红光终于tkk在这个时候光顾了那方黑暗之地。   程瑾的心从被绑架时起便一直提着。她和果果很快就被送到了那仓库中去,一等就是半天。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能看着阳光透过墙壁上的高窗,一寸寸走完整个仓库。   就在那透过高窗射下来的光渐渐要消失在仓库中时,铁门突然发出了“吱呀”的一声。   接着,夕阳的光辉从那狭小的门缝中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程瑾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她想,自己和果果终于要得救了。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hj,当时出现在仓库中的人会是她。”程瑾低声笑道。   “姐姐,我和姐夫……”程昱见此状连忙提声想要解释。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们的。”程瑾抬起右手,食指按住程昱的嘴唇阻止他说话。“我理解你们当时的怕。我现在也知道了当时糖糖出现在那里怕不完全是为了救我们。”   “我很抱歉,姐姐。”   “虽然当时的情况着实危及,但是,最终我们不还是没事吗?”   “……阿昱,别再惩罚焦糖,更别再惩罚你自己了。如果换做是我,如果换作是十九岁的你和我,我们不一定能做得比她更好。”程瑾握着程昱的手,语重心长地道。   这段日子里,好像除了她和盛果果,无论是盛泽,还是程昱,谁过得都不好。   盛泽的心结自会有她来解开抚平,可程昱的……唯有为他系心铃地那个人才能解开。几个月来程昱一直在可以回避有焦糖的一切,今天这场演出,更是她好说歹说几乎磨破了嘴皮才劝程昱陪自己一起来。   “姐姐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我知道了。”   “千万别敷衍我啊!”程瑾担忧地叹了口气道。“这会儿敷衍我,到了最后,敷衍的是你自己的一生!”   演出时间到,大幕揭起,玛格丽特葬礼之后的拍卖会开始。   程昱有些出神地看着被摆在舞台中央沙发上的那副画像。   那是焦糖的玛格丽特。   他脑子里恍惚地想起了曾经两人之间的玩笑话——她说她有朝一日定要在他面前跳玛格丽特,绝对跳哭他。   跟随着肖邦地钢琴声,观众们也进入到了小仲马和肖邦所在那个年代的巴黎。   阿尔芒和玛格丽特的爱情坚强又脆弱。程昱看着他们相识,相恋又相离,心中像是梗了块硬石头,让他呼吸不畅。   尤其是在看到阿尔芒误会玛格丽特百般羞辱那个可怜女子时,他更是必须要花极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眼眶中的情感。   你赢了。   他看着台上的人在心中默默想着。   你说的要跳哭我,如今真的做到了。   最终,阿尔芒得到一本属于她的日记,上面记录着她对他的全部爱情。而此时,伊人却已香消玉殒。   大幕终于重新拉上。   观众席在安静了整整一分钟后,终于爆发出了震天的掌声。   程瑾看着身旁早已泪流满面的弟弟,打开自己的手包从里面取出纸巾递到程昱手中。   “把自己收拾一下,谢幕之后就去找她吧。”   程昱接过纸巾草草在自己脸上胡乱摸了摸,点了点头。   大幕重新拉开,男主角Igor Vasiliev鞠躬向所有观众致意感谢。观众们高呼着“br-a-vo”,等待着女主角焦糖出现,而接下来出现的却是其他配角。   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从程昱心头浮起。   接着谢幕的则是群演。   直到指挥和舞剧导演一同上台谢幕时,焦糖还未出来。   程昱再也坐不住了。他慌乱地起身,一面低声不住地说着抱歉一面飞快得向舞台奔去。   “阿昱!你要干什么?!”程瑾抓着纸巾,震惊地看着朝着舞台飞奔而去程昱失声喊道。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中暗念。   “天啊!”   “这个人在干嘛?”   “这人!他怎么这样啊?保安呢?保安呢!?”   观众席因为程昱而爆发出一阵阵惊呼,但程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把三十年的所有礼仪教育全部都抛到了脑后,他绕过乐池,直接欺身翻上舞台,拔开众位群舞企图在舞台上找到他的焦糖。   舞台上的人都认识这人是他们舞团的董事,一时间竟不好叫保安来维持秩序。   “焦糖呢?”他双目无神随便扯到一人的胳膊死死扣住慌张地问。“焦糖呢?!”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扇在了程昱地脸上。Igor看不过眼地从舞台前端走过来,热辣辣的给了程昱一耳光,把被他死死抓在手中的群舞姑娘救出来。   “你他妈疯了?!这是舞台!!”Igor扯着程昱,飞快得将他扯到了侧台。   被这一耳光重重扇到的程昱却依旧困在自己的世界中。   “焦糖呢?Igor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Igor看着程昱这般失态的样子,心中像是被爬满了蚂蚁那般难受。   “她走了。”   “走了?”   “不想在这里待了,就走了。有什么疑问吗?”   “……走了?走哪去了?回圣彼得堡了吗?她要去找她父亲了?”程昱连忙双手握住Igor的肩问道。   “……她父亲在她十四岁时就空难去世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程昱的脸色“唰”地变成了惨白。焦糖那位在她口中,一直在国外的父亲……死了?   “她明明说她父亲在国外的……”   Igor不忍地看着程昱,深吸了一口气。   “……她父亲的遗骸没有被找到,那飞机是从法国飞往俄罗斯的,在半途中坠落。而她父亲……怕是直接在事故现场因为爆炸被烧成了灰。宁市里有她父亲的墓,但只是衣冠冢。”   程昱整个人像是被击垮一般,直接跌坐到了方才舞台上的道具沙发上,接着像是个缺氧的人一般,大口得喘着气。   Igor不忍再看这个可怜的男人,连忙走出侧台稳住下方观众,再次谢幕。   沙发上放着方才被工作人员匆忙放置的玛格丽特的日记。   “程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我能先把这本日记本收起来吗?”一旁负责道具管理的姑娘走过来,怯生生地问。   程昱依旧低着头没有理会那个姑娘。   “程先生,这日记本我们是要收回的……里面也没什么内容,就是我们首席随便抄的一些诗……”   抄的诗?   程昱像是突然梦醒了一般,颤抖着拿起那日记,急忙抖着手翻开。   “日日夜夜渴盼着与你会面,   一旦会面——却惊惶失措;   我说着话,但这些语言,   我又用整个心灵诅咒着。   很想让感情自由地奔放,   以便赢得你爱的润泽,   但说出来的却是天气怎样,   或是在品评你的衣着。”   这一次,抄录这首诗的字迹变得工整秀气。虽然这字还稚气得很,却已初显了他的笔体。   “程先生……”   负责道具的小姑娘还要说些什么,可看到那突然被滴下水滴的日记页面,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慌忙退开。   他的天鹅,终究还是因为他的伤害,选择离他而去。   (喜欢看BE的这里就可以结尾了)   ----------∞ ∞----------   两年后   圣诞节   程昱这两年频繁外出,一直在宁市中心医院的外援项目组中待着,一年里大半时间都不在宁市停留。   最近非洲A国那边又出了些动乱,宁市市中心医院作为国家第一梯队的医院,自然要被抽调了人手组成援非项目小组前往非洲,在当地进行医疗人道救援。   程昱第一时间报名参加。   到达非洲A国的这天正好是圣诞节。   程昱带着队伍刚到达驻扎地,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整理安顿。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他便被驻地的其他医生叫去准备吃饭。   A国地处赤道,常年四季如夏,倒是没有什么雪可以看。   “怎么,程医生还想在我们这里看雪啊?”上一批还未离开的朱医生看到程昱望向天空的样子打趣道。“我们这里可是赤道!”   “没有,就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程昱笑着摇头道。   “程医生以前也来过非洲?”   “没来过,这次还是头一回。”只是想到了今天是圣诞节,而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小姑娘因为他的固执专.制而没能赶上那一年的冰雪童话王国之旅(《胡桃夹子》里的故事场景很多发生在冰雪童话世界)。   焦糖刚离开那会儿,他没有半点她的消息。全世界无论是哪个舞团里都没有她的身影。他去问Igor,那个来自俄罗斯的男人却也不知道焦糖的去向。   从Igor那里,他知道了焦糖的那曲未跳完的谢幕之曲《天鹅之死》,知道了她对舞台的不舍。   在得知所有的事情之后,“焦糖是被他逼着离开舞台”的这个想法便立即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脑海中。对着她,他又一次的胆怯了起来。   只是,胆怯终究敌不过思念。后来,程昱找了阿罗去搜集了许多焦糖这两年的资料给他,可每每一个文件袋被送到自己面前时,他便犹豫起来,想碰又不敢碰那文件袋。他知道自己一旦碰了那文件袋里的东西,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找她。   可是如今的她,还会要他吗?   将近两年,那些文件袋也攒了快二十个。   这次来非洲前他又收到了一个新的文件袋。照常的,他问阿罗,她最近怎么样。   阿罗看过了那些资料答他,状态还算不错,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开心了。   这样就好。这样他就满足了。   快走到食堂时,突然冲过来了几个孩子。为首的哭丧着一张脸,直直冲到了朱医生的怀中。   “干爹!干爹!你快去帮我们看看糖糖老师吧!”黑人小孩操着一口流利的东北话,扑到朱医生这个老东北怀中就开始嚎。“糖糖带我们玩,结果把脚给崴了!现在好疼的!”   程昱听到“糖糖”二字后立即像是被石化了一般,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了。   糖糖?   是他的那个糖糖吗?   不,不会的。这里是非洲,他的糖糖怎么会来到这?   朱医生抱住黑人小孩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安抚着。那个糖糖老师是最近跟着志愿者团队一起来到这里做心理辅导支援的舞蹈老师,特招孩子缘。小姑娘文静可爱,听说以前还是个芭蕾舞演员。这下子把脚给崴了,可真是个糟糕事。   然而他还得带着新来的同事去熟悉熟悉环境。环视一周,他想拉个别的同事替自己给人家看脚,或者替自己带新来的同事熟悉工作生活环境。结果看了一遭,竟然一个有空的人都没。   “我去吧。”这时候,程昱突然主动请缨。“您带咱们新同事去熟悉环境,我跟着小朋友们去给他们老师看脚。您知道的,我是骨科的医生,看这个在行。”   朱医生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事。   “那一会儿你回来了,咱哥俩再喝一杯!”   ----------∞ ∞----------   焦糖坐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安抚着周围的一众小朋友。刚刚做游戏的时候不知怎么着,她一个不小心就崴伤了脚。   已经将近两年不跳芭蕾的她,按理来说脚部关节也没有那么脆弱啊。今天还是圣诞节呢,怎么这么“人品”的事都给她遇上了。   “老师真的没事啊,真的没事,你们不要担心!”她抚着身旁趴在她怀中大哭的小男孩柔声说道。   “糖糖老师对不起!你是我的新6娘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小男孩很有担当地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鼻涕。“我长大了一定要去当医生,专门照顾你!”   这话说得着实妥帖,宛若炎夏的空调寒冬的暖气,逗得焦糖一乐。   “好!糖糖老师等着你长大哦!你看老师头上还带着你送我的头纱3呢!”今天过圣诞,作为孩子们中评选出来的最想娶的老师top1的糖糖老师满足了每个孩子的心愿,和他们玩过家家游戏。这会儿第一轮刚开始,才正到典礼部分,她头上刚带上的头纱还没取下来。   “嗯!这是我给老师蒙上的盖头,老师你千万不能让别的人揭开!”4深受中国文化熏陶的非洲小男孩一边啜泣着一边伸出自己的小指,要和焦糖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糖糖老师!糖糖老师!我给你带医生回来了!”刚刚哭着跑去3找医生的小东北这会儿扯着嗓子兴奋地跑回来。   焦糖闻声抬头,视线透过头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呼吸一窒,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是他?不,不不,怎么会,怎么会是程昱……   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可随着眼前的视线渐6渐模糊,那越走越近的人影竟真的有了程昱的七八分像。   焦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那不知是真是梦的身影。   “……这就是你们的8糖糖老师吗?脚受伤的就是她吗?”程昱停到了焦糖的面前,颤着声音向孩子们询问道。   “是的!是的!”   焦糖缩着自己的双手,死死低着头不愿抬起。   那个嗓音,太熟悉了。那是这两年里,她无数次在梦中听到的嗓音。   “糖糖老师!糖糖老师!医生来了!你快让他给你看看呀!”tkk   程昱蹲下身子,让自己比焦糖矮了一头。他抬头,屏着呼吸,几乎是6发痛地抬头看着面前那个一直死死低着头的小姑娘。   轻轻握住焦糖已经微微肿起来的脚踝,他将那只小巧的此时却沾了不少灰土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之上。   就像是两人初见时那般,他用冰袋为她冰敷脚伤,此时的程昱打开被他带来的医药箱,从里面取出各种医疗器具给0她做紧急处理。   “糖糖……”程昱沉声念着她的名字。   这个名字就像魔咒一般,一经叫出,焦糖睁大眼睛一直控制着不让留下的眼泪“唰”地决了堤。   程昱轻轻揭开盖在她头上的头纱,抬手为她抚去脸上的泪。   他的眼神一如当年,一如他在《吉赛尔》的后台,亲手为她带上属于幽灵吉赛尔那面白色的新娘头纱那4般温柔。   【全文完】 第58章 番外一   在第二年的五月, 程昱所带领的医疗援助队终于圆满完成了这一次援非任务,回归祖国。   而和程昱一同回来的不仅仅是医疗队,还有焦糖。   回国当天,医院专门组织了欢迎团队来迎接,焦糖知道后便想往后躲。可是程昱却偏偏不让。   “不行, 这个没得说。”在行李传送带等行李的时候, 焦糖站在程昱身边小声告诉他自己想要和他们大部队分开走。   “你就和我们一起走。”他说着,捉住焦糖的小手与她十指交握。   “可是……那是你们医院来迎接你们的!到时候电视台还会拍摄和采访, 我又不是你们医院的人, 我和你们hj站在一起多尴尬啊……”焦糖空着的那只手揪住程昱的袖口既是撒娇又是恳求地晃了晃。   “阿昱——!”她声音拖得老长, 娇娇地喊着程昱的名字。程昱一向是最受不了焦糖的撒娇, 只要她对着自己使出撒娇大法, 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但是这次, 不行。   经过了两年的分离,他不想要她再离开他哪怕一步。   “我的同事们你哪个不认识。刚好你还能与他们打个招呼。”总之就是死活不同意焦糖和他分开走。   焦糖无奈的看着身边的男人,她知道程昱这是在害怕她又什么都不说就离开。   可是……之前那是特殊情况啊!   但是这会儿她要是再在程昱的面前提起那两年, 估计这男人就要炸了。   “可是我现在还能跑去哪里呀……”她抬眼看了程昱一眼,又偏过头红起脸蛋。方才揪着程昱袖口不放的手轻轻搭上了自己的小腹。见到这样的焦糖,程昱没忍住, 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紧紧将身前的小姑娘带入怀中,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住那娇嫩的粉唇。   在非洲的几个月中, 他们重逢,和好,还孕育了新的生命。   “是的……你现在不能跑了。”程昱一吻结束, 凑在焦糖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于是她就这么一直被程昱紧握着手,一路被带到了医院前来迎接的众位旧识之前。   这次前来接机的不仅仅有医院的领导和同科室的同事,还有几个主动牺牲休假的程昱的小迷妹。科室里的老人基本上都认识焦糖,看到被程昱拉着手一起走出来的焦糖后,都纷纷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护士长,你怎么了?”小迷妹小圆看到同是休假来接机的护士长这副模样之后不禁好奇地问道。   “……两年了,这可终于回来了啊!”   两年?回来?这说的是谁?她顺着护士长的目光向前望去,正好看到了被程昱挽着手,有些羞涩的跟在他身后的女孩。   关于焦糖其人,就是她们骨科的一个传说神话。   来医院实习的医生或者护士一批又一批,每年都有对程昱医生告白而不得的爱慕者。医院甚至流传着一个段子——铁打的程昱流水的姑娘。   后来有人好奇,为什么追求程医生的都是实习的医生或护士,再要不就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属。怎么从未见过医院有哪个正式员工有去追过程医生。明明单身的护士或者女医生也很多。   这个时候科室的老人都会摇头笑笑再什么话都不说。偶然一次可是团建聚餐,有人在席见喝醉,小圆才知道了“焦糖”这个名字。   那是程昱的朱砂痣,那是程昱的白月光。   那对于程昱来说,就是不随着时间流逝而冲淡的刻骨铭心。   小圆也是暗中爱慕程昱的一个。在知道焦糖的名字后她还暗暗去百度过。根据那位喝醉了的同事说,她知道焦糖是一位很出色的芭蕾舞者,可除此之外便无更多了解。   直到她偶然在本地另一位常去剧院看剧的朋友手机里看到一段视频。   那是两年前兰芭演出季的谢幕演出。演出很是成功,可到了最后,却有一名男子突然冲上了舞台。那视频拍得模糊,可小圆却依旧在第一时间里认出了那男人,正是程昱。   朋友仔细向她描述了当天的场景。   “我们当时简直一脸懵逼。说真的我看剧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疯癫的舞迷。不过最后据小道消息说,那男的是舞团的董事,他是去找他的女朋友,他女朋友就是那天最后没出来谢幕的女主角。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之后就再没见过那位首席了,明明跳得那么好。”   “那位首席的名字是叫‘焦糖’么?”小圆问。   “好像……是吧!你知道她啊!”   小圆心说,她不知道她,但她知道爱她的男人。她在想,到底是能有多爱,那个平日里总沉稳少话的温柔男人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   对那位焦糖可可,程医生到底有多爱,竟能彻底绝了别的女性对他追求的心思。   焦糖看到前来接机的众多熟人后,难免的近乡情怯。她一个劲的想往程昱身后躲,却被身后的其他医生哄笑。   医院的领导在看到程昱去了一趟非洲,竟然还带了个姑娘回来,也是非常震惊。被骨科科室的医生科普了这是程昱那位离开了两年的女朋友后,也是各种唏嘘。   “这就是他那个一直活在传说中的女朋友啊!”领导也是知道焦糖这一号人,虽然从未见过。   这缘分,是真的绝了。   领导简短的慰问很快结束,医院专门派了车送各位医疗小组的成员回家休息。程昱一向有自己家的车来接医院便没管他。却不想程昱家的车一开,竟然一直跟着院领导的车开到了医院。   “小程,你还不回去赶紧休息,来医院是做什么?”   程昱笑着抬了抬与焦糖交握的手。   “来给我太太做产检。”   之前在非洲,程昱思念过切,在某些事情上太过热衷特太过热烈,使得焦糖的胎像并不是很稳。非洲那边的医疗条件不少很好,于是回国一下飞机,程昱的第一个安排就是带焦糖来产检。   院领导听了这话着实愣了一下。刚才不还是女朋友么?这就变成太太了?   而且,产检?   “程医生,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比程昱动作更快的是医院八卦流传的速度。不过短短一个上午,程昱从非洲回来,不仅带了个姑娘,更是带回来了个孩子的八卦就传遍全医院。   “他们不会一位你带回来了个小黑妹吧……”回家路上,焦糖靠在程昱的肩膀上,对着他打趣道。   “不会,他们都知道是你。”程昱握着焦糖的手,温柔的笑道。   “为什么啊?他们又不认识我。”焦糖离开程昱肩头直起身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因为他们知道,我只能是你的。哪怕他们都不认识你。”程昱执起焦糖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本是深情的表白,却说得焦糖掉下了泪。   这两年他到底过得有多辛苦,才会让全医院的同事都知道她的存在。   大概是因为怀着身孕,焦糖的情绪特别容易失控。她一边抽抽搭搭地保住程昱的肩膀,一个劲的对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小傻子,你对不起我什么啊……”有美人在怀万事足的程昱紧紧抱住自己的姑娘,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一边也是在心中庆幸。   还好,还好去了非洲,还好又一次遇见了你。   “别哭啊糖糖,我们的孩子见了妈妈哭,有学有样怎么办啊?”   我们的孩子……妈妈……   这些描述着未来的词语在焦糖的心中画出了一个家的模样,让她在这两年中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程昱的家。焦糖被程昱小心翼翼地扶下车,却发现这是她曾经住过的木塔路兰池公寓。tkk   “你?这是……?”焦糖停下脚步,拉着程昱的手抬起头看向他。   车子直接停到了她原先住的那幢楼下。并且还是同一个单元。   “我把你曾经住过的地方买下了。”程昱低头柔声对焦糖道。“不过我并没有住进去,而是住在对面。”   “……你为什么不住进去呢……”焦糖摇头哂笑。不知该如何说起。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那房子卖给我的时候还是带着租约的。我担心万一哪天你回来后,本不愿见到我,结果却发现我直接住进了你家……”程昱摩挲着焦糖可可的手心,又整理了下她鬓角散落的碎发。   “不过都过去了,你回来了,以后想住哪里都可以,我们再重新选一处住也可以,随你喜欢。现在,我们先上楼,你需要睡个好觉,好好休息。”   程昱还未回来时,就已经通知了人重新装修他临近医院的那一处住所。最近他与焦糖都会住在兰池公寓这边。大概等婚礼结束后,便刚好能入住新家。   婚礼。tkk   这也是程昱还未回国时,便已经着手开始准备的事情。在他的计划中,他与焦糖的婚礼应该在六月举行。   六月是受着女神赫拉庇护的月份,在这个月结婚的新娘会得到赫拉的祝福和庇护,一生幸福。   他希望他的糖糖能够成为一位美丽的六月新娘。   而现在,除去婚礼的准备时间,他与焦糖的婚礼,还差一个求婚。 第59章 番外二   程昱的求婚是在家人的见证下完成的。是在他, 与焦糖共同的家人的见证下完成的。   五月底,焦糖带着程昱前往墓园,去看望她的父母。   焦糖父母的墓地在墓园西区的山坡上。这天刚下过了小雨,空气中hj还弥漫着水汽。地处市郊常年不受城市污染侵扰的墓园空气无比清新。就连上升的石阶上都布了边青苔。   程昱担心焦糖走路不稳,特意走在紧握着她的手, 自己走在前面拉着她。   焦糖见程昱这般轻车熟路前往自己父母墓地的模样, 心中又是一片百感交集。   这两年,她从未回过你宁市,自然的,也没有来看望过自己的父母。每每到了祭拜家人的日子,自己却只能对着宁市的方向在地上泼一杯酒。   “这两年我常来看他们。”程昱牵着焦糖的手,一边带着她穿梭于各个墓碑之间,一边轻声对她说道。   “......对不起,当年骗了你那么多事情。”焦糖跟在程昱的身后,想起了两年前自己对他那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包括在这墓园。   那时候,她坚持不想让程昱陪着她一起去祭拜母亲姜白帆,不为其他,就是因为不想让程昱再发现自己的另一个谎言——她骗他,她的父亲还活着。   “只要你现在留在我身边......并且以后也一直会和我在一起......”程昱停下脚步,回身把焦糖揽入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一阵热泪涌入眼眶,焦糖将脸贴在程昱的胸口。那泪打湿了衬衫,灼烧般的烫到了他的心。   “乖啊,别哭。不然等下爸爸妈妈该埋怨我欺负你了。”他牵起焦糖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接着又拉开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俯下身子将面前这小姑娘脸上的眼泪一一吻去。   “他们......他们现在,现在还不是你爸爸妈妈......”焦糖偏了偏脸颊,躲开了程昱的啄吻,似羞似囧地小声咕哝着。   “迟早得是。”程昱又抬手抚了抚焦糖的发顶,带着笑意对她道。   程昱很快带着焦糖找到了她父母长眠的地方。   一捧白色的山茶花被小心放置在墓碑前。墓碑上放着姜白帆和她丈夫相互对视微笑的照片。墓碑上,他们停在了最美好的时间。   哪怕在世间经历过多少苦痛,但终究在另一个地方,他们得以重逢。   焦糖看了眼自己同程昱十指交握手,心中感慨万千。   爸爸妈妈,是不是因为你们的保佑,我才得以能再次与程昱相遇相爱?   “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焦糖垂眸看着照片上的父母,轻声说道。   “叔叔阿姨,又见面了。”焦糖身旁的程昱也跟着焦糖一起和她的父母打招呼。   “对不起,前两年一直都没有来看你们。”焦糖说到这里,便情不自禁的开始哽咽起来。“都是因为我不好,做了很糟糕的事情。所以没有胆子来看你们,怕你们骂我。对不起。”   “糖糖是个勇敢的小姑娘,她做了很勇敢的事情,却因为我的原因害她独自离开。”程昱紧了紧握着焦糖的手,沉声接着焦糖的话对她父母说道。   “你......你怎么这样啊!”焦糖似是不满地等了一眼程昱,程昱却摩挲了下她的手背。   “我说的难道有哪里不对吗?”   焦糖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横了程昱一眼。   “如今,我也要踏入新的人生旅程了。”焦糖说着,又转头看了身边的程昱一眼。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要当妈妈了。”   “所以,请允许我想您二位提出这个请求。”程昱深情的看了焦糖一眼后,对着面前的墓碑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爱焦糖,请您们允许我娶她为妻。今天,我在您们面前起誓,一定会极尽全力爱护她,呵护她,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焦糖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小脸,眼眶迅速发红。   一阵微风吹过,被放置在墓碑前的那束山茶花随着风轻轻点了点头。   程昱退开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盒。他单膝跪下,抬头深深的看着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焦糖。   “糖糖,我爱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你愿意嫁给我么?”   “......我愿意!”焦糖泣不成声地答应道。   她看到程昱小心地捏着那枚钻戒,自她无名指的指尖套入,最终戒指稳稳停在了她的指根处。   他对着她无名指的指根印下了轻轻一吻。   命运的红线由指根连上两颗跳动的心脏,那枚轻吻也由此印上了焦糖孤单多年的心。   “糖糖,我向你保证,从此以后,今生今世,我们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只有死别再无生离”这句话是钱钟书先生在《我们仨》里对妻子杨绛先生说的!   从去年十月下旬起,我开始连载《裙下有火》这篇文章。但至少从去年夏天六月起,我就在开始准备这本几乎耗了我2017下半年所有心血的芭蕾文。   六月,我女神Uliana Lopatkina宣布退役。那个时候我就寻摸着想要写一本和芭蕾有关的小说,想要给看到这里的你们安利芭蕾这个美好的事物。   而到了七月么八月,莫大的前首席Nina Kaptsova被剔除首席行列,我简直被气哭,莫大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然后一个被舞团打压的女主角雏形就这样诞生了。   有了女主角,那就需要一个男主角。我要给糖糖安排一个什么样的男主角呢?   最开始只是一个模糊的医生形象,渐渐的,随着我主线设定的日益丰满,程昱在文中也有更深刻的形象。   程昱与焦糖,一个内敛一个外放,一个白衣天使一个黑天鹅,一个治愈一个致郁,一个老一个小(笑),可以说是集各种对比于一身的一对cp了。起初程昱的职业——医生,只是我随手那么一写,可越到了后来,我越觉得当初这个随手一写简直就是天意一般。   焦糖的内心一直有缺失。过早丧母,和之后的丧父让她对家庭的温暖有着一种本能的追求。另外因为她的童年和少女时代的经历,让她有时候的三观其实并不是那么正。   而程昱的出现仿佛就是对她量身定做一般。他是焦糖的光,是一直伸出黑暗的焦糖的救赎。   在文里我特别喜欢用一些意向或者是隐喻来表达两人之间的关系。   比方说在仓库救人的那段,焦糖带着的武器是程昱的那枚柳叶刀。给予她救赎的人几乎是亲自烧了她关于复仇的希望。之后却又留给她一枚手术刀。这样的情节设置可以说是,颇为黑色幽默了。   而到了仓库,我着重几次写了夕阳西下是的霞光。这点对应了焦糖当时的心情——在她心中,那落日的余晖也是她人生中最后的光。   结果在夕阳彻底落下之前,程昱终于赶到。他的到来直接避免了焦糖手刃杀害她母亲的凶手,尽管在那个时候他心里对焦糖已经有了些不满,但他还依旧在当她的光明为她驱逐黑暗。   程叔叔真的是个好男人。(笑)   再说我在文中曾提过的芭蕾舞剧。   按照顺序来,分别是《吉赛尔》、《堂吉诃德》、《茶花女》、《卡门》、《天鹅湖》。最后的时候《茶花女》又出现了一次来鞭程昱的尸(大误)   这个舞剧的安排其实全部是跟着程昱对焦糖的印象走的。   最开始是最最纯洁的可以为爱牺牲的吉赛尔,接着就是热情如火的姬特莉。然后焦糖在程昱的面前提了一嘴《茶花女》中的玛格丽特说要跳哭他,最后果真一语成谶。   两人感情渐入佳境的时候,便来了次小磨合,这个时候上台的是卡门。野性难驯哈哈哈哈!卡门结束之后程昱对焦糖有了一个新认识。可紧接着焦糖便除去她的面具。这个时候黑天鹅上台。   最后的最后,茶花女玛格丽特出来鞭尸。   这些角色,其实每一个都是焦糖。   程昱看到台上的阿尔芒看着玛格丽特的日记,看着台上饰演玛格丽特的焦糖因为病痛咳嗽不已,他也在煎熬。   我没有在文中说明那场《茶花女》的版本。在我的设想中,糖糖跳的茶花女便是约翰·诺伊梅尔编排的《茶花女》。在他的版本中,《曼侬》的戏份与茶花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戏中戏的形式。   最后戏中戏里的曼侬因为流放病死。可她的爱人却依旧不离不弃。玛格丽特与曼侬何其相似,可是她的爱人阿尔芒却放弃了他。   程昱看到这里时心里就难受得不止一星半点了。因为他看着阿尔芒,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离开了焦糖的自己。   所以在这场《茶花女》谢幕时,当他发现糖糖没有出现在台上时,他整个人都失控了。   比起玛格丽特的佳人已逝,虽然糖糖还活着,但她却像玛格丽特一般,除了那个小本子和满满的、却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被时间彻底冲淡的记忆,她什么都没有给他留。   当程昱在侧台看着属于玛格丽特的日记本道具——焦糖为了让这道具更加逼真一些就写了些东西在上面——他就与阿尔芒更是合二为一了。   尤其是在看到焦糖手抄的那首诗。那首小诗在全文中一共出现三次。   第一次是焦糖去学校找程昱结果怼上考试,然后她写在试卷上的给程昱的告白;第二次是两人分开后程昱批改学生试卷时碰巧又一次看到了曾经的那张答题卡。   第三次就是在《茶花女》谢幕这里。   程昱看着那首小诗,就看到了他们的从前。在剧中,那本日记中,玛格丽特除了记述自己对阿尔芒的爱,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写。   而在现实中,在那本小册子道具上,焦糖除了写下了对程昱的告白——用他的字体——她也再没有写别的内容。   试想,一个写字丑兮兮的人只花了几个月时间,就把自己的字体练的初具另一个人字体的雏形。这得花多大功夫。   这是对程昱心头的又一刀。   所以有的小天使们,也别觉得我便宜了程昱呀!身为亲妈,我真的是让他受苦了。   啊,也是好晚了呢!絮絮叨叨的写了些我想要说的话,一回头一看竟然写了这么多。   我也该去睡觉啦!   最后的最后,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天使。谢谢你们的喜欢。谢谢你们对糖糖和程昱的喜欢。   你们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谢谢你们。今后鱼鱼还会继续努力,为你们献上好的故事!   晚安。   2018.1.15 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