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一个濒死的人》 作者:婉央 文案: 小职员莉莉攒了好多钱,终于能一圆自己梦想,一朝辞职,去瑞士山里度个长假。 倒霉地遇上大雪封山。 她试着出门想看看能不能联系救援。 在雪地里捡到了一个人。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姐弟恋 主角:贝莉儿,玛利多诺多尔 ┃ 配角:杜维因 第1章 12月15日   12月15日。   上午,10点13分。   今天是她的生日。   也是她给自己最昂贵的生日礼物。   贝莉儿看着面前小木屋仓库里堆满的米面油柴,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可能是自己的祖国,或许也不是祖国,她还是爱自己的祖国的,就只是那个包括大学住了七八年的城市,有时候会让她感到真的无比厌烦。城市那么大,又那么拥挤,一万多平方公里的城市,可以住近千万人。气候也不是那么好,夏天热死,冬天冷死,也就空气质量还不错,可是房价也高的离谱,每天上班下班两点一线,感觉看见的不是清晨的雾就是晚上的星星。   她觉得这个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水逆,从半年前开始,毫无痕迹又坚决地席卷她的人生。   谈了几年的男朋友分手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大吵小吵,当初淡淡的也不知怎么的就在一起了,温吞了几年,临到婚龄无论如何继续不下去,于是又淡淡地友好分手。做了几年的工作突然也觉得烦了,贝莉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烦,可能是嫌钱太少,可能是嫌新变动的工作任务太重,可能是觉得闷在办公室里天天吸长毛的地毯里的灰尘有可能慢性鼻炎,而且头顶上的灯光实在太刺眼,害她每天都要戴帽子敲电脑,捂出一额头的油。   反正她也辞职了。在发现自己到了某个瓶颈以后,她想着要不是世界爆炸就是我爆炸了——这样一脸平静地提出了辞职。收拾东西的时候她何等兴高采烈,然后三分钟后就遭到了父母的电话轰炸。   ——他们早就知道贝莉儿最近的连连抱怨,包括生活和工作中的诸多不顺。从平淡艰苦的生活中走出来的两老对女儿的心情十分不能理解。有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哪有一帆风顺的工作和生活?谈了那么多年的男朋友说分就分,不能忍一忍?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作多稳定,钱少就少点,爸妈养不起你?不能忍一忍?将来出去找工作有多难你想过吗?   贝莉儿也没想过自己回家接受到的不是父母的疼爱而是日夜说教,好像自己这么大年纪突然失业失男就成了累赘、失败者、loser、人生败犬。她呆了一个月就借口“还要找工作”急匆匆地滚回了那个车水马龙的城市,动作如奔向曙光。这么呆了两个月,在父母打来第八个电话说“朋友介绍了一个男的你去见见”的时候她去某宝上搜了一圈旅游中介。   然后贝莉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她把积蓄和公积金都取了出来,一个月前她办下了签证,十天前她直接坐上飞机来了世界另一端的国家,断了网,不理任何人,每两天定时给爹妈发个照片证明自己一切安好。她就想着她得跑,一定得跑。再过一个半月就过年了,贝莉儿不想再面对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她申请了瑞士两个月的签证,虽然手里的钱会在这两个月内有一扫而光的危险,但是烧钱的快感是无与伦比的,贝莉儿一边觉得自己疯了一边想着来都来了地往外大把花钱。   其实她又不会滑雪,也不会讲德语、法语、英语也是超烂,她对瑞士乡村里的食物也不那么适应。但是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游客她就会觉得心情很好。因为她一个人,她就第二天、第三天去滑了下雪,然后就开始每天坐在门口快乐地看着许多人高谈阔论地从她身边路过。第五天她开始想如果就这样待两个月那可有点无聊,第六天她看见老板贴出了一张山中小木屋的海报。   旅店老板名叫卢卡,姓什么,太长了贝莉儿没记住。他是个非常热情的中年男人,有大的啤酒肚,乐呵呵的,看见贝莉儿的第一眼以为她是跟爸妈走丢的小女孩。毕竟华裔女孩看起来总是那么小,何况贝莉儿在自己的家乡里也是比较娇小的那一挂。老板一脸惊奇地要和她拼手掌合照,叫来老板娘利拉一起看大手贴小手,然后给她免了当天二成的房费。   后来贝莉儿实在太闲了,国外租网费有点小贵,能省则省,这里信号也常常不太好。贝莉儿经常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用iPad看下载的片子,卢卡和利拉很惊异来瑞士旅游的人为什么还在房间里宅,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度假的方式。   贝莉儿偶尔会帮他们一些忙,比如客人太多的时候帮忙拎点杂物,或是利拉煮饭煮不过来的时候看个火。有些客人还会给贝莉儿小费,虽然少这倒是笔让人高兴的收入,有人来骚扰她的时候卢卡会帮忙赶走他们,贝莉儿就会把小费数出来分他一张,卢卡狡黠的笑笑收下来,请她去喝酒。贝莉儿通常是拒绝的,她喝酒上脸,看起来十分可怕。   总之她和卢卡现在还是搭得上话的,因为要接待客人,所以卢卡英语不错,贝莉儿凑过去磕磕巴巴地和卢卡聊,借助了纸笔、手机、手势和眼神语言。贝莉儿大概搞懂了这是一个冬季度假点。去山里,体验一下从前的贵族情调,森林风情,大雪封山的美丽。   “大雪封山是没有的。”卢卡用英语和手势告诉她:“今年气候很好,没有暴雪。上下是艰难了点,反正都是些疯子要进去感受艺术,风景很好。”   贝莉儿就有点心动,再在卢卡手机里一看小木屋的照片,当即就询问价格。卢卡再三确认:“那对小女孩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价格倒是贝莉儿能承受的,一住一个月,同样的时间比住在卢卡的旅馆里还便宜。   “安全吗?”贝莉儿问。   “没人,没野兽,有简单的滑雪道,绝对安全。”卢卡说:“但上下不便,生活有点儿苦。”他上下打量贝莉儿,一个来了瑞士还天天宅在房间里的小女孩,现在还想去山里继续宅?不过贝莉儿还是要去住,于是卢卡就给她介绍了房屋中介。然后来到瑞士的第十天上午,她终于拎着自己那简单的行李,和一个大蛋糕,和一瓶好酒,穿着厚厚的冲锋服上了山。蛋糕是利拉亲手烤的,和丈夫一样热情好客的老板娘送她出门并告诉她:“如果受不了回来你可以睡在我们的柴房里,每天帮我煮饭。”   临近旅游旺季,他们的房间每天爆满,贝莉儿回来可能就没地方睡了,利拉说:“生日快乐,女孩!祝你有一个完美的假期!”贝莉儿登记的护照信息就能看见生日,她用力地拥抱她并说谢谢,脸都兴奋得红扑扑的。   小木屋的确偏远,助力车上山还要坐缆车,坐了缆车再开一段滑雪摩托,下了摩托是一个小帐篷,里面堆着贝莉儿指定的许多物资。没错这是从中国超市里采购来的调料米油,带一堆足够吃一个月的肉菜蛋,还有山一样的高热量速冻食品和零食。中介帮她用小推车推了一车肉,带她走完最后的一段路。   小木屋伫立在平地上,看上去已经能满足她最美好的想象。屋子外面看着古朴,里面却是十足现代装修。有一个电壁炉,有暖气,有仓库和简单完善的厨房设施,还有一张软绵绵的沙发和同样软绵绵的床。想烧柴也可以,仓库有柴,但只能在外面烧。中介教会她怎么给发电机加油,怎么维护小木屋和除雪,然后他给她一个卫星电话,比手画脚地告诉她如果要联系的话打这个。每五天中介会在约定的时间联系她一次,如果有事情也可以随时打,警察和护林员的联系方式也有快捷键。通话费很贵,不过在山里只有这个能联系。   然后他带着她去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贝莉儿在电脑图片和售后评价里都认真地看过才选择的这间小木屋,所以对她来说这大概就是将语言变到眼前来的美丽。树林里已经开始下雪,薄薄的一层,中介跟她保证说过一天就会有很厚的积雪。但是不会妨碍出行,“绝对不妨碍。”他坚定地重申。   他带她去看了蒙霜的草地,微冻的小溪,还有正在被雪覆盖的一些娱乐设施。草地边上的树有个小树屋,被醒目的橙色防水布包起来,里面放着小帐篷和求救狼烟和SOS钉板。中介说如果有兴趣可以带着小炉子在草地上野营,也可以在危急的时候用它求救。   贝莉儿看见树林的那一边有什么动了动,中介说“那是鹿。”天哪贝莉儿还没见过鹿,她往另一边走的时候使劲看了又看。中介带贝莉儿走到树林的那一头,树林有一个缺口,缺口那边是悬崖,悬崖边上修了护栏,匆匆一瞥的风景很美。但这个微瘦的秃头男人还是坚决地要求贝莉儿:“不要随便到这边来,到也一定要带着电话。”然后他告诉她,从悬崖边上的这条路不可以走,那边是私人领域,过去会被告得很惨,赔很多很多钱。   贝莉儿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私人领域”。她往悬崖边上的山峰看了看,才隐约看见更高处伫立着一栋非常美丽的别墅。那可以说是另一座山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条路,中介说是因为上一个主人是连着买了两个山头的,所以小木屋和别墅其实都是他的产业,只是最近因为一些事务才把这边的卖掉了。   实际上走这条路是有点危险的,有护栏感觉也很容易掉下去。贝莉儿往下看能看见一条洁白巨大的盘山公路,在山间蜿蜒。路有一个弧度和这边很近,她点头告诉中介自己绝对不会过去的。   中介把协议上最后一条打上了勾,证明这些他都给贝莉儿解释过了。贝莉儿在协议下签上名字,接过一串钥匙,现在这就是自己未来一个月的居所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看看这片树林,但还是很有礼貌地邀请中介留下来吃顿饭,中介用严肃的表情拒绝了她,告诉她自己要去山下享受温暖的火和黄油汤,还祝她生日快乐,度假愉快。贝莉儿笑着送他走了。   滑雪摩托的引擎声远去,贝莉儿站在原地呼吸一口空气,觉得冷得非常痛快。与世隔绝的小木屋,她的一个月,生日和新的开始,永生难忘的假期。   她对着那堆物资犹豫了一会儿,在拎东西回去和周围蹦跶中间最后还是选了拎东西,万一雪大起来感觉结冰了不好。反正有小车,推起来感觉不大费劲,不过走了两三回就开始觉得累了。她喘了口气,看着被自己堆了一半的仓库傻笑。   她觉得自己好像听见引擎声,所以好奇地走出去看。雪越发大了,她戴上了防风镜。透过镜片看到的世界是灰黑的,灰黑后又感觉能看见广阔的一片雪白和山岩的灰,和树木的墨绿。她走到悬崖边上,小心翼翼地没有靠近护栏。那辆美丽的银色的车从公路的那头迅疾地开过来,带起一溜雪花。   她第一反应是想着好像卢卡和她说过上山的时候绝对不能穿浅色的衣服和用浅色的物品,当然也包括车。贝莉儿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和车里的人打了个照面,她觉得自己只看见一个精致的下巴,被掩在方向盘后的红唇,被车顶挡住看不清晰的眼睛,还有垂在肩头的银白的发。   那银白比漫天的雪还要耀眼。贝莉儿想着那个别墅的主人是个女孩吗?这么看着车子绕了一个弯,席卷着雪花,屁股冲着她扬长而去。   贝莉儿欢快冲车子招了招手送别,她觉得现在可以对世界上所有人都很友好。她欢快地说:“也祝你度假愉快啦!”声音只有她听得见。   作者有话要说:  趁热打铁   默默先把新文开了! 第2章 12月16日   12月16日。   上午11点。   因为昨天是生日所以贝莉儿喝得有点多。她没有开火,就着酒两餐把利拉的大蛋糕吃了一大半。利拉的蛋糕十分给力,厚厚的三层磅蛋糕上堆着一大层奶油,还有新鲜的糖渍樱桃。   要换在往常贝莉儿是不大吃奶油这种东西的,轻轻的,塞一嘴巴也觉得完全没口感,吞下去也一点都没有那种让人满足的沉甸甸地坠到胃里的感觉。不过一个人在这寂静的山里,带着两个塞满了4T电影、动画片、电视剧、综艺节目和漫画的片子,一台本子,一个iPad,风细细地打在紧闭的窗框上,这样吃着蛋糕,再吃一点零食,感觉非常惬意。   贝莉儿觉得自己出了山一定会胖,不过度假嘛,把这种事情都扔到脑后去吧,减肥的事等出了山再想——反正小木屋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体重秤。这么一想她也就心安理得地吃着蛋糕,躺在床上赖到了晚上。   床很软,国外的床垫比国内的软得多,软得贝莉儿有种错觉是海洋,是云朵,自己陷在床里面,动一动就弹一弹。枕头很多,抓几个靠在身下,被半墙隔起来的那边的壁炉通着电发出热量,也发出逼真的火焰图像和呜呜呜的吹风声。和着外面细细地落在屋子上的小雪,听起来特别温馨。   蓝牙音响埋在被子里,不知道去了哪里,贝莉儿拉过床边的桌子,趴着吃蛋糕看片,哈哈大笑,一边吃到满嘴奶油,腰酸背痛。她跳下床,兔子毛绒拖鞋在木地板上发出砰砰擦的声音,贝莉儿去厨房找了个酒杯,洗洗干净——如果要说小木屋有什么不便,那大概就是取水的问题了。山上水压不够,水经常断断续续的,听说水管接的是地下泉,不过走表很贵,中介建议贝莉儿可以尽量存点雪。到时候烧来做日常用水。   反正她现在开了一箱水在用,只是洗洗酒杯而已嘛。用开瓶器开了红酒倒酒,她没有喝过这种,都是国内的啤酒,看着暗红的颜色“波波”地浸在杯壁上逐渐地拉高。   贝莉儿倒了半杯红酒,兴致勃勃地对着iPad举杯:“cheers!”她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又哈哈哈地笑倒在床上,当然注意了没有把酒倒在上面。然后她就吃蛋糕配红酒,蛋糕吃腻了就开一包零食。贝莉儿以为红酒是不容易醉的,但是没想到这么上头,她喝得脸热,借着酒劲脱了毛衣,又踢掉了裤子。   暖气越来越热了,她打开抽屉看了看,里面和枕头底下都带着可以随时启动的电击器。贝莉儿也没用过,不知道怎么用,好奇地拿起来,启动开关,滋滋滋的声音,两个金属齿之间微微的蓝线。她塞回去,只穿着内裤跑过去稍稍打开了一点窗户。   寒风凛冽地吹进来,卧室的窗对着那片草地。温柔的墨绿上覆盖了白雪,一点点变得梦幻。贝莉儿听说这里的悬崖下面有一个湖,很大很大的湖,不过她的小木屋看不到这个湖。树林白雪皑皑,一片高高的林像是波浪一样被雪吹得倾倒。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树,看起来像松树,高高的树梢和松阔的叶,向两边展开,像卫兵,尖尖的顶向下静谧地延伸。   天黑下来了,特别特别黑。好像看不见星星,虽然贝莉儿在旅馆时看到外面的星空如此浪漫辽阔。外面也很安静,除了从身后传来的嬉笑怒骂的音响的重低音,只有簌簌的雪落在地上。   好冷啊,贝莉儿将手伸到外墙去摸了摸,木头那种粗糙的质感让她觉得很暖和。她确实很暖和,喝了酒,脸发烫。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醉了,不过这里没有人和她玩“喝醉的人一定说自己没有醉”游戏。她小声唱了一首歌,不太清楚是什么旋律,她从南方来,没有经历过暖气,就算有房间里放着加湿器她也觉得还是有点燥。   但是这一切陌生的新奇的甚至是不适应的感觉都让她觉得满足。她对自己说:“生日快乐!”一边将所有世俗的烦恼抛去脑后。树林是寂静的,寂静地听着她的歌声。   贝莉儿觉得红酒果然不是她喜欢的酒,喝到后面觉得好苦,又觉得太烈了——她模糊地想着,太烈了,要醉了。或许下次和中介联络她要告诉他带个啤酒来,或者带个没度数的鸡尾酒来,她看中国超市商品目录的时候好像有看见这种东西。又或者还是别喝酒,省一省,自己酒量不好嘛,等雪再大一点……   雪再大一点以后她没有想到别的什么。她睡着了,一夜无梦。床软软的,特别特别幸福。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看了看时间就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不过好像是的,贝莉儿一直没把时差调过来。其实瑞士的时间比中国慢7小时,一个夜猫子要适应基本没啥问题。往窗外看了看,雪还在下,看起来越来越大了。贝莉儿想着可能明天就可以出去玩雪了,她想着还好自己昨天把东西全部都搬回仓库里去了。   按照规定第一天中介会打来电话,确认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如果没问题就开始5天一次的联系。贝莉儿窝在床里看了看,还好昨晚睡觉前她记得把窗户关了,现在房间里热得像夏天一样。她在床头的抽屉里找了找遥控器,阿拉伯数字全世界通用,她把暖气温度调低了一点。   下午她在打开小木屋的每一个柜子,琢磨每一种东西的用处中度过。她发现了急救箱、工具箱和救援手册,厨房的灶台长得和中国的不一样。她蹲在壁炉边看LED屏幕跳火焰舞都傻乐了好久。   然后卫星电话就响起来了。贝莉儿赶紧去接。中介知道她外文不好,所以说话是很慢很慢的,尽管如此,没有面对面的带肢体语言的交流还是给了贝莉儿意料之外的艰难。贝莉儿一边想着不知道这要额外支出多少通信费……一边磕磕绊绊地和中介完成了以下对话:   “生日过得好吗?莉莉?”贝莉儿的英文名就是莉莉。   贝莉儿回答他过得很好,以及她对屋子有什么困扰。她发现厨房那个报警器很麻烦,中国人煮菜油烟超大的,贝莉儿在卢卡的厨房里煮过两次饭,烟雾一起,报警器就吓得她跟狗一样。还好利拉拨火警阻止出消防车的动作快,要不贝莉儿可能要为此付出巨额出警费。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她去厨房的时候就特别关注了一下那个报警器。贝莉儿问中介“有Chinese模式吗?”昨天忘了问,不过她也觉得这种鬼都没听过的模式没什么希望,果然中介说没有。   瑞士人对火警非常关心,毕竟屋子再现代装修也不防火。所以中介遗憾地告诉她:“要小心。”烧了山的话会被告。   利拉为了吃中国菜教给她一种办法:把报警器的电源拆了,煮完饭再装上。贝莉儿一边看着警报器一边想着是不是可以偷偷的……emmm好孩子不要学。除此之外,她对一切都还很新鲜、很满意,还没有发现什么困扰。不过也许是水逆还没完,中介告诉了她一个坏消息。   “新一轮西伯利亚冷空气正在南下。”   天气总是变幻莫测的,五天前卢卡还告诉贝莉儿“今年没有暴雪”,现在西伯利亚已经有个冷气团正在形成。冷气团会带来急剧的降温和暴雪,中介是很关心这类消息的,据说像贝莉儿这样住在山里小木屋中的客人还有十几个。中介尽职尽责地跟她说明了具体情况,他们对这种冷气团也是很有经验的。   贝莉儿有点担心,中介跟她说雪可能会大一点,会阻碍几天的交通,但保证不是长期的,就是期间必定会有通讯中断,人和物资也都上不来。发电机的油是要定期补充的,也是为了安全,不可能一次一个月的给你,通常是一次半个月。而且如果降温,油的损耗也会加剧。中介告诉她“如果想下山的话三天之内要下来。”但是又保证说“雪不大,只有两家客人说要下山。”他们大部分都是每年都来的,这点风雪算个什么。   要下山也可以,但当然定金是不退的,住宿费也不可能退很多,可能一半都没有到,你也可以等雪停了再回去住到合同期满,是比较亏,但命重要啊。贝莉儿有一点被吓到,中介又极力的保证“没问题!小case!”她想了一会儿,卢卡那边是肯定没有房间了,小木屋很好,刚刚来新鲜感还没褪,她有点舍不得。   她决定还是再观察一下,反正有三天的时间嘛。这才刚上来,一堆油肉什么的都没开始吃,又要原样搬下去,东西也不好处理。她答应中介说考虑一天再说,并约好明天同一时间再打个电话。   这通简短的电话就花了差不多一小时,大部分的时间耗在语言障碍上。贝莉儿挂了电话,突然觉得心情没那么好了。看看窗外,雪越来越大。   她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没有在山上独自一人生活过。虽然明白理论上,只要呆在屋子里,这间小木屋完全可以容纳她一个月的生活所需——在上山的时候就会事先准备好这么多东西,但是当然不可能用到极限,对吧?要预防突发事件。   她穿上衣服,走到门外,高兴地玩了一会儿雪,拍了很多照片,回房的时候手冻得通红,不过还是玩得很开心,而且心里有一些忧虑。   她按惯例发了几张照片回国,没有跟父母说什么山上大雪,就是简单的按之前的说法“上了山信号不好可能要断几天不联络的啦~”看都没看爹妈那一堆跑到荒山野岭里去做什么的念叨。   那天晚上一如既往的黑,贝莉儿听着身后传来的音响的声音,冰已经在屋檐上结起来了,按照计划表明天她要试着给屋顶除冰。小木屋的灯不那么亮,很柔和,当然你要很亮也可以,不过贝莉儿觉得太刺眼就将亮度调暗了。在漆黑的树林里看起来这像是唯一的世界。第一天贝莉儿感受到了山野的快乐,第二天她感受到了孤寂。   蛋糕终于吃完了,还剩最后一点甜甜的奶油在盒子里,明天要自己煮饭吃了。红酒始终是喝不惯,只倒了那一杯,重新塞上瓶塞放在角落里。   留下还是走呢?她望着黑暗想。 第3章 12月17日   12月17日,天气,大雪。   贝莉儿今天醒得很早,她也说不清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兴奋。一醒来的时候好像没有任何从沉眠到清醒的过度,第一反应就窜入脑海中的昨天的问题。她往窗外看了看,雪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   她平生没有见过这样的雪景,下雨不是这样的,雨水也不会在地上留下这样的痕迹。树上的积雪更多了,墨绿和灰褐色开始被衬托成一种近似无声的黑色。贝莉儿趴在窗前看着,看了很久,外面的风吹来很冷,所以她套了一件外套。吹了一夜很干的暖气向外涌动,卷起屋檐下的雪花,一连串的将它们向外托着飘去。   屋下已经挂起了冰棱,好像因为有人住,屋子是暖的,就会这样。她惊叹着,又是拍照又是伸手去摸,手指摸在冰的尖尖上,久了不仅湿冷而且还有点黏乎乎的,拿下来搓搓手指头,都是冷冷的水。贝莉儿傻乎乎地试着舔了一口,当然不会有味道。   带的食物里有奶粉,她烧了开水冲两勺,和饼干一起吃就算是一餐。虽然厨房里昨天拎进来一些蛋和包装好的肉菜,不过她抱着那么点犹豫的心情想着:还是先不拆开吃吧,万一要原样拿下去,散开就很麻烦了,说不定也会影响二手卖掉。不过她又想这个能卖得掉吗?好像在这里虽然总是能看到那么几个中国游客,但是会买来做中国菜的就很少了。   她拿起工具出门,主要是一些融雪剂、锤子凿子什么的。这些东西拿在手上都觉得沉甸甸的。卢卡和中介都建议她在刚上山的时候试着做一次除冰作业,一个是她是单身女孩,力气小,做这种活一定要等雪小、冰雪还没冻硬的时候做。一个是因为人工除冰的费用很贵,而这在雪季又是一笔很难节省的费用,假如贝莉儿认为自己应付不来,她可以早做准备。   小木屋其实防雪措施做得还不错,不仅有完善的保温层,也有一个小小的阁楼隔离温度。贝莉儿需要按着上过的培训认真地按步骤一步步走。她有记笔记,这时候可以掏出来对。首先把卫星电话随时揣在套子里,挂在腰上的工具包里,然后爬上阁楼去看一看。阁楼很低矮,她也要微弯着腰,角落里不妨碍走动的地方可以放些杂物。用手电筒检查一下房顶有没有什么问题,然后穿上衣服去外面。   外面有伸缩楼梯,自带钉爪稳定架,扣在土里爬上房顶,屋子四边都有一个隐蔽的专门做好凹槽扣梯子的地方,这样就可以把梯子放在上面,单人作业。   外面冷得要命,贝莉儿出门前看了看温度计,零下三度。但是感觉山上比想象的零下三度更冷,还好树林里没有风,而且也还没有影响视线。在有限的印象里贝莉儿认为下雪是要打伞的,因为南方的雪通常都是半雨半雪,会弄得身上又湿又脏,而她现在在门口站了半天,看起来一点都不湿。最后犹豫着走下去,靴子陷入浅浅的雪中,干燥又蓬松,一踢就是一捧飞扬的雪花。   她觉得很好玩,一切都很新奇,腰上挂着看起来很职业的工具袋,穿着厚厚的冲锋衣走在雪里,虽然重量很重,而且等会儿还要爬房顶,她还是高兴得像个傻瓜。贝莉儿现在觉得自己是一个球,干什么都有点动作困难,但情绪高涨。她把梯子往屋顶上一架,固定好,摇一摇,然后把工具袋紧一紧,觉得自己像一头狗熊一样嘿呦嘿呦地爬上去。   她光是爬上屋顶这个动作就觉得出了一身汗,闷在厚厚的羽绒衣里,毛衣紧紧黏在身上。锤子好重,她半靠在屋檐上,用小扫把把还没冻硬的雪往下扫。飞扬的雪花像海浪一样向地上扑去,扫着扫着,就露出绿茸茸的房顶。   是的,这间小木屋的房顶长满了绿莹莹的草,人们专门在屋顶上放上草皮,不仅绿化,也有吸灰保暖,等等各种好处。就是冬天的时候草枯了些,被雪压弯了腰。很多已经结冻了,叶子上有晶莹的白霜。   雪还没有全冻上,好像只有小扫把派得上用场。贝莉儿回头看了眼五米高的地面,吞着口水紧了紧雪地靴,战战兢兢地爬上房顶。雪花是干燥的,非常好扫,最下面有些地方冻硬了,用锤子敲一敲就可以把雪层敲破,露出里面颤巍巍的透明的草叶。   一切都还算容易,贝莉儿就是觉得这是个力气活,以及她得注意把雪扫下去的地方会不会对。要是砸到门前的什么东西那可麻烦。所以她每铲一块雪,就要撅着屁股爬到屋檐边往下看。雪落在平台上,她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还需要铲雪的,把门口的积雪推开,清出一条小推车能走的路。   这项活花了很多时间,贝莉儿庆幸自己选的是最小的单人小木屋——40平大小,拥挤而温馨,又容易打理。她出了很多汗,不过她并没有意识到,就是一直想着肚子好饿,早上吃的太少了。这边的铲完了雪还有仓库,仓库几乎和小木屋一样大。她从这里爬过去的时候差点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屋顶上。   贝莉儿没有滚下去,反而坐在上面笑了起来。她没有戴防风镜,帽子捂在头上,嘴里喷出的都是白雾。树林在头顶上合围,参天的灰野,静谧无声。“啊——”她冲外面大声叫了一声,雪在空气中落下来,很远的地方有动静一闪而过,贝莉儿真的看见了鹿。   虽然她看不清楚,灰色的一团块块在灌木丛上跳跃而过。她相信自己看见了鹿的尾巴,它修长的腿和摇晃的屁股。她红着脸,眼睛晶亮地笑起来。   喘了几口气,她爬过去努力的把仓库上面的雪也铲完,全部都踢到房子底下去。然后她爬下来,抱着饿得咕噜咕噜响的肚子去煮饭——速冻的披萨和肉饼,塞进微波炉里,再打了一个蛋用葱油煮蛋花汤。   贝莉儿心情很好,尽管胳膊发着抖的酸痛,两腿也跟灌了铅一样,但是人就是会因为心情而激起格外的力气不是吗?她带上红酒,用小推车把食物运到了悬崖边。刚出炉的食物很热,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冒着腾腾热气,肉上覆满露珠。贝莉儿小心翼翼地坐在悬崖边上,看着广阔的山间,就着漫天的大雪吃她那顿中西合璧的午饭。   好像一个披萨加肉饼还是有点少,也或许是她今天的运动量太大了,尽管觉得吃饱了,还是肚子空空的,意犹未尽。贝莉儿用手边的雪擦了擦手,想着如果拿个杯子出来接刨冰好吃不好吃,可是她没有料到,所以没有买果酱……   她想着那个湖到底在哪里,试图斜着身体往下看的时候又一次听见了引擎声。几辆车从公路上开下去,看起来是要离开。贝莉儿想起昨天看见的那辆银色的车,那个银色的人。他的嘴唇鲜红,红得在她眼前晃。她想是因为雪太大所以要走吗?说也奇怪,看见别人也走应该自己也想走的,但是贝莉儿一点都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她愉快地晃着腿,又跑回去煎了一根香肠和一块披萨,而且真的拿了一个杯子来准备做刨冰。   她还带了iPad和蓝牙音箱,谢天谢地平板在这样的温度里还能稳定地放片,音响也能快乐地工作。她把酒杯放在远远的一边,用石头固定好,贝莉儿试着晃了晃栏杆,确定栏杆够坚固。于是她将两条腿穿越栏杆,这样地在悬崖边上晃着身体。   寒风吹来雪花,她拉紧帽子、围巾和手套,石斑鱼的声音在瑞士的大雪山间这样有趣地传扬开来。   贝莉儿用手机试着拍了张照,找风景的时候难免会看到上面那栋别墅。别墅并不能看见全貌,被山壁挡住了一半,只能看见前半部分的一点点,看见它有三层楼,美丽的砖红色,鹅毛落在红色上,轻轻地浸染。贝莉儿不知道“私人领域”可不可以拍照,她想应该可以的吧?她觉得那里好像有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打开了照相的放大功能,透过屏幕,她看到了那个银头发的人,小小的,站在拉开了窗帘的落地窗前,在朝她这个方向看。   啊,贝莉儿很听话的,卢卡告诉她“不可以穿颜色太浅的衣服”,她买的羽绒服和帽子和围巾都是暖洋洋的橙红色。   那个人没走吗?她朝那边招了招手:“嘿哟~”   也不知道那个人听见没有,好像这样真的好丢脸。她摸了摸鼻子,决定还是故作正经地拿出卫星电话等中介的联系。   不过一直到她看完了一部电影,冷飕飕地抱着东西跑回去电话也没有来。她按着说明书看了看,原来是没有信号。今天信号就断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贝莉儿一点也不担心,挥着铲子去铲雪了,音响在平台的屋檐下放着,用最大声的功率放着歌。山林非常寂寞,也非常快乐。不管怎样,贝莉儿现在觉得自己很享受这段与世隔绝的日子。她总还是要回到城市中去的不是吗?   那天晚上信号通了,不过贝莉儿笑着和中介说:“我不打算回去啦!”   “good。”中介在电话那边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下次打来的时候,就要祝你圣诞节快乐了,莉莉!”   对呢贝莉儿才想起来,下次打电话来是22日,就要平安夜了。她说:“OK,thank you!”   然后,她挂了电话,扑到床上,就沉沉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大雪玛多多出场!   莉莉出门捡玛多多!   恩我要思考一下玛多多为啥出门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概就是出门求救或者出门散步吧   ======   说来我在思考这篇文改什么名字   开始觉得这个名字变成现代版就难听了   但是山间遇难日记感觉很不好的样子。   有谁有提议吗?【期待脸】 第4章 12月18日-19日   12月18日。   即使做了留下来的决定,贝莉儿发现这也没想象中这么容易。雪越来越大了,中介赶着找人把剩下的半个月油送上了山——这是为了之后着想,瑞士的气温非常稳定,即使冷气团走后气温也升得有限,雪不那么容易化,所以这种大型物资得趁雪没有积得很深之前赶着送上来。   她穿上羽绒服,带上帽子、围巾和手套,带着滑雪眼镜(防风镜在这种大风雪中反而不如滑雪眼镜好用),艰难的顶着风走到约定好的那个中转点去接货。树林里的风没有平地那么大,雪下下来的时候好像漫天的……贝莉儿有一瞬间觉得它们是满头满脸的泡沫塑料,糊到脸上,冰冷。   她结结巴巴地比划着问那个帮她把油桶送到仓库里摆好的大块头男人:“会……雪崩……吗!”   贝莉儿早上去了一趟悬崖,感觉空旷的山间风雪逐渐在呼啸起来。她早上好像被一个奇怪的巨响吵醒,但不确定那是梦还是什么,有时候会觉得床在震动,但往外看好像没有任何异样,除了比昨晚睡觉前还要更大的风雪。冷空气据说在今晚就会正面袭击瑞士。   男人摇头说着:“No!No!”贝莉儿不太确定地把手机放到他面前,她事先查出来英文和法文的写法,写着“雪崩”。男人看了一眼坚定地说:“No!”   他们比划了很久,贝莉儿大概弄懂树林这里不会遭遇雪崩的,前后左右都没有山,悬崖那里是下风处,山头也很小,没有雪崩的条件,小木屋无论如何不会被埋放心住。贝莉儿感激地请他喝了一杯热乎乎的中国茶,男人皱着眉说:“#%¥#。”显然对茶叶没那么喜欢,不过他还是用很大的笑容,那个大熊掌翘着大拇指夸她:“good!good girl!”   瑞士的官方语言是德语和法语,说意大利语的人也不少,反正没有英语。虽然英语是世界语言,但是你不能指望所有当地人都会,其实小镇里大部分人的英语是很烂的,贝莉儿的英语也很烂……他们比手画脚地用笑容表示友好,贝莉儿热情洋溢地把他送出门,告诉他一定要给她的邮箱发一个安全到达的信息,她能上网的时候会看的!男人对她笑出大胡子下面的八颗牙,然后蒙上帽子低着头顶着风朝外面走去。   当天晚上信号再次断了。风雪越来越大,贝莉儿躲在被子里看片,但是一边看一边有一点不安。小木屋理论上来说是很稳固的,但她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雪。她白天的时候每隔两小时就出门去看看,她看过那种美国、俄罗斯直接被冰封住了门的新闻。仓库和小木屋很近,但还是差一点点的空隙,用屋檐连接着,大约五步的距离。   ——这段距离已经积起了雪,贝莉儿觉得无论如何她还是要保证这里是畅通的,所以她都会拿起小扫把把这边的雪扫到旁边去。她先往小木屋里囤了一点不怕放的食物,屋子里的冰箱很小——在冬天平均气温在零下四五度的地方,大部分生鲜食材的储藏并不是靠冰箱而是仓库和地下室,甚至户外。   贝莉儿反正不信任户外,她不想出去,也怕自己到时候忘了把肉埋在哪里……emmm那就只有春天才能挖出来了。她晚上睡得不是很安稳,这是做了不下山的决定的第一天晚上,油送上来的时候她就不能反悔了。睡前她看了看卫星电话,还是没有信号,风呜呜地在窗户外面吹着,好像刮得整座房子都在动,暖气再干贝莉儿也不敢开窗户了。她心里还是有点小怕,抱紧了被子,一个人,在这座风雪呼啸的山上。   12月19日,上午,大雪。   贝莉儿醒来的第一时间是去看门外到仓库的通道,雪好像和和昨天差不多,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还是很大,门口的积雪现在快要没了脚了,她开始扫雪扫掉了新奇感,将其视为一项“没有经验而时刻备战的紧张工作。”贝莉儿猜自己如果看着没什么问题,她很有可能过几天就会懈怠下来不想扫了,只不过还不知道是几天。   她想起草地那边的树洞,被橙红的防水布包着,里面有求救道具,那个狼烟和SOS钉板什么的。贝莉儿思考了一下,她觉得应该去拿一下比较好,放到房子里,随手所及比较安心。虽然安慰自己没事,但是她就是很忐忑,中介提前告诉过她这个降雪量是正常的,但贝莉儿到现在为止都还只见过晴朗的瑞士,没有看过这种山间风雪。   她将自己武装到牙齿,一出门,风就夹着雪刮在自己脸上,她比照了一下台风,觉得果然还是不用怕,这个风还没把人吹跑,确实算是小的。贝莉儿弓着腰往草地那边走。   草地已经看不见草了,一片白色,那个橙色的布也只能看见一半了,上面都是冷白的冰雪。就算按着记住的路径走,贝莉儿也觉得有点恍惚,好像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贝莉儿觉得下次要带一个路标来,比如毛线球什么的,她对这种一夕之间完全大变样的地形有点方……这里显然不可能有毛线球,不过好像有标尺。   她偶然想起来地看了看那边的悬崖——草地这里,和悬崖就差二十几步路,树屋这边要拐过去一个角度才能看到通往那边的树林分开的帷幕。贝莉儿起初只是觉得好像看到的和昨天的有点不一样,有哪里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往那边又走了几步。   ——她知道昨晚听见的那个隆隆声果然不是错觉了,是雪崩吗?美丽的砖红色别墅的前门被一大团雪盖住了,从这里看去很小,但雪依稀一直盖到了二楼。贝莉儿头也不回地狂冲回小木屋,翻箱倒柜找出来一架望远镜。   她再顶着风雪冲回去,把望远镜擦擦,滑雪眼镜顶在头上,往别墅那边看。别墅看起来安安静静的,没人,也好好的,没破没歪,至少从她这里看过去的那一半安全无虞。贝莉儿昨天就看到有车从房子这边开下去,她感觉房子里应该是没人了的。   ……房子里确实没人,就在这时候引擎声微弱地从那边传来,贝莉儿听到猛烈的撞击声,山上有雪落下,明确地指示了她出事的地方,公路的下缘有反光镜的闪光,那辆让她印象深刻的银色的车一头撞在了山壁上。   贝莉儿:……啊啊啊啊这么寸的吗?!   她有点方。   不知道怎么办。   能怎么办救人啊啊啊啊啊!   贝莉儿手忙脚乱地又冲回小木屋,翻出急救箱。……不对急救箱太大太重了,她搬不动。急救箱里的东西都是包装好的,东西很多,附带一本手册,但是手册是英法德三语,她看不懂。贝莉儿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得上啊!她对着箱子懵了半天,这时悬崖那边又传来微弱的轰隆隆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过贝莉儿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她往背包里丢了所有的绷带、创可贴还有肾上腺素,还有哨子和手电筒,她把手电筒又丢回去。   悬崖这边就是私人领域,中介告诫过她不可以走,否则会被告。不过此时人命关天,她想着没关系的吧,救的是别墅那边的人,不可能被告的!她用很少的脑子想着这件事,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那条小道上。小道很窄,才半米宽度,虽然有护栏,但是在几百米高的山上,一个人走这条道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贝莉儿站在那里犹豫了半天她忘记带绳子……一咬牙,拆开一袋绷带,把绷带这头捆在腰上,那头捆在护栏上。护栏再接了一小段绷带,捆了一棵长在边上的树。   她战战兢兢地迈上了小道。风越来越大了,刮得她往后倒,但还是可以走,除了安全,更考验的是勇气。向下是几百米高度的山,峭壁巍峨,山间的风雪,放眼望去的灰白黑,一片萧索。贝莉儿心惊胆战地脱下手套,用手指摸着山壁,一点一点地向前挪。   幸而小道很短,中介说这是为了连接两个山头建的栈道。大约三十多米长,因为她用了两卷多一点绷带,一卷绷带15米。绕过这个山头,就能看见别墅的全貌——砖红色的房子在更顶上,这里往下再跨过5米长的浮桥,穿越摇晃的树丛,不远就是公路。   贝莉儿没顾得上看房子,她把绷带捆在栏杆上,自己冲了下去。   这里的雪比那边要厚得多,已经可以陷到脚了,贝莉儿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树林确实能分摊更多的雪——她一瘸一拐地冲到了银色的车边,这花了她20分钟。车盖冒着烟,变形了,歪歪扭扭地倾斜在山壁边,安全气囊已经鼓鼓囊囊地抵在椅背上,车门是打开的,贝莉儿往车子里一看,没人。   她有点急,人去哪里了呢?地上有拖曳的痕迹,还有脚印,诡异的是车门也是变形的,快要掉下来地摇晃在一边,看起来……非常暴力。贝莉儿有点害怕,不知道车里的是什么人,但她还是顺着脚印走。脚印的主人大概是要回别墅,方向是朝那边的,歪歪倒倒,深一脚浅一脚,非常模糊。   她弯着腰一直看着走,有时候还要趴在地上确认从树枝、石头和风刮过的痕迹中确认脚印,雪还太浅了,脚印又被埋了一半,非常难找。但让人心焦的是脚印在某一个树丛边消失不见了,这里已经接近了别墅,从栈梯开始到门前,到处都是落下的石块和雪团,雪是从房子的顶开始滑下,一直堵住了门,甚至门前的空间,一直到这块小坡下。   贝莉儿想不会吧?难道找急救箱时候听到的那个声音真的是……?她迅速地从衣领里掏出哨子,这时候才被冰冷的手冻得打一个哆嗦,在之前她根本都没有感觉得到冷。她把哨子放进嘴里,憋红了脸用力的吹:   “哔——”   “哔——”   “哔呼——”   吹到后面都破音了,贝莉儿喘不过气来。她一边吹一边后退,找了个比较远一点的石头,爬上去站着看,用力地吹哨:“哔呼呼呼——”   轰隆,贝莉儿回头,看见那辆车被雪埋了。余音不止,她的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她猛地回过头来,左前方大概十米远的雪堆,又动了动。   贝莉儿一边戴上手套一边冲过去,跑到的时候正好开始挖雪。雪还很蓬松,非常好挖,几乎不是用挖而是用推的,推开雪堆然后扫干净这个倒霉蛋身上的雪,露出来的是一身银色的西装。再往上拍拍脸,确定看清楚了,是一头散乱的银色的头发……卧槽怪不得找不到你啊!大下雪的你就穿一身银西装这么骚啊!   她费劲地把这个人翻过来,比想象中重很多,原来不是女孩子,这是一个男人。脸是潮红的,沾满了雪的睫毛紧紧覆盖着,裹在围巾里的嘴唇惨白。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他在生病,他发烧了,很高的烧。   ……贝莉儿坐在呼啸的风雪里,腿边是刚挖出来的一个外国男人。她不知道首先要怎么办,她拿下背包,里面好像唯一能用得上的是那支肾上腺素。_(:з」∠)_   作者有话要说:  阿拉因为记错了申榜时间昂!错过了申榜!所以恢复日3更新了!   下周再申差不多4万字左右正好啦!   ====   莉莉成功捡尸   每天都在装逼,傲娇作死的玛多多   下章捡人回家 第5章 12月19日   12月19日,中午,11点47分。   贝莉儿撑着膝盖弯下腰喘气。   她有点茫然,可能人累到一个境界都会开始发晕,简单来说就是大脑缺氧,具现化就会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风雪还在刮,肆虐,斜三十度角,雪粒打在脸上有一点刺痛。能见度是还不错,她裹在冲锋服里的毛衣紧紧贴在身上一身的汗,一边发热一边感到冰冷,矛盾的感受,运动和外部气温的搏斗。   她开始坐在那里实在是不知道要拿这个昏迷的男人怎么办。贝莉儿第一反应是抬头看了看别墅。别墅显然是最好的,设施完善、最近,往上走有个栈梯,几十级就到。……但先不说平地和垂直距离的做功差距,整个别墅的一楼都已经被雪埋住了,贝莉儿不确定辛苦拖着重病患上去她是不是能成功地挖开大门。她脱下手套摸了摸他的脸,很烫,烫得她心慌。   她只能想办法拖他回小木屋,不然他一定会死。然后5分钟的公路,5米浮桥,30米栈道,草地到小木屋要走快10分钟。这整个一条路线瞬间在脑海里形成一条直线,贝莉儿打开背包看了看里面的肾上腺素。……不,就算这个男人真的需要,贝莉儿也干不来往心脏插针这么凶残的事情,她都不确定是不是往心脏插针,那是从电视上看来的。她想得想办法给他保暖,他为什么穿这么少?!她快速翻了翻这个男人的衣服,也是检查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还没发现的伤势。   ……倒没什么伤势,就是他不止穿西装,西装还配马甲,三件套那种,打领带那种,看都感觉一点都不保暖那种。   卧槽。   贝莉儿不知道要怎么佩服这个为了衣服不要命的男人,还是他已经烧糊涂了丧失了理智?他确实俊美,而且懂得如何彰显美貌。银发配他,银西装也配他。他躺在雪里,白而美丽,像个冰雪而就的王子,双颊的红添的是无助的艳色。他的睫毛颤抖,染了雪,也是洁白的,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唇,即使失了血色,贝莉儿仍然记得那惊鸿一瞥的艳红,抵在方向盘上,冶艳如玫瑰芬芳。   她犹豫了一下,先不管他,冲回车子的位置。车的引擎还在发动,徒劳地发出空转的声音,许多冰棱已经在打开的车门边缘开始凝结起来。贝莉儿拔了钥匙,暖气就停了,她果然从后座上翻出一件银白的羽绒服。……有点无语,但好吧不管什么颜色有就好。   她翻了翻车里还有什么东西,一瓶水,一袋糖,一个装着证件的公文包,贝莉儿都拿起来塞进背包里,一脚朝车门一踹,车门就歪了歪,找个位置,搬块石头又狂砸,猛踹,总之各种凶残暴力,最后“砰!”好大一响,车门哐当砸在地上,她扛起来顶着风雪狂奔回男人那里。   她给他套上衣服,抽出围巾重新把脖子和衣服之间的缝隙裹好。贝莉儿在雪里跺了跺脚,往周围看,再次确定一下路线,还是咬紧牙关,把绷带拆出来,把他全身上下都捆成包裹,捆在车门上。车门给她省了一些力气,一路拖到浮桥边上,浮桥下是几百米的悬崖,人站在边上光看就眼晕脚软。   贝莉儿也不能免俗,她没法控制自己地看了一眼。她总算看到传说中的“悬崖下的湖”是什么样子。浮桥下是一大片湖。不知道为什么,是蓝的,宝石的蓝色,水晶的蓝色,墨蓝而平静,雪花纷扬下落,美得像童话世界,又像那种黑暗童话,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头晕目眩,脚软地要向下跌去,陷入这块宝石的深处。   可能人都有那种冲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站在高处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往下跳,或把手里的东西往下丢。很不巧贝莉儿这两样都占。她抹了抹汗,脸被吹得刺痛,手套碰过的地方感觉都冻硬了,还冒着热汗,汗水蒸腾,冒着白烟。贝莉儿觉得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特别傻,头顶冒烟的傻瓜。   她也很害怕,怕得脚软,浮桥摇摇晃晃,不过一米宽度,这个宽度没有办法通过车门,更何况后面的半米宽的栈道。贝莉儿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看……”不要怕,不要怕。她怕得都想哭了,和恐高无关,那是面对自然的、面对死亡的畏惧。她两腿发抖,她把男人拆下来,两手穿过他的腋下,弯腰拖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后走。   5米的感觉像通过天堑。   贝莉儿蜷缩在栈道边上大喘气,腿还在发抖,山壁巍峨,向下是延伸的高峰和树海。灰的,黑的,墨绿的,和雪白的。孤高的色彩交织,无边无际的风雪。   这里的风特别大,吹得她的脸冰冷。她觉得自己有点失误,来之前应该带点能吃的。她现在肚子饿,缺氧,发晕,迫切需要补充能量好通过接下来30米的栈道,但是她觉得快使不上力气了,背包里只有一瓶水。   她掏出水,有点失策,水开始冻硬了,瓶盖也有点冻上了。她的手用过了力,有点不听使唤,又咬又蹭,最后掏出小刀才把瓶口划破,倒出点水。水在掌心中凉得刺骨,贝莉儿不知道给病人喝这么冰的水行不行,她犹豫一下,先自己喝了一点点水含热,慢慢的吞,安慰自己虚软的肚皮。……她凝视着他的嘴唇,他烧得都干裂起皮了。   但是无论如何亲不下去啊,这也太狗血了,想什么呢。她把另一点水在掌心捂着,搓一会儿,拍在男人的嘴唇上。   他闭着眼,昏迷不醒,呼吸急促,吐息滚烫。其实贝莉儿有点享受他的呼吸,很温暖。他烫得感觉都可以煎蛋了,贝莉儿不由自主的两只手都捂在他脸上,一个降温一个取暖,各取所需。啊,他的皮肤好光滑,他应该很年轻。   她休息一会儿,拖起男人,再次出发。几米以后贝莉儿就觉得腰要断了一样地痛苦,她依靠山壁使力,一步步往后挪。让她还能坚持的大概是死亡的恐惧,如果在这里失误掉下山崖,不知道春天人们能不能挖出他们的遗骸。贝莉儿一边这么胡思乱想着一边说:“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她走几步就开始换个调子:“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汗珠掉在男人的唇上,摔成八瓣。   她躺在草地上的时候想……不行了,腰真的要断了。衣服又这么厚,好想伸手进去揉揉,啊啊啊就是那种挠痒都挠不到的痛苦。脑后帽子和围巾没裹到的那块地方冷得要死,男人比她幸福多了,他好好地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除了裤腿被拖烂了,衣角拖出了一地鹅毛,他毫发无伤。   贝莉儿感到十分欣慰。她又歇了一会儿,走回去拿那个车门。车门侧着可以滚着通过,推到草地上,重新放上男人和背包,一起拖回小木屋,然后拖着病人,拼死拼活把他推到屋里。   贝莉儿趴倒在门槛上,暖气在工作,迎面吹来,暖得让她想呻吟,然后她都没有力气爬起来关门,全身要造反散架了。她看了看时钟,块1点了,离她出门已经过了快4小时。   啊这就是平日不锻炼的下场。她在原地踢掉背包,蜕皮一样甩掉衣服,呻吟着爬着进门,用脚关门。男人也躺在地上,贝莉儿爬到医药箱旁边拿体温计。掏出来一个看起来最像的,对着说明书哗啦一通翻,啊,是耳温枪。   她爬回去,趴在男人耳边,她揪起他的耳朵,吹干净碎发,对照说明书的样子把头塞进耳洞里,拿出来看看,38.8。   她叹气摸摸他脸:“乖,没事了啊。”   她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爬起来,先调高暖气,把湿了一身的衣服换了,然后就地把男人的衣服剥了,……嗯,只剥了上身,羽绒服,西装,马甲,衬衫,衬衫里有件保暖内衣,也是湿的,出了一身冷汗,贝莉儿把他拖到床上,给他剪开衣服。裤子就没那么好意思了,她先给他裤头解开,光是解开皮带褪到臀部都脸红心跳的,然后盖上被子,从脚那里摸到裤管,一口气抽下来,连着袜子鞋子一起放到角落。   这样就可以把被子掀到一半,给他擦身。她掏出一瓶白酒。贝莉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白酒,朋友嘱咐说“遇到老外可以互吹,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五粮液的威力”,实际卢卡对这种烈酒的兴趣不大,最后便宜了这个男人了。贝莉儿给他擦擦脸,擦擦身体,腿嘛把被子掀开下面,擦擦那两条长腿。酒精发挥了作用,男人的身体摸起来凉一些了,贝莉儿松了口气,这才能摸摸自己的肚皮,去翻点东西给自己做饭吃。   她在厨房想了一会儿,决定晚上喝鸡肉粥。鸡肉粥就要煮粥煮鸡汤嘛,正好。不过要先把速冻披萨和香肠塞进微波炉叮一下。   风雪在门外刮着,摇得屋子微微晃动。但是贝莉儿很淡定了,她该干的都已经干完了,剩下的就是缩在这个温暖的小世界里,专注享受生活,照顾病患。说来奇怪,一个人乐她觉得有点方,有个病人霸占了她的床,贝莉儿反而觉得心里安心多了。厨房里鸡汤在冒着热气,微滚,冒着惬意的小泡,贝莉儿烧了一壶茶,撕开饼干,趴在沙发上看iPad,被电影逗得直乐,音响的重低音和壁炉的仿真火焰跳动着同步。   每20分钟闹钟响一次,她就去房间里摸摸男人的额头,撩开头发,捏着耳朵用耳温枪来一发,再去厨房里看看鸡汤,搅一搅,加点水,不让烧干。   ……逐渐地她就睡着了。   贝莉儿被一股焦味惊醒,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地板上睡着了,爬起来的时候被桌角撞了一下,赶紧踉跄着冲进厨房。锅里的水烧干了,汤罐周围都成了焦黑色。贝莉儿着急忙慌地把汤从火上撤下来,放到一边,整个厨房都弥漫着焦味,她“咳咳咳”打开窗户,窗框都冻住了,好歹扯开一道缝,直接被风雪刮了一脸。   唉,还得煮粥,可鸡汤没了。……其实煮了可能病人也吃不了,他还没醒不是?但总得想办法吃点,不然病怎么好呢?贝莉儿走进房间去看那个男人,提着耳朵一测,倒霉的事情一起来,他的烧又高了。她拿起卫星电话看了看,意料之中,没有信号。   贝莉儿对着躺在床上的人开始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她从自己行李箱翻了翻,掏出了一盒感冒999。   ……之前不给病人吃药真不是她小气,出国的中介特地给她说了,疾病是老外一大隐私,和问年龄一样的忌讳,没有医生资格讨论疾病指点江山很容易被告的,何况给人乱吃药。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烧开水,撕药包,用冲方便面的姿态一气呵成地搅拌,来回倒手晾凉,贝莉儿扶起男人让他靠着,找了个漏斗撬开嘴,给他一点点倒下去。“咳咳咳咳咳……”病人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呛起来,她忙把他扶起来拍拍背,病人喘匀了气,可怜兮兮地半睁开眼睛,贝莉儿心漏跳了一拍,还好那双美丽的翠眸没有神彩,眨了眨又昏然地合上。贝莉儿把漏斗再往里插了插,给他把药全灌进去。吃完了药,拿毛巾擦擦嘴,忍不住再摸摸头,青年的银发柔顺地贴在脸上,有些卷,减轻了年龄,闭着眼睛有点稚气可爱。   贝莉儿吞了口口水,从被子里撩出他的一只手。   白种人的手真白啊,长长的,细细嫩嫩的,血管都是微蓝的,翻开手肘,摸摸那块凹陷下去的皮肤,有点抖,她把五指并拢放在上面比了比,抬了抬,再比了比。   她用力拍下去。   “嗷!”病人在昏迷中吱了一声本能的要抽回来。贝莉儿攥紧了,然后啪啪啪啪啪啪,开始凶残的拉直手臂,狂打肘心。“忍一下啊!”她认真严肃的对听不见的昏迷小可怜说。   老贝家绝招是组合拳,冲剂+拍痧,降温排毒,缺一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更新了   因为今天再次私事阻碍,只能写完救龙以后加紧写一章   很抱歉哦,承诺的双更没有   明天补上……明天补上的一章也一样10个红包补偿   谢谢大家,真的很不好意思,鞠躬   ======   拍痧真的很痛   但是真的有一种充满成就的快感   醒来以后两手淤青的玛多多   全身上下只剩条内裤,怀疑人生的玛多多   推荐你们试试拍痧,据说手越黑越排毒,我拍完痧睡得特别香,但是提示不能自己拍,自己拍下不了手,要找别人狠狠的拍   毕竟刮痧板不好用也不想买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们可以自行百度一下~   =======   不过说起来拍痧治感冒发烧没有科学依据,跟刮痧差不多,大家慎用,主要只图新鲜,不可当真 第6章 12月17日-19日·玛多   “Fuck you!Duwayn!Fuck you!”   最近对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来说实在不是一段非常顺利的日子。他大步疾走在别墅里,紧紧攥着卫星电话,要是能一下捏碎这支电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对着通话口破口大骂。   那头传来他最好的朋友嬉笑的声音:“别这样伙计,玛多,我知道我错了,我答应过你我法国那艘游艇给你。你想怎么砸都行!”   游艇?!游艇能补偿他的损失?!那艘让他想杀人的该死的游艇?!   玛利多诺多尔已经火冒三丈了。他甚至被迫躲到这没人找得到的山里清静清静,这处地产还是他的会计师从角落里翻出来的,是他的祖父母辈置下的产业。如今都已经成了无人问津的不良资产,去年他要清理资产还签下转让同意书要将这两个山头售卖,才刚卖出去一个,现在他都不得不搬进来暂住一个冬季。   玛利多诺多尔喜爱美丽安静的大自然,这能激发他许多灵感,这也是他的舒适区,但这不代表他被迫搬进这种环境不会爆发怒火。他走进大厅,壁炉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热得让人发疯,他又烦躁地走到窗前,拉开一点缝隙,看着外头的风雪,感受在炙热和冰冷之间交错的气流。   这能让他的心情稍微好那么一点。   “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的那种派对!”   玛利多诺多尔愤怒地开始兴师问罪。   “我告诉过你少找那些见钱眼开的女人!”   他有时候真是不懂杜维因脑子里在想什么。性、金钱、女人、极限运动和各种派对和糜烂的玩乐。上帝知道他为什么会和这种人成为朋友,或许只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而且都是一家拥有几百年历史的金钱帝国的股东会成员。他们从未成年开始就一起找代理人开董事会,成年开始一起吃分红,然后一起商量用大笔分红和家族信托基金干什么蠢事。在很多地方他们有共同语言,虽然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热衷的明明只是艺术、珠宝和哲学,和安静地一个人待着,偶尔和少许至交好友谈论人生。   “我告诉过你少让那些女人靠近我!”   成年后他们自由了,可以随便挥霍银行账户里的数字,所以从那时开始他们虽然还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在兴趣爱好上开始出现分歧。杜维因喜欢开派对,呼朋唤友,总是看不惯玛利多诺多尔那副死样子,喜欢用各种借口把他从象牙塔里——杜维因鄙夷的这么称呼他的祖宅——强行揪出来一起去玩。   玛利多诺多尔有时候会拒绝他,有时候不会。本来这些日子他就很烦,他喜欢收集和设计珠宝,他偶尔也兼职当个珠宝设计师,画画稿件,挣挣外快,利用身份之便塞进家族企业的设计师名册里,插队一个系列主题,满足自己的事业心。   但碰巧这次他的设计初稿成了一个新主题的主打备选,这本来是件喜事,玛利多诺多尔非常重视,可偏偏和总监的碰头只给了他修改方向,完全没有给他灵感。他每天坐在房间里工作,毫无进展,砸掉的杯子大概可以填满十个垃圾桶。杜维因兴高采烈地说:“不如出来换换心情!”这么把他拖到了法国的一艘游艇上开派对,并介绍了几十个大胸妹子给他。   玛利多诺多尔是无所谓这些妹子杜维因是不是都上过觉得好才给他,反正他有情感洁癖,不想碰这种女人。但是被女人窃取商业机密就让人不能忍了!三天后对手品牌在发布会上提出了构思宣传,发出的设计图雷同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内部追责追到了玛利多诺多尔头上,他最后清查到了杜维因头上。   那个该死的派对!那个该死的聚会!那艘该死的游艇!那群该死的女人!杜维因竟然还有脸在沙发上笑得爬不起来:“你连那群女人的手都没摸过,钱已经先付了?!”玛利多诺多尔直接把他按倒揍了一顿!   挨完了揍杜维因呸了一口爬起来说:“你先去躲躲,避避风头,谁动了你的电脑,我帮你查出来,要她好看。”游艇的赠与合同当天就寄到了玛利多诺多尔的会计师那里,他给会计师回邮件说让他打印五十份出来寄给杜维因,让他自己烧了再把灰吞下去。   杜维因吃是吃了,拉了两天肚子,在病床上要来卫星电话狂call他。玛利多诺多尔接是接了电话,还是不消气地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他烦躁地打开窗户,让外面吹来的风雪冰冻自己的脸。……就好像一起来的坏消息还不够多,气象局播放了西伯利亚冷空气南下的新闻。风雪要来了,虽然不至于有什么事故,但别墅地势太高,很有可能将会断绝信号。……哈,真·放逐吗?说电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偶然望到对面那个橙红色的身影上。   是个女孩,她可能也望见了他,可能也不是朝他招手。玛利多诺多尔想起来这座山头在他几年前清理资产的时候卖出去了——他又不喜欢滑雪。本来这栋也是要卖的,杜维因让他留下来,他正好没有瑞士别墅,泡妹子可以借来用。——该死的泡妹子,该死的杜维因。   他更加烦躁地挪开了视线。   18日,玛利多诺多尔赶走了管家和仆人。他是势必要留在山上过圣诞节了,管家希望装饰房子,这反倒提醒了他正脾气暴躁的主人,玛利多诺多尔干脆把他们都赶下山去,让他自己过一个安安静静的圣诞节。吓?这样就剩他一个人?那正好,他有手有脚,也不会饿死,他就想过这样一个被所有人放逐的节日,清净自在,自暴自弃。当然他也不是一个那么冷酷的老板。“过节放假双薪。”他这么批示的说:“过完圣诞节再回来。”   最好是不要再回来。他目送着车子开走,一个人走在偌大的别墅里,客厅里有足够他消遣和沉淀头脑的厚重书籍和乐器,他颇觉满意。   19日凌晨,玛利多诺多尔在睡眠中刚恢复意识就骂了一声娘。身体发热,头晕沉重,思维恍惚,他发烧了。   他觉得可能是昨天晚上跑完跑步机,他要一身湿的自己去找衣服换,和自己去放浴缸水的错。走进浴缸的时候他就觉得冷了,只是没有多想,哦,也许还有可能有冷掉还被他强吞下去的三大杯咖啡和冰红酒,和焦掉的牛排的错。   连胃也开始痛了,Fuck也不足以形容这种操蛋的心情。   玛利多诺多尔强撑着爬下床翻急救箱,吃了一颗止痛药。奇妙的体验,明明一点都没感觉到痛,你还是能感到额头的青筋正在一跳一跳,怒吼不休。他喘息着,他觉得自己像头龙,吐出的呼吸能烧掉整座房子。他挣扎着打电话给家庭医生,医生遗憾地告知他由于风雪到来他们没有办法派直升机去给他治病。   ……玛利多诺多尔还是要说一句fuck。他捂着话筒昏昏沉沉地问医生,他觉得可能自己快昏过去了,然后脑子里面还有另一个地方很清醒冷静地做自救措施。“那么我开车下来可以吗?”车库里还有一辆车,玛利多诺多尔原本打算平安夜前开车去别的地方游荡。这个房产不够隐蔽还有下一间,他的会计师绝对不止一间不良资产要清理,把房产证全都要过来一座座的住好了。医生说:“埃托雷先生,我建议您继续静置观察,根据您刚刚描述的天气我不认为您下山是个好主意。”   “我觉得我现在就需要紧急治疗。”   “别这样想,请放松,放松地深呼吸有利于平静您的心情。您可以吃颗安眠药去床上睡一觉,我会立刻赶到小镇上做好上山的准备。”   后面的话玛利多诺多尔觉得可能听见了,又可能他听见了但是没过脑子。他一心一意地想着要下山换个幸运点的地点,这间别墅给他的体验和那艘游艇一样是个灾难。他昏昏沉沉地和医生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梦游一样地爬起来给自己穿好衣服。   对该死的就算他不会找衣服不会放浴缸水不会做饭起码他还会自己换衣服。他审美很好,他爱把自己打扮齐整。得体地出门是绅士的职责。他找到梳子,沾了点水梳了梳头发,他甚至还刮了刮胡子,喷了点古龙水。   他摇摇晃晃地拿起装满证件的公文包出门,他现在的思维又变成“找个另一个安静的地方呆着”。羽绒服挂在肩上,冷飕飕地迎面刮了一脸的风雪。他爬进车子里,呆了一会儿,他又爬出来。对……走之前,先把房子炸了。这个该死的房子。   车库里有雷管遥控器。别墅地势较高,又在背风处,有时候暴雪季积雪过多,为了防止雪崩造成危害他们会先人为地炸一点小小的雪下来,减轻压力。玛利多诺多尔把所有遥控器都启动了。“滴滴滴”,指示灯闪起来,玛利多诺多尔开着他那辆心爱的银色座驾摇摇晃晃地开出公路,背后轰然巨响,他头也不回地比了一个中指。   可是事情竟然还可以更糟,他开下山,没开出多远,发现路被大片的积雪堵住了。他把头架在方向盘上有气无力地猛敲,花了很久才想清楚——可能是自己启动的炸/药太多,把路边上的积雪都炸松了。这条路本来就依靠着山壁,容易大片落雪,会计师提议卖掉它的原因之一正是每年都要花大量财力清理路面。   他只能开回去,现在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歪歪扭扭地把着方向盘,觉得眼前一直在冒白光,脑子像磕了药,不停断片。终于在一个断片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终于撞到了山壁上,弹出的安全气囊差点没把他顶吐。   ……后面的事他记不太清楚了,整个世界都是摇晃的。他似乎从车里爬下来,泄愤地猛踹车门。……这操蛋的世界,他觉得要烧起来了,好热,止痛片失效了,胃也抽痛。他跌跌撞撞地往别墅走,果然还是应该听医生的话先回去睡一觉……他想,fuck杜维因,fuck炸/药,fuck雪崩。   然后脑后一个重击,他什么也不知道了。热气烧得他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痛,又冷,奇怪,为什么能够同时觉得既冷又热。他在破碎的空间中摇晃着,分离又重组,他摇晃着,摇晃着,摇晃着……   玛利多诺多尔睁开眼睛,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直挺挺地装在正上方的灯差点把他眼睛照瞎,身体好痛,全身酸痛,肚子好饿,头好晕,嘴里发苦又渴,他想打人都没力气。还有,为什么这个床睡起来这么让人喘不过气,床单的质量到底是有多差?!   然后,手肘剧痛。   他茫然地抬起手,被子从他身上滑下来,他看见自己两只手肘变成了可怕的紫黑色,可怕的剧痛,好像马上就要送进医院截肢不保了。他……他在哪里?发生了什么?玛利多诺多尔说:“……fuck!”他甚至没穿衣服。他的目光放在了床旁边那个一边吸溜面条啃鸡腿,一边看着iPad,现在眼睛转移到自己身上的,黑发女孩的身上。   她穿着短袖,手肘上也有两块触目惊心的紫黑色斑,他们两个像一个“需要截肢国”的人。……说触目惊心也不太对,她的比他浅那么多。女孩说:“&*@(@?!”她放下碗,有点小心翼翼又高兴地走过来。她开始憋英文,憋红了脸,手舞足蹈。   玛利多诺多尔花了三分钟想:……对了,我英文也很烂。他的目光停留在她没擦干净的油油的但是很红很可口的嘴唇上。鸡汤?   看起来好香。   Fuck杜维因。   作者有话要说:  圆了圆雪崩   不确定是不是有这种做法,和各种原理是不是科学,请记住一切都为男女主角服务   =======   仍然没能完成双更,没关系我说到一定会做到的……明天继续送10个红包   滚去睡觉   =====   玛多多的姓终于定了,碰巧的是定了以后才发现谐音如此贴合他   太完美了,冥冥注定他就叫这个名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公举玛多   =====   提问为什么莉莉手肘也两块紫黑   答:因为她怕被玛多告,于是自己也拍了一下   =   提问为什么玛多英文烂还用英文骂人?   答:因为作者不会用意大利语骂人【人类玛多多设定意呆家人】英文国骂全球通用,大家体谅一下_(:з)∠)_ 第7章 12月19日   12月19日,晚上10点47分。   贝莉儿觉得说到救人的话果然最轻松的还是最开始那段。   也就是下决定并执行救人过程那段,专做体力活那段,完全不需费大脑,只要埋头拖人,拼命拖人,直到把他拖上床,完事,那段。   过度劳动的痛苦在睡了下午那意外的一觉以后终于悉数袭来,她的两只手终于回过味来,知道主人到底拿它们干了什么惨绝手寰的事。她开始出现救人的后遗症:腰酸大腿痛,走路抖腿,两只手软得抬不起来。   她有点后悔,自己应该趁之前还有力气时把一些事情提前做好。比如收拾东西、做点吃的——给自己吃的。可太累了,她没什么胃口。本来鸡汤用来煮粥,她计划好他们一人分一半,但汤有焦味不能煮给病人吃了,只能煮白粥。锅上了炉子,她对着米和水死鱼眼望了一下,想象了一下那个味道……没有味道,更没食欲。   她叹口气,揉着肩走到客厅,踩到落在沙发前的饼干盒子,这才想起来房间里也要收拾下。到处是丢的衣服和杂物,她拖回来的小可怜虽然卧床不起,但万一人家醒了总是要出来上个厕所的。她捡了捡盒子,把衣服归在一起。贝莉儿几乎弯下腰就不想爬起来了,旁边还有一堆衣服,是她的羽绒服和病人的西装。衣服还瘫在地板上,沾满了雪,在羽绒服里受热化掉又被烤干,整个呈现出一种腌菜的状态。   贝莉儿捡起来用衣架挂起来扯了扯,试图抢救一下,她摸了摸,衣服手感很好,看起来很名贵,那是当然的,他是隔壁那栋别墅的主人吧?她想着,有钱人啊。这么想着把他的东西都收集到一起,包括扛回来的公文包和糖,都用小袋子装好,一起摆在他的床边。   她开始为晚上的地铺做准备,床被人占了,她就拉起睡袋铺起铺盖睡客厅。柜子里有三床被子,小可怜一床她一床替换一床,刚刚好。她试图写一写自我介绍或者开场白什么的,如果小可怜醒了可以跟他沟通一下,开门见山说明情况,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挣扎再三还是没有打开包看他的证件,所以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会哪种语言——姑且认为是瑞士人吧,不过瑞士也有三种语言,就算三个她都下了扩展包,贝莉儿抱着希望看了那么几句日常用语,三分钟后果断放弃治疗。   妈呀在山下小镇都没这么累,手舞足蹈可以hold全场了。贝莉儿用英文在手机备忘录上写了几个可能用得到的单词和句子,光是这样就觉得好像回到了水深火热的高中。   她还给自己的手肘提前打上了同病相怜的证明:两个拍痧,希望可以说“这是大种花家祈求身体健康的风俗”。没毛病。就是打完以后手更抖了。_(:з」∠)_病床上的人还在昏迷,烧红了脸,虚弱的呓语不断,嘴唇裂得可怜。他藏在被子底下的身体还光着呢,有了点力气就翻来覆去,光看就能切身体会他的难受。被子滑下来会露出光裸的肩膀。   贝莉儿就每次都给他拉上被子,颇觉自己像看顾小宝宝的妈妈“睡觉不可以露出肩膀!不然会着凉!”她认真的考虑过要不要给他穿上衣服,不然这个只剩一条内裤和手肘淤青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如果转换立场一下换成她,醒来妥妥是恐怖片。   不过他是男的不会的吧?再说她也不敢给他穿衣服,也没有他能穿的衣服。贝莉儿给他擦着脸想,青年银色的头发像丝绸一样散在枕畔,白皙的皮肤,红红的脸,睫毛上的雪没了,她小心翼翼打量了半天,确定是金色的。他乖得像个天使。   希望是个好人……她这么想着去厨房搅粥。   九点多时贝莉儿终于觉得自己要跪了,白粥煮出来果然没有胃口。她对着碗运了一会儿气,最后决定去睡觉,早点睡补个眠。不过也很难睡着,在地上睡总归有那么点不同,这点不同在过度疲累的前提下放大得更厉害。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在床上的各个要素吹毛求疵起来,房间太闷,床单太憋,心跳太吵,还有怎么摆都觉得有哪里很奇怪的姿势。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窗外有萧然的雪。夜里总是更静一点,发电机呜呜响着,混合着风声。贝莉儿盖着被子眨了眨眼,闭上眼,她好累,但一睡就沉在云中,踩不到实地,脑子里有根线绷着,无法真正地入眠。她试着强迫自己睡着,觉得自己半昏半醒,手脚都很酸痛,没一会儿她蹬了腿,踩空心悸惊醒。   她泄愤地把被子拉过头顶蒙住脸,呜地发了一声郁闷的呐喊。柜子里新拿出来的有一股尘气的味道,她开始蹬被子。   十点多贝莉儿直接放弃,挣扎着爬起来,可能今天睡着就是要看缘分。往好处想,房间里还有个病人要她照顾,过了今晚不发烧,要不看看再喂点药,或许会好一点。她就是怕给他喝太多水他尿床……应该不可能吧?她用放在桶里解冻的雪水搓了把脸,再去用耳温枪戳一下病人。烧有点退了,38。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他不说胡话了,温度还很烫,出着虚汗,她就不用白酒,拆了两包酒精片给他擦擦脸、脖子和耳朵后面。嘻,擦脖子他还皱眉,跟着摇头,像是要摆脱。那双碧眸再次朦胧地睁开了一会儿,把贝莉儿吓了一跳地赶紧后退。碧眸半昏的看着她,贝莉儿有点紧张过度:“are……are you”她拼命在脑子里想you什么来着,you没完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她被他吓得那点困意和全身酸痛都没了,站在那里警惕地盯他好久,他还睡着,一点动静没有。过了一会儿贝莉儿放弃,去厨房把放在锅里温着的稀饭舀一碗出来吃,压压惊,吃了一碗有点食欲了,开始饥肠辘辘。   她又去下了碗面条,用鸡汤当汤底,撒点盐就很美味,暖身开胃,emmm就是喝起来略焦。没关系,自己煮的鸡汤嘛,跪着也要喝完。   煮好面不能用筷子吃,夹不起面条。她煮的意大利面片,用勺子一个个舀,吃几个喝一口汤,再加一个鸡腿,拎起来用手啃。完美。贝莉儿把整个碗都端到卧室去,摆个iPad,调低了音响,在小桌子上边吃边看。   然后病人真的醒过来了。   贝莉儿开始还没注意,她在和鸡腿奋斗,床上动了动,被子滑下来,不是无意的滑,是有预感的那种。贝莉儿叼着鸡腿睁着眼睛看过去,小可怜举起两只手看着手肘,她不确定是不是听见他说:“fuck。”   ……呃,应该不是错觉。他看起来脑子清醒的很,眼睛有神彩了,那双如同宝石一样深邃美丽的翠眸盯着她,微微蓬松的垂在肩头的银发很清冷,抿起的嘴和冷冷的眼神看起来都生人勿近——天使一醒来,看起来立刻就不那么像天使了,像一个真切的陌生人。   贝莉儿还是很高兴的跑过去看他。卫星电话一直没有信号,他烧得那么厉害,人醒了总是好事。她结结巴巴地说:“my name is……Lily,you are in my、my house。”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韩梅梅,可惜对面不是李雷。他没理她,那双绿得仿佛能吸人进去的眼珠子慢慢地从她的手看到她身后的那个碗。鸡腿啃了一半iPad连接了音响但是声音调得很小,从里面传出细细的喧哗。更大声的是门外的风雪和远远传来的发电机的声音。   房间很静谧,男人脸色很难看的把被子掀开一个角拉开看了下里面,然后立刻紧紧捂上,眼睛盯回她。   整个房间的气氛弥漫着尴尬。   贝莉儿还想再抢救一下,努力满脸笑容的说:“Are you……”她快速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关键词。这回终于能you出来。   “Are you OK?”   他还是冷冰冰地盯着她,紧紧捂着被子,像小姑娘捂紧自己裙摆。这个脸色看起来一点都不OK。她觉得挺不好意思,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稿子都结结巴巴用英文念出来。   “你生病了,衣服上都是冷汗,我把你衣服脱掉,给你降温。”   她不知道自己念得标不标准他听不听得懂,反正他不像听懂的样子。他看了眼她的手肘,没说话,直接把自己的手伸在她面前,白嫩嫩手上可怜的触目惊心的紫黑色。那个气势看起来就是等人伺候的大佬,贝莉儿赶紧说:“传统,中国传统。Chinese,tradition。”她比着自己又比自己的手:“I’m Chinese!”   她把手机递给他看,也不知道他看的是哪种语言,只能一个个切换语言看他要那种,点到第二个法语他就点头。   法国人吗?绿眼珠掀起来看了她一眼,不出声的一个示意,贝莉儿赶忙把手机留给他,自己去把他已经装好的东西拿过来展示。   “你的衣服。你的西装,羽绒服,你的包和糖,呃,水给我扔了……”   她手忙脚乱地说着中文,一样一样摆给他看。鞋子和袜子在床底下,衣服挂在衣架上。皱巴巴的看起来实在遭了大罪。虽说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不需要对衣服有所愧疚,但贝莉儿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她甚至想过给他看看自己的证件,说实在的,她也不敢贸然把身份信息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她更加热情洋溢问:“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一边说一边回头端过鸡汤碗做吃的动作。   病人瞪着衣服,神情阴沉没说话,没关系贝莉儿就当他是默认了,去厨房里把准备好的白粥舀给他。她拿着勺子先给自己吃一口。“看,没问题。”等了一下,换另一个勺子给他吃。   他不吃,拿着她的手机开始被子里打字,打完字掀起一角,手机屏幕从里面伸出来。翻译软件说:   【你知道我是谁?】   那样子颇似贞洁烈女,死命捂着最后一点遮羞布,她敢靠近他能跳起来暴打她。   贝莉儿有点莫名其妙。这个态度感觉很不友好,可是想想也是,遇到目前的状况,警惕也不能说不正常。因为小可怜这出乎意料的防卫态度,她的热情稍微有点儿减退,从“一个友好热情待客主人”的状态退化到了“面对问路陌生人”状态。要说知道他,算知道也不算知道,大概……吧。“you are……”   她想了一下,用嘴说不清楚,于是去客厅把本子抱来和他对着打字。本子上也有翻译词典。【我没看你的证件,不过你是隔壁那栋别墅的主人吧?】   他看完了,不发一语,继续阴沉着脸瞪着她。然后又把手塞回被子里,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伸到她眼前,贝莉儿看见上面写着【卫星电话】。哦他想要电话。   可是信号断了啊。   但从刚刚的样子来看这家伙不是很友好,贝莉儿决定还是不自取其辱,她先把电话给他,自己在电脑上打字。用这个方法真的比较快,轻轻一点鼠标就好。她继续把屏幕朝向他:【你要和谁通话?天气不好距离太远可能接收不到。】   而玛利多诺多尔一边拉开电话天线一边冷冷的对这个女人回答了他们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lawyer!”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得爆炸   从八点写到现在重写了七八遍……把喂粥的段落和鸡汤梗删了   嘤嘤嘤   这章应该英文都很简单?为了语境就没有放翻译~   ===   第一次见面就要报警的玛多多哈哈哈哈   好像就是那种捡回来缩在角落对你吼的小狗狗哈哈哈哈哈哈哈   ====   在毫无感觉的状态下努力修了一章   希望明天能恢复正常更新! 第8章 12月19日-20日   这通冷酷无情的白眼狼电话当然没有打通,因为没信号。   玛利多诺多尔毫不留情的看着这个女人,因为他发现这个电话根本就不是他的那个。不光是形状就连品牌都不一样。他厉声问:“where’s my phone?!”   就算是救了人在之后见财起意的也不是没有,就在前几天他才刚刚见过一批见钱眼开的不是吗,逼得他必须要躲到这个深山老林里来清净。到这里都还避不开女人,玛利多诺多尔心里已经喷了一万个fuck。   他拿着电话第一反应是他想不起律师的号码。实际上没几个人的号码他想得起来。这年头谁还会去记一串十几位的数字?用卫星电话和手机更不同一些,还要加上地区前缀,他的联系人遍布北欧,一半以上是到处跑的空中飞人,鬼记得那些区号?   该死的电话,该死的女人。   他突然就想起这个女人是谁,橙红色的羽绒服,悬崖上的栏杆,大雪中的挥手。隔壁小木屋里的住客。那点怀疑突然就浮上他的心头。她为什么要在悬崖坐着?那里那么靠近那条栈道。她又为什么要朝他挥手?一切都是巧合的话未免也太过可笑了,玛利多诺多尔确信那一瞬间他们的目光确实是对上过的。那么她的无辜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他不假思索地拆了电话,是有电池的。……所以确实是没信号,雪太大,他也还记得气象台的预报——这个可以相信。他看了手机的时间,还是12月19日,他昏迷了几乎一个白天。   旁边都是他的东西,衣服和公文包,还有那包提神润喉的糖。高烧虚弱,近来一连串的事没有一件顺心,玛利多诺多尔完全没有耐心地用手机质问她:【我的电话呢?!】贝莉儿一脸懵逼。   “你的电话?我没看见……”   救回来的人是这个态度让贝莉儿有点不舒服。她的回话也有点生硬起来,当时忙着找人,要说是找电话,确实不能确定有没有看见,而那对绿眼珠子投过来的怀疑厌恶的目光让她愤怒。   千辛万苦把你从雪里拖回来至少说声谢谢吧?但她还是忍着气在电脑上告诉他:【可能还在车里。】并解释了一番缘由。   玛利多诺多尔的神色并没有多少缓和。一说到电话她的神色就变,他根本不相信她这套鬼话。连糖都带回来,这女人眼睛好得很。卫星电话大得像块砖头,怎么可能没看见?他不想和她多说,冷着脸打手机回话:【要多少钱我开张支票,把电话拿出来。】   突如其来地遭遇了支票打脸,感觉一点都没有传说中的快感,反而是连那张美貌的脸和宝石般的绿眼睛都不能让她再加一点点好感,她救的是个王八蛋。她冷笑:“好啊,你把全身上下西装鞋子和羽绒服加一加,再加一块钱是我把你拖回来的价钱,全部写个支票给我。”   她义愤填膺,键盘啪啪啪啪打得山响。【雪停了我就带你去找电话。】还没等电脑载入翻译完,直接转个方向塞到他鼻子底下。   玛利多诺多尔看了这个回答一会儿。外面还在下大雪,显然不能提前出去作假,所以电话可能真的是在车里?他仍是怀疑,但现在没有信号,拿到电话也没用,明天早上再看也来得及。   于是他警告她:【感谢你救了我,但希望你没有别的意图,小姐,否则我保留追究你的权利。】尽管不耐烦他还是尽量简洁地表明自己的意思。【请你暂时当我的仆人,我会付你报酬。】   他知道自己还在发烧,他需要治疗,但路被堵住了,医生上不来。他现在在小木屋里,而他们未必知道别墅和小木屋的通道。最好不要是这个女人故意藏起他的电话。——他所能耗的脑力也只能到这里为止了,玛利多诺多尔开始头痛欲裂,他觉得晕和饥肠辘辘,他明明应该卧床养病,获得家庭医生的精心照顾。或者他本来就不该生这一场病,更别提被搬到这间该死的小木屋里,睡这个不透气的床单。   这一切不顺都让他的脾气变得更坏。所以贝莉儿朝他坚决愤怒地说出“No and get out!”的时候他还烦她的声音太尖吵得他想吐。他的脸色更阴沉,连扔给她的手机也言简意赅。【悬崖那条栈道上有隐形摄像头。】   贝莉儿花了一分钟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她闯入私人领域的样子被拍下来了。她想操起电脑砸破他的狗头。这特么真的不是钓鱼执法吗!她气得站在原地呼呼喘气,胸脯一起一伏,凶神恶煞的王八蛋累了,靠在床上,双颊潮红,银发凌乱地覆在脸上,朦胧的翠眸,他握着她的手机,喘着气,被子从肩上滑下来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肤,额上都是虚汗。   这都是假象,精致的皮囊下面是只黑心白眼狼。贝莉儿忍着气问他:【要多久?】   【直到找到我的电话。】   他换了个说法,不再坚持是她藏起他的电话——好像贝莉儿这就能感激涕零似的。她冷着脸:【我要签协议。】绿眸露出一丝冷笑:【正有此意。】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有这种本事,把好好的友好热情变成充满戾气的商业谈判,不签上名字保证力量都不敢和他在同一个房子里,否则她一定会把他连夜拖出小木屋,扔回那个雪堆里,让他自生自灭。贝莉儿都不稀罕要钱,她声明了只在他卧病在床,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时候帮助他,另外一切救他所造成的损失都概不负责。他加了一句【钱财和实物损失】。妈个鸡我救你我还有精神损失呢!   贝莉儿把协议打出来,翻译成法文,他检查过,修改了一些单词语法,保留存档再翻译过来。两边看看都没问题,白眼狼从公文包里掏出U盘……贝莉儿已经槽多无口。   玛利多诺多尔终于有空可以照顾自己的肚子。他要求:“food。”女人用比之前凶得多的样子给他把一碗白白的稠饭端了过来。他看着碗……这是什么东西?传上来的味道并不叫人有食欲,他立刻决定不吃没见过的食物。玛利多诺多尔继续要求:“coffee,hot。”   病人吃个毛线咖啡啊!贝莉儿说:“No。”   “Fillet……beef,meat,Medium rare。”   贝莉儿没听懂反正她听懂了肉,这家伙还想吃肉,他做梦。她说“No。”但是对面那个白眼狼自顾自的继续点菜,好像也是英文很烂,他一个单词一个单词说得很慢,捂着头,每个词都要想两秒钟。“red wine。”贝莉儿把稀饭往他面前推了推,床前小桌子横过来,把他关在里面。两个对视了三秒钟,玛利多诺多尔把手指了指公文包:“U-disk。”   贝莉儿:“……No meat,No wine。I’m a girl,evening,eleven o\'clock,health,thin,life。”其实冰箱里是有肉,她才不给他做。   “……coffee。”   一个人不要命也不能拦着他作死,贝莉儿愤怒的给他冲了速溶咖啡。鬼知道她为什么要买速溶咖啡上山。王八蛋还不满意的问她:【我要咖啡豆磨的意大利咖啡。】贝莉儿把杯子顿在他面前,荡起来的水花差点溅在桌子上。“No money!”   有钱人总算也有个问题是不能解决的,就是支票不能立刻变现,而钱在这种荒山野岭也不能立刻变成他想要的一切享受。娇生惯养的小白眼狼喝了一口廉价咖啡立刻嫌弃的推开不要,那双绿眼睛终于想起来的盯上了她身后那个啃了一半的鸡腿。   “chicken soup。”玛利多诺多尔愤怒的说。这女人自己喝鸡汤,给他吃水和米。“give me。”   “呃——”贝莉儿脸上总算犹豫一下。并不是不给,鸡汤实际上是焦了。这家伙喝个速溶咖啡都吐回去,这么娇的舌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喝这个。……再说气归气,她也不会把自己做坏的食物给人。她想了想用电脑打了段话给他:【鸡汤煮坏了,不能给你吃。】   鸡汤是一过火贝莉儿就闻到味道冲去厨房了,所以在厨房气味散掉以后,锅里的汤实际上闻起来还是很香,至少闻不到焦味,只有喝进嘴里才尝得出来。玛利多诺多尔当然不信,他知道自己这番做派惹人讨厌,被人穿小鞋很正常。但在这座房子里,占主动权的是他。玛利多诺多尔冷淡地告诉贝莉儿:“get out。”   贝莉儿啧了一声,用眼神告诉他“你不要后悔。”当然人家是不听的,她走出去坐沙发上等,还顺手带上门。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在房间里传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后青年终于穿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扶着墙走出来。   西装是腌菜干,但穿在他身上仍然显得很好看。银发和银色的布料在灯光下交相映辉,那双绿眸对焦有一些费劲,他还腿软,走路打晃,但整个人还是很好看。贝莉儿也不太懂他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还这么能招人恨?她坐在沙发上并不帮忙,冷眼旁观着他脚步虚浮走过去。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他很高,站起来几乎能挡住天花板上的灯光,整个客厅几乎立刻小了一半。   她跟着他到厨房门口,探头探脑。鸡汤还在锅里温着,他找到碗和勺子,翻着汤看了看……种花家的鸡汤不撇油,小讨厌啧了一声,嫌恶的舀了一大勺子在碗里,还把上面的油花都撇掉。   笨蛋,贝莉儿嘘他,然后走进去看戏。绿眼珠转过来看她一眼,冷漠的回头继续喝汤。她笑眯眯在旁边看……第一口汤喝下去,那张漂亮的脸蛋僵硬了一瞬间。   她继续笑眯眯的看。   他强行把汤吞下去了,然后把碗举起来,把里面的汤整个一口吞下去了。……他打开冰箱找冰块。他当然没能找到,种花家的冰箱里没冰块。贝莉儿倒了一勺子酱油给他,附赠一个电脑屏幕【含着。】   玛利多诺多尔脸很臭的回去躺着了,贝莉儿这时才发现微波炉里有披萨和香肠。……对了,她下午叮过,但是忘记拿出来就睡着了,此后一直都忘记着。她想了想,把微波炉门再关上,重新设置了时间,托着下巴蹲在那里等。   肉香重新溢出炉门,微波炉嗡嗡的运转声音充斥在厨房里,很温馨。叮的一声,时间到了,炉子里的灯光黑下来,她端出披萨和香肠,放在盘子里给小讨厌送去。“吃吧。”她用中文说,相信不需要翻译他也明白她的意思。没有看他的反应,她端起自己的碗关门出去了,简单的收拾了,刷牙洗脸,伸了个懒腰,关灯瘫到地铺上。   这时候她终于觉得被子软绵绵了,困意上涌,可以睡了。她沾在枕头上几乎是一瞬间就陷入了睡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贝莉儿被巨大的开门声惊醒。她立刻半坐起来握着电击器:“怎么了……”脚步声急促地从她面前冲过去。“砰!”厕所传来巨大的关门声。小木屋里一阵余音袅袅。然后哗啦啦啦啦啦……水龙头喧哗的声音响起,贝莉儿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心里想水费是一定要记在账单上的……   她现在真的很累,站都站不起来了,勉强爬去行李里翻了东西,又爬回被子里坐着等。坐着不容易睡着。可能大概有十几分钟,她点着头,在半睡半醒中听见冲水声……嗯,她把被子包起来自己,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1点11分了。   12月20日,一个糟糕的开始。玛利多诺多尔脸色难看的走过去的时候贝莉儿叫住了他,打着哈欠给了他一瓶藿香正气水。   客厅一直都没有开灯,摆在他面前的电脑屏幕光幽幽的,映得整个房间都黑黝黝的。【呕吐、腹泻、吃坏肚子,头痛,感冒。】   一个药剂怎么可能治这么多种症状,借光看了一下瓶子,什么标签也没有,看着那个塑胶结块的瓶口就觉得是黑巫师调制的骷髅药水。他铁青着脸在下面打:【有毒吧。】   【你可以选择不吃。】   “……how much?”   她又打了个哈欠,拿过电脑啪啪啪。【你已经付了。记得药兑水喝。】   玛利多诺多尔呛出了一脸眼泪咳嗽着爬上床的时候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记恨在心的在陷害他。肚子里有一股火烧下去,辣得他觉得真的一张嘴就能喷出火来。……门还没关,他又气冲冲的爬下来去关门。黑暗里那个女人趴在那里看着电脑,光仍是幽幽的。他顿了一下……滋的一声。   电击器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火花。玛利多诺多尔黑着脸关上门,爬回床上去睡。   床单仍旧闷得他不能呼吸,连带枕头和被子都是劣质的产品,刺得他怀疑第二天他身上就会长满疹子。……最讨厌的是房间里充斥着那个人的香气。他翻了个身,捂着肚子,胃里热得像揣了个火球,鼻子里都是柔软的香气。   他闭上眼逼自己睡着,窗外是呜呜的风声,雪打在房顶上,无声的落。   Fuck的20日,最糟糕的一日的开始。 第9章 12月20日·玛多   12月20日,小雪。   玛利多诺多尔在床上睁开眼睛。   一如他所料,不舒服的床单和被子让他整晚都没睡好。应激的肠胃不难受了,但身体仍然面条一样软绵绵的,撑起来没力气。他摸了摸额头,还在发烧,头痛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全身上下酸痛的不良体验。   他不喜欢生病,谁喜欢生病?在现在这个诸事不顺的环境里,生病导致的虚弱更让人烦躁,并放大一切叫人讨厌的点。躺着的粗糙的床品,皮肤透不过气,房间里没有足够的加湿器,暖气燥得他眼睛都发干。躺在床上就特别明显的嗡嗡的噪声,没有打扫干净的小木屋里还有尘气,而陷在枕头和被子里的是那个女人的气味,让他无论怎么翻来覆去都浑身不自在。   大约是那种堵在心口发不出来的愤怒能撑着他坐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很狭窄,憋得人喘不过气。挂在衣架上的西装是在雪里滚过的、肮脏的、皱巴巴的,还有袜子和鞋子,他什么时候穿过这样的衣服?   屋子里的暖气更暖了,这是种对比的体验,他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玻璃是三层的,有些雾蒙蒙的,树林密集得看不清楚天气,屋檐下挂着霜棱,光线仍然昏暗。他看了眼墙上的钟是快十一点,雪比昨日小了,但大约外面的气温已经更冷。   玛利多诺多尔想着要去车里拿回电话,越早拿回来就可以越早联系上人,越早摆脱这间屋子,这个该死的女人。门外传来细碎的声音,他捂着头一会儿还是憋不住,万分烦躁地穿衣下床。   这不是在房子里日常穿的家居服,这也让他很不舒服,皱巴巴的西装穿在身上,跟有跳蚤在身上乱爬一样不自在。一站在地上他就脚软,扶住了墙,虽然呼吸间已经没有那种灼人的热气了,仅是身体虚弱而已——他摸摸额头,房间里没有镜子,只能对着窗玻璃尽量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   这一切都非常让人不爽,该死的天气,该死的病,该死的睡眠和药和女人。   他臭着脸开门走出去,弥漫在客厅中的是淡淡的香味。女人坐在桌前并不友好地朝他投来一个视线,然后她继续回头看自己的iPad,看起来她也是刚起床。   她坐在桌边,一边看电视剧一边打哈欠,神情似乎也很疲惫。她面前放着一大碗饭,旁边摆着一水杯牛奶。碗里是绿绿的叶子和黄黄的肉,混杂着白白的稠米饭。她正拿着一个小碗和勺子从里面舀饭,舀完了饭放下调羹她指了指电脑。   玛利多诺多尔走过去,电脑屏幕上开着Word,用法文写着:【浴室有给你的牙刷和毛巾,药在桌子上,吃完饭兑水喝】。   他飞速瞥了一眼桌子,不承认自己是被惊吓到。不是昨天晚上喝的药。拿起来看了看,是冲剂,上面只有3个数字他看得懂:999……但不知道这个药是不是也一样的面目可憎。   通知下面是记账单,拉了个表格,用翻译过来的法文记下了他应付的一切开销。包括他应该付给她的报酬(救人一块钱),烹饪费、平摊的房租、水油费和伙食费,还有一个其他(牙刷毛巾和急救箱用品包括在其他里)。电脑边是两份合同,一份足足三大页的条款,甲乙两方的名字写在最后面。另一份是手写的协议,一式两份,一份照着Word里法文字母一个个的抄好,另一份中文,最下面也已经写上了她的名字。   玛利多诺多尔先拿起第一份协议看了看,虽然瑞士的官方语言是德法意语,但由于是高度发达的旅游国家,英语作为书面语言通用程度相当高。合同也是用英文打印的,清楚地标志着租房费用和期限——原来她并非拥有这栋小木屋,而是一名来自外国的观光旅游的租客。   他看着合同想了一会儿。他来别墅是临时决定的,她不可能知道——所以,一切是巧合吗?因为生病他仍是思绪恍惚,很难才能集中注意力,视线停留在最后的签名上有一点久。嫩呼呼歪歪扭扭的字体横在纸上,是三个方块字,一看笔迹就知道手腕没有力气。   他不认得中文,所以只是一扫而过,还有旁边更加歪歪扭扭的英文:Lily。这就是她的英文名?玛利多诺多尔不由自主地鄙视了一下,字写得真烂。   但她的信誉或许比字可靠,他想。   第二份协议他没有多说什么,这个开销表可以接受,检查无误后他用旁边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们交换了协议,中文的给他,法文的给她。好像就连烦躁的情绪也减轻了一点,在这个温暖的房子和饭菜的香气中。……不过还是要赶快联系上他的人。玛利多诺多尔继续两腿发软地朝浴室走去,忍不了了,这该死的衣服。   他进了浴室。这是一间他不想回想的屋子,晚上漆黑带着肠胃剧烈翻搅的记忆让他难堪。白天的光线让他观察到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台子上散乱地摆着洗面奶和几瓶乳液,毛巾架上是小块的毛巾,大块的浴巾。一切都很简单而女性化,充满了那种氛围,叫他有一种清晰的感觉自己是一个恶客,闯入了这个女孩惬意的旅程。   台子上再往里一点就放着小巧的电动牙刷,还有牙膏。他拿起来看了看,是自己不认得的牌子。牙刷旁边放着……电动牙刷替换的牙刷头。新的,盖了盖子,干干净净地放着,一种无言的嘲讽。   玛利多诺多尔黑着脸拿起来。显然这就是他的牙刷。他还该感谢这女人带了替换刷头?还是诅咒这间小木屋的现主人抠钱到如此地步,连一次性牙刷都不准备。早上洗漱的事情比自己想的还不顺利,过一会儿玛利多诺多尔又不得不出来。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水,他走到电脑前打字,翻译过来把屏幕推给她看:【剃须刀】。   因为彼此语言不通又互看不顺眼,他们对话非常言简意赅。那个女人看了他一眼,他的脸紧绷,然后她摊了手说:“no。”   一个单身女孩子的长期旅行行李里没有剃须刀。玛利多诺多尔很不相信地上下看了她一眼。房间很热,她用皮筋扎着头发,穿着短袖和及膝短裤,拖着兔子绒毛拖鞋,露出的光裸的手臂和小腿。   怎么可能没有?算了也许是蜜蜡脱毛,他知道亚洲女性的体毛比较少。他问:【刀片。】   “No。”   【修眉刀。】   “No。”   【眉钳。】   “No。”她犹豫了下拉过电脑过来打:【胡茬没很长,你要不先不刮?】   【你是不是女人?】   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是想用旁边的水杯泼他一脸,不能打理干净自己的玛利多诺多尔比她心情还烂。他见她怒气冲冲的站起来,也怒气冲冲的准备好跟她理论,结果她去了厨房,转眼拎着两把厨刀走出来,那样子简直像变态杀人狂。他愣一下,两把刀就拍他眼前。一把切肉刀,一把水果刀。他抿紧了嘴。   【我不会用。】   【关我屁事。】   【我付钱给你,你给我刮。】   【你做梦。】   【你要多少钱?】   【你做梦。】   【100欧。】   女人拉过电脑给他看协议,用手指头重重的戳屏幕“除非对方无自理能力”。再调出翻译软件一个字一个字打“你、做、梦。”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不用翻译也知道什么意思。她在打字他的脸就阴了,等她志得意满的抱着杯子点了翻译键,他已经黑着脸拿着刀去了浴室,样子像是去杀人。   玛利多诺多尔用过刀,他甚至用枪打过猎,这不代表他可以顺畅的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第三次割破下巴的时候他骂了第一百万次fuck,并且再次决定要立刻离开这间诸事不顺的屋子。他看着窗外,雪小了很多。   他推门出去,她给他指了饭碗,还有另外拿出来的小碗和勺子。他才不要吃剩饭,咖啡也不能喝,问她:“milk。”她撇撇嘴给他掏了一袋奶粉,也是没见过的牌子。   好吧,这两天他用过的让人崩溃的东西还少?窒息的床、恐怖的药、牙刷头、水果刀刮胡子,还有等会儿还要喝下去的不明液体。他又问:“hot water。”她站起来去厨房给他接了一锅水,打开炉子,指了指,然后甩手走回去看她的iPad。   这顿让人发狂的早午饭就别提了。泡牛奶、两袋饼干,一碗跟昨天一样可怕的药(味道已经让他感谢上帝)还有电脑上即时更新的记账单。这间小木屋像是女巫的老巢,玛利多诺多尔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他命令她:【带我去我的车那里。】她看起来有点惊讶和不情愿,指指外面的雪。   【雪还没停,而且你还在生病。】   谁知道她早上有没有趁他睡着偷偷去把卫星电话放回去,就是要越早越好。玛利多诺多尔刚刚顺着浴室和卧室的窗户都向外看过,姑且没发现脚印。但也可以考虑是在门前清扫过,痕迹很长,要遮掩很难。他嘲讽她:【结冻了电话会坏。】   她看起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脸上现出一点犹豫,但玛利多诺多尔不是和她商量的。他把自己的羽绒服拿出来穿上就准备走。“Wait!Wait!”女人在背后叫他,他回过头,她脸上看起来有点无奈:“OK!OK!”   她回过身去找衣服。羽绒服是一直放在沙发上的,她套上毛衣之前他已经走到了厨房去避让。背后有关门声,她进了卧室换衣服。过一会儿开门出来,他只回头扫她一眼,确认好了就开门出去。门外的温度计是零下7度。   ……巨大的车门斜侧在雪地上,被冻得四处是冰棱,老远拖曳的痕迹歪歪扭扭,极深,一直从远处蔓延到这里来。雪花落在银色的漆上,已经是一块剔透的冰晶。   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明白他们的体重如此悬殊,她是怎么把他带回来的。——很难想象一个这么娇小的女孩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在他身后轻声说:“啊……”语气有些紧张,好像之前都没想起来她拆了他的车。玛利多诺多尔看也没看一眼,大步走出去,哒哒的脚步赶忙跟在他身后。   风很冷很大,一出门就刮在脸上,都是冷冷的痛,雪白的气旋卷起一溜雪花扬在空中,笼上灰蒙蒙的雾气。树林里雪势并不大,纷纷扬扬地下着,地还很软,但深处已经开始上冻。他深一脚浅一脚走着,额头还是有点烫,一个踉跄,她锁好门忙上来扶了他一下。   “Are you OK?”   这句英语比昨天流畅了。玛利多诺多尔喘了两口气,回答她:“……fine。”   大约是套路太深,接下来的话跟刻在记忆里所有固定短语那样脱口而出。他说:“thank you。”当然说出来以后他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欲盖弥彰的扭过头。   搀着他胳膊的那个力道明显愣了一下,她呆了半天才说:“you……you are,welcome。”她又开始结巴。   他们往前走的时候有了准备,互相靠着扶持一下,就比之前好走得多。   玛利多诺多尔并不需要问路,车门拖曳过的痕迹给了他答案。他们一路走到树林外的悬崖边上,这里的风猛烈得多了,席卷在山间,刮起呼啸的气流。刺在脸上是麻木般的痛,打在身上的雪啪啪有力,羽绒服戳出一个个小圆印子又再恢复。她拉了拉他,朝小木屋的方向指指,他摇头坚持要过去。   过去对面的过程不说也罢,三十米的栈道最危险的也不过是看着悬崖下方的胆战心惊,玛利多诺多尔跳过伞,对这点高度漠不关心,反而是那个女人腿软,他要拉着她拖过去。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还发着烧呢。5米的浮桥在风里摇晃,就这个难走了一点,他凶恶地拖着她,要不她可能趴在桥面上爬过来。真是胆小。   玛利多诺多尔走到公路边上的时候开始思考,万一人们一时半会上不来……别墅里的物资是还够的,就是他不会做饭。女人指了指前面的路,扯着他开始往前走。他看着她的手想,不管怎样她会开炉子,牛排什么的,□□一番大概就可以。……不过她不要钱,要怎么请?   车子就在公路下10分钟,因为银的颜色,走得很近才发现。它还紧贴着山壁,变形的车头静静落满了积雪,破了一个口的车门里刮进风,真皮座椅上都是白霜,心爱的座驾已经成了一坨垃圾。   玛利多诺多尔感到一阵振奋,他快走了几步到车门边,轻车熟路地弯腰进去找电话。电话他固定放在台上的固定架上,但是架上没有。他在油门那里找,也没有,置物架和座椅下方也都没有。   皮椅已经被冻硬了,冷冰冰的触感即使隔着手套也让他难受。一直弯腰脑充血,他本来就不舒服。额头上渗了汗,衣服里一半发热一半是冰冷。玛利多诺多尔找到最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车里没有电话。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脸色铁青的回头去抓那个女人。她的卫星电话还挂在她的腰上,被他抢走了她大为恼怒的跳脚,质问一堆他听不懂的话。玛利多诺多尔理都不理按了几下按键查看,屏幕上是英文,但是符号标志全球通用,他轻车熟路的调到法文界面。看完了他冷笑起来,把卫星电话按到女人的鼻子面前,她瞠然睁大的眼睛无辜得可笑。   “liar。”他说,他就知道她是个骗子。   电话不是没信号,是卡欠费。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写的激情不起来……?   ======   关于刮毛   我是手脚不需要刮毛那种人,虽然我有点腋毛……好像这里说有点奇怪   ====   关于话费   一直都讲莉莉跟人讲话很花时间了,卫星电话很贵的。   ====   对了顺便,电话在别墅里,玛多自己没拿出来   回了别墅以后,脸剧痛 第10章 12月20日   好像这么说有点过分,但贝莉儿真的觉得自己很冤。她百口莫辩,她没想到是电话没有话费了。   其实这么一想就发现结果是很顺理成章的,她英文不好,和中介聊天很慢,即使知道卫星电话通话非常贵,谁叫她没有办法呢?小市民贪便宜租了瑞士境内的卫星电话——没有中文系统,咬咬牙买了5张20欧的话费卡——用不完可以退,满以为够用了,谁知道一张竟然一个小时就用完。   她一直搜信号来的,开始好像是有搜到,但没法联系外界,也不知怎的,或许是中介提前告知“可能信号会断”,所以思维惯性认定一联系不上人就是没有信号。讨厌鬼的脸重新黑下来,在风雪里冲她说了一堆叽里咕噜,说她是骗子。   他对她的态度没有了之前那一点点“thank you”的软化,更加坏了,大约是已经相信了她是故意的,故意电话欠费,藏起他的电话,她是个黑心图谋不轨的骗子!去你妈骗子!你才是骗子!   他用手机打了长长的一段骂她并警告她立刻把藏起来的电话还回来!否则法庭上见!私人领域!巨额赔偿金!贝莉儿觉得真是六月飞霜,她冤死了!她不是故意的!要说几遍她没见过他的电话!这家伙是被害妄想症吗?!   她开始还试图理智对话,比如确认一下电话到底是在哪里:“你带在身上吗?带在身上哪里?”卫星电话有个附带的皮套子可以挂在腰上,理论上她可以怀疑是不是电话路上掉了,掉在雪里或者过栈桥的时候掉到悬崖下去了,这都是很合理的假设巧合。讨厌鬼死活不听,跟她在车旁边冒着风雪互抢手机吵架,坚持认定是她偷藏了电话!威胁她交出来否则巨额赔偿金!   哇!贝莉儿言简意赅地告诉他:“go back house,,call the phone,find your people,and get out of my house!”她气得都不想打字挥舞着手机,有一脑子的国骂想撬开这个王八蛋的嘴灌进去把他轰成渣!怕他太傻听不懂她特别多加一句:   “fuck you!”   她觉得白痴的是自己!身体还酸痛得要命,救个人耗尽了血还要烧精神值,收个毛钱!做个毛账单!签个毛协议!守个毛良心!她昨天就应该醒悟过来,把这个事逼踢出她的房子!而这个王八蛋——他全身上下也就只有那张皮囊美丽,闪亮的银发,精致的面孔,深翠的眸,高挺的鼻,玫瑰般的唇。他黑着脸跟她针锋相对:“wait my lawyer!”   贝莉儿怒哼一声,她凶狠的撞过他大步就走,最美妙的幻想是直接冲回小木屋把他关外面冻成人干!讨厌鬼就算再激动也是还在发烧,被她一撞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贝莉儿犹豫了下越过他继续跑!管他去死!身后风雪里传来一连串听不懂的咒骂。没事反正听不懂嘛!贝莉儿继续跑!   迎面刮过来的风雪特别像她的心情,扑了一脸的狂暴,越接近悬崖边上就越冷。从浮桥边往下看还可以看见那片巨大的湖面,如墨蓝的水晶,梦中的深渊,气旋卷着雪花盘旋其上,风在石头中穿过发出呜呜的响,如同鬼哭。尽管如此能见度是还不错,王八蛋不仁她不能不义,贝莉儿愤怒的站在桥边等他。   讨厌鬼很快出现在公路那边,他生病身体虚弱,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有点慢——虽然那股走过来的气势也像是要把她吞了。基于翻译软件对话实在太平淡友好,他们全都开始使用尽量简单激烈的英文词汇表达自己的暴怒。“How——dare——y——”you没完贝莉儿把他的脸拍到了一边去。   “quiet!”   她拧着眉说,她好像在呜呜的风雪里听到什么声音。   玛利多诺多尔简直暴跳如雷,看在上帝的份上,女人全都是地狱派来的恶魔!他受够了!他还想说话才刚发出一个音贝莉儿更严肃的拍着他的脸:“quiet!”她说:“you listen!”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太慎重,玛利多诺多尔不由得愣住了一瞬间。他跟着听,除了回旋在悬崖间的暴风的啸叫,什么也没有。女人突然叫:“汪汪汪!”他被吓了一跳,绿眼睛睁大的看着她。   她发疯了?她本来就是个疯女人?她有精神病?他警惕的要往后退,贝莉儿已经拿出手机快速的打字塞到他眼前:【你听到狗叫吗?】   他没听到。玛利多诺多尔要承认自己现在状态不那么好,在这种地方听不见什么声音也是情有可原,更有可能是她幻听。女人往树林那边走了几步,找声音的来源,她听着小声说:“汪呜……汪汪。”她回头继续戳着手机问他:【你没听到?狗叫?我觉得有狗在附近。】   玛利多诺多尔倾向有狗,因为和精神病人待在一起很可怕,而狗叫也许是有人来搜救他们。他失踪了联系不上,他的律师和杜维因会来搜寻他。那个女人看起来已经不在乎他了,她专注往公路上走,竖着耳朵听,有时候会叫一声“hello~”,听一听,再走几步。   这个过程花了很久,起码有半小时,她向公路下走几步,过了一会儿又向别墅走几步。贝莉儿爬到别墅下方的栈梯上,就是当初救起玛利多诺多尔附近的那个小坡,雪已经堆成了一个丘,她确信自己听见了狗叫,站在丘上费力的跳起来,一跳滑一跤,拍到还没有完全冻住的雪里。“hello——”女孩的声音很尖细,在风里传出去很远。   而玛利多诺多尔站在下面,开始怀疑可能自己听到了狗叫的幻听。因为这是现代,如果是搜救,至少还会有其他更明显的迹象,比如信号弹什么的,不可能只有狗。风突然刮得更猛烈了,然后同一时间两个人都听见了风里传来的细细的犬吠声。   ……来自别墅的方向。   哇这是什么人啊!自己房子里有狗不知道的吗!贝莉儿敲着手机质问:【你有狗你不知道?!】   玛利多诺多尔沉默,他那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好像是想起来有这么一件事:他的管家养着金毛,那个金毛生了一窝崽子,有一只崽被送给了杜维因的厨师的女儿。   玛利多诺多尔知道这是迁怒,不过他还是指使管家把狗带上山来,要好好地为难一下杜维因。但他又不养狗,他嫌弃狗会玩闹破坏他的灵感和房间,不许它出现在视线里,所以并没有去管那个崽子。……管家临走前告诉他,他把狗放在车库的一个房间,有自动喂食器和给水器,可以独立生活,他不用操心。   玛利多诺多尔当然是直接当耳旁风吹过的,贝莉儿:【你怎么可以把狗单独放在车库啊!】   不然呢?原本预定,今天晚上仆人们就会回来。他虽然不爽还是说:“four months,they say,two day, he can。”   他们开始冒着雪往山上走。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山上雪小,风更大更冷更利。这栋砖红色的别墅从正面看是分上下两层,上面那层的路只有观光梯能通往,但被雪埋住了,没有上冻,堆了一米多的雪,根本过不去。谢天谢地狗在车库,从车道过去雪少很多,只到小腿的地方,努力推开雪过去还是可以。   贝莉儿艰难地走过去的时候已经能听见更加清晰的犬吠声“汪呜……”确实是有狗,它的声音在最侧听起来反而微弱失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能在浮桥那么远的地方能听见狗叫,大概这就是幸运。   两个人都是体力不济人士,走一段要休息一段,两条腿扎在雪里,躺都不用躺就可以固定着力,就是腿冷,他们也不能呆在这个环境太久,贝莉儿走在前面给玛利多诺多尔尽力多推开一些雪,想着回去一定要烧个姜汤洗个澡。还好车库门是打开的,不用问他也知道方向在哪里。不过说来奇怪了,门洞就在眼前,怎么还是满地这么厚的雪,越来越硬推得一身是汗。她回头问:“where is the dog……啊!”   她没有说完突然脚底一滑摔进了雪里。哐好大的一声,眼前金星闪闪。身后有力量一扯,讨厌鬼别着头拉她起来。   车库的门是打开的,一片漆黑,可怕的冷气从里面透出来,遍地都是白霜。玛利多诺多尔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暖气坏了。总控制的开关在车库里,他记得他离开的时候是有暖气的……至于为什么肯定,他那番作死不提也罢。   他们用手机沟通了一下,贝莉儿第一反应是:妈的这家伙在联系到人之前他还要住在她的小木屋里。   人道主义,她深呼吸安慰自己。“where is the dog?”王八蛋指了个方向。他已经很能使用她的手机了,轻车熟路地打开手电筒给她照明。车库非常宽敞,还能看见两辆车覆着白霜停在里面。一边是一扇宽宽的把手门,铁的皮,上面有通风扇。贝莉儿一步一滑的走过去用之前捡的石头敲了敲。   门发出单薄空洞的声音,门里的狗发出吠叫,撞着门。她忙安抚的说:“等一下!等等!Wait!”门不停的被撞发出噪音,在车库里造成回声,吵得人脑袋晕。玛利多诺多尔黑着脸站到门边命令:“quiet!”   狗比他听话,声音停止了。他捂着头靠在墙边,车库冷得发硬,他的羽绒服里出了一身冷掉的汗,觉得自己又要开始发烧暴躁了——想到回去要吃的那个药,更加暴躁。门把被冻上了,扭不动,钥匙孔上覆着一层坚冰,像是冰箱冷冻库里的附着霜。那个女人在全身上下翻翻找找,找不到别的,只有脱了手套用石头砸锁。砸了一下门里又传出惊吓的狗吠:“呜汪!”他烦躁地再次命令:“quiet!”   可是脚下也很滑,都是冰,用不上力,贝莉儿砸了一会儿门锁,放弃了,先蹲下来用石头把落脚处的冰砸掉。这是一个费力的活,冰在这个地方冻得比外面都硬,手电筒又抖着,拿不稳,晃来晃去晃得眼花。她砸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准一个固定的受力点。抹了把汗,眼冒金星的坐在地上,摔倒砸在地上的额头更痛了。   身边有人蹲下来,手电筒的光线低了下来,贝莉儿侧头看去,是那个注定要继续在她那里死赖着的白眼狼。白眼狼拿出了一支钢笔,用他那只被手套包着的手递到她眼前。钢笔?干什么?他把钢笔的笔帽取下,将笔尖抵在冰层上。手套很臃肿,整个罩住了钢笔,他犹豫了一下,取下手套。那只白皙、修长、指甲精心修剪的手,静静地停在那里。   ……贝莉儿就着坐在地上这个姿势倾身过去用石头敲了敲。吱,笔尖顿入地面,石头停在钢笔上,手电筒的光线下四只交错的手。没人说话,保持着尴尬冷漠的气氛,石头继续敲击,噼啪,冰碎了,钢笔拿开再敲两下,把冰踢开。   贝莉儿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心软,但是当白眼狼半弯着腰,摇摇欲坠地用发抖的手扶着钢笔对着门锁的时候,她还是用力坚决地推开了他,把他按在墙边要他不许动。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电筒落了下去,看不清他的表情,结果他再把手机抬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他们之间距离有点近,那双深绿的宝石眸惊吓地看着她。   “咳,”贝莉儿竭力不当回事退开一点距离,空气静了一会儿,两双眼睛互相别开,好像之前尴尬冷漠的气氛又回温了那么一点点。贝莉儿觉得起码这家伙还有点良心……她若无其事地说:“you,stay,here,don\'t move。”   白眼狼皱起了眉轻声说:“I’m a man。”   “you are a sick man。”她用力的按了按他的肩膀,没法用手机说话,就是用手摸他的额头,再摸自己的额头,这样地示意。他的额头仍是微烫,因为她的手湿漉漉的冰冷,更显得烫。   “……”玛利多诺多尔没有再动,抿着唇坐在那里,举起手机晃后镜头,示意给她照明。   女人朝他笑了笑,一脸红彤彤的汗和狼狈,这让他想起,也许她拖他回去也是这样的样子。他并没有资格觉得她丑。她回过头去砸锁了,用他的那只限量钻石笔。玛利多诺多尔并没有顾得上心疼,他尽量悄悄的举起另一只手,把从脸上流下来的冰水抹掉。Fuck,都是她手上沾上的碎冰流下来的脏水。   他原谅她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黄出场   玛多:熏疼钻石笔   ====   其实后来搜了一下,卫星电话话费好像差不多1分钟0.9刀,四舍五入就是1刀,四舍五入就是1欧   哇20欧都只够打半小时的   算了这种数据不是重点,随便给莉莉开个意思意思的金手指过场好了_(:з」∠)_ 第11章 12月20日·中午   砸开仓库门的那一瞬间贝莉儿就觉得自己被一把大锤迎面撞倒。她脚下一滑就被扑倒在地上,继前额之后后脑勺也遭遇了可怕的灾难,整颗头瞬间都嗡嗡作响,有个舌头拼命地舔着她。   “汪汪汪!”   我知道你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但是啊啊啊啊啊啊放老娘起来啊!贝莉儿捂着头话都说不出来,身旁那个讨厌鬼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边带手套一边严厉地命令:“Quiet!Sit!Don’t move!”   小狗才四个月,虽然看起来已经长得很大——到她膝盖高了,还能把她一举扑倒,它站在那里狂摇尾巴,浑身的毛又厚又蓬松,友好地吐着舌头,哈出白气——显然是一个可以放心撸的大狗了。贝莉儿捂着额头,耳朵还嗡嗡嗡的坐起来,玛利多诺多尔粗暴地把她拉起来。   “Are you OK?”   她呆了半天都没有想起来怎么回话,脑子还是晕。他取下手套,按她的后脑勺,她惨叫出声:“啊啊啊啊啊!”隔着帽子是一个迅速肿起的大包。   “啧。”那个讨厌鬼一头银发都乱乱的,脸还是红的,仍然看起来是这么凶神恶煞地抢过手机,啪啪啪快速打了一行字,翻译成中文屏幕伸到她面前。   【晕吗?想吐吗?还能走?】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态度突然诡异地变好。她捂着头,涕泪四流地摇头又点头,突然反应过来说不清楚,赶紧说:“gogogo……go home。”   她也不知道撞到哪里了,总之很痛非常痛,头发晕。看了看那个罪魁祸首狗子,它在兴奋地摇着尾巴,那尾巴甩得跟雨刷似的,很让人怀疑会不会断掉。讨厌鬼突然很绅士地站在她的面前,阻止狗狗太过激动地扑过来。他用英语呵斥它退后。   贝莉儿匆匆扫了一眼,车库里没有暖气,工具间里当然也没有。房间已经开始结霜了,因为只有一扇排气扇和用以采光的玻璃,十几平左右的房间里光线昏暗。狗子身上结了一些白霜,样子有些憔悴,幸而它看起来还很活泼,应该没有大碍。贝莉儿捂着头拖着讨厌鬼进房间,他不耐烦地嚷嚷:“what are……you doing!”起码没有挣开她。   她指着高高架子上那袋狗粮,她的身高不够,要讨厌鬼拿下来。不用说话这意思也很明显了,讨厌鬼睁着那双绿眼睛像是很不可置信,但最后他还是撇着嘴把狗粮袋子拖着一个角拖下来。   袋子是打开的,开口卷牢了用夹子夹着,因为玛利多诺多尔没有力气拖稳,狗粮袋扫过了众多工具重重地打在地上,工具间中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金毛大概还以为是给它送吃的,激动得嘴里一直发出吧唧口水的声音,围着玛利多诺多尔转,恨不得扑到他身上去,玛利多诺多尔用脚轻轻地给它推开,不许它靠近。   它确实是受过一点训练的狗子,这么一推即使再吧唧嘴它都没有靠近,只是渴望地看着狗粮再看看玛利多诺多尔,狂摇尾巴。管家没说错,毕竟是要送给小女孩儿的金毛犬,不立好规矩可不敢送给人,这是埃托雷家的面子。   贝莉儿拎了拎袋子,很大袋,拎不起来,她的手还没从头上放下来就轻车熟路地到处巡逻,玛利多诺多尔一看见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机塞进羽绒服口袋里,在地上捡了个趁手的万用螺丝刀递给她。   贝莉儿:“what?”   他就把她扯到工具架边。工具架是安在墙上的架子,用螺丝固定。   贝莉儿秒懂。他们花了一点时间把螺丝卸松,这样就有一个虽然沉重了点还是很好用的不锈钢架子。架子是两端各有一个向下的承力柱脚,柱脚上是一排减轻重量的空洞,这个放在雪地里就正好可以拖,不需要像车门那么吃力。玛利多诺多尔从箱子里找到绳子递给贝莉儿。   贝莉儿麻利地给绳子捆上架子,拖上狗粮就出发回家。头现在不晕了,但是明显地感觉肿起了大包,肿得毛线帽压着都觉得不舒服,还一前一后两个。出门被冷风一吹,顿时激灵一下,好了很多。   狗狗欢脱地跟在他们身后,和两个精疲力尽的重伤患比起来它简直开心得上天了,它看起来根本就不怕雪,箭一般地迈着自己那四条毛刷子腿在雪地里飞跑,一路从观光梯上狂欢的蹦跶下去又猛冲上来。那尾巴开始不像雨刷,转得像个风车,嗖嗖响。   贝莉儿还拖着他的零食袋子呢,楼梯这么长,可有点为难,但是上来可以走车道,下来就不敢走,车道有十米多长,雪后结冰太滑,不敢冒险怕失足摔断脖子。然而就算扶着楼梯扶手,也很怕架子就这么在冰上滑下去,反正这东西不用担心被伤害,最后就干脆一路踢下去。   架子砰咔砰咔地打着转从冰上一路滑下,然后还有狗粮袋子撞击在台阶边缘,沉闷的砰砰声。不锈钢的材质磕在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贝莉儿第一次没有踢很用力,只下了两三个台阶,正好停在玛利多诺多尔脚下,他伸出脚跟着踢。   金毛正在楼梯上狂奔,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滑了一跤,贝莉儿正想喊小心,它一滑一跤前倾后斜的吐着舌头狂奔上来,围着贝莉儿和玛利多诺多尔转了几圈,又超级热情的猛扑下去。   可惜最后几个台阶它失足了,一路用屁股摔下去,头朝下栽葱到雪地里。“汪呜!”贝莉儿才刚提起心,它晃了晃尾巴又跳起来,张着嘴露出金毛那种经典的天使笑容,吐着舌头大声“汪汪汪!”像是说它没事。   ……天哪心好累,贝莉儿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活泼的狗子,或许是因为这栋别墅里出来的无论是人还是狗都让人不省心。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讨厌鬼,结果讨厌鬼正好也瞥过来。   那双绿色的眼睛璀璨得像宝石一样,很美丽,他没有帽子,所以只能带着羽绒服的帽子,衣服里塞着他那条光看上去就特别昂贵的羊毛格子围巾。他的两颊通红,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发烧的,他张着嘴,白雾从已经恢复了血色的艳红的双唇中冒出来。   热气蒸腾,贝莉儿觉得他看起来是没什么事了,好像有事的是她自己。什么腰酸背痛头疼脑热都涌上来了。狗粮也是她拖,说实在的她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是不是因为是她捡回来的金毛就该她负责,不然狗粮不都是男的拖吗?   他们回到小木屋里,迎面而来的是好像热浪一样的暖气,瞬间就会觉得脸上的皮肤发干发痒,从湿润的环境中进到这么干燥的地方,会觉得好像脸上突然蒙上了一层紧绷的塑料膜,连毛孔都被裹着不能呼吸。   贝莉儿都已经不想动了。不过她还是得趁自己能爬起来的时候把活干完。她先是去厨房接一锅水开小火,然后找了个刷子和毛巾递给有钱小讨厌,一句话说不清楚,拿过还放在台上休眠的电脑打打打。【你帮它刷刷毛,把雪刷掉再用毛巾擦一擦,看看它身上有没有受伤。】那双绿眼睛看着她犹豫一会,还是接过了毛巾和刷子。   总之这样就很喜出望外了,贝莉儿又去仓库检查了一下发电机。一台发电机加满油理论上是可以用10天,不过8天的时候一般就要去加油了,在不下雪能够自由行动的时候,最好是每2天去检查一次,以防有什么疏漏意外。虽说协议上这个条款相当严格,实际上也没人看着你执行,不过还是那句老话,贝莉儿不介意在自己还没失去兴趣的时候多做点准备。   否则的话你看,她现在根本都不想上屋顶铲雪。   除此之外还要把仓库和小屋之间的路清出来,虽然看起来还是能走的,深一脚浅一脚,实际上并不妨碍通行,不过贝莉儿经过车库之后就更担心雪压实结冰就不好处理了。她可没有精力拿个钢笔拼命敲冰。   她第一次觉得铲雪也不是个有意思的活计,前几天下雪的时候她拿扫把到处乱扫,完全是在玩。现在雪已经下了两天,没有开始那么好玩了,也没有开始那么轻松,上面的雪花能扬起来一点,剩下底下都是已经开始凝固的冰雪。   汗从鼻尖上流下来,摔在雪里,都没有看见一点水花,直接沉进这片白茫茫的雪堆中。雪比想象中重多了——原来它们看起来那么轻,还是会有重量,而且还挺重。铲子也挺重,贝莉儿勉强铲了几铲子,胳膊跟灌了铅一样沉重,她只想着把这条路推开就回去装死。   门打开了,她擦了擦一脸的汗,这些汗被风都吹得全身发毛,她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那对绿眼睛,男人已经把羽绒服脱了下来,看起来衣服和头发也都好好地整理过了,他环胸倚在门前安安静静地看她铲雪。   啊呸,看什么看,贝莉儿还没原谅他,虽然经过了一起砸门——还是砸他家的门的玄奇的战友经历,在他没有继续做出让人讨厌的事的时候她骂不出来,这不代表她就要对他笑脸以对。她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铲雪。她的眼角余光看见他走进去了,然后又披上羽绒服走出来。   银色的羽绒服衣服拉链没有拉上,露出他那身尽管皱巴巴还是看得出来很名贵的西装。他走过来把她的铲子硬是抢过来,生硬的说:“No。”   为什么No?不铲雪路封了怎么办?贝莉儿放下铲子看着他,玛利多诺多尔早有准备,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是打好的翻译:【雪停了才可以铲雪。】   雪虽然小,还有一点,没有完全停止,这时候没必要铲雪。女人睁着眼睛,那神情看起来很错愕又很无辜。   她拿着铲子的样子像一个傻瓜。玛利多诺多尔皱着眉重复地说:“No。”虽然他觉得她可能是个骗子——也没有必要看着她鼻青脸肿地在这里做白工。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没有小号的儿童铲子给她吗?她到底几岁?这个铲子看起来都能把她吃掉。   女人愣了好一会儿,看来是醒悟过来他的意思了,小声和他说:“thank you。”她把铲子重新放回仓库里,他没有跟着去,又回到房子门口,打开门等她进来,结果等了好久她都还没有进来。她怎么那么多事?   金毛看来是饿得很厉害,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玛利多诺多尔给它倒的狗粮,那架势几乎是秒光,它也迅速地喝完了水,感觉是狗嘴里有一个吸盘,一伸头下去水就没了。它还没吃饱,跑到他身边,撞他的腿,撒娇乞食。他不耐烦地打开狗粮袋子再给它倒了一碗,狗还没有等狗粮全倒完就激动地扑上去吧唧吧唧吃起来。   而他重新走到仓库门口,发现她在从堆积散乱的货物中挑挑拣拣地拿东西,青菜干、玉米粒、香肠、火腿和排骨鸡蛋。东西有点多,放在筐里,筐放在小车上,这个筐也有她半人那么高。   他站在仓库门口没有说话,她看见他也没出声。玛利多诺多尔突然觉得有点烦躁,这个女人倔强得跟捆了嘴的驴子一样。她不是要钱吗?她为什么这么多事,她不能只要钱吗?她推着小车从仓库出来,把东西运到小屋前,又拽着筐子一点点地拉上台阶。   玛利多诺多尔还没犹豫完她要不要帮手,她就已经把东西搬进去了。她明明娇小得像个孩子一样,黑乎乎的眼睛,黑乎乎的头发,她额头上还有一个鼓起来的小包,他知道后面有个大包。她明明可以有资本装柔弱,像他遇见过的那么多见钱眼开的女人一样。   就这样她都还没完,她拖着筐走进去,金毛已经飞快地吃完东西了,摇着尾巴来迎接她。玛利多诺多尔确定她没有其他的事了——他走进来,关上门。屋子外的寒风被隔绝了,小木屋里突然安静和温暖起来。他看着她弯腰摸了摸金毛的头,然后走进厨房。玛利多诺多尔突然紧张地跟进去,女人站在桌前看了看,锅子里的水已经被倒出来分在两个碗里,炉子关上了。   干、干什么,那双黑色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想,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看什么看,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关火,难道要叫我看着房子失火吗?他屈尊降贵地开口:“lady first。”   女人那愚蠢的脑子终于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那张狼狈的脸上露出一个让他突然有点不能直视的笑容。她甚至都还没有脱掉帽子和围巾,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颊上,有些地方已经结了冰渣。她说:“thank you。”声音清脆,让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有点心悸,然后更让他心悸的是她转手把两碗水倒进了锅里。他瞪大眼。   W……What the fuck?!然后女人拿起菜板,开始拿起菜刀切姜。   咚咚咚她切的很快,水是烧开倒出来的,重新烧开也很快。玛利多诺多尔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姜粒倒进锅子里,再撒一点点盐,盖上锅盖。等她把羽绒服脱下来,围巾取下来,头发撸顺,倒抽着冷气摸了摸伤口,然后打开锅盖。辛辣的姜味瞬间充满整个厨房。   玛利多诺多尔不明白她要干嘛,他呆呆的看着她用勺子把锅里的煮姜水重新分成两碗——当然碗里的姜是不会去掉的,鲜黄都还没有剥皮的姜的小颗粒在黄水里浮浮沉沉。这种东西看着应该倒进下水道里去,而女人脸上露出点犹豫的神情,她把碗推到他面前,桌子上两个碗,两碗黄水,一人一碗。   她想了一会儿说:“man……first?”   玛利多诺多尔决定还是要继续讨厌她。   他们继续通过手机互相交流了一会儿,显然她也很别扭,他们坐在一起的氛围可以用如坐针毡形容,像是两个正在谈判的敌手,彼此警惕着因为一个风吹草动就立刻跳起来互相残杀。玛利多诺多尔经过科普后确定这玩意喝起来还是预防感冒的——   中国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古里古怪的药方?感觉像是巫婆的地下室里掏出的,上面写满用蛇牙蜥蜴皮磨碎熬出来的药汤,诸如此类的那种魔鬼配方。   太难吃了,他忍耐着没有吐出舌头,像对面的那个女人瞪过来的眼睛一样,就是越难受越用眼神杀死她。那股热流从食道一直烧到胃里,他立刻出了全身的汗。   她告诉他:【不可以洗澡,会水汽入体,要过一会儿不出汗了,喝点水,用毛巾擦擦身体。】   他沉默着不知道该不该听从,他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出汗出得全身发毛了。但是转念一想,即使坚持去洗了,这里也没有衣服给他换,难道叫他穿女孩的衣服或者穿回自己这身出过起码两身汗的西装吗?不,即使想到他都深恶痛绝。   不过他也无暇去洗澡,叫莉莉的女孩擦了擦汗,找出了电话卡,连卫星电话一起推到了他面前。玛利多诺多尔臭着脸看了她一会儿,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要接过电话,感觉接过了电话就是自己服输了。他开始想难道自己的电话真的埋在雪里了?   不,怎么可能。一定是她藏起来了。他充了一下话费,走到窗前重新搜索信号,信号成功地连接上了。他看着电话里的快捷键,中介、护林员、警察。   他觉得这有点像是命运的抉择,最后他还是选了中介,他想,反正现在估计也下不去,先放她一马。   电话那边确实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中介,操着口音浓重的德语。他听到电话这边是男性的声音还很惊讶,玛利多诺多尔耐着性子和他沟通,告诉他他是小木屋隔壁的房主,下山的时候遇见了雪崩。他会一些德语,够日常使用。中介喜出望外地告诉他,他的管家已经召唤了律师,并且正在小镇里重金招募上山救他的人。   玛利多诺多尔没有卫星电话,不知道天线对面那个人类世界正在找他这个失踪人口,找得人仰马翻。电话在10分钟后迅速地过了手,换成当地警察、管家、律师切线进来,全部轮流一通,最后又变成了当地警察。   电话换成了免提,那边的人叽叽喳喳,欢欣鼓舞,语速飞快。贝莉儿听不懂,她就是瞠目结舌地看着讨厌鬼一脸严肃地坐在桌前和人对话,沟通的进度条简直开了挂一样飞快,20分钟内他起码换了三种语言,每种还都很流利。妈呀,这不是人。   在种花家有一个习俗,就是学霸总是受人景仰,那双绿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贝莉儿突然觉得他没那么讨厌了。他们用电脑和手机翻译中英文,卫星电话那边切换德法意三语,五国大战了40分钟,被困在山里的遇难人士通报了自己的安全讯息后得到了如下情报:   1,人员很快就会赶来清路,当然只是玛利多诺多尔那边的公路。   2,清路可能不成功,更大的风雪要来了。   玛利多诺多尔简直烦躁,这个世界就是要和他作对。今年的空气简直和见鬼一样变幻莫测,西伯利亚已经形成了更大的冷气团正在侵袭过来,现在风平浪静,时间只有一两天的时间,很快暴风雪就要来了。到时候什么人都上不来。   Fuck。他问:“不能派直升机吗?”   “气候条件不足,假如埃托雷先生您现在身体状况良好,我不建议您强行派直升机过来救援,这对我们的工作人员也是一个危险的工作。”   玛利多诺多尔总不能因为自己要下山就让人去死。贝莉儿用电脑问他:【我这边的路行不行?】   遗憾的是警察也给了否定的回答,不知怎么回事,缆车的配电箱似乎受到了冲袭,被雪崩压坏了。警察公事公办地说:“顺利的话,半个月后就可以通路,请您呆在贝小姐的租屋内等待救援。”   死都是自己作的,他扶着额头,生无可恋。   贝莉儿看着他也生无可恋。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   我终于把两个榜单赶完了!   欢欣鼓舞 第12章 12月20日·下午   继和外界的沟通电话后,贝莉儿的这个卫星电话就仿佛被玛利多诺多尔征用了。好像全世界人突然都知道了他的号码,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玛利多诺多尔接到了他的会计师的电话、律师的电话、管家的电话和家庭医生的电话,这么多的电话都骚扰得他头开始痛起来了。避免话费用完,会计师告诉他已经用他的账户给这个号码冲了500欧并购买了2个月的套餐。他尽量简略地回答了房子的问题。新房东的问题、行程安排的问题和生病的问题,全都挂掉以后又有一个号码进来。   陌生号码太多了,毕竟这个电话也没有联系人记录,还得玛利多诺多尔自己一个个保存起来。他已经是没好气地接通了电话:“yes。”   “哈哈哈哈哈哈哈!”电话那边是一个混蛋的狂笑声:“听说你被一个亚洲女人拖回家了现在搬到了她房子里?快告诉我你是不是睡她的床。”   玛利多诺多尔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那边正在敲电脑的贝莉儿被他吓了一跳,还有桌子上那个几乎是立刻就又响起来的电话铃声,如同催命。玛利多诺多尔继续按掉,电话继续响,继续按掉继续响……如此这番三次后贝莉儿把屏幕转给他。   【你可以关机。】   算了,他臭着脸接了电话。“fuck you杜维因,你他妈打电话来干嘛?”   “你到底是不是睡在那个好心的姑娘的床上?”   “关你屁事。”   “她美不美?”   “关你屁事。”   “别这样伙计,这可是上帝送给你的命运。再过5天就是圣诞节了,多好的礼物啊,好好享受。对了,听说你病了,你个身娇体弱的孬种。怎么样,你还能硬吗?”   “杜维因,你个杂种。”玛利多诺多尔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fuck you。”   他挂了电话,然后关机。把卫星电话重新嫌弃地摔回桌面上。被救回来的那只金毛正摇摆着尾巴,发泄不完精力地追逐玩具。那是吃完了薯片的包装袋,一个套一个,塞得鼓囊囊的,然后用胶带把口封起来,这样就不会让里面的内容物掉的到处都是,就把这个东西扔给金毛玩。   狗玩得很开心,整个房间中都充斥着塑料袋的啪啪啪声音,它还叼着袋子抬起头来,用力甩头、撕咬。玛利多诺多尔的头更痛了。贝莉儿不太明白他刚刚到底跟哪个仇人讲了电话,她也不关心,把电脑上的新协议推给他看。   新协议说明了公共场所须知和整理卫生时间,费用是平分房租,其余消耗品每天计算分摊。因为他还在生病,所以床让给他,但是等他病好了要把房间还回来。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屏幕上面的条款,完全没有那个耐心和她讨论。他一条条指下来。首先是床。   【我付钱给你,那个房间归我。】   “No。”   【暴风雪后清了路我就走,最多10天时间,我替你付房租。】   贝莉儿犹豫了下,但这又不是房租的问题,就算再见义勇为她还是来度假的,享受的时间就这么多,把房间让给人家算怎么回事。但这家伙明显是高高在上,一点都不习惯和人商量,她顿了一下这点功夫他已经指到下一条。“伙食费分摊,各自做各自的饭。”   【你做饭,如果我知道菜谱我可以点菜,2……】又看到下一条“打扫卫生”,删掉了这个数字重新写。【你打扫卫生,房租多少我乘3倍给你。】   看啊妈妈土豪跑来这里拿钱砸人。   贝莉儿也不想谈,她很累,昨天和早上都已经生够气了,一个小时前还做了重度劳动,全身酸痛欲死,还有头上两个隐隐作痛的大包,她现在只想爬回床上装死。想了想算了,这家伙挑三拣四的程度,如果他自己会做饭,他早就一巴掌把她打到天边去了。那就这样吧。【你付房租,我做饭,房间和打扫卫生免谈。】   她直接就走人了,压根没理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狗吃饱喝足了,人饥肠辘辘。干过重活,早上吃的那点装面子的剩饭已经完全在胃里消化掉了。贝莉儿直接拆了三包泡面。感谢中国超市库存,她买了好几包组合装泡面,还有一些想尝试的日本拉面,现在不至于没有东西吃。   趁水开的时间她把筐里的东西收进冰箱,不怕热的堆在厨房角落。水开了,下面,搅一搅,放点青菜干打个蛋,想了想,再码了几片香肠。这时有人戳她的肩膀,贝莉儿举着锅铲回过头,她觉得自己的表情现在一定很疲惫很凶,对面的讨厌鬼比她更凶。   手机说:【我要洗澡,没有一次性内裤?】   哦,对了,他现在要住在这里一段时间,需要换洗衣物了。贝莉儿突然发现这是个很愁人的问题。对,她是没有担心过玛利多诺多尔会对她图谋不轨,他那漂亮脸蛋和有钱的身家摆明了跟她两个世界的人,他不怕她饿虎扑羊就不错了,可是毕竟男女有别。“emmm……”她m了半天没m出个所以然来。   看那个神情也知道是没有,玛利多诺多尔沉着脸:【雪已经大了,不能回去拿衣服。】   别墅车库其实有进入房子内部的升降梯,但是被冻住了,走上去启动开关就吱吱嘎嘎摇摇晃晃的,太危险,怕出意外,没法子用。所以玛利多诺多尔就只好过门而不入的空手回来,只是当时以为拿到电话就可以离开,没想到自己必须再呆在这里这么多天。那么问题就来了,他的牙刷和毛巾有了,换洗衣物在哪里?叫玛利多诺多尔天天穿着这身皱巴巴的西装,他宁可自杀。   贝莉儿纠结了一下:【你介意穿我的睡袍吗?】睡袍是她来这里新买的,瑞士有温泉,许多人带浴袍去泡澡。贝莉儿跟风买了一件珊瑚绒的,谢天谢地,颜色不是太粉嫩,而且她没穿过两次,这个是重点。   还能怎么办,玛利多诺多尔早有心理准备,他只能黑着脸说:“OK。”贝莉儿也挺不好意思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说:“wait wait。”她关了火,把面盛到碗里,倒了汤,一人一碗的摆在桌子上,金毛流着口水,用那种一看就会心碎的眼神凑过来乞食。但为了内裤没人有心情理他。   谢天谢地浴袍能穿,举着在男人身上比了一下,那都是均码,贝莉儿穿着到小腿的长浴袍,高度才到他大腿。虽然可能崩了点。玛利多诺多尔重申:【内裤。】贝莉儿用平静的语气:“I’m a girl。”你他妈别得寸进尺。   讨厌鬼的确得寸进尺,他已经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了,露出那身虽然皱巴巴但仍然不掩精致华贵的马甲和衬衫。他把外套脱下来,西装内里是有内衬的,他直接翻过来,给她看内衬柔滑的布料。   【你缝。】   卧槽。贝莉儿想给他比中指:“fuck you。”   她面无表情。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会讲脏话,虽然平常自己一个人或者对熟人也是抠脚大汉,毕竟这个外表天使内心王八蛋的家伙还算是客人,恶客也是客人。大概是因为早上破了禁,现在念起fuck都觉得特别顺畅特别爽。讨厌鬼的脸色有一点僵硬,显然他也知道让她给他缝内裤比较出格了。   “sorry。”   玛利多诺多尔说:“but……”   尽管总是肆无忌惮、颐指气使,他也知道这么做对一个女孩来说很失礼,他们才认识两天,他对她恶语相向,他看得出来她很疲累了,甚至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有告诉她。这有些尴尬,即使他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命令她也说不出口,但他身上只有一条内裤,他已经看过了,知道这里有烘干机,等到内裤烘干立刻就可以穿上,但对一个单身的女孩来说这也是非常不尊重的事情了。——他们不是情侣,亲密的贴身衣物要共用一个烘干机,玛利多诺多尔也觉得很不自在。   他but不出来,卡了半天还是低头打手机给她。   【相信你也不希望我在这里的一半时间是裸奔,这太失礼了。】   他觉得自己的态度真是前所未有的低了,这实在很尴尬,那双黑眼睛看着他眼神很复杂,可能她也是才刚刚线稿这一事实。有一瞬间他有些闪躲,但还是沉沉的盯着那双黑眼睛。继而他低头继续打着手机:   【虽然这个请求很唐突,请你原谅,我不会缝纫,只能请求你,我相信如果不做这个请求,接下来会有更唐突的地方。】   面香在房间里回荡,他模糊的想着面可能快糊了,糊了的面,他真是第一次吃。那头金毛还呜呜的扒着桌角,吧唧着嘴。他眼睁睁的看着对面那个女孩张着嘴,脸慢慢的红透了。   “*#)。”她小声的说,然后才醒悟过来,别着脸不看他的说:“O、OK。”   他觉得自己的脸也有点红,那一定是发烧。   总之他们接下来就沉默的对坐吃面,西装外套还放在桌子上,那么无辜的放在那边。面果然糊了,软趴趴的,吃在嘴里像吃鼻涕虫。他怀疑这个女孩的厨艺可能根本就不怎么样,但对比一下他烧焦的牛排,总还是这个更能入口点。吃完了,玛利多诺多尔犹豫了半天,女孩已经麻利地拿过他面前的碗盘,路过他拿到洗碗机里去。   接下来的一小时时间他们就沉默的继续坐在那里,他沉默的坐着看,她沉默的穿针引线,用剪刀剪下西装的内衬,给他缝一条粗针大线的四角裤。针脚是不用指望的了,他看她也没有那个胆量敢细细缝,她真是很容易害羞,来自亚洲的女孩子。反正要是她敢细细的缝他还不敢穿。她没有尺子,只能用手圈过他的腰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简直浑身紧绷。   但她拿了一条带子缝进裤腰的时候他还是稍微有点……不自在地用手机问她。   【这是什么?是腰带吗?】   【是腰带,你用绳子拉紧。】   就再没有对话了,玛利多诺多尔看着那个裆部……小玛多估计穿这条内裤的时候要受苦,但他没敢再说,他低头在手机上毫无心思地打字。最后内裤终于打好了最后一个结,与其说那是内裤还不如说就是两条拼起来的布片。能穿就行。从桌子上接过滑过来的布片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默默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我是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   这个自我介绍的时机真是奇怪透了。他想。得到的回馈是:【我是莉莉。】仍然是英文名,他知道她的中文名没法翻译成他会念的发音。   然后他默默的抱起衣服去洗澡了,上帝作证,他受够了。不管之前再尴尬再丢脸他总算能洗一个舒舒服服的澡。出来的时候他摸了摸额头,烧退得差不多了。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外面在下雪,原本就黑得比较早。房子里很静,那条金毛趴在壁炉旁边,看见他出来,抬起头看了看,又低下头,趴在自己的两条前腿上。   他走过去看了看,叫莉莉的女孩已经在睡袋里睡熟了。   他穿着自己的新内裤,还有不知道要不要拉紧衣带的新浴袍,他很庆幸她睡熟了,自己不需要和她面对面。他也很累,想着自己要不要回房间去,也像她一样好好地睡上一觉。但是临走前他发现有些不对,女孩的脸色有些不对。   他犹豫了一会儿,蹲下来,他的发梢在滴水,溅到地板上,细碎的声音被呜呜的暖气声吞没。玛利多诺多尔将手覆在她额头上,随即他轻声骂了一句。   果然,她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困得不行努力写完   原本这章是发烧   但是想了一下,玛多他没有换洗衣服啊!   于是给事逼多缝了一条内裤   =====   么么哒谢谢鸾妹子给我的金毛建议,修改啦!   果然还是写自己生造的物种省心_(:з」∠)_小黄2年都没有说它掉过毛,真好啊   你们不要介意金毛·小黄了,它爱干嘛干嘛,我们可以当它不存在的,请注意玛多多和莉莉的狗男女互动!   继续明天回评论送红包QAQ 第13章 12月20日·晚上   玛利多诺多尔有一点方。   她生病了,这显然不是个好时机。虽然目前通讯良好,然而也仅是通讯而已。有一个能够拉出天线的卫星电话,除了了解一些外部讯息,安定人心,这对现状不会有任何帮助。他们被迫停留在这座小木屋里,即将到来的暴雪,下降的气温,恶劣的天气,虽说物资齐备,不会吃太多苦头,这是不一样的。   有一瞬间他开始慌乱起来,担心是否是错觉。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不过是发烧而已。他更用力地按了按她的额头,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以此对比。手掌上按的都是湿漉漉的汗水,她的温度只比他稍高,玛利多诺多尔知道自己的烧快退了,那么她也不是烧得很高,但她的样子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女孩躺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睡袋里,紧闭着眼睛,呼吸急促而灼热,她握着拳头,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光线昏暗,他忙去打开了灯,她的脸开始红得一片,发际线上湿湿的一片。他推了推她,她没有反应,他加大力气再推了推:“……Are you OK?”   他试图把她唤醒,告诉她“你在生病。”他不确定要不要大声喊她,她看起来很痛苦,这样地推她看起来都是一件对她来说非常残酷的对待。有很多话堵在脑子里,他知道她听不懂,他只能重复地问:   “Are you OK?”   她被推得厉害,头在枕头上晃了晃,似乎眼睛掀开一条线看了看他,他都还没有看清她眼里的光,她就又闭上了眼睛,嘴里发出难受的□□。   那样子看起来不是睡觉,而是昏迷。   玛利多诺多尔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他……他不是故意的,他知道她会生病有很大部分是自己的原因,看看她的手和腿就明白的。细胳膊细腿,软绵绵的肉,一捏一把。她的手骨头细得好像他一用力就会断掉,要不是她孤身一个人,玛利多诺多尔会怀疑她未成年。   而车门还在门外,结满了冰,他们站起来的时候她才到他胸口,整个人这么小小的一只,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他从雪里挖出来,拖回来。在烧退醒来之后他会渐渐回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似乎她给他吃药、擦身退烧……他手上还是她拍的那个妖术一样的青紫色。   还有她缝的四角裤,还有她的睡袍。他看了眼旁边,和那个抬起头来看他的金毛对视了一下,又回过头去看她。   ……还有她救回来的这只狗。   说不定她是圣母玛利亚化身,否则不能解释她为什么跟大力水手似的,这样见一个拖一个。他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傻的女孩。   他蹲在那里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没有照顾病人的实际经验,只有那些似是而非的理论。金毛不识时务地走过来,试图把鼻子凑到她脸上嗅嗅。玛利多诺多尔不耐烦地按着头把它推开,呵斥它走远点。他犹豫了一下,试图把她抱起来。   她躺在睡袋里,全身软绵绵的,不知从何下手,好像无论从哪里把她拖出来,都会碰到对方的敏感部位。玛利多诺多尔不得不把她连着睡袋抱起来……抱了一下,没有抱动。他才刚病好,也没有力气,一咬牙使了点力才抱起来,她的头跟断了一样耸拉在他胳膊下面,他怕脖子真断了,把她往上颠了颠。   她的头便靠在他肩膀上,吐出来的呼吸像要把他烧着。   玛利多诺多尔抿着嘴,心情复杂地抱着她往房间走。傻狗以为是要和它玩,摇着尾巴晃头晃脑地凑过来,他把它用脚推开。   他的发梢还在滴水,滴到她脸上,顺着下巴的肌肤一路流到睡袋里,他看着觉得很膈应,又腾不出手擦。   他把她放到床上,睡袋包裹着她,像一个蚕茧,他把睡袋拖下来,露出她里面穿的短袖短裤。他总算能赶紧把她脸上的水擦了擦,流下去的……揪着她的衣领小心地蹭一蹭,当做蹭掉了。他把被子从她身下扯出来,盖在她身上,用力包紧。用床头柜上的耳温枪测了下温度,38.2。……但想了想,她是烫的,又把被子掀下来一点,好给她凉快一些,又去开了窗户。   看吧,他就说过这个房子通风不好,暖气燥得要死,没有加湿器也没有净化器,住在这里面能活活闷死,要不就活活熏死。   他一下窗户拉开得太大,冰冷的风夹着碎雪嗖地刮进来,赶紧又关上一点,即使这样整个房间里的空气感觉也随之清新了许多。玛利多诺多尔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要怎么办,这时候他正看着她躺在床上的样子,她挺安分的,整个人缩在那儿,热气腾腾。风把他刮得很冷,毕竟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他把窗户再关小一些,走过去给她再拉了拉被子。   他想着冰箱里没有冰块……啧,所以说,冰箱里为什么会没有冰块。他臭着脸去厨房找了个锅,接水烧水,又去找她的药。她的药放在行李箱旁边,一盒子开了,还有很多包,他拿出一包轻车熟路地撕开把药粉倒在碗里。等水开的时候他又去翻了个小袋子,套上羽绒服开门,外面雪又大了,迎面刮了他一脸。   那个女人真是赚大了,他想。他在门口附近找了个雪堆,塞了一把雪进袋子,打个结,用她的毛巾垫在下面,这样地放在额头上。水烧好了,他把水倒进碗里,拿一个打蛋器搅了搅,确定搅均匀了,放在托盘上给她端到房间去。   她非常过分,翻了个身,冰袋从头上掉下来,在毛巾上晕开一片湿痕。玛利多诺多尔臭着脸把她强行翻过来按住,把冰袋重新放在她的额头上。可是这样似乎不能扶她起来吃药,他思考了一会儿,继续推了推她。   “……莉莉?”   他觉得自己喊出这个名字来真是羞耻,她没有听到,他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不悦。那种不悦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是担忧,或许是因为自己被迫面对这种状况的不爽,或许是因为自己是罪魁祸首的歉疚。他的声音大了一些:“莉莉?”   她微微地睁开眼睛有了一些意识,可能她没有意识到他是听不懂她的话的,从嘴里发出来的近似□□的声音,他听不懂,只知道她看起来很痛苦。玛利多诺多尔强行把她揪起来,想把药喂给她,她软绵无力地靠在床头,神情昏沉,他想把药端起来喂她,一碰碗就缩回手,太烫了,他没有意识到水是烧开的,这时候碗已经被温度烫得不能碰,他看了眼自己的手,都烫红了。   就在这个功夫她又闭上了眼睛,晃了两下都没能叫醒,玛利多诺多尔觉得自己有点应付不来。   他想或许自己应该等药凉一点再把她拉起来吃药,不然他也端不住碗。于是他把昨天晚上自己喝的那个奇怪的药找来,这个喝下去跟火烧一样,应该可以兑凉水喝。考虑到昨晚自己的可怕遭遇,他特别多兑了一大碗,扶起她,命令地说:“莉莉,吃药。”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他硬是给她灌进去一点。然后她呛得把药喷在被子上。   玛利多诺多尔迅速跳离她三尺远,警惕地观察她的样子。她压根就没醒,把药全喷出来,呛得一脸眼泪,闭着眼睛歪歪斜斜地倒在床上,还时不时咳嗽。   他只能重新把她放在床上,在脖子下垫上许多枕头,让她半躺着,希望这样她能舒服些。……她还在咳嗽,不停地咳。他犹豫一下,再抽几张纸,给她擦擦汗。他看见她的嘴唇已经皱起了皮,想去找润唇膏,但没有找到。   啧这是什么女人,剃须刀没有,眉钳没有,润唇膏居然也没有。他只能皱着眉重新坐回床边,等这碗安全的药水凉。   但时间太久了,他等着等着睡着了。   ……玛利多诺多尔是被寒风惊醒的,天已经全黑透了,温度降得太厉害了,他穿着浴袍都觉得露在外面的皮肤一阵寒意。他跳起来去关窗户的时候还撞到了床脚,踉跄一下,脚趾疼得钻心。再摸一摸碗,药冷得跟冰窟里取出来似的。他看了眼时钟,在重新开始暖和起来的房间里,时钟指着晚上9点10分。   头发干了,没来得及梳通整理,乱蓬蓬地堆在耳边,他咒骂一句,冲去看她的样子。她烧得更厉害了,而且还是那个不守规矩的睡姿,虾米一样的蜷缩起来,冰袋落在枕头上,在毛巾上化成了水,还被毛巾一角掩着的那张脸通红滚烫。他赶紧用耳温枪给她测温,39。   Fuck,玛利多诺多尔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的脸湿漉漉的,不知道在昏迷中哭了多久,她还说胡话,呜呜地叫妈妈。只是声音太小,他之前没听见。她捂在被子里那张小脸比他的手还小,红通通的,无言地诉说他做的孽。   他不敢给她吃冷的药,她出了一身的虚汗,他都不知道是要掀开被子给她通风还是要给她捂紧保暖。赶紧冲到门外去再给她抓一袋子雪,一袋子可能不够,多抓几袋,先塞冰箱里保温,拿一个袋子冲回来,重新把她摊平,把冰袋杵在她额头上。   当务之急是要先退烧,摸了摸她身上,烫得发干,要不就是冒冷汗。他不敢再打开窗户,但是只靠冰袋恐怕不够。他想着要怎么办,然后想起自己醒来时的那个样子,……要给她脱衣服?他抿了抿嘴,人道主义嘛。   脱就脱,占便宜的明明是她。   他找来手机,打开录像功能,一脸严肃地对着自拍镜头说:“20XX年12月20日,晚9点20分,病人发烧至39度,需要脱衣擦酒精降温,以此为证,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他憋着气抱来急救箱,当着手机的面在里面翻酒精。……fuck,他翻到了急救箱才想起来里面有降温贴和冷敷袋。   他先把降温贴和冷敷袋拿出来,然后是翻出来的酒精棉棒摆到床头,给手机找了一个在对面窗台上的好角度,好把这整个场景都清清楚楚地拍下来。他掀开被子露出她的身体,站在那边运了一会儿气,他身上甚至还穿着她的睡袍。   低头看她一眼,明明这是个病人,穿着一点都不女人味的短袖睡衣和睡裤,睡衣甚至还是棉布前排扣式的,已经湿了一大片,紧紧地黏在身上,露出不够凹凸有致的身材。   对,这种女人他根本看不上眼,相信她也知道,他只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罢了。玛利多诺多尔弯腰去给她解扣子。   她一点反抗都没有,她根本没有意识。她躺在那里的样子可怜得像一只小猫。衣服解开的时候他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Fuck,你在想什么,这只不过是个女人。他咒骂自己,手下动作加快,粗暴地把她的衣服全剥下来。这个女人甚至内衣都不穿成套的,两条小细胳膊和小细腿,他会有什么兴致。他把衣服从她身下抽出来,已经湿得冷冰冰的了。   他无暇多想,对着录像可不能犹豫,把衣服扔在地上,粗暴地用毛巾给她把汗擦擦,然后撕开酒精棉棒,错开敏感部位,沿着胸口一路往下擦。……她的身体很热,湿润的,他努力忽视掉自己开始加快的心跳,这只是因为本能,他是男人,看到女人的身体,没有感觉才有毛病。只要专业人道就好,稍微的别开视线,只用眼角余光观察自己的手的位置。酒精棉棒太小,擦拭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用手指、手背甚至手臂蹭擦到她的皮肤。   ……好光滑。   光是手背触碰着,都嫩得和牛奶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毛孔的粗糙感。……fuck,她说她没有剃须刀,原来是真的不需要用吗?他的朋友圈子里很少有亚洲人,他以为即使是女人也是需要定期除毛的,身上没有汗毛的女孩子他第一次碰到。   这对男人来说显然是一种刺激,他很想看她的身体,仔细抚摸感受,不,那不是因为什么该死的兽性的欲望,他才不会这么没品,他只是想看——好歹他也是个以自己职业为豪的兼职设计师,有正常的欣赏美丽的欲望。不,她才不美,她只是有一身亚洲人特有的细腻皮肤,而他认识的人里很少有亚洲人。   至少他忍住了,倔强地别着脸,而且越别越歪,他以自己为豪。   他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只想赶快结束这场折磨。Fuck,为什么房间这么热,越来越热。他粗暴快速地擦过她的肚子,然后是大腿,再把她翻一个身。   他觉得自己错了,她的背更美。因为不比胸前,那是更大片的、似乎可以尽情触摸的肌肤——光滑、细腻、柔嫩,向你招着手,像会发光,而他可以不必太忌讳地将手放在这片珍珠般的柔润的盛景中。   叫莉莉的女孩子别着头,昏迷在床上,身边是胡乱卷成一团的被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闻见的她的香气。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手放上去,酒精棉棒滚了一圈,她躺在这个里面,仿佛真的是一朵莹润的百合在绽放。   她叫莉莉。   这名字土的要死。   可是为什么这么适合她。   玛利多诺多尔没想起来自己是怎样给她擦完身体,翻回来,盖上被子,贴上降温贴,关门出去的。他觉得自己像在梦游,眼前满目都是脂色。他走到浴室的时候才想起来手机录像功能没关……谁他妈在乎,那丢脸得他不想给她看,反正等会儿就回去把视频删除了。   他心跳快得要命,整个人比病人还热气蒸腾,不,他一定是有病。打开灯,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只能看见自己那双恼怒的绿眼睛。他捂住自己的下半边脸,崩溃的咒骂了一声:“fuck。”   他流鼻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记住这是小短文!   加快速度甜   接下来公举多开始梦游   怎么看莉莉都觉得   啊想摸 第14章 12月21日·上午   贝莉儿有点绝望,近来水逆,诸事不顺。   上山度个假就遇暴雪,出门就救个人,救个人回来还是土豪事逼,长着个美脸,干的都不是人事。   就说谁会让一个认识两天的女生给他缝内裤!谁会啊!好吧他的理由的确正当:真空上阵,形容不雅。……这里有多少槽贝莉儿就不吐了,反正看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态度又一反常态,如此真诚,她就当做好人好事,赶紧把瘟神送走。   但瘟神还没送走,她自己先跪了。缝内裤时贝莉儿就觉得不好,头晕脑胀浑身酸痛,思维恍惚,她手上机械地动着针,纳闷地想着自己很不舒服。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一定是个傻逼,贝莉儿死活就没意识到自己在生病。又可能她意识到了,可是脑子轴了,一直想着去睡一会睡一会,结果她就一直惦记着去睡一会。   她没有记忆自己是怎么爬进睡袋的,甚至没记忆对方拿了内裤说了什么。她只记得睡袋很薄,地板很硬,她很难受。她就是放松不下来,身体紧绷着,有一股火从胸口烧起。她把被子拉到头顶,紧紧裹住自己,身体好像浮在云中,找不到沉下去的地。   贝莉儿觉得可能听了一晚的风声,枯燥、规律又寒冷。风刮进被子里,很冷。除此之外似乎也有其他的嘈杂声,狗叫、脚步敲在地板上、絮絮的骚扰嗡嗡不绝。她全身滚烫,痛得想哭。大约是疾病会加重心里的痛苦,她觉得她为什么要遭这个罪?她什么也没做错。   她没做错,她从雪中拖回一个人,给他治病退烧。或许是她还不够高尚,做不到对随之而来的不信任一笑处之。为什么世事如此,她要被救的人欺负。她为什么要被误解,她没做错。她为什么要被迫来到这么遥远的国家,孤身一人过生日,连过年都不敢回去。   有时她内心惶恐,觉得自己无路可走。她唯一知道的是她没做错,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有太多不讲道理的事,人生原本如此,喘息完了,还要回到原先的轨道上去。   贝莉儿觉得自己在梦中哭了很久,或许她没哭,只是做梦,只是梦总是要醒的。   她睁开眼,喉咙很干,头很涨。呼吸还是热的,起码她能意识到自己还在发烧,身体酸痛发软,但别的没什么了。她努力睁着沉重的眼皮,……头上有个东西贴着,有点阻碍视线,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前方是熟悉的天花板。……她被搬到房间里了。   她意识到自己在床上,而且是被扶着靠坐着,全身僵硬,身后一堆枕头垫着都没垫到位,等于是在床上空腰坐了一晚,如此反人类的姿势,屁股痛得要死,骨头都要断了。   她试图挣扎,然后发现床前小桌子拉到了对面。窗户拉开一条缝,呼呼的风吹进来,啪啪的打字声。   她看见白眼狼坐在窗前,灯开着,柔和的光线投下来,映着他的脸。卫星电话的天线从他耳边延伸出去。他正一边讲电话一边单手敲她的电脑。青年低垂着眼,神情专注,梳理整齐的银发有些蓬松,垂在肩上打着卷儿,光洁的下巴,高挺的鼻梁,玫瑰般的唇,低垂的眼睛还能看见闪烁绿色的光泽,宝石一样深邃美丽。   像是现代白天鹅的童话走到眼前。穿着浴袍的青年,一点都不觉得那不合身的衣服会让他的美貌有所失色。到手肘的袖子褪上去露出有力的手腕,紧贴的衣服修饰恰到好处的身材,过短的袍角衬得他的腿仿佛镀着光。……因为腿上的汗毛是浅金色的,贴着皮肤,一个错眼几乎看不见。她能听见被电脑屏幕遮挡的手指敲击键盘,啪啪啪。   小木屋突然变成了装潢奢华的古堡,王子累了,向后靠着椅背,揉了揉鼻端,指尖修长,姿势优雅如诗,让人自惭形秽。……贝莉儿有种诡异的错乱感。   然后那双绿眼睛无意中和她对上。   空气都仿佛静止了。   贝莉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能她病重昏迷的时候世界毁灭过,那双绿眼睛突然惊恐万分地瞪大了,触电般跳起来后退!“砰”凳子被撞翻,“啪”,卫星电话掉在地上,滚了两圈。贝莉儿:“……”她无辜的靠坐在床上,默默看着对方退到墙角没路可退了,瞪着她,见她如见鬼。_(:з」∠)_她艰难的张了张嘴。   “……good,morning?”   她其实都怀疑他有没有听清,空气继续凝固,她维持着僵硬的虚弱的微笑,现在看起来好像更尴尬了。   卫星电话还在垂死挣扎:“&*@#&*)?”好像按下了什么开关,绿眼睛突然吐出一口气,人立刻重新披上了坚硬的石壳。他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凶恶,白眼狼回来了,而且成了升级版。他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往前走快速地捡起电话:“@&*#(@!”   应该是说等会再说,语气给她这个感觉。她默默目送着他拿着电话飞快冲出去,那样子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他走出去的脚步很清脆,她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穿的是被剪掉了脚后跟的皮鞋。   ……其实也难为他了,一朵高岭之花突兀地落到这个牛粪坑里。她想。等贝莉儿坐在床上,开始要艰难的活动身体的时候,白眼狼又端着盘子疾风一般冲进来。   托盘上琳琅满目,牛奶和煎蛋,油汪汪的蛋,感觉油里捞出来的,还有点糊。再旁边是香肠,一杯水,水冒着热气,还有放在水杯边的藿香正气水和感冒999冲剂。   他口气很坏地把盘子放到她面前:“Eat,them。”   贝莉儿愣了一下,他朝她倾身过来。把她额头上那个东西粗暴地撕掉。皮都给他揭起来了,好痛。……她突兀地对上那双绿眼,晶莹剔透,滴翠般的色彩。凑这么近才能看见他的脸有些憔悴,眼下的黑眼圈和眼睛里的红血丝。他那戒备的神情看起来特别气急败坏,她只要敢多问一句,他可能都要劈头盖脸地把盘子上这堆东西朝她砸过来。   ……其实爱打扮自己也没什么不好,对吧?贝莉儿想。像他说的,不穿内裤在有女孩子的房间里走,确实很猥琐。   她就努力冲他笑了笑,有钱人嘛,确实有信任危机,可以理解。她感激地说:“thank you。”   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诡异了。_(:з」∠)_贝莉儿实在很想看到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后退两步,别过头,用行动表示和她划清界限的决心。贝莉儿只好低下头看着托盘里的食物,思考着要怎么告诉他“中国的习惯是生病不能吃油腻的食物”,等她抬起头来又对上那双绿眼睛,他呆呆的看了她可能有一会儿,神色……有点呆。   她眨眨眼:“what?”   他回过神来瞬间触电般再退一步,面目狰狞,咬牙切齿。“eat!Right now!”   好吧,贝莉儿只好直接告诉他:“感冒……那个,I,can’t eat them。”努力扯开干硬的嘴皮有点痛,她推开了煎蛋和香肠,为表感激喝了牛奶。她请他拿包饼干来垫垫肚子,小讨厌脸很臭地别着头,从头到尾像是和她一对视线他就要炸。她有一点好笑地抱着饼干,还有他递给她的漱口水。   其实虽然性格事逼一点,但他还是个好人是吧?她试着和他沟通:   “where did you sleep……last night?”   那绿眼睛立刻瞪过来的样子像要把她吃了,然后飞快地撇过头去。贝莉儿一脸懵逼,问这个也不行吗?她是想可能他睡沙发或者睡袋里……想问问。小讨厌一伸手就把手机屏幕杵她眼前。   记事本被打开了,她的手机上一排字,显然早有准备。【我要买你的睡袋,你开个价。】   ……看来他昨晚睡的是睡袋。“呃……”贝莉儿想告诉他睡袋没问题,不脏,她买的是新睡袋,标签都还没拆呢。手机点到下一页:【开价。】完全不给时间。她赶忙亲切热情的说:“you,can,use it!”   她很愿意借给他,emmm鉴于他答应给她付房租,她能回笼一笔资金,如果他真的这么独,睡袋送他都可以。“I don\'t mind you……”   小公举就算服侍她睡了一觉也没变,还是那么盛气凌人,手指一点直入主题:【告诉我价钱,然后永远不许再接近那个睡袋。】   ……他是不是傻啊?非要这么装逼,预料她的对话,连写3条?贝莉儿看着他别过去高昂着的那个脑袋上,耳后晕出来的红晕这样地想。   那好吧她意思意思的开了一个价:“10 dollar。” 用过了二手货都是打五折。贝莉儿还想解释,他已经点点头,根本不问问题的点到手机下一页。这回贝莉儿一点都不惊讶了。   这段就很长了,占据了屏幕,生硬的机翻密密麻麻一大片,她花了一点时间看。总结就大概是昨天的照顾笔记,他严谨地写了一排,时间精确到分。她发烧了,他洗澡出来看见,下午4点38.2,下午7点半39。他把她从睡袋抱到房间里,给她喂了药,擦了脸,她还喊痛,于是他给她塞了一片止痛药。最后他似乎是很不经意地加上一段,她出了很多汗,烧又很高,……所以他把她衣服脱了给她用酒精擦了擦。   ……WTF?!   贝莉儿睁着眼睛看最后那段,手机背后他直接就别着脸没有看她。好像知道她看完似的,手指一点手机又继续翻:   【我没有脱你的内衣裤。你需要赔偿的话,我寄支票给你。】   贝莉儿:“……”她竟无语凝噎,脱衣换钱,一夜暴富,人生梦想。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的确换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   怪不得他看她如见鬼,她终于明白了,她也想死。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三、三Q啊那个。”啊啊啊啊啊尴尬死人。可是人道主义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么大惊小怪真是土包子。“No、Nonono那个,money。”   那双绿眼睛飞快的看了她一眼,贝莉儿难以形容他脸上的复杂表情,好像他很愤怒,很郁闷,很嫌弃。贝莉儿也很委屈好嘛!她努力想表现得很自然,手机又开始翻了。他还有完没完?!小讨厌另一只手露出来是卫星电话。手指点到下一页:   【照着这句英文念出来:我已明白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在12月20日晚上所做的一切是出于人道主义,我完全理解接受并不会在以后通过任何途径追究此事和后续后遗症,我没有受到任何胁迫,自愿做出此声明。20XX年12月21日上午9点,莉莉·B。】   再翻,一大片英文。和着旁边接通的卫星电话放着,里面传来据说是那家伙律师的自我介绍。   ……敢情手机一直通着线。贝莉儿面部保持着和蔼可亲的微笑,现在就想继续操起手机砸破他狗头。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想好了段子   但是不知怎么的这一章就是写的不太对劲!   ====   知道玛多多为什么要买睡袋吗,嘿嘿嘿嘿   他买睡袋的那段已经在群里发过了,今天算双更啊宝贝们!   我只欠2章了!   =====   改了好几遍   好像还是差点感觉   好困,明天看一下能改的话继续改,加救龙的番外,明天要努力写了嘤嘤嘤   ====   谢谢亲们的地雷和评论么么哒,也是明天回   ======   继续修改! 第15章 12月21日·中午   贝莉儿觉得之后自己能爬起来大概是河豚给她充了气的。   世界上竟然还真有“垂死病中惊坐起”这种操作,没亲身经历前她一直毫无实感。她那一瞬间的感觉就是生龙活虎,一股血气往上冲,就想爬起来揍他丫的,发泄心头大恨——高烧居然一下就无碍了,虽然耳温枪告诉她那是错觉。   温度计显示她的体温还在38度多,属于高烧,重病人。她人虽然能下床,可嘴里发苦,两腿发软,人走在路上发飘——总比人躺在床上好,不过贝莉儿不会因此感谢这个名字长得念不出来的家伙的。   说到名字简直是噩梦。她坐在桌边一脸恹恹。暖气很热,她穿着长袖睡衣裤,觉得自己哈出一口气都是烧起来的,可是穿短袖又难受,太冷。她抱着一碗糖开水,一脸生无可恋。   早上贝莉儿坐在床上的时候还是面带微笑地瞪着那个手机,显然讨厌鬼一直别着头看不见她那个想跳起来暴打他的样子,虽然可能他看见了也不当回事,他不是一直这样我行我素的吗?   手机屏幕像是那种玩电脑时老出来碍眼的通知提示一样执着地立在眼前。——值得一提是,手机有自动休屏时间的,贝莉儿不记得是多久,反正要么30秒要么1分钟,神奇的是,每次屏幕一暗要休眠了,他都手指一点,立刻就重新亮起来,准度精确到秒。   ……他不是不看屏幕吗?怎么做到的?他内心读秒吗?要做到这个份上吗?他就是死都不看她吗?真TM绝。   贝莉儿也是很服气。还能咋办,卫星电话还通着,律师也等着。这感觉大约就像那个传颂千古的“来都来了”。并不是想做而是那种机会成本的代价替小市民做了决定。既然都做到九十九步了,也不差最后一步了。很多时候人们就是被这种毒鸡汤言论骗得倾家荡产的。贝莉儿还没超脱尘世,无法免俗,虽然她运了半天气才跟着念。“I ha/ve understood……”   句子太长也没有标音标,她英文实在烂,颠三倒四各种断层,念得自己都觉得丢脸。好歹也是念下去了,当着电话那边和眼前这个陌生人的面,颇像公开处刑。她一边磕巴一边涨红了脸。其他都没什么,只是名字实在太长也不熟悉,念不准——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单词糊的一比讨厌鬼都过了,他只要求这个完美无缺。第一次他没有看她,轻声的教:“my name is……”   贝莉儿生不如死。   可有什么办法,与人为善思维在作祟,她想着他给她做了一顿饭呢。   虽然蛋和香肠都不能吃,值得感念的是这份心意。想想他的手,想想他的西装吧,再想想他的……反正是那个她一醒来,仿佛在大雪里神光四射的场景。王子驾临,蓬荜生辉,这栋小木屋都仿佛镀了金。她结巴的念:“玛利多……”他名字实在太长。。   “玛利多诺多尔。”他纠正。   “玛尔多诺……”   “玛利多诺多尔。”   那双绿眼睛就转过来沉沉的看着她,她每一次犹豫和张口结舌都被利落地打断并用流畅快速的发音纠正,但这一次他稍微放慢了语速,有些恼地重复。“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   他的声音前轻后重,她始终听不清名字的连音,只能感觉那很优雅,她说不来。那不是英文的感觉,和看过的美剧或者英剧似乎都不同,一种别致的古典,和极其的拗口感。她觉得舌头都要打结了,脸憋红了,上不来气,讨厌鬼还执着的M,非要她念对名字。   贝莉儿第一反应是想要不要请他再放慢一点语速……随即她醒悟过来,也来火了。他都没叫过她的名字,凭什么。虽然念对名字是礼貌,她还在发高烧!接下来无论他怎么念她都只念他的姓。   “埃托雷,埃托雷先生,埃托雷。”她瞪着他,就这样怎么着了吧。   大约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愤怒,他又别过了头,那双绿眼睛闪烁着躲闪了一下,他紧紧地抿着嘴,手机也因为举了太久,手酸架在了桌子上。他那副样子看起来是开始和自己生气。   可他还是不看她,低垂着绿眼睛,别着头,不肯和她对视。那个被踩了尾巴的猫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睡着的时候梦游起来在他面前跳了脱衣舞吗?不可能他那个高贵矜持的样儿,他发现自己梦游在她面前跳脱衣舞还差不多。   “玛多。”他突然说。   贝莉儿还没反应过来:“啊?”“埃托雷。”她听见他愤怒地、自暴自弃地重复:   “玛多,玛多·埃托雷!”   名字突然少了这么多音节,清晰干净得不可思议。贝莉儿愣了下,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双绿眸中闪着恼羞成怒的光。她试着念:“……玛多?”   声音有些高,带着不确定和女孩子特有的细细的尾音,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这回一次就念对了,可以继续录下那个该死的声明。   名字屈尊降贵地变成“玛多”的小公举终于肯把电话挂掉的时候,贝莉儿已经觉得自己红蓝都见底了。她倒回床上想死一死,然后她就看着他放下手机,走到电脑旁边。电脑正背对着这边,摄像头明晃晃的,他伸出十指在键盘上操作,啪啪啪啪啪啪。   贝莉儿:“……”卧槽?他已经把电脑搬过来,协议上一片法文,只能看懂下划线上的“10 dollar”和双方名字。   他面无表情的给她看一眼,还是不看她,……流程熟练已经开始自己给合同打名字了哈。程序再切过来,她像脑残一样重复念一个男人名字的视频开始播放。   ……视频快进过去,他插上U盘,开始复制文件。   贝莉儿:“……”她现在就想反悔,爬起来揍他丫的。   最后她还是没有动手,憋着气坐在桌前。当然了她怎么可能揍,又没力气,也打不过他。玛利多诺多尔用手机解释了这是声明的视频备份,贝莉儿总不能因为这种东西就跳起来,冲进厨房,拿把刀把他剁了,。她真的很纠结这个人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为什么这么有信任危机。   什么样的爹妈和环境会生出这样的孩子,他看起来冷漠傲慢、喜怒无常。生活优渥的话精致点儿不奇怪,可是精致到逼女孩子给他缝内裤就有点emmm了。但当他跟着贝莉儿进厨房,看着她给自己烧水煮粥,虽然他别着头不看她,一副得了颈椎癌的样子,这不代表他不理她。他在用自己那种让人崩溃的办法看着生病的她。   ……如果看着她自己接水、淘米、烧水煮粥也算是一种照顾的话。   贝莉儿干脆地把锅铲塞进他的手里,并在手机上告诉他:【搅一搅。】贝莉儿发誓连他的手都没非礼,他们是无意中的碰触,然而他的手一颤,身体猛地一缩,让贝莉儿万分纠结地觉得自己才是流氓。……我靠他还往后退想保持距离啊!谁应该保持距离啊!   这是一种对贝莉儿来说非常抓狂的体验,一边她觉得分分钟想打破这个家伙的头,另一方面她又会因为他突然表现出的某种特质心软。这种特质通常和他的恶劣形成强烈的反差,反差越强烈她就越心软。加上“来都来了”“忍都忍了”“人救都救了”这种盲目的阿Q精神鼓励,她会在暴躁中感到诡异的“算了他还是个好孩子”,只不过“三观和平民家小孩有点差距”。   卧槽有点差距。   贝莉儿纳闷的是这种有钱人应该坐拥万千佳丽,处变不惊,她听说过外国人都很早约会,何况他有钱,又长得这么漂亮。他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孩子摸他的手就暴跳如雷。算了吧,你醒醒,就是因为他这么漂亮,估计太多女孩子扑他。她提醒自己。何况他这么喜怒无常。   相安无事就行了,贝莉儿已经不敢要求更多。雪停了后,他能联系上人清路,这样他就可以离开,然后他们可以分道扬镳,让两条平行线重新回到彼此的轨道上。   她告诉玛利多诺多尔:【每隔几分钟搅一搅这个,不能让米粘着底。】   让现在高烧腿软的贝莉儿盯着粥锅还是太勉强了,她努力露出寻求帮助的样子:【这是我的国家生病吃的食物,请你帮个忙好吗?】   玛利多诺多尔只能接过了锅铲。他没煮过这种东西,这满锅冒着透明泡泡的水煮米在他眼里颇像是巫婆的药剂。中国人的菜都很奇怪。玛利多诺多尔吃过寿司,调味饭也是他餐桌上的常客,东亚菜他确实只是听说过,却吃得不多,更不知道是这样做成的。   他陌生地将锅铲探下去搅了一圈,立刻就被烫到,叫了一声,把铲子掉到了锅里——猝不及防的烫意,水蒸气冒上来,灼痛他的手。贝莉儿在旁边看着,他是握着柄的下方,她不得不拉着他的手示意,让他扶到锅铲柄的上方。   他的手又僵硬了,她似乎觉得头顶上的呼吸都屏住了。贝莉儿:“……”她实在不想面对这种尴尬场景,大段的手机对话和解释,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单词:“c……careful。”   之后她就退到一边看着他做,退开了距离他就好多了,神情动作立马自然起来。他比她高那么多,整个上半身都遮挡着她的视线。她抱着给自己泡的糖开水呆呆地坐在桌边看着他。他笨拙地搅动锅子,她说“隔几分钟搅一搅”他大概根本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他就一直站在锅边搅一搅。   蒸汽很烫,他会缩一下手,凉了又回去搅。虽然满脸不耐烦,至少他没放开锅铲。   这种动作真的对手臂是很大的负担,贝莉儿的心情有一点好笑,又有一点复杂,还有更多的对现状的无语。金毛在她的脚边晃悠,晃着尾巴,用皮毛擦过她的小腿,想找她一起玩。她想起来,慢慢地走到客厅去看了看,临时找出来的罐头做成的食盆水盆都空了。她不知道他之前有没有喂过,姑且两个罐子都装了一点点。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她又慢慢地腿脚发软地走回去,侧着更能看清那个青年在一脸认真地搅锅。银发垂在颊边,被雾气沾湿,亮得很美丽。她想他叫什么名字来着?真的念不出来啊……玛多,还是叫玛多好了。   她还是没有敢叫出他的名字,在手机上打好字,轻轻的戳了一下他的胳膊。青年正专注地做事,很不爽地回过头来。   【你的睡袋呢?】   她活生生地看了一次变脸。那个神情从惊恐到瞬间的僵硬到僵硬到面无表情,他飞快地说:“&@*##!”等反应过来她听不懂艰难又恼怒的想了半分钟:“NO!No your thing!”   贝莉儿:“……”虽然是把睡袋10刀卖了,房子就这么大,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至于藏起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写完!   ========   写完了!   把仓库副本放到下一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玛多来说黑暗噩梦的仓库副本!   =====   带着困意修改完毕   手指太累了 第16章 12月21日·午餐   那个无故失踪的睡袋贝莉儿最终也没有问到是怎么回事。   她是不知道有钱人的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可能他是真的觉得没地方放,但不想说出来。她的目光掠过在木地板上活泼地跑来跑去的狗子,它可开心,迈着四条毛刷子腿到处探险新世界。它玩腻了薯片袋会去撕扯沙发,或好奇地凑在壁炉前面闻来闻去,就才一天的时间一些地方已经落下了肉眼可见的狗毛。   她觉得如果他真的嫌弃也不是不能理解。想想也是,狗子在房间里到处跑,它不像人那样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去和什么地方不可以,如果睡袋放在地上,那个睡头的地方是个有点像衣服帽子一样的兜,因为材质的原因折起来也会自动弹回原位,所以只能那么敞开放着。想一下如果头躺着的地方被爪子踩过去……emmm贝莉儿替有钱人家的孩子设身处地一下也是可怜他。   不过这样他就要放起来吗?明明有睡袋的袋子啊。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狗子的耳朵,漫不经心地想。睡袋袋子很小,要塞进去要费点力气,可能也是嫌烦,至少贝莉儿自己就是嫌烦,除非要走都不会收睡袋。   小木屋开着暖气很热,厨房里开着火,水蒸气冒出来,更热。金毛吐着舌头蹲在贝莉儿手边,激动难耐地哈气。厨房不是所有食材都放在冰箱里,所以没人在是锁着门不准它进来的,怕它弄脏食物。现在既然他们两个都在,也就开着门,它立刻就非常好奇地钻进来,到处闻闻蹭蹭,又来骚扰他们两个,想要他们陪它玩。   贝莉儿摸它让它觉得有点无聊,过一会儿它就觉得没意思,过去闻玛利多诺多尔了,它应该认得他,对他更亲热一些,凑在他腿边热情地摇尾巴。   可惜有钱王子并不领情,站在锅边搅锅,一边臭着脸用脚推它。狗子兴高采烈,一次又一次地扑上来用身体蹭他,用尾巴甩他,如此三番四次见他没有新花样,它突然胆大包天,往他腿上舔了一口,他立马翻脸跳起来咒骂。“Damn!”   他动作太大,狗子被惊吓到的往回扑到贝莉儿身边。贝莉儿把它的脑袋摁住,意思意思地撸。它真的很活泼,一点都不怕人,她摸它它就回头舔她。他们一起在桌子前面看着黑着脸不解风情的“男主人?”火烧屁股跑过去,路过的时候还瞪金毛一眼。   “……”贝莉儿捧着它的脑袋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你吓到他了哦。”狗子:“汪呜。”   被惊吓到的家伙过一会儿又冲了回来,咚咚咚,还不忘再往这边瞪一眼。然后他继续抓着锅铲搅锅。他的腿上湿淋淋的,顺着皮肤往下滴水。贝莉儿没敢在脸上露出什么可疑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觉得这家伙脾气臭得有点好笑。她凑过去看了看粥,用筷子戳了戳,粥煮熟了,在锅里冒着泡泡。贝莉儿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端着锅,筷子横过来挡住一边的边缘,把米汤倒出来。倒好了米汤,捧着碗回来放在桌子上凉,他没有说话,大约是因为没有接收到她停止的指示,于是又开始努力用锅铲搅锅。   那背影呆得不行。贝莉儿托着下巴看着他,虽然到现在为止都还有很多地方讨人厌,大概只是因为太有钱吧。   她忘记了摸狗狗,它就在她手下舒服的咕噜噜,蹭她的手心。不管再怎么烦他只是很生气的瞪它,她觉得他只是想吓走它,可惜都不成功。她觉得很好笑的笑起来。说起来狗叫什么名字呢?   问一问好了,虽然她觉得他大概不知道。她小声的叫:“玛多?”第一次这么叫他的名字,她觉得有点古怪,声音出口太小,还以为是幻觉。那双绿眼睛不爽望过来的样子显示并不是幻觉,她指了指狗狗,问他它叫什么名字。   果然他就很生硬的回答:“I don\'t know。”他随即又自己觉得好像这么回答有点过分,很明显的呼吸一下才扭头目光到处找东西。   贝莉儿给他递手机,并接过锅铲,不忍心打断他的误解,替他搅锅。她就那样一边给锅铲转圈圈一边偏头看着他打字,他的手湿漉漉的,还没干,手指和她想的一样很长很漂亮。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递给她。   手机说:【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然后他劈手夺过锅铲,把她粗暴地推开,让她不要待在锅子前面。贝莉儿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了一下,那双绿眼睛就立刻又看过来。   贝莉儿已经扶着桌边稳住了身体。虽然眼睛凶巴巴的,脸也臭着,神情是很吓人的啦,还有之前那么多让人气到吐血的操作。   但是她觉得姑且原谅他吧。   【是你的狗,我可以取名字吗?】   “it\'s,not,mine。”   好吧。她就坐回去,金毛亦步亦趋地跟着,歪着头看她,眼睛黑黑的。她捧着狗狗的脑袋对着它的眼睛说:“你叫什么名字呢?”摸两下脑袋想了想拍板:“叫小黄吧。”绿眼睛凶巴巴地问:“what\'s his name?”他们之前拉开后腿看过,狗子是个男孩子。贝莉儿回答:   “yellow。”怕他听不懂毕竟她英文那么烂,她贴心的补充:“color,do you know?Color,Yellow。”   “……”玛利多诺多尔的神情十分复杂。他搅着锅,嘴蠕动了一下,但最后他还是忍着没有怼人。反正……反正又不是他的狗,给狗取什么名字,关他屁事。她的声音娇嫩的从身后传来,叫着他听不懂的意思。那个大约就是“yellow”的中文发音?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又笑又闹,声音清脆,他统统听不懂。   他抿着嘴。他不喜欢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状况。他想听懂她的话,这样他才能明白自己在这座屋子里到底应该做什么,而不是像一头蠢驴一样在这里不停地搅拌,搅一锅子用水煮的米。   天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虽然他稍微有一点点懂,这就是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给他吃的那碗米。……那时候他没有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搅,或许他只是为了公平一些,她也给他这么搅过米不是吗?她说过这是给病人吃的。这真是一种又麻烦又费力气,完全不知所谓的食物。   贝莉儿刚搓着小黄的耳朵说:“你不可以再去骚扰他哦,会被大魔王打死的。”故意当着他的面说。她说的是中文,不怕他听懂,自己说着自己傻笑起来了,哈哈哈哈。再看他一眼,他热得出汗了,银发沾在额前,脸被熏得红彤彤的,看起来很可怜。她又有点恻隐,自己不该这么捉弄他。   她走过去推开他,再搅了搅粥,有点费力,它已经很稠了,在锅里惬意地滚着泡泡。她倒了一点点盐,盖上锅盖焖一下,然后另外起了一个锅烧水,开始切姜。把姜倒进去煮,又找了一个鸡蛋,先把自己的那一份舀出来,锅里还有三分之二的饭。拿着蛋对比了一下,好像有点小,再拿一个。两个蛋打在一起,搅一搅,加一点油,加一点水,加一点糖。   她在他诡异的眼神中坦然地把鸡蛋倒进锅里,和粥混在一起,白粥开始变成可口的嫩黄色,鸡蛋的香气冒出来。再焖两分钟,这个时间把姜汤倒出来,一人一碗,指了指碗,要他端到桌子上去。然后是她的白粥和他的蛋稀饭。   她剥开两个咸蛋包装,本来她是想着去了外国可能水土不服,这时候就就煮点糖稀饭吃,这个正好下饭,便宜他了。从家里特地带来的,说是乡下买来的,已经煮好了用真空机包起来。保质期比超市短很多,胜在更美味。稍微洗一洗还沾在上面的泥巴,用刀切开,蛋黄冒出让人心花怒放的油,沿着刀锋一直流到案板上。   她把蛋也分开,一人一碟子,就是一份很简单营养的病号饭了。两个对坐在桌前,桌子下是刚刚得到名字,对一切食物都垂涎欲滴的小黄。玛利多诺多尔低头看着这份饭……卖相一点也不好,稀烂的米,混杂着黄色的蛋的颜色。又寒酸,一碗这个东西,一碗黄水,一个脏兮兮的蛋。鬼知道蛋壳上之前是什么东西,红澄澄的,难道是拉稀的鸭子吗?他有种不想下口的冲动。   她把糖罐子推过来:【觉得不够甜可以再放点糖,吃完饭以后喝姜汤】想了想又打了一句:【中国人生病要吃清淡的,油水要少,容易消化,补充糖和盐。】再推之前放在桌子上凉的米汤,也是一人一碗。   他又不是中国人,他想吃牛排,不然土豆泥也不错。玛利多诺多尔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看着她怎么吃。她喝米汤,然后吃饭,用勺子挖那个蛋配着吃,然后再喝米汤。   真的吃得饱吗?他怀疑。所以她长得这么小只吗?喝这么多水,感觉完全没有吃东西,全部是在喝水。他低着头对着饭思想斗争了半天,最终用一副吃毒药的样子开始开动。   饭……反正就是那样,有蛋味,甜甜的。米煮开花了,冒着米油。吃了两口,没有什么味道,他在口味和营养师的建议中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打开了糖罐子,再往里勺了一勺糖。被切开的蛋滑溜溜的按不住,他只好找了把叉子来固定,蛋黄很美味,蛋白咸得让人怀疑世界。她是怎么能做到混着饭把蛋白吃下去的?他们的舌头长得不一样?他完全是用咬牙切齿的毅力才把蛋白一起吞进肚子里,在给自己做饭的女士面前剩饭也是不礼貌的行为。   再喝米汤,很香很稠。她端着碗喝,放下碗嘴边一圈白白的……他端着碗的手惊吓地放下了,低着头没有再看她一眼,默默地用勺子舀汤。他当然喝得慢,她吃完了,把他的姜汤顺手带进微波炉里再波了一回。她端着锅去烧水,给他们泡感冒药。……又是两碗水,面对面地放在桌子上,冒着热气等凉。……不伤胃吗?   他完全不理解中国人的肠胃。   来自大种花南方把喝汤当日常的贝莉儿完全没有感受到对面的惊吓,她愉快地结束了这顿午餐。摸了摸头,还有烧,但感觉还不错。看看外面的天气,很好,雪停了,她想着傍晚出门铲铲雪,不过接下来要睡午觉啦。她问玛利多诺多尔:【你睡午觉吗?】努力喝完了三碗半水【包括稀饭的水也计算在内】的倒霉孩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她沉吟了一下不太确定要不要问睡袋,但不问也很麻烦啊,很多事情说不清楚,虽然开始就决定不让房间给他,现在看他这样莫名的觉得过意不去。只好绕着弯子问:【我去房间里睡了,你自便?我把小黄带进去?】   他再次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并且穿上外套开门出去了。……我去,他把睡袋放在仓库里吗?   贝莉儿完全不理解有钱老外的脑子。   等她要带小黄进去然后外面就传来巨响,一连串咒骂!她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玛利多诺多尔面色铁青的冲进来!她惊吓的看着他,他到处看,看到手机就一把抓过来!啪啪啪打字!感叹号都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崩溃!   【老鼠!】他暴跳如雷,想到刚刚那个在地板上和他对视的东西他刚喝进去的一肚子水都要吐出来了!Fuck!他吃的是那个仓库里的东西!玛利多诺多尔知道冬天房子里会进老鼠!但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住的房子里有老鼠!他拖着贝莉儿到门口要她看那个大开的房门,风往里面呼呼地吹,一片空旷什么也看不见,这不妨碍他爆炸!   【你的仓库有老鼠!】   作者有话要说:  永远拿错男女主角剧本的玛多多和莉莉花   下章会出现的小剧场   【这以前不是你家房子吗!】   【所以我才卖的!】   【那你知道你还往仓库里走得那么坦然吗!】   【我没和它们面对面过!我没想起来!这是夏天住的!夏天没老鼠!冬天我住那个!】他愤慨地指着隔壁的山头。山头有大别墅。   好的,你赢了。   ====   预告:躲在莉莉背后,让莉莉去打老鼠的玛多多   莉莉崩溃:妈的,我也怕老鼠啊!   =====   来感谢一下地雷营养液!   谢谢我不是雨雨,Icflain,陌上、烟雨遥,草祭林夕的地雷~还有陌上亲亲送的手榴弹,哈哈哈哈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谢谢晨星利安,胖兔子,雨哦路,陌上、烟雨遥,小蜗,“。”,思念的跳舞草小天使们送的营养液哦~ 第17章 12月21日·下午   玛利多诺多尔简直要疯。   老实说他并不是怕老鼠,与其说是怕老鼠还不如说是厌恶——很难说明,就是厌恶,讨厌那种脏兮兮无孔不入的生物,和其代表的所有危险。那一瞬间有很多关键词飞速的从他眼前闪过去。黑死病、霍乱、天花、污水横流的地沟和贫民窟。他再次把手机崩溃的晃她面前:   【你仓库里有老鼠!!!】   感叹号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抓狂。在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二十多年的、那种音乐美食、哲学歌剧的上流生活中,他基本是见不到老鼠这种东西的存在的,只除了一次:八岁的时候他和杜维因去贫民窟一游——为了进行反绑架训练,提前演练被绑架的实地情况,并熟悉如何逃跑。   毕竟他们有钱。杜维因这样说。他们一出生就坐拥一辈子吃喝不愁的股票、基金和房产,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奢侈的娱乐,为了保障这种生活,做一定的努力是非常重要的。于是他和杜维因就暗自策划去隔壁城市贫民窟混了两天——即为被绑架了在任何地方都能安然混社会并逃脱技能,也就是事先踩点,随机应变。   顺便杜维因用这个借口在八岁的时候学会了组装枪械和骑摩托车,而他学会了开汽车和卡车。当然他们知道法律,没有直白地宣告全天下人,总之也是玩得很高兴地回去了。   但总而言之,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在那之前不喜欢老鼠,从那以后再次确定他不喜欢老鼠,一点都不喜欢。   他愤怒的看着贝莉儿:【你没有装驱鼠器吗?!!!】   贝莉儿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她囧死的看着玛利多诺多尔,手底下还拽着小黄——它的绳子是用捆狗粮袋的那个绳子加上玛利多诺多尔的西装内衬防磨做成的——它正激动地呜呜叫,看见外面的树林就迫不及待地要冲出去。拜托她又不是买房子的人,她只是一个冬天来玩的租客而已啊!!!   【你是不是看错了,冬天不是老鼠就不出来了吗?】   来自大南方的贝莉儿是这么理解的。蟑螂也是这样子,冬天都不出来。夏天的时候抓狂,拼命擦地板丢垃圾,无论如何阻止不了蟑螂半夜在自家厨房开派对狂欢,毕竟一栋楼就有一万只蟑螂。但冬天的时候就无论怎么留过夜饭都不必担心有讨厌的虫子出来觅食,属于人类的狂欢。她以为老鼠也是这样的,冬天不会有老鼠。她傻乎乎的用手机打字,玛利多诺多尔不明白她是从哪个外星球来的。   【老鼠当然是冬天最凶!】   越是冷的地方冬天老鼠越是猖狂,外头冰封大地,它们无法出门全都会躲到屋子里,不请自来地与人类度过一个冬天,共享暖气和度冬的食物。所以都是要在秋天的时候人们轰轰烈烈地开展灭鼠行动,把楼房里的老鼠和老鼠窝尽量清除干净,否则冬天它们很可能把屋子啃坏。   贝莉儿明白了,她更加无语了。其实她也有点怕老鼠,但是一来她还没看见仓库里有什么动静,二来玛利多诺多尔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子emmm让她觉得她要是大惊小怪的话就太幼稚了。他们轮流拽着汪汪叫的小黄不让它出去走失,一边焦头烂额地用手机完成了以下争论:   【这以前不是你家房子吗!你不知道闹老鼠?!】   【所以我才卖的!】   【那你知道你还往仓库里走得那么坦然吗!】   【我没和它们面对面过!我没想起来!这是夏天住的!夏天没老鼠!冬天我住那个!】他愤慨地指着隔壁的山头。山头有大别墅。   好的,你赢了。   贝莉儿扶额。她花了一点时间才问明白,玛利多诺多尔的别墅采用的是别的驱鼠方法,那种方法虽然有效,但有可能会对树木造成一定的伤害,出于环保的原因他们不能对小木屋也采用同样的办法。——所以房主就直接把小木屋连同这个山头一起清理掉了,真是简单粗暴的壕。   据他说原来这里有驱鼠器的,是那种专门在台阶下拦了电鼠的铁条,把整个屋子围起来,有效阻止老鼠进入房子内部。这办法是有点不美观,但他冬天反正不来,也就无所谓了。是以玛利多诺多尔一时没想起来,居然没看见电鼠的铁条,他不是每年都来的,不是冬天也看不见铁条,而且这房子也卖出去有那么几年了。   那就是说被拆掉了吧。贝莉儿想了一下这个屋子围了一圈铁条的样子确实有点影响客源。……但这就过分了啊。   她还没琢磨清楚商家到底有多奸诈,对面已经理所当然的说:【快去赶老鼠!】   贝莉儿看完了这句话稍微消化了三秒钟。……卧槽你牛。然后抬头对他翻着白眼。但她没有挽起袖子动手。这个王八蛋的斑斑劣迹太多,她已经懒得动手了。她白了他一眼抢过手机来,那双绿眼睛呆呆的看着她打字。【我先去看一眼,你牵好小黄!】   ……哦对了,还有小黄。玛利多诺多尔呆呆的接过小黄的绳子,看着她回去找外套穿,这时他才想起来她还在生病。   他突然有点羞愧。他这回倒不是故意指使人的,他就是没意识到。他从来是发号施令,有事让仆人去做的上位者性格,他习惯了许多事情用金钱开道,反正许多人追逐着的也只是他手指缝里漏下的钱。他已经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他努力的想找理由给自己辩解。如果她怕老鼠的话他可能还会醒过来回复那么点绅士意识……她不是很镇定吗?她不怕老鼠是吗?不,那不是说他怕老鼠,只是他突然和那些该死的鬼东西面对面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他见她穿了衣服回来,双颊红通通的。他突然不那么想让她出去,她的高烧是他辛辛苦苦降下来的,她出门被风吹了又烧起来,那也太辜负自己的劳动了。他张口想说那么两句抱歉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够有诚意。   可是她又不要钱。   他站在那里一瞬间的胡思乱想,女孩已经穿过了他,厚厚的橙红色的羽绒服,细细软软的黑发垂在帽子边缘,掠过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甚至玛利多诺多尔都不知道有没有气味。……她在前面走的背影那么干脆利落,他默默的拽着狗跟上。   小黄能出门简直都快开心死了,拼命又蹦又跳,拉着绳子往前冲,在雪里转圈的嗅。玛利多诺多尔强行的把它拉到仓库门口准备随时踹进屋子里,贝莉儿站在他前面,小心地扶着门往里面看。   她不敢贸然打开灯,只带了手机来,打开手电筒,往屋子里面晃晃,权当照明。仓库也是一栋小木屋,比住人那栋小近一半,也有阁楼,还有地下室。发电机放在地下室,一楼用隔温板铺着防止热气渗上来,角落有一个楼梯通往阁楼,一边的墙上有调温透气扇和空调,空调能制冷,但是夏天用的,没开。   一楼实际是给租客放采购的食材的,所以贝莉儿买的那些就码在正中间,米面油,肉蛋青菜,旁边是结了霜的小车。楼上是小木屋的一些更新设备,桌椅板凳什么的,和平常用不到的大型工具。贝莉儿拿起手机啪啪啪:【你在哪里看到老鼠?】   现在没有下雪,外面很安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也很安静,屏声静气地缩在门口,仿佛两个地下党用手机交流,生怕惊扰了老鼠。玛利多诺多尔冷静下来的写:【你的米袋被咬破了。】   贝莉儿探头看了半天,米袋放在最后面,她看不见,只好要往里走,手上一紧,回头一看,玛利多诺多尔抓住了她的手,涨红了脸吭哧吭哧地打手机:【我不怕老鼠,你是女孩,我带狗进去……】   搞得跟里面有地雷一样。贝莉儿emmm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怕老鼠也给他弄得不怕了,没看完就把手机抢回来,笑死她了。个娇气小公举,还带狗呢。   她把手机往里照,随手捡了根旁边的树枝,硬着两腿往里面走,做好心脏病发的准备。然而心脏病没有发,她绕过前面的肉蛋,往后一看心一凉,地上到处都是碎米。“汪汪汪!”小黄突然咆哮起来,与此同时两个人都听见了房顶上传来几声惊惶的动静。   ……真有老鼠。贝莉儿默默的退回来。   这就有点难度了,老鼠在房顶上,让一个发烧的病人爬楼蹦跳去追老鼠明显属于剥削。她用手机表示了为难,小公举突然非常善解人意地体谅了,两个人捂着外套领子蹲在门口,郑重其事的用手机交流。这幽深的环境,静谧的树林,感觉屋子里面不是有老鼠,是有怪兽片里那种吃人的大boss。   贝莉儿阐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先看看老鼠有多少什么情况再说。【让小黄进去试试能不能把老鼠赶出来。】   玛利多诺多尔表示同意:“OK。”   他们对视一眼,贝莉儿突然从对面那双绿眼睛中望出一点战友情谊。他看起来开始有恰如其分的美貌,一点也不讨人厌了。玛利多诺多尔松开了手上的绳子,用脚把小黄往里推,小黄往门里跑了两步,绕了两圈,他一个没拦住,脱缰的狗子就装了火箭一样往雪堆里冲。   “诶!等等!小黄!”它跑丢了可怎么好,贝莉儿正想爬起来去追,就见小黄在雪地里急急的扑腾起雪花,飞速转了两圈,到处闻,最后它终于找到一个好地方,蹲下后腿,下腰用力,半伸着懒腰,几乎都能听到它憋得脸皮紫胀最后舒爽的“嗯~”的一声。   贝莉儿&玛利多诺多尔:“……”他们一起望着这惨厉的景象,沉默了三秒钟。小黄拉完了这一坨还没解决完,它找了个地方又拉了一坨,两大坨黄金在雪里热腾腾的冒雾,狗子欢快地拖着绳子朝他们奔过来:“汪!”   玛利多诺多尔没有说话,贝莉儿热泪盈眶。   怪不得小黄一直蹭来蹭去呢,贝莉儿不理它它就去找玛利多诺多尔。门一开它就要冲出去。它是想出去大便,他们以为它是要跟他们玩。   “……真是好狗。”玛利多诺多尔喃喃的说。旁边贝莉儿低下头啪啪啪,过一会儿,手机伸过来,他低头看。   【你刚看见它尿了吗?】他突然脸色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就歪成这样了   莉莉还是病人呢!怎么能让她拎着棍子去打老鼠!   明天再让莉莉打   下章预告:签协议&同床&睡不着总疑心听见老鼠磨牙的两人&太困了以后惊醒吓得滚到地上的玛多多   ======   朋友养过的小狗是这样的,要是憋得住的话大便在外面拉,但是一定随地小便   抓狂的回去到处找尿迹的两人   【在房子里呆着一时半会闻不到味的,要出门一下再回去就能闻到了】   继食了人间烟火的玛多   小黄也开始吃饭掉毛拉屎了哈哈哈哈   ====   另外最后的场景眼熟吗?   真·男默女泪,人艰不拆 第18章 12月21日·晚上   两个没养过狗的蠢逼焦头烂额地冲回了小木屋,可能那一瞬间是巫婆的魔法失效了还是怎样,一进门就能闻到暖气中混杂着一股销魂的尿骚味儿。   ……通常都会有这样的体验,久在鲍中不闻其臭。房子里呆久了不容易察觉异味,何况救狗回来到现在都没停过,一天的时间净连轴转了,打完电话又生病,照顾人都来不及,何况照顾狗,他们都一时忘记了它是个没法自己去厕所的小动物。   玛利多诺多尔的脸都黑了。小黄还舍不得回来,跟他们跟到一半,发现是回屋子,就站在平台上没进门,有一下没一下晃着尾巴,看着他们掀翻天地在房子里找尿渍。   尿渍之前没发现是因为没反应过来。贝莉儿在客厅角落发现一滩,玛利多诺多尔在厨房边发现两滩,再三确定别的地方没有了,还要去工具房找拖把拖地。小公举看见拖把不是仆人以前用的那种智能拖把就生气——毕竟以前这是他的房子!工具他知道的!他涨红了脸反复用手机告诉贝莉儿:【可以消毒的!】   【可以自动喷水撒药打蜡的!】   生狗的气未免也太幼稚了,于是他执着地跟在贝莉儿身后鄙视那个普通的胶棉拖把,用一连串她听不懂的语言谴责那个辣鸡房主。贝莉儿完全能从他义愤填膺的语调中了解他的心情。其实吧对小市民来说拖把咋样也没差,她安慰他:“OK,It’s OK。”并转移话题。“Water!Water!”敲敲桶边,再把桶用脚往他那边一推,让他去换水。   他明显愣了一下,绿眼睛先是不解地看着她,直到明白她的意思,犹豫一下,还是乖乖拎起桶去了。贝莉儿看着那直直挺起手臂,努力不着痕迹地让掺了尿的桶离自己远一点的紧张背影,颇感欣慰地叹了口气。   她拖了一会儿地,这时小黄跑了进来,晃着尾巴想蹭她。妈呀这是要作死,她忙用拖把把它挡开,快速看一眼它背后。它又不知道进房子是要换鞋的……贝莉儿赶紧拖,免得小公举出来又要大发脾气。   玛利多诺多尔正拎着装满水的桶摇摇晃晃走出来,看见从门口一路连进客厅里的脚印,小黄在叫:“汪汪!”绕着圈子欢快地和女孩玩,她正拼命朝它嘘。扭头看见他顿时变了的脸色,下意识地往狗前面挡了一步。   ……玛利多诺多尔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但他没有说话,抿着嘴把桶往她那边拎。   贝莉儿颇有点不好意思,这样好像欺负他是个坏人一样。她当然知道他不是的,她只是知道他爱干净又不喜欢狗,不想让他生气而已。……好像弄巧成拙。她想略过这件事装没发生,低头举拖把去泡水,然后emmm她先看见的是一个装满水晃悠悠的桶。   ……她比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拖把的水不用装满的。   玛利多诺多尔看了看她举着拖把那无从下手的样子,明白了,抿着嘴又把桶拎回浴室,倒了一半出来,再拎回去,放她面前。   然后他拿过手机打:【我带它出去。】   他主动牵起小黄,把它带到外面去了。贝莉儿听见开窗户的声音,玛利多诺多尔在外面把窗户打开,让屋子可以换气。清脆欢乐的狗叫声从屋外传来,贝莉儿从门口看了一眼,他们在外面玩扔树枝。   这里是树林,树枝管够。玛利多诺多尔正一个一个地在小黄面前把树枝轻轻地扔出去,让它去捡。他并不喜欢它叼过的树枝,不肯去接,也不让它扑到自己身上,但他也会陪它玩,用树枝逗它,耍得它团团转,逗它咬自己的尾巴。小黄在雪地里跑得耳朵都飞起来了,咧着嘴吐着舌头,扬起一地的雪花。   贝莉儿有一些看住,那双绿眼睛偶然抬起和她对视了一下,她下意识笑了笑,他带着点嫌弃的羞恼,记仇地撇开眼。于是贝莉儿喷笑了,低头继续拖地,她把尿渍的地方拖完看了看周围,干脆又换了一桶水,把整个房子地板都拖一遍。   当然如果他能别让个高烧病人给他拖地就更好啦。   她拖完地又用消毒液兑了点水擦擦尿渍的地方,再用水洗两遍,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气温很低,虽然她用热水还出了一身汗,还是手都冻硬了。她甩着手去准备一堆东西,等地板干得差不多了赶紧叫玛利多诺多尔回来。小公举也冻得不行了,他的羽绒服外套在之前被贝莉儿拖破了,走来走去鹅毛一直飞,冻红了脸还直挺挺地在那里倔强。贝莉儿招手叫他们进来,他不忘去关窗户。   进来的时候她递了一碗姜汤。……又是姜汤。玛利多诺多尔咬牙切齿地喝完,然后是手机给他:【把它抱起来。】   她蹲下把小黄拦腰搂起地做示范,让它站着,能够露出两个前爪。玛利多诺多尔:“……”无论怎样都躲不过的绝望感。他面无表情地蹲下来把狗抱了起来,它啪啪摇尾巴,毛甩在地上和衣服上刷刷的。狗带回来还没洗过澡,一股臭味。他觉得自己要窒息。   贝莉儿就握着小黄的爪子给它挨个地擦干净,前爪擦完是后爪,布黑黑的,再洗一洗重新拧干,干脆连肚子也擦一擦。擦完再用刷子刷,旁边的地上放着一罐婴儿爽身粉。贝莉儿原本是听说这儿暖气很热外面很冷,南方的傻孩子总担心衣服穿太厚容易出汗又不好换,因此带的。   她给小黄撒了一点点爽身粉,揉揉毛,拍干粉,哈哈哈这个是女孩子才知道的小技巧,油头不想洗拍点粉出门完美无缺。结果她自己还没用上先给小黄用了。她不知道狗狗能不能用,只敢给它拍一点点,而且特别认真细致地拍完,再闻闻小黄,味道轻多了。贝莉儿挥挥手示意小公举可以了。“OK、OK。”他抱着狗还努力别着头,脸都憋紫了,她相当同情他。   两个人站起来的时候小黄开始抖毛,贝莉儿一看到那启动动作就下意识把玛利多诺多尔往身后拉。   小黄用力抖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爽身粉的气味。它打了个喷嚏走了进来,贝莉儿关上了门。屋子还很冷,但是马上就会重新开始暖了。“莉莉……”她听见可能觉得自己在做梦这个声音,惊讶地回头看见那双绿眼睛,宝石一样的眼睛璀璨的美丽。   他看着她,抿着唇,样子看起来并不戾气,而是非常地沉静和温柔,带着那一点点客气的拘谨。他说:“……thank you。”   有什么好谢的,她没做什么啊。贝莉儿模糊的想着,然后又想起来,哦对了她还是一个病人呢还拖地,是该谢的。   ……他们两个似乎现在才正式认识了一样,在互相试探着表示友好。她笑着说:“you are welcome。”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用自己那点可怜的知识交流了一下狗厕所。很快要暴风雪了,狗总不能一直带到外面上大号。然而找遍整个房子都没有纸,万恶的现代化生活,玛利多诺多尔用自己被剪掉的保暖内衣在浴室旁给小黄做了个简易厕所。   然后贝莉儿给他们做了晚饭。是亲子饭,用平底锅煎得嫩嫩的鸡胸肉,一点点洋葱提香,再稍微用酒和生抽煮一下,打进鸡蛋液,盛出来切开,一人一边放在米饭上,他大份她小份。   再煮一碗蛋花汤,好像鸡蛋有点多,不过生病的时候不想吃稀饭,也没多少口味清淡的选择可选。值得一提的是贝莉儿要把勺子往汤里伸的时候她看见了那对明亮的绿眼珠,不知道为什么她硬生生地顿住了,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她找来两个小碗,把大碗里的汤重新分开。   外国人是分餐制的。   玛利多诺多尔抱着碗小声说:“thank you。”碗里的鸡蛋和鸡肉散发着香气,汁液流淌在白白的米上很香。虽然他还是觉得这种东西吃起来有点难受,但他还是道谢了。   他觉得这感觉很好,在那对黑色温暖的瞳仁望过来,弯成月牙的对他说:“you’re welcome。”她和他一样地抱着碗,吃起东西来细细的,像只小花栗鼠。吃完饭他主动把自己的碗送去了洗碗机。女孩跟在他身后等着他让开。他犹豫一下,把她的碗也接过来了。他们两个人一起并肩站在洗碗机前面看它工作的时候她又弯起了月牙,玛利多诺多尔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她,那双黑色的眼睛里落下来的是天上的星星。   她说:“thank you!”   他有那么一点点觉得很高兴。   他说:“you\'re welcome。”   他们两个对坐在一起喝完了感冒药,然后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了。玛利多诺多尔想着没有睡袋要怎么办,他是打死都不会回仓库去取睡袋了,他站在沙发边纠结,确定这个尺寸能不能让自己睡下。这只是个双人沙发,而他太高了。贝莉儿犹豫了一会,在身后戳了戳他。她递过了手机给他看,手机问他:   【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他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这样的问题他没有第一次醒来那样的恼怒了。她的神情……可能和他一样的不知所措和不好意思。不过她还是说:【我们都生病了,需要好的休息。】   他们另外列了一个协议,说明“只是因为人道理由分享一张床,彼此没有任何逾越行为。”玛利多诺多尔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记本放在床前的小桌上,亮度调到最暗,即使这样还是很亮,但是得录一晚的视频呢。小黄用贝莉儿的T恤和沙发的椅罩在床边做了一个温暖的窝,它打了个哈欠,将头卧在前腿之间。贝莉儿用被子在中间列了一条线,玛利多诺多尔站在那里看着床神色有点莫测。   他还是给她打手机:【我去洗澡。】他当然天天都要洗澡,但这时候说去洗澡或许有些别的意思在里面。她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恩恩的点头,额头上还贴着降温贴,神情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后悔。玛利多诺多尔低着头抱着衣服走了。   贝莉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惊醒的。她本来想等他,不过实在太累了……喝了药也很困,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或许这样反而是最能避免尴尬的方法。她醒来的时候床头灯还亮着,很昏暗,这是为了方便拍视频,不过这个亮度也不影响睡觉。   她有一点紧张,屏了一会儿呼吸。房间很小,也很静,她从睡着到清醒中间没有一点过渡,她记得也能察觉到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她是侧着睡的,面对着墙,小黄睡在她这边,它听见她的动静,在灯光中睁开眼,抬起头看她。   贝莉儿慢慢的从被子里伸手,揉了揉它的头。……等等,床的触感不是很对。她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缩在床的边缘,另一边一片坦途,中间拦着的被子和人都不见了。贝莉儿抱紧了自己的被子,保持着那个姿势安静地呼吸了一会儿。   然后她静悄悄地爬过去。   天使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又很像天使了,银色的头发盖着脸,唇在暖黄的灯光中红艳得像玫瑰。她记得他的睫毛是金色的,淡淡的金色几乎看不见,盖着眼睑,如典雅的花枝。他可怜兮兮地挤在床和墙的中间,伸出的胳膊上浴袍的袖子难受地拉到了手肘。他睡得很熟很熟,眼下有淡淡的阴影。贝莉儿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看着他睡那么看了一会儿。   床垫突然无声的下陷了,小黄胆大包天,居然不经允许就敢上床。它走到贝莉儿身边跟着看了看,呜咽一声,趴下来,把头搁在贝莉儿的手肘边。   贝莉儿揉了揉它的头。   “他其实人挺好的,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妈呀今天吃多了出去走了走,然后回来就很晚了,结果更新就也拖了这么晚_(:з」∠)_   赶着写完了,对不起大家鞠躬   好困,去睡觉啦,帮莉莉和玛多多也和大家说一句晚安!   【我感觉貌似又开始上一篇的硬说不是美食文套路了怎么回事QAQ】   ====   继20日以后,21日也很漫长【笑哭】 第19章 12月22日·上午   贝莉儿重新睡着后整晚都睡得很好。   她醒来以后还是觉得天色很暗,但心情不错,有时候你一醒来就明白昨晚睡得很香,得到了很好的休息。这也意味着身体正在好转,她摸了摸头,烧也退了很多。   眼前有光线变幻,床头的灯还是开着,昏黄得暖洋洋的。窗户稍稍开了一条缝通风,似乎能听见外面的风声,又似乎没有。她在被子里滚了两圈,伸了一个懒腰,伸到一半顿住了,玛利多诺多尔举着一个杯子,正站在窗前讲电话,听见她的动静就转过身来,背着光而显得深邃优雅的翠眸和她对视。   她忘了卧室里可能还有一个人……他似乎又洗了头洗了澡,银发湿漉漉地垂在脸边,正在滴水,一条毛巾搭在肩上,还有那身不是很合身的浴袍,他睡着的时候和站着的时候,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完全不同。她维持着这个呆住的姿势半天,突然很尴尬。   玛利多诺多尔的神情反而很自然,他将杯子放在窗台上,然后伸手捂着话筒。那个精致还带着点血痕的下颌稍微离开了点话筒,他点头对她说:“good morning。”   贝莉儿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她忍着没掐自己,小黄在床底下来回地转,摇尾巴,激动得吱吱呜呜,用两只前爪搭在床前人立起来,欢迎她醒。她结结巴巴地说:“g、good morning——too?”   Too是什么鬼,她想打死自己。但小公举没有多说什么,他微笑一下点点头,微抬手示意她自便,神情随即严肃了,继续回头对着外面的风景去讲电话。那个场景真是相当之装逼,如果脑补一下他穿着自己那身原来那身西装,贝莉儿觉得可能他是用法语在说“天凉王破”。   她没敢说话,抱紧被子在床上盯了那个背影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回头,才小心翼翼的下床,静悄悄爬到浴室去洗漱。今天身体还是很酸痛,但她好一些了,走出房门的时候她挥了挥手,被打得惨不忍睹的手肘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爽。小黄快乐地跟在她身边去了,她没看到玛利多诺多尔在她身后露出一瞬间不自在的神情。   管家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对。“您的身体还有不适吗?或许我再让您的家庭医生切线进来。”他搪塞过去:“没什么,我刚走了下神,你继续说。”   玛利多诺多尔醒得很早,他一向有早起的习惯,而且睡在地上也一点都不舒服。……或许就算很累还是瞬间清醒过来的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他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被她发现他睡在地上。虽然这种事明显不可能隐瞒,他至少也还要在这里再睡五六天,他下意识地不去想。   他不是故意看昨晚的视频,只是习惯使然地检查。他没有专注去看视频,只是用方向键不停快进。然后他按着按着,那个场景掠过眼帘,玛利多诺多尔全无心理准备地呛了水,又把视频倒回去。屏幕重新从安静的画面开始播放,昏暗的床头灯,柔和的光线,他看着那个女孩的被褥动了,她醒了,稍微撑起一点身体,摸狗。她意识到他不在,抱着被子对那边的空气看了一会儿。   他看着她爬过去,全程的姿势因为要保持安静显得很可笑,她趴在床沿,低头看着床下的阴影,他知道阴影里他一定睡得很蠢,他整晚都觉得自己睡得不舒服,硬的地板,不够柔软的被子,狭窄无法移动的空间和不合身太紧也不适合穿着睡觉的浴袍。   玛利多诺多尔有一点尴尬,又有点恼,她干嘛要去看他,还有那条该死的狗,就算他不睡那里,也不代表它就可以这样肆意妄为地爬上床。……然后她伸出手给他拉了拉被子。   她又爬回去睡觉了,玛利多诺多尔举着杯子呆在那里。她大概从头到尾没想起来电脑在录视频,她做了什么是会被录下来的。被子重新卷成小小的一团了,她的枕头很低,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黑发散在枕头上,很快开始规律的一起一伏呼吸,视频重归寂静。   他呆呆的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是丢脸,丢脸得不行,但是随着涌上来的脸红耳热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开心。但这有什么好开心的,他答应过要替她付房租,他也撤销了咨询律师的威胁,她关心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惹他生气她也没好果子吃不是吗?他又开始觉得不爽,因为在她眼中明显她将他和狗一视同仁。   就算他们都是她从雪里拖回来的,那也不代表他们是一样的,她当然要将他们有所区别才对。玛利多诺多尔觉得那女孩是个蠢材,即使是圣母也是只爱人的,人都爱不过来,哪有心思爱狗?   Fuck。随即他又想,她是不是一视同仁关我什么事。虽然那女孩有点主次不分,我也不至于和她计较。这种诡异心情实在太过复杂,以至于让玛利多诺多尔给了凑上来摇尾巴的小黄一个白眼。然后他勉为其难地带它出去放放库存。回来他嫌自己脏就去洗头洗澡,洗完出来和管家打了一个电话,这时候他都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   然后她醒了,玛利多诺多尔一瞬间才想:糟了忘了想怎么让她别去看那个视频。他回身下意识地用社交笑容朝她微笑并问好。“good morning。”   你是个白痴,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玛利多诺多尔面无表情地听着管家在电话那头陈述别墅雷管全炸了后的变动预测报告一边骂自己。你是个白痴。   他和管家谈了别墅的维修费用估计,还有公路清路的费用,本来这是春夏做的,现在清路,支出会比惯例高出很多。他觉得自己讲了很久电话,这其中大约还有一些原因是想故意拖延时间——当然,那是为了绅士风度,让女士可以从容地打扮好自己,再和他重新开始一次完美的交流。他听到客厅那边的声音,挂了电话,做了一些心理建设才走出去。贝莉儿已经洗漱好了,厨房也开工完毕了,她在往桌子上摆煎蛋,两边的碗里是已经煮好的面。   面是意大利面,煮得微微黄了,有点糊。玛利多诺多尔不明白中国人的口味,煎蛋和面都这么过火。他们天生喜欢吃熟过头的吗?但他已经学会默默的坐在桌前等待自己的早餐。手机对他说:【你想吃拌面还是汤面?】贝莉儿用葱和香油拌了一点清汤,生抽和花生酱拌了一小碟面,两个一起摆他面前,看他吃哪个。   玛利多诺多尔憋了半天。“good morning莉莉。”他脑子里一直是她伸手的场景,他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他不明白,他们之间是陌生人,他在之前对她并不好。她对他没有一点所求,不要求爱也不要求金钱,她给他盖被子是为什么?他想难道他还不够美?   他这回连社交微笑都没有及时挤出来,在水泥一样的脸上崩裂了。玛利多诺多尔觉得自己又搞砸了,气得面无表情。女孩很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她很认真地回答他:“good morning too,玛多。”   她的眼睛并没有变,完成月牙,天上落下的星星。   屋外已经停止下雪,很平静,客厅的窗帘拉开了,光线明亮,他没有想过她叫着他的昵称是什么样子,那感觉很怪,全身上下都好似发痒,又别扭,像不是叫的他。他忽而有些嗫嚅。   这还算有一个好处,就是无论他吃什么都能食不知味。他搅着自己那两碗面,断断续续地用手机和她交流,告诉她自己遛了狗,喂了食。桌子底下金毛锲而不舍地在乞求食物,他毫不犹豫地用脚悄悄把它的身体推开——有种报复的快感。结果推得太厉害了不小心踢到对面,女孩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空气有一瞬间安静。   他们两继续埋头吃面。   他一边吃面一边想,大概她知道他知道昨晚那件事了。他有点恼羞成怒,又有点尴尬,又有点不知从哪里来的诡异的高兴。他当然不可能为这种事情不自在,凭什么,该不自在的应该是她,为什么要给他盖被子,这么冒犯的事她也干得出来,这样才对。   吃完饭,收拾碗筷,等玛利多诺多尔打理完自己(他的头发还没干),然后他们就要按原计划出门去检查仓库。被玛利多诺多尔丢在仓库的睡袋还是小问题,但是暴风雪即将到来,这时候在存放食材木柴的仓库里发现老鼠就太糟糕了。   其实吧基于和蟑螂相处多年的三不原则——不听不看不想,贝莉儿倒希望能和老鼠和平相处,大家和和气气,不要互相伤害。只是这群老鼠连米袋都啃了,贝莉儿只在仓库里堆了一个月多一点点的食材,她还是个女生,食量小,加上玛利多诺多尔和小黄,食物消耗会快很多,说不得只好和老鼠来一场殊死搏斗。她看了眼旁边的小公举,他紧绷着脸很警惕,但显然不能指望。   她走出门,今天的天气很好,有了阳光,清晨中的雪景很美丽,一片松软的积雪从门口这边延伸到另一边去,树林静谧无声,如童话中的梦境。   只是在这种时候,他们的目的地不是瑰丽的悬崖也不是旖旎的小溪和草地,而是黑暗的滋生鼠患的仓库。_(:з」∠)_   贝莉儿莫名感到一股忧伤。她叹了口气,再次检查自己的工具腰带,卫星电话、手机、电击器,都齐备,她拿着厨房里的擀面杖,玛利多诺多尔万般不情愿地举着铲子跟在她身后。小黄蹦蹦跳跳去冲去雪里玩了,他们打仗一样严肃地走向了隔壁的小木屋,靴子落在开始硬化的积雪上,嘎吱嘎吱地响。   仓库通风和采光都不那么好,很昏暗,走进房子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贝莉儿摸索到墙边的开关按下。……没有动静。咔嚓,她再关上,再按了一次。仍然是一片昏暗。   小公举等了一会儿有点等不住,在她身后紧张地戳了戳她:“what’s up?”他看起来不再像昨天那样随时会逃跑,不过贝莉儿也没觉得有多安慰。她站在黑暗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用中国话来讲,这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呃,灯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章有一点平淡   是过度来的   汉子莉莉要在公举多崇拜的注视下挺胸去换灯泡了!   ===   永远内心戏很多的玛多多   我不会告诉你们他回别墅第一件事是称体重。   【太好了我的体重没变,体脂也没增加,穿西装还是美美的】   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他健身是为了穿西装   ===   忘了说哦亲亲们!本周四入v   日更时代要开始啦【笑哭】 第20章 12月22日·仓库   “开,K——A——I,开。Do you know?Turn on the light。开灯。”   他们将开工前的商谈地点挪到了仓库门口,贝莉儿夸张地张大嘴放慢了语速,让玛利多诺多尔看她的口型。   “然后是关。OK?Turn off the light。G——UA——N,关,这个是关灯。”她听他说了一遍,玛利多诺多尔认真地发音,她又纠正了两遍。   灯坏了对他们来说无论如何不是个好消息,区别只在于事故可大可小可抢救。如果只是保险跳闸,再好不过。次一点的是灯泡坏了,换个灯泡。最可怕的是线路被老鼠咬坏了,只好跪在地上,迎风流泪。玛利多诺多尔昨天才说看到了老鼠,而且贝莉儿也亲眼看到被咬破的米袋。问题来了:他们还不知道仓库里的鼠患究竟严重到何等地步。   老鼠有多少的程度直接影响到他们下一步的对策,虽然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对策。只有老鼠一点点当然最好,但暴风雪马上就要来了,外面美丽的雪后山景只是最后的宁静。玛利多诺多尔对这个有经验,他说:【会好几天不能出门,通讯中断。】   中介当然也和贝莉儿说过类似的话,这种事情不在即将到来时都难以拥有具体的实感。玛利多诺多尔经历过这种冬天,他明白在这种时候发现房子里有老鼠可能会导致多糟糕的境遇。他们甚至不能保证暴风雪到底来几天。   【它们已经污染了食物。】   他打着手机,一条条列出来给贝莉儿看。尽管目前损失的只是一部分米,那是因为其他的东西没有搬开来检查。老鼠还会在各种地方磨牙,可能咬坏发电机的线,甚至咬塌房子——这可是木屋。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它们是死不足惜,房子里的人要倒大霉。暴风雪要来可不管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迎接自然的洗礼。   【我们得在现在信号还能沟通外界的时候弄清楚房子是什么情况。】   玛利多诺多尔咬牙切齿,他在的时候木屋绝对没有这么磕碜。他是一个挑剔精致的人,从仪表到所处环境都同样地一丝不苟。这间小木屋在几年前还是他的产业,这让他在贝莉儿面前有一种丢尽了脸的愤怒。   贝莉儿倒没注意到这个,她就看着仓库里的昏暗,神情严肃地点头表示明白。仓库无论如何是要修好灯的,要实地查看情况,没灯看不清怎么查。他们对着打了一会手机,决定先把小木屋的具体问题列个123。于是先回小木屋里,确定了还有电——暖气还在呼呼地吹呢。   再检查其他地方,似乎也没什么问题,随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重新回仓库,去地下室搜索一番。发电机正安然地工作着,因为马达的工作房间温度上升了一些。值得可喜的是灯还完好,就是正不太明显地一闪一烁,看着让人心里发慌。贝莉儿确定她来的时候灯不是这样的,但现在说这个有毛用。只能确定电线没问题,那就换个灯泡吧。贝莉儿和玛利多诺多尔在那屏着呼吸站了一会儿,疑心是否有听到老鼠的声音。   贝莉儿不知道这算不算幻听,但人们看完鬼片总是草木皆兵,看到老鼠和蟑螂的时候也一样。灯光太暗,可见度不够,她和玛利多诺多尔两个用手机到处照了照,对着角落里疑似老鼠屎的一堆不明物体又交流了一会儿。   贝莉儿虽然会在自己小区的楼下垃圾桶边见过神鬼莫测的老鼠,但她没在家里见过。玛利多诺多尔也没见过,但他的习惯向来是对一切不确定的因素都判有罪。   他们最后一致认定那就是传说中的老鼠屎,这里已经是老鼠的巢穴。再用手电筒粗略地检查过楼上楼下,没有发现多少问题,除了每一次都带着嫌恶地搜寻角落,发现大小不等的“老鼠屎”。玛利多诺多尔逃出仓库的样子简直像是逃难。   他们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呼吸新鲜空气才打电话给中介。前房主拿着卫星电话在雪地上暴躁地走来走去,用他那点日常够用的德语和一连串流利的质问劈头盖脸鞭对面的尸。——学习语言的时候最先学会的总是怼人,中外皆同。中介是老油条了,故作惊诧地表示:“怎么会?怎么可能?贝小姐住进来之前我们已经检查过。”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遗憾,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贝小姐也签了协议,我们并没有向她隐瞒房子的状况,她也是确认过的、”做生意时笑脸迎人,拿了钱放下就欺客,一样的中外皆同。   公举表示少来这套,他有律师,律师找茬是专业的。他再次强调:“或者你们想和我的律师谈。我的律师正在赶来小镇的路上。”   最后交涉得来的是减免两成租房费用的赔偿。   顶个屁用。   玛利多诺多尔想砸手机,然后看到贝莉儿朝他看过来的眼神,硬生生停住了,在女士面前不能这样。他对她勉强露出一个“其实一切都很好”的微笑,粉饰太平。贝莉儿说:“what?”他低头打着手机:【他们答应给你减免房费,我的律师会帮忙监督打到你的卡里。】并且决定给她多打点钱。虽然现房主是个辣鸡,作为前房主他应该要为此感到抱歉。   因为他把房子卖给了一个辣鸡。(╯‵□′)╯︵┻━┻   贝莉儿倒没想这么多,她打电话前就有心理准备了,中介再沟通也不能顺着卫星信号飞过来,没人在无论怎么声讨还不是要自己干,问人一句最多加点安全感。   灯是节能灯,方便好装,贝莉儿找出来顺便抬头比房顶。仓库是老外的身高,有快三米,有点苦手。……不知道小公举能不能行。她抱着希望问:【你可以换一下灯泡吗?】   玛利多诺多尔愕然地睁大眼,他向来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天上下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看见老鼠一眼就能把这群肮脏可憎的怪物炸成烟花,但难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让发烧的女孩子干活吗?他咬了咬牙义不容辞地拿过手机:【灯泡怎么换?】   贝莉儿:“……”【我来换,你给我扶好梯子。】   玛利多诺多尔简直不明白这个女孩到底在她的国家是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他跟着她去搬梯子,梯子放在仓库里靠门的墙边。对好位置摆好梯子,再走出来,在明亮的光线下对好信号,换灯泡是要把电闸拉下的。   贝莉儿检查了下手机的电确认还够,就开始教玛利多诺多尔中文的“开关”的发音。她脑袋还发着晕呢,怕自己到时听错英文,以死相拼。   玛利多诺多尔有些犹豫:“I can!you can,teach,me。”   贝莉儿:【你看过人换灯泡吗?】那对绿眼珠子顿时心虚地低下眼帘。谁会去看,灯泡坏了直接就有人来换,他换个房间思考人生就好。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说:“No。”   玛利多诺多尔低头看着她,她明明比他矮那么多,小得像只小猫。她站在他面前的身影仿佛很高大。他很想说她可以向他寻求帮助……他不懂她在自己的国家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她不知道她可以向男人寻求帮助吗?换灯泡应该是男人的活。看她的手和脚,那么娇嫩。她的脸红着,她还在发烧。   他第一次有点羞愧,自己不知道怎么换灯泡。他再一次认真地说:“you can,teach me。”他得到的是一个灿烂的笑容和同样的回答:“No。”她是真的不在意。贝莉儿怕手机说不清楚给他解释:【换灯泡很危险的!】特别用感叹号给他做了提示。【而且你力气大,要是我掉下来你接我比较方便。】   玛利多诺多尔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换灯泡弄不好会很危险。他格外认真地跟她记下了开关电闸的发音。“kai”和“guan”。   灯安装在仓库正中间,事先用手电筒确定过位置。贝莉儿爬上去,地面太高,她有点晕。伸了伸手确定能碰到灯泡,灯罩是那种很大很重的,她几乎可以当帽子戴了。木屋的天花板与其说是板不如说是架空的粱,几根错落交叉的粱间牵着电线和灯罩,再上才是阁楼。   灯罩因为使用年久而沾满灰尘,她也有点不自在,不小心摇晃了一下,小公举在下面心慌的喊:“**&#”不知道他说什么。贝莉儿赶紧扶稳,确定没问题,挥手赶他去电闸。顶上太高了,她有点晕,小心肝颤。电闸在另一边的角落里,玛利多诺多尔得摸黑过去,手机在她手上要看灯泡。   房间真的很黑,站在高处看光线格外黯淡,手电筒的光斜着照下来,她能看清那双深邃的绿眼睛。贝莉儿想好像一直没告诉过他他的眼睛很漂亮。她生活在中国,对所有不同颜色的眼珠子都觉得非常新奇,当然出于礼貌,她不会那么露骨地打量人家的眼睛——这对绿眸是她看过最久最仔细的眼睛了。有几缕光线映进那双瞳孔,贝莉儿突然有一种错觉,那对绿宝石几乎是闪闪发光地看着她。   想什么呢,她回过神来,示意他可以了:“OK,you go?”   宝石轻声说:“be careful。”他扭头毅然决然走进黑暗中的背影像个勇士。_(:з」∠)_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啪”的一声,是电闸被拉下来的声音,那边瓮声瓮气的传来发音奇怪的喊声:“关!”脚步声又远了,玛利多诺多尔要去地下室里确认到底灯有没有关。山里一切都很安静,贝莉儿在梯子上等着,外面偶尔传来小黄等待的呜咽声。然后她听见底下传来开关的“啪嗒”声,但是光线没有亮。   不过她还是等到他爬上来说“OK”了才动手。伸缩梯子就是这点不好,单凭自己无依无靠地架在正中间,用起力来有点晃悠,贝莉儿有那么点发憷。她伸着手旋到一半,底下有人稳住了梯子。她低头看了看,小公举扭着头没有看她,因为他答应过她关了灯就直接去电闸那边等着通电。可能她看得久了那么一点点,他立刻恼羞成怒地说:“Do your work!”   哈。贝莉儿笑了笑,把灯泡拆下来,重新旋了一个上去。她踢踢梯子:“gogogo!”他再扶了扶,确定她站稳了,这才过去。   “啪”,电闸打开,贝莉儿猝不及防,被眼前的光晃了一下。刺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叫了一声扶住梯子。玛利多诺多尔连“关”都来不及说完,那一瞬间可能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汗毛直立,贝莉儿歪了一下。“吱吱吱吱!”“噼噼啪啪”一溜电火花耀目地响起。贝莉儿惊叫着从梯子上滚下来。   滚下来前她死命抓住了梯子,缓了这么一下,玛利多诺多尔是扑过来把她抱着压在地上的!……卧槽她都摔在地上了,压什么压!要吐血了!贝莉儿差点被压死。等她眼冒金星地从他身下缓过气来,他已经把她拖着飞跑出仓库门口去逃难。   雪的白光刺痛玛利多诺多尔的眼睛,他吓死了,又后怕死了。她扶着他的肩,在他身下呻吟,他赶紧摸了摸她的脸,确定她没事。“Are you OK?”他急着问:“Are you OK?*#&@*#?*@(#)?”   他没发现后面全都变成意大利语,他的母语。她听不懂。等他反应过来又气得要死,他不知道气什么,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意大利人。……他只是会读写法语而已,他不是法国人。   那么多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她都听不懂。他急着说了一连串的“No!”好了别管那个该死的仓库了!没有仓库也行!没有灯也行!贝莉儿要吐血了,她没摔死也给他闷死了!她也一连串的说“No!”放开我啊!放开啊!   她没法反抗地被拖回了屋子,公举再公举也是男性,力气大得很。小黄有点惊吓到,夹着尾巴跟着逃回来。玛利多诺多尔问:“Are you OK?”贝莉儿在他怀里被捧着脸的喘了两口气。……两个人陡然意识到的分开来。主要是玛利多诺多尔分开来,贝莉儿趴在那里崩溃。   她背部着地,头上的那个大包还没好又添新伤,就算那一瞬间意识到努力滚了一下也是轻轻一磕到了,痛得眼冒金星。阴影过一会儿慢慢晃到眼前来,她感到有个力道把她撑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胳膊。两个人隔着厚厚的羽绒服,触感和温度都不那么真实。   贝莉儿有点恍惚,她感觉他很小心地保持着距离,礼貌地绕过她背,环着她的胳膊,他这么抱了她一下,嘴上说着“it\'s OK”地很快放开。然后在她手上拍着。   “there,there。”他说:“I’m here,there,there。”   他们就坐在门那里,任冷风呼呼的吹进来,坐了有一段时间,等贝莉儿缓过来。仓库算是全完啦,那一下全亮了又黑了,谁都知道大事不妙。玛利多诺多尔确定她没事后去了一趟仓库,把手机捡回来,也是查看一下情况,回来后告诉她:【是只死老鼠。】   不知道是哪个作死的老鼠藏在灯罩上,或者藏在梁上,都不清楚了,反正灯泡接上的那一瞬间它害得整个线路都短路了。玛利多诺多尔用树枝把已经电成焦炭的老鼠叉了出去丢在雪地里,它应得的。他重新打开电闸,但没能打开灯。情况是最坏的那一种,小木屋里的灯也打不开了。   他用卫星电话联系了家庭医生,医生远程指挥他作了一番检查后确定贝莉儿没事。谢天谢地她没事。玛利多诺多尔很后悔:【我不该让你去换灯泡。】   贝莉儿接过手机:【谁去都一样。】   他们彼此看了看,两个人都灰头土脸,一身狼狈。贝莉儿是更惨一点,玛利多诺多尔受足了惊吓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扑过来压倒她,那个压得贝莉儿差点断掉骨头的力气一点儿也没有吝惜。他伸出两只手,白皙修长的手掌很优雅,翻过来是血肉模糊的,掌心被地板擦掉了一层皮。   那双绿眼睛沉默地看着双手,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漂亮的脸没有什么表情,却仿佛白玉有了瑕。贝莉儿很抱歉。【要是我住进来的时候能认真检查小木屋就好了。】   如果她住进来的时候能认真检查一遍,发现老鼠的问题,他们现在就不会落到这个境地了。小木屋没有了灯,还有那些被老鼠污染的食物……暴风雪要来了。她沮丧地说:“sorry。”   玛利多诺多尔摇摇头,拿过手机给她打字。   【如果你认真检查了,我大概两天前就死了。】他对她笑了笑说:“thank you,莉莉。”绿眸中映衬着光线,的确如宝石一样璀璨,有一瞬间的角度,似乎闪闪发光。   他倾过身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赶上了!   明天入V掉落3更!   不过让我认真检查一遍改改这段看还有没有地方可以删减再说   ====   there there是看大爆炸学来的~谢尔顿安慰佩妮就这么说,应该是俚语,翻译有点复杂,大概语境就是抱抱抱抱,安慰小孩子的意思。   ====   修改完啦~么么哒 第21章 12月22日·下午   他们在之后又打了次电话, 玛利多诺多尔联系他的管家和当地警方,将目前情况向他们陈述一遍。线路烧了,鼠患肆虐,没有灯是不算什么影响生存的大问题, 在这个时刻得到坏消息总是让人不□□心。   玛利多诺多尔的手已经包扎好了, 洗掉了沙子,擦了消毒水, 绑了纱布。扎在两只手上两个大蝴蝶结迎风招展, 让人无言的女人的品味。不管是什么带子总是要绑蝴蝶结……他对着那个蝴蝶结看了一会儿,管家和警察开着会议, 向他通告气象局的检测。   冷气团预计明天下午登陆瑞士, 离开至少要三到五天,但这不是结束, 在之后的余雪和等待可以清理的时间甚至可能延长到十天以上。暴雪团袭击的是整个瑞士不是这一个小镇,救援人手和资源在这个时候都很紧张。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的情况实在不算最危急的,他们有坚固的屋子、有暖气还有食物, 警察并不倾向在这个时候耗费多余的精力来救他们。   现在警察和律师在就他们的储存食物争论,争取安排清路车辆在雪后第一时间来这儿,至少在这时还能争取空投下食物什么的。他的管家和家庭医生一起对着拿到的仓库清单开视频会议,讨论怎样能排出一个完美的十天食单,甚至十一天、十二天,还有伤后病后恢复食谱,等等。——总要把情况先设想一个最坏的情况出来嘛。   “这些东西怎样也排不到这么多时间。”家庭医生放弃地说:“埃托雷先生,您想保证您和贝小姐都舒舒服服地吃饱喝足十天, 光凭这些食物是不可能的,你们必须有意识地计划进食。”   贝莉儿的食材也是一个问题。她的库存里充满了鲜明的个人风格:半壁江山的零食,快餐和膨化食品、碳酸饮料、各种奇形怪状的饼干,甚至还有冰淇淋。正餐是面食和米,鸡蛋和各种品种的青菜豆子马铃薯,肉在角落里塞着几袋子,红白各半,打开冰箱的时候那颜色绿得玛利多诺多尔眼睛发晕。   食谱构成倒不算贫瘠,就是量太少,肉也太少。女孩显而易见来自南方,她对暴风雪没有什么概念。其实她自己一人的时候这也不是问题,节衣缩食一点点,一个月的饭量也能增加到一个半月,然而餐桌上现在增加的不是半个月时间而是一条狗和一个大男人。玛利多诺多尔原本希望至少别让她的木屋之旅因他更失望,他知道她是来度假的。   仓库里的米袋眼见有一半不能用了,这种时候不能冒险,而且其他的还没有查看,不知道能放心地食用的食材到底有多少。反正玛利多诺多尔想到他吃的东西可能曾经被老鼠爬过他就全身起鸡皮疙瘩。家庭医生建议说:“假如您方便的话可以去别墅看看。”   或许这确实是一个更有优势的选择:别墅更坚固安全,有巨大的地下冷库和一层仓库,完善的防鼠措施还有广阔的空间和丰富的健身娱乐设施,从小黄、贝莉儿和玛利多诺多尔,于他们来说都能得到比小木屋更好的避灾体验。   唯一的难题是:别墅进不去,而且可能没有暖气。_(:з」∠)_   “主要是查看□□的震波到底震坏了哪里。”与其坐在那里算卡路里和倾听口腹之欲,管家也更倾向提出这种更有可行性的建议。“我们做出的关于暖气损坏的估算方案里有几种可能性是可以靠人工修复的。如果能修好的话,您也不用和贝小姐留在这座安全性堪忧的木屋。”   玛利多诺多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贝莉儿,她很关心他的电话,看见他的眼神就认真地看过来。小黄拱着她的手,想和她玩,她把它抱在膝盖上,亲热地给它撸耳朵。   他当然也不想让她留在这座木屋,甚至他觉得她也应该在清路后和他一起下去,离开这座山头。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独自呆在这种地方。想想吧,一群老鼠,孤寂的树林,设施损坏的屋子。这听起来简直是B级血浆片的开头,他一向对那种尖叫的垃圾嗤之以鼻。而且离开了这里以后去哪儿不好呢?作为补偿他可以请她去任何地方玩。不知道她的假期还有多久,只要她的护照有签证,他送她上星星都可以。   不过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说,或许只是这种建议太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了。继那个冲动的拥抱后,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越来越丢脸了。而且他知道她不在意……她越不在意,他越觉得羞恼和丢脸。   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用手机给她打字:【他们建议我们去别墅。】   玛利多诺多尔没有说食物其实缩减一下就可以支撑。在被困住的时候做进食计划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只是不想让她再……再做点什么妥协。那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贝莉儿看着这行字想了一会儿。她倒是想过缩减食物的问题,看过灾难片和末世小说的人都知道,虽然情况不同,但是选择还是可以借鉴的嘛。不过她还不知道玛利多诺多尔的饭量多少,而且让他饿肚子总觉得过意不去。玛利多诺多尔继续向她解释留在小木屋可能面临的种种危险:鼠患、暴风雪、坏掉的灯、匮乏的食物。   灯是肯定不可能修好了,他们没人有本事看电线,最让贝莉儿忧心的是地下室发现的老鼠屎,她不知道老鼠有没有可能咬坏发电机,玛利多诺多尔说有这个可能。暴风雪来的时候他们离开屋子是很危险的,如果在那个时候失去了暖气供应,简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去别墅看一下,就算修不好暖气不能住,看看能不能进去拿点食物和其他的东西也好。比如玛利多诺多尔的衣服、剃须刀、牙刷啥的啦。贝莉儿还有点不好意思:【要是能修好,你就可以回去住了。】蹲在这间小木屋里,可怜兮兮地穿着破掉的羽绒服外套和不合身的浴袍,还可怜兮兮地睡在地上,这实在太委屈公主了。   然后她敲着电脑,顿一下,想了一会儿。……虽然知道自己肯定也能跟着过去蹭房间,但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好像特别厚颜无耻。   【那个别墅你要开多少租金呢?】   这样问其实也很厚颜无耻,但是如果玛利多诺多尔开了价贝莉儿当然会付的。那双绿眼睛认真的看着她。她有点脸红,公主伸出他的手,他双手上还是她扎的蝴蝶结。   他其实挺不喜欢这蝴蝶结的,但还是让它们留在了他的手上。贝莉儿有一种感觉,他们应该能算是某种心灵相通的朋友了,他明白她那种不知所谓的担心,因为他们的确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这会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们也已经有了那些默契,他想要说的话不用打字她也知道。   他并不介意这种小事,他当然很欢迎她去住。不需要租金,正如她把他拖回小木屋的时候也不需要他的回报。他问:“May I?”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把电脑让给了他。   玛利多诺多尔将U盘插进电脑,当着她的面,将之前他们订的那些协议全都删掉了。贝莉儿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打字。虽然手上扎着蝴蝶结,并没有伤到手指,修长的指尖跳跃在键盘上,蝴蝶一样地优雅。   【您当然是和我一起前往的,您是我的客人,不需要租金,我诚挚地邀请您和我共住,尊敬的小姐。】   那双绿眼睛继续认真的看着她,宝石看来一点也不觉得打这种话羞耻。   虽说明天冷气团才会到达瑞士,下午已经再次冷了起来。天是阴沉的,云非常厚重,低低地压在树林上方,间而卷起一阵风,刮在林间,掠过一溜雪花。本来玛利多诺多尔没让贝莉儿一起去,但她坚持要去。公举娇生惯养,她想两个人不知所谓地有商有量也比一个人在那好。吃过午饭以后她又努力干了一碗姜汤还有感冒药,用耳温枪确认过烧退了一点点,于是休息一会儿他们就穿好衣服全副武装往别墅出发。   小黄被拴着绳子,拎在玛利多诺多尔手上,活泼欢快地在前面跑。不知道能把小黄放在哪里,怕关在屋子里拆家,留在外面又担心跑没了。思来想去还是用绳子拴好,裹上贝莉儿的一件毛衣,摸摸头,玛利多诺多尔牵着,他们一起往别墅走。   走到半路开始下起小雪,贝莉儿哈了口气,伸出手托了一片雪花。   他们在悬崖的前面,山间总是很美。前两次路过的时候并没有这种闲心看风景,也没有这样瑰丽的山雪。岩石上已经全都结满了冰霜,是白茫茫的一片,而衬得黑色更加地重和沉默。黑色与白色,灰在其中变得不鲜明。山岚往远处看是青色的,有雾气夹杂着雪花,从林间升起,如梦似幻。   玛利多诺多尔见多了这样的雪景,不以为意,他说:“follow me。”他也戴着手套,这只手套轻轻牵着那一只手套,另一只手套牵着狗,沿着栈道往前走。他们一路走过去,栏杆上也覆盖着茸茸的雪,贝莉儿系在上面的绷带已经冻硬了,多孔的纱拉长了,满是花棱,像一圈晶莹剔透的缎带,向他们夹道欢迎。   走在山间的感觉很静谧,也苍茫而渺小,在雪里两个人走,不知为什么比一个人走感觉更加地孤寂。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一只金毛。风更大了,在山石间穿行,发出呜呜的响声,帽子蒙着耳朵带来一点暖意,更多的是扑到脸上的寒气。他们很快地走过栈道,走到浮桥上。   能看见那座别墅了,砖红色被雪覆盖住了,安静而温柔。房子看起来和他们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玛利多诺多尔松了手,小黄有点害怕这种高处,绳子一松它就往前面飞跑,一直跑到前面的灌木丛里,又跑回来,吐着舌头,看他们怎么还不过来。   浮桥下仿佛是万丈深渊,为了出来穿太厚了,贝莉儿站在那里喘了口气,冷倒是不冷,就是有点发虚,走不动路。玛利多诺多尔把防风镜取下来,露出璀璨的绿眼睛,看着她。   “Are you afraid of the……”他比划了一下,……贝莉儿觉得这不礼貌,忙把防雪眼镜拉上来,被他拦住,重新套回眼睛上。他们站在风里,浮桥上,孤零零的两个人。贝莉儿不知所措地看着对面,风掠起他的银发,他病好了,脸色红润,红唇柔软,艳如玫瑰。   老实说她腿有点软。她觉得她应该不算怕高吧,她就是腿有点软。但是看到玛利多诺多尔的样子,她才觉得可能她这个就叫做“怕高”。他甚至还笑得出来。他把她轻轻往桥边一推,贝莉儿猝不及防地抓紧他:“啊啊啊啊啊!”他们并肩站在一起,俯瞰下方那片平静如梦的湖面。   贝莉儿第一次通过浮桥的时候看过这片湖,她知道它很美。她不知道这样被按着看那片湖是这样的:在山下,在悬崖之间,被温柔深邃地包围。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汪出来的一抹深青色的水晶。   雪花在向下落,落在山间被飘起,一片翠林想必春天雪化时是温暖的绿的,只是在冬天的雪中,树枝向下压着,缀满了雪。所有的线条和脉络都如此清晰,如画卷,如活着的呼吸,它们沿着湖岸延伸,招展一路冰雪的繁花。   或许是那一点落下的碎雪溅在湖面上,溶起一片涟漪,贝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屏住了呼吸。仿佛那片雪落下的是她的气息,她吸入空气的时候,空中的雪花在随风飞舞。   “莉莉。”   玛利多诺多尔在她耳边轻声问:“Do you like it?”   他很高兴她喜欢这片湖。他依稀记得小时候他喜欢来这里。冬天的时候滑雪,下雪的时候在湖中泛舟。这湖下有地热,这是不冻湖。   他对她指了指那个上面,这里是看不见的,被山石挡住了,但是他还是努力地解释说:“There are room……”又比了比湖。   “you can ha/ve the lake。”   如果她喜欢他可以让她住观湖的房间。有宽阔的大平台,露天浴缸和引上来的温泉。她可以用遥控拉上罩子隔绝风雪,在里面看湖,她能一边泡澡一边看湖,一边喝酒一边看湖,或者怎么看湖也好,看到她满意为止。玛利多诺多尔很高兴她喜欢。   那双星星一样的眼睛藏在防雪眼镜后面,他看不见,不过他知道她是怎样笑的。他们对视着,分享了冬天和看到了美景,彼此都心满意足。然后他们继续摇摇摆摆地往别墅那边走。   雪还在下,但脚底的积雪已经有些冻硬了,走起来是吱吱嘎嘎的,不如第一次拖走玛利多诺多尔那样松软。车门蜿蜒的痕迹还在地上,还有他们第二次去找电话时踩出凌乱的脚印。小黄的腿陷在雪里,一拔就是一个洞,它更加奋力欢快地跑起来,兴奋地到处绕圈。“汪汪汪!”清脆的狗叫声在山间蔓延。   人走的栈道积满了雪,一步一滑,他们互相扶持,走的很小心。小黄想跟却没能爬上去,只有在下面乱蹦,“汪汪汪!”贝莉儿回头看,忙着戳玛利多诺多尔:“小黄……”他已经知道这个发音就是指“yellow”。他忙着扶她上去,抿着嘴的样子有点凶。“wait。”她在生病,他当然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爬这么滑的楼梯。   等他扶了贝莉儿上去,确定她没问题,玛利多诺多尔才臭着脸下去抱小黄。只有看湖的时候很美好,其余时候都是现实。小黄被拦腰抱着举着,四脚朝天还在他手上特别开心地摇尾巴,耳朵都翻过来了,看得人家替它担心,它还试图侧过头去舔玛利多诺多尔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它好像总是和玛利多诺多尔更亲近一点,不管他怎么欺负它。可能从它祖上传承的记忆里知道的吧,埃托雷家的人就是它大爷。   =============   他们先是绕到门口试了试进屋子。别墅是这样的设计:一层是车库,再往上的观光梯可以走到正门,车库里也有升降梯直达房子内部。玛利多诺多尔的□□将原来山上的积雪炸了一大半下来,雪埋住了一楼,他们进不去。   玛利多诺多尔试着爬进去,可是积雪非常深,开始还是小腿,后面就越走越深,看着几乎堆到他腰那么高,得游过去,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他爬了几步路就不得不回来,看着积雪若有所思。贝莉儿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其实她一直没抱希望,所以这时候倒也不怎么意外。   既然这个不行就按老样子看看暖气,房子在那里总有进去的办法,大不了搬梯子来,进不去也没损失。她在旁边戳了戳他。“let\\\'s go?”指了指下面的车库。她一直不知道积雪是玛利多诺多尔炸的……   车库倒是和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冷。车子上覆着冰霜,敞开的工具房里散落一地的杂物,emmm还有小黄的作孽那啥。上次来的时候压根没能注意味道太臭了。_(:з」∠)_   玛利多诺多尔拉开天线开始拨电话,贝莉儿帮不上太多忙。来之前她了解过一些情况,小公举用iPad画了个大概示意图。卫星传不来房子图纸,只能让玛利多诺多尔凭记忆和描述画了。房子建在山上就自带buff,地下室可以挖N层。一楼是车库和主控室,再往下是电机房和冷库。嗯,还有一个温室,里面种着一些时令花朵。   贝莉儿:【你种花做什么?】公举已经够公举了,但是看他那张脸似乎也很适合摆花弄草,相当有说服力。玛利多诺多尔理所当然地回答:【装饰餐桌和房间。】   大冬天从山下天天送新鲜花朵,又贵又不及时,谁这么干谁就是冤大头。这种度假别墅通常都会自带全自动温室,人只要进去把想要的花剪下来就行。贝莉儿:“……”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电话接通,可以开工了。其实别墅的问题和小木屋也差不多,不知道炸了哪里的时候先重启,他们给玛利多诺多尔的方案也是重启整个供电阀门——或者可能主电路都短路了,要进去重启。   电机房就不用去了,去了玛利多诺多尔也玩不来。他们不死心地试了一下升降梯,它仍然吱吱嘎嘎地摇晃,看上去很惊悚。   主控室在车库角落——这是为了操作方便,容易逃生——升降梯和雪崩都证实了这一点。大门是金属的,也冻硬了,看起来厚得斧头都劈不破。玛利多诺多尔去工具房找了撬棍,他先是试着敲了敲门看看高科技还能不能行。谢天谢地主控室是电池独立供电的,门上露出了密码锁,他报了声控密码,门应声开锁。……麻烦的是打开了一半卡住了。   贝莉儿勉强挤挤是能进去,但里面的启动要主人的指纹,她没有。她和玛利多诺多尔两个里应外合,一个拼命摇晃门把手,竭力让整座门耸动,一个用撬棍撬那个导轨,把上面的冰敲碎。   两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开一个玛利多诺多尔能进去的口子,已经气喘吁吁一身汗了。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电话沟通的步骤已经写在iPad上,对着傻瓜操作就好。玛利多诺多尔验证了指纹,通过权限,可以通过里面的触控屏幕操作,把整个别墅的电路重启。   那一瞬间贝莉儿觉得自己可能听见房子深处传来一声神秘又熟悉的“啪”——他们上午才刚刚听过,她很高兴地用手机告诉玛利多诺多尔,玛利多诺多尔也很高兴。他按了启动键,有一种更熟悉而令人感动的现代声音嗡嗡地运转了起来。   贝莉儿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她看着那双绿眼睛,银发上沾满汗水贴在额上,玛利多诺多尔可能在来小木屋前他从没有这么狼狈过。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们激动地互相拍了拍肩膀,脸上都露出笑容,以兹庆祝。贝莉儿想着太棒了,这样的话问题就都解决了——这么想着他们飞快地走出门去想感受一下暖气的诞生。   ……嗯,车库还是一片安静,一片冰冷。熟悉又令人感动的细微的嗡嗡声来自别墅内部,走出来而觉得更近,又更远了。   玛利多诺多尔当即暴怒地拉开天线拨打卫星电话怼人。   ……他得到的答案很是无辜。别墅的暖气是地暖,由主供暖管道分出来,一间间房间的排线。这种情况是很可能某个区域坏了引起连锁反应,有点多诺米骨牌那意思,当然还有地方是没问题的,重启了之后还能抢救,可是那个点之后的骨牌当然再也抬不起来咯。   玛利多诺多尔发誓要诅咒那个排线的设计师。虽然以这栋房子的年龄算,设计师可能已经去见上帝了。   他挂了电话,站在那里,颇有些束手无策,又觉得恼怒。玛利多诺多尔觉得一定是事情的不顺还没有完,让他在他的客人面前丢脸。贝莉儿不像他失望得这么严重,她再次拍拍他的肩,不是激动而是安抚的说:“let\\\'s go home?”   暖气当然可以先放在那里开着,虽然不知道是哪里,能暖一下也好,融化了冰雪,起码是一个后备选择。   他们当然只有回去,来的时候的谈天,看见飘雪和蓝湖的指点,还有住在别墅里的向往,一切都变成回途的闹心。看起来好像两边没有什么差距,各有优劣,小木屋在初期的保障完善却不稳定,别墅以巨大优势碾压却先天缺了一角。   玛利多诺多尔全程阴沉着脸,就连那头银发和翠眸也冷飕飕的,那种颐指气使的坏脾气似乎又突然回来了,他把小黄抱下去的时候它都不敢挣扎。   他比贝莉儿难受多了。他很期待邀请她去别墅,然而招待客人的完美住所有了瑕疵,这让他面目无光。   【你不失望吗?】他用手机问贝莉儿。   贝莉儿不知道怎么说……反正跟老鼠还蛮相似的,他这么难受,她反而都想安慰他了。其实没别墅住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家减减食物就还好嘛。于是晚上做晚饭的时候破天荒的菜就少了那么一点……四碗菜,嫩嫩的蒸鸡蛋和凉拌青菜一人各一份。还有之前剩下的鸡肉,撕碎炒过了和米饭拌在一起吃,香喷喷。   小木屋因为没有灯得提前开饭,天阴得很早,到处搜罗来了蜡烛,幸好还有一包蜡烛。贝莉儿很新奇地把蜡烛融了蜡固定在桌子上,并且顺手把菜盘子摆了一个很对称漂亮的造型。   她趴在桌前玩蜡烛,这一切的样子在玛利多诺多尔的眼中看来还是很寒酸,这种寒酸却仿佛有了新的意义。她完全没当回事,还很高兴地招呼他来吃饭,问他【中国的食物吃得惯吗?有什么想吃的给我一份菜谱,明天给你做。】   他盛气凌人地要她当他的仆人给他做饭,她直接喷回去,他用律师威胁她也不妥协,两个人成了朋友,她就很有兴趣迁就他的饮食习惯,给他做他喜欢的菜。   玛利多诺多尔看着桌子上的菜如鲠在喉。她还在发烧,还要给他做饭,还这么高兴,问他吃什么菜。他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她的额头上贴着降温贴,头发被皮筋随便地束在脑后。因为感冒了她穿着很保守的长袖睡衣裤,玛利多诺多尔只在商品目录里见过那种,现实中他见过的女人好像全都穿着性感的睡裙。   他不喜欢她们,所以觉得睡裙穿在她们身上,像死肉挂着一片遮羞布。她穿着这种傻乎乎的睡衣,他偶尔会觉得她很温暖,又……又很过分。“哦,对了。”贝莉儿想起来地说,她拿过手机啪啪啪。玛利多诺多尔低头看了一眼,递过来的屏幕上写:   【明天我们去盘点一下仓库吧,然后做一个食物分配表?】   她看起来并不以这种因他而导致的窘困境遇为意,她脸上的那种抱歉纯粹只是因为会慢待他。   他也用手机写回去:【你不生气吗?】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她不会生他的气吗?   小黄还在脚下努力地吃它的狗粮。狗粮也不知道能不能供10天,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吃了一小半了。吃完了狗粮当然要和他们一起吃饭,也是一项更重的负担。贝莉儿笑着说:“OK、OK!”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又一次地想,她很过分。   ……纯粹只是因为能强制减肥高兴的贝莉儿毫无所觉、   她觉得好像今晚小公举格外低落。大概是因为别墅打击了他。不过她也没法说什么啊,就10天时间,没准乐观点10天也不用,慢慢会好的。   他们吃完了饭,玛利多诺多尔犹豫了下,再次主动送碗碟进洗碗机。他们都很累了,而且也没有灯,天黑下来,特别容易困。贝莉儿先去洗漱,然后是玛利多诺多尔。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他举着手机,女孩在光中中影影绰绰的身影,好像整座雪林的黑暗中,只余她一个人在发光。他走过去戳了戳她的降温贴。“啪嗒”,水打在她脸上。他没来得及去擦,想找就找不到水痕了。只看到她的脸很小,降温贴贴在她额头上,几乎盖住了小半张脸,显得她的脸更小。他戳了一下她的脸,把她的嘴戳变形了,她打了个呼噜泡泡。   ……睡得好沉。   玛利多诺多尔想起码得让她过好一些。这是她的假期不是吗?   他静悄悄地走出房间,去客厅找到卫星电话。夜里的风大了,开始刮着屋子,发出呜呜的风声。一切都很安静,他调低了声音,听到静夜里那一声“hello”传来。   玛利多诺多尔问:“不用升降梯的话还有什么办法能进别墅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更新更新!   ====   来一发本章简介解释   you can h□□e the lake。   我觉得这种语境很浪漫啊   哈哈哈   他们在桥上看湖,因为莉莉喜欢   玛多多给她指了房间   “你喜欢,所以你可以拥有它”   【我把它送给你】 第22章 12月23日·上午   “啊, what?”   贝莉儿坐在餐桌边,正端着杯子喝牛奶,嘴角一圈白渍,她惊讶地看着玛利多诺多尔, 公举认真地推过笔记本示意她再看看。   于是她再看屏幕, 电脑上护眼绿Word长长一片字,密密麻麻拉了一段进度条, 上面是一片看不懂的字母, 下面是生硬的机翻。   【论小木屋和别墅的优劣性分析和前往别墅可行性分析……】   贝莉儿:“……那啥,我们还要去别墅吗?”   虽然没有听懂她的话, 玛利多诺多尔仍然认真地点头。   贝莉儿仍然觉得这个晚上也睡得很好。谢天谢地, 这时生病是很麻烦的。大雪封山救援都上不来,何况打救护车的电话。她一醒来就觉得浑身轻松松了口气, 昨天简直兵荒马乱,跑了一天,被老鼠惊吓过又去别墅。拼老命撬了扇密码门还无功而返, 一身汗她其实有点紧张的,怕自己生病更重。   不过可能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犯贱,屋子里坐着懒骨头亚健康全身酸痛,出门风一吹干点活立马精神了。贝莉儿回来第一时间换掉了汗湿的衣服,早早吃了饭,吃了药,老实休息睡了一觉,早上起来, 第一时间反应是觉得烧退下去了。   真是喜大普奔,普天同庆。她摸了摸额头,感觉确实不太热了。谢谢种花感冒药,谢谢瑞士的山,谢谢树林小木屋悬崖浮桥漂亮的湖大别墅和鹿。   房间很安静也很昏暗,她回过神来,看着天花板,身体还是很酸痛,但第三天她已经开始习惯了。稍微扭头看了窗户,窗帘放下来了,外面呼呼的风声,几乎是才入夜的错觉,或许雪还在下,她有这个感觉,整个房间静谧又安祥,一副非常适合重新再入睡的样子。   可是当然不能再睡,那边还有外国友人啦。_(:з」∠)_确定玛利多诺多尔不在房间里,她才敢好幸福地伸了一个尽情的懒腰。“嗯嗯嗯~”   睡醒的感觉超舒服!其实贝莉儿觉得在山里也是一个治愈的因素。深山大法好,雪中空气虽然冷却无比地清澈,她路过悬崖和吊桥的时候何止身体,心灵都被荡涤了一遍。   不过发烧后就开始鼻塞咳嗽了。_(:з」∠)_   贝莉儿觉得好像这都是惯常流程,感冒发烧,烧退了就鼻塞。她张着嘴巴呼了口气,爬起来,悄悄往外看的时候顺便担心了一下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张嘴呼吸,有没有打鼾,有没有在外国友人面前丢脸。她想起那个笔记本拍视频,看了一下电脑没有在桌子上。——老实讲吧,别说昨天有没有开视频监视,就是有她也没胆子看,更没胆子问啊。   她坐起来,穿了袜子和拖鞋,视线便放在床前的窗户上。窗户照例开了一小条缝,看来尊贵的娇客也觉得暖气很燥,贝莉儿来自南方,从来没有用过暖气。开始还能说新鲜能忍,现在已经开始日常觉得脸干。床边的加湿器仍在尽职尽责却一无是处地工作,她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有想把水倒在地上的冲动,好像这样房间里就能长蘑菇变雨林。小公举很嫌弃地和她说【这个加湿器不好。】   她就看了眼加湿器。加湿器小小的,巴掌大,小圆筒的形状,拎起来晃,手感很重,这就是加过水了。……再看眼门口,房门虚掩,床下被褥姑且折了一下,表示整理过的样子。她思考着自己要不要过去折一下……太尴尬了。自己的被子也姑且平铺开来,装作一起整理的样子。   客厅隐约有放音乐的声音。公举已经起来了,他应该有早起的习惯,或者只是不方便和睡着的她呆在一间房间里。   贝莉儿对所有能说起就起【这可是冬天还是假期啊!】的人都感到无上的敬意。   她心情很好的在地上走两步,喉咙痒地清嗓子,小黄已经听见她的动静,从门缝里钻过来,摇着尾巴。被她弯下腰揉揉头,它高兴地叫了一声,跟着她的后面走出去。   第一眼看见的是比昨天更加阴沉的客厅的光线,或许是因为知道房间的灯坏了,而导致人们会下意识地将视线聚焦到木屋的缺点上。贝莉儿看着窗户,厚厚的玻璃雾蒙蒙的,一如既往地映着冰棱,看不清晰。只有光很暗,从雾气中影影绰绰地能看见外头不远的树林。风刮了起来,卷着雪花落在屋檐上。   感觉的确像是入夜而不是清晨,而温暖的屋子里,餐桌上同样的雾气腾腾,是那种很让人安心满足的食物的雾,那对漂亮的绿眼珠子扭头看过来。   “good morning。”   仍然是玛利多诺多尔主动地说。他坐在那里,那一瞬间看起来是优雅而冷淡的。在贝莉儿出来前他正侧着坐在餐桌前,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风景。青年的背脊挺直,银发整齐地梳好了,微微有些蓬,泛着月华一样的光亮,微卷地垂在肩上。   那整个场景像一幅静谧的油画,他背后是鲜花满地,淡漠的神情,深邃如渊的绿眸。白皙的肌肤上嵌着红唇,即使浴袍不够合身,他的脸朝她转过来的时候贝莉儿觉得自己看着的是一幅画。   外国人的轮廓得天独厚,他这样朝她侧着时她能看见他完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深深内凹的眼窝。他的瞳孔绿得很深,像宝石,在仓库中被手电筒迎着光的时候又能看见是剔透如华的绿色,深深的璀璨,明澈如水晶。他的面孔很精致,又俊美得能让人看得出是一名男性,柔光打在脸上,一个王子坐在她的餐桌前,画突然活了过来。   从天使到陌生人到讨人厌的事逼再到尊贵的公主,玛利多诺多尔从淡漠地看着窗外风景出神到微微一笑,他放下手里的杯子,友好地对她说早安。   贝莉儿:“……good morning。”哇眼睛简直都睁不开,这种每天早上都要来一次的体验,感觉对人心脏不好。   她一下不知道要说什么地站在那里,相处的时间太短了,虽然想热情地表示一下友好,但是突然没什么话题可找,他们毕竟还不那么熟悉,来自大种花的贝莉儿不知为什么第一反应总是给他做点好吃的。   但是直接走开好像也不好,太突兀了,她小声问:“what’s the music?”   公举眨了眨眼,贝莉儿疑心他是没听清,正犹豫着想张嘴再问一遍,然后她得到了一个完全听不懂的名字。   “Turandot。”   大概是看出来她有点不知所措,玛利多诺多尔用手机给她写了字。简单的字母翻译过来是“图兰朵”。   【是一个中国公主和别国王子的爱情故事。】公举低头继续打,伸过来的屏幕言简意赅地解释了:【是一部近一百年前的意大利歌剧。】   那双绿眼睛看着她,好像很期待她的回答。嗯,大早上听歌剧下饭,这是一个很棒的爱好,让起床看番剧打游戏的她瑟瑟发抖。贝莉儿:“……”   这话她也没法接,翻译成中文过来贝莉儿就知道图兰朵了,但难道问“啊因为我是中国人就突然有兴趣了吗?”她当然知道不是的。就算有也不是故意的,因为小木屋没有网,要是想听什么看什么想必都是他U盘里自己的库存。   贝莉儿只听过悲惨世界和巴黎圣母院,她有时候也觉得歌剧很好听,但都太长了,她没那么多业余时间只能望而却步。看了眼电脑,就算是看不懂中文也没难到玛利多诺多尔,U盘插进去就直接打开文件播放。在她的酷狗音乐一排流行乐上面放着歌剧,……五六分钟上面是一个近2小时,让人跪拜的时长。   他甚至还拿了她的蓝牙音响。重低音在桌上流泻出辉煌的奏乐,玛利多诺多尔愉快地说:【你再等一下,有中国的音乐了。】   她在茉莉花柔软的唱腔里瑟瑟发抖地比了比浴室的方向,示意她要去洗漱。公举点点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音乐上。   贝莉儿默默的路过他的时候瞄到他杯子里是牛奶。……哈哈哈牛奶。她想起他第一天跟她要意大利咖啡的样子。   玛利多诺多尔没将注意力放在音乐上,这是他听过几遍的,他知道大概的进度,否则他也不必选择音频版。他端着牛奶杯,在音乐声中听着她的动静,她不知道要开水龙头掩饰自己的声音。他安静地听着她洗漱、压抑着咳嗽,捏着鼻子撸鼻涕,用毛巾擦擦脸,还有出来喊着“小黄!走开小黄!”推开狗走到厨房的声音。油烟机的声音响起来了,锅铲清脆。   他有点懊恼,觉得自己今天还是没有打好第一次的招呼。中国女孩没有意识到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其实玛利多诺多尔自己也知道只是说一句“意大利歌剧”,她怎么会知道他想说什么呢……很正常。他觉得自己有点傻,其实他可以告诉她他是意大利人。   可是莫名其妙地说自己是意大利人也很突兀。   玛利多诺多尔有点后悔,他知道自己没有必要跟她表明身份的,……也不是表明身份,贸贸然地抓着人说自己姓甚名谁家世存款,他只是有点后悔……当初应该选择意大利语和她交流。诚然他懂法语,那个翻译软件的第二个语言就是法语,他选择了法语并没有错。他只是突然觉得不自在,好像自己在骗她。   他本指望能够隐晦地纠正这个错误,毕竟他也从来没有表明过自己是法国人不是吗?但她不懂,而他坐在那里,觉得自己又搞砸了,开始生自己的气。他早上还想起《图兰朵》,公主的谜语和王子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听了。金毛摇摇晃晃地跑过来,他瞪它一眼,都已经带它吃饭喝水出门遛过,它还想怎么样。狗子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去找对它更友好的临时主人。   厨房再次传来女孩的笑声。狗在那里成功地获得了爱抚,好像在嘲讽他这个什么也没有地坐在桌前的人。玛利多诺多尔小声地哼了一声。   然后他听见抽油烟机关了,她要过来了。想了想,把音乐换了,随手点了一个他看不懂的名字。再打开后台运行的Word,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说辞。……不知怎么的,有一点紧张。   等贝莉儿端着两个荷包蛋坐到桌前,玛利多诺多尔已经帮她把她的那杯牛奶也泡好了。他把饼干也端正地摆在她的手边。奶粉刚刚搅完,丝滑的漩涡中完美地融化着香气,热和朦胧的雾向上升腾,在昏暗的光线中摇晃。   他把盘子帮她摆好,围着桌中心的蜡烛,学她的样子,摆一个漂亮对称的造型。他们并肩坐在桌前,昨夜的蜡烛还有一半,凝脂般的白蜡嵌在桌面上,微微倾斜,仿佛还冒着昨夜的火,点亮屋中的光。   桌子上摆着佐料,胡椒粉、盐什么的,可以自行取用。贝莉儿头一次觉得自己煎蛋的手艺可能有点差,本来嘛家庭版荷包蛋就是个人心证。她用手机问:【我刚刚想起来你们不吃这样的煎蛋是吗?】她有点忐忑,但蛋已经煎出来了呀,只好硬着头皮端出来。贝莉儿大概记得在旅店里吃的煎蛋是流黄的,好像外国人都吃这种的。而中国人的荷包蛋在他们看来是熟过头的。天哪她用垃圾投喂公举了吗?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对着那对现在看起来很友好的绿眼睛说:“if you don’t like it……”说是这么说她也不知道还能给他做什么。#论每天早上都想把公举供起来膜拜#   玛利多诺多尔摇摇头,对她笑了一下说:“No,it’s good,thans莉莉。”他已经学会在每一句道谢后面都加上她的名字,然后拉过她给的任何食物,乖乖的吃。   他其实不知道中国人到底为什么会吃这样的煎蛋,都不用翻过来就能看到蛋白上斑点的焦黄,两面都煎过了。不过他现在已经能无视这些种种缺点,面不改色地举起叉子。   旁边忐忑的眼神投过来,玛利多诺多尔也有点不知所措。她总是对慢待他觉得抱歉。其实并不需要的,该是他觉得抱歉才对。……他不知道应该还能怎么表示友好才好,才能让她知道他很希望她不在意。他不敢拥抱她,她这么小,他总是怕把她抱碎。他还能记得她起来的样子,头上的降温贴撕掉了,额上的碎发有点乱,还有的黏在皮肤上,露出一个不透气了一晚而红通通的额头。   玛利多诺只是看着贝莉儿拿一个瓶子里的黑色液体倒在蛋上,想了想,等她将瓶子放回桌子上,他也拿了,避开他的胡椒,小心地倒一点在蛋上。   ……这么大瓶拿在手里的感觉像举着把抢,倒着黑色液体的感觉像给自己下毒。不过玛利多诺多尔还是勇敢地吃下去了,感觉……还行吧。有些咸,配着蛋黄的味道,细品一下,倒也有奇妙的口感。   他们把蛋干净地吃完。早上没有煮饭,两个人默契地吃了两盒饼干,不知是不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食物短缺互相着想,像泡泡一样,没人去戳破。吃完饭那种奇怪的气氛就消失了,开始恢复正常的聊天时间。玛利多诺多尔还记得之前听见她在浴室咳嗽了,吃完蛋把碟子收到洗碗机,两个人继续端了牛奶重新坐回桌前喝。他问她:【还发烧吗?】   他递过来耳温枪,贝莉儿顺手测了测,体温还一点点低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没烧太棒啦,她开心的说:“No!”   嗯。玛利多诺多尔观察着她的表情,边把电脑拿过来。音响还在放着音乐,女孩拿着手机啪啪啪打字。过了一会儿屏幕就朝气满满地递过来:【等会儿去仓库清点食物吧?】   贝莉儿是这么打算的,暴风雪下午就来啦,要赶快把事情做好。她想他们早上可以整理一下冰箱,然后去仓库搬东西,赶着把还能用的食材都搬回小木屋里。   她不知道暴雪是什么样的,她没有见过,不过大概和南方的台风可以类比?他们也可以像暴雨一样地不出门,宅一段温暖安逸的日子。   贝莉儿还琢磨着要把自己iPad里的漫画电影动画片都分享给他,等他看完赶紧又把手机拿回来继续啪啪打。他们可以休息一下,等会再去仓库。她现在已经立刻进入热情主人状态,开始为难的是他英文不那么好,不知道她有没有法语电影……她在脑中飞速搜索自己的库存。   【你除了法语还知道什么别的语言吗?】不过好像瑞士有的德法意语,她下载的电影都不多……对了还有圣诞节……公举想必也是过圣诞节的吧?啊想想食物,肉,鸡,蛋!过节呢!抽屉里有特地拿上来的缎带和圣诞帽,太少了,赶紧拿出来装饰起来……   玛利多诺多尔终于有了机会赶紧把电脑推到她手边。“Italian。”   “诶?What?”贝莉儿懵逼地抬起头来。一个Word迎面怼到眼前,公举在电脑屏幕后面期待地看着她,重申地说:“yes,Italian!”   ……哦他的意思是他懂意大利语?还打了一排给她表现?很棒棒。好像这是她知道他会的第三种语言了。对,瑞士人,德法意,没毛病。   可是意大利语的电影她也没有啊。贝莉儿如是想。_(:з」∠)_黑塔利亚他看吗?等等那是日语。(ΩДΩ)   玛利多诺多尔看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明白。……想了想,她怎么会明白。那种期待的心情马上就熄灭了,他又开始生自己的气。他干脆抢过手机,打给她看:【莉莉我有事和你商量。】   贝莉儿讶异地看着他一直推过来的电脑屏幕,终于注意到他是想要她看Word的内容而不是语言。他那种语气和严肃的神情配合,看起来是要商量和她一起去进攻地球。然后她看屏幕,放歌页面最小化了,屏幕上是那种据说是意大利语的文字,分行列章一大段,目录大纲重点标题还带页数,认真得像一篇小论文。再往下拉就是对应的中文翻译。   贝莉儿:“……”她第一反应是他昨晚到底有没睡?   ……咳死宅学渣的劣根性。_(:з」∠)_   玛利多诺多尔的小论文还是和她讲搬进别墅的事,具体大概就是别墅还是有暖气,还有壁炉可以烧木头,不怕挨冻,他们还是可以住进去。其实贝莉儿倒没那么强求,她是流浪的野草,屁民随遇而安,但小公举明显就很不甘心,他戳着屏幕要她注意看一段划重点。   【木头不够我们还可以烧家具。】   贝莉儿:“……”做到这个份上也太拼了。   她实际是有一点感动的,因为她知道他这么认真策划去别墅也是为了他们好。小木屋的问题吧也就那样,说没问题是没问题的,只是有问题的可能性也有,而他们赌侥幸的概率是赌命,太危险。老鼠已经弄坏灯,它当然也可以弄坏其他的,甚至它们会咬坏发电机,如果在暴风雪无法出门也没有卫星信号的时候突然失去了暖气,他们能怎么办呢?   贝莉儿只是更担心他们生了病,病后虚弱体力不足,进去累到跪的话,荒山野岭没有救护车给他们叫。权衡利弊,侥幸毕竟只是一个概率而已。   她想了一会儿,才拿来电脑,斟酌地打字。她原本想如果后面食物不够再去拿也可以,过了暴风雪以后雪坡会变高也会坚固,那时候他们就可以进更容易进别墅了,在此期间养好病,精力充沛男女双打,吃完了小木屋库存,还不行再过去续摊正好。   玛利多诺多尔也想了一会儿,他之前没想过,这个考虑也很好,他拉着文档要她看下面。下面是一张在雪坡前到房子的距离,他在上面画了三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有点像飞机翼的样子,一个一个的板连接到房子前。又拿过手机来和她说:   【我算过距离了,公路那边还有三扇车门,五米的长度足够了,我可以爬到二楼,打破窗户就能进去。】   贝莉儿:“……”你这都想好了啊。他对烧自己的屋子真是无比执念。   但是好像确实是这个选项听起来更好,她端着牛奶杯发呆的思考。……如果真的要去别墅计划大变千头万绪啊时间紧他想过吗?但是确实很心动,如果能去别墅,起码肯定没有在小木屋那么多的忧虑,蹲在房子里还要提心吊胆,祈祷老鼠牙下留情。   她还是留着最后一点理智,犹犹豫豫地比划:“but ,the,time,the storm……”下午可能暴风雪就要来了,时间不够。   玛利多诺多尔头一次回答得这么高兴。“OK!Yes!I can!”他总得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男人,别什么事都女孩抢着做。别墅和小木屋选哪个谁还不知道怎么选吗?如同图兰朵,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是“希望。”希望选择哪一边,不言而喻。   然后他给她加了最后一码:【如果暴风雪持续好几天,我们不出门,门会被冻上,你想过去给发电机加油的事吗?】   ……我靠,我没想过,台风的时候也是车库进水,谁去地下室修电箱啊!这不是作死吗!贝莉儿立刻神情一凛,放下牛奶杯子,顶着嘴边那一圈白渍同样慷慨激昂地说:【来我们讨论讨论砸窗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写了一堆什么过渡   继续改继续改   ===   图兰朵是一个隐喻,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中国公主和外国王子【虽然那个王子理论上讲也和公主一样是蒙古族的】   不过事实上写出来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哦   默默在找补的玛多多   =====   章推一下:   向各位小仙女们推荐基友北九溪的文《许你星光》,这是一篇逻辑在线的职场文,涉及娱乐圈,女主是经纪人,男主是传媒公司老总。不小白不无脑宠。   有兴趣的可点击收藏观看: 第23章 12月23日·中午   既然决定要再去别墅试试就要用凯旋而归的气魄去。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贝莉儿和玛利多诺多尔再次利落地收拾好自己出门。外面还在下雪,越来越大了,所幸风还不大,他们还有时间。先保证自己全副武装好, 帽子、手套、围巾, 厚实的羽绒服还有踏实的靴子,彼此看看没有问题, 然后惯例去给小黄拴绳子。   贝莉儿招呼说:“小黄~”并朝它招手, 小黄就晃着尾巴走过来。它很聪明,虽然不知道它知不知道这个发音是在叫它, 但是她一招手它一定哈哈的走过来。虽然臭是臭了点, 不是不能洗澡吗?小狗也能看出来之前得到的是很好的照顾,贝莉儿摸摸它的头, 它就舔舔她的手套,吐着舌头开心地晃着尾巴,用那双天生爱笑的眼睛依赖地看着她。   哎呀贝莉儿母爱大发。这么可爱的狗狗, 虽然平常粘人点闹了点,她真担心要是它在路上给人骗怎么办。她蹲着给小黄系绳子,玛利多诺多尔在她身边弯腰穿鞋。他的鞋子本来是皮鞋,皮鞋被他剪成了拖鞋。他脚大,贝莉儿才35码脚,在瑞士买个小平跟都只好买童鞋,对支援他无能为力,还好他在后备箱里找到了一双备用的雪地靴。   他的衣角朝上翘起来的时候贝莉儿戳了戳他:“玛多!”她用着新学的发音喊他。绿眼珠子回过头来看着她。   在这样决定一起去别墅砸窗户之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又那么近了一层, 绿眼睛的公主是一只精美的玉瓶,触手生温,呵之有雾,贝莉儿现在敢伸手拉扯他的衣角,从他的羽绒服下摆掏出毛毛来。   “your clothes!”她示意着:“wait!”   他的衣服破了。羽绒服的面料本来就是比较娇贵的,经不起摩擦,之前贝莉儿拖他回来时衣角在石头上蹭了一片口子,从里面簌簌的往外掉毛,后来玛利多诺多尔每穿一次,就把那些口子蹭得更大。   再掉毛衣服就不能御寒了,小公举刚生过病,再二进宫,这玩意针线hold不住,贝莉儿去工具箱里翻出胶带来,推着玛利多诺多尔坐下,自己蹲在他身边,给他把衣服下摆的洞粘起来。   玛利多诺多尔负责拿着剪刀,这个活不需要语言交流,心灵完全可以相通。贝莉儿把胶带扯出来,他比划着或者她比划,粘好了她就把带子贴起来,合上,没问题,拍拍衣服,两边用巴掌按在一起加强粘力。   小黄凑过来想闻那个被拿下来揉成一团的废弃胶带,被贝莉儿赶紧推开。这狗子真是什么都好奇。她笑眯眯说:“小黄不可以碰哦!”小黄:“汪!”反而凑过来要舔她的脸,贝莉儿哈哈笑着躲,也不知道它有没听懂。玛利多诺多尔戳了戳她。贝莉儿:“昂?”   公举示意看他怎么做。他们并肩的蹲在地上,玛利多诺多尔在小黄跟前挥挥手,确定它的眼神聚焦在他手上。狗子蹬腿,两个前爪在地上撑了撑,吐着舌头好欢乐,他说:“go!”同时手往房间那边一挥。   小黄立刻飞着耳朵,拖着绳子,欢快地朝不存在的树枝那边脱缰而去。   ……这么欺骗纯真善良的狗子好嘛!贝莉儿笑破肚皮地给玛利多诺多尔拖起来,他脸上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比划着和她说:“like……this。”   丢树枝千日,用骗术一时。贝莉儿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她喊:“小黄~”小黄飞跑了过来,贝莉儿弯腰撸撸它的耳朵,安慰它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受骗了的心灵。   出门仍然是玛利多诺多尔拽着狗绳,贝莉儿到处找找,在仓库里拎了一把锤子。等会儿拖车门去别墅是花大力气的活,这时能省则省,过了桥直接去公路。她把锤子挂在腰间的工具袋上,朝青年那边飞跑过去,高兴的说:“let\'s go!”锤子在腰上晃来晃去,发出啪啪的响声,那双绿眼睛带着淡淡的暖意在那里等着她。   其实那张精致的面孔并不是常常带笑,大多时候他看起来像个货真价实的雪中的王子。但是她现在知道他很多时候只是别扭和不习惯而已。他会逼着她拍协议视频,也会让床给她,他颐指气使地要她给他做饭,也会装作漫不经心地给她倒水、泡奶粉,递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青年背脊挺直,身形优雅,他微侧着头看她,银发柔滑,末梢打着卷儿垂在耳边。这个发型真的很适合他,贝莉儿把他从雪里刨出来的时候就这么想。她跑过去的时候有点不稳,青年老远就举起手顿了顿她的动作。她跑到他的跟前,不小心滑了一下,他轻轻扶住了她,确定她没事后又很绅士地放开手。   “Are you OK?”他问。   “yes!”贝莉儿觉得这样就很好啦!是她这个冬天最好的奖赏。她救了人并且有了相应的友善的回报。哈哈哈虽然开始他们那么互相讨厌。她现在都只是在心里偷偷的喊他公举,贝莉儿想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个外号告诉他。   他们是因为这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雪而聚在一起,等雪离开的时候也要彼此分开。这是值得珍惜的回忆。雪从天上落下来,越来越大,刮起的风带着寒意。贝莉儿走过草地的时候用手机给玛利多诺多尔打字:   【我们中国有一句话叫事不过三!】   “What’s the mean?”   玛利多诺多尔看了几秒钟,他觉得自己看懂了又没有看懂。【就是连续发生的坏事不会超过三次的意思啦。】她比划着告诉他:【我们去别墅第三次了!】   玛利多诺多尔觉得应该不是这样,但是他大概能理解,也能理解为什么她这么高兴。他微笑着说:“yes,it\'s third time。”他也同样希望这一次会有好运气。无论如何,如果最终还是没法去别墅过冬,玛利多诺多尔是怎样也要让贝莉儿安安心心地度过这次雪灾的。   他们在栈桥边停留了一会儿,做好过去的准备。悬崖更加地空旷了,刮起了剧烈的风,雪花如利刃,在苍茫的空中飞舞。天上一直在下雪,不停地下,从这边下到世界的尽头,山间是孤独的,仿佛这场雪永生永世不会停歇。玛利多诺多尔告诉贝莉儿:“it\'s,not,big。”   他想了一会儿竟然没想起来“雪”是怎么念的。有些郁闷。贝莉儿听懂了,睁大了眼。这还不够大吗?她试着问:“the snow?”玛利多诺多尔就想起来了,他点点头。   贝莉儿不知道雪还能更大,更大是怎么样的。也像台风那样,吹得人都直不起来吗?不能出门的,纷扬的风雪。现在的雪还能让他们行走,贝莉儿已经觉得有点看不清了。她不太觉得冷,反而觉得有点紧张。防雪眼镜已经让给了玛利多诺多尔,防风镜戴在脸上,雪花啪啪地打上来,有点像雨打在脸上,但又不是那么个意思。她努力想睁着眼睛看清前路,一会儿就会觉得眼花。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过浮桥,脚步很稳。贝莉儿甚至都没有心思觉得不好意思。她只能感觉到小黄的尾巴甩在她脚边,一下一啪的,三不五时阻碍她行动。他们这次没有在栈桥上停留,匆匆地路过了浮桥和旗下的湖水。贝莉儿觉得有点像是穿过另一个世界,空中的桥梁仿佛是脚下无一物的,她走在云层之上,穿过风雪,前往的是永寒。   玛利多诺多尔过了浮桥就把小黄放开,让它去跑。小黄不敢一个狗过栈桥,公路那边堵了,往上就是别墅,中间只此一条路,它丢不了。   狗有点怕,回头看了看他们,确定人在,然后才开始撒欢,蹦在雪里。对小黄来说雪是一种它还没玩腻的新玩具,雪越来越高,每次它见到的都不一样,每次见到的都是新的玩具。玛利多诺多尔看了看,确定它没有问题,他扯了扯贝莉儿的手,牵她走到远一点的平坦地方去。   他们在灌木丛边停下来,她还有点呆,张着嘴不说话。他确定她应该是没有在这种雪中走过,这对玛利多诺多尔来说倒是司空见惯,你不可能整个冬天都不出门不是吗?他问她:“Are you OK?”   他有点担心她害怕——而且这个问题真的是经常问,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语言不通就是这样,只能用单调的句子一遍遍重复,思想的通道像被堵住一样地滞涩,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关心。   这个想法只掠过一瞬间,他看见女孩回过神来的哈哈哈笑,激动的跳起来的告诉他:“good!it\'s good!”她张着手给他形容,结结巴巴地想让他知道她刚刚有多被震撼:“i ,crossed,the world!”她努力想给他表述她的心情,奈何英文太烂。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跳了半天,拼命从脑子里挖词,最后她只能迸出来一个:   “Beautiful!”   玛利多诺多尔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他觉得看她比看雪好玩。从南方来的没见过雪的女孩子,是这样的吗?他说:“yes,ti’s beautiful。”   他想到了别墅的话他可以给她读诗,点燃了壁炉的火焰,坐在一起,他可以翻着书教她念,让她学学除了英文之外其余形容美丽的词。他有很多写雪和冬天的诗,可以读给她听。   他希望她能听得懂。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儿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24章 12月23日·中午   突如其来的美妙畅想很短暂, 然后是紧迫的催促,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赶在暴雪前要做。   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踏着松软的雪走到公路下方,因为刚从浮桥上下来,仿佛离开了山间, 就会觉得风小了许多。雪还在下, 所幸不影响行动。公路处很空旷,十米的车道用平坦流畅的弧度向下, 地面覆盖着雪, 山石嶙峋地向远处蜿蜒,灰白无声静默。   玛利多诺多尔能看见自己心爱的座驾停在远处, 小得像一颗白色的石子。他们再走近一点就能看见它遍布冰棱, 窗玻璃和车前盖上落满了雪,冻成了冰。车门处歪扭扭地敞开, 露着黑色的洞口。   雪已经覆盖了轮胎的一半,整辆车只有轮胎是黑色的,其余通体银白。现在轮胎上也已经覆上了片片雪层, 黑一片白一片,斑驳地安静。它这样地看上去有一种奇异的静谧感,像是成了一个诡诞的童话,有长着羊腿的半人从座椅里爬出来,围着围巾,红着鼻子,蹄子在雪地上轻巧地拔起,踏出一个个浅坑, 他走过来,向他们问好。   不过再眨眼一下,就会发现更现实的是这个暴风雪过去的时候,车就会被无声地掩埋。谢天谢地车子不是整个贴着山壁的,它是斜着角度用车头撞在石头上,另一边的车门大概有斜50度左右的空间,让他们有充足的地方可以操作。   玛利多诺多尔特地带来了车钥匙——总得试试能不能把车开出来吧?能倒车到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的话,卸门就方便多了。但实际上钥匙孔都已经冻硬了。他艰难地爬到里面坐着,磕磕碰碰委屈万分不说,屁股都差点被皮椅上的冰渣子刺成血窟窿。——贝莉儿倒是想帮忙呢,奈何她不会开车。   是的她不会。玛利多诺多尔惊诧万分,这世界上还有不会开车的人。   总之车钥匙没有办法插进去,看这个被整辆车都被冻硬了的情况,就算插进去了车子也不可能发动得了。玛利多诺多尔有点心理准备,他尝试无果就回头对贝莉儿做了个手势,贝莉儿表示明白。他们准备用更艰辛的办法开始卸车门。   他们之前在小木屋里已经详细地讨论过,也对目前的方案做过预演,毕竟时间宝贵,不容犹豫沟通。玛利多诺多尔首先尝试用暴力打开靠山壁那边的车门。门关闭日久,冻得非常牢固,他掀了一会儿没能松动,就用锤子敲。   碎冰咔嚓咔嚓地落,溅在鞋子上往四周飞,场景相当地劳心劳力。玛利多诺多尔等把冰敲松,扶着方向盘用力向外一踹,车门踹开了,座椅也摇松了,可以调下来,让贝莉儿进去干活。   他们分工合作,里面的车门玛利多诺多尔身高体长进不去,关键地方就换贝莉儿来,他在外面的干活。车是四座,一扇车门已经被贝莉儿卸了,还有3扇全都要卸下来。贝莉儿爬到里面就负责用锤子把车门和车体之间连接的冰都咔咔咔敲掉,好让他撬门。   这活儿细致,车门贴着山壁,可余出空间不多,贝莉儿细胳膊细腿正好干这活。她掏出玛利多诺多尔给的钻石笔,一笔插进去举起锤子就敲,把嵌合处从上到下撸一个遍,重点是螺丝上的冰都敲碎,雪也尽量地全部扫下来。   玛利多诺多尔负责在另一边弄那个他弄得到的后座车门。……他试图回忆他生病那天是什么情况,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为什么冰敲掉了,他踹得腿疼门都纹丝不动。   贝莉儿建议:【你左右两边踹踹?】   当初车门已经摇摇欲坠,贝莉儿拿石头砸的——也不是现在不拿石头砸,他们要积攒经验而已,对面还有两个更难卸的门呢。其实也不排除是冰冻住了比较硬的锅,但玛利多诺多尔认为冻住了会更脆,更容易踹才对。   他抿着嘴凶巴巴地在那里踹门,死不服输,贝莉儿emmm她不好意思告诉他另一个猜测,就是可能他病后还没恢复力气。   最后贝莉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旁边记得的那个位置刨了刨雪。老伙计露出来,她扛着石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招呼玛多:“go away!”   还是一样的姿势,一样的配方。三两下砸下去,车门晃荡着藕断丝连,再两脚就落在地上,玛利多诺多尔瞪着眼一头的汗,那眼神能把车吃下去,漂亮的绿眼睛凶巴巴到可怜。贝莉儿用手机安慰他:【你已经踹松了我才砸得动的!】   她就是担心他出太多汗受凉,还好在口袋里揣了一堆餐巾纸,拿出来递给他,让他擦擦。玛利多诺多尔默默的接过来纸,闷闷的擦。也不知道怎么的擦到下颌,他啊了一声。纸拿下来沾染了红色的一线。   贝莉儿吓了一跳:“what?What?”餐巾纸上总不会带刀片吧!忙凑过去看,小公举不想给她看,捂着下巴想躲。这还有什么好躲的,她强硬地把他的肩膀按下来,迫他和她同齐。   玛利多诺多尔只是觉得很丢脸……他不大情愿地松开手,将自己的伤口展示在那双黑色关怀的眼睛下。只是下巴的一个血口,与其说是一个,不如说是有两三个了,每天都会多加那么一两个。女孩细嫩的手指触在伤口上,明明是冰冷的,他突然畏缩了一下。   她以为他是痛,他只是……慌乱的想避开那双眼睛,那个关心,那片呼吸。似乎是在病中昏迷的时候,又或是梦里……她这么触碰着,让他觉得非常地丢脸。“啊,”那个细细软软的声音恍然大悟地说:“&*@#*。”   只不过是刮胡子刮破了而已,玛利多诺多尔也知道不该当回事,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推开她不介意地继续卸车门,但是他就是觉得她好过分,如果不是她不肯给他刮胡子的话他就不会弄伤自己了,也就不会在她面前丢脸,弄得自己不会刮胡子的样子。   他才委屈到一半,想直起身体,女孩蹲了下去,她的手套已经脱下来了,此时挖着旁边的雪。路边的雪下面是冻硬了的,那双手很快就冻得红通通的。玛利多诺多尔不知道她想干嘛,有点不自在又担心地跟着蹲下去。贝莉儿已经刨到最下面了,雪已经成了块状,很快就要压成冰层。她把上面一些松软些的絮雪捧起来,合在手心搓了搓。   碎冰在她掌心晶莹地落下,玛利多诺多尔说:“you are……”你会弄伤自己的,他想说。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已经搓好了一巴掌雪,朝掌心哈了口气,再搓搓,不那么冰得厉害,就把雪往他脸上拍。   下巴被冰得一个激灵,玛利多诺多尔猝不及防地呆在那里,好像……好像她哈的那口气哈在他的下巴上。他脑子乱成了浆糊,她为什么要哈气?她……她是给他的伤口清洁还是?贝莉儿竭力思考着那个单词,她是有点担心雪太冷,冻坏他那娇嫩的小脸。   “Are you ?”她努力思考了下:“too cold?”   小公举呆呆地摇头,瞪着绿眼睛,他看起来有点被她吓坏了。贝莉儿突然手痒,想摸摸他的头。他呆呆地摇头摇着总算想起来道谢了:“T……Thanks莉莉。”贝莉儿很大气地回答:“you are welcome!”   哈哈哈。笨蛋,连着三天刮胡子刮破脸的笨蛋。不过她还是认真想了一下怎么自己前两天没有看到他下巴上的伤口呢?莫不是他偷偷用什么掩饰了?不,他的个性不会掩饰吧,第一次她是有看见他的伤口,那时候他们还在吵架,她才不在意。可能后面他伤口虽然增多了,但她自己病得糊涂,忽略了。   贝莉儿突然就很愧疚。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默默的又开始干活。第三个车门死活卸不下来,还是角度太小用不了力,算了就这样了。雪地很松软,车门可以很轻易地竖起来向别墅滚过去,玛利多诺多尔先是把门树立起来,然后和贝莉儿一起滚着往别墅走。   最难走的是上坡,从车道到别墅一楼那差不多十五米的路。只能用两根绳子交互捆好,顺着一边的护栏绕上去,一点一点地借力向上拖。松软的冰雪给了一些阻力,但也是这些阻力让平铺在地上的车门没有向下滑。这正是玛利多诺多尔所要的,拖上了别墅门前那片雪崩导致的积雪,把门推上去,他们踩在门上就可以接近别墅。   第一扇车门之后是第二扇,两个并列着放在别墅一楼门前。一楼堆积的雪坡经过这几天日子已经加高了一部分,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上坡,一路延伸到大门的门框上。……里面其实据说是被屋檐挡住,还能留出一丝空间,只是人进不去,不如直接去二楼砸窗户。   玛利多诺多尔这才发现情况或许和他想的还有点差距,因为车门不够,它们只能相隔一米左右这样地铺在雪上,形成一个看起来很像游戏里那样的间隔石板。但往上跳远也太荒谬了,又不是真的游戏人物。   车门因为自重非常扎实地陷在雪里,很牢固也非常难推,他试着把第二个车门往更远处推,结果自己越陷越深,差点回不来,把贝莉儿吓得在后面拼命跳,要他回来。【还差一个垫脚的嘛。】他们蹲在雪堆下面,玛利多诺多尔一边惊魂未定地抖身上的雪,一边看贝莉儿打手机。   “we need another one。”他说。   这时候他们差不多血条都掉光了,回去找另一个车门,太危险了,空着手估计都有累得从山上掉下去的危险。贝莉儿是坚决不会让玛利多诺多尔回去推车门的。她自告奋勇:“I go.。”   这个英文实在奇葩,玛利多诺多尔听懂了。他立刻反对:“No。”   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啊。贝莉儿很坚决:“I go ,or we go back。”   总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吧!已经到了别墅门口,只差一步就能进去。玛利多诺多尔坐在那里生闷气,碎雪从他的头发上还不停掉下来,“no……”他就是很委屈。   “you are a girl。I’m a man。”他坚持着翻来覆去地说,“give me some time。”   他还想再试,不要命了啊。贝莉儿赶紧搜肠刮肚,安慰他受伤的心灵:“because you are a man。”   这是客观情况不为主观意志转移,小公举再公举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性,身高一米八往上,体重健身锻炼实打实的肌肉,哪像来自南方的软妹一身软肉没骨头?玛利多诺多尔悲愤地沉默了,沉默一会他又忍不住:“I should protect you!”   贝莉儿喷笑了出来,对面是愤怒的眼神,愤怒到有点可怜巴巴。贝莉儿忍不住摸摸他的头,他别扭的像个小孩子。“OK!OK!May i……”贝莉儿偏头想了一下,玛利多诺多尔被她摸呆了,呆呆的看着他,女孩偏头想了一下,黑眼睛亮亮的,额上的汗都没有擦干。   “May i destroy your house,Sir?”   他觉得之后的事情好像自己有点恍惚,他看着贝莉儿爬在车门上匍匐前进的身影……那身影其实蠢得要命,又让他想起自己刚刚是不是也这么蠢,又……又让他觉得不自在。   他有一点弄不懂,他是……想保护她的,为什么老是被她保护?   贝莉儿气喘吁吁地陷在雪里,好容易把绳子系在一楼的一个灯钩子上,拉着爬过去,就可以站在上面,再爬上二楼。随身带的石头掏出来,戴上眼镜,戴好手套,做好保护措施,运足力气用力砸下去。一下,两下,窗户上纵横了裂纹。   胜利就在眼前啦!啪,玻璃应声而碎,她欢呼一声,……然后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想起一个很坑爹的事情。这个念头导致她没有抓牢灯钩,惊叫一声,贝莉儿从房子上掉下来,一路咕噜噜滚下去。   “莉莉!”她听见那个声音惊惶地叫着她。等她天旋地转地被从雪里刨出来,玛利多诺多尔吓得要死地抱着她晃:“Are you OK OK?”她欲哭无泪地抓着他:“玛多!”她拿出手机打给他看。   【我们有梯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完了更完了   不知道这段好不好笑   有点加急诶…… 第25章 12月23日·中午   现在想起梯子显然没什么用, 他们两个抱着坐在那里,已经傻了。贝莉儿滚到了雪中,陷在两个车门中间,头发乱成一团的狼狈。所幸她没撞到车门, 也没有受什么伤, 松软的积雪很好地缓冲了坠势,她除了感觉全身骨头摔散了和一下喘不过气来以外没什么大碍。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递过来的屏幕, 愣了一下, 随即抿了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这个力气冲上来的,看着她从二楼掉下来他心脏都吓停了。他差不多是直接跳在雪里扒开的积雪游过来的, 也是一头一脸的雪, 手和腿的肌肉在喘息的平静之后慢慢地回上酸胀,痛得要命。   他想生气, 又觉得自己生气没有一点立场,又生自己的气。——不是他忘记了梯子的吗?她绑错了安全绳又怎么样,如果他记得梯子她就不需要这样子爬上去。或者如果他能有现在这样的突发潜力他也就不需要她的挺身相助了。   他又想她怎么老是从高处摔下来?上次仓库也是, 这次也是。她能不能别再这么莽撞。玛利多诺多尔觉得懊恼。从他来到她身边后好像都是在给她添麻烦,可他不能再生气了。他抿着嘴摸摸她的头。   贝莉儿啊地叫了一声,她头上的两个包都没有消肿。他真担心她会脑震荡。这是他的过失,他不会辩驳。   “I’m very very sorry。”他低声问:“It’s my fault。Are you OK?”   贝莉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其实她并不是怪他,那啥,她纯粹只是觉得他们犯蠢,窗户砸破了才想起来有梯子,干的这种傻事说出来都可以笑一星期。然而小公举很在意女孩子替他冲锋陷阵, 毕竟她刚刚出事太吓人了,他会将这种意外当成自己的负担。   贝莉儿扪心自问要是看见玛利多诺多尔从二搂掉下来她也会吓得不行,毕竟他们还不够熟稔到这种程度,可以明知对方的不介意而不那么歉疚。她赶忙解释:“No!No!我是说I'm OK!It’s not your fault!”   一肚子话都是中文,英文说不出来,她张口结舌半天,只能低头手机狂打:【没有怪你不要生气!】啊不小公举老生气,太顺手打错了!冷汗一身赶紧改:【不要介意!】等他看完了再打:【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也没有想起来有梯子!不是你的错!】   她殷切地睁着眼睛看着他,她一点都不怪他。玛利多诺多尔抱着她小小的肩膀。他一直不敢抱她,除了上次一时冲动。大多数时候他看着她,她这么瘦小,他真怕把她抱碎。也是……也是因为他不敢抱她。可是有什么不敢的?都是他的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满肚子的话,不知道怎么用英文说出来。他只能用力地抱她一下,两个人对视一会儿:默契地知道这件事过去了,相视一笑。   他说:“OK,I know。Are you really OK?”   贝莉儿点头:“OKOK。”   玛利多诺多尔不太相信,他已经有点知道贝莉儿是什么性格了。她不像他见过的有些女孩那样大惊小怪,一点小事就要传得人尽皆知,可这个什么都不在意的性格也很让人在意。他想他还是自己看的好。他帮她把头发上的雪拍掉,她的脸甚至都没有他巴掌大,她一身软肉都不锻炼。上帝作证她哪里来的力气爬房子?   他们相互扶持着从雪里爬起来,小黄在下面发现情况不对,两个临时主人都把它丢下了,想跟上来跟不上来,急得在下面跳:“汪汪汪!”它爬一下雪,狗的四肢更容易陷入雪中,小黄围着转了两圈无从下爪,只能退出来,拼命喊他们不要丢下它。那架势真的凄厉可怜,贝莉儿问玛利多诺多尔:【把小黄带上来吗?】   玛利多诺多尔摇摇头:“wait。”等他们收拾好了再带小黄也不迟。现在再下去再上来不是要精力是要命。   还是先进房子。他自己差不多下半身都陷在雪里了,先把贝莉儿拦腰抱起来想让她爬上车门,但没着手之力……他对着她的背犹豫一会儿,一咬牙推着她的屁股……比想象中还圆滚滚的,屁股在他手里一僵,没敢回头,猛然加了个速。   贝莉儿腰上拴着绳子,绳子长度太长了,毕竟灯钩到二楼窗台的距离一米多一点,加上她怕不够放出一点距离。实际上她爬上二楼就应该剪断绳子换二楼找地方绑。【时间太紧玛利多诺多尔不敢教她打安全结】她现在只能一点点地拽着绳子爬回二楼去。   这活简直能要老命,手要废了,贝莉儿没经过这种训练,手负担不了自己的体重,又不能戴手套,手套会滑下来。玛利多诺多尔想推她帮她一把,反作用力把他越陷越深。她吓得挥手要他不要干,不过推到后面他也够不着了,只能陷在那里慢慢的把自己周围的雪挖开,边等贝莉儿来救。   他们几乎就在别墅底下了,真是要急死人,短短一米多的距离跟蜗牛挪似的,天堑一样。贝莉儿爬到觉得手要脱皮的时候终于拉到灯钩,缓几口气,然后再爬上屋子。也是他们倒霉,别墅观景的栏杆窗台在靠湖那一边,前面是一片光秃秃的砖砌墙体,难以依靠着力。   贝莉儿不知道她是怎么翻进窗户里的,可能那一瞬间她神力附体。玻璃是钢化玻璃,中间砸破就只砸破那一个口,很难掰开,人还不能进去。坑爹,石头在掉下来的时候丢了,还好身上到处翻了翻,还有把锤子。……对了锤子_(:з」∠)_又犯蠢一次。   贝莉儿掏出锤子,锤子真重啊,她努把力,使劲把底下两个角挨个敲开,再把碎片往里推,终于扩大到一个足够人爬进去的地方。   她翻进去,避开一地玻璃碎片,瘫在走廊上喘气。她的视线从周围暖色古典的装修。天花板上华贵的吊灯和天鹅绒窗帘一路扫过去。……乍一看这里简直是座城堡。而且起码可以确定这边是没有暖气的,原本柔软的驼色地毯因为冰冷而僵硬,感觉一点人气都没有。   贝莉儿不敢休息太久,等她有力气就爬起来,把窗帘扯下来,墙边找个固定处打个结,抱起一团向下丢。   她跟着跳下去,把窗帘送给玛利多诺多尔。他已经把身边挖开到膝盖了,抱着窗帘就能容易地挣脱积雪。   第二次被推着屁股爬进窗户里贝莉儿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大家都没力气了,还讲究什么男女之别。再帮玛利多诺多尔爬进来,再继续一起瘫在地毯上。   这简直跟打过一仗一样,两人一身是汗,玛利多诺多尔的裤子都被浸湿了。两个人累得一身是汗,这时候可不能生病,贝莉儿继续掏着餐巾纸,你一把我一把,递给小公举擦擦脸。小公举擦了把脸突然皱了眉:拿手机给她打:【这什么味道?】   这味道有点古怪,仿佛漂浮在空气中,似不分明。贝莉儿第一次上来也闻到,但她以为是尘封的灰尘,玛利多诺多尔知道不是。卫星电话还挂在腰上,和管家联系了一下,管家答曰:“超声波消毒。”   别墅有定期消毒装置,就是通过这个东西投放雾化药剂,灭除老鼠和清新空气——这两种功能通常不是一起的,老鼠是手动控制,而清新空气那个是定期的。唯有一个情况它们会被设置为一起工作,就是电机房重启以后。   这时候显然别墅不能住人,杀老鼠谁待在房子里。玛利多诺多尔:“……”倒是有手动开关关掉老鼠药剂那个功能,但他当时睡袋刚被老鼠祸害过,加上发现车库没有暖气,进不去别墅,已经几近放弃当忘了这件事。……然后他就真的忘记了。   其实近来意外这么多,进别墅这种波折简直不值一提。贝莉儿安慰他:【通通风就好了,没关系!】   玛利多诺多尔:【别墅很大,换气需要时间。】   这可不像普通的几十平房子,两三小时。别墅老旧,是他爷爷时候的年纪了,没有中央空调,换气扇要一天时间差不多。管家说:“这不会造成问题,埃托雷先生,冷气团稍微绕了个弯,根据气象局预报明天晚上它还只是外围碰到瑞士,这时候风雪虽大但还不会阻碍行动,预计圣诞节后才会有真正的暴风雪到来。”   管家说:“很幸运,您还能过一个受到人们问候的平安夜和圣诞节。”   玛利多诺多尔:“……”我一点都不想要这种幸运。他感觉又在贝莉儿面前出漏子丢脸了。   他叹了口气,丢脸已经丢成习惯了的时候,好像也不是那么在意了。他扭头看着贝莉儿,那双黑眼睛信任地看着他。何况回去也是需要收拾行李的,太累了,休息一下也好。总是要过浮桥的,那么高的地方,太累也怕出事故。他低头打着手机:【那么我们明天晚上再来吧?】   贝莉儿说:“OK!”不管怎么说,平安夜在这里过也很好。   事情商量完了就要看暖气在哪个房间了。玛利多诺多尔已经带着贝莉儿慢慢地在二楼的房间走了一会儿,都没有动静。但之前躺在地上的时候就可以听见机器独有的运转声,暖气正在运作,他大概知道了,给贝莉儿打了一下手机:【在楼下。】   电机房在车库下,车库算是负一楼,电线往上牵,这逻辑没毛病。由终于回到地盘的房主带路,他们走到楼梯处。   楼梯是回旋梯,宽阔的阶梯一路向下,优雅地旋转,带领他们到大厅。……一楼温暖如春,抚慰般的微风将楼梯温柔地浸染。上端的楼梯上还有冰,很滑,贝莉儿被玛利多诺多尔牵着,小心地往下走。她扶着阶梯,红肿的手心感受到楼梯顺滑的变化,深棕的胡桃木上端还是冰霜,越往下就越是湿润,直到融化的水滴沿着纹理向下滑落。   砰砰,整座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脚步声回荡,显得这栋房子更加大而寂静。楼梯如光河,华美地从楼上蜿蜒而下。玛利多诺多尔打开了灯,啪嗒,光线变幻,如画卷摊开,贝莉儿觉得自己确实看见了一座城堡。   巨大的水晶吊灯悬在挑高大厅的正中央。巨大的天鹅绒窗帘垂下遮挡了典雅的窗框,同样深棕的胡桃木地板从脚下向外延展,视线尽头壁炉安静的石头上,还能看见燃烧尽的灰烬,一把让人赞叹的金色竖琴,足足有一人高,树立在软椅边,地毯的折角处散落着厚重的乐谱和书籍。   古老的时光仿佛从未在这儿流逝,主人刚从这儿起身离开,穿着舒适的晨缕,去铺着鸭绒的床上美美地睡一个好觉。   房子的主人牵她下了台阶,他朝她侧过脸微笑,俊美的青年,挺直的背,他那么高,玛利多诺多尔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他抚着胸微微向她鞠了一躬。贝莉儿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抬起头,垂在肩上微乱的银发,脸上红通通地还没褪去汗水,羽绒服又破又脏,裤子还湿了,他穿着像王子的礼服。他朝她微微一笑,绿眼迎着光像是宝石。   “welcome,my lady。”   作者有话要说:  这真是个漫长的中午   ======   永远这么爱装的玛多多   你们看出来没有他就是很浪漫很有仪式感,相对比莉莉真是非常冷静现实了_(:з」∠)_拿反男女主角剧本的人多和莉莉   莫名想给玛多点蜡哈哈哈哈追求路漫漫   =====   琢磨了半天“来我家做客”从我的王国到我的房子到我的世界我的宝物【玛多也太会吹了,他还想把这房子卖了的】最后因为还是因为念起来不唯美扔掉了   但是感觉只是welcome又很单调啊!你们有没有很棒的提供【英语渣在这里跪了】   ====   么么哒!因为1-5号日万,这几天就先不日6了_(:з」∠)_   其实我的细纲存稿也经不起日6啊!我的细纲才存到25号圣诞节你们信不信啊!   今天你都23号了还想日6!   等我这几天整理一下细纲看看不行就日3【喂】   再次么么哒!感谢大家的评论,一直没回是因为APP回不能送红包,电脑登陆上来很麻烦而且老是有事送得断断续续的。过了日万以后就算是补齐了断更不送啦【喂】下次断更再送_(:з」∠)_   不,总之我的意思是我明天有空再回评论!!! 第26章 12月23日·下午   不过他们最终修改了在24日晚上前往别墅的计划。   他们不能在别墅休息太久, 不止是满屋子药雾的缘故,也因为小黄还在外面进不来。反正他们是没法出去把它掏进来了,只有自己出门提早回去。它是幼犬,虽然穿了贝莉儿的毛衣, 也不敢让它这样在外面冻着。   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简单商议了下, 决定先抓紧时间休息一会,他晚上总要有衣服睡觉, 收拾了过去蹲一晚的装备就立刻走。   楼上没有暖气, 玛利多诺多尔让贝莉儿不用跟着,正好她好有时间坐一坐。她还在生病, 太劳累了也不好。   他们先前已经为搬家做过简单的计划:先打包好不怕冻的大件行李, 明天中午拉过来放在雪坡下,晚上再人打包好, 拎包入住。——贝莉儿觉得这样很好,她之前以为要在小木屋蹲一个月,东西铺得很开, 现在仓促收拾还是得留点时间。要不一时兵荒马乱太急。玛利多诺多尔也对这个计划很满意,他们能住别墅了,这起码对他来说是个补偿。他很高兴能让她高兴,那个该死的老鼠屋子怎么能给女孩子住。   他应贝莉儿要求给了她WiFi密码——别墅这里地势更高,设备更好,信号更好,总而言之太好了,这里有信号。贝莉儿之前在小木屋找了两次信号都没能找着, 只能延迟收爹妈的问候信息,而自己望而兴叹。她开始倒是传了句话回去,但后来再没有把那个可恶的红色圈圈点没过。   好几天没联络了,这时候有机会也该给家里报个平安。   贝莉儿兴致勃勃翻相册,她向来出门只给家里发风景照和食物照,通常三四五天联络一次。虽然出国可能更担心些,不过家里其实知道她是有意识逃跑_(:з」∠)_,而且之前说过山上情况特殊会断信号,所以应该也还好。   她这么想着,眼看通讯恢复了,一时还没有胆子开微信,先征得玛利多诺多尔同意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重点是那架炫到飞起的大竖琴】。   天哪她平生第一次见到竖琴。那是一架纤长优雅的琴,静静立在壁炉边,精致的金属管闪闪发光,几乎有她人高,近看的话会发现琴身颜色和金属管不同——那是木头制的,打磨得光滑的木头,蜿蜒的木纹和流畅的弧度,天然又气质的魅力。那种华贵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人能跪在地上膜拜。   她坐过去一点就站住,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琴金光璀璨地立在那儿,又冷又艳,和它的主人一样矜贵高傲。   她一边看一边笑容满面地和玛利多诺多尔夸奖:“It\'s beautiful!”现在她用这句话就已经非常业务熟练了。小公举站在一边,神情很温和地请她去摸摸:“you can try it。”   他的语气带着点高兴,很高兴她喜欢。两个人都蛮自然,没有因为那个苏到炸裂的鞠躬欢迎有什么变化,其实贝莉儿是装作忘记……她不知道他怎么样,反正她自己感觉被吓到,然后略受宠若惊……然后缓过来想,还有点感动。   好像彼此恶语相向还在昨天,但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僵硬已经褪去了,她很开心,这感觉真的很棒。自己的善意终于有了回报,被对方明悉,而给出的反馈丰厚到了远远地超乎她所想。那感觉实在是太……令人叹息,并从心底洋溢而出的压抑不住的微笑。其实她做的并没有什么,每个人都会做的不是吗?   贝莉儿已经心满意足。纵然她不求回报——她是说那种物质的,即使她不求那样的回报也总想要对方说一声谢谢,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就是这样的吗?见别人有难便拔刀相助,对自己有恩便感激他人,所以有朝一日能被这样地回报也是真的真的非常幸福。而至于那个出乎意料的欢迎和鞠躬嘛,虽然开始她超气这个小讨厌,现在她只是哈哈哈地想他又来了。   对,贝莉儿知道外国人是这样的,心情好就互相抱抱,山下的旅馆老板娘利拉就经常抱她,用拥抱表示各种感谢,老板卢卡也经常手舞足蹈,和她用半通不通的英语交流。他们会对一切生活的细节都会很戏剧化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她想他也和她一样的开心。事实上依小公举那个尿性,他还会突如其来演技上身,估计比她更开心。   这样就很好啦!她雀跃地跟他说谢谢,摆手说:“nono。”贝莉儿觉得呀好紧张,这种东西好怕摸坏的啦。   虽然这么说着眼睛就是黏在琴上拔不下来,No也只是意思意思而已,他看透了,笑着站在旁边等她动作。别说上手了,她哇地举着两个小爪子左看右看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跪拜,黑眼睛看看他又看看琴,好像看到一个新世界。   玛利多诺多尔于是拉着她的手去摸。   先碰到的是琴身,触了一下他先皱了下眉。乍冷乍热,琴有点受潮。他握着贝莉儿的手不由得就有点松。这时候女孩儿已经扶在竖琴上了,一脸的赞叹。她的小手指不小心勾在琴弦上,发出叮咚的一声,一室的悠扬。   贝莉儿兴高采烈地举了举手机:“May I?”玛利多诺多尔点点头。他就没有煞风景,想着琴的事还是之后再说吧,现在也没空保养不是吗?这样的点头比了一下,示意要离开去拿衣服了,这时贝莉儿把他拉住了,“wait、wait。”   她请他把手放在琴弦上,扶着固定好姿势,稍稍拉远拍了一张。白皙修长的手之后是眼花缭乱的琴弦,琴弦之后是壁炉,变幻线状切割出童话般的苍灰石质,光线温柔地投在驼色地毯上,热风拂得角落书本的红封面很美。   她喜滋滋地看看照片,又捧着请他看,比划着告诉他:“it,my dad mom?”她甚至没有问他可不可以拍一张他的脸,她也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有多么体贴人意。玛利多诺多尔微笑着说:“yes,of course you can。”   公举走了,贝莉儿利落开微信。其实壁炉这里信号也不太好,她在客厅四处跑,好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传照片。Emmm大厅好多地方都铺着地毯,她想了想把鞋子脱下来,穿着袜子,这样就不会弄脏啦,脚陷在长毛地毯里,惬意得想哭。   哎呀小公举还担心他们要睡在大厅里没有足够的铺盖,要什么铺盖。   手机终于开始传照片了,现在中国大概晚上七八点,爹妈发现她有动静了,哗一下就是一个视频。贝莉儿不太确定别人有没有这个体验——她每次听到那个等瞪灯等通讯声音就本能的开始汗毛直立,完全不想看屏幕点击接通,仿佛要去面对魔王boss。   她接了,不过爹妈在那边卡了一下。贝莉儿把手机举高,母上的脸也卡了一下,她喂喂了一会儿还是放弃。时间宝贵,浪费不起。赶紧关了视频啪啪啪打手机,尽量把目前的情况交代了一下。   贝莉儿:【隔壁邻居是个超级有钱人和大好人!之前出来看雪在山里遇到了,交了朋友,暴风雪要来了他请我去家里待几天,这是照片。】随之传上的是以前拍的别墅照片和刚刚那张竖琴照。   打字没有注意人称,母上瞬间警惕:【男的?】   说男的就说来话长,网络很卡交代不清楚。贝莉儿不假思索:【女的。】   没毛病,她救的是个公举。   母上没有怀疑。带着竖琴的手必须是女神,大波长腿气质高雅,白富美才有这个情调。不过她还是问了有没有脸的照片,贝莉儿说没有,还不太熟不好意思要照片,外国人不喜欢被贸然拍照,之前在山下小镇蹲客人贝莉儿就给母上科普过,因此没有引起怀疑。   于是母上开始抓紧时间教导她小心,在山里要小心,看人要小心,要去玩为什么要去瑞士那么远,去瑞士就算了为什么要上山。不拉不拉一大堆话。对了还要对人家有礼貌,吃的好不好?钱够不够用?住别墅要不要钱?   不要!免费!假期免费升级套间!贝莉儿美滋滋。她照例说了【明天开始暴风雪,可能信号又要不好啦。】然后把之前攒的几十张照片,包括悬崖、小木屋、山林雪景,一股脑儿发上去。   对了顺便擦擦脸来一张即时自拍,表示十分安全高兴,然后抱着手机心满意足。   母上:【怎么脸这么红头发这么乱?多拍几张自己的,看什么风景。】   【刚去外面玩雪!】贝莉儿从来就这样,别说自拍了她朋友圈都不发。#论深宅的怕麻烦程度#   玛利多诺多尔正在房间里收着衣服。他们之前在走廊上检查暖气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没让贝莉儿进来——他料到自己房间里是什么惨况:铺了一地的急救箱物品,绷带、止痛药、胃药,还有步入式衣柜那里延伸出来一地的衣服。   房间乱得跟打过仗一样,让一个女士看到这样的地方实在太失礼了。   进门他立刻先称了一下体重……谢天谢地,病了这么多天,体脂没有变。玛利多诺多尔努力强迫自己去健身房健身只不过为了能有漂亮的身体线条,这样穿西装好看,然而一朝落难,他天天焦虑自己生病会不会影响变瘦。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可没地找健身教练和营养师,所幸现在一切安好,真是普天同庆。   然后他开始把急救箱里的东西收拾起来,笨拙地盖回去。他不大会收拾这个,当然他在家里不需干活,自有仆人和钟点工为他服务。有时他书房里是有一些资料整理不让人进去,但那些是纸质,并不如急救箱这样,很多东西好像再放回去就没有原来的服帖,原样收回去后,盖子竟然盖不上。   他用力盖,还是盖不上,只好把东西拿出来,琢磨一下,调换了个顺序再次放进去,努力盖,还是没盖上。   最后他装作没看见地把虚掩的急救箱塞回柜子里。   然后是衣服,好几套他喜欢的西装那么摊在地上,还被踩好几脚,冻得硬硬的,这么多天已经皱得像个菜干,玛利多诺多尔勉强拿起来掸掸,他四体不勤,能做的只有把那几套衣服挂回衣柜里。这时从衣服堆里掉下来一个黑色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玛利多诺多尔看了一眼。   ……他失踪的卫星电话。   可怕的罪证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又好像如此顺理成章。他默默捡起电话,不知道那一瞬间五味杂陈是什么感觉,脸上热辣辣的。   卫星电话当然已经没电了,他一边呆滞一边顺手换了个电池,刚开机里面就冲出来几十个未接来电,根据发现顺序从家庭医生、管家到律师和杜维因,一人几个到十几个不等。现在那天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他烧糊涂了,打电话给医生,一边打一边想出门,然后他换了衣服只记得拿证件出门,电话却丢在衣服里。   ……他握着电话久久地失语。玛利多诺多尔之前有想过大概错怪了贝莉儿,然而这种懊恼的情绪没有如今看到电话真切地躺在地上来得强烈。之前一直隐隐存在的、迟来的歉疚更加真实地涌上来,他有一些不知所措。   更难受的是他好像没有什么可补偿她的——开支票吗?帮忙吗?给她送点礼物吗?接下来的暴风雪都不能离开山上,他甚至还要靠她做饭养活。就连他现在能拿出手最好的,这栋没有暖气的别墅,那也一样地不尽如人意。只有一楼有暖气,难道他们要一人拿一个睡袋,并肩睡在大厅里吗?   这时想这个没用,玛利多诺多尔又默默地把电话放下,走进浴室里。——大约别墅还能赞扬的唯一一个优点是其他设施还能用了。除了没有暖气,其他有电有水一切正常。拧开水龙头,管子里咕咕卡了一会,房子里的冰不那么坚硬,玛利多诺多尔敲了敲,过一会儿就有汩汩的热水流出来。水汽蒸腾出来,开始在镜子上描上雾气。   他简单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发,刮了刮胡子。虽然看见浴缸就有跳进去泡澡的冲动,而且全身上下越发地痒起来,玛利多诺多尔努力忽视了这种冲动,冲到衣柜去翻了半天。   他想……他想起码在她面前打扮得体面一点儿,这样道歉才有诚意,请她别介意。但他又想着她还在楼下等他,因为爬进来一脸的灰和汗。   女孩儿可没有地方换衣服洗漱,他又想着这么干太过分了,结果他挑衣服就挑得更久。   他心慌意乱地从衣柜找出一套新西装,是很漂亮的休闲款灰色格子,他想这样就不那么正式了,……希望她喜欢。然后又找了一个随身包好把手机、浴袍、睡衣和剃须刀装走,……再思考一下,他停下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玛利多诺多尔原本想得很好,他对收拾行李没有什么概念,大部分时候他带一台笔记本和几件衣服、证件信用卡,随身包一个带齐出门坐上出租车就能直奔机场。他并不真正需要发愁搬家,缺衣服他可以买,想要搬家就打个电话,自有管家安排。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计划问题出在哪里,他以为一天时间够了,现在甚至还没入夜,他们回去吃过饭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早上就可以搬行李来别墅。   然而时间其实是太紧张了,太仓促了。他这么收拾自己的房间,仅是一个急救箱和几件衣服都千头万绪做不好,何况是那一屋子的东西呢?东方女孩儿小胳膊小腿,两人爬进别墅都很累了,他也很累,何况是她?她还在生病。   她当然不能回去就立刻收拾行李,一晚的休息时间当然不够,她的病还没好。——之前说了是休息一晚吧?明天再走,但是……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想起来明天是平安夜。   是了,他突然想起来,明天是平安夜。   根据天气预报真正强度的降雪将在26日来临,最早也是25日下午,他们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搬家。可能雪会大一点,但只是人轻身过去,小心一点没有什么大碍。行李不是问题,只要明天晚上之前将行李带过去就好,后天早上他们可以一起过去。   这样好像更好,他高兴地想,不需精准地卡时间等着别墅里的药雾散掉,也不需急急忙忙地在天黑穿越悬崖上的浮桥。明晚是平安夜,他们可以过一个很棒的夜晚。小木屋毕竟是她的假期,玛利多诺多尔不希望破坏。   这样很好,平安夜在小木屋,圣诞节在别墅,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完美无缺,他们可以有两个很棒的节日夜晚,来了别墅就不需要节约食物,他们可以有一场无忧无虑的欢宴。假如按原计划明天去别墅的话,大约和今天一样,进了房子就瘫在地上不想动。——那还何谈过节呢?   那就太可惜了,他很愿意给她一个完美的平安夜和圣诞舞会。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没关系,圣诞舞会原本应该在平安夜,迟一天也没关系。她很喜欢竖琴,那么他可以给她弹一首小夜曲。——他不用告诉她,只要说后天过去就好,他可以悄悄准备,给她一个惊喜。她当然值得这个。   他看着镜子,里面那对绿眼睛也回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尴尬的恼。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鼻子。   他更恼了。   ==================   玛利多诺多尔下楼的时候贝莉儿还在用手机打字。听见他的动静她就抬头……她的眼睛在他身上顿了一下。   那是当然,玛利多诺多尔换了一套新西装,笔挺整齐精神,新的皮鞋也擦得铮亮地,刚从柜子里拿出来,还有一点鞋油的气味。   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顺滑地垂在肩膀上方,银亮得仿佛会发光,熨烫整齐的精美袖子上能看见耀眼的猫眼石袖扣,正好映衬他漂亮的眼睛,当然最醒目的是他搭在胳膊上的外套,……一件蓬松柔软的、银色的和他头发相互辉映的羽绒服,而且羽绒服还一边走在一边往下掉毛。   玛利多诺多尔有点紧张,但贝莉儿脸上没有一点异样的神情,如此自然地看着他走过去然后抬手指了指他的外套示意:“this……”   羽绒服尾端甚至还有他们出发前粘上的胶带,因为过分的擦撞现在已经有一小半脱落了,另一小半悬在衣角,看上去凄惨得要死。因为之前爬在雪里爬过来的,还爬了房子,衣服外表又湿又脏,银色的显得那种脏污更显眼。   就算用平民的标准这件衣服完成它的使命后也该进垃圾堆了,更何况染在西装外套那崭新的羊毛上,逼死强迫症没毛病,且和他那身光鲜整洁的打扮形成强烈反差。贝莉儿是没强迫症,她仅是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玛利多诺多尔,不明白他换了一身这么金光四射的行头,怎么就羽绒服没换。   这个问题答案在他决定原样带外套下来时就想到了,玛利多诺多尔面无表情地撒谎:“only this one。”   他就是觉得起码不要全身上下都是新的。外套没关系的。但是她一点都没对他换衣服洗脸有什么异议,仅是如此正常、意料之内的问题,他觉得有点松一口气又有点不开心。   他默默地低头将包旁口袋里插着的卫星电话展示给她看。他紧张地盯视着她的表情,那双黑眼睛跟着他的动作注意到电话,看了眼……开始有些迷惑,然后恍然大悟。   “I、I found it……and sorry。”他赶在她开口之前有点紧张地说,在肚子里打好的腹稿对上那双黑眼睛就什么都没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真的非常非常地丢脸,他这几天在她面前丢的脸大概是自己这辈子丢的脸的总和,他觉得脸火辣辣的,低下头结结巴巴地重复说:“very very sorry。”   然后等贝莉儿眨眨眼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他飞速递给她一朵蔫巴的花,再一次郑重地说:“sorry。”   贝莉儿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朵花。……其实她是真生气的,关于被冤枉了电话的事情,虽然他们默契地友好相处以后她就忘了这事。结果现在卫星电话被玛利多诺多尔找到了,手上还被塞了一朵黄玫瑰。   玫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都已经冻成冰渣了,花萼还能摸得到那种柔软,在暖气下不停地往下滴水。她没准备好,被冻得啊了一声,一手的水。他手足无措地抢过花擦了擦,那袖子她不由自主地看并替他心疼。花瓣都掉在地上了,……咬着牙装作没这回事,面红耳赤地重新朝她递过来。   她一时有点失语,想怪他吧,又觉得他可怜。   她咳了一声,那么一本正经地低头打手机,仿佛只是问个今天天气真好的问题:【在哪里找到的电话啊?】   他接过来打:【我房间。】   ……“my room”这句话应该他会说的才对,偏偏要打手机。贝莉儿囧了一下,想到和他一样的事,大约是出门的时候根本就忘了拿。“sorry。”小公举低下头开始羞愧地认错,响亮的一记现实的耳光,脸都肿了。   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重新把花接过来,看了看,花很湿,花苞沉沉地往地下的方向,还在滴水,她只能握在手里笑眯眯地说:“thank you,the flower!Beautiful!”   其实她还挺想踮起脚摸摸他的头并问“你哪里找来的花啊?”不过估计问了他就更不自在了。那双绿眼睛赶快看了看她,亮晶晶的,确定她真的不怪他了,他笑了笑。   然后他不好意思地倾过来,贝莉儿反应过来之前玛利多诺多尔握住了那朵玫瑰。他嘴里说着:“this,this。”   ……她才看见玫瑰花心中强塞进去的一只别针,精巧漂亮的水晶底座镶嵌着……原谅贝莉儿看不出来那个红色的石头是什么,她惊悚的想不会是宝石吧!小公举把别针熟练地穿在玫瑰梗上,再替她别在胸前,动作快得贝莉儿来不及阻止。玛利多诺多尔后退了一步看看效果,他有点惋惜,他不收集女孩的饰物。   他再抬头看着贝莉儿,她正圆瞪着眼吃惊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和头发,贴在脸上的碎发,脸红通通的。橙红色的羽绒服配着黄色的花朵,整体看上去还是很可爱【虽然和他的品味一向不符】,玛利多诺多尔认为他可以忽略这种不协调,那当然是因为情况特殊不是吗?现在这里又没有干净衣服,又没法收拾自己。仅仅只是宝石淹没在挤眼睛的橙红色中,看不出样子。   这样也很好,只是因为黄玫瑰配红宝石他才挑这个,玛利多诺多尔想,这和宝石没关系。等出去以后他可以给她买别的衣服,新的首饰也可以。   这么想着他脸上就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心头一块大石放下来,绿眼睛更加明亮了,开始非常开心地表示歉意:“telephone,sorry,my house,sorry。”   他指了指那个别针的说:   “this,gift,sorry。”   ……妈妈土豪的道歉礼物很吓人。贝莉儿捂着花一脸惊恐。   ==================   天上砸下来的礼物实在太惊喜,惊喜到吓人,玛利多诺多很高兴地看着贝莉儿,她一下子没有想到什么理由拒绝,张口结舌地呆在那里。   当然拒绝也得想好,道歉礼物性质特殊,小公举之前确实犯的错极度恶劣,泼了一盆污水在她身上还威胁要报警。现在人家如此殷切道歉,因此不可以把这种真诚的心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而且看到他的这栋别墅就知道大约宝石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奢侈物品,这甚至只是一栋度假别墅。   她站在那里还在冥思苦想,玛利多诺多尔已经低头啪啪打字,过一会儿他把屏幕放在她面前。   【我想过了,我有一个提议,明天晚上搬家还是时间太赶了,天黑了赶夜路很危险,明天休息一晚,后天来如何?】   贝莉儿暂且抛弃了礼物的事正色起来,这件事情比礼物重要,而且打字交流慢。时间紧迫,他们尽量言简意赅地讨论了一下,因为玛利多诺多尔说已经在楼上和小镇那边再一次确认了气象局的预报,明天可能雪是会大一点,但真正的暴风雪要在25号后才抵达。   他们真的可以不用那么赶,玛利多诺多尔的卫星电话信号波段更好,虽然暴风雪不一定能通讯,明天一定可以。如果气象局有什么变动管家可以随时通知他,那时候再临时启程也完全没有问题。   说来惭愧贝莉儿的第一反应是“太棒了不用发愁带什么食材了!”   ……倒真不是因为可惜,好吧虽然浪费在那里也有点可惜。因为那都是她在超市里精挑细选的中国食材呀,不说面皮什么的,整鸡啦、肉啦鱼啦什么,他们外国人还就真没有。   中西烹饪方式不同,买到的处理原材料和佐料都会不一样。之前玛利多诺多尔没下来时贝莉儿在想怎么收拾,她还念念不忘地想着自己买菜时设定的那些菜单,窗外下着大雪,她在小木屋里悠闲地用餐,端着红酒杯坐在桌前尽情享受。   红烧鸡翅,三杯鸡,卤排骨,清蒸鱼和豆腐鱼汤。她还买了辣椒呢!她这种不吃辣的人!容易吗!就算老鼠糟蹋了一半,四舍五入下来一顿大餐还是有得吃啊!玛利多诺多尔下来前她想着要放弃的那一仓库东西都心疼得抽抽。   现在这样的安排真是太好啦,她立刻眼睛就笑得眯起来,可以放开肚皮庆祝节日了!超棒!她兴高采烈地问:【明天是平安夜,要开一个庆祝派对是不是?】   她在和他想一样的事。从那个反应就可以看出来,那不是临时起意的,她早就计划好了,在来这里之前。玛利多诺多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常的……非常的幸福又开心。   他也有一个惊喜想要给她呢,他笑着回答说:“yes。”他看着那双黑眼睛里落进了星星。   那双星星眯成月牙,她也为能够举办庆祝宴会高兴。明天是平安夜了,是非常有意义的节日。她张开嘴想着话,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过他知道她接下来说的所有话他都很乐意倾听。   贝莉儿说:“The honor?May I invite you to the……”她歪头想了想那个单词,玛利多诺多尔期待地等待。然后她终于说:   “chinese,Christmas,party?”   他非常高兴地说:“yes!”   一切都非常好,不能再好了。他们高高兴兴地收拾好自己出门,首先要把堵在门口的雪坡解决,这次已经轻车熟路,在二楼翻了翻,玛利多诺多尔把闲置的柜子门和椅子都拆下来,顺着窗口扔下丢。   然后是窗帘,贝莉儿挨个房间搜刮了床单床罩,他们一起用它们在窗帘上打上一个个用以踏脚的结,多打几个更突出,这样就是一个比较简便的绳梯了。   别墅下的雪堆里堆着一堆木头,玛利多诺多尔先跳下去,把那些木板铺开,然后他回头伸着手示意贝莉儿下来。她蹲在窗台上远远地喊:“OK?”他说:“OK!”这只有两米高。她就跳下来,花朵落进他的怀里。   玛利多诺多尔还是没有站稳,他判断失误。两个人一起坐在雪地上,扑了一头一脸的雪。他们好像还是像进来房子前那么傻,不过又高兴得多得多了。玛利多诺多尔帮她拍了拍雪,她也帮他拍了拍他的。两个一起伸着手,对视着彼此都觉得很好笑地傻笑,小黄听见了他们的动静,激动地在雪堆下来回转,拼命汪汪叫。   叫声远远传来,贝莉儿赶紧推了推他:“go!小黄!”   得赶快了。他们爬起来,一起工作把木板铺开来,贝莉儿抱着板递给玛利多诺多尔,他往前走的时候将板子垫在脚下。这些木板一片片像铺着红毯,深色美丽的木纹在雪地中一路延伸。小黄兴高采烈地扑上来,差点把贝莉儿扑倒在地。   她顶着它的舔舔摸了摸它身上,好像有点冷,赶紧心疼地抱住它。   “小黄我们回家了呀!”她摸摸它的头说:“给你吃好吃的!”   说的是中文,玛利多诺多尔没听懂。他只是站在一边等着她爬起来,也是心情很好地微笑着的,身姿笔挺地插着羽绒服口袋,胳膊里挂着自己的包。   那头银发在雪里垂下来,正如贝莉儿第一次在雪里挖出来他那样,银色的发,背景是银色的雪,漫天落下来的雪花,衬得他一身仪容临风。那双绿眼如此明亮,低头看她的样子静谧又美丽。   贝莉儿emmm他真是个公举。   他们牵着狗走过浮桥,小黄激动地拖着玛利多诺多尔手里的绳子跑在前面,它也知道要回家了。山间风雪呼啸,广袤的石崖是深灰的,脚下湖水碧蓝,如冰雪中一汪颠倒的世界。她又一次想起拖着小公举回家的样子,他昏在那里被她拽着上身,拼命拼命拖过去。   她吓死了,也不知道是害怕在雪地里挖到一个病人还是因为这样的高度,腿抖得不行,一身的汗。她唱歌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唱得喘不过气来也要唱。现在她脚步轻快地走着,不再那么害怕了。她不知不觉悄声地哼起歌。   玛利多诺多尔走在前头,他听见了,回头看了她一眼。贝莉儿有点脸红地住了嘴。   然后他说:“莉莉。”那双眼睛在大雪里看着她真是美得摄人,贝莉儿觉得自己可能拖回来不是一个公举而是妖精。他微笑着说:“please keep it go on。”   当然她涨红了脸没有再唱了,他回过头去继续走着,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在雪中踏上悬崖这一边的道路,在路上自然地开始谈论圣诞树的事情。平安夜怎么可以没有圣诞树呢?即使是贝莉儿也知道圣诞节会有礼物放在装饰美丽的树下,供围在它周围唱圣诞歌的人们互相分享。玛利多诺多尔说别墅里有圣诞树。小木屋当然也要有一个不是吗?贝莉儿说仓库里有一个。他说看见了,在角落里。   【是塑料的。】他说:【那个不好,去砍一棵来吧?】   贝莉儿不懂塑料的有什么不好,但是有树的当然更棒啊!她担忧说:【你没问题吗?会不会很累?山上可以砍树吗?】   “yes。”玛利多诺多尔回答。砍自己私人领地的就可以。小木屋也是私人领地。   贝莉儿不懂:【这里是别人的私人领地啊?】   玛利多诺多尔:【没关系,我的律师可以和对方再谈谈老鼠。】   仓库的阁楼上有电锯,他们惬意地决定一会儿就去砍树,趁自己还走得动的时候,估计明天只想宅在屋子里不出门啦。然后他们继续走,穿越树林,穿越草地,仅仅只是远远看到小木屋的时候就觉得如此地温馨,发自内心地高兴。   贝莉儿奔了两步跑过去,好像一身酸痛都没有感觉了。玛利多诺多尔松了手,让小黄能转着尾巴超级开心地冲到门口,他们开了门进去,狗叫声立刻就让这个屋子热闹起来。   已经下午两点了,中午饭都没有吃,却一点都不饿。   玛利多诺多尔去换好睡衣,把东西收拾好,放在属于自己那个铺盖上,西装换下来挂在衣柜里,看一看,真是心满意足。他走出门,厨房有清脆的锅铲声,雾气腾腾,有香气冒出来,还没有吃就觉得非常开心。狗朝他扑过来,他让开并给它倒了食物和水。   小黄把脸埋在碗里吧唧吧唧地吃,贝莉儿高高兴兴地从锅里往外舀面,他走到厨房里,给她端锅。分工合作,这样她就可以更轻松了。然后她把面碗放在托盘上,他接过来,把托盘端到餐厅。贝莉儿拿了筷子和叉子,他们在桌前坐下,玛利多诺多尔没有接过叉子却指了指筷子。   贝莉儿:“诶?”她看了眼筷子,两个手指头顶得筷子灵活地交叉。他问:“may I?it\'s interesting。”   她从厨房里取来一双新的筷子给他,玛利多诺多尔接过来,笨拙地学着她的样子夹面。他当然夹不起来,把面都掉在了碗里。她看得哈哈大笑。小黄吃完饭了,凑过来,蹲在他们脚下,一如既往地用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地乞食。黄玫瑰在桌上的水杯里插着,宝石别针取了下来放在杯前。花一点都不美丽,垂着头蔫巴地绽放着,似乎有水雾升腾上来,熏开它的花瓣。   不过贝莉儿觉得这个下午真好。 第27章 12月23日-24日   吃过了面以后再休息一会儿, 玛利多诺多尔就和贝莉儿一起去仓库里找电锯。   虽然全身痛得要死也没办法,人们都会有这样一种体验,连续劳动太久一旦坐下就不想起来了的。事到如今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收拾行李、装饰屋子——起码也要把圣诞树装饰好对吧?就算没有力气, 意思意思地绑上两条彩带也好, 这才有节日的氛围。时间说是多了一个晚上,可以有充裕的时间休息, 但是明天晚上入夜前仍然要把行李搬到别墅去。   现在在下雪, 天黑得早,圣诞节早上他们就可以躺在别墅里开始为新家整理铺盖并好好休息了, 可是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   挺住!贝莉儿咬着牙和自己说。她不放心玛利多诺多尔自己一个人去砍树。小公举娇生惯养, 她怕他出事。但是玛利多诺多尔倒不同意,他也怕她出事。   【你需要休息。】   他现在可以用自己的手机了, 真是普天同庆。贝莉儿把自己的词典翻译包蓝牙到他的手机上就可以安装,啊哈,简直感觉有一种科技树进步的快感在荡漾!而且他们之间要协调彼此的打字习惯也很痛苦。开始贝莉儿不鸟他, 玛利多诺多尔用手机用得很别扭,不过他马上就找到切换键盘的地方。后来他们就换一次手机换一次输入法。   再后来贝莉儿递过手机前想起来会把键盘切过来,玛利多诺多尔亦然。这感觉有时候想起来还相当有意思,手机的使用方式根据他们亲密度的进度也在改变。   没错,玛利多诺多尔用的是24键,贝莉儿用的是九宫格。两个阵营分明的输入法党在这遥远的山上感人地相逢,没打起来真是万幸。   【你的病刚好,别跟我去, 我可以动作慢一点,我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贝莉儿倒不是不相信,但是她还是想跟着他一起去。说来奇怪反而越劳动她的病越好了点,摸了摸自己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烧就已经退掉了,用耳温枪测了一下也是已经回到了正常水准的样子。玛利多诺多尔坚持:【你的病刚好,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吧。】贝莉儿怎么睡得着。   她身体是还有点虚,但是亲自准备庆典的新奇和兴奋感觉已经盖过了这种劳累。她认真说:【如果我们的立场倒过来你也会跟我一起去的!】   她把手机放在他面前,玛利多诺多尔还在自己的手机上打说服她的话,看了一眼,犹豫一下,停下来。贝莉儿坚定地看着他,让他犹豫的确实是她看上去不那么虚弱的面色。他已经知道她的性格如此,诚然如果是贝莉儿去砍树他也要跟去,不,他根本就不会让她去砍树。她真是过分,这个理由他无法反驳。   玛利多诺多尔有点模糊地想,但是就算是决定自己去,能被这样地关心陪伴,他也非常高兴。   “OK。”最后他说,低头在手机上又打了打。   【砍树很危险,你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贝莉儿喷笑,他砍过树吗?他看起来就是连掉下来的树枝都不会去捡的小公举。   他们照例带了小黄出门,这回牵狗的就是贝莉儿啦。贝莉儿可以牵着小黄在一边远远地看,这样就算是一起砍树了。他们先去仓库里找锯子。这种大型工具是放在仓库阁楼的,山里偶尔需要伐木砍柴,锯子就是派这个用处。玛利多诺多尔一边走一边和贝莉儿说:   【我们夏天的时候自己劈木柴,打来鹿在那片草地上烤肉。】   那一定是很惬意的生活。贝莉儿说:【你用过锯子吗?】   他果然微妙地沉默了一下,眼睛斜向上飘了一会,然后很快地回答:“Y……Yes。”   玛利多诺多尔倒是真的用过锯子的,他和杜维因少年时什么都好奇,在小木屋野炊就是说的那时候的事。打来鹿,自己割肉,伐木野炊。不过用的不是电锯,电锯太危险,斧头也太重。他们找了棵树两个拿着条锯一人一边地使力,割了三小时才把树锯下来,   这是当时很有趣但是如今想来却十足傻逼的回忆。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他们力气不够无可奈何,如今已经过了十年,电锯也已经改进到一个很轻的先进程度,玛利多诺多尔料想自己是有这个力气举着锯子把树锯下来的。   他知道电锯锯一棵碗口粗的树只需要半分钟,这个时间只要小心一点完全可以胜任。他们拿着手机进了仓库,手电筒的光线在黯淡的仓库里照出一副阴森的景色。大约是已经决定去别墅了,对这里不必那么留恋,似乎就会觉得仓库中的一切缺点就更加讨人厌地无法忍受起来,包括不知道在哪里的老鼠、老鼠屎、岌岌可危的电线和漂浮在空气中总令人疑心的可疑气味。   【下来再看一下食物?】贝莉儿问他,玛利多诺多尔表示同意。食物倒是不着急,贝莉儿因为家里有男性客人事先把一大半肉都搬进了厨房,剩下的蔬菜无所谓。米反正是不要了,只吃一天三餐两人绝对够用。——现在想来,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不必去老鼠肆虐的食物堆里挑挑拣拣了。   不过随之他们发现阁楼上的锯子不是电锯,而是油锯。——那种不是用电而是灌汽油来发动马达的锯子。这就比较麻烦了,油锯还要灌油。阁楼上有个柜子,里面放着说明书,拿出来全都看不懂,他们把锯子和其他能找到的疑似配件的东西都先搬下来,拿到门外去收拾。   玛利多诺多尔搬锯子时拎了拎,感觉还好。贝莉儿轻声唤着:“小黄!”拽着它的绳子带它去捡蔬菜,不让它打扰玛利多诺多尔。小公举穿着那一身看来精致贵气的西装毫不忌讳地蹲在门口,借着外面的光看说明书,摆弄锯子。   银色的头发、颀长的背影、破破烂烂的银色羽绒服,门外还在下雪,呼呼的风。贝莉儿小心地挑着菜回头看一眼,小黄还在那里充满好奇心地闻它感兴趣的米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玛利多诺多尔看着说明书,开始拿起油壶,等等,他有点犹豫,不确定地又回头多看两眼。   她觉得这个场景温柔得她很好笑。   等她挑好了蔬菜搬到小车上,推着车子哐当哐当地走到门口。玛利多诺多尔本能地站起来伸出来手想帮她推,手伸到一半顿住了,他手上都是汽油。他顿时有点懊恼,每次他想帮忙好像都赶不上趟。然而贝莉儿已经笑眯眯地把小车的把手让给了他并说:“thank you!”   她不知道他手上有油吗?他想示意她一下,但是看着那双期待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起来真的很高兴。憋了半天他结巴了一下。“you are welcome。”   玛利多诺多尔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明明道谢和回应应该是一种最生疏的表现,他们每一次这样对话,好像关系就会更进一步。这于他来说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仓库离小木屋门口只有五步路,他终于可以推着小车过去,车轮子碾在雪地上,刻出一条浅浅的痕迹,压碎了冰的时候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女孩儿在他背后背着手跟着,脚步轻快,像跳跃的舞蹈。狗跟在她身后,还不愿意进房子,走得很犹豫,回去嗅嗅菜叶子,又忍不住跟上来,一步一回头。   他能想象到这样的场景,玛利多诺多尔觉得有点安心,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种平凡到琐碎的景象也能让他快乐,止不住的快乐。或许只是他可以不再像上次的袖手旁观,或许只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和在仓库门口等着他的油锯,在树林里等着他的小圣诞树——又或许,他扭头望了一下看不见的别墅,只是看着那个方向也能让他很期待。   他走到门口,门开了锁齿虚掩着,暖气从门里冒出来,门槛上滑落水滴。他回头朝贝莉儿示意了手,示意他手上有油。可能女孩儿误会了,她跟他说:“wait!”她跑进门里去,玛利多诺多尔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微微疑惑地在那里等。小黄想蹭他的腿,被他挡开来。贝莉儿端着水盆跑出来,旁边有肥皂。玛利多诺多尔愣了半天才说:   “oil……hand,oil。”   不能打手机他只好比划了一会儿,示意仓库那里还有活,手还会弄脏的。她看了半天才明白了,愣了愣,然后不当回事地再把水盆往上一递:“water!Clean!Thank you!”她想了一段时间,可能不知道那个单词应该怎么说,最后憋出来了,认真的说:“you are work hard!Our Christmas tree!Thank you!”   她的笑容灿烂得像太阳一样。   玛利多诺多尔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没做什么,他还什么都没做。他应该说“you are welcome。”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真好。   他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蠢,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她是个坏女人呢?傲慢与偏见遮住他的双眼,让他做了很坏的事情。他想幸而他可以补偿她,他不会再做错事了。   他把手放进了水里,水温调得刚好,他很高兴,然后那种高兴膨胀起来,他不知道高兴还能高兴到这个地步,拼命要脸上笑得不要太过分,这样实在太难看了,他用力抿着嘴,却抑制不住眼睛弯弯。   他把手往下按,贝莉儿就只好跟着他的力气把盆子往下放,然后她明白了的把水盆放在地上。他们两个蹲在地上,她抱着膝盖看着他洗手、擦肥皂,洗手,小黄从玛利多诺多尔的腿旁伸过头来,连泛着油的水也想嗅嗅。哈哈哈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把它的头戳开,通过软绵绵的毛碰到小小的头骨,有一种可爱到窝心的幸福。   玛利多诺多尔站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啊她忘记了拿毛巾,她才看见他的双手在向下滴水。下雪天手更得擦干啊!贝莉儿赶紧说:“wait!Wait!”她急急忙忙跑回去找毛巾,公举面带微笑在门口等着。她怕他着凉,赶紧拿了毛巾再冲回来,把毛巾递给他:“给!”   公举一点都不像她这么急,他慢条斯理地拿了手巾,擦干净手,然后把手巾还给她。面前一阵风掠过,她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得到了一个拥抱。公举弯着眼睛说:“thank you,莉莉!”   青年贴了贴她的脸,贝莉儿呆愣愣地屏住了呼吸。等他松开她,那双绿眼睛美丽得慑人心魄。   他又贴了贴她的脸,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的感激和快乐之情,只不过是一盆水而已,可能再加上一块肥皂,或者再加一条手巾。“thank you!莉莉!”他用力重复说:“You are an angle!”   贝莉儿没反应过来,这个单词她没怎么听过。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回去继续折腾锯子了。她站在门口被冷风吹着,雪还在下,呼啦呼啦地向下飘着,像漫天的絮雨。她突然红透了脸。   玛利多诺多尔终于弄好了锯子,先空转一下。不得不说油锯这样转起来也非常怕人,马达在他手上嗡嗡作响。小黄夹着尾巴吓得躲在贝莉儿腿后面,探出一个头来看,贝莉儿怕它乱跑被伤到,把它拽过来,抱着脖子控制在身前,小黄呜咽一声舔了舔她的手。“Are you OK?”   玛利多诺多尔觉得没问题,不过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先试了试仓库里的木柴。柴是已经劈好的,一捆捆整齐地垒在地上——事到如今来看这可能是这栋小木屋里最贴心的服务了。然而说实话,高度和宽度还是不那么顺手,毕竟他们要砍的是一棵树。   贝莉儿把仓库里的小圣诞树拖出来。反正在电话那头的律师会谈谈“老鼠”,一棵树和一个塑料彩灯树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她把木柴用绳子捆在树上,这样就和玛利多诺多尔顺手的高度平齐,然后玛利多诺多尔神情严肃地对准了,防风镜后的眼睛盯准了木头,扎稳马步、运足气。   他拉开手控开关。“嗡——”锯子发出吓人的震动地往前伸去,然后触到木头上,被惊人的反震力弹得向旁飞开。开关停止了。雪花在锯子旁飞溅,玛利多诺多尔有点惊魂未定,不过他有这个力气握稳锯子。第一反应是和惊叫的贝莉儿打手势“OK!OK!”   在远处的贝莉儿需要紧紧地搂住小黄,小黄在她怀里呜地一声,她觉得可能她比小黄更紧张。他们三个都好紧张,紧张到有点滑稽。她远远的喊:“Are you OK?”得到的当然是“yes!”她庆幸还好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砍树,还有就是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完全可以放弃的!   第二次玛利多诺多尔找来了手套,他原来嫌弃手套脏来着。但是手套带上就可以有效地增加摩擦力。第二次做好心理准备,锯子陷在木柴里没有弹开。玛利多诺多尔稳了一下再继续,再锯两次,木头断了,掉在地上。贝莉儿确认了没有问题才跑近,看了看木头,然后担忧地看了看他。   “Are you OK?”   她真的很容易担心他,一般的女孩儿不是应该要为这块终于被斩于锯下的木柴欢呼雀跃吗?就像杜维因的那些该死的大波蠢货一样。但是玛利多诺多尔居然这样也很不坏。那些大波蠢货还会跳上来给一个激情的热吻呢。……打住,他都在想什么。他咳了一声,只是用正常高兴的那种语调轻松地回答:“OK!”   他们又试了一次,把木柴捆成和树干差不多的宽度,这样也能好好地把树锯断了——中间还续了一次汽油,油锯真的很耗油啊——就扛上油锯,出发找树去。   ================   比起学习使用现代锯子,找圣诞树倒是最容易的事情了。他们要找的是很小很小的树,这样小木屋里才放得下,但是叶子又要很漂亮才可以,光秃秃的圣诞树装了彩灯也不好看。不过山上的树很多,他们踩在松软的雪里,两个人头上都戴着帽子,他拎着锯子,她拖着小车和牵着狗,背包里带着热水壶还有一袋子糖和一个简易三明治,贝莉儿有一种错觉他们其实是去郊游。   玛利多诺多尔会和她说选择圣诞树的标准。其实没有什么标准:“child,parent,they happy。Or……color?Color cube?”不能打手机的话解释就不是很全面,对话很慢,而且简短,不过贝莉儿这样猜也觉得别有风味。她可以渐渐理解他的意思了,这很难解释,那是一种奇异的心灵相通。   贝莉儿还挺喜欢的,有什么不比在出外旅游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好呢?纵然他们以后不再见面,这也是值得铭记一生的记忆,满天的风雪里,他们走在灰白的树林里,牵着一只金毛幼犬去砍圣诞树。玛利多诺多尔还在说:   “you thik it can lucky,happy and love。”那双绿色的眼睛侧过来看着她,带着笑意,很温柔。   “then,it’s your tree。”   其实贝莉儿觉得如果按这个标准的话她的圣诞树就应该是小黄了啦哈哈哈。   他们最后选了一棵小树,可能才两三年大,它看起来很漂亮,有挺直的树干和幼嫩而茂盛的枝叶,树枝上蒙着雪,在森林里显得充满希望而朝气蓬勃。虽然很小,他们都觉得对要砍这棵树有一点罪恶感。   但是两人实在负担不起更大的树了,包括砍树的危险和拖回去的重量在内,他们可是病人,而且回去还有一大堆活要做呢。要动手前玛利多诺多尔低头对树说了抱歉,贝莉儿跟着他说。   她蹲下来捉起小黄的爪子,让它也和树问问好和告别。然后抱着狗远远退开。小黄很喜欢被抱,它喜欢舔人的脸表示亲热,捉住一切机会来舔,。天了噜它那么大只,贝莉儿哪里抱得动,她一看到它的耳朵竖起来想看树就抱着它的脑袋哄它吃狗粮。小黄舔完她又去她手心里舔狗粮,晃着尾巴吃得不亦乐乎。   树倒了下来,被锯开的地方还冒着腾腾热气,木碎四溅。这感觉像凶杀案现场,贝莉儿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了一眼,小黄好奇地看着树,玛利多诺多尔停下锯子,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然后他们就又高高兴兴把小树拖上小车带回去。电壁炉旁的地板上有一个凹槽被巧妙地做成了置物柜,实际上它是专门用来固定圣诞树的。玛利多诺多尔把树拖进家门,贝莉儿在后面抬着树枝。小黄跑来跑去,汪汪叫着撞他们的腿。   贝莉儿从柜子角落里翻出彩带,还有一大袋子星星彩球,连两个圣诞帽一起兴高采烈地放到面前,自豪对玛利多诺多尔展示。“look!”她把帽子戴在头上,小毛球歪歪的在脸边晃。   玛利多诺多尔正把树固定在凹槽里,回过头来讶异的看,他不知道贝莉儿还准备了这个,然后又忍不住笑。他本想明天悄悄提早去别墅里拿点装饰物,管家想让他过圣诞节,他准备了很多。——这样节日就更加热闹了。他把她推着坐下,用手摸摸她的额头。她没有发烧,但是一头的汗。手移开了突然有点尴尬,他手上还有灰,他忘记了。   他不好意思告诉她,玛利多诺多尔想怎么会忘记的呢?明明之前手上有油都没有忘记。贝莉儿拿了一条带子给小黄玩,球很小怕它吞下去。她又把帽子递给他,他接过来。她又征程地开始发愁:“只有两个帽子!”对他解释:“two hats!”   小黄当然也要有一个帽子。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跑过去比划狗的脑袋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走过去戳了戳她:“hat give yellow。”   贝莉儿回过头看着他,脸上还有亮晶晶的汗,还有被他抹上的灰和碎叶子。一地的枝叶还要扫,在她背后洋洒地散落。她抱着狗正制止它去啃树枝,他重复了一遍:“hat,give,yellow。”   她听懂了,亮晶晶的眼睛那样地看着他,带着疑惑:“you should have hat!”   她真好。   她的眼睛真美。   玛利多诺多尔拿过另一个帽子比了比,贝莉儿买的是童装大号款,有两顶是因为她买了个替换的。反正他都戴不上。贝莉儿明白了,这就……她不知所措,他抱了抱她。两个人的衣服都很脏,满布着碎叶子、灰尘,湿漉漉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他想说没关系,没有帽子他也愿意和她一起庆祝圣诞节。可惜他不知道英文应该怎么说。   今年的圣诞节,他不需要帽子。   他说:“My Christmas ha/ve angle,I don’t need hat。”   已经有一个天使给他帽子和祝福啦。   ================   那天晚上他们没能再做些别的什么,树扛回来了,两个人都累得要命。休息后真的是那种“完全不想爬起来”的状态了,全身又酸又痛,唯一的好处是缓过劲来后十分饥肠辘辘。   贝莉儿连煮面的力气都没了,再说没有灯烹饪也很不方便。天黑得很早,蜡烛点了起来,快餐食品再度出场。微波炉叮了一个披萨和两根香肠,这样油汪汪地端到面前来。   玛利多诺多尔第一次尝试了方便面——这种东西他还真的没有吃过。他听说过,不过看着开水倒进去,封闭了碗,过3分钟再揭开,面条竟然就这样软趴趴地躺在碗里灯等吃。   贝莉儿累得收拾行李的力气都没有,吃完了拖着腿去洗漱。玛利多诺多尔拿着碗去洗碗机,回头找了一下,房间里安安静静,她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还带着水汽。她张着嘴,手机滚落到一边,在黑暗里发着幽幽的亮光,还有细微的游戏音乐。   她看来是想玩个游戏。玛利多诺多尔笑了一下,小黄在他身后探头探脑,撞着他的腿。他摸索着把她摆正,拿走手机,盖上被子。他把狗赶到床的另一边去,不许它上床。确认它好好地躺在自己的窝里,才拿着卫星电话走到客厅去。   窗外风雪呼啸,屋内是一副兵荒马乱的场景。他笨拙地在烛光中试着扫叶子、收拾那些痕迹,他不太会做这个,不过是人都会扫地不是吗?扫了一会儿好歹把看得见的残枝碎叶都扫到了门外。然后他打了电话,询问明天的天气预报。   雪还在下,管家给他的回答很安心。玛利多诺多尔自己对着窗外看了一眼,雪花啪啪地打在屋子上,他以前从未试过在小木屋度冬。木屋当然不够舒适,可是真的住了进来,会以外地发现这种窄小的房间所能给人的幸福感。冬天、寒冷、雪夜,呼啸的风声,房子里有烛光,背后有个女孩,还有一条狗。   玛利多诺多尔觉得这感觉也不坏。他突然想起还年幼的时候他和杜维因两个躺在一张床上,彼此憧憬成年后的玩乐。他们可以拿信托基金去买更好的房子,在更有意思的地方过夏天和冬天。树林当然也很好,只是不够满足男孩的冒险欲望。这里只有鹿,甚至没有狼。   “听说从前的山上有狼。”杜维因说。他们两个都在枕头下塞着木仓。不过那没什么用,暑假即将结束,明天他们就要回去了。   玛利多诺多尔唔了一声。他昏昏欲睡,他们明天去看一下别墅,然后就会坐上飞机回去继续学业。圣诞节他们倒是可以继续来这里,杜维因摇着他。   “喂,玛多,我告诉过你圣诞礼物要那套盔甲。你的钱攒够没有?”   他实在太烦了,玛利多诺多尔把他踹下了床。   23日的夜晚很宁静。玛利多诺多尔睡得很沉,不过早上他还是很早醒来。睁开眼睛,窗外还是很暗。看了看时间,才上午6点。他昨天睡得很早。   他起床,小黄听见他的动静就醒了,从床上跳下来,对他晃尾巴。玛利多诺多尔瞪着它,它怎么这么爱悄悄上床。小黄当然看不懂,继续执着地凑过来对他表示亲热。   身体很酸痛,不过这种酸痛在可以容忍的范围。想到今天要做的事他就很高兴,再看一看手机,确认今天是12月24日,上午6点13分。   平安夜。   他起身,姑且意思意思地折了被子。低头看看床上,女孩儿还在睡。她像是保持着昨晚那个姿势就没有变过,被子牢实地盖在身上,头侧着埋在枕头里,头发盖着看不清脸。但还是能觉得脸小小的,枕头旁边是伸出来的手,简朴的长袖睡衣,细细的手腕很可爱。   他握了握她的手腕,房间里暖气很足,她不会着凉,不过他还是担心她重新病起来。昨天累得不行啊。今天要过节,不可以病。   她的手在他的手里柔软地垂着,带着温柔的力度。手这么小小的,却能拖他,还能拖狗,还能拖树。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没有烧,悄悄拿来耳温枪再测了测,数值给了他更加可靠的说明。   玛利多诺多尔走出门去,小黄跟在他身后。他惯例带小黄出门遛了遛,盯着它放库存,然后带回去,在门口的时候把昨夜的叶子扫下台阶,扫到积雪中,这回小黄无心玩耍,摇着尾巴跟着他,期待即将到来的投喂。   他倒了狗粮和水,蹲在那里看它吃。他以前从不这么做,所以蹲在那里久了,小黄疑惑地抬头看他,叫了一声。玛利多诺多尔笑了一下,然后板起脸,对瞬间压住耳朵的小黄食指竖起来,轻轻朝它嘘了一声。   “安静。”   管家的狗确实是好狗,生下来的小狗也很听话。它很懂事,从来不大声叫唤,扰人清梦。   玛利多诺多尔昨天就盯好了饼干的位置,饼干原来放在塑料袋里,拿出来会有声音。他把饼干放在桌子上,冰箱还有香肠。他用炉子烧了一锅水,盯着水面,水泡一出来他就调小火,然后泡了一碗牛奶。   想了想,再煎几根香肠,想了想不够,把一袋子香肠全煎了。抽油烟机不敢开,油烟呛得他一脸。小黄夹着尾巴逃出去了,玛利多诺多尔勉强拿着两根煎焦的香肠,对着牛奶对付了一餐。他把电脑打开,对着昨天找好的意大利语翻译,把休眠时间调整到“永不”。然后把翻译软件打开,悄悄写上:   【我去别墅,午饭后回来。】   他想这个时间应该够的吧。   玛利多诺多尔把剩下的香肠和饼干打包好,背上包悄悄出了门。小黄不明白他想干什么,看他出门就晃着尾巴想跟出来,被他踢回去,扳着门竖着食指说:“嘘。”小黄喉咙里呜了一声,不过玛利多诺多尔确定它听得懂。   他静悄悄地把门关上,狗子黑亮亮又天真无邪的眼神在他眼前被掩去。   他以前不太喜欢黑色,觉得太单调了,除了出席宴会偶尔用黑色礼服,玛利多诺多尔很少穿,不过那个颜色他现在觉得倒也不坏。   出门的时候有条狗在门口送他,那感觉也满新奇的。   他一边啃着饼干一边走在路上的想。再和管家通了次话,一切正常。天上还在下雪,虽然小了一点,雪下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仿佛没有停歇的时候。挂了电话的时候再想了想,算了,啃香肠,香肠冷了更不好吃。   他把自己那几根香肠拿出来,肉煎焦了,在手里包着的餐巾纸上显出黑色的硬壳。玛利多诺多尔看了半天,勉强咬了一口。   他硬吞下去了,不过剩下的香肠被他在栈桥上扔了下去。算了吧,他想,上次吃牛排发了高烧,今天不能病了。   他继续走,肚子虽然饿一点,力气还是有的。别墅边上的雪坡过了一夜,已经将曾经踏脚的柜门盖起。玛利多诺多尔早有准备,他经过灌木丛时揪了一把树枝,用树枝将雪这样地扫开,一路扫开一路爬上去。五米的距离也不是很长,他做得很轻易。然后花点力气爬到别墅底下,窗帘垂在那里已经冻硬了,他拉了拉。这是已经想到的事,他轻车熟路地带上手套,然后再一层是自己从仓库莫来那双线手套。   这样握着碎冰就不会被伤到了。玛利多诺多尔踩着绳结爬上去,翻进别墅里。   别墅仍和昨天离开一样,他闻了闻,似乎空气好了一些,当然还是有。通气扇真是见鬼的差劲。他取下手套和背包放在窗台边,轻身往下走。   剧烈温差变化对所有琴都一样地损害,竖琴的干燥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那是木头。木头就是只能风干,或者在人工环境里暖干。玛利多诺多尔是没这个条件,他只能尽量更换零件了。东西放在储物室,他常常会自己给竖琴调音保养,这么大的琴,这可不是件容易活。   调音、换弦。更换零件和擦拭润滑油,再把暖气开强一点,35度吧,这样希望水汽能快一点好。他想了想,竖琴边到墙边还有一段距离,这个地方是一个小台阶隔开的开放间,放着可以在窗前娱乐休息的沙发。玛利多诺多尔把沙发推开,下面的地毯掀开。窗帘边有一个小扳手,他往下拉。   “吱嘎嘎——”生涩的零件声响起来,一架蒙着布的三角钢琴出现在那里。玛利多诺多尔不太会弹钢琴,他会的就一首,不过钢琴调音比竖琴稳定。如果竖琴到时候不给力,他可以换钢琴,反正都是小夜曲,他都会。   他打开灯看了看,有专门的聚光灯朝向那里,效果很好,玛利多诺多尔很满意。看了眼时间,十点了。   时间不太够了,他从储物间里掏出那些装饰物,顶上立着金星的圣诞树,一圈环绕的彩带,金箔和彩球吊在松枝上,摇摇晃晃,五彩缤纷。所幸管家离开前给玛利多诺多尔打扮好了圣诞树,让他少了大部分工作。他要做的只是用打气筒把气球打好,把它们捆在楼梯栏杆、沙发、桌子、柜子,还有他能想到的任何一个角落里。他气喘吁吁地看了顶上的吊灯一眼,放弃了。   这期间可能玛利多诺多尔那苛刻的审美观给了他十分麻烦的阻碍,他反复挑配色,力求所有的气球都能大小一致,不合适的话他就只好放气重来。等到他的闹钟响起来他才发现时间过得好快。十一点半了,他的工作才完成一半。   玛利多诺多尔有点郁闷地放弃了吹毛求疵,暴躁地打打气筒,把所有的气球都打上。他原本还以为这个工作很容易。不是想得好好的吗?修理竖琴、看情况放不放钢琴,然后就摆好圣诞树和吹好气球捆上。但是装饰圣诞派对真难啊,他又想起在小木屋里的贝莉儿。他想她应该醒了吧?看见了他的留言?她一个人怎么能装饰小木屋呢?他得早点回去帮忙。他是个绅士。   他根本就没时间吃饼干,饥肠辘辘地抓紧把气球捆完。……或许可能他又吹毛求疵了一会儿,所有的活干完已经十二点半了。他直起腰环视了一圈,觉得不甚满意。……不过就这样吧。   他擦擦汗,从客厅绕过一楼走廊,有间通往地下室的门,这里的升降梯和车库是分开的。从这里就是前往温室的道路。玛利多诺多尔走下去,温室冻了两天,倒是还好。电脑尽职尽责地工作者,控制温度和湿度。花朵有些被冻得萎靡了——它们本来就是非常娇贵的品种,不过有些还在怒放。   玛利多诺多尔用最苛刻的标准挑选着这些花,花有很多,每种每个颜色的三株,应主人的需要,可以随时搭配调换。玫瑰、满天星、风信子和郁金香。他的目光掠过玫瑰……突然鬼使神差,走向玫瑰,他将玫瑰边开放的玛格丽塔挑了两朵剪下来。这是……这是意大利的国花。   不过他只是觉得小小的白雏菊很适合她。   ……他再想了想,把另一朵放回去,用铲子铲起泥土,用小袋子装好。这个是杜维因的圣诞礼物。   另一朵他好好地整理了,树立了滑板,拿上了地面,一楼然后是二楼,怒放的小白花在路上沾上露水,鲜黄的蕊招摇动人。他走到自己的书房,在桌前坐下来。   他喘了口气,这早上的劳动量比在健身房运动四小时还累人。不过这就是最后的步骤啦。   他放下花,认真地收拾了自己,把衣服和头发都整理好,又抽出湿巾抹了抹脸。确定不脏不乱,一切完美。然后他点燃了蜡烛,抽出卡纸,书桌里有这种卡纸,是银白和红的颜色。很美丽的圣诞颜色,这个原来是他用来做书签的。   不过当然是写请柬这个用途更好一些,桌边有鹅毛笔,他比较了一下钻石笔和鹅毛笔,钻石笔在这么多非人的摧残后竟然还能出墨使用,真是奇迹,不过好像这个场合用钢笔有点古怪,于是他最后还是选择鹅毛笔。墨水是不冻墨,真是谢天谢地。   他在纸上认真地写上:   【亲爱的莉莉小姐。   诚挚地邀请您前来,参与我的圣诞舞会,信物为证,欢迎您的到来。   M·A】   他对着信看了一会儿,犹豫要不要再加个信物,花朵好像有点寒酸,但他还是决定不要。这样最好了,漂亮的花朵,他没有百合,不过雏菊也不错,莉莉花儿应该会喜欢。   他封上信纸。这时候蜡烛已经融化了,他将烛油和花杆一起固定在上面,用自己的印章印了一下。   这封圣诞邀请很完美了。玛利多诺多尔看着信。   ……然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本正经地仪式感的玛多多   这就是玛多的圣诞礼物啦!   ====   我觉得是时候感谢一下地雷和营养液了   然而我忘了上次感谢是哪一天……   明天找找   ====   把玛多抱莉莉的话改啦!   说my christmas h□□e an angle   更浪漫啦哈哈哈意呆多开始发功   隔空感谢提醒我的小天使~ 第28章 12月24日·平安夜   贝莉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小黄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上了床, 开开心心地在她的旁边玩那条彩带。它的爪子陷在床垫里,用一种活泼幼崽的力道弹来弹去。它摇晃着耳朵,喉咙里发出声音咕噜噜地,毛茸茸的小爪子撞着她的手。   她感觉视线有点模糊, 还很困, 没有睡够,于是闭着眼睛, 想要更沉的睡下去, 可是过了一会儿后反而逐渐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好像冬天总是光线很暗的, 没有开灯的话总是会分不清时间的变化, 上午或是下午,清晨或是傍晚。窗外在下雪, 雪好像就没有停过。这种感觉和下雨类似,但感觉又有那么多的不同,更安宁、更温暖、更梦幻。她埋在被子里舒服地叹口气, 身体很酸痛,但适应了这么多天也已经可以不放在心上了。   她在枕头上到处摸了摸,发现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她拿起来打开想看时间。手机还停留在游戏界面上,发出欢快的响声。她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哦对,我睡着了。   她趴在那里,小黄跟着过来, 脑袋穿过她的手肘,湿润的鼻子碰触并嗅她的手腕。她顺手摸了摸它的头,柔滑的毛发手感很好。   其实贝莉儿开始对狗上床也有点纠结,家里从小不养宠物,她对小黄上床和她一起睡有点不适应——嗯,担心那啥的紧张。但可能是她真的对它凶不起来,贝莉儿每次睡醒都看见小黄趴在旁边。她也没凶它,久而久之主旨怎么的就像默认了。小黄汪呜一声,虽然身上还有点不可言说的味道,它用头蹭她的手。啊,它走过来把温暖的小脑袋放在她胳膊上的时候,贝莉儿的心都要化了。   撸撸狗她突然就精神了,虽然身体还是那么痛。她爬起来,差点脚软,在原地走两下适应,整理一下头发,整理一下衣服,铺好被子,非常精神地开门出去。小黄一如既往地跟在她后面摇尾巴。它还对很多事情都很新奇,跟来跟去地想要玩耍。   贝莉儿走到客厅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但房间实在太静,她消化了一会儿以后突然发现:啊,小公举不在。她自然而然地将视线移到放在桌上的电脑上,笔记本的屏幕朝着房门,在昏暗的客厅里荧荧地发着光。贝莉儿走过去看了看,翻译软件上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我去别墅,午饭后回来。】   ……午饭后。   贝莉儿不由自主地想到玛利多诺多尔是不会做饭的。她去厨房遛了一圈,总觉得那股咬牙切齿的硝烟味还没散。香肠包装袋扔在垃圾桶里,挂在墙上的锅和铲子歪了一边,冰箱里的黄油被歪歪扭扭地切开了,纸包漏了好几个角。   客人留下的痕迹并不止于此,热水壶旁边的水迹没有擦干,流理台上的抹布揉成一团湿哒哒地滴水。贝莉儿一边擦桌子一边觉得好笑,又不知道玛利多诺多尔去干什么。别墅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要他一个人做,不过谁知道呢?她又突然发现地板上有清扫过的痕迹——说是清扫过是因为其余的碎叶什么的还没扫完呢,东一片西一片铺在地板上。她想起来昨天将小圣诞树抬进家门的时候碰碰撞撞掉下来那么多枝叶,她超担心它会秃。   玛利多诺多尔安慰她不会,果然树竖起来,重新整理一下,梳掉折断的枝条,遮掉拖拽的痕迹,再把不好看的地方往里转一转。小树上还没掸掉的积雪在一会儿后就被暖气熏化了,水滴啪啪打在地上,又被温度蒸发。于是贝莉儿早上看到的就是一棵十分苍翠美丽的树了,美丽得甚至不想他们昨天选中它的样子。小树安静地立在角落里,在窗外的雪里映衬着矫健身姿,等待黄金加冕。   她赞叹地站在那摸了一会儿叶子,又拿起扫把剩下的地方清理干净。碎叶一路扫到门外,打开门她就看到平台下里全都是散开的枝条,周围划痕纷乱,长长的脚印从台阶下向后延伸,还没来得及被大雪覆盖,消失在风里。   贝莉儿不由自主地满面笑容。她继续把叶子向外扫,整理聚成小堆。端详一下没有问题,回去关门时咳嗽一下,清清嗓子叫一声小黄。小黄已经冲出去了在雪里疯,看见她要关门又激动地汪汪叫着,赶紧冲回来。贝莉儿蹲下来帮它拍掉身上的雪,它欢快地甩尾巴,探头要舔她的手。她摸摸它的头的说:   “小黄,玛多喂你没有啊?”   小黄:“汪!”   她就更加高兴起来。贝莉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有蛮久没有一个人在房子里了,这感觉重新回来了,突然十分宝贵而新奇。小公举午饭后就会回来了,时间紧迫,要加紧干活。她在小木屋里跳着走了圈,兔子拖鞋噼啪噼啪。   啊,房间真大。玛利多诺多尔虽然瘦,但他人高,尽管站起来也没有碰到房顶吧……毕竟他曾是主人嘛。他直起身来面对贝莉儿的时候,贝莉儿总觉得他一个人就占据半个房间。咦,这么一想突然也有点理解他为什么要卖掉小木屋。   她在房间里蹦蹦哒,伸展一下筋骨,然后去刷牙洗脸。手机上的日期是12月24日,用特别标出来的字体写着“平安夜”。好像那种胸腔里膨胀起来的泡泡越来越大,现在才有实感。今天是过节!   热水壶里的水被灌满了,贝莉儿满怀感谢地泡了牛奶,给自己蒸个蛋羹,坐到桌前就着饼干吃完——噫,然后才发现塑料袋里最喜欢的那一款奶盐饼干也不见了,肯定是小公举干的。又翻了翻,看来其他的零食没少,但其实有什么她也不太记得。歪头想想,不知道他带走了多少东西,说了午饭不回来,就这么点吗?她真担心他肚子饿。   那么午饭丰盛一点吧,给小公举留点儿菜,男人肚子大,一定可以吃完。她想好了就高高兴兴端起东西吃早饭。吃饱了,擦擦嘴,再趁热干一碗感冒药。防护措施做完,兴高采烈把桌子清空,昨天从柜子里掏的装饰物堆在壁炉上,这时统统报过来,一股脑儿倒在桌子上。   哗啦,金碧辉煌撒了一桌。星星是金的,彩带是红和银的,小球带着闪光,亮得非常热闹。贝莉儿不喜欢那么多小球,买的是星星款礼包,现在看起来这是个帅气的决定。她拿星星和彩带左右比比,觉得还是星星更好操作。星星跟她的手差不多大,捏起来微硬,是彩纸包的,内里不知是什么东西。她挑了个金色的挑了个角剪开来,发现里面是瓦楞纸板。   呜哇这个超棒!贝莉儿一鼓作气剪开了五个星星,她把它们对角的两边彩纸都撕开来,这样就可以两两相贴连成一线。下半边也剪开,比上半边稍小,这样就是非常时髦的前高后低款。虽然她没有胶水,不过有针线,她还有蜡烛。贝莉儿比较了一下到底哪个黏合效果比较好,最后她决定两个都用。   玛利多诺多尔没有帽子没法照样子,不过贝莉儿摸过他的额头,用她的手比自己的头量一圈头围再比例换算一下,用针线连起来不那么固定,这应该就差不多啦。她用星星拼了一个王冠底座,每两边的角都用线穿好。   她把底座放在桌子上端详了一阵儿,看起来还算牢固,不过星星太小,王冠太小,没关系,材料还有多的再贴一圈。贴好了用彩带和金箔把剪下来的地方用蜡烛糊好,小刀割掉旁边多余的烛油。瓦楞纸星星角很硬,上端的用手指头努力的掰弯一点点,尖端略向外弯曲更漂亮。最高最大的那个角上没有弯,早已胸有成竹。贝莉儿把水杯旁的水晶别针拿过来。左比右比好像纸穿不过去,于是继续上蜡烛。烤化了烛油将那颗漂亮的红宝石贴在正中间,她凑过嘴去拼命的吹。   宝石非常给力,颤巍巍地凝固在王冠顶端,水晶别针在烛光下反光,因材质剔透而被金箔映得不那么鲜明。对着烛光一晃,鲜艳如血。王冠在暖光加成下美得如梦似幻,好像劣质星星纸片拼起来的痕迹都被磨皮消失,身价陡然百倍。   古人言灯下见美人,此言诚不欺我。贝莉儿满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把凉透的王冠放在纸盒子里。小球上拆下来的彩纸贴了一圈,再用彩带扎好蝴蝶结,这就是非常完美的圣诞礼物啦!她美滋滋地看着桌子上的小盒子,玛利多诺多尔说不要帽子,她就给他做个王冠,水晶别针也毫无痕迹地还回去了,贝莉儿给机智的自己点一百个赞。   她把礼物藏在壁炉边的柜子里,这样就可以在晚上最快地大变魔法,在圣诞树边变出礼物来。想想再扒拉一下柜子,树这么小不需要这么多星星,把装饰小饰物分出一半塞进袋子,整理一下堆进去挡住。很好完美无缺,一切准备就绪看看时间,现在已经一点。天哪小公举说午饭后回来,她赶紧爬起来去做饭。   肚子这时才觉得咕噜噜响,冰箱食材急急忙忙翻出来。过了今天就不用在乎小木屋食材了,放开身手和脑洞大做特做。瘦肉拿出来剁成肉泥,香喷喷的排骨从水里捞出来,旁边还有一袋子鸡翅等着进。贝莉儿只恨炉子不够,再切两个辣椒,电饭锅里咕嘟嘟倒进可乐,旁边又一碗蛋羹在锅里冒泡泡,她切着蒜,突然听见小黄狂奔出去。“汪汪汪!”它欢快地叫起来。   贝莉儿冲去开门,玛利多诺多尔拿着一瓶用缎带扎好的红酒,正在门口微微惊讶的神情,然后冲她一笑。他换了身新衣服,羽绒服里透出来的是华贵的黑色。她眼睛飞速转过他的脑袋,银发有点乱,看过来的绿眸温柔沉静,白肤红唇像雪里走出来的画。他的肩上和帽子上染了雪,簌簌往下落。   啊,看起来头围是够的,不够她也没办法了!小公举指了指她的手,嘴里说着:“your knife……?”啊贝莉儿才发现自己手里还举着刀。啪叽,一片碎蒜从刀锋上滑下来,她忙把刀藏在身后。不好意思嘿嘿地笑,围裙太大了挂在肚子上,香气和蒸汽一起从她身后冒出来。   “咕咕咕咕咕……”突然有谁肚子里传出声音,两个人一起低头看。玛利多诺多尔诧异地说:“Are you……hungry? ”她没吃饭?她一早上在做什么?然后是另外一边的“咕咕咕咕咕……”   贝莉儿说:“……and you”   两个人对视一下下,黑眼睛对上绿眼睛。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脸红,又是谁先开始笑的。小黄在他们脚边左右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气氛这么欢乐,   贝莉儿:“玛多,Welcome to back!”   玛利多诺多尔说:“莉莉,Marry Christmas!”   =================   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一起分享了一碗蛋羹,贝莉儿本来打算填肚子吃掉,蛋羹最快了,然而她没料到她一直没时间吃。她不好意思地用勺子在碗里挖出一半,剩下的推给玛利多诺多尔。豪气的告诉他:“eat!”她自己冲去厨房搞定剩下的事。咚咚咚咚刀剁蒜剁得飞快。   被丢在桌前的玛利多诺多尔有点懵,他没吃过这个,白白的蛋羹凝固在碗里,一摇一晃就摇摇,像个热腾腾的布丁。不过布丁有这样的吗?他舀一勺子要塞嘴里,一股滚烫,他忙吐出来,太失礼了,他脸红的看着她的背影,她还什么都没发现。这回学乖了,重新吹一吹再吃进去,甚至不需要咀嚼,舌头一顶就融化开来了,好像蜂蜜在心上甜甜地化开来。   他再小心瞥她一眼,确认她暂时不会回头,于是悄悄站起来,溜进房间,去找放在铺盖上的包。拉链拉开来拿出小礼盒,漂亮的缎带扎在上面,蝴蝶结精美又华丽。他揣在衣服口袋里,探头看看,只有小黄坐在桌子底下好奇地看他。   能把礼物放在哪里呢?玛利多诺多尔速度在房间里以目光巡逻。没一会儿他把视线放在壁炉边的柜子上,离圣诞树最近,这个最好。   他装作看风景,故作闲暇地走过去,用脚蹭开柜子门,里面一堆彩带星星涌出来。上帝啊怎么这里还有!他赶紧踢上柜子,听见动静的贝莉儿回过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受到惊吓。“w……what?”她结结巴巴不知道想问什么,眼睛死盯着他的脚,玛利多诺多尔汗毛都竖起来,“I……”他指指柜子,再比划树:“tree。”   她明白了,立刻气势汹汹说:“go eat!”黑眼睛睁得大大,挥舞锅铲很凶悍。小肉手指隔空戳着桌子,玛利多诺多尔乖乖走过去,在桌前坐下,桌子上还有彩球,他拿勺子用胳膊碰到,彩球掉在地上,小黄欢快地汪一声追过去,他追小黄。   柜子飞速打开再关上,贝莉儿端着香肠炒蛋回过头来就看到小公举又蹲在柜子前。他看起来被她刚刚那一下吓得有点紧张,立刻的抓起球给她看并告状:“yellow!”小黄舔着他的手想追球,他吓得一屁股坐地上,球又掉在地上滚远,狗子扑过去成功地叼住。   绿眼睛惊惶看着狗,好像被非礼的纤纤少女,可是捂紧裙摆流氓根本就没理他。这次再看过来,宝石突然有点委屈。贝莉儿被他逗笑了,端盘子过来放桌上,再次的告诉他:“go eat!”   嗯想想盒子前面还隔着一袋子彩球,应该不用紧张。玛利多诺多尔去洗了手,两个重新坐在桌前,举起餐具开动。   细算起来他们之前根本没有正经吃过一餐。开始玛利多诺多尔生病,他吃的是病号饭,然后贝莉儿生病,她吃的是病号饭。如今两个人开始准备圣诞大餐,中国女孩第一次在公举面前大展身手。玛利多诺多尔叉着香肠炒蛋,咸是咸了点,可是好香好美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妥善藏在柜子里的小礼盒让他的味觉更美妙,他还在那里弯着眼睛认真地说:“delicious!”   贝莉儿没空理他:“quickly!”埋头狂吃。啊啊啊行李还没收拾,啊啊啊小木屋圣诞树还没装饰,啊啊啊大餐还没开始做。QAQ呜呜呜最可恶的是她不好意思告诉他她浪费了整个上午在做什么,还好小公举什么都没问。   他们吃完饭就开始齐心协力收拾行李。睡袋和附带的毯子收起来装进袋子,贝莉儿把睡袋上的随身包递给玛利多诺多尔的时候就算知道里面没地雷了,他心脏还是差点漏跳一拍。他还见识到来自东方的神奇打包术:一堆来不及整理的衣服堆在的床单上面,然后是杂物护肤品牙刷盖上盖子装好盒子,统统一股脑扫在衣服上,这边两个角捆起来,那边两个角捆起来。玛利多诺多尔睁着眼睛拎起包袱,学贝莉儿教他的样子挎在肩上,啧啧称奇。   小木屋里的东西突然就一扫而空,房子空空荡荡,看起来又这样充满期待,等着蒙上新的颜色。贝莉儿坐在行李箱上把盖子往下压,玛利多诺多尔负责拉上拉链。光秃秃的床罩上扔着准备新换上的床单,还有集合在一起的笔记本、iPad、手机、充电器和外出服。这些就是可以先放在玛利多诺多尔包里,明天一起带走的东西啦!贝莉儿从床头柜的背后还摸出一瓶红酒,红酒瓶子上也有缎带,已经喝了一半,用木塞塞着。   ……玛利多诺多尔嫉妒地发现瓶子上的蝴蝶结扎的比她漂亮。   “who’s gift?”他隐晦地看了那个一眼,不着痕迹地争先:“my,wine better。”   贝莉儿哈哈哈笑,她都忘了红酒。那是旅店老板利拉送她的礼物。用手机给小公举说了一遍,他的神情突然有点仓促。“your birthday?Fifteen?”   嗯,15号,已经过了。贝莉儿点点头,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啊其实不用这么愧疚错过了。她很高兴地告诉小公举:【我生日那天见过你哦!】并比手画脚地说了那引擎的惊鸿一瞥。   玛利多诺多尔的神情更委屈了。她琢磨一下,惊悚地发现自己好像越描越黑。好像也是,换她的话也会有点点过意不去。他们现在可是生死与共的交情啊。贝莉儿想了想:   “then,tonight,Christmas party,and birthday party?”   “No。”玛利多诺多尔坚决地告诉她:“tomorrow,my party,your birthday party。”   反正事到如今,谁的派对也无所谓,重点是要好好过不是吗?今晚太仓促了,明天也不错。贝莉儿高兴地说:“好啊!OK!Thank you !”他就立刻高兴起来,抱了抱她,脸上带着不知哪来的一往无前的坚定决心。   现在贝莉儿已经很能淡定地接受他的抱抱并回抱他了。那么高大的身体低下来,她环着他的背都环不住。他侧过脸贴了贴她的脸,很快速,深眸如翠叶,宝石脉络蜿蜒,闪闪发光。她努力地抑制住紧张,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子他们两个互相看着就笑起来。   “you must be happy!”他说:“my East Princess!”   外国人嘴炮全开有点厉害,等贝莉儿反应过来才有点红了脸。诶什么公主啦你才是公举啦。   ================   他们花了一点时间把行李箱拖到别墅下方,在雪坡那里挖了个洞,用树洞里挖出来的帐篷盖好。帐篷颜色很鲜明,明天来也不必担心找不到,非常完美。回到小木屋已经下午四点了,天色已经暗下来,预示着夜晚即将开始。   虽然屋内很暗,提前点起来的蜡烛正在桌上摇晃光芒。整个屋子里充满温馨的气氛,还有令人垂涎的香气。他们从充满食物诱惑的屋中毫无所觉地离开,以至于这个味道竟然在离开后再回来才强烈地引起肚子的抗议。下午本来就没吃饱。“啊,”贝莉儿想起来的说,“好了好了!OKOK!”   她欢快地甩掉鞋子跑进去,拖鞋都没来得及穿。玛利多诺多尔帮她把拖鞋拿进去,她正把电饭锅端下来。玛利多诺多尔见过锅子里煮出来的东西,白白的米饭,中国人的主食。不过奇异的是这次打开里面却翻滚着褐色的液体,鸡翅浮浮沉沉,染上莹润可口的光。   【可乐鸡翅!】贝莉儿自豪地向他展示。玛利多诺多尔第一次听说可乐还能煮鸡翅。能吃吗?可是味道好香。女孩儿挥舞着筷子,那两根他怎么也弄不懂如何使用的小木棍。她将一个鸡翅从锅里夹出来,递向他的嘴边。   玛利多诺多尔愣了一下,贝莉儿也愣了一下,筷子在空中微微一僵,他本能地低头叼住了鸡翅。   牙齿透过柔软Q弹的肉咬在骨头上,玛利多诺多尔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他还没有这样吃过东西,无论怎样这都太失礼了,微微的辣在舌尖上泛开来,还有甜的香味。鸡翅很好吃,他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花儿看上去比他更加不知所措,她的脸迅速地在烛光中涨红。他想她是太开心,他也很开心。他不怪她,还想抱抱她,让她别在意。她真好,她的第一个鸡翅是给他吃的,她一直都想着他。   玛利多诺多尔松开口,将鸡翅放在手心上。   肉很烫,他有点不好意思,轻声的告诉她:“I like。”   她抿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头发在屋外的风雪里还吹得很乱,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有什么冲动,想帮她拂开头发,让他看得更清楚些,那个让他很高兴的笑容。但是他才动一下手,她看到他手上的鸡翅,突然醒过来,啊啊啊地跑了,去给他找碟子。   玛利多诺多尔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起来。   真正的圣诞宴会还没开始,他们已经一起分享了半锅鸡翅。嗯,玛利多诺多尔就觉得吐鸡骨头有点别扭。他没试过,这好像是中国人的吃法,算了,这是中国派对,入乡随俗。他安慰自己。但是即使这么说他还是很不好意思,每吐个骨头都捂着嘴,不敢让她看见。   他想她没有发现,他只是想在她面前保持完美的样子。那……至于她呢,她在他眼里总是很好很好的,吐骨头的样子也很可爱。再说,这毕竟是她从小到大的吃法,不可以强求。他觉得脑子有点嗡,吃着鸡翅,胡思乱想。他一会儿又想……他不怎么喝可乐的,不知道吃了可乐鸡翅,吃饱了会不会肚子大起来,穿衣服不好看。   今晚可是完美的平安夜啊,一切都要很完美才可以。玛利多诺多尔有点混乱地想着。唯一的安慰是还好天黑了,蜡烛点了起来,他们不能将彼此看得很清晰。   吃了一半鸡翅安慰了肚子,他们就开始装饰圣诞树。桌子上有一半的星星彩球,还有小铃铛和彩带。这些东西是专门用来装饰圣诞树的,有很贴心的弯钩金属丝,尖端磨得钝了,这样地吊在树枝上就可以,分叉出来的树叶自会固定它们,假如还不牢固,可以将钩向下弯弯,手动固定。不过这事儿主要是由玛利多诺多尔做,贝莉儿在厨房煮她的肉,搅一搅锅子,盖上锅盖又会跑过来吊两个星星,过一会儿又跑回去。这般来往,不亦乐乎。   玛利多诺多尔每次都握着个星星,等她过来就递给她,这样她就不用弯腰去拿。她会朝他说一声“thank you。”然后站在属于自己的那边,满怀期待地打量着要把它挂哪里。他其实不是想多听thank you……他只是想看她从他手里拿东西。他想这是什么奇怪的毛病,但他一点都没有时间去没有想通,而且好像有点上瘾、   树的另一半贴着墙角,减少了一半工作量。他们一人一边从上到下开始,凭着心情把这些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吊在树上。小黄开始对圣诞树感兴趣,绕在他们脚下想去啃叶子,还准备着把所有从他们手里失手掉下来的东西叼跑。   玛利多诺多尔凶了它让它离远点。贝莉儿摸摸它的头,把它带到一边去,她坐在地上用两条腿固定着狗子,用缎带给它扎了个蝴蝶结。   ……玛利多诺多尔在袋子里翻了翻,好多星星都不是金色的。似乎他昨天见到不少。夜晚只有蜡烛光线暗,金色的反光才漂亮。他问贝莉儿:“the star……”说不清楚,干脆拿手机来打。【星星只有这么多金色的吗?似乎昨天看到的很多。】手机递出去的时候突然一身冷汗。贝莉儿正抱着小黄坐在壁炉旁边,他心差点都跳到喉咙眼。……女孩儿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有点长,他交叉着食指中指等着判刑,她手指僵硬地用他的手机打了字,可能是因为用不习惯26键。   【金色的星星就这么多啊,你记错了?】   “oh,”玛利多诺多尔僵硬地说:“OK。”他想给自己画个十字,但忍住了。   他们两个对着,各怀鬼胎地微笑。   然后他们两个给树披上彩带,有缎带和彩球带,一圈圈环绕,将树绕上几圈,树仿佛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也身形巍峨,如巨人一般骄傲地挺着胸膛,展示自己一身光辉。贝莉儿啪啪啪给树拍了几张,屋中仿佛群魔乱舞。然后菜好了,她最后在锅前搅了一下,开大火收汁,然后把排骨铲出来,招呼玛利多诺多尔过来端肉。   她一个下午只能努力到这个份上啦,糖醋排骨、可乐鸡翅、瘦肉炖蛋和土豆蘑菇炒牛肉。炒青菜和炒青豆有两大盘,绿绿地摆在旁边。,最中间是蛋花汤,撒着葱花,香气扑鼻。两瓶红酒摆在旁边,东方碗筷和西方红酒杯一人一个,相当和谐融洽。贝莉儿有点紧张,希望他喜欢。同时她的心思还不住地分在旁边那个壁炉柜子上,有点心神不属。小公举坐在桌前很认真地打量这些菜肴,贝莉儿悄悄地往壁炉那边挪。   “莉莉……”公举高高兴兴地转过来,贝莉儿正打开柜子,她扶在那里僵了一下,啊那个。“啊那个我拿彩球……”他睁大眼一脸慌张,她比划着关上柜门。等、等一下,得想个办法把他支开。贝莉儿脑子疯狂转动。她推着他:“our、our,Chinese Christmas,”赶快拿手机来打:【要许愿。】   许愿要闭上眼睛的。玛利多诺多尔:【中国的平安夜要许愿吗?】   【是的这是我们的风俗!】   没毛病,西方节日传到东方也变了味,入乡随俗。玛利多诺多尔重复确认:【要一起闭上眼睛吗?许一个愿望?】   “yes!”【而且要真心向圣诞老人祈祷1分钟才可以许愿,这样愿望就会实现了。】   好的,时间非常充裕。他们一起站在桌前,面对满屋香气,一起数数:“one,two,three。”贝莉儿看着他闭上眼自己也闭上眼,眼帘陷入黑色,然后赶快睁开眼。对面是那双惊讶的绿色眼睛,然后他们撞到了一起,因为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贝莉儿满脸通红地捂着鼻子,和玛利多诺多尔蹲在一起打开了柜子,彩球滚了出来,随之滚出来的是小盒子。扎着缎带,她看看小公举,他也满脸通红,绿眼睛眨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从柜子深处抱出自己的盒子,大很多,也扎着缎带,两个盒子并排立在一起,有一点悬殊。   然后他们一起坐到圣诞树下。意思意思地把彼此的礼物放在那里,过一会儿,可以一起拆礼物。玛利多诺多尔低声提议:“A little wine?”好像没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或许喝点酒可以缓冲一下。……明明大家都这么为彼此着想,在这种商店都没有的地方,拼命准备了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好意思,贝莉儿诺诺的点点头。她蹲在那里觉得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小公举走开了一会儿,各种细碎的声音,然后他端着两个酒杯走回来,她正在他的腰部,看见他的下摆长长,在身后飘动。她突然发现他是早有准备的。他换了的那一身黑色的西装,下摆那个……那是礼服。   她突然就开心起来,无法形容的那种开心,开心得都有点想哭。得到的回报太过丰厚了,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绿眼落在她的面前,她看着他,朝他笑了起来。他愣了愣也笑了,好像度过了那段不知为何而出现的尴尬期。他将酒杯放在她手上,然后是自己的,他朝她举杯说:“cheers。”她也举杯。   他们一起把酒干了,其实玛利多诺多尔只想着喝一小口,但没想到贝莉儿全喝了,于是他也全喝了,然后开始高高兴兴地拆礼物。   玛利多诺多尔没有先拆,等着贝莉儿拆。贝莉儿看他一眼得到的是个微笑。她愣了一下,赶快继续拆。手里的盒子很小也很轻,她不太清楚是个什么。盒子好像是装钢笔的那种礼盒,又长又扁。她以为是钢笔,还想哈哈哈难道是那支共患难的钻石笔?然后打开来看到一朵颤颤巍巍的小白花。   她不太懂,这个好像是雏菊?她拿着卡片,雏菊嫩嫩的花杆被蜡烛封在卡片上,上面是庄严肃穆的火漆。贝莉儿直到打开卡片前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是封信。她看见一排她看不懂的字母排列在信上,优美倾斜的花体在烛光下闪烁,像是电影里看到的时光荏苒。   她看懂第一行是“莉莉”,是她的名字,是写给她的信吗?她看着他,绿眼睛笑了笑,推过手机来。他没有说话,屏幕上是翻译软件,他想要她自己翻译。贝莉儿抱着手机坐在地上,玛利多诺多尔开始拆自己的礼物。   盒子这么大,是什么呢?他拿起来的时候觉得很轻。触手都是滑腻凝固的烛油,上面贴着的是无数的金纸。玛利多诺多尔想他大概知道她早上不吃饭都做什么去了。……其实并不需要这样。他觉得很开心,又很窝心。他不需要她饿肚子给他做礼物,可是好像他也做了一样的事,没有什么立场来说她。他很不好意思,又心疼她,又觉得混乱,这些混乱交织成一片说不出的旋涡,在整个小木屋回旋着,烛光中荡漾。他想着她做了什么礼物呢?这里什么都没有啊。他打开盒子。   ……然后,他知道那些消失的星星都到哪儿去了。   那个漩涡更加地热烈了,在欢歌,在飘摇,在空气中芬芳绽放,在雪中狂舞。他将王冠捧了起来,烛光照不进盒中,只有最顶上露出来一颗璀璨的红宝石,他将王冠捧高,星星在闪光着,和那颗宝石交相映辉,火色热烈地燃烧,光芒闪耀。   玛利多诺多尔说不出话,他想过很多种礼物,但他没有想到这个。……他没有圣诞帽,因此他得到了一顶宝石王冠。这里怎么会有王冠呢?她亲手做的,给他的。圣诞夜的帽子,圣诞夜的王冠。   他有一顶王冠,在这个平安夜,像个国王,他有一顶王冠,   他想把王冠捂在胸前,或许这样可以按住自己那颗鼓动的心脏,让它不再跳动,或者呼吸的时候不会这样地燃烧。他怎么敢呢?那是星星做的王冠,一松手,它就要落在地上,化作星辉。他以为他的圣诞舞会已经足够好,足够报答她那颗阳光一样的心。他忘了她是个天使,她给他的永远比他的还要好,还要更好。他听见哽咽声,他茫然地往那边看,天使抱着卡片在哭。   那双黑眼睛是世上最美丽的宝石,比他看过的收集过的所有宝石都要闪耀。她抱着卡片抽抽噎噎,雏菊在她的脸颊边晃动,细嫩的花瓣不如她酡红的双颊美丽。她说:“I……I like it。I like……”或许她不知道说什么,什么语言都说不出来,词语在她的嘴边盘旋,正如他一样。可是什么话也不必说,他跪起身来,将她抱进怀里。花儿落进怀里,那朵雏菊同时也压在他的心上了。   王冠或许真的落在地上,化作了星辉,银河在他心里,燃烧的是整个世界。玛利多诺多尔想吻她,但他没有敢。他贴了贴她的脸,他想或许他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他诅咒过的一切逆境,不顺、失窃、暴风雪、重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遇上她。   “I like your too。”他告诉她:“I like your present too。”   I like you too。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本来想这章写差点亲上了!没写成!   他们两个自动自发地抱着在一起哭了!我也把自己写哭了!   我也没有办法!   杜罗罗明天再出场! 第29章 12月25日·上午   贝莉儿不太记得平安夜是怎么过的, 可能是喝多了的酒上了头,也可能是自己被感动到爆炸,一切接下来的观感都跟浮云一样,所以她没了这个记忆。好像他们在一起抱了很久。   她鼻子里闻到的不知是什么气味, 又甜又香, 带着温暖的气息。小公举用了很大的力气,他喜欢这个礼物, 真的太好了。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压得要窒息了, 男人身体真硬。她还哭着呢主要是。邀请函的边缘压在她脸上,有点儿痛, 好像是很快或者是很长的时间, 她慢慢不哭了,小公举拿纸来给她擦眼泪。   她想起来那个卡片要被她压坏了, 忙着推开他,挥舞着礼物告诉他:“被压坏了……”他听不懂,不过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笑着帮她把卡片拿走,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有一点恍惚,她听他说她听不懂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是她觉得非常高兴。   他捡起在地上的王冠,笨拙地带上,朝她示意看怎么样?很好看啊,真的很好看,王冠没有他好看。毕竟是那么劣质的星星, 金色的箔纸压在他的银发上,那对绿眼美丽得像浮桥下的湖一样。   “*¥&*#?”他问她,她听不懂,不过她大约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努力撑了一下地伸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王冠。   宝石有点歪,摆摆正,也许蓝色或绿色的宝石会更好看,更衬他的眼睛,那真是很美的眼睛,她好羡慕。她只有黑褐色的瞳仁,不如那双眼睛美丽。这颗红宝石也很好看。一团火焰压在他的银发上,烛光跳跃,火在肆无忌惮地燃烧。绿眼在她面前弯了弯。   现在它们似乎又是墨绿色的了,浓郁得像一片深潭,苍翠的魅力,朝她倾过来,在她眼前打转,打转成旋涡。   她有点晕,酒上了脸,他讶异地摸了摸她的脸,没有料到她这么经不起酒精摧残。可能公举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不会喝酒的人,不过她没醉,真的。她只是太开心了,哭得泪汪汪的,止都止不住。他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把她扶着坐到桌前,和她一起端起碗盘享用大餐。   节日还没有庆祝够,贝莉儿想干一杯,不过他没有再让她喝酒。   后来她刷牙洗脸……嗯,床单包袱他会打了,所以也会自己拆开来,从里面拿出两人的牙刷毛巾,拖她到浴室,给她挤牙膏按开关。她刷完牙他就给她递洗面奶。贝莉儿虽然在太子上放了一个发箍,但是她基本不用的,洗脸的时候都是用手一抓一把,头发悬在背后一抓了事。她觉得发箍勒在头上很痛啊,他按着她的脸往后压,她一直挣扎。她像个软脚章鱼,一直停不住地向后倒,要软在地上,他就每次都把她捞起来,脸上都是狡黠的坏笑。   然后她又觉得很好笑,因为小公举也刷牙洗脸,他当着她的面用了她的发箍,那个大额头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傻。她指着一直笑,他很生气,用力地瞪着她,不过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最后他想到了好办法,他一边说着No一边要来抱她,贝莉儿跑了,在门口被小黄绊了一跤,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   小黄可能吓得比她更厉害呢,吱呜一声就躲到了角落。她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委屈。他赶紧地过来摸了摸她的脚,左右揉揉又问她,她不太确定自己回答了什么,不过应该是确定了没有事,于是他把她拉起来,送到床上。   天很黑啊,窗外都是雪声,呼呼作响。贝莉儿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冷掉的食物的香气甜甜的,和烛油的香气一起荡漾着。房间有点憋闷,公举开了窗户,凉凉的风涌了进来。她坐在床上看。   真美啊。她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又能看得见。那是黑暗,是风声,是雪,是树林,呜呜作响,是过路的旅人,拂过树林,在风中起舞。天如此黑暗,暗得还有一点天光,或许那是雪在反光,无数的反光在跳跃着,地上安静的光,冷而白,而亮。屋内有烛光,而雪比屋内更亮,在夜里有雪花打上来,是暗的颜色。   可真美啊。房间里嗡嗡的暖气作响,暖得熏然,迎面是凉风吹到脸上。那是困在南方梅雨里的人,一生也看不见的风雪。   贝莉儿觉得自己陷入了枕头中,像陷入云的海洋,柔软而温暖,因为全身发热、晕眩、血液涌动而拥有了可沉眠的依靠。她叹息一声,摊开了手,陷入黑暗和云朵里,就此要沉眠。但她又睁开了眼,有人给她盖上被子。她好感谢,她知道是谁,她跟着他的手一起把被子拉到下巴,很温暖,有个人俯在她床前,她高兴地和他说晚安。   他的银发比雪光耀眼。   雪下了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铃声响起来,刺破酣眠的甜蜜。贝莉儿惊醒了,在黑暗中有了动静。小黄是先爬起来的,它咕噜了一声,在床上走来走去,踩到贝莉儿的手。贝莉儿撑起身体,爬起来,小黄窝在她胳膊下面。窗帘拉开了一半,能看见屋外很亮,是因为很暗而透出的那种亮,贝莉儿能看到模模糊糊的景色,他们一起看着玛利多诺多尔从地上坐起来,摸到卫星电话,开始讲话。   贝莉儿不太清楚现在是几点钟,她到处摸手机,那点微光在床头柜上闪耀,可能看见她的手在找东西,他把手机递给她。他们的手机和卫星电话都并排地放在床头柜上……贝莉儿打开屏幕,太亮了,她被刺激得闭了一下眼睛。   适应一会儿再看了眼时间,是清晨五点半。   玛利多诺多尔说了最后一句,挂了电话。实际上对话很简短,只有几句话,因为信号断断续续增加了一些障碍。凌晨比夜晚更加静,一点声音单词会这样断断续续地漏出来,让人听见。女孩在床上看着他,和那条狗一模一样的黑眼睛。当然她的眼睛比狗的可爱多了。他想她大概猜到了,空气里有股无言的信号,他打给她:   【预报变了,冷气团改变了路线,大约十点到十二点的时候,暴风雪就要来了。】   没的说,起床吧。他们现在得赶紧赶到别墅去,可不能趁风雪来的时候踩点进安全屋,那是要命的。   贝莉儿立刻精神了,本来她被电话吵醒就没有睡意了。近来没有灯,她年纪大了,从前常年作死受不了摸黑看手机,又连日折腾,都睡得早。揉揉眼睛爬起来,两个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   她昨天喝醉了酒,脑子有点不清楚,这时候才发现玛利多诺多尔是和衣睡在地上的。……啊,卧槽,他怎么不开睡袋?他们昨天收拾行李太激动了把睡袋塞回袋子里去了,那不也就是抽出来的一道手续吗?早上再塞回去就好了呀?怎么能睡在地板上!   她赶忙打手机问他,玛利多诺多尔没当回事:【屋里很热。】他并不在乎这个,什么都好,他很高兴,现在让他直接睡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甘之如殆。他有想过睡床,反正被子够,中间叠一条线就可以,还可以防止那条狗上床来。不过玛利多诺多尔最后还是没有睡到花儿身边。   第一次他犹豫了很久不敢,她是个女孩儿。第二次他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敢,她是他喜欢的女孩儿。   她什么样他都高兴。王冠还放在客厅的桌上,端端正正,红宝石在黑暗中有一抹温柔的星光。贝莉儿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干过什么蠢事,结结巴巴地道歉,用手机打字问他有没有不高兴?她不小心喝多了酒。他怎么会不高兴?他非常高兴。今天是圣诞节,轮到他的舞会了。他非常非常高兴。   玛利多诺多尔抱了她一下,希望这可以让她了解,他一点都没有不高兴。“good morning!”他和她说早安。虽说这样抱也可以说是朋友之间亲密的体现,他能感受到她有些僵硬,不适应他这样的态度。   他知道亚洲人是比较矜持的,没有说什么。他想到自己昨晚给她盖被子,她乖乖地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下巴对他说话。他听不懂,他想她是和他说晚安。   一句晚安换一张地板的床,虽然玛利多诺多尔躺下去的时候还是觉得地板很硬尘土很脏空气很燥,这一切都不如膨胀起来的快乐。整座小木屋都似乎漂浮在云中,在天国,他走在云上,每一个步子都有天使跟在他身后唱歌。   睡在地上也有个好处,就是现在睡袋不需要打包了。管家的消息得到得很准,天微亮了。他昨晚和玛利多诺多尔通过电话,知道必要的话他们半小时内就可以出发。   他们借手机光整理了一下行李,然后轮流去浴室刷牙洗脸。贝莉儿看着镜子,不知怎么想起来好像有微妙的回忆。……脚有点痛,她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好像跌在门槛上。   啊丢脸死了,她不该喝那么多酒,她捂住脸。她昨天拆礼物有点尴尬,不小心喉咙一通就全吞下去了。外面有关门声传来,玛利多诺多尔带小黄出去遛了,胡思乱想什么呢,时间紧迫,她赶紧打开水龙头开始刷牙。   贝莉儿把锅子从炉子上端下来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进来了,小黄今天要这么久?她纳闷地看了一眼,公举走过来告诉她【它怕冷不肯出去。】……好吧。   玛利多诺多尔帮她端锅,他们一起泡了一碗牛奶,把剩下的饼干吃掉。贝莉儿还想做点别的,比如说煎蛋啦香肠啦什么的,吃饱点才有力气才温暖。玛利多诺多尔制止了她:【早点去别墅就好,别墅也有这个。】她想了想也对,只是有点可惜剩菜。剩菜已经被玛利多诺多尔处理掉了,他是不吃过夜剩饭的,从来没意识到这个东西是可以吃的。……昨天晚上公举就非常乖巧地把东西都扔到食物处理机里去了。   ……他勤奋懂事起来也真的让人非常窝心呢。贝莉儿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她另外悄悄往行李里塞了两根冰淇淋,她觉得这个今晚的派对可以啃两口。喝酒就算了,还是碰冰淇淋。东西带上来贝莉儿才刚吃一根呢,后面生病了都是妄想。啊啊啊在冬天的暖气屋里,对着雪吃冰棍,不是人生一大乐事吗?   今天是圣诞节,雪下得好像也比平日格外有味道。雪确实更大了,开始像是暴雨,又不那么像,雪花打在屋子上,开始有一种噼噼啪啪的急促的声音。小木屋在这遥远的山林中仿佛是飘摇的,如无根之萍,在风暴的旋涡中小小地摇摆着,毫无援手。   这种感觉和台风又有点不大像,台风在水泥房子里,事先得到了消息而充分的储水和存粮,微博和朋友圈中哀鸿遍野,彼此群嘲,自得其乐。而山中的暴风雪,却仿佛只有这一个世界,除此之外,全是仃伶。   她吃着饼干,说不出是有点不安还是有点新奇地一直盯着窗外的雪。其实看不清,屋中烛光闪闪,窗外雪花急促地打在玻璃上,不停的细微的噗噗声,像雨点一样纷繁。天色微微地亮起来了,即使如此还是如同夜色一样昏沉。   旁边有手机递过来,贝莉儿看了眼。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他们并肩坐在桌前,像很多年的朋友一样自然地闲聊。【你为什么要在冬天一个人住到这里?你是女孩子,不害怕吗?】   贝莉儿不确定应该怎么说。害怕嘛……她当时没有想到这个。一来国内总体来说治安还是十分安全的,山下的小镇也是游客熙熙攘攘,这时正是旅游旺季,住房供不应求。人多的地方贝莉儿就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二来嘛……她用湿巾擦了擦手用自己的手机给他打:   【就是突然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这样。其他的没有想到。】   公举没有说话,贝莉儿有种感觉,他似乎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她看不清他的脸,他那么白,烛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暗影,只余那双碧眼,深邃迷人。他这样看着她的时候真的很漂亮很漂亮。从她把他从雪里拖出来那么久,公举终于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使,贝莉儿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第一次来瑞士,看见雪吗?】   嗯嗯。贝莉儿点着头告诉他:【瑞士很美!】说到这个她就笑了。   他也笑了笑说:【我家也很美,虽然不常下雪。它在意大利,如果有时间,我可以请你去看。】   【……诶你不是瑞士人吗?】   【不是。】他很自然地在手机上打下:【我是意大利人,来这里度假。】   贝莉儿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很奸诈了!他第一次看她递给他的翻译系统,选的是法语!   她还以为他是瑞士人呢!   以为她现在会对他的坦白一笑泯恩仇感激涕零的吗!他就错了!她瞪他!用力瞪他!玛利多诺多尔喝着牛奶笑了起来。   【我找律师不是故意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会在陌生场合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一切都必须通过律师来处理。】   他说:“sorry,莉莉,for everything。”公举倾过身来,给了她一个热情得喘不过气来的拥抱。   贝莉儿突然发现从昨天开始她得到的拥抱直线上升,好像是她送的那个王冠突然暴击了boss。她推着他的肩膀:“哎呀哎呀!玛多!”脸要被压扁了!他就不怕她嘴上的牛奶擦在他衣服上吗!   她一瞬间有点懵,不过想想好像也是,他是这样有钱人家的小孩。他贴着她的脸,热情洋溢得像个孩子。可是他是个成年的男人了,比她高大这么这么多。热气在她耳边吹拂,说着:“forgive me?OK?莉莉?Please?Please,Very very sorry。”   好像一夜之间他的不好意思就全都喂了狗,明明昨天他送礼物还那么不好意思!贝莉儿超不自在推着他,她又不是外国人会适应这样的拥抱和贴面礼。她觉得她的脸一定红了:“OK!OK!OK啦!放开我!”   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   他们吃完了饭,再次整理了一下行李,点清要带的东西。就是七点钟了。天还是暗,但已经亮到一个可以看清的程度。玛利多诺多尔打开门观察了一会儿,说可以走了。再等待也不会比现在的可视程度好多少。门外的风那么猛烈地刮进来,吹得贝莉儿的头发盖住了脸。玛利多诺多尔再关上门,屋子猛地一静。   她惊魂未定地把头发从脸上撩下来,觉得自己果然孤陋寡闻,之前说的那个大雪真的一点都不大……玛利多诺多尔说:【这个也不大。】   这个也还不大吗?……好吧,无所谓,怎么不大都可以,他们要搬去新避难所了,拜拜了您嘞。   虽然对这间小木屋观感有点复杂,不过他们还是认真地做好了善后措施,把水电和总电阀门关闭,门窗检查关好锁好。暖气的嗡嗡声在屋里突然停了,壁炉的仿真火焰也不再跳动。房子空得有点凄凉,像贝莉儿刚搬进来的样子,又不那么像。   她比搬进来的时候多了那么多东西。多了一条狗,小黄的狗粮倒出来用别的袋子装起来,还有它的饭盆和窝,这样有利于它适应新环境。多了一个男人,他帮她拎起了重的东西。说来奇怪搬家的时候说人轻身,现在一清理怎么还是有这么多东西。臃肿的衣服,帽子、手套、围巾、防风镜和防雪眼镜,还有两个人捆在腰间连起来的绳子,还有一堆包袱行李。小黄的绳子根本没地方拎,玛利多诺多尔不得不用绳子绕在自己的手腕上捆牢。   手机是没有办法用的,这个天气出门没法对话,也没必要对话,就一条路了。贝莉儿一离开房子差点被风刮歪,她下盘不稳,在雪里扎不牢马步,老容易摔跤。积雪已经到她的小腿了,走起来格外艰难。   玛利多诺多尔扶住她,他们重新绕了一圈屋子检查,也算是熟悉一下等会儿的行程。小黄是不太愿意走,呜咽着想回屋子里去,不过察觉到他们没有这个意思,反而越走越远以后【指的是来到了屋子背面】,它接受现实就特别快,马上就在雪里跳跃起来,挣扎着拽着绳子往前冲。   ……好像它知道该往哪儿去似的,傻狗。他们对小木屋做了个简短的告别仪式,一起说了再见,默祝一下屋里的老鼠在零下暴风雪里胃口好哈哈哈,玛利多诺多尔抽了根昨天看好的粗树枝当手杖,然后掉头朝新的地点出发。   越过草地的过程大约不必赘述,贝莉儿只管跟在玛利多诺多尔身后,她感觉自己被风吹迷糊了,她觉得台风不是这样的,或者刮到脸上的雪点跟刀割一样,露在外皮肤很快就冰冷了。羽绒服很给力,被绒毛挡住的身体里是安宁温暖的,这给了她一点格外的安心。她只是担心玛利多诺多尔的衣服不够暖和,他的羽绒服破得那么厉害。她又有点后悔,他们应该昨天走,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用。   他们在悬崖边上停了一下。玛利多诺多尔并不疲累,只是要放慢脚步观察一下情况。他回过身来抱了抱贝莉儿,在她耳边低声说:“Are you OK?”在风雪里不得不这样说话,节约力气和被吹跑的声音。围巾挡住了他们彼此的脸,他贴着她的小耳朵,嘴唇稍稍地碰触冰凉的肌肤。   太冰凉了,贝莉儿没有感受到。她喘着气,这绝对是应该记一辈子,老了可以在摇椅上跟孙子吹嘘的经验。简直大开眼界,酷炫到家,在即将来临的暴风雪里玩迁徙。   她大声的说:“OK!”只是很可惜没能拍到照,悬崖上此时如同一个漩涡,山谷嶙峋,漫天飞雪。她从前所见的那些漫天算什么呢?这完全——完全不是一码事。她不敢拉开眼镜,即使如此也能看到,在阴影里望出去的天穹。漫天,鹅毛,纷扬,迎凤而起,凌厉如刀。   整个世界都是雪,它们就是雪,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没有别的比喻可以形容,雪从天穹来,膨胀了整个山谷,激荡和咆哮,在掀起旁若无人的傲慢的风暴。   她抓紧时间看了一会儿,贪婪地将这些另类的大自然的美凝刻在脑海中,确定自己记住了,就用力推推玛利多诺多尔,示意他走。……玛利多诺多尔放开了她但突然踉跄了一下,她拼命抱住扶稳了,低头看原来是小黄绕他们转了一圈,狗绳把他们的腿捆住了。   玛利多诺多尔:“……”他不小心把狗绳绳子放了。赶紧再扭回来,他们本来应该是要一前一后地在栈道上走,但是风太大了,雪也太大了,他看了一会儿那条栈道,做好了准备然后告诉她:“go ahead,don\'t stop!”   没时间做其余的解释,他夹起小黄,把贝莉儿揽在身边,并肩紧紧地挨在一起,往山壁上贴去。贝莉儿开始楞了一下,没有跟上他的脚步,男性那股铁钳一般的力气胁迫着她前进。她反应过来,忙伸出双臂搂着他的腰——这样他们就可以减少一点并肩的长度。她把头紧紧抵在他的胸前,帽子不小心蹭太紧了掉下来——妈的我的帽子!   帽子艰难地挺到了浮桥上,贝莉儿没敢看浮桥,这五米的高度是天堑,脚下的巨湖仿佛成了怪兽,没有从前看到的宁静了,她几乎看不清那道碧蓝的波光,脚下只有雪,遮蔽了视线的无数飞舞的雪,有风从脚下来,将他们的衣角刮起。似乎是千米之下的巨湖张开了爪牙,水晶也是危险的异世界的入口,怪兽在搜寻它的祭品。她打了个抖,他们加快了脚步,走完最后的一段路。   到灌木丛玛利多诺多尔确认安全了才把小黄放下来,他胳膊累得够呛。养狗果然没什么好事。小黄被放在地上,它还没吓回过神来,夹着尾巴缩在玛利多诺多尔脚边,亦步亦趋跟着他走。玛利多诺多尔惦记着贝莉儿,忙上下打量她一下确定她没事。啊,帽子松了,赶紧脱下手套,帮她戴戴好。手在风里迅速更加的冰冷,碰到她的脸,贝莉儿感觉到了忙抬起手用手套捂住。   “you cold!”她的声音尖尖细细的在风里飘了出去,几近失真。“No、No。”她拼命指着别墅,很快了,不需要在乎帽子。玛利多诺多尔当然会帮她在乎。她需要帽子,她的脸都冻青了。他有点愧疚,他之前只是太想让她高兴,又忽略了暴风雪对南方女孩的震慑和不适应,他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暗喜,心脏因这意外又或许是有意无意的诱导而跳动。他低头凑到她的耳边告诉她:“you too。”   他喜欢这样。他并不怕风雪,这风雪于他来说还不算大。只是天使觉得大,他喜欢这样,享受她的担心和关怀,享受她的爱,和不自知的因灾难而允许的亲昵。   在这里争论还不如赶快进房子呢。剩下的路就好走多了,再花点力气爬上别墅,好像那花的力气不是早上吃的饼干牛奶来的,而是一鼓作气来的。手杖的尖头是被特地削尖的,插入雪里好使。这样地着力很快就爬上了坡,一层车库层后是二层的一楼。   雪坡下的橙红色的帐篷包还醒目地窝在那儿,露出招摇的身姿。贝莉儿挖出来,玛利多诺多尔负责把箱子提上去。   行李箱的滚轮即使在雪里也好用,这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玛利多诺多尔把轮子上的雪敲了敲然后开始强拖,贝莉儿在前头帮着把积雪推开,轮子压过了雪,滞涩而坚定地擦过柜门在前进。Emmm虽然到别墅底下的时候它终于卡了,这时候也不差点距离了,东西放在了雪下,用窗帘打了一个老大的结捆起来。   他们在下面争论了一下要先把谁送上去,贝莉儿:“小黄!”小黄的毛衣不够厚,它露在外面的爪子毕竟没有手套可用——戴了手套怕它打滑摔跤,这时候狗子已经冻得呜咽了,可怜兮兮地靠着贝莉儿的腿。它是被吓怕了,出生以来还没经过这样的严寒,车库里虽然冷,也没有这样的大风呀。   玛利多诺多尔推着她:“you go。”强行把腰上的绳子解开,抱着她往上举。   他力气好大,贝莉儿吓得扶着他的肩膀:“OKOK!”在半空中挣扎着踩到绳梯的结上。这个是很好爬的,也就两米,虽然窗帘上冻了冰,开始她抓不住往下滑了两回,玛利多诺多尔在她身下拖着她的屁股,只要贝莉儿一想自己掉下去就是一屁股坐在公举脸上。   Emmm她吓得直接人就往上窜。   等贝莉儿爬上去,然后是小黄,她已经把绳子带上去了,然后就趴在窗台上垂下来,玛利多诺多尔用那根物尽其用的绳子把小黄捆起来,吊起来送上去。贝莉儿在上面拖,小黄挣扎着蹬了两下绳结,它爬起来比他们给力多了,在被勒死前极其迅速地跳上了窗台。   这时玛利多诺多尔已经跟着爬了一半,贝莉儿趴在窗台上急巴巴地朝他伸出手,他愣了愣,也伸出手握住,……天旋地转。她跌到地上。   玛利多诺多尔很快地从她身上爬起来,小黄在他们周围转,甩着尾巴,一进房子它就高兴了,只要在他们身边怎么作都可以。贝莉儿的后脑勺又在隐隐作痛了,帽子是做了缓冲,她还有旧伤。她大大低估了玛利多诺多尔的重量,冲势太快,她屁股生疼。   玛利多诺多尔把她拉起来。“Are you OK?”他解下眼镜,那双绿眸露出来,双颊冻得红了,嘴唇不知为何更加地鲜艳,吐息中逸出来的白气袅袅向上升起。贝莉儿猝不及防又得到了一个拥抱。   “thank you,莉莉!”   他真的好爱抱抱啊。其实贝莉儿觉得要不是她自作多情小公举可能爬上来更快。她努力伸长手够到并拍了拍他的背——衣服穿得这么厚,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也非常高兴。这就算迁徙成功啦,值得一个庆祝的抱抱!   他们拼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贝莉儿的行李箱吊上来,接下来还得花点时间把这个窗口封住,不让肆虐的风雪继续破坏墙体。仅仅是过去的一天时间,别墅的走廊上已经铺上一半积雪,房间冷得如同冰窟。   这也没什么好办法就是了,之前拆了门的那些柜子、桌椅,还可以继续发光发热,用它们一叠叠地堆高起来,堵住出口。即使这样好像还是有点缝隙,玛利多诺多尔另外想了个办法。别墅里也是有电锯的,他在工具间里翻了翻,找个房间把床劈了,两个的运出来堵住窗台,外面再堆上桌椅。   贝莉儿看着都替他心疼,那床连拼接的痕迹都找不到,是很漂亮的一张床呢!虽然确实有效,房间迅速地暖和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劳动的原因。   她看着公举,公举可能从来没这么累过,羽绒服都脱下来了,湿漉漉的银发黏在耳际。因为床是那种架子床,很大,床锯得太小又没用,又不得不把房间门也扩大一番。房主这么辛苦地破坏自己的房子,她能做的只有抱着热水壶,等他喘口气给他喝一口,然后帮他一起推床。   最后终于把一切善后措施都搞定了,他们两个也累瘫了,一起坐在地上喘气,行李箱、木屑、各种各样的杂物还有柜子,一起堆在身边。   饥肠辘辘,早上吃的那点牛奶饼干好像直接消化完了,连下去大厅吹暖气的力气都没有,贝莉儿捂着肚子,从小包包里面摸了摸,摸出两根香肠来,噫,其实,这个,是她私藏的,玉米火腿肠。这时候还管什么私藏不私藏,大方的拆了包装纸递给玛利多诺多尔一人一根。   就这点食物小黄还要凑上来想乞食。玛利多诺多尔瞪了它一眼,用脚把它推开,小黄只好趴在他们脚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摇尾巴,时不时渴望地抬起头来看有没有东西可以吃。贝莉儿累过头了突然喷笑出来,只好从杯子里倒出点水,朝它招招手,小黄立刻精神了,摇着尾巴过来舔水,两口舔掉了就舔手指头,是贝莉儿刚刚拿过香肠的位置。   诶,你根本就不是饿肚子的啦,都没有饿到你,每天狗粮给你吃得饱饱的,为什么看到吃的还这么装可怜。她摸摸小黄的头,又小气不过的戳它一下。小黄被戳懵了,抬起头看她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又低下头,快乐地吧唧吧唧舔。   玛利多诺多尔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大厅中的那一番布置。……他突然有些郝颜,那之后时间紧急,气球歪歪扭扭地系在栏杆上,他不知道她会不会高兴。……他当然知道她会高兴,可她那样容易高兴。吃到好吃的会高兴,收到礼物会高兴,得到感谢会高兴,看到门外的暴风雪也会高兴。没有什么不能取悦她,她如此容易满足。   她不需要钱,也不受他的美貌吸引,她用尽自己的善良对待每一个人,这样的爱甚至让玛利多诺多尔有些嫉妒,嫉妒被她眷顾的风雪,嫉妒那条狗。……说来奇怪,玛利多诺多尔不愿意有人因为这些东西被他吸引,可当他有朝一日得到了他最璀璨的黑色的宝石,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更加吸引她。   他只是很想让她高兴,他说不出来,让她更加地、更加更加地看见他而高兴。他回过头看着贝莉儿,她还在和狗玩耍,似乎忘记了楼下有更加温暖舒适的地方在等她。他小心地戳了戳她,等那双眼睛望过来他才比划说:“you……yellow?Go down first?”   他不好意思让她看见他的样子,在看见那个大厅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做得还不够好,……也是希望她像昨天那张卡片那样,独自去收他的礼物。   贝莉儿注意到他的“first”,理所当然,她真好,总是这样的体贴。她问:“first?Then You?”玛利多诺多尔没听明白,不过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笑着说:“you alone。”那双黑眼睛可爱地疑惑着,他突然又有点期待。没关系,以后总还有更好的。他倾过身去抱了抱她。   他忍了一下,他很想亲亲她,他不知道一切的忙碌平静之后会这样渴望,可是会被吓到的吧,晚上还有舞会,气氛更好,即使只是脸颊的亲吻,他也希望有一个完美的开始。他想要她也一样……像他一样,被这样完美的爱情虏获。而他现在的样子太难看了,一身汗,一脸狼藉,又衣服破破烂烂。   他推着她走,要她自己下去。贝莉儿想拎起行李箱,他说:“no。”她只要下去迎接他的礼物就好。礼物一层一层地拆,她只要专心地拆她的礼物。贝莉儿疑惑地看他一样,还是叮嘱他说:“careful!”招手喊着小黄:“小黄来。”小黄跟着她摇着尾巴走了。   玛利多诺多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她的背影,他有点紧张。……他还是决定不去想,赶紧走到自己那冷冰冰的房间里,换好漂亮得体的衣服,作为一个有礼貌又充满热情和爱慕的主人,去隆重地接待做客的小姐。……他走进房间里,将随身包打开,翻出卫星电话。   电话信号有些断断续续的了,有两个未接来电,他没有听到。玛利多诺多尔想了一会儿该怎么办,他想或许可以查看一下房子信号设备的状况,上次来的时候忘了,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同时开始脱衣服。衣服脱到一半,他突然听见滴滴的警报声。   电脑在发出入侵警报。玛利多诺多尔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他们一直从小木屋那里来回。上次重启以后,所有的警报也都重启了。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警报数量,确实对得上。于是他将警报关掉。   ……过了一下,玛利多诺多尔又鬼使神差地走回来,把警报提示打开。弹出来的摄像头记录如果有入侵记录就会在当天的数字上划上红线,他看到第一天是19日。   他便又点开了视频。   屏幕上开始播放,那不是很清晰,那是悬崖上的摄像头,悬崖上确实装有摄像头的,从他卖出小木屋的那天开始。……他想那是命运。当他看着那个橙红色的身影在栏杆边缘系上绷带,她急匆匆地跑过去。他点了快进,那个橙红色的身影用一种飞快的速度,拖着他出现在屏幕上。   玛利多诺多尔呆呆地看了两遍,视频结束了,那正好是一个分时的尾声。他对着电脑的视频列表看了一会儿,他突然点开了15日。   时间如此漫长,时间又如此快速,像是魔法,让他这样肆意地闯入她的人生,观看她的风景。15日,她和中介走到悬崖边,他们向摄像头指过来,他们走了。她又走过来,对马路对面招手。17日,她坐在悬崖边上,端着东西在吃,他渴望地看着,但看不见,摄像头对准的那个角度看不见她,她来来回回地走着,看那个被放下去的酒杯。她在看什么呢?19日,她背着背包冲过了悬崖,没有一点犹豫。她跨过了那道可以将她告得倾家荡产的警戒线,她把他拖了回来。   玛利多诺多尔将那个身影放大,他希望看见她更多的样子,看见她的神情。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摄像头能做的仅此于此了,他坐在屏幕的这头,看着屏幕那头的她,她拼命地将他拖过悬崖,放在地上,她坐在地上喘气。她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呢?他总是不相信,他却又不得不相信。她把车门推了过来……玛利多诺多尔点了快退。视频重复开始播放,她毫不犹豫地冲过那道警戒线……   他趴在桌子上看,反反复复地看。房间好冷,他觉得他的心跳得好快。视频看一辈子也不会够,永远也不会够。   但是电话突然响起来了。玛利多诺多尔看了一眼,有点烦,但是他得去接。……想了想,可爱的天使还在楼下,等着他去接待。屏幕上橙红色的身影暂停了,扶着车门停在那里,他站起身来,再自然而不过地亲了亲屏幕。他走过去接起电话,是管家。他说:“喂?”   他想这就是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视频成了公举的传家之宝,想莉莉的时候拿出来撸撸【什么】   ====   总觉得这章写的不太对,算了大家歇歇,明天虐狗 第30章 12月25日·下午   贝莉儿站在客厅里震惊的打量着周围。   这儿已经和她上次见过的大不一样了, 明明也就只有两天,48小时,2880分钟,172800秒。要是算上昨天早上玛利多诺多尔独自离开她的时间, 那就不过是四分之一天, 6小时,360分钟, 21600秒。   客厅在贝莉儿的面前脱胎换骨。   其实它的变化并没有那么大, 不过是加上许多圣诞装饰而已。五彩缤纷的气球,红与绿的彩带缎带蝴蝶结, 闪光的星星与铃铛。和贝莉儿离开时相比这座大厅仍是一样的美丽, 只才过两天会有什么变化?仍然是那么辉煌而典雅,而当她再次到来的时候它突然变得如此明艳, 整个厅堂这样洋溢地陷入颜色鲜艳的、欢乐的海洋。   她扶着楼梯往下走。贝莉儿开始没反应过来房子有什么改变。她还惦记着第一次玛利多诺多尔提醒的台阶上的水迹,怕自己滑倒,低着头小心翼翼往下蹭。她还想着栏杆怎么还是这样湿漉漉的, 并不由自主地忧心这个冬天过去木头会烂掉。   那真的很可惜,这样美丽的房子,令人赞叹的装潢。玛利多诺多尔曾介绍说这栋房子是他爷爷时期的建筑物,虽然因此无法改变水电线路,居住上有些不便,这不就是为了维持这份六十年前的风华吗?贝莉儿想了想,既然已经把窗口那边拦住了,尽量地阻止了冷气再进来, 逐渐温度会稳定干燥起来的吧?   她没有注意大厅的光源,人总有这样的惯性,对除了自己记忆之外的改变视而不见。她记得大厅昏暗,灯的开关在楼梯上,在墙上摸了摸,不确定地打开灯。“啪嗒”,一下的明亮,水晶吊灯亮起,整个大厅灯火通明。   贝莉儿呆在了楼梯上。   小黄被灯吓了一下撞到贝莉儿的脚,本能地往上看。它没进过别墅,或许它进过,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活在房子里哪个角落,因为饲养它的临时主人要暂时离开才不得不被送去车库。贝莉儿站在那里屏住呼吸一会儿,然后腿软地……扶着楼梯,它则在她身后跟着,摇摆着尾巴,探头探脑地确定那灯无害。   它是和人类一起长大的幼犬,从不觉得有什么能伤害它。小黄试探着迈下两个爪子,肉垫猝不及防地被水滑了一跤,劈头盖脸地滚下去。   它呜噜噜地跳起来,惊魂未定地四处看,不知是什么害它摔倒。贝莉儿的脚从它身边迈过,它就立刻没心没肺地忘记了,晃着尾巴跟她跑。跑了一会儿,它越过她。   像是火光熊熊,满室笼罩的温暖在吸引它,幼犬飞快地沿着那一路蜿蜒的七彩的气球,奔入金与银的世界。   ——圣诞的厅堂。   贝莉儿做梦般地回头确认,许多被忽略的线索在现在火车般地撞进她脑中来。楼梯栏杆上的气球和彩带,抛过光的纹路上掠过障碍的手指,指尖碰到是那种独特顺滑的表面,擦过时摩擦的声响。墙上是星星,她的视野里掠过的色彩,挂画的下面坠着铃铛和缎带,它们正被她冲下去拂起的风摇晃着,对她一路夹道,列队欢迎。   ……她突然说不出话。她第一反应是想数到底有多少气球,然后之后有无数念头迸发,拥挤得她不知道该先做哪件事。她没法数气球。她甚至说不出话来,……这么多气球都是玛利多诺多尔系上的吗?答案显而易见。   她觉得自己的喉头发哽,当她双脚发软地走下来,在客厅中央站定,赞叹又恍惚地环视周围。她觉得自己真的在做梦,正置身于七色的海洋,四周皆是光彩。她试图将整座大厅与她第一次看见那个样子合并起来:高大的穹顶,水晶吊灯辉煌,装潢优雅、雕像古老、它们尊贵而富丽堂皇。其实深究起来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气球、彩带、铃铛、星星,仅仅只是这四种,这样格格不入的色彩,它们像精灵招摇地散布在整个空间中,为什么整座房子看起来就会完全不同?它在她眼中如此陌生,陌生而又绚丽。   ……或许只是因为她确实只看过一次,贝莉儿捂着胸口想。她对这座别墅没有多余的印象。又或许这就是所谓惊喜的意义,那并非因美丽而震动,而是你知道有人认真在为你筹备一个圣诞舞会,你为之热泪盈眶的是那份心意。   她站在那里发呆,越想清楚越觉得自己只想尖叫。她站在那里看着,从栏杆打量到壁炉,从壁炉打量到圣诞树。……对,这还有一棵圣诞树,和小木屋里他们亲自拖回来那棵简直不是一个品种。它巨大到她得要仰头看着了,树顶一直顶到穹顶,金星在它顶上换发光芒,辉煌得她几乎无法目视。它这样高大、昂扬、挺拔,气宇煊赫地立在壁炉边,金碧辉煌,全身上下都披挂满了彩灯和金线。   老实说贝莉儿对西方的圣诞节没多少实感,在大种花那就是街上拥挤的人群和商场中浓烈的购物气氛。广场上当然会有树,还有礼物,那当然和这里的节日完全不同。她正站在这里,窗外有风雪,空气中仿佛有歌声,她站在吊着青叶铃铛的壁炉前,眼前是被她仰望着的,信仰与童话一般,恢弘的苍树。   大厅中的隐藏惊喜不止有圣诞树而已。贝莉儿慢慢的走到竖琴身边,琴的立柱甚至也扎上了圣诞丝带与玫瑰。她摸摸玫瑰,花过了一天有些蔫,仍是娇艳欲滴的美,她抚摸它柔软的萼,艳红的花苞绽放着,艳红如丝绒。   而她屏着呼吸望向窗前那架三角钢琴。卧槽钢琴。贝莉儿有点转不动脑子,以为自己在做梦。不可能,这儿哪里有钢琴,上次来时明明没有。她走过去时被绊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柔软的长毛地毯已经到了台阶隔断尽头……对,在这里要脱鞋,否则地毯会弄脏。   她脱掉靴子把它远远扔出去,“啪”,空旷的回响。袜子和脚踝陷入云中,软毛拂过她的皮肤,贝莉儿走向钢琴。深色的天鹅绒窗帘在它身后落下,钢琴站在那里,光泽而温柔,温柔而静谧,它对她鞠躬问好,以沉默悠扬的歌。   她走到琴边,扶住琴时她真的腿软了,手指不小心敲在琴键上。“咚”低沉到仿佛震动了心脏的声音,在回响。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琴盖,灰尘笨拙的痕迹,顺着纹路拖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线,这痕迹实在熟悉,是在哪里看见呢?……贝莉儿想了想。好像和小木屋地板上那拖拖拉拉的碎叶枝条简直如出一辙。   ……噗哈哈哈。她在眼泪中笑了出来。   小黄撞了撞她的脚,贝莉儿低头看。幼犬摇晃着尾巴,还跟着她的脚步一路走一路嗅,对每一个它撞到的物体都报以极大的兴趣来触碰。它身上还披挂着毛衣,一毛衣积雪,雪随着晃尾巴的动作一点点地掉。   天了噜她赶紧蹲下来给它整理,它脚下可是长毛地毯。她摸摸小黄的爪子,湿漉漉的,摸着还有点冷。   这样不行,贝莉儿立刻回到干练的现实,到处扭头看看。上次来她眼里只有客厅,实际往客厅外走还有走廊,一路拱门高大,通往尽头看不见的空间。这么大的别墅总不可能一楼没得上厕所,她半拖半抱着小黄去找水。   地毯毛太密看不出,走出地毯范围就能发现他们实在够脏的了。狗爪印拖在地板上是一条带灰的水渍,贝莉儿脱下橙红色的羽绒服,灰灰湿湿的衣服堆在干净的木纹上明显得让人羞愧。别墅至今也才少人一星期,它的整洁程度刚刚离开光可鉴人而已。_(:з」∠)_   小黄倒一点感觉都没有,贝莉儿蹲下来它就抬头舔她的下巴。够了你。她又好气又好笑,休息这么一会儿渐渐出汗了,擦把汗,撸起袖子,拖起狗,认认真真开始加班。   这也算是变相参观了一下别墅。像爱丽丝梦游仙境,更加深入地体会到房子不同的那种韵味,复古、优雅、充满底蕴,因维护和修改有些不经意的现代元素穿插其中,但仍是古老。房阔顶高的拱厅,优雅复古的门窗雕花,从客厅走过去走廊边能看见用柱子和半开的大门隔开的桌球室、书房和餐厅。行走在其中,仿佛穿梭于书卷。   餐厅也有楼梯,旋转着从地毯的末端升上去,它也有壁炉,和另一边的客厅对称着地树立。贝莉儿路过时观察了下,想来从这里上楼就是去二楼的另一边,房子的背面。整个回廊呈对称的回字形,绕着楼梯正好转一圈。   回字靠外的墙没门,是看得见的功能室,靠里的墙上倒有几扇门,沿着藤蔓的壁纸远近不同地分布,紧闭着,不知究竟派什么用场。贝莉儿挨个打开看看。   这么大的房子找卫生间也是个难事,第一扇门她看见的是个小工具间,里面满是清洁工具。第二扇门她看见的是楼梯,通往下面,黑黝黝的,不知是什么地方。第三扇门有点大,虽然不太确定是不是正主,她犹豫了下打开了,黑暗中柔光随着开门的弧度升起,露出一个弯月形的泳池。   ……妈呀。贝莉儿被震到了,一时忘了关上门继续。小黄在她脚下好奇,试探着伸进爪子,毛在深灰的大理石砖上滑了一下。远处泳池往上冒着热气——竟然还有温度。泳池对面是半灰的玻璃墙,隐约能够看见极大的石头露台,狂暴的风雪正在外肆虐。   行吧看起来这个别墅应该是个凹字形,之前判断有误。她往走廊那边再走了走,果然走廊的尽头被墙拦住了。于是贝莉儿拖着小黄回到泳池,温暖的水更好。   她在池边给它洗爪子,脱下那两层毛衣。小黄拼命甩毛,估计也是憋难受了,而贝莉儿逮住它帮它把毛捋顺。小黄再次抖了抖毛,她用衣服尽量完整地将地上的脏雪包起来,地板擦好,不破坏整个房间的整洁。   全部都整理完就轮到自己,她在池边低下头,小黄锲而不舍地凑上来,好像它有个习惯,他们脸一低,它就觉得是要上来舔舔。贝莉儿一边推开它一边洗脸时听见了楼梯上滚轮的声音,她突然有点心虚的,对贸然进入了这个泳池。玛利多诺多尔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喊着:“莉莉?”声音在房子里回荡很是空旷。时间紧迫,她忙整理一下自己,拿上毛衣招呼小黄出去。   “汪!”小黄清脆地应他,然后是“来了来了!”贝莉儿应他:“I’m here!”   她加快了脚步,飞跑出去。狗子终于能轻身上阵,快乐地迈开四爪在她身边飞跑。它沿着走廊一路奔驰,一条宽阔直线,能看到楼梯立柱的终点。然后它又回来,在她身边跳一跳,等她跑过去又超越她,贝莉儿的毛袜子脚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敲响。   她突然有种错觉,像摄像头慢摇一路的前进。两边的门和房间在她身后一路掠过,如穿梭了时光。   大厅就在眼前,视线陡然开阔了,圣诞树明亮地照耀着,壁炉和竖琴和钢琴仍然安静地在那里,贝莉儿放慢脚步向它们的方向走去,好绕过楼梯,迎接房子的主人。   “莉莉!”   玛利多诺多尔在楼梯上喊,她看向他,有那一瞬间觉得呆愣住。青年正费力地拎着箱子试图将它弄到搂下来。那正好是光与暗的交界处,冷与暖的交融。玛利多诺多尔站在楼梯上,扶着把手喘气,他侧着身体,低头朝她看来,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那双绿眼浓郁得如同深潭。   贝莉儿突然觉得时间回到了他们初见那天。那不是雪地中而是在皑皑的公路上,她第一次在方向盘上看到玛利多诺多尔。那时她看不清他,只有一张艳红的唇,雪肤银发,如此高傲的艳丽。那时她以为是个美人,他的确是个美人,美这个词并不分性别。   “莉莉!”   青年笑着喊她的名字,在楼梯上低头望着她,那个名字说出来时她竟然不觉得在喊自己,而是在喊别的什么人,比如一个公主。贝莉儿稍微有点窘迫,她流着汗,袖子挽到胳膊上,毛袜子脚动了动,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后退。而童话的主人在楼梯上朝她说欢迎。   他穿着复古的吊带和纯色羊毛衫,条纹西装外套搭在他臂上,他低着头时有深翠的眸和红的唇,如此鲜艳夺目,色彩分明。如果刨去那个碍眼的沾满雪的箱子,他挺拔而美丽地站在那里,仿佛融入这座房子中,不分彼此。   玛利多诺多尔每次从楼梯上出现都像走一次风格迥异的换装秀。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可他的俊美值得这种精致不是吗?她想起把他从雪里挖出来的样子,他俊美的容貌好像第一次这样干干净净地显露出来,像在发光。他说:“莉莉,wait!”   贝莉儿恍然地想,并非他在之前不够整齐,而是那是小木屋的低矮和黯淡所做不到的事。只有在这栋房子里才可以,让他如此耀眼,如此相得益彰地焕发光华。   狗子在楼梯下没心没肺地来回转悠,看他们怎么都站在那里不动。玛利多诺多尔吸了口气挺起胸膛,他半个小时前刚把行李箱从一楼吊上来,又扛了床,手臂又酸又痛,现在又要拎下去。……他只是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举重若轻的气概!贝莉儿反应过来忙跑上去帮忙。   “No,”他推开她,涨红了脸带着一股趾高气昂的倔强,誓要和箱子拼斗到底。“I’m a man!”   小公举仿佛又回来了,翘高尾巴孔雀开屏。贝莉儿喷笑出来:“OK!OK!”她让开手地看他搬箱子。那架势和搬床也差不多,她想起来,跑下去找热水壶,水壶里还有点水,倒出来,端着跑上去给他喝,好让他补补汗。“water!”   他就停下来接过杯子,还不先把水喝了,第一时间给她一个大力的拥抱。“莉莉!”贝莉儿猝不及防骨头都疼了。……你有力气拿去拎箱子啦!   他们把箱子拎到楼下,先把东西放到游戏室,然后是包袱,然后是睡袋。整个一楼都很暖和,虽然没有客房,但地方空旷,整理铺盖很方便,晚上并不愁没地方睡。他们商议了一下还是睡在大厅,那儿有地毯和壁炉,也比餐厅的餐桌好收拾。贝莉儿还没见过真正的壁炉呢!玛利多诺多尔向她保证他们有足够的柴烧炉子。   【你先去洗澡。】他推着她:【我来点炉子。】贝莉儿挥舞着手机:【我要看点炉子!】   她激动万分,不看点壁炉誓不罢休。壁炉也快有她人高了,石质的砖混着金漆砌起来,雕花绘画的彩色小木门打开里面是小栏杆,再打开下面就是一片黑灰的木炭。他们像野炊一样兴奋地把木头堆在一起,玛利多诺多尔对这有经验,他教贝莉儿怎么摆木头最好烧,告诉她要有硬柴,要引火和通风。……有时候嫌懒不想看火作弊的话,不妨往木柴后面摆上那么一点点煤。   壁炉边有个铁艺篮,伸展弯曲的四脚纤长优雅,篮里堆着漂亮整齐的木柴,意思意思,纯做装饰。玛利多诺多尔指给她看火钳挂着的位置,往上是个隐蔽的小门,他在她面前打开,原来里面堆满了柴禾。听说楼上还有一个天井是用来堆柴的。毕竟这里的冬天时常大雪封山,要将一切供给措施做到最为完善。   玛利多诺多尔拿着引火媒,贝莉儿用长柄火柴点燃它,他们一起把壁炉升起,注视着小小的火苗从炉子中燃起来,光映红他们激动的脸。贝莉儿掏出手机,她倒是想拍,但始终眼也不眨的看着火焰,舍不得离开。别说拍了,她手指根本就没按在摄像上。“漂亮!”她教玛利多诺多尔怎么说:“壁炉!火!”   小公举张口结舌,他说不来,怎么说都舌头打结,发不对音调。那是由于天生的语言环境造成的嘴部肌肉习惯,很难更改。贝莉儿哈哈哈嘲笑他,然后他横眉立目地教她用意大利语、法语和德语说这三个词,哦对了还有拉丁文。他妈的他怎么懂这么多种语言!   轮到贝莉儿舌头打结了,她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向公举认输。   他们玩够了差不多到中午,该是吃饭时间。早上太早吃饭,又干了那么多活,两个人都饥肠辘辘。玛利多诺多尔推着她:【去洗澡吧。】   贝莉儿抱着衣服被他带到走廊上,她猜到他要去哪里了,果然他向她打开了那个温泉池子。两人一进门第一眼看见的是地上还堆着的那件狗毛衣。……我去毛衣有两件,没发现有一件路上掉了,贝莉儿有点羞愧:“sorry……”毕竟是她没经允许就进来了。   她又得到了一个拥抱,她感觉自己都已经快习惯被埋在他怀里了,然后又被挖出来,贴贴脸,流程十分自然。绿眼睛微笑地说:“I hope,it,not yellow,only you。”   ……贝莉儿被关进门里都还在犹豫那个only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   池子里有待客的备用浴袍,贝莉儿总算能穿着舒适的衣服,擦着湿漉漉的头走去餐厅等午饭。原来那个向下的楼梯是去厨房的路,这里的厨房在地下。玛利多诺多尔学乖了,端上来的托盘上牛排还插着温度计。贝莉儿emmm这么骚的操作她第一次看到。   他没敢让她再喝酒,给他们两都打了一杯橙汁。果汁很甜,还兑了苏打水,杯口插着两片小薄荷叶和一片带皮果肉,喝起来有种古怪的酸甜中带凉的味道。牛排倒是味道很好,就是有点难切,好像表面有点儿焦,贝莉儿切开肉时看见自己的肉上还带着血丝……她转头看了一眼公举盘子里比她更血腥的肉,还有围裙上的那些油渍,她决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吃完饭他们用楼上收集的床单被子在大厅做了两个柔软厚实的铺盖,贝莉儿觉得自己要跪了,一早六点爬起来,经过马不停蹄的重体力劳动后灵魂仿佛被掏空。她在泳池边的小更衣室里吹了头发,舒舒服服地爬回壁炉边的被子里。玛利多诺多尔在整理自己的铺盖,像是一个真正称职殷勤的主人,很认真地给他们的铺盖两边分开很远,一个在壁炉边,一个在楼梯边。贝莉儿怎么看他睡在楼梯边怎么觉得他可怜。   “No,”她告诉他。【不用搬那么远啊。】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那双绿眼眨动,有些羞涩。   “but……you are a girl。”他低头在手机上打:【这太失礼了。】   贝莉儿差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汉子。   【你病才刚好,不要介意这个,离壁炉近一点吧。】   之前情势所迫都可以睡一张床【并没有】,这时就分开那么远,总觉得有点过分。其实贝莉儿并不介意,看他的美色,看他的钱,还有他的外号,她可以拍着胸脯相信公举!她主动把他的铺盖拖过来,先在壁炉边看了一点距离,不过拖着拖着发现离软椅太近了,他躺下容易撞到椅脚,她很自然地改变方向,将它拖到和自己的铺盖并头。   这已经够好了,小木屋里睡觉才叫拘束,那本来就是单人度假的木屋。如果要分开睡才舒服的话,那个叫做一人一个房间自由的浪。一块地毯隔着一南一北,那有什么区别?她拍拍他的肩:“OK!”   公举对她露出感动的笑,她又得到了一个大力拥抱,还有亲昵的贴脸:“莉莉!”就这个名字他叫得最为字正腔圆。……贝莉儿总算明白了,他的态度居然还是在进化的。现在他想说谢谢都是喊莉莉。   整天李雷韩梅梅也确实太客气了。她也装作一点都不在意那个贴脸的高兴的抱他说:“玛多!”其实她也只有这个昵称喊得最为字正腔圆,大家半斤八两。_(:з」∠)_   他们一起躺下来的时候又玩了会儿手机,贝莉儿打个哈欠,玛利多诺多尔告诉她圣诞舞会在八点整开始,他们下午睡醒起来还有充足的时间吃晚饭打扮,放心睡不要紧。【但我不会跳舞啊。】   【我教你。】   【可是我也没有衣服。】   贝莉儿认真地为难,她来瑞士是来度假,不知道要来参加圣诞舞会。国情不同如此,别说漂亮裙子了,她高跟鞋都没有。玛利多诺多尔:“no problem!”   和他拼穿衣打扮骚包贝莉儿坚信自己会被他甩出一个太平洋,于是她立刻幸福地躺进铺盖里了。身边是柔软的长毛地毯,头上是熊熊燃烧的壁炉。圣诞树的灯已经关了,窗帘仍是拉着,房间陷入一种华丽的宫廷般的昏暗。贝莉儿闭上眼睛一会儿,还是有点紧张睡不着,侧头一看,公举已经端正地平躺着闭上眼睛了。   他睡姿真好啊,她想。她倒是也知道要平躺着睡才健康,无奈身体条件扶不上墙。她要是平躺着睡,不止胸部会痛,而且过几年后就会直接加入外扩党。   她偷偷伸手在被子里解了内衣扣子,然后开开心心地微仰头看着壁炉,想着多看几眼再睡。她喜欢那个火,怎么看也看不够,可是身体迟来的疲累席卷得那么快,几乎在陷入枕头中的瞬间她就沉沉地睡着了。   玛利多诺多尔悄悄睁开了眼。   他确实也想睡觉,他也干了活,但他兴奋得睡不着。他闭着眼睛装睡只是想让她安心,他知道她关心他。听到旁边的呼吸甜甜地均衡了,于是他睁开眼稍微撑起一点身体往旁边看。   小黄在贝莉儿的那头抬起了头,它仍然固执的弃毛衣铺盖不顾,趴在贝莉儿被子旁边,玛利多诺多尔朝它嘘了一声,狗子呆呆地竖起了耳朵。   而女孩儿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像个娃娃,小小的脸埋在被子里,火光明暗闪烁,跳跃在她柔软黑色的头发上。他屏着呼吸,低头小心地戳了戳她的脸。   “……莉莉。”   他轻轻喊,她当然不会回应他。   他看了她一会儿,想偷偷亲亲她,不是亲吻,那需要更加完美的气氛才可以,他只想亲脸就好。不过这么做还是非常失礼,她这样相信他,他怎么能辜负这种信任。这种冲动光是想一下都会觉得是一种甜蜜的亵渎。   他只敢抱抱她,轻轻地倾下身环住她,抱一下,将脸埋在她枕上的黑发里,唇轻轻一碰,算作亲吻。那是他用的洗发露呢。他快乐的喊:“莉莉。”她听不见,高大的房间昏暗的光线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响,会这样响起,一千遍一万遍。他喊:“莉莉。”这是他的花儿。   他又趴了回去,憧憬又喜悦地看着她的脸,他现在就期待起晚上和她跳舞的美好时光了。   ==========================   贝莉儿睡了很久,虽然她没什么感觉,好像睁开眼又闭上眼,火焰还一如既往地在她眼帘上跳动,光芒闪烁。她还维持着那个面对身旁铺盖的姿势没动,而铺盖里的人已经没了。   贴着枕头的那只耳朵听见悄声的脚步,小黄摇着尾巴在她前方走过去。她讶异地玛利多诺多尔在房间里悄悄地到处走动,几朵花从他臂弯里落下来,花瓣无声落进地毯里。   ……发生什么事?她撑起身体,公举看见她就高兴地走过来。“莉莉!”这个名字的确可以代替许多言语,谢谢,对不起,好高兴,你醒了。玛利多诺多尔喊着莉莉,在她面前蹲跪下来,他怀里是一大捧鲜花,怒放而娇艳,露珠盈然。青年低头看了眼,艰难地抽出一只手,将花丛中唯一一朵长梗玫瑰抽出来,递在她眼前。他唤:“莉莉!”   ……好的这个名字也代表了:送花给你!贝莉儿措不及防地被塞了一手花,她才发现自己身边到处是花。……什么样的都有,郁金香、玫瑰、雏菊和满天星,花海堆在她被子上,随着布料滑下摇曳着,香气馥郁,柔软的芬芳。   她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睡醒的世界变得太快。头上一重,有什么东西从头上掉下来,她接住发现是一个玫瑰的花环。……天了噜玫瑰花环。好长的梗,柔软的枝干去掉了刺,蜿蜒着交缠成一个叶片苍翠的花环。花朵是半开的,在火光中是暗红色,丝绒一样的滑软,和竖琴上的那朵玫瑰一样,美得动人心魄。   ……贝莉儿知道别墅有个温室,周围的花多得她怀疑那个温室已经惨遭毒手。玛利多诺多尔笑着放下自己怀里那束花,然后飞快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丝带,将她被子上的花都一把圈起来,用力扎起,一大捧地递给她。   “莉莉!”他唤。   在反应过来之前贝莉儿的脸就开始涨红了。这束花送得太过美好了。玛利多诺多尔笑得很狡黠,绿眼弯弯,孩子般淘气的作弄,等待她醒的期盼,作弄她的坏笑,被暴风雪围困的自得其乐,还有圣诞舞会激动的欢喜。   是过节呢,她对着花慢慢笑起来,不知道还能怎么报答这一地的花,这把花束,这个花环和笑容。他期待地看着她,又把巨大的花束往她面前一递:“莉莉!”他也高兴得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英文,只会喊她的名字。   只有名字也知道彼此的意思不是吗?她接过花,她头发还睡得乱七八糟的,脸上可能都有口水。她笑得像个傻瓜。“玛多!”随着那个名字过来的是拥抱,紧紧的热切而窒息。“莉莉!”   玛利多诺多尔趁她睡着将客厅中的每个气球边都别上了花朵。整个房间现在要变成花的海洋了,在别墅的暖气中,馥郁的芬芳在飘逸。黑胶唱片机转动起来,有悠扬的乐声起舞。窗帘打开来,天黑下来了,窗外暴雪朦胧。贝莉儿认真地抚抚头发,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六点多了——她睡了快四小时。   她看着客厅周围的工作量,不由感到一阵歉疚,玛利多诺多尔看起来一点都没睡。他是装的吗?太过分了,他应该喊她一起。她用手机告诉他,他没有在意:【我是主人。】主人当然应该一力担起招待的准备。至少在今天,至少在今晚,至少在这个舞会,玛利多诺多尔已为此计划很久,从他提出回到别墅那一天开始。“enjoy it,莉莉,莉莉。”   他推着她去餐厅,喊着她的名字。“莉莉!”他们一路大笑,他开心得她也好开心。   他说:“You deserve it all。”他推着她去桌边,桌子边也扎了一圈彩带,餐厅里点起来的壁炉,昏黄的灯光,雏菊插在花瓶中,碗碟里已经摆上焦黄喷香的吐司。他飞速地从厨房里端来他们的晚餐,一边的醒酒器上已经醒着酒,瓶子上照例扎着喜庆的蝴蝶结。他给她拉开椅子,请她坐下,帮她将椅子推进。他打开瓶塞,朝她竖起一个严肃的手指头,然后露出大大的笑容,很少很少地给她倒了一点点。   “all for you,my lady。”   贝莉儿差点觉得自己才是公举。……如果晚餐不是插着温度计的牛排就更好啦。   他们高高兴兴地用完了晚餐,一起把碗碟放到洗碗机里,然后开始为宴会做准备。玛利多诺多尔等待已久地把小黄踢出房间,关上门,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几件衬衫摆在她面前。贝莉儿:“this?”他用手机给她解释:【我有个朋友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她喜欢这么穿他的衬衫。】   本质上讲,这是情趣。于玛利多诺多尔讲,这是神经病。要他来说那个女孩就是故意的,因为这样新奇的穿戴,好像一只土拨鼠一样闯进杜维因的派对,她倒因为这新鲜口味被杜维因喜欢了几天,然而刻意地每次约会都玩这套,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不过这不妨碍他拿来借鉴一下。玛利多诺多尔突然能体会到杜维因的快感,他的衣服包裹着女孩的身体,为她装饰美丽。   他喜欢这感觉。   他用力地抿着嘴好让自己表现专业些,希望在她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今夜一切都要完美,非常非常完美。他拿着两件银色衬衫,颜色和材质都相近,只有款式不同,它们扣在一起,看上去浑然一体。他向她展示一下示意她这样穿上。然后背过身去。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等待着,然后是胳膊边上被人戳了一戳。   他满怀期待地回过身来,女孩儿窘迫地站在那里。两件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她无措地举着两个长长的袖子,显得特别娇小可爱。玛利多诺多尔第一反应忍住了捂鼻子的手,他低声问:“May I?”他得到她的允许,替她整理衣服。   即使他们两个都为彼此擦过身体,不,她还不知道他做过这个,那个视频他最终没有给她。他很紧张,不过他知道她比他紧张。手臂僵硬,呼吸也是轻微得几乎听不见。她不适应男人这样亲近地接近她,玛利多诺多尔模糊地想她大约没有感情经历……这都是因为信任,如此珍贵,珍贵得让他激不起一丝情/欲,只有满满的幸福。   一件衬衫是领绢式,但有抽绳。他帮她拉紧领口,她脖子很长,因此领口堆积的皱褶也能贴服在她细嫩的脖子上,显出优雅的效果。玛利多诺多尔几乎忍不住地摸摸,但他很快一本正经地将手移开,拿起剪刀连袖子一起剪掉,完美的无袖。另一件是立领,他将领口折叠,反着贴向她的肩膀,交叠的一字肩。   这里的袖子要挖得更多,得仔细看,他朝她倾下身。他也屏住了呼吸,因为觉得自己的呼吸洒在她的肩上,小小的肩膀在他指尖下快速地染上红,她别着脸涨红了脸。   他将她翻过身来,因为衣服不是一件,身后在交叉的地方露出了细腻的腰部。他将这个留下来,将两个垂在她身下的袖子整理起来往腰后绑。衬衫是真丝,很柔软,能够系出她细细的小腰。   那感觉真的很棒,玛利多诺多尔有点理解杜维因的感受了,但他相信他的感觉没有他棒,这是他的衣服,是他的设计,是他爱的模特儿。没有什么比他亲手将所选这些衣服笼罩在天使身上更美好的了。他抚摸衬衫就如同抚摸着她的肌肤,心满意足。抬起头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希望自己没有像那天一样继续蠢得流鼻血。应该是没有。   裙子是第三件银色的真丝衬衫。玛利多诺多尔庆幸自己喜欢银色,他也只有这三件了……幸好很适合她,可爱的雏菊花儿莉莉。他将多余的部分无情地剪掉,蹲下身帮她整理裙摆。他用纯黑的领带在她腰上勒紧,温室里的钻石玫瑰全都开花了,小小的指头肚大,是他爱的法国红。他将玫瑰别在腰带上,然后递给她项链,黑曜石的绳子同样穿着一朵玫瑰,再完美不过的锁骨链。   他后退一步看了看,笑着说:“beautiful。”   贝莉儿拿着项链花,觉得全身的热量都止不住地在膨胀,她红着脸,其实在怀疑公举只是想衬托他喜欢的银色,还有他编的那个花环。   不过衣服真的很美,他认真地将花环带在她头上,给她打手机。【莉莉可以自己去化妆。记得带好邀请函哦。】   然后他向她告别,他也要去换衣服了。走开两步又忍不住的跑回来说:“red,very red,please!”   修长的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嘴唇,示意她应该红哪里。贝莉儿也就那两只口红家当,最红的斩男色是来瑞士后逛店免税脑子一热买的!这家伙帮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得一清二楚了!她面红耳赤地把他赶走了。   她站在镜子前面,拿着口红不知道要怎么办。她确实没什么化妆品,空气垫一个,口红一个,卸妆油一个,完全是三件套以防万一了事。贝莉儿原计划来瑞士看雪,谁知道要参加高级舞会呢?现在突然有点羞愧,可已死到临头了,只好努力对镜梳妆。   她唯一会梳的正装发式只有包包头了,拿下花环很尴尬的梳起来,弄蓬松,颊边姑且拨点碎发用水弄湿弄卷。……一边弄一边觉得自己这样真羞耻。化完妆,对镜子苛刻地打量一下自己,美丽的衣裙和玫瑰,她像个丑巴巴的小猴子,套在华服里,张皇失措。   而且这么漂亮的裙子她居然只能配白色小平跟。玛利多诺多尔没有说鞋子的事,贝莉儿也没脸问他,他再厉害也是男性,巧妇无米之炊。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她涂完口红就突然无事可做。好像表演出场前在幕布后等待,她不知何时开场,有些坐立难安。贝莉儿心神不定地在走廊里游荡。暖气突然很稀疏,裸露在外的肩膀和手臂还有腿都凉飕飕的,好不自在。   她走在走廊上,小黄跟着她的小腿撞来撞去。她又忍不住掏出邀请函。在包里塞了一天,卡皱了,雏菊的花瓣也秃了,但那优雅的花体字还是非常美。她重新将卡片装回糖果色随身斜挎小包里,包包带子塞进去就可以冒充一个过得去的手包。   ……最后等了实在太久了,久到贝莉儿紧张不下去。她从有点懵到突然想开了,这不就是个两个人的派对。公举是熟人了,生死之交,紧张什么?她去给自己接了杯水喝,又去更衣室里看自己的口红有没有掉。她正对着镜子琢磨自己这妆太丑了,嘴唇太红,跟猴子屁股一样,要不还是擦掉重新擦算了。她擦到一半……   “莉莉!”身后有人喊她。   贝莉儿举着口红回过头来。她猝不及防。   她觉得自己可能看到的是一部电影,复古的房子和拱门,西装革履的青年身姿挺直地站在门前,玛利多诺多尔微笑地看着她唤:“莉莉!”   他将碎发全梳了上去,露出光洁额头,三七开的刘海精致地垂在额前。脑后的发过长,微翘的贴服在脖子上,蔓延过笔挺的衣领。他抬起手整理了一下领结,手上是洁白的手套,然后是雪白的马甲,全黑的礼服,那双绿眼眨着,深碧的颜色,红唇冶艳。   王子摘下手套,向她走来。   贝莉儿手上被戴了一副手套都没有回过神来。手套有弹性,玛利多诺多尔姑且看了一眼,男士的毕竟和女士的不同,他叹了口气,将就好了。他还带了一堆宝石领夹来,苛刻地将她的胸前裙摆上都扎上玫瑰。银色是很好的底色,领夹的颜色并不一致,然而裙摆闪着光,银色的布料也仿佛流光溢彩,将天使整个人染上可口的玫瑰芬芳。   最美的两朵玫瑰他精巧地扎上领夹,轻轻夹在她的耳朵上。她突然叫了一声,面红耳赤,回过神来。玛利多诺多尔志得意满地说:“莉莉?”他微笑地看着她,心知肚明她为什么慌张地摇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她走向大厅。大厅正等着他们,灯火如此通明,在呼啸的雪夜里,圣诞树的金星明亮。   圣诞节是今夜,舞会要开场了。八点整,座钟敲响了钟声。竖琴与钢琴在光中温柔地静默,看他们走入地毯与花的海洋中。唱片机放着音乐,针慢吞吞地转动着,流泻悠扬的舞曲。   他拉着她在舞池中央站定。“邀请函呢?”他忘了要以英文询问。不过也没关系,他拉着她的手,帮她打开手包。他拿出卡片,看了看。还有雏菊。一朵小小的雏菊被他接过来,他看了眼,以那种最严肃苛刻的挑剔神情。   然后他笑出来。   信物与邀请皆备,这是今夜最可爱的客人,检查通过啦。玛利多诺多尔退后一步,朝贝莉儿微微鞠躬。她的手垂在身侧,小小的手指,不懂得举起来。那也没关系,他牵起她的手,在她指尖轻轻一吻。“……welcome my angel。”   绿眸微微掀起,壁炉火光明亮,映在玛利多诺多尔眼中,如星辉闪烁。他的瞳仁里有两个小小的天使,鲜红的唇,鲜红的玫瑰,还有越来越红的脸。   他微微一笑。   “then,Let's begin?”   作者有话要说:  恩今天日万只写了一半就放上来实在是非常抱歉的了   红包多送两天以示歉意。今天状态不好,来回改了三遍,没能按时写完,但这不是理由,是我的错,非常对不起大家。   鞠躬!今晚按进度应该舞会还没有开始……【你这个拖拉的傻逼】   明天再弹琴唱歌跳舞虐狗_(:з」∠)_   顺便征集一下圣诞节后的脑洞……我有点想不出来他们关在房子里怎么玩 第31章 12月25日·圣诞夜   圆舞曲, 华尔兹,宫廷舞,四分之三拍,因成对旋转舞蹈, 因此得名。   这是玛利多诺多尔对华尔兹那有限的印象, 他内敛冷淡的性格一向对这种音乐毫无兴趣。它代表着社交与相亲,通常现在更多适用的是一本正经冠冕堂皇的场合, 比如那种成年舞会、假面派对, 慈善晚宴。   甚至年轻人们现在都不用这种傻逼办法来互相熟悉,脸书、推特和Skype已经成了陌生人交往的主流方式。玛利多诺多尔认识几个人喜欢跳舞, 他们通常更喜欢热烈性感的探戈和恰恰, 比如杜维因,他学这个用来泡妹。_(:з」∠)_   不过要真按那家伙的水准, 他通常都还用不到这级别。杜维因·埃托雷有一张不逊于玛利多诺多尔的漂亮脸蛋,毕竟他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是同辈的远房堂兄弟。——杜维因就算是在最女荒的也只要打扮漂亮, 穿戴潮流,看心情在裤腰上挂几根银光闪闪的链子,挥舞着一堆钞票去夜店里点杯酒。他只要坐在那里就会有一堆长腿辣妹围上来,钓女生可谓无往而不利。   这家伙为了和玛利多诺多尔看齐染了一头红发,吹嘘他们站在一起就是草莓慕斯小甜心组合。能说出这种话的蠢货,其浪荡性格由此已经可见一斑了。……这么想来反而还是玛利多诺多尔对它更熟悉些,他想了想竟然不敢保证杜维因会不会跳华尔兹。这两个词听起来就根本不搭界。   玛利多诺多尔为晚上的舞会精心挑选了几首舞曲,其实他的库存也不多。黑胶唱片是他爷爷留下来的, 他听过几首,他会弹几首钢琴曲,当然他更精通的是竖琴。显然竖琴曲和圆舞曲是有那么一些不搭界的。玛利多诺多尔尽力在自己的印象中选择,他印象最深且最喜爱的是韦伯的《邀舞》。   ——很符合他选择的标准不是吗?多么浪漫,写给妻子的乐曲,少女拒绝她仰慕者的邀舞,最后在男子的殷勤邀请下他们还是双双步入舞池,在节奏典雅华丽的乐曲下翩翩起舞。舞曲终了,携手步出舞池,一同走入夜下的星空。   一切都很完美,从舞曲开始。玛利多诺多尔朝贝莉儿低下头来,他朝她鞠躬并伸出手,大提琴低沉的和声宣告了开场,灯光如此明亮,洒在她脸上,酡红的双颊的不知所措。   这一切都很陌生,贝莉儿犹豫着举起手不知道是不是要伸出,像电影里那样放在他手心上。但她将手递上去玛利多诺多尔却没接,他恶作剧地眨了眼说:“you should say no。”   他的声音在音乐里仿佛听不分明。“No?”贝莉儿不太明白地问,不是要跳舞吗?玛利多诺多尔将她的重复当做已经拒绝。拒绝过了,他欢喜地再邀请一次。“may I please?”他伸出手,主动握住她的指尖,轻轻地举起来再在指尖一吻,很好笑地笑;   “Now it's OK。”   那催促的歌声已经在唱响了,一个明亮美丽的转折,邀舞者已出现。他搂住她的腰一用力,她就猝不及防地跌进他怀里。玛利多诺多尔笑着让她站好,让她涨红着脸摆正确的姿势。她一只手扶上他的上臂,另一只手轻轻展开,被他握住。只有他行礼而没有她,他知道她不会跳舞,没关系,将来总有一天她能像那歌中少女一样向他行屈膝礼。   他们没有经过预习,没有时间预习。能做到最完善的准备不过是将软椅往角落挪开了,将厅中的舞池更加扩大。小黄在他们旁边也要加入地蹦跳。玛利多诺多尔搂着贝莉儿转了一圈避开,她惊叫起来,扶着他的肩慌乱地又笑又跳。   她踩到他的脚,步不成调。第一次尝试不那么好,他们一起笑起来,在单簧管清丽舒缓的乐声里停下。少女拒绝了邀请,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他们暂时还无法成舞。玛利多诺多尔踢掉自己的鞋子,只着袜子站在地板上。他太高了,她才到他的胸口。她看见了于是也跟着他,第一只小白鞋落在胡桃木上,清脆的啪嗒一声,第二只她想了想,朝小黄举着拳头,要它的目光聚焦在鞋子上。“小黄?”   “汪呜!”   小黄嗖地竖起了耳朵。贝莉儿将鞋子往走廊那头飞掷,幼犬跳了起来,向鞋子尽力奔跑。   这之间的时间非常短,女孩力气小,小白鞋落在门厅旁,小黄叼起了鞋子就要回来。然后它随着声音扭过头,第二只小白鞋在它头顶上飞越过去。   乐声如此清新羞涩,仿佛少女别过了头,在羽毛扇后摇摆她小巧的头颅,用礼貌的话语向邀请者表明歉意。小黄一张嘴掉下了鞋子,天啊,这样多的鞋子,它快乐地再跳起来,向更远的鞋子奔跑。第二只后是第三只。“go,yellow!”男声快速地响起,黑色的皮鞋,落下的力气那么大,在地板上咚地一声,吓得它往后退了下才扑上去。……然后是第四只,它甩着尾巴,幸福得不知如何是好,在鞋子堆打了个滚,抱住一只开始玩耍。   玛利多诺多尔扶住一只胳膊抡了抡,盛装礼服经不起这么大幅度的肢体活动。他重新将衣服整理平整,贝莉儿笑得停不住地看着他。他假装严肃,但一会儿也绷不住脸笑了。大提琴再起,邀舞者和他一起重新伸出了恳请的手心。   “Dear lady,please?”玛利多诺多尔笑着说。当然他不需她准许,自动自发地扶上她的手心。他还是太高,两个人的鞋子都是平底,同时脱掉以后也同时地降低了差不多的高度。她的脸只能直视他的胸口,努力抬起头看了一眼,另一只手重新畏缩地放在他的上臂。   她的腰肢很软,玛利多诺多尔虽然心潮澎湃仍有礼地虚扶着,稍微让她借一点力,他们的另一只手轻而有力地交握着,刚开始只要她跟着他的舞步,还不需要更尽情的舞蹈。   虽然音乐放着,他们不遵循乐曲节奏地开始学习,不需要语言,他用坚定熟稔的舞步带领她。一步他进她便慌乱地退,他再退她便被迫腰上的掌束缚着前进。她踩到他的脚,但那力度并不很大。然后他们转了个圈,一阵风带着离心力将她撞进他怀里,贝莉儿扶着他的胸口腿软地爬起来涨红了脸,她开始紧张不好意思,为她给他造成这么多的麻烦。   玛利多诺多尔看出她的畏缩,笑起来。她总是这么为他着想,而会委屈自己。有时候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害羞拘谨?少女仍然拘束而又向往地与风度翩翩的邀舞者交谈,悠长的乐音平缓轻柔,这不是抗拒而是需要接近,温柔而平静,坚定而沉着。他要做的只是去打开她的心,让她明白,告诉她:“这并不可怕。”   “follow me,莉莉。”   男子告诉他心仪的女孩,他只想在舞会上与她跳舞。不需紧张,他将带着最大的期待和快乐迎接她。也无需畏惧:这是美好的游戏,她只会享受到在乐声中起舞的欢愉。“don’t afraid。”   “but I……”   贝莉儿结结巴巴,在这种地方可没有手机屏幕,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声音交流。但这又和去砍圣诞树时如此不同,那时他们连猜带蒙,一切对话节奏都慢得恰到好处,也不怕会误解和错过什么,而如今在辉煌的乐声里,她不知道应该清晰地表现自己内心的慌乱,她不知道怎样让自己无法协调的身体动起来,跟上他的脚步。   更让她紧张的是距离,她从来没这么长时间地和玛利多诺多尔接近过。握着双手,搂腰扶肩,他那么高而呼吸喷洒在她头顶,她能感觉到到而不由自主地将头别开。陌生人有距离,男女之间也有距离。即使说服自己是朋友和生死之交也没法淡定下来,和他贴得这么近,贝莉儿感到本能的僵硬,若非手套隔着玛利多诺多尔一定能摸到一手的湿滑。   他不听,带着她继续地转圈。她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跌跌撞撞,惊惶地叫他的名字。“玛多!玛多!”她要看他们的脚,怕再踩到他一次。花环从她头上滑落下来,交握的双手便松开,玛利多诺多尔替她接住又带回去。“莉莉。”   微凉的手套扶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倾慕者与少女谈得非常投机,她现在应已对他有一定了解了,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他是否可以信任。她知道是否能将手交到他的手上,“look at me。”玛利多诺多尔微笑地说。“look at my eyes。”   她应该能够接住他伸来的手,将自己全然地交给他。无论何种舞蹈都应该是彼此信任和倚靠的,不是语言而是肢体,不是肢体而是贴近了心。她这样地娇小,也不会跳舞,她更应该做的是相信他,相信他能让他带她一同起舞。他们还在旋转,他在微笑,重复地说:“look at my eyes。”   贝莉儿猛然憋得忘记了呼吸。水晶吊灯之下是那双碧眼,绿得动人心魄。那一瞬间的失神是一个旋转,她的双手失去了依靠而无法着力,她能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扶着她的腰,她还是踩到了他的脚上,因为她还是不知道应该怎样跟随他的步子。但她突然明白了,……他们在云上飞转。   那一瞬间的晕眩美丽得无法形容,灯光在眼前旋转,圣诞树转了个圈重新回到视野,水晶吊灯光华璀璨。贝莉儿睁大眼睛,她突然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玛利多诺多尔歪着头看她忍不住笑出来,他知道她知道了,华尔兹的乐趣。   玛利多诺多尔不喜欢华尔兹,那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这样的舞蹈,而是因为他不喜欢所有能和他这样亲密地分享相舞的人。如今他有了。   “do you know?”他问,贝莉儿犹豫地点点头。他搂着她又转了一圈,脚步坚定地踏在地上,她的足尖轻盈,被他带着旋转,如蝴蝶飞舞,轻点在地面。第二下的旋转前所未有的好,乐声陡然高昂,邀舞者带领少女下了舞池,他们站定相互行礼,开始共享这支美丽的舞曲。   贝莉儿在第三次旋转又踩到了玛利多诺多尔的脚,但她笑了出来。他跟她一起笑了出来,这样单臂搂着女孩跟着他转可是个力气活,玛利多诺多尔今天最缺的就是力气了。他松开固定她的下巴,重新将手握回她的手上。他问:“莉莉,believe me?”   为什么不相信呢?她当然相信。他太高了,她将脖子微微低下一点,玛利多诺多尔没有组织,她仅是克制着自己,看他身后的圣诞树。竖琴是金色的,壁炉的火焰熊熊跳动,一切都如此快乐,她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双手重新稳定地互相握住,一边……保持平衡,另一边,是轴心。他们停顿了一下,找寻乐曲的节拍,然后舞开始了,他们重新开始旋转。   旋转是一种如此会上瘾的动作,敲击的脚步,循环的节奏,在一遍又一遍变换的场景中,因跨步而起伏,转变着距离,离心力在飞舞,令人晕眩的快感。乐曲激昂,他们在乐声中旋转,一圈又一圈,一步又一步,贝莉儿学会了踮起脚尖,她看见她的裙子在飞,是她在他臂弯中跳跃,要飞起来的欢喜。   少女与邀舞者开始渐入佳境了,炽热又强健的旋律带领他们流畅地起舞,舞会盛大又热烈,贝莉儿学会了踩到玛利多诺多尔就走到下一步,她可以完全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他的手,她能感受到他的臂膀发力,有力的环抱着她稳定脚步,不让她跌倒。……一切动作原来都是有意义的,他们不知不觉地看向彼此。少女含情脉脉的注视,邀舞者深情地回望,相视无声的默契,无声无息心灵相亲。   贝莉儿不知不觉地望向玛利多诺多尔的眼睛,他原来一直笑着望着她,看见她的注目于是告诉她:“now……look at your skirt。”   贝莉儿惊叫着笑起来:“玛多!”疾风刮过小腿,陡然的失重,她被玛利多诺多尔拦腰举了起来,离地旋转了一圈。裙摆在空中飞舞,画出流畅的圆。这本是旋转最美好的体验,少女巨大的裙摆在空中扬起,花朵绽放了,一地的华锦。而贝莉儿的小裙摆上没夹牢的玫瑰花与领夹嗖的飞了出去,甩在周围的地板上。   清脆的啪嗒啪嗒,纷乱的落雨替代了无声舞步,玛利多诺多尔大笑起来,抱着她在空中一圈一圈的转。她也大笑起来,撑着他的肩膀,头上的花环终于落在他的身上,又随之落在地上。   看啊,在旋转啊,他们在旋转,在云海上旋转,而她的裙摆在花雨中旋舞,银色划过稍纵即逝的星河。她笑得头发都乱掉了,酡红的双颊与鲜艳的唇,黑色束在她颈上,玫瑰落了下来,他想代替玫瑰,吻那根细长的脖颈。   但他忍住了,笑着搂着她,一圈又一圈旋转。无数的玫瑰是花雨,花瓣从他们的身边旋舞而起,每转一圈就更盛开一层,在光辉中摇曳。   “look,you can!”他和邀舞者一起说着,向少女展示她的美丽。她原本这样的美,不需羞涩不需隐藏,不需他的眷恋也能傲然绽放。他笑着向她展示她的美丽,而他只盼望,她独只在他手中旋转,盛开这朵繁花。   “look at your beauty!”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写完,继续继续   推荐更新完后携带韦伯【邀舞】边听边食用,滋味更好!   ===========   扶额,为什么我没写到接吻!   我为什么这么拖!   明天继续虐狗   =======   来来来这就是莉莉礼服的大概效果图【1是原图2是我涂抹过的】请不要在意我那土鳖的红色,作者的调色盘不给力,玛多的领带是丝绒质地玫瑰是法国红!【敲黑板】可以自行百度钻石玫瑰和法国红!   【虽然我是先设计服装然后再找图的,快来给人家点个赞!】   ====   我超喜欢这段:杜罗罗喊他们的组合名:草莓慕斯小甜心【社会社会】 第32章 12月25日·雪夜   无论前奏如何清新羞涩, 《邀舞》毕竟是一首经典的华尔兹舞曲。在前段的委婉和悠长之后它就会变得热烈而明快,小步舞,四三节拍,明亮而尽情的欢宴。   太过尽情了, 贝莉儿觉得自己差点转死在舞池里。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 又很漫长。她真的不知道他们跳了几支舞,也数不清绕着大厅转了多少圈, 要是在以前贝莉儿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小说里怎么可能有人能整夜地跳舞。脚不痛吗?不劳累吗?会不会太梦幻了一点,那种抠脚大汉冷冷地捂着少女心吐槽不屑的梦幻。   ……但是她现在觉得这可能是真的, 真的就能够跳舞跳一整夜, 在圣诞窗外的暴雪和满室灯彩,不知道是不是能听见那声音, 风与雪越是狂暴越是安宁与欢乐。   她笑得停不下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就是很好笑。她觉得没准是跳舞前喝的那一小杯酒的锅, 玛利多诺多尔知道她不太会喝酒所以严肃地只给她倒了一点点底。他没喝,他说:【这样晕起来滋味更好。】确实更好,贝莉儿觉得自己从头到尾漂浮在云上。   跳舞、旋转,一直一直旋转,褪去初始的拘谨就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当然贝莉儿从前没跳过舞。她不会跳华尔兹也不知道舞步节奏。他们花了三支舞曲教她学会怎么跳,女士前进后退,男步掌管旋转。他们用黑胶唱片,放一遍休息几分钟, 这样就能有一个合适的休息时间了。   每次舞曲的间歇贝莉儿都能觉得自己在进步,能更加地感受到旋转的乐趣,更加兴致勃勃。公举一如既往的爱演,每次音乐停止时他会放开她,朝她微微鞠躬,伸出胳膊示意她圈着,领她走出舞池。啊,相当有仪式感了。第二次的时候贝莉儿似模似样地学会了屈膝礼。   他脸上先是讶异随即露出笑容,他扶着她的肩膀,拉着她的手,教她正确的方法。然后当走过去调整唱片机准备重新开始,他们一本正经地彼此鞠躬致礼,携手步入舞池。   贝莉儿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虽然这挺羞耻的,她很愿意配合他让他高兴,她想他也是如此。啊,虽然好像和正常的内容有所出入了,但这就是圣诞舞会的意义啊。   这样玩了三次以后贝莉儿学会了跳舞,于是玛利多诺多尔不再用唱片机,而是打开音响,开始单曲循环,培养彼此默契,进入旋转地狱。   贝莉儿深觉自己是被温水煮的青蛙。公举虽说平素高冷一本正经萌哒哒脸,对着不熟悉的人一副欠揍样,但是他对认可的朋友什么的,好像就是会有那种藏在内心深处的恶作剧欲望,简称爱作。经常他会做一些很孩子气的事情,比如给她编花环,趁她睡着把一堆花洒在她被子上,又比如说她现在被拖着旋转。华尔兹舞就是一圈又一圈不停的旋转,用各种舞步,换各种姿势,换着花样儿转。   玛利多诺多尔利用自己腿长的优势胁迫她跟着转,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大佬迫我飞。她要仓促地跟着他的脚步,总是差那一点追不上。她学会调整重心转圈他就把她举起来转,等她适应举起来他又把她放下来转。她转得头都晕了,笑得喘不过气,有时候又有点懊恼,那种想喊“停啊!”的懊恼,她终于习惯转了然后他开始玩她的手臂,交握的那两只手缓慢地互动,一心二用地让她跟不上节奏,在舞池中左摇右摆地转。   太过分了他腿那么长!她要跟上他的脚步就几近小跑。他还越转越快,越转步子越大,还玩那些花样。她总是需要微踮着脚绷着小腿跟着他——简直是欺负小短腿!她一边控制不住的笑,跟着他在晕眩的云端中飞舞,然后一边觉得自己正在腿废了的边缘试探。她在飞天哪一直飞然后她的腿真的要跪了啦!   “stop!”她拼命捶着玛利多诺多尔肩膀,这时正是舞曲的高潮时分,她已经站不住了,简直是躺在玛利多诺多尔的手上,被托着飞,用力地转。乐曲越来越欢快,越来越明亮,他们已经跳了一个半小时的舞,加上练习时间就是两个小时。她跳得头晕目眩,已经完全顾不上那种过分亲近的拘谨,她拼命捶他,就用那种尿急憋不住的力度:   “stop!”   玛利多诺多尔放开了她,也笑得止不住,喘着气,眼睛明亮,脸上都是作弄的得意和赢了游戏的自豪。他停下来,在舞池中央扶着停下来还在发晕的贝莉儿,她脑子还在被那奔放的鼓点敲得嗡嗡作响。笑得气都喘不过来,拼命捶他。“OK啦!OK!够了!”她腿软得要跪在地上,被他拦腰地抱起来,送到旁边的软椅上。   贝莉儿几乎是软着腿爬上椅子的,玛利多诺多尔扶她坐稳,不过从他随后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喘气的样子看得出来他也累得够呛。这种舞当然花费力气最大的是男方。贝莉儿舞技不好,全程他带着飞。   她哭笑不得,老铁优秀,简直浪的飞起。她低头揉着腿,厅中音乐还没有停止,在放着高潮后的余韵,贝莉儿已经听熟了,知道再过一会儿音乐就会平缓如初,而此时辉煌的乐曲仍在旋转。惯性还没褪去,她的脚自有意志,跟随着节拍微微晃动,不过贝莉儿再一眨眼,会发现自己捏在小腿上的手才是假的。可能她还在舞池里飞翔,现在坐在软椅里的自己是个假货。   ……玩得好开心啊,她龇牙咧嘴地用力捏腿,拉伸缓和酸痛。头发从肩上垂下来,她摸了摸,干脆把包包头的皮筋解开。一头乱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像疯婆子,顺手抚一抚,身上的玫瑰和领夹都已经掉下来了,散落在舞池中央,一地摧残的花瓣。旁边是倒水声,然后递过来一杯柠檬水,她摆摆手的拒绝:“man……man first。”   让她喘口气,顺便他真是辛苦了。   玛利多诺多尔端着杯子啼笑皆非。这究竟是怎么生造来的句子,因为听见“lady first”就按着说,东方女孩儿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吗?这是绅士风度,是可爱的小姐们应该欣然接受的优待。这样才方便让男士们献殷勤,展现魅力好一亲芳泽。贝莉儿回过气来多叮嘱了他一句:“you dance hard,you first。”   她跳了一头的汗,他当然会比她更累。大厅里有的是暖气,贝莉儿穿着无袖小裙子也可以舒适地跳舞,而玛利多诺多尔穿的是全套三件式正装,领结马甲一应俱全。他眨了眨眼,他们正并肩坐在一起,比起一个星期前相看两厌的那种愤怒简直天翻地覆的熟稔和亲热。玛利多诺多尔露出个笑,他热的双颊都红了,嘴唇越发地嫣红,从善如流地将柠檬水的杯子抵到唇边,那对绿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thank you,莉莉。”   这样也很好,无论怎么样玛利多诺多尔都喜欢,想到她把他拖回去的那个样子他就特别想再感受她的爱。是关心还是善良都好,她真体贴,他好喜欢。   他将柠檬水一饮而尽,看着就是累到了的样子,汗从他额上流下来,沾湿他的耳际。贝莉儿忙给他又倒了一杯。玛利多诺多尔欢喜的也喝了,然后催促她喝。   “lady second?”他拿了另一个杯子递给她,按她的说法好玩地说了一句。   贝莉儿哈哈哈笑,他们笑成一团。小黄趴在门厅的鞋子边打了个哈欠,它都睡着好久了,突然被他们笑声惊醒,抬起头看一眼,发现没问题,犯困地甩甩尾巴又把头抵在前腿间,晨晨闭上眼睛。   他们两个并肩坐在软椅上,干杯地比着喝柠檬水,一人一杯,一人一杯,一大壶水很快就见了底。玛利多诺多尔晃了晃壶,朝她示意:“again?”贝莉儿摇了摇头:“no。”   再喝下去就水肿啦,喝水只是因为累,不是因为渴。她捧着脑袋,离心运动后的晕陶陶的快感还盘旋在脑子里,再立起来人都还晕的,于是爬起来又坐下去。贝莉儿趴在软椅的椅背上伸懒腰。腰带也松了,她摸了摸,把领带解下来,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要放在哪里,试探地递给玛利多诺多尔。   他没接,拿着手机给她打:【不跳了吗?】   其实虽然这样问,他感觉看起来也十分闲暇的平静,已经没有再站起来邀舞的意思,只是坐在那里,就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的乐曲和她闲聊。   他将外套脱了,两只衬衫袖子解了扣子,将它们从容不迫地向上叠起,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一只之后是另一只。他拉松了领结,过了一会儿后将它摘下来。那是被结在颈后的缎带,原来他真的将一个缎带打成了蝴蝶结。   贝莉儿看着他即使收拾自己也仍然一本正经的样子发笑,他看着她不知道笑什么,脸上有些蒙,贝莉儿也不知道笑什么,她就是觉得很好笑,看见他就想笑。   或许是乐曲渐趋尾声了,熏腾直上的快乐还没有消失,是值得回味整晚的记忆。邀舞者与少女从明烈奔放的圆舞渐渐转回小的幅度,他们在准备结束舞曲,将那激烈的情感逐渐转为平静而喜悦的终结。   贝莉儿摇摇头:“No。”她是腿软,坐下去就不想起来。坐在这里发呆一会儿也很好。   然后她摇头时叫了一声,捂住了耳朵。耳朵上也有着玫瑰,是玛利多诺多尔给她用领夹夹上的耳环。领夹是水晶雕刻的小锯齿,因为锯齿力度不强,所以末端有个小勾帮忙固定。   玛利多诺多尔特意挑了这个给她,怕她的耳垂夹伤。领夹确实不够牢固,在旋转中已经有一个简易耳环带着花被转飞了,还有一个一直顽强地挂在她的耳垂上,掉下来的时候钩子刺到了她的肉。   她靠在软椅上,那一瞬间感觉公主担忧地朝她倾身过来。是陌生的气息,她本能地僵硬了一下然后迅速放松。也是熟悉的气息了。她稍微地屏着些呼吸,看着他精巧的下巴在她眼前一掠而过。玛利多诺多尔很快地将她的耳环取下来,松开夹齿的时候贝莉儿猛地倒吸一口气。   “Are you OK?”绿眼担忧地问,贝莉儿还被他捏着耳朵呢,她的耳垂被夹红肿了。即使夹力再不强,那仍然是用重力吊着脆弱柔软的耳肉,顽强地吊了两个小时嘛。一朵凌乱的玫瑰落在玛利多诺多尔掌心里,他展开手心将玫瑰送到她的跟前。   “……sorry。”他认真地说。   她忙摆摆头,推开他的手,用自己的舒适力度握着那个受伤惨重的耳垂。又笑起来,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啦,他已经尽力了,明明是她太汉子,啥都没准备,一身装备都要别人给搞起,为什么要怪他。   即使知道没事,他也很担心她,想了想试探的来捏她耳朵,力气加在外面,仿佛耳垂里硬塞进一块砖头,贝莉儿倒抽口气的惨叫,他忙更慌地松开手,不敢再碰。贝莉儿也只敢用发热的手指轻轻捂住,让它的冰凉降温。耳垂一开始是僵硬的,然后才是更加尖锐的刺痛传来。   一只手这么捏着耳垂感觉有点别扭,他们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黑眼睛对着绿眼睛,贝莉儿举起两只手一边一个的捏住。“sorry。”玛利多诺多尔说,她笑了笑说:“OK的啦。”贝莉儿真的觉得玛利多诺多尔太客气了,这又不是他的错。追根究底的话应该怪她没耳环、其实这场圣诞舞会很成功,他不该这样抿着嘴生自己的气。   他还是生气,看那脸上的表情就觉得是不爽,虽然克制着没有对她表现出来,但是当然和之前跳舞的那个样子判若两人。虽然这样不地道但是贝莉儿就是很好笑,不停地安慰玛利多诺多尔:“No!”她开始有点懂了,他这个人大约是完美强迫症。因为她事后有了这点小损伤,不管怎么说总是一个瑕疵。   从在小木屋就可以看出来,明明房子里有烘干机他还坚持要内裤,但如果接受了她作为朋友,他就经常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对待她不够好。但其实这个习惯要是不祸害他人,她真的觉得蛮好笑的。玛利多诺多尔看出她憋不住的笑意,更委屈了,他突然发狠的说:“莉莉,wait!”   Wait什么?贝莉儿没反应过来。玛利多诺多尔已经嗖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向音响。   乐曲已近尾声了,少女与邀舞者应该停下,彼此鞠躬,他们相视一笑,手挽着手,走向夜色下的星空。贝莉儿呆坐在那里看着他关掉音乐,站着环视了一下自己。   即使领结已经摘掉,衬衫解开了领口的扣子而松散,精巧的锁骨露出来,他挽着袖子也只是另一种休闲惬意的俊美。即使这样也要一丝不苟地整理了衣服,将衣襟整理到更加自然漂亮的角度,两只袖子检查过皱褶的整洁,贝莉儿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他看起来像是个要上场表演的艺术家。   ——她慢慢地明白过来,他真的是想表演。玛利多诺多尔回头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莉莉,look!”她坐在沙发里笑起来,脑子里还在想这是早就有的节目还是因为耳垂的歉意。天鹅绒窗帘仿佛真的如同舞台剧场,在扳手的开关下自动拉开了,窗外是呼啸的飞雪。房子是一个世界,当这个世界边缘的薄雾被拉开的时候人们才能发现那种突然的震撼。风暴在肆虐,而整座别墅巍然不动,似乎能听见悬崖上凌厉的刀锋,只是那真切吗?   啪,聚光灯打在钢琴上,静谧而高雅的美。   贝莉儿赞叹又激动地“啪啪啪”鼓起掌来。那是气氛所感,仿佛真的等待着音乐会的开场,她激动得期待又严肃地坐在那里,等待一场表演。更加真切的是眼前这个梦幻般的世界。灯火通明的大厅,温馨热闹的夜晚,这个圣诞夜像一个童话,公主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风暴,风暴与他之间仅隔着一面玻璃。那玻璃看上去如此脆弱,又如此坚固,好像那不是窗户而是一面巍峨的墙,高大得顶上天穹,在玻璃映照的夜空与云团之上,有无数的刀锋在飞舞。   玛利多诺多尔站在那里,夜色的背景衬托得他很渺小。他抚摸了一下钢琴,安静了一秒然后拉开琴凳,坐下。   壁炉噼啪了一声。   打开琴盖的砰的一声。   贝莉儿从软椅上坐直了身体,屏住了呼吸。认真地看着他的演奏。“咚——”第一声乐音在回响,在火焰熊熊燃烧之间升腾而起。玛利多诺多尔看起来有那么点不熟悉,不太会弹,有点生疏。但是他调整了那凌乱的曲调一会儿。一声琴键之后是第二声,低沉的奏响敲击她的心脏。   他静止。   那双绿眼睛越过钢琴看了过来,像是个笑。贝莉儿突然意识到那不是凌乱,那就是静止,是停顿,是乐曲在呼吸,一个分拍,一个梦境。   他说:“莉莉!”她看不见他的嘴,仅有那声呼唤在召唤她。她微笑着,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因为35章不小心多复制了一章   这里的修改为了补字数就不按正常断章啦,大家可以点到下一章看。   ====   根本写不到接吻呢!   摔   杜罗罗不用出场了,因为他们都没亲亲   ====   总觉得这个节奏不够高潮   明天我看看能不能改   不能改哼哼哼接下来就是莉莉友情线和玛多警觉.jpg   啊啊啊啊抓头我又要陷入救龙的莉莉好作副本吗! 第33章 12月26日·中午   记忆深刻, 恍如昨日,她站在地毯上,她站在公路上。她看着那辆车子朝她冲撞而来,玻璃后是抵在方向盘上精巧的下巴和落在肩上的银发, 如今她终于补全了上半部分, 那对碧眸从后视镜后低下来,露出全貌, 弯弯的笑意里, 是宝石的璀璨,摄人心魄的深潭。   她也笑起来, 慢慢扶着软椅站起来, 小腿有点酸痛,可是这时候完全没有所谓。她欢快地走向他, 青年坐在钢琴前十指飞舞,带着明亮的笑意。他看上去并不如前面几次出场那样让人惊叹,毕竟他这次又没从楼梯上下来, 没开再一次换装秀。非要比较,他头发乱了,脸上还有汗水,敞着领口,挽着袖子,衣衫不整。他之前还生气呢,然而现在他仿佛全忘了,笑着朝她说:   “莉莉, look!”那个笑容比她任何一次看到的都要让她屏住呼吸,的快乐而耀眼。   乐声便突如沉眠后的绿野,春意爆炸般地蓬勃开来。贝莉儿突然发现这是什么曲子,是他们之前跳舞,跳过一千次一万次,害她差点被洗脑的曲子。她觉得她又要喘不过气了。说不清是晕眩的幸福还是窒息的快乐。可是想想那不就是看到钢琴就应该想到的事情吗?   他朝她歪了歪头说:“莉莉!”她红着脸笑起来,脚步加快了朝他跑过去。他真的很喜欢这首曲子啊!玛利多诺多尔一边弹奏一边往旁边歪了歪空出琴凳的一部分,贝莉儿再自然不过地坐下来,坐在他身边看他的手指,她的脚歪在他脚边,跟他的袜子一起打节拍。他另一只手拉过她的手,让她一起来弹。   欢乐的曲调在星星之间飞舞,贝莉儿想这是能够铭记一辈子的珍贵回忆。乱掉的琴声里有她拙劣的杰作,可是谁在乎呢?她用手指头给他捣乱,他拉着她的手在键盘上掠过,另一只手仿佛自有意志,眼花缭乱地奏出不为所动的欢乐。贝莉儿戳着琴键,她突然觉得脸上快速地一暖。她笑着侧过头去,那张红艳的唇正从她的颊边离开。   她笑着停在那里。……他又啄了一下,他高兴得很,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贝莉儿睁大了眼,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火红漫上了脸,他作弄地看着她笑:“莉莉!”凑过脸来,在她的脸上飞快地一吻。   ……她第一反应是,原来进化还没有完吗?   33·12月26日   第二天早上贝莉儿发现原来旋转地狱的效果因人而异。她是转着转着人就跪了,小腿肌肉酸胀剧痛,而玛利多诺多尔是第二天早上又反复发烧了——别担心,只是微烧。   劳累过度当然也会导致生病,就像暴怒也能气病一样。不适在他身上体现的状况不止是低烧,低烧只是一种身体不爽的表现方式。玛利多诺多尔毕竟也才高烧刚退,他更严重的是肌肉酸痛,胳膊发抖,腿软,人爬不起来。   叫你作死。_(:з」∠)_   贝莉儿哭笑不得地给他泡牛奶喝。人一到了别墅自己的地盘公举就又开始浪了,哼唧着说“……coffee。”。大早上喝什么咖啡。贝莉儿直接告诉他:“No。”何况放在柜子上那个看上去就极其时髦的咖啡机,它并不是自动的,而是长着看起来十分高大上的上下两个壶,用玛利多诺多尔打给她的意大利语翻译过来:虹吸式。   别说使用了,就连这个咖啡机的名字她都没听过。贝莉儿直截了当地告诉玛利多诺多尔她不会用,公举立刻有了精神要爬起来说“teach。”贝莉儿直接把他按回铺盖上,头上拍一个降温贴,然后泡了一杯和咖啡颜色也很相似的感冒999给他。姑且这个安慰一下吧。   “喝掉这个,喝掉喝掉。”   虽然她说的是中文,相信他也听得懂是什么意思。她冲他晃着空的药盒,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一盒药也就15袋,从上个星期开始他们两个人轮流病和吃药,跟回合制一样造药盒。这是最后一包药了,希望他们以后都用不到。好在如今一切误会解除,关系突飞猛进,也进了别墅了,想来接下来只要惬意地享受暴风雪中的悠闲时光就好。   ……贝莉儿想到昨晚的亲吻还有点脸红。她不知道玛利多诺多尔的亲密原来是还没进化完的。她知道外国人喜欢贴脸和吻脸,但是从来没想过这些也都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夜晚的钢琴声悦耳,回响了整座大厅,圣诞树发着光,而顶上的灯光调暗了,在阴影里,他们并肩坐着弹琴。大约他也是太高兴了。   贝莉儿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emmm我们大种花不玩这套。但她过了一晚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人家这么高兴,胡乱拒绝也很伤人家的心意。公举这种刚见面冷淡的性格,可想而知他认可她这个朋友有多不容易。   算了吧,反正过一个月就回去了。贝莉儿告诉自己,以后都不见面了大概,最多就QQ微信上聊聊天,说起来她都不知道用不用微信。注定这一个月,萍水相逢的奇缘。   贝莉儿早上起来特地看了看窗外的风雪,它还是很大,而且越来越大。事实上暴风雪现在才显出那种可怕的威力来。贝莉儿每天看到它都有“它怎么还可以更大”的吃惊。雪啪啪地打在房子和窗户上,急促奔腾,毁灭般的呼啸,仿佛整栋别墅也在暴风雪中飘摇。昨夜也是暴风雪,但昨夜看见的完全不是那个样子。她想或许当时还没这么大,而且那时看见的雪并不真切。节日的气氛中一切都会很温馨,玻璃在灯光下也会反光,窗外映照的一半是狂暴的雪夜,一半是缤纷的满室灯光。   玛利多诺多尔打了卫星电话,当然信号也断了,什么都没有。他们接下来几天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别墅里度个长假啦。贝莉儿给他熬了一锅稀饭,小黄也站在旁边歪着头看着玛利多诺多尔那副臭脸,大厅很温暖,他不得不半靠在软椅脚边,好给贝莉儿喂饭。   她盛了一碗,用勺子搅一搅,坐在旁边一勺勺喂给他吃。米加水煮开了花也有淡淡的油香味,中正平和,适合清肠降火。玛利多诺多尔的运动量够大的了,想想他们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他们本来就是这个星期内一直都在剧烈劳损。昨天早上在即将来临的暴风雪中玩迁徙,搬狗搬行李,最作死的是晚上跳舞。他搂着贝莉儿转了3小时。单手搂。也带着贝莉儿跳了3小时,大步跳。   出来混都要还,公举再高贵他的肌肉也是人肉又不是钢铁,当然会跪。贝莉儿忍着没笑他,昨晚那么卖力的大步飞,现在尝到代价了。他还想逞强。她之后已经是玩得很累了地睡觉,她知道他只会比她更累。只是如今不需要轮流用浴室了,玛利多诺多尔说可以上楼用自己的,而把那个温泉池子让给她。贝莉儿没想太多,她毕竟病还没全好,收拾洗漱了回来看看铺盖上还没人。   小公举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在认真打扮睡袍款多。如今回了老家如鱼得水了哈,贝莉儿没管他,她是躺在铺盖里玩一会儿手机,顺便等等他说个晚安什么的,但没想到自己陷在枕头上就立刻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又开始恶性循环,玛利多诺多尔还妄想佯装自然去遛带小黄放库存,他是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凄惨。她硬是拉他下来摸了摸额头就发现是低烧。还好只是低烧,赶紧降温贴感冒药一起上,顺便按着他卧床休息,劳累过度的病更不容易养好呢。   小公举还不服气:“I’m OK!I'm a man!”man个屁啦,你的外号是公举。   虽然贝莉儿也手软脚软,至少她昨天大部分时候是作为女孩被照顾了,劳损有限,精神值尚可。虽然脚也很痛,她还可以轮换双脚的单跳给他煮一份病号饭。谢天谢地仓库里有一小袋米,挖出来够用了。第二个咸蛋也拿了出来给他下饭。   他们还为最难吃的蛋白争执了一下,玛利多诺多尔硬是要吃掉。贝莉儿得喂他吃,所以她能占据主导权,把看上去就咸的发亮的蛋白不由分说地拿开并放进垃圾碗里。   【太咸了,你吃蛋黄吧。】   她给他递了一勺子蛋黄,整个咸蛋都是他的,即使如此蛋黄也只有这么小非常珍惜的一个呢。流油的鲜黄色被勺子捣成小块泡在白糯的米汤里里,看起来就美味得令人垂涎三尺。在不习惯的人眼里看着还有一股奇异的反感的魅力。   【其实它味道还行。】   玛利多诺多尔想表示一下男子气概,虽然他躺在这里被喂饭好像没有什么气概。他们不得不用语音翻译,就是那种对着说话然后翻译过来的。这个速度比较慢,而且不准,不过不是两个人都没有手吗?结果不得不靠在软椅脚上,身后垫上大量枕头要对着电脑一遍遍重复单词发音的他,觉得自己更没男子气概了。   贝莉儿哈哈哈笑,第一次吃咸蛋的时候是两个人一人一半,那时候贝莉儿就瞅着他不爱吃蛋白了,他当时那副表情像吃□□,她暗戳戳的开心报复他。这很正常,小时候大家都爱吃蛋黄,长大了一样。她忍着笑:【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蛋白。】   玛利多诺多尔睁大了眼,原来是不喜欢吃的吗?他还特别敬佩贝莉儿那奇怪的口味,以为中国人的舌头不一样,不然为什么能把那个东西吃下去。“then why……you eat it?”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34章不小心多复制了一章,这里的修改就按正常字数啦么么哒   大家看到这里断了可以直接去下一章~   =====   过渡章   超甜之后开始别墅计划,这章稍微交代一下两人进度和彼此想法   【不过怎么说呢这两天全程有一种梦游的感觉,写的一点都不好看】   今天带猫回来了,不由自主撸猫撸了好久,以至于写文的时候又快睡着了,前一章改了一半没能加上来很抱歉呀亲亲们,明天加送一章红包,我整理一下细纲,明天再改一改哦【这话说的很不负责任的样子啊!】   下一章鬼故事~鬼故事啊!看见了吗那个提出建议的小甜心?   ====   杜罗罗不出场了,始终没找到他出场的机会噗 第34章 12月26日·下午   文中提到的内容就是想到的约会剧本啦!【应该吧】   他问为什么不好吃你还要吃它, 贝莉儿也不知道。小时候嘛爹妈会帮她吃蛋白,长大以后大家就会自然的接过蛋白来吃。食物是要珍惜的,就算不好吃,长大了也有很多能忍耐的不爽槽了。【大概是习惯吧?】   她这么告诉他。【我小时候最奇怪的是为什么蛋黄那么好吃蛋白那么难吃, 如果它们的口味能一样就好了。】   她一边举着勺子等他来吃一边随意的说。他们的对话也很慢, 玛利多诺多尔坚持吃完一口,吞下去, 擦擦嘴才开口说话, 然后手机还要一点时间进行分析和翻译,如果口音有误还得另说。他把被子拉在腋下地看着她, 她像是真心实意地为这个发愁。她脸上简直素面朝天穿着短袖睡衣兔子拖鞋都不发愁一下。   玛利多诺多尔到不是歧视不打扮的女孩, 实际他还没见过不爱化妆的女孩子,许多人说这是礼貌, 起床即使是见丈夫也要画上精致的妆容。他曾经以为所有女孩都是这样的,所有的已婚女人也亦然。   但她即使是过了这样一个美好的圣诞夜——他相信她是接受他的不是吗?她愿意让他吻她,这是个很好的开始。不过即使这样早上爬起来也仍然是素面朝天地给他煮粥。他并不是说那些化妆的女人不好, 或许是因为他喜欢她,所以在他眼里她一切都很好。   他想了想轻声的说:【如果一样好吃的话,就会有更多人来吃掉了。】   贝莉儿奇怪地看着他,咸蛋是有很多人喜欢吃,但是更多人喜欢吃,那没什么问题啊。玛利多诺多尔看出她的疑惑,她没听懂呢。他也没所谓让她听懂。之后会有行动就足够了,他笑了笑:“i hope only me, ……only one。”   他真够独的,贝莉儿纳闷地想。咸蛋这种东西也只想要好吃自己知道。他没被人卖过安利吗?算了个人自由。他们自然地转而讨论了一下咸蛋是怎么做的,她说是用泥巴。Emmm公主的神色立刻诡异起来,吃进嘴里的动作也僵硬了一下,她赶紧改口说:【其实我们那边村里土特产是用酒糟。】   可能这个翻译不是那么贴切,玛利多诺多尔不懂酒糟是什么。“what's that?”如果对话意思简单能够用英文表达的话他们就用英文。贝莉儿想了想:“the waste,make wine。”   玛利多诺多尔不知道葡萄酒还能用来做这个,他只听说过葡萄酒醋。贝莉儿纠正说那不是葡萄酒而是米酒。米酒,他喝过日本的清酒,这个东西用来做这么咸的蛋听起来也很神奇。贝莉儿再次纠正说:【不是的我们另外会放盐。】   这种东西方的差异在聊天时会频繁地出现,他们兴致勃勃地沟通,好像现在才想起来了解彼此。之前的一星期都用在吵架和搬家上了,亲密度甚至一度达到负值。玛利多诺多尔告诉贝莉儿他们生病的时候吃什么。他可以向厨师点一些甜点,医生认为甜点能让人提起兴趣。有心情身体才能振作,好好地消化食物不是吗?他们还喝鸡汤。   “like me?”贝莉儿还记得她第一次也想煮鸡汤给他吃。看来中外生病皆同。   “no,we eat chicken。”玛利多诺多尔摇了摇头说。   意大利的病号饭是鸡汤面条,简而言之就是吃鸡肉和面条,和中国刚好是反过来的,玛利多诺多尔也对贝莉儿的纯鸡汤记忆深刻。没错他是喝过高汤,不过他没想过有朝一日喝纯高汤下饭。   还这么油,还烫伤了他的舌头。   “China is wonderful。”玛利多诺多尔笑眯眯地说,努力想增加贝莉儿的好感。   他乖巧沉静地躺在那里,现在看起来像个人畜无害的小孩,双颊是红的,头发有点乱,裹着被子坐在地上,被她喂饭。说起来他们终于交换了年龄,贝莉儿发现原来玛利多诺多尔比她小3岁。怎么说呢她稍微有点松口气,是更松口气,为那个一直不好在意的脸颊亲吻。小3岁呢,3岁一代沟,他还是个宝宝,她也是个宝宝。外国友人的友好,她神情淡定地继续搅了搅稀饭给他喂饭。   3·12月26日·下午   中午吃了个稀饭后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就开始讨论下午做什么,晚上做什么。长长的假期刚刚开始,虽说乍一想很多节目的样子,但现在正式的开始讨论,两个突然都有些词穷。贝莉儿是想说参观一下房子?【种花找话题通病】但这得要主人提出来才好吧。她倒是还有一堆没看完的小说动画片电视剧可以看,但是他又听不懂中文,英文也很烂,这么自己独享就很不好意思。玛利多诺多尔倒是想说他们可以正常地睡个午觉,起来吃个下午茶,然后聊聊天差不多到晚饭……   等等他突然想起来仆人都已经走了,没有人给他们做饭,可以睡起来就等着吃。如果他会做饭就倒好了,也可以让她享受一番异国风情。可是他不会做饭。   意大利美食也极其有名,作为一个可以躺在信托基金上一辈子混吃等死的人生赢家,玛利多诺多尔知道很多美味菜肴,可恶的是他不能做给她吃!……pass掉了厨房,就有许多约会的好点子不能实现呢。而且现在暴风雪还不能出门。   玛利多诺多尔不由有嗲你感谢他们已经到了别墅里,就算不能出门,但是在房子里约会还是可以的吧?别墅是他爷爷时期的房子,有许多有意思的功能室和趣事与回忆。在这里约会应该也可以,他希望能给她惊喜,因此房间这么多却暂时不能带她去参观。   他一边吃饭一边悄悄的掰指头数。有很多地方可以给莉莉花儿看,这里有一些他小时候的回忆。他可以给她看看地下藏着木仓的保险箱,说以前去打猎的趣事,也可以带她去天台烧烤BBQ,感受在落雪中惬意的乐趣。只是这些都要他先恢复过来才行。   “Are you OK?Don’t ask yourself。”莉莉花儿一边喂饭一边忧虑的说,他想了一下,确定她是要他不要勉强自己。这当然不算勉强,他笑了笑:【我挺好的,你太担心我了。】   其实要玛利多诺多尔现在站起来也是完全可以的,他是坐在那里被喂饭,但不是废了。只是他天生的吹毛求疵性格又开始作怪,他希望能用最好的状态和她约会。而且……而且他还挺享受被照顾的这种感觉,这是他之前有些懊悔错过的。玛利多诺多尔只是觉得要是被她喂了饭然后再精神奕奕地站起来会让她更高兴些,他也是很愿意为她示弱一番的。   他不由又开始出神,想着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玛利多诺多尔不知道要怎么出口邀请,她知道他们可以约会吗?……即使是在这座房子里,他们还有很多乐趣可言找寻。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先带她玩什么,或者她愿不愿意和他约会。如果不愿意的话他恐怕得换个别的说法。两个人这么对着思考了一会儿,彼此脑子里想的风马牛不相及。   贝莉儿:【那先睡个午觉?】   他们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之前一星期是紧绷的,昨晚又玩得太痛快,玛利多诺多尔看着贝莉儿不自觉地甩了甩手,她走起路来还有点一瘸一拐的,他突然有点后悔。昨晚他只是太想让她尽可能地享受快乐。但可能太尽了,尽得有点过头。   他想还是得慢慢来。   “OK。”玛利多诺多尔笑着说。他想,还是等睡个午觉再说,等晚上他可以精神奕奕地爬起来了,再想想有什么可以探险的。如果风雪能小一点,观景阳台的夜色也很好看。喝点儿红酒,把他的竖琴推过去弹奏,这样还能有助睡眠。   不过在睡觉之前还得遛一遛小黄,惯常一天三次要带它去上个厕所,尿个尿,大个号。玛利多诺多尔被贝莉儿按在地上,那现在这项活儿就归她了。他指了楼上的一个厕所给她,这样小黄还能有点活动量。贝莉儿套上衣服拿起手机,牵着小黄就精神抖擞出发。出发前玛利多诺多尔突然喊住她:“莉莉……”她回过头:“what?”   她还美滋滋的,颇觉这架势是要牵狗去夜跑,啊不,午跑。公举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随后他说:“……Nothing。”   小黄很是欢快,昨天玛利多诺多尔上楼收拾衣服的时候带它去了,它已经懂了这是要去做什么,换个地方也一样五谷轮回,贝莉儿来给它栓绳子就兴奋的尾巴摇成扇子。   说起来贝莉儿发现小黄的饭量开始变大了,明明它蹲在房间里都没怎么活动。但它早上蹲在空空的饭盆边呜咽着跟她要了两回饭,大约是开始长大了吧?她问了玛利多诺多尔,玛利多诺多尔表示别墅里应该还有狗粮,等之后他们找一找找出来,反正不至于叫它不够吃的。   啊,贝莉儿感叹了一声,吃住不愁,混吃等死,这个冬天真是幸福的狗啊。   她走上楼梯的时候带上帽子,又围上围巾,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样就很有出门的气氛了。即使在别墅里,走着楼梯摸着墙壁,因为是从未接触过的建筑风格,稍微催眠一下自己,这感觉也蛮不赖。   别墅只有一楼有暖气,从楼梯往上空气随着前进变得冰冷,但还好,这里的换气系统已经重新开始工作,维持在一个令人舒适的温度和湿度。总的来说,确实,走上来就会发现感觉已经比昨天舒服多了。贝莉儿走上去的时候扶着楼梯栏杆,木纹上的水分已经开始蒸发。她没带手套,这样手指就能灵活地打开小说界面。稍微抬起头的时候装潢奢华的走廊一路在眼前延伸过去。   整座房子非常地大,大得空旷,空旷得让人有点紧张。虽然知道玛利多诺多尔就在下面,老实说,贝莉儿有时候挺纳闷小公举是怎么能一个人待在这儿的。她连在那座小木屋里,这种暴风雪一个人都有点不安。   该说是男女或是生长环境的不同吗?来自东方的贝莉儿,一个省的人口可能就有他们国家那么多,她天生习惯拥挤而不是空旷萧瑟的山林或别墅。   她还是有些褪不去新鲜感地走过裂隙,那道昨天进来的窗户。已经被床板和柜子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不过毕竟不是完全封闭的,她经过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凛冽的冷意透过木板刮进来。玛利多诺多尔下楼前泼了点水,经过一夜已经地板上已经冻上了,略灰色的寒冰。   有个小桶放在旁边,贝莉儿弯腰打量了下。小黄在她脚边好奇地嗅嗅,它是什么都好奇。按玛利多诺多尔的说法贝莉儿路过的时候也要泼点水,持续加固,这样暴风雪就不那么容易破坏墙体。虽然别墅坚固,它确实被砸破了一个洞,这个洞是有可能被严寒和风暴入侵的。   她感受了一下,确实脚面的风比起上面的来更小也更暖和。既然如此回来的时候来浇水吧,现在还没空。贝莉儿扯了扯小黄的绳子,路过了这处裂隙继续走。   走廊上的门都是关闭的,为了要让玛利多诺多尔记住是哪个卫生间,他把所有的门都关上了,只有小黄要去的那个房门是打开。厚实的靴子底陷入长长的毛毯里,脚步寂然无声。贝莉儿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前两次进来的时候都太过兵荒马乱,不会像现在这样真切地感受到整座房子毫无气息。   ……有时候她有一种错觉,这像是个穿梭了时光的古旧的公馆,驼色的地毯,暖黄的装潢和水晶灯,还有紧闭的房门,她行走在其间,牵着一条甩着尾巴,偶尔哼哼出声的狗子。   小黄的哼哼声回响在走廊上,反而让这种感觉更加诡秘。   她隔着衣服摸了摸无形起来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走了一圈到洗手间门口,终于是打开的了,门把是金色的,远远就能看见地一个优雅的弧度,贝莉儿探头往里看了看。看起来好像是个仆人房,说是仆人房是因为这间房间很小也很简单,仅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墙上嵌着液晶电视机,墙角是衣架,它们中间是一个关着的门。   对面的窗户是关着的,被冰封得雾蒙蒙的了,看不真切外面的景象。应该是这里吧,她犹犹豫豫地进了门,拽着小黄准备打开门,要拧开门把的时候不由自主回头看了眼门外。起了一身汗毛。   “没事没事。”贝莉儿捂着突然加快的心跳告诉自己:“没事没事……”   风雪仍在外肆虐,没有暖气的地方不止能听见马达,也能听见在外呜咽的呼啸。木头房子和砖石房子的体验感是不同的,这里又那么的大,空旷而造成回声。   打开门,果然没事。门里是一个很平凡的厕所,马桶和洗手池。小黄在门口晃着尾巴,贝莉儿第一眼就看见地上结冻了的屎。她:“……”   那种恐怖片感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她走进去低头打量了一下,玛利多诺多尔之前遛狗是在雪地里遛的,雪地里不需要在乎屎拉在哪里怎么处理,反正明年春天它们都会跟融雪一起化作大自然的养分。但是显然在房子里他就束手无策,怪不得她上来前他的表情那么奇怪。她都能脑补到他对着小黄一人一狗默默无言的神情了。   他大约没想到今天遛狗的不是他,她喷笑出来。   小黄只是到处闻了闻,好像还没想拉屎。贝莉儿等了一会儿确定它是还没感觉,于是把它牵出去,沿着走廊再散一圈步。……说起来她真的很佩服狗狗这种一天憋一憋,定时说拉就拉的神奇能力。人是做不到的,不是说定时,而是说憋。   他们绕着走廊一直走到墙壁尽头,视线豁然开朗。一楼虽说是“凹”字形,但二楼并不是断开的,它有一条非常美丽的空中走廊,压力钢筋和玻璃组成了它,这可能算是别墅里最现代化的配套设施了。它连接着别墅的两翼,让整座建筑物二楼可以互相沟通,贝莉儿走上去的时候,发现脚下还能看到那座弯月形泳池。   她便明白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是那座泳池的正上方,奇怪,她昨天怎么没看到这个?走廊的这一头顶上被冰雪覆盖了,看不清外面的样子,只是将手放在冰冷的玻璃表面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那剧烈的啪啪的动静。另一边的冰雪少得多,贝莉儿走过去看了看,那是一处山壁,替别墅挡住了风雪,那就是她在小木屋看到的被山壁挡住的那个地方。   贝莉儿想了想,算了一下这个走廊的位置。从这里看下去,想必在雪不大的时候,从这儿能够看到湖中。这座别墅原本就是为了度假观景而建造的不是吗?光是想像一下都觉得非常美丽啊。她摸了摸玻璃,站在那里徒劳地感慨了一下。不过如果没有暴风雪他们也不会想进来,注定是看不到的了。   小黄在第三圈的时候终于开始蹲下来要嗯嗯,贝莉儿时刻注意着,它一有这个动静就赶忙拖着它到洗手间去。狗子被拖得直吐舌头,幸好温驯乖巧,委屈地立着耳朵看了贝莉儿一眼,又在卫生间里找好了地方,扒拉一番,这才直起腰用力的“嗯~”一声。   一股臭气冲天而起,它还顺便滋了泡尿,贝莉儿正在旁边揪着卫生纸,琢磨着把那块冻结的屎包起来。琢磨了半天也没地儿放,先放在一边,把那块新鲜的拿起来放进马桶冲了。……希望下水道不堵。再接了桶水,把地上的尿冲一冲,冲完了拿拖把来擦干,不然怕明天结冰了进去就滑一跤。虽然小黄是狗,它摔倒在自己的屎上伤脑筋的是贝莉儿。_(:з」∠)_   铲完了屎,她猛然发现自己都没有看几眼小说,重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招呼一声:“小黄走了!”小黄摇着尾巴跟了上来,和她往楼下走,去睡午觉。贝莉儿经过那处裂隙的时候顺手把冻黄金塞进去丢掉了,就这一块应该没什么吧?反正总比放在地板上好。……哦对了,还得浇水,她又跑回去接水,浇了小半桶在柜子上,暴风雪越猛烈,那些冰自然越会凝固成保卫他们的壁垒。   小桶里已经结了冰了,在清水的两端有透明银白的霜迹,她蹲在那里好奇地摸了摸,这才走下去,小黄兴奋得要跑起来,她松开绳子,放它飞扑出去,消失在楼梯下。   玛利多诺多尔的命令声从下方传来,要狗离他远点。贝莉儿听着这个声音,扶着楼梯蹦蹦跳跳地下楼。窗帘稍微拉开了一道缝给她看着光,壁炉还在烧,一直在烧,和暖气给予的不同的温暖。公举紧张地抱着被子坐在那里等她,一头银发乱蓬蓬的,很简单的银色格子睡衣。   听客厅里的动静,他应该是爬起来过,倔强的公举去壁炉那里添了柴。那双绿眼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一下,那张俊美脸孔脸上露出的神情是彼此心知肚明的略忐忑。   “莉莉……”   贝莉儿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玛多,”她脚步轻快的走过去,第一句话是对玛利多诺多尔说:“the long glass,beautiful!”   他愣了愣,露出一个很高兴的笑。贝莉儿第二句是对着手机打的,她点了翻译键,然后笑眯眯蹲下来,把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   【我有个提议,要不我们晚上来玩鬼故事会吧?】   ========   12月26日·晚上   鬼故事会,这听起来确实是个很适合现状的娱乐方式,不需要强迫两个劳累过度的人强行活动,不需要在这种暴风雪的天气中强迫开拓新场所,不需要竭尽心力地找话题聊天——尤其对于目前两个语言不的人来说找话题的难度,那完全不在于他们两人的开发水平而在于技术深度、   屋外的暴风雪还在继续,在这座封闭在深山上的别墅中,看上去说鬼故事还真是个好主意。衬托气氛、增添趣味,还有绝好的拉近关系的机会【等等】。唯一的问题看起来是:他们无法直接用语言对话。   讲故事显然是一个需要大量交流的沟通方式,对语言的要求比闲聊更加苛刻。要准确地传达一个故事的内容和意向——重点是,意向。   例如益智故事要教人道理,爱情故事要诉说浪漫,悬疑故事要让人烧脑,鬼故事要——吓人。   玛利多诺多尔问:【这好像有点难度。】   贝莉儿敢提这个提议当然是胸有成竹的。【没关系啊,我们可以用手机说!】   不能用语言交流也不要紧,鬼故事这种东西嘛,其实需要的篇幅并不很长,重点还是悬念和吓人。他们完全可以事先想好一个内容,如果内容太长可以用手机事先打好翻译,重点是要表演,要有这个气氛。等吃完饭,聊一会儿天,夜足够深,大晚上把灯关了,就用壁炉照明,互相讲一个故事。   这必须要吓到对方才好,不限题材。贝莉儿是觉得这也可以相当鲜明地感受对方的文化,他们的国家不同,想来意识里会觉得吓人的东西也完全不一样。很有意思不是吗?如果可以他们也可以加一个赌注,如果谁被吓得比较厉害就要做什么之类的。   他们坐在壁炉边认真地讨论了这个活动,最终决定可以试试,听起来很有趣。玛利多诺多尔有那么点担心:【你害怕鬼吗?】   【不怕啊,我挺喜欢看鬼片,】贝莉儿笑眯眯。【不过要精彩的,有意思的才行。】当然啦要是对悬疑重口味没有兴趣她就不会选择这个活动内容啦。她觉得会挺有趣的,在这栋别墅里说鬼故事。在走廊上走的时候,真是寒毛直竖啊啊啊,她想不明白玛利多诺多尔怎么能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惬意地生活,他不害怕吗?由此想到的。   不过也不知道玛利多诺多尔有没有精彩的故事可以讲,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讲鬼故事的样子哈哈哈。贝莉儿说:【要赌注吗?】   “OK。”玛利多诺多尔当然会接下这个挑战。“what do you want?”他抱着被子,绿眸闪闪发亮。“money?stone?House?”   贝莉儿稍微想了一下中间那个“stone”是什么意思,emmm土豪其实我们不需要这么贵重的赌注,她又没有对等的赌注可以给他。想了想在手机上写:【让对方为自己做一件事就可以啦。】想了想再加上:【要遵守法律和道德范畴。】   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她大概不知道这个赌注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逾越的。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当然,他喜欢这种过分的联系。为什么不呢?他很愿意为她做一件事,许多事,不需要输给她也可以。事实上作为一名男士是绝不可以在女孩面前表露出畏惧的,玛利多诺多尔下定决心她说什么都不会怕。   于是这个赌注就愉快地确定了,他们下午先是美美地睡了一觉,养精蓄锐,准备吓人。玛利多诺多尔还想把圣诞装饰撤了好更有气氛……他真是仪式感过头了哈哈哈,这又不是万圣节。 第35章 12月26日·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鬼故事登场   半夜慎入   ===   最后的结局是他们两个手拉手睡了一晚   下次难道开个cosplay他还得把这儿装扮官方秀场?   贝莉儿安慰他:【我们把灯关了就足够啦。】   晚上照样是贝莉儿掌厨, 玛利多诺多尔的烧退了,睡一觉出了一身汗,他去温泉池子里洗了澡,她煮了一锅加糖的蛋稀饭, 一起端到餐厅来。餐厅里的壁炉也烧起来了, 跳动的火焰映衬着富丽堂皇的装潢,有一种身在奇境的美感。玛利多诺多尔除非睡觉否则是不穿睡衣的, 贝莉儿没有按着他他就认认真真地穿着正装下来用餐。   贝莉儿看着他, 每天观察公举的一楼服装秀已经成了她日常一大乐趣了。他的衣服好像就没有重复的,今天穿的是一身宝蓝色的领巾西装, 白色的手帕端端正正地嵌在胸前, 贝莉儿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是自己手工叠的。——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十分厉害了。她惯例笑眯眯夸奖说:“很漂亮哟!”   玛利多诺多尔已经能听懂“漂亮”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中文的发音是什么意思,代表夸奖他的着装,他的容貌, 他的一切精心装扮,在她面前展示的仪表。虽然他怀疑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的用意所在,但这当然也是个进步。众所周知中国女孩是内敛温柔的,玛利多诺多尔有这种心理准备,暴风雪的时间还很长。   他脸色严肃地坐在桌前,实则按捺着欣喜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碗。他的脑后用宝石皮筋精心地扎了一个随性的小揪,刻意撇过头来,在火光下向她展示自己的侧脸的时候, 银色发丝在衣领上落下微翘美丽的弧度。“thank you,莉莉。”   贝莉儿愣了下,不太确定他谢的是递碗还是夸奖。应该两个都有。公举戏精上身的时候,他就不如平素那么随和,而是优雅冷淡,一身礼仪风度,要多尊贵有多尊贵,要多高岭之花有多高岭之花。……要多熟悉的欠打有多熟悉的欠打。   贝莉儿就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能从那副欠打的神情里,看出一丝呆萌的逗比来。   这傻瓜。   他们一人盛了一碗蛋稀饭开始吃。玛利多诺多尔的神情看着还像是吃毒药,不过他还是努力的吃下去了。这个流程仿佛也很熟悉,他在小木屋的时候生病也是第一顿水加米,第二顿水加米加蛋加糖。大约这是中国治病的惯例?虽然他不喜欢这种惯例,但这里没有医生,还是听花儿的吧。   稀饭都是水,没有肉和面食玛利多诺多尔总觉得吃不饱。想多装几碗又犹豫,这么清空了盆底,实在太不像样子。他的饭量一向是有些大的。端着碗犹豫的时候,贝莉儿默默站起来把剩下半盆子稀饭都倒进了他的碗里。   玛利多诺多尔:“莉莉,Are you full?”   “yes!”   “……thank you,莉莉。”   贝莉儿龇牙笑:“you are welcome。”   吃完饭,再聊一会,收拾东西,转移战场去客厅。餐厅的壁炉反正随它在那里烧,烧完了木柴,它自然会熄灭。贝莉儿教玛利多诺多尔,找了个小铜水壶,用火钳翻了翻炉子,在里面夹出来几块木炭。打开盖子,塞进铜壶,用羽绒服包住炉子,这样的捧给玛利多诺多尔:“we chinese,winter,warm。”   玛利多诺多尔第一反应:“not a ball?”   什么ball?她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香薰球。恩,那个确实有的。“long long ago。”   Long long ago,他们沿着走廊往前走。没有开灯,房子里一片黑暗。夜雪在窗外肆虐,呼呼的风声撞动别墅和山石。一切都仿佛很可怕,火影幢幢的拱门,明暗不定的壁炉的火,被越来越远地抛在身后,他们走入黑暗里,长长的人影落在身前,然后缩短,又迎向大厅,再次的拉长。   小黄走在他们身边,偶尔撞着贝莉儿的脚,即使明明知道是它,毛拂过的时候冷不丁还会吓一跳呢。贝莉儿捏着手机踉跄一下叫了一声,有点后悔穿了短袖睡衣裤。玛利多诺多尔轻轻拉住她的手:“may I?”   他们走到了大厅。兔子拖鞋和皮鞋敲在地板上,不同的回声,黑暗会把声音更放大,壁炉的火仍在跳动,和抛在身后的一般无二,渐渐地走向拉长的那道火影,如同走向占卜的命运。竖琴的金质反着光,那朵玫瑰还没取下,捆在立柱上的那道剪影晃动着,空气中带着暖意的暗香浮动,惊人而诡艳。   没有人说话,好像说了就打破了这个奇怪的氛围。小黄出奇的也没有说话,啊不,出声,可能它也被他们吓到了,夹着尾巴缩在玛利多诺多尔身边。他们在壁炉边坐下,面对面,双手靠得很近,如果在他们中间插入一个女巫的占卜盘,可能这个气氛就更加贴切了。贝莉儿咳了一声轻轻的压低声音:“man first?”她现在特别喜欢用这句话。玛利多诺多尔抬了抬手:“lady first。”   Lady 就lady。贝莉儿左右挽起袖子,开始吓人。她先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从上往下照着下巴。“……”玛利多诺多尔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样子显得特别恐怖,女孩在光源中还长长地扬起了嘴角。   “木哈哈哈。”她面无表情地笑出了一个平板的声调,噼啪,火苗在壁炉中跳跃。贝莉儿的故事开始了。   “吱——呀。”   她的视线转而望着远处,是大门的方向。贝莉儿平举起了手,指着大门。她的声音开始变得缥缈,仿佛灵魂出窍的麻木。她说:“the door open,a man。”   玛利多诺多尔不由自主地跟着看。风雪在屋外呼啸着,黑暗中明明没有人。“啪,啪。”这个脚步的拟声词也拙劣得很。火光照耀的地方之外总是更加黑暗,人大约是会幻听的,静谧而单调的风声里好像确实有什么人,在门口站着,走进来。   “he look at us。”   玛利多诺多尔想着难道是幽灵的故事?这栋房子里要是有幽灵,大约是他爷爷。要是他爷爷看到他对着一个亚洲女孩在思考怎么和他约会,大约真能活过来把他掐死。那个年代还是满讲究这个的。但其实他不很怕。贝莉儿还在继续说。“he go,he lay down。”   躺下来又是什么意思?幽灵也需要睡觉?还是进地底去让火山爆发?玛利多诺多尔都有点被自己逗笑了,贝莉儿说了最后一句:“he is under the chair now,look at us。”   玛利多诺多尔:“……”   长久的静谧,贝莉儿没等到该有的反应,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I’m end?”   “Do you end?”   “呃……yes。”   贝莉儿想了想,手机的手电筒一直按在下巴上也很烫啊,这里也是很热的。她拿下来开翻译软件问:【没啥感想?】   【有。】玛利多诺多尔举起握在手里的卫星电话:【我想报警。】   “诶?!你就想报警吗?!”贝莉儿惊讶得都忘了喊英文,这个故事她还以为会吓到他呢!他看起来就是忍不了的样子嘛!虽然也是忍不了,但是这个发展方向太奇怪了。玛利多诺多尔纳闷地问她:【我觉得你说的像个人,我是指活着的那种。】   【是人没错。】   【带木仓了吗?】   【这个……手上应该拿着刀吧。】   【是刀而已,我有木仓,他手持凶器闯入私人领域,我可以把他一木仓穿心,为什么要害怕?】公举百思不得其解。【报警都是我对他仁慈了。】   贝莉儿竟无言以对,以及她终于了解到了公举当初是何等的对她手下留情。……西方佬理解不了东方恐怖文化的发散性思维啦呜呜呜。她扶着额头,过了一会儿,干脆认输:“OK,then you.”等下一个故事。   玛利多诺多尔清了清嗓子也开始说。“a doll。”他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学习贝莉儿做那么破廉耻的事情。他当然要在她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包括刚刚那套漫不经心的否定。虽然他的确是那么想的,但得优雅淡定地说出来呀。他继续说着:“blond hair,blue eyes。”   巧得很,他们两个都没用上手机翻译,只是用很简单的英文形容了人物,套路还是很相似的。贝莉儿想着这听起来像童话故事的开头。公举坐在那里,火焰照射了他半边脸,银发翘在脑后,脸上仿佛还有绒毛,碧绿的眼睛绿得像一汪潭水,还有宝蓝色西装上那一点暗银的流痕。他看起来更像童话故事。   这么安静的地方,只是听英文更加容易了而已。“A girl bought her,and took her home。”他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一本正经脸。“girl put doll on her side,when she was sleeping。”   ……等等贝莉儿想到套路了。果然玛利多诺多尔接着往下严肃地说:“midnight,The doll's eyes moved。”   公举仍然是期待的看着贝莉儿。贝莉儿:“……”   其实……也不可怕。她艰难地说:【虽然我理解你的意思,不过我小时候的梦想是芭比娃娃活过来。】   玛利多诺多尔:【我指的是那种仿真娃娃,不是芭比,大眼睛那种。你听过安娜贝尔吗?】   听过而且那部电影我看睡着了。   事实证明文化代沟比想象中的深得多,他们两个都只有吓到自己,没有吓到对方。这场鬼故事会失败得很彻底,他们最终商议这场比赛平手,大家都不需要为对方做事。然后时间也很晚了,到了睡觉的时候。为了说鬼故事本来就特意将时间拖得特别晚。贝莉儿坐在那里整理他们的铺盖,玛利多诺多尔去餐厅换睡衣。打开灯的时候灯闪了下然后熄灭了,贝莉儿惊了一下,玛利多诺多尔:【是电压不稳,可能是发电机组要加油了。】   别墅当然也是要供油发电,那么明天去检查一下发电机吧。见这样就没有开灯以防烧坏灯泡,他一个人在黑暗中走着,回忆着检查步骤。走到餐厅,开灯,太顺手忘了发电机的事,想起来已经哗的一声,灯火通明。   现在又好了。不管它。玛利多诺多尔脱下西装、衬衫,裤子,再按这个顺序换上睡衣。然后他弯下腰穿裤子的时候,低下头……突然看见餐桌下一排密麻的椅子脚。   “the man look at you。”   那个声音嗖地回荡在脑海。   他是习惯了仆人服侍的人,周围有人,他经常不会意识到。   有个男人在椅子底下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这才是这个鬼故事的真正恐怖之处。玛利多诺多尔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火速穿上裤子狂奔出去:“莉莉!莉莉!” 第36章 12月26日·深夜   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自认是一个傲慢的人, 从小到大都是。他常常将周围的人看做笨蛋,不悦他们的愚蠢游戏,开派对、买跑车、到处约会和游戏人生。家族信托基金给了他们足够的资本来挥霍,即使一生躺在上面也衣食无忧。不过这个圈子里有谁不是这样?年幼的时候欲望太多而无法克制就会早就这样的蠢货。   自然有人也不是纨绔浪荡而是奋发向上的, 他们足够有钱也足够努力, 家族资源也能够让他们获得最好的教育机会。不会有任何绊脚石的一路绿灯,从私立中学开始到最好的大学, 在这个圈子里轻易的站稳脚跟开始为家族和下一代积攒话语权。这种人足够优秀而冷酷, 有些还算热爱生活,更多的是个热爱冷暴力霸凌的混蛋, 玛利多诺多尔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非要说他大约是艺术派的。顺其自然, 得过且过。他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或者说正是因为足够优秀的天资和财富才能让他成就如此的生活态度。他不需要太努力就可以得到和学会一些东西, 他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享受生活乐趣。老实说这让他也是个让人讨厌的混蛋,玛利多诺多尔不否认这一点, 正因为如此他才认可自己傲慢。   感谢上帝这种傲慢的渣滓不是只有他一个,纵然杜维因·埃托雷和他没什么共同兴趣,他们还算志同道合,是最好的兄弟和朋友。这就够了,玛利多诺多尔觉得生命只有一次,兄弟只用有一个,灵魂伴侣也只需要一个。   正因如此他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很有耐心,他喜欢慢慢来, 一切水到渠成,浪漫而完美的快乐。玛利多诺多尔惊吓的抱着被子坐在那,惊吓得有点面无表情。可能是太有耐心,太追求浪漫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是个坏习惯。如果他在圣诞舞会和她告白就好了,像杜维因说的那样,送束花,送块宝石,亲亲小手,说点甜言蜜语,灌点酒,拖到床上去。这就能让她感受到你的爱了。   他总觉得还差一点,所以没有说。他只是想让她对自己有个好印象,弥补之前的错误。他之前是对她太过傲慢了,这么让人厌恶的家伙短短几天转变态度也太突兀了,玛利多诺多尔说不来,但他生平第一次有点后悔自己的计划。不然他现在就能抱着她。   东方的鬼故事未免也太过分了。他用手机悲愤的和贝莉儿打字:【你们这么喜欢玩这种游戏吗!那不是鬼故事,那是变态!】   【可能有点出入,应该不是说鬼故事,而是说恐怖故事。】贝莉儿有点抱歉的告诉他。她没想到玛利多诺多尔这么后知后觉,去餐厅换衣服才反应过来故事的点——她又有点对自己不能平等的回报他有点愧疚,毕竟她现在都还不觉得一个娃娃眼睛动了有什么好恐怖的。   ……其实如果是真的话是挺恐怖的。   她安慰他:【没关系,这是山里,还有暴风雪,如果有人来了应该是救援。】   【不,也有可能是遇险者。】   【那也是救援,我们救援他。】   【遇险者也可能是变态,你说的那个躲在椅子底下的变态。】啪啪啪打完手机给贝莉儿看,没等她看完又抢回来继续打:【还带刀!】   贝莉儿:“……”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公举抱着被子咬牙切齿,他看起来不是害怕而是在愤怒。或者害怕到愤怒?她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他。【没关系。】她从枕头底下抽出那个电击器:【我们还有这个。】   玛利多诺多尔:“……”他觉得他都很久没看到这玩意了,他们认识的第一天晚上他看过这个,当时他意识到有点不对……好吧,是可能意识到自己对待女士的态度太过失礼,他犹豫着想道歉,然后看见电击器,他也不知怎么的就愤怒的躺回床上去了。   他睁大眼,绿眼睛瞬间从郁闷变得很伤心:【你还把这个带在身边?】   “呃……no。”贝莉儿才赶紧解释:【刚餐厅没电,我怕手机没电……】   这玩意还冲着满满的电呢,贝莉儿是觉得好歹能当个照明以防万一,壁炉是能烧火,但举着火把在房子里走也很搞笑啊哈哈哈。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他们在电击器中间沉默了一会儿,小黄已经很困了,趴在贝莉儿的被子边睡着,打起了呼噜。   玛利多诺多尔低头啪啪啪,须臾,手机屏幕伸到面前来,在漆黑的夜里发着莹莹亮的光。它照亮女孩的脸,显得整个人阴森森的。   手机屏幕说;【你也害怕了。】   贝莉儿不由自主地握着电击器扶住了额头。   总之他们最后各自躺下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将各自的铺盖蹭近了一点。Emmm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在壁炉前面睡觉,壁炉前面是软椅,旁边是竖琴,地上铺着长毛地毯,地毯的边缘放着一圈儿软椅。   没错贝莉儿是故意说椅子的故事的,原版是“床下有人”。_(:з」∠)_他们两个人默默地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一时谁也没有睡意,但谁也没好意思说自己还没睡着,要不来聊聊天吧,大家别想那个变态风雪夜杀人的故事了。   贝莉儿躺在那里发着呆,有点紧张,呼吸急促,她尽力压抑,身边的软椅感觉下面不是有一双而是无数双,绿莹莹的闪着光。小黄压着身边的被子,老实说她很想拖过来抱住……总觉得没脸。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要付出点代价,好好的开什么鬼故事茶话会呢?   她突然感觉到身边的公举动了,他摸到手机,打开了屏幕,她的眼角余光看到他好像在翻译软件上打什么字,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她装作没发现。   字打完了,他把手机收入被子,光暗了,他们两个人平躺着,中间隔着大约一臂的距离。……毕竟地毯也就那么大,是为了装饰壁炉的,能容纳两人加一圈椅子都很厉害了。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被子那边被什么东西一戳。   一个温热的长方块戳了进来,贝莉儿撇头看去,玛利多诺多尔直视着天花板,好像那个戳进来的手不是他干的。她想了想,接过那个手机,在被子里把头蒙上,做贼似的看。……还别说,这样确实有点安全感。屏幕上写着:【我欠你一件事。】   噫,这话说的。这样子好像是回到了现实世界一点。贝莉儿在被子里咬着手指头思考了一会儿,删掉内容打上:【我也害怕了。】再把手机戳回去。   她感受着那边的动静,收手机,查看,被子里悉悉索索,他们两个像小孩子一样玩地下党活动,壁炉在头顶上烧着,睡前刚刚添了柴,还添了几小块煤,这足够烧一晚上了,会很温暖。小门是拉上的,炉子内部夜很深,这样爆开的火星就会最大程度地避免溅出来,不过这样的话火焰的光线就会变得很幽深,跳来跳去,光影晃动。或许这也是他们觉得对着椅子脚有点儿那什么的原因。   手机戳了回来。   【我先害怕的。】   她再把手机戳回去。   【不不不就是因为我害怕才讲这个故事的。我先的。】   【我们比的是自己的故事能让谁先害怕。】   【……那你不是说女士优先吗?如果我们两个人都害怕的话,那不也是你输吗?这逻辑没道理啊!】   贝莉儿把手机戳了回去,就在这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那边的被子动了一下,看形状就是举着手机的样子。她想……她想他是在微笑。   她还能脑补出他微笑的样子,她至今为止也看过很多遍了。公举总是一个很淡漠的人,他不常微笑,正因如此这微笑显得如此美丽而可贵,深邃的宝石般的眼睛,玫瑰般的唇,他的微笑像月光一样美丽。手机戳了回来。   【so,lady first。】   贝莉儿看着手机有点说不出话来,她趴在被子里,现在开始庆幸他们两个没有面对面的说话,因为她还握着手机,外壳因为他们两个的换手温热的,带着他的温度。……她捂住脸,开始发热。啊啊啊啊啊啊。   她拼命咬着手指头,要不这样就要尖叫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公举太过分了。她错乱了半天,要不是想起来得赶快回信息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他。那……那还能怎么回。她颤抖着在手机上打:【then OK。I win。】   她只希望这种冷淡简短风没有暴露她内心的软弱。嘤嘤嘤。那边的被子又开始动,贝莉儿火速打开自己的手机打字。【很晚了,我们该睡了,明天还要去检查发电机。晚安。】确实暖气的温度已经降低了,现在它是节电模式。   她把手机飞速地塞了过去,都有点担心他打完了字,她不敢看他回的话是什么,她又开始觉得自己傻。还能说什么,正常的社交辞令嘛!没有晚安也是正常的社交辞令嘛!她又用拳头塞着嘴,不知道他回过来的话会说什么,夜晚太静了,声音又单调固定,火焰的噼啪,暖气的呜呜。小黄在被子另一边,因为她悉悉索索的动被子,它困倦的呜了一声,站起来换了一个姿势。   她觉得可能等了有一世纪那么久,那个手机塞了过来。   【OK。】   好,这就睡了。贝莉儿重新把拳头变成了手指头,她看着那个信息有一点久,久得她憋在被子里喘不过气。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在想什么傻事。但是她要自己不去想,很多事情都只是水过无痕而已。人只要不多想,很多无谓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贝莉儿在被子里憋了很久,憋到她觉得大概他是睡着了,她才敢解放地把头伸出来,松一口大气。   她想是可以准备睡觉了,她不知道是几点钟,她不敢看手机,因为怕突然的光线吵醒在那边睡觉的公主。……其实她还是有点怕。她是面对着椅子的,一直睡觉的时候都是如此,因为面对玛利多诺多尔,毕竟他们非亲非故,不是吗?他是个男人,总觉得这样做不好。但是贝莉儿现在就不敢睁开眼睛,觉得睁开眼睛的话,火光照射到的椅子下面,影影绰绰总是有人。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电击器什么的,其实完全没有用的啦,因为面对的不是人而是自己的想象力啊。她在面对椅子看着椅子脚和背对椅子让脊背寒毛直竖的选择中犹豫了一会儿,她现在又开始后悔,刚刚应该不怕公举知道,把小黄拖进被子里的。   现在小黄也跑了,再爬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吵醒玛利多诺多尔。她在瑟瑟发抖中犹豫着,最后还是试图翻个身。   很轻……很慢……地翻个身。   贝莉儿在被子里动了动,尽量分格一样,一秒一个慢动作。翻身……继续翻身……她屏着呼吸,另一只手用力撑着铺盖借力,因为不想吵醒玛利多诺多尔。她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个乾坤大挪移一样满身大汗。然后在喘出一口长气的那一瞬间,被子里有个东西戳了进来。   ……抓住了她的手。   贝莉儿睁大了眼,在火光中那头银发还是暗流的色泽,玛利多诺多尔平躺着,他微微侧过了头看着她。他的手好大,她的手被他拖出被子的时候稍微挣了一下,不过她没挣过他。他没睡?!!!贝莉儿觉得丢脸死了!啊啊啊啊啊!她倒抽了一口气,另一只手赶紧塞进自己的嘴巴好不出声。他们还是傻不伶仃的,似乎在演一部默剧。玛利多诺多尔有点好笑,他握住她的手,他当然知道她也害怕。他把准备好的手机递给她,另一个手机塞过来之前,他刚刚打完,还没有来得及塞过去。   【拉着手一起睡吧,这样就不会怕了。】   他没有管她是什么表情,他就是想终于可以睡了,虽说有点紧张,而且后悔着没有去厨房拿把刀摆在自己的身边。玛利多诺多尔也是等得有点困了。他想如果能握住她的手的话,哪怕椅子底下连地板地下都藏着一打窥视他们睡觉的王八蛋,玛利多诺多尔都有把握把他们揍成半身不遂。反绑架训练是包括搏击对战的。   他只是……只是觉得有点恶心。咳,东方的恐怖故事,真让人恶心的不适。他闭上眼睛,拉住她的手。但东方的花儿很好。   他把手机里没有说的话一起说完,道晚安当然应该亲口说出来才对。“good night。”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最后几句话!   =====   噫,本来想写今天泡泳池   结果写着写着   拉着手都能写一章   ====   关于英文翻译我看啦亲亲们   这个事情我满犹豫的,因为有些地方换成中文的话没有英文那个味道呀,比如我很喜欢的那个送王冠的like you too。   而且如果在日常英文后面加翻译,总觉得是骗字数啊。如果在作者有话说里写出来,感觉好像也不太对。   这个确实是尽量用对话框交流的,但是因为有些时候场合,需要用英文,比如鬼故事这个。   会尽量增加对话框对话,么么哒,但是英文这个真没办法改,如果要弃坑的话,只能说很遗憾啊,不好意思,对不起你们。 第37章 12月27日·上午   贝莉儿也不知道早上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在出不去的别墅里总是光线很暗,时常拉着窗帘,分不清日与夜。这和台风也不太一样,因为台风的光线没有暴雪这样暗。天空仿佛被阴霾遮蔽, 一刻不停的烈雪这样地以惊人之势席卷过房子, 仿佛要将它毁灭。   她觉得脸贴在地上,被子很温暖, 然后是脚步贴在地上走过的震动, 耳朵里充满了那种嘈杂的风声,贝莉儿睁开眼, 面前是壁炉轰隆的燃烧声。   玛利多诺多尔永远起得比她早, 他穿着睡衣,正在看柴, 一边小声的“嘘!”,这样地驱赶热情地要凑上来的小黄。贝莉儿可能是撑起身体的动静太大,她还没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迷迷糊糊对上那双绿眼, 绿眼惊恐的看着她。贝莉儿:“……???”   她被吓得也睁大眼,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他们有一瞬间的对视,然后公举那白皙美丽的脸瞬间地涌上潮红。   “w、wait……莉莉。”他愣了半天地说,带着不知所措的慌张。贝莉儿低头看看自己,她的手还是露在外面的,保持着那个停留在被子外,他们铺盖中间的地上,的姿势。   睡了一夜僵硬的手, 酸麻的血脉滞涩感不知不觉地涌上来。她嗷了一声,动了动手指,对面的铺盖还是凌乱的,看起来没有什么整理过的样子。她将视线又转回玛利多诺多尔那头蓬松的银发,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可能他也是刚醒。   那确实挺巧的,她第一次遇到他这样的状态。他们总是他比她醒很久,她起床的时候通常都是看见他打扮齐整的样子,要不他就重病未醒,跪在床上娇弱。她开始觉得有点好笑,而且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啊……那个,他们昨晚是拉着手睡的。   简直跟做梦一样。贝莉儿看着那双绿眼睛,回过神来,不知怎么的也开始脸红耳热了。还好她头发蓬乱,脸上有枕头的压痕,这可以有效地遮盖一下这种窘况,可能是夜晚实在太黑太梦幻,贝莉儿死活想不通自己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任由他们拉着手睡。白天一醒来就像是魔法解除了,尴尬重新涌上来。她懵了半天小声的说:“good morning。”   玛利多诺多尔嗫嚅了一下,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紧张。他僵在那里,脸更红了。“g……good morning。”   他只是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完全没有任何隐私,这种当众被脱光的羞耻感。没有梳头刮胡子,穿漂亮的衣服在她面前,用精致的样子绅士地道早安。晚上穿着睡衣时他至少还是齐整完美的仪容,和刚睡醒时不同。他只是睡醒了,看到壁炉的火快要熄灭了,想着添点柴,让火大点儿先。   他们的对话也有那么点儿生硬,带着试图友好交流的生硬,两个人仿佛都被舌头剪了。玛利多诺多尔:“……are you OK?Last night?”   贝莉儿动作拘谨地坐起来,手被麻得要跳起来都不敢动,她努力装作并不在意的模样:“OK,thank you。”   然后他们之间停顿一会,好像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尴尬气氛在空气中弥漫。玛利多诺多尔有点懊悔,自己应该努力地更早一点醒来。但他们两昨晚都太晚睡了。“莉莉,请容我先行告退。”一边说一边嗖地站起来。在贝莉儿懵逼的目光注视下跑了。   ……上楼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说的不是英文,是他的母语,意大利语。玛利多诺多尔走在楼梯上都差点踉跄了一下,感觉只想时光倒流。   等他洗漱完,刮完胡子,梳完头发,抱着膝盖蹲在衣柜角落平静了心跳,挑挑拣拣换好衣服。贝莉儿也已经洗漱完了,头发随便一扎,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大毛衣,就这样从厨房的楼梯走上来,托盘上端着炒蛋和煎香肠。今天两人都没事,终于可以吃肉了哦也。小黄终于有机会发挥狗子的特性,跟在贝莉儿身边一路的吞口水摇尾巴。   贝莉儿没敢让它扑:“走开!走开小黄!”一路的他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大,谁还不是个宝宝怎么的。然后她手上一轻托盘就被人接过。她回头看:“玛多?”装扮焕然一新的公举正用矜持温柔的微笑站在她身后。   “莉莉。”   他的银发仍是抓成一个小揪在脑后,不过今天就不是走高贵王子风格,而是休闲家居潮流风。工装裤吊带和大V羊绒衫,一只手随性的端着托盘,另一只手随性的插在裤袋里。绿眼深邃迷人,耳边几缕不羁的碎发,微微低头的微笑如同天使。   贝莉儿是有那么点脸红,还没脱离早上的状态,但是回想一下公举之前捂着脸逃上楼去的样子,如此剧烈反差,差点以为他上去是去装了个面具下来。哈哈哈不知咋的就不尴尬了。玛利多诺多尔当先地走着,和她一起到餐厅去。贝莉儿背着手跟着后面,他比她难说话多了,小黄一般听他的话,完全不敢上来抢食。托盘在玛利多诺多尔手上,小黄就只有夹着尾巴呜咽地跟着的命。   贝莉儿:“no coat?”   她注意到他今天没穿外套。她以为还会看见新一件西装呢。玛利多诺多尔愣了愣反应过来说:“no。”他想了会儿该怎么解释,不过用英文说不太清,于是就还是等放下托盘在桌子上,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翻译软件啪啪啪。贝莉儿忙着摆好餐具碗筷,放好了那边屏幕就递过来。   【度假不用这么正式。】   你之前几天的衣服不是这么说的少年。   他们走进餐厅,餐厅的火已经熄灭了,摆设仍然是昨天的样子。玛利多诺多尔将托盘放在桌上,动作自然地为贝莉儿拉开椅子,请她坐下,之后他才在她身边落座,和她一起分托盘里的食物。……顺便开始悄悄为衣柜里的衣服发愁。他是来度假工作的,谁在度假的时候穿西装,漂亮衣服要不够了嘤,他只想求怎么用干洗剂。   贝莉儿看着他的样子,公举不知怎的在发呆。她想了想在手机上写:【不是说今天去给发电机加油吗?】推过去,戳戳他:“玛多?”那双绿眼睛倏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应了声:“what?”然后他注意到桌上的手机,拿起来看一眼。   贝莉儿不知道为什么要换发电机他的脸色看起来那么可怕。昨天这事儿不就说好了吗?他昨晚没什么反应啊。贝莉儿:“Is it hard?”   玛利多诺多尔:“……no,it\'s easy。”他在手机上咬牙切齿地写:【我们吃完饭就去。】   管家告诉过玛利多诺多尔应该怎样做。别墅这么大的房子,显然不能像小木屋那样使用的单个发电机。在地底的配电室有一个极大的发电机组,可以兼任太阳能发电与燃油电。瑞士的光照相当稳定,之前的储电这样两种模式同时使用是没问题的,当然到了暴风雪的时候就是全耗油模式了。   他们吃完饭,泡了杯贝莉儿带来的中国茶,一起开了个小小的茶会,算是让玛利多诺多尔独自哀悼他要逝去的衣服。他们就茶讨论了一下步骤,其实很简单:【我们关机,走下去,给发电机加点油,让电压稳定就可以了。】   这种事情的麻烦当然不是嘴上说说可以概括的。他们商议完毕,开始行动。首先去车库关掉电源,一楼的暖气现在已经将梯子渐渐回暖,尽管车库不够暖和,但链条已经渐渐解冻,能使用了。那边关掉以后马不停蹄的奔回一楼,从温室那条走廊下去,再低一层就是配电室。   别墅建在山上,有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可以挖极大的地下室,这样来扩大房屋使用面积。配电室用坚固的铁门隔离,门口有密码锁,贝莉儿平生第一次见到眼膜权限,玛利多诺多尔将眼睛贴在锁上,幽幽的光照亮他的脸。她在他身后wow了一声。   因为停了电,只有手机手电筒的光源,地下室内的声音带着回声,格外幽深安静。说来奇怪,他们两个在一起,这时候不需牵手也不会感到害怕了。这并不只是因为这里没有椅子。玛利多诺多尔护着贝莉儿进门,房间里有股尘气,还有脱不去的机械和油的气味。他很自然地将手放在她肩膀上,护着她不被黑暗中的什么障碍物撞到。她的脊背只是僵了僵,随即柔软下来,接受他的照顾。   就连接下来要毁掉身上这件衣服玛利多诺多尔也不觉得那么痛苦了,在这个地方,两个人要一起去做一件什么事情。房间开始闷热起来,那种由于换气扇不工作而导致的闷热。他虽然没想到第一个约会的场所是在可能还能摸得到蛛网的地下室,这感觉不太好,又在不太好中感到一种奇异的幸福。即使在楼上争论过了他仍是低声问她:“go out”他明知她不会出去,丢下他一个在这里。   贝莉儿坚决地摇摇头,她可以帮上忙的。让玛利多诺多尔一个人做这个怎么行。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举。头摇到一半公举突然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careful。”   他们在晃动的光源中穿过一台机器,冰冷的铁质,巨大而沉重的底座,贝莉儿只顾着摇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横杆。她踉跄一下绊到了,其实能站稳的,但是“啊!”玛利多诺多尔就着那只手往前一拉地抱住了她。   声音在一阵喧哗之后又平静了,回音的悠长。或许这是两个人毫无默契的下场,又或许他只是想帮她。贝莉儿趴在玛利多诺多尔胸前有点懵,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华尔兹的姿势,他握着她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地环住她的腰。他很有礼,轻轻地将手扶在她腰上,帮她稳定身体。顿了一下后稍微地推开一个距离,手机落在地上,光线熄灭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只是听见他的心跳,在音乐中听不见的心跳。一切都很快速,又缓慢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所有的动作都像是按了慢放,每一个触碰都在贝莉儿身上激起一片吓人的涟漪。她感到他被她吓到了,深呼吸了一口,心跳有些急促。她感到他直起身体,将她扶在地上,仍是有礼地握住她硬得像石头一样的两边肩膀,低下头来。   她感到他那么高,贝莉儿屏住了呼吸,她感到窒息,她僵硬在那里,不确定是不是看见那对绿眼,宝石一般,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are you OK?”他问。她也能想象到他的神情。淡漠、有礼,温文,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的疑惑。而那只是他惯常的表象。他就是一个爱演又爱作的小公举,平素吹毛求疵,挑三拣四,呆呼呼的傻瓜呆萌一本正经快想啊快想快想啊。她咳嗽般地喘了一口气,唯一的感觉是,那双绿眼。她看不见的那双绿眼。贝莉儿想:贝莉儿,你是个王八蛋啊。玛利多诺多尔听不见她的回应的问:“莉莉?Are you OK?Do you hurt?”   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关心和询问。她是个白痴,在这种地方还走神摔跤。她是个王八蛋,在这种地方还……   “No。”空气都仿佛烧了起来,她觉得血液在倒流。贝莉儿紧紧地闭着眼睛,唯一希望的是,他听不见她的心跳,她觉得她张开嘴都是机器人一样的吱嘎了。   她要哭出来似的说:“I’m OK。”   “but you are……”那个声音越发清晰地说,呼吸吐在她耳边,她紧闭着眼,打个寒战。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她也感觉得到她在发抖。她要哭出来似地重复:“I\'m OK。”   她想,贝莉儿,你是个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来考察一下   玛多这坏蛋是不是故意绊莉莉的   众所周知他是个戏精啊!   这种地方怎么可以不绊一下呢!   XXXXXXD你们要不要投个票 第38章 12月27日·中午   在那之后的事情摇晃不真实得像一场梦。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捡起手机, 有一个是朝上的,光源明亮,只是走过去的时候绊了脚,他们不得不互相扶持走过去, 捡起它搜寻另一个手机。还有一个镜头朝下, 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发现光源,后来才发现在玛利多诺多尔的脚下, 光圈呈暗红色, 躺在地上,在机器的横杆中间, 捡起来的时候手上沾满尘灰。   他们似乎是极正常地互相交流, 贝莉儿不知道。她没有记忆自己回答了什么,这件事昏然的思绪似乎被机械般的工作抛离出去。她举着手电筒, 他们头碰着头,对照着之前在楼上说明书里看到的内容回忆,看是否有出入, 确定倒油的地方。   油有油管,原本是比较好灌的,只要将胶管对准入油口就好。但似乎油桶的量本身比较少——似乎也是要考虑到安全的原则,和贝莉儿一样,玛利多诺多尔原本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再说他赶人走的时候都还没有冷气团的通知。所以油桶的量是经过计算的,放到最后还差两台机器没法灌满,他们不得不亲自拿个杯子把油灌过去。   这项活占据了整个工程量的最后三分之二时间。太脏太累了, 玛利多诺多尔开始不让贝莉儿干,只让她拿着手机给他们照明就好。但是后来慢慢的氧气不够了——他的气息更加粗重起来。站起来的时候又一次挽了挽袖子。贝莉儿弯腰在那里,仿佛都能看见他的汗从额头上流下来,划过耳际,跌落在钢铁上。   在这种时候,那种奇异又让人汗颜的想法仿佛毫无容身之地。   她向玛利多诺多尔说:“wait。”她迅速地动作,去把外面的大门拉开了些,好让氧气尽量进来,聊胜于无吧。然后她接过杯子帮他从里面舀油,他只需要站在那里接过杯子,灌进去,这样玛利多诺多尔就可以少些弯腰的活动量。   她把手机固定在一台发电机顶上,灯光刺眼了点,玛利多诺多尔没有阻止她,站在那里伸手等她递杯子过来。他需要一只手摸索着灌油的入口确定位置,双手碰触能感觉到手指上沾满令人不适的滑腻。杯子交接时贝莉儿感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了。   她被他握了很多次手,没有几次像这样心悸,尽管那只手在之前握过的时间久得多了。她抖了一下,与此同时玛利多诺多尔低声说:“thank you,莉莉。”   这两个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贝莉儿心存侥幸,或许他没感受到她的紧张。对啊,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抬头看过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蹲在那里,朝着他的脸的方向龇着牙笑:   “you are welcome玛多。”   最后他们走出地下室的时候两个人都全身肮脏,头发上带着潮气和油灰,没敢摸是不是有蛛网。小黄热情地扑上来,对着贝莉儿的怀里嗅嗅,立刻打了个喷嚏,嫌弃地跑远了。   “哈哈哈小黄你好讨厌。”真是无情无义的狗子,贝莉儿追着它猛打了一下它的屁股。小黄汪呜一下跑得更远了。贝莉儿带着笑回头看着玛利多诺多尔,他也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她。   走廊上光线要清晰多了,贝莉儿感觉自己几乎是叹息一声。她看得见那张明亮而狼狈的脸。黑一道白一道,满是汗和油,湿发黏在脸上,显出一张带笑而红彤彤的脸。“莉莉。”那个声音唤她,她也朝他露出个笑,她想她估计也是这个脸。有点傻乎乎的,又天真,又是单纯的享受和快乐。   “玛多!”   语言不通似乎会更加地有这种体验,只是简单的词语甚至名字就能包含了许多话。你好,谢谢,对不起,辛苦了,好开心,别介意,还有……很高兴有你。   他们先去找水洗手,然后一起走到车库去把开关打开,一路上互相用手机抱怨里面有多热多难受,地下室有多黑,周围有多脏。同仇敌忾地数落地下室的不友好,仿佛那不是玛利多诺多尔的房子,而是一个无良老板的地狱房间。小木屋的仓库里有老鼠,所以他们可以忽略除了老鼠之外的所有事,这里就一切缺点都显露出来,满是灰尘,到处不经意的地方的油痕,手擦在上面滑腻腻的,只想赶快去洗手。   玛利多诺多尔很怨念自己的衣服被弄脏了。他穿的是羊绒衫,又是纯色的,经不起脏污,油蹭在身上脏兮兮的,难受得他恨不得立刻脱下来。他们讨论到重新接通电源后去洗澡。   贝莉儿也没有料到配电室是这样的哈哈哈,她的衣服也毁了。她的是毛衣和牛仔裤,给小黄做了窝和身上的这一件,毛衣也不多了,玛利多诺多尔答应给她分一件,大厅有暖气,所以不合身也没关系,他找一件U领的给她,这样她可以日常穿着。   贝莉儿:“……”她总觉得他们还没到互相分享衣服的地步,但是仍想一想,关系似乎又已经非常亲近,他们互相咒骂过,一起过过节日,一起参加舞会,在暴风雪里共同合作和生死与共。无论如何,他们是可以将性命相互交托的朋友了。——衣服又算什么呢?   她只是觉得……反正不自在,而且这种不自在因某种隐晦如深的念头造成了一种新的不自在和紧张感。小黄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等他们从升降梯上来,又远远地跟着,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来。他们走到了大厅,它已经冷了,穿着单薄的衣服都让人开始打寒战。   它看起来似乎重新回到他们进入时的那样,窗帘拉着,满室清冷。但又不是,壁炉温暖地点着,正燃烧到旺处,铺盖温暖地堆在那儿,四周星星和气球和无数彩带的装饰还没取下,圣诞树安静地立在壁炉一角,虽无彩灯金星,仍有苍虬静立。它们一起保持着那温柔的温度,,似乎空气中还有最后一点余温,留恋着尚未消散。   玛利多诺多尔看了它一会儿,这才低头对等待着的贝莉儿说:【我离开的时候它看起来比这冷多了。】   他曾经一个人游走在这大厅里,兴之所至地演奏乐器和阅读书籍,他一个人孤单惯了,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甚至享受这种孤独,而将周围的人都以傲慢看待。杜维因与他在兴趣上截然不同,成年后他们就很少在一起游乐了,而他周围陪伴的只有仆人。   现在这个大厅如此热闹温暖,暖得令人叹息。他想他等这温暖等了很久。   贝莉儿想起来地和他说:【等下你要不先去泳池洗个澡吧。】楼上毕竟没有暖气,太冷了,油污这种东西很难洗掉,还是要在温暖的地方好好地洗,慢慢地洗。玛利多诺多尔笑了气力啊:“lady first。”她装作横眉竖目地和他对峙:“Man work,man first。”   这个游戏永远都玩不腻,他们两个互相严肃地看了一会,不知道谁先笑起来的,哈哈哈停不下来。   玛利多诺多尔想了想:“together?”   他用手机向她解释了一下。泳池原本就是温泉,当然那不是用来洗澡的,而是用于观景。虽然暴风雪还没停,没法打开观景的玻璃幕墙,不过也不妨将温泉的原本功效发扬光大,他们可以去泡温泉享受一下劳动后的惬意。贝莉儿:“???”   【等等,那个池子没有味道啊,是温泉吗?!】   【不是所有的温泉都有味道。】   瑞士原本就是拥有许多温泉的国家,而这是度假别墅,这没有什么稀奇的。贝莉儿张大了嘴,她只是——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是温泉。   【水是流动的,你可以在那里洗澡,我在里面的更衣室洗。】   这样两个人就都可以享受到暖气,好好地洗干净自己了。贝莉儿涨红了脸,她怎么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呢?可是,明明是生死与共的朋友!……她懊恼地想着就因为这样她才……但是这能怪公举吗?他们之前有那么多误会和不愉快,现在全都没事了,他那么努力,想对她好。   你是个王八蛋贝莉儿。她提醒自己。   “then……then OK,good advice。”她立刻就正正经经努力端正心态开始计划怎样玩温泉。他们可以带点吃的进去,可以效仿日本玩泉上托盘,那个温泉很适合泡澡,不知道温泉蛋行不行,不过不妨带一个鸡蛋进去试试。她发着愁,【是温泉的话是不是可以给小黄洗澡?不对,今天是我们,那么明天给它洗吧。】她没有发现自己的神情如此强行的自然。   而玛利多诺多尔微笑地看着她,或许花儿没有发现自己在一步步地退。她总是很羞涩,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感到无比拘束和回避。他知道东方人的感情内敛,但挖开她的心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想不到而奇妙的体验。她不懂他的心意吗?她总有一天会懂的,他想要她明白,不用他说也会明白的明白。   她只是太温暖了,她没有意识到,因为那颗心总是明亮而温柔,不止友善对人,也对别人的好意涌泉相报。   “……啊对了。”贝莉儿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个我没有泳衣。】   “it's OK。”玛利多诺多尔胸有成竹地告诉她:【我有办法。】   ……于是贝莉儿拿到了两件羊绒衫。她:“……”玛利多诺多尔:【你可以选一件穿下水,另一件日常穿着,随你喜欢。】   很久以前没有足够的先进技术时人们也游泳,女士们可以选择毛线织就的比基尼。羊绒衫也是一样的,轻薄宽大,一直垂到她的大腿,贴在身上也可以很好地掩饰女性曲线。贝莉儿:emmm都挺好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这是他的衣服……   玛利多诺多尔显然明白她的顾虑,微笑着表示:【我不介意。】   我介意啊嘤嘤嘤。   但是人家如此考虑周到,拒绝的话就太不合适了。贝莉儿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地接过来,还得注意别让衣服被弄脏。“谢、谢谢啊……thank you。”   “you are welcome。”他朝她可高兴地一点头,公举仿佛那一瞬间又戏精上身。“ti’s all for you。”   他们约定好过一个小时在泳池见。贝莉儿就留下来,注视着玛利多诺多尔的背影消失在更衣室里。……她开始紧张了一会儿,在这里换衣服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样子。那边的门即使是紧闭着也给人好在意的感觉,贝莉儿一咬牙的先把脚伸进水里。   脚下的水流非常温暖,温暖而波动。被说明是温泉后,它的那种特质才突然凸显出来,温热的水,泉涌的出口,脚伸到最底下时有暗流涌动。贝莉儿舒服地叹了口气,晃晃水,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才整个人慢慢滑进水里。   她第一时间飞快地把全身都擦了,上肥皂,擦干净,缩在水里,头发也油腻腻的,索性拆开来洗了一遍。脏污的灰迹在水面上摇摆,看着让人感到十分可惜,不过过一会儿,这种灰迹就逐渐地扩散开来,最终一个小小的浪花,消失不见。   羊绒毛衣贴在身上的感觉很怪异,仿佛刺着皮肤,全身燥热。她穿着一条安全裤,谢天谢地她听说暖气室内会很热,所以试探着带了一套裙装打底。这样安全裤加羊绒衫,就可以泡温泉了。   贝莉儿竭力忽视这种怪异地玩着水。温泉真的很舒适,躺在里面什么都不做,也能被这股水流席卷着,靠在池边,舒服地叹出一口载浮载沉的气。然后她又开始后悔自己进来时没看确切时间,贝莉儿一直不停的看手机。她只和玛利多诺多尔约定了时间一小时后见,她却忘了和他核对那一小时是几分几秒她想过了一小时了吧?应该超过了?公举还不出来?不过考虑到他的换装秀,她没敢去敲他的门。   还会看见他穿泳裤呢,她扶着额头。弯月形的泳池,原本就是很小才设计成这个样子的,这一时间,泳池突然心慌得空旷无比。   贝莉儿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用力打了打自己的脸,准备从水里爬起来去厨房找点零食、鸡蛋。饮料什么的,来一发曲水流觞。她正一只脚可笑的翘在池边地上,要摆脱水里的重力,鸭子似的从水里撅着屁股爬起来。更衣室的门打开了,贝莉儿瞬间地把脚缩回水里,动作太急她在水里翻了个跟斗然后呛到水:“咳咳咳……”   脚步声传来,在水里一下又一下地回荡,那只有力的手把她从水里扶着双肩拖出来。“莉莉?”玛利多诺多尔唤她。贝莉儿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忙着说:“OK、OK。”她、她只是不小心。   “sorry。”他说,她知道他知道她是被他吓到的,她重复地说:“OK、OK!”   她挣扎地从水里爬出来,趴在地上喘气。羊绒衫贴在身上,离水特别的冷和重,它终于恢复它该有的贴服感了,只是从那股冰冷里更加的发出热来。她看了眼玛利多诺多尔,公举穿着敞开胸口的衬衫,水池的雾气里,他的衣服终于恢复了那种潮流大众的天蓝色,秀气的白扣子贴在她手臂上,印出一点蜿蜒的痕迹。   他也穿着四角裤,头发在脑后抓着,头上架着墨镜。整个人的装扮就跟去海滩晒太阳一样惬意……好笑,而且无法再保守了。当然他是为了她,才会穿得这样。   贝莉儿觉得有一种要让大家吃好玩好否则对不起全世界的使命感。她重复地说:“OK!”并推开他。她重新在他手中滑进了池中,衣服贴在身上,在水中漂浮。玛利多诺多尔蹲跪在那里看着她,微微伸手虚虚的护着,怕她再失足。等她确定好了他就拿过身边的小车来。   餐车上真是什么东西都有,一瓶红酒,一壶果汁,他能hold得住的速冻香肠和披萨,一叠托盘。玛利多诺多尔把托盘放进水中,让水载着小盘游动,盘子游动在贝莉儿的周围。贝莉儿震惊地说:“哇啊。”   原来玛利多诺多尔这么久没来是另有原因,他将她说的话全都挤在心上,她趴在池边,头发上滴滴答落着水,她一边感动一边指了指餐车最底下那块板子。“what's that?”只有这个她看不明白。   公举掏出手机啪啪啪打给她看:【画板。】他朝她举起示意,画板上配置的铅笔、其余的水彩调色盘画笔面包一应俱全,旁边还有一台三脚架,装备惊人完善。   贝莉儿:“……”   好像再感动下去,会有点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画画的玛多多,和泳池玩耍莉!   猜玛多多画啥?   他是打定主意不下去的,哈哈哈哈!【他游泳不好,但原因很多。】 第39章 27日·泳池   他们的这个下午是在泳池中度过的。   弯月的温泉冒着汩汩的热气, 为铁灰愈发地看不清外面的玻璃幕墙上染上雾气。原来就看不太见的空中走廊现在更加模糊了,在袅袅的白雾中荡漾。往墙外望的话仿佛还能听见外面的风声,模糊而锋利的雪花如流星群雨,呼啸砸向地上的小房屋, 呼啸如此长时间的持续, 以至于外面的声音逐渐开始听不真切,如同梦境一般。   虽然外面的风雪还是大得无法出门, 至少在这个里面他们能够惬意地度过一段悠闲的时光。和下雨的午后如此类似, 天还是很暗,也一样的有单调又无序的自然的声音, 白雾, 食物,温暖而昏亮的灯里, 贝莉儿举起手,温馨又自然的水花从她手中落下,在池面激起涟漪。   这和大厅中的体验不太一样, 他们没有坐在一起玩。说起来游泳似乎是比坐在一起弹琴都还更亲密的动作,说不来,和那么多陌生人在一座水池里游过泳的贝莉儿,不知道为什么泳池的客人数量只是缩减到2人份她就觉得这样不自在。水池太空旷和太安静了,整座房间里只余水声,还可以注意到对方一切的动静。   公举从餐车中取出一杯果汁,公举将画架打开支在地上,公举坐下来。公举拿起笔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太顺手, 于是把画架收起来,取出画板。公举在画板上摊开纸张固定好,公举将画板架在膝盖上。公举正了正墨镜——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戴墨镜?装酷吗?_(:з」∠)_公举开始挥毫泼墨,啊不,画画。   ……贝莉儿想立刻就跑出去,一眼都不想看到玛利多诺多尔在干嘛,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注意他,当然不是用正眼瞧。她在玩水、游泳、扑腾水花的间隙里做这事,而且总是不由自主地怀疑玛利多诺多尔也在做同样的事。他戴着墨镜,甚至不需要掩饰他的眼神。他把头往她这里偏过来的话她都不好确定他是不是在看她。   可她又不能因为这个就提早跑出去,那太没礼貌了,她还得玩久一点,起码两三个小时,玩得尽兴,玩得惬意,玩得让主人开心,知道自己已经热情而殷勤招待了客人。   ——就比如之前小推车那些东西,更衣室是和外面的走廊相连的——毕竟谁也不想游完泳洗完澡后还从满是水迹的岸边走过地弄脏自己吧?公举洗完澡后甚至还特地去厨房给她拿了这些,贝莉儿怎样也要感激涕零地把上面的零食吃掉至少一半。   她看着餐车,还有悠闲地坐在餐车边已经开始涂涂抹抹的公举,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看着她,可能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实在太露骨了,玛利多诺多尔的头的动作也停了一下,她看见他的面孔朝她的方向顿一会儿,墨镜下的嘴唇微笑一下,算是冲她打招呼。   贝莉儿觉得自己的脸迅速涨红了,她想现在整个连头埋进水里,在泳池底下挖个洞钻进去,她感到一股完成任务般的沉重的压力。   这种玩法绝对和之前想的不一样,不过贝莉儿得承认自己说出邀请的时候也没想到如果玛利多诺多尔跳下水和她一起玩会是什么样子。不管是什么样子都很羞耻啊啊啊。他坚持没下水,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那没说出口的默契——谁会把排挤别人不一起玩叫做默契?但她知道他不下来是为了她。她下水之前玛利多诺多尔仿佛明白地手机对她说:   【请自己玩吧,不用介意我,我有别的消遣。】   他的确有别的消遣,他画画着呢。随意支着膝盖,墨镜架在脸上,一脸严肃地拿着炭笔,在纸上勾勒。   他又看过来了,可能是疑惑她怎么老看过来。贝莉儿还得装作自己没有发现他在画画的样子,相当紧张地拉了拉羊绒衫,安全裤贴在身上,突然湿得很勒肉。   别傻了你,她咒骂自己,别胡思乱想,人家才不会画你啦。可她又不敢问。她在池子里抱着膝盖沉默地泡了一会儿,还试图逼自己游泳,但她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这种氛围让她没法舒适地享受,可能是温泉的热气更可能是房间里这种无形的氛围熏得她头昏脑胀。最后她放弃地拖过来泳池边那只小舢板。   说是小舢板也是很大的了,一块流线型的蓝色塑料板,相当实诚的做工和重量,大小也足以容纳她整个人还有余。舢板做的很精致舒适,最前头有个置物架,可以固定一个装在防水袋里的,放着电影的iPad。   很棒,终于有事做了。她把舢板推到泳池边,正想去翻东西旁边那只手就伸过来,手心上放着她的小音箱。贝莉儿抬头看了眼,公举脸上戴着墨镜,此时正出于礼貌地架起来了,扶着眼镜是想说话,露出那双碧眼,而更加地映衬他那张玫瑰般微张的红唇。   他张开了嘴,贝莉儿看着他稍微呆愣走神了一瞬间——真是让人嫉妒的嘴唇,又红,形状又优美,他常年骄傲又高贵地抿着,很少像现在这样,微微松弛,露出个微笑。   “give you。”   他一直在关注她?不然怎么知道她要找音响?她……说不来怎么的有点心慌,低头讷讷接过来:“thank you。”   他们的手掌有一瞬间的碰触,没有什么触电感,很正常的肌肤接触,很正常的交接,很正常的行为,和之前在地下室里,她被他扶着站稳的一样。他松了手,垂在身边,放在地上,贝莉儿的眼睛跟过去,然后触电般地收回来。她越发觉得自己是个王八蛋了。   她手上机械的的把蓝牙音响放在岸边,打开开关,摆好。iPad还要琢磨下看什么电影,打开屏幕摆弄着,手指心不在焉地滑来滑去。   她能感觉到玛利多诺多尔在看她,她也不知道他看什么,又不敢问。要平常她就问了,可这个情况不知怎么觉得问了就会让他察觉到什么她不想让他察觉到的东西……似的。   她再次装作抓痒地挠了挠腿,不经意的整理,将羊绒衫往下拉。   玛利多诺多尔放下笔地看着她,眼神从她摆荡在水里的小细腿一直看到她身上的羊绒衫上。她大约是穿了抹胸,外面套着他的衣服。她觉得这样就可以改变什么吗?她穿的是他的衣服。他想她是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她没有发现,没有发现他看着她。   这有点无赖,还有点下流,还好他戴了墨镜。只是他有点懊恼,他想他让她紧张了,但他不是故意的,这就是……这就是本能。他知道他不可以再看,或者再将思路转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他克制着自己,不然场面就要不可收拾了,他又有点怕她真的发现的紧张。玛利多诺多尔最后用力地看了一眼,看着她自己的那条项链挂在锁骨中间,吊坠的下半段没入了衣领,小小的骨头的凹陷往下滑落了水珠。   他发誓自己不是故意记下这景象,而赶忙将视线收回来,低头去找手机。不过很巧的她也有话对他说,然后他们两的手同时放在手机上。   手机是并排放在一起,由他看着的。他们的手碰在一起,她细细的小手指头碰着他的拇指。玛利多诺多尔第一反应是庆幸自己天天洗干净手,指甲营养充分而很漂亮。他的手没有动,及时矜持地收住了动作,而她的手抖了一下,女孩儿终于抬起头来了,黑眼睛对上绿眼睛,她露出个尴尬的笑。   玛利多诺多尔也本能地跟着笑,然后他们发现原来大家都有点紧张,为泳池这个场景在意。这当然不需要在意,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和劳动后并肩在壁炉前一起睡午觉难道不是一样的吗?和说完鬼故事以后手拉着手睡觉也没有什么不同。女孩儿:“……哈哈哈哈哈哈。”   那种拘谨突然烟消云散。玛利多诺多尔把她的手机推给她,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低头打字,没一会儿他们将各自的信息放在对方面前。   贝莉儿:【要下来玩吗?】   玛利多诺多尔:【还想吃点什么吗?】   问题不同,但好像他们两个实在心有灵犀。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都摇摇头,然后彼此又为发现一种默契而傻乎乎地对望着笑。玛利多诺多尔想了下继续打着字,眼角余光望着她趴在池边好奇地等。她轻松起来了,两只腿在水中微微地摇摆。他把手机递在她面前。   【为什么那是羊?你喜欢绵羊吗?】   贝莉儿看了下摆在地上的音响,是一只小绵羊的形状,有光亮的角和和白色塑料的四蹄,可爱地蹲在地上。嗯其实。【我的属相是羊。】   她好玩地在水里翘起腿来,借着舢板浮起来。她已经不介意更贴近他了,而认真地看着他的反应。公举拿着手机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不明白。舢板有勾在池边的小钩子,贝莉儿干脆把它固定上,自己抱着舢板趴在那儿的继续打:【知道种花的十二生肖吗?】   她稍微解释了一下属相,十二生肖,十二只动物,十二年一轮。玛利多诺多尔比她小三岁,属狗。她豪气地说:【以后给你买个狗的音响!】噫虽然不知道他的地址。而公举听见了就隐忍地抿了抿嘴,眼神本能地往门外一投。   “……dog。”   那个声音很嫌弃了,贝莉儿知道他说的是谁,哈哈哈。   “no,”她笑眯眯告诉他:“it's only a sign,not 小黄。”   谁也不在乎那是啥动物的啦。有的人在乎,反正贝莉儿不在乎,有些动物鬼知道指的是谁,比如她的羊,鬼知道是指的山羊绵羊羚羊呢。玛利多诺多尔摇头说No,他说:“you are a little antelope。”   他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自己的发音对不对,又翻译给她看。花儿在拿到屏幕前就下意识地咬了下手指头。她显然不太确定那是什么羊。玛利多诺多尔注视着她的指尖,她是只漂亮的小母羚羊。她看起来还没成年呢,可是已经这么凶悍了,有锋利的角和流畅美丽的皮毛,在山上迎着日光跳跃,矫健又轻盈,又可爱,嗅闻花草的香气,看向人的时候黑眼睛又亮又清澈,不知道有多么温柔。   他们之间有一些静止,他坐在岸边,她游在水中。她的头发包包头地捆在头顶,碎发落下来贴在脸上,线条柔软的下巴低下来看着手机,修长的脖颈安静细腻,还像一条游出水面的鱼。iPad没有人理,电影已经离开了片头,开始剧情,音响自顾自地工作着,在岸上发出笑声,热闹喧哗。   玛利多诺多尔将视线控制在她身后的雾气上,重低音在她身后随着缭绕的雾气一路盘旋而上,消失在最顶上的空气中。贝莉儿终于搞清了羊的意思,摸摸脸,有点脸红。   【不下来游泳吗?】   她是想转移话题,他知道,不过要回答这个,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点窘迫。   【……不太会游泳。】   他得到一个惊诧的眼神,意料之中,玛利多诺多尔抿着嘴,这个别墅是他爷爷的,有泳池不代表他喜欢。再重复一次他健身是为了保持漂亮的身体线条,这不代表他喜欢运动。尤其游泳还会锻炼出过分发达的背肌和臂肌,穿上衣服那就叫虎背熊腰,而且还会为锻炼增加无谓的工作量。   但这个答案不能告诉花儿,他咳了声的也转移话题:“and because this……”他保持着坐在岸上的姿势,微微向她倾斜,把画板倾过来朝向她。   他知道她好奇很久了,大约以为他是在画她。她不知道自己稍微地倾了上身凑过来看,好奇心让她离他更近了。玛利多诺多尔再坐过去了一点好让她看见。贝莉儿看着画,白纸上只是一个十字星的东西。   ——炭笔勾勒的只是一个雏形而已,只是一个十字星的东西,尖锐美丽的四角,用黑色涂抹了填充。唯有中间的宝石是没有黑色的,画出了一个代表反光的小气泡。贝莉儿:“what's this?”玛利多诺多尔就撑着画板,将他遇见她之前的事情都告诉她。   这需要的时间很长,好在他们现在最想要浪费的就是时间。他用手机和语言向她说明他经历的一切,他的兼职和设计,和设计总监碰面讨论的兴奋,回到家中工作的焦头烂额,他去朋友的派对上玩把设计稿丢了,他在愤怒和焦灼中来到这栋别墅,把人赶走,生了病,炸了房子。贝莉儿:“雪崩是你搞的?!”她睁大了眼用的是中文,玛利多诺多尔没听懂,不过他料得到她说的是什么。   他只是神情平静地说:“I'm angry、angry、angry……”   他在手机上告诉她:【我很愤怒、失望、又难过,又痛苦。】   创作被堵塞的痛苦,平庸的憎恶,无论怎样想要燃起激情都像隔着一层坚固的薄膜,看得见,摸不着。玛利多诺多尔不在乎总监,不在乎流失的稿件,甚至也不在乎杜维因的疏漏,可能他是在乎的,不过这一切都要排在自己的无能为力之后。他耗费了那么多时间就是画不出自己满意的东西,他没有灵感,强迫自己的笔有千钧重,抓着喉咙捶打着心脏,呕吐出来的都是一堆垃圾。   玻璃幕墙之后,风雪仍在狂暴怒吼不休。贝莉儿停在水面,望着玛利多诺多尔,那双绿眸平静地回望着她,青年居高临下地坐在岸上,银发垂肩,衬衫被水汽湿润了,天蓝色的布料深一块浅一块地染上痕迹,缀在衣领的白纽扣是解开的露出锁骨,绿眸清澈如同宝石,他抱着画板,手指上还被炭笔染上灰痕,墨镜架在头上,碎发从耳朵旁边漏出来,倔强地翘起。要是玛利多诺多尔现在能看到自己的样子他一定要吹毛求疵地重新整理,而她突然感到无比地羞愧。   “you know?”贝莉儿突然说:“I have something……”   她停了一下,思考了一下,然后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词汇量不够说明白这个的。她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等一下,赶快努力地从水里爬起来。沉重的羊绒衫挤压在地上,一大片水哗啦泼了出去,贝莉儿稍微拧了拧衣角,一点都不在意安全裤给他看到了。——安全裤不就是派这个用场的吗?你还想怎样?嘎?她在餐车上翻翻找找,翻出一只红酒杯。   她对他说:“wait!Wait!”慌慌张张地用一件浴袍包住自己,一头湿发地跑出去了。玛利多诺多尔坐在那里听着她的脚步,她忘了关门,还能听到她的光脚踩在地板上砰砰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分了些神,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但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以跟上去。这么想着再把画板翻过来,想着她的想法,再在纸上来回描绘了一会线条。贝莉儿捧着酒杯奔回来了。   酒杯里盛着白色的东西,玛利多诺多尔看了会儿,突然发现那是雪。她从哪里找来雪?他楞了一下,花儿捧着酒杯,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在他身边。酒杯里的雪堆是漂亮的尖状,深红色的汁液渗透了那个尖,蜿蜒着流下来,渗进雪中,白与红交融,鲜艳又妖娆。   玛利多诺多尔愣愣地看着贝莉儿,贝莉儿埋头用手机打着字,过一会儿把屏幕给他。   【我去外面接的!是天上的雪落下来积在酒杯里的!】   那当然不是,她没有那个时间。但是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明白在视频里看见的她看着酒杯是在做什么了。她努力形容:【我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是说在小木屋里的时候,你知道我看见下雪有多漂亮吗?】他抱着画板看着她,他当然知道,他在视频里看了很多很多遍,他只是没有告诉她,他只是想独自保有,自私的谁也不给。   【玛多你想想,】她还在努力的写:【虽然我们不能出去,不过你想想那个样子。下雪的样子,悬崖的样子,那个湖的样子,你的房子很漂亮!你可以对着这个酒杯想想下雪的样子,雪花很美!啊,还有不下雪了我们晚上去看星星吧?】她大约是想起他纸上那个十字星,她猜不出他在画什么样而努力地邀请。【你可以有灵感,画出一颗最漂亮的星星的!】   温泉的雾气仍在氤氲,热气融化了酒杯里的冰雪,一片天地间的冰雪盛在了这片剔透的玻璃里,鲜红的甜美的香气在冰雪上蔓延,融化而占有它。他突然倾过身,连着画板一起抱住了他的花儿。门没有关牢,可恶的金毛幼犬欢快地从门口一路奔进来,它在池边滑了一跤,整个狗摔进了水里。“汪汪汪!”狗在水里惊惶地叫起来,花儿也在他怀中开始惊惶地挣扎:“wet!Wet!”   她不是为了这个拥抱而是为了他的画。“your paper!Water!I Wet!You wet!玛多!”玛利多诺多尔于是更紧地抱住她,为她第一时间不是想到小黄而是他的画而奖励她。   他笑起来,他难道会在乎吗?他在乎的永远都不是这张画。他贴了贴她的脸,细嫩的脸颊上那种冰冷还没褪去,只有这感觉才真切地说明着她确实去接了雪。他不由得有些担忧,她到底去哪里拿的雪?但这种念头立即被潮水般的喜悦淹没,他无暇去想,他只是想抱紧她。   她挣扎着,但他不想放开她,永远也不想放开她了。   “莉莉is a fool。”他笑着说:“it's not snow and stars。”画板从他们中间落在地上,沾湿的十字星之外已经添上了更多的星芒。星芒围着宝石温柔地转了一圈,一朵怒放的宝石花刚刚描绘出可爱的雏形。   他笑着说:“it's a flower。”   她以为他戴着墨镜不是在画她。   他戴着墨镜当然是因为在画她,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6000!   我做到了承诺!这是双更!   ==   双更明明应该是两章6000的双更   我竟然一章更完了   明天还有今天3000和明天3000双更   ……我他妈是个蠢货QAQ 第40章 12月27日· 下午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修文,继续送红包,最近没找到感觉!   ======   继续写继续写   12月27日。   下午, 3点25分。   短暂的梦幻相拥之后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温暖的在暴风雪之中独自伫立的小小别墅,厚重的玻璃墙外寒冷的雪花,墙里的世界雾气缭绕而朦胧。半月形的水池底是碧蓝色的, 那不是瓷砖,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从水中望去是一片深蓝的色彩, 蓝到如同夜色, 而一卷弯曲的花朵用优雅的黑纹将花瓣向四周伸展。   玛利多诺多尔跪在池边挽起袖子,臂膀发力, 将小黄拦腰捞到岸上, 还特别小心不让它身上的水沾到自己。贝莉儿在一边张着手护着他们,像老母鸡护小鸡。小黄整个湿哒哒地, 耸头耸脑坐在岸边呜咽,全身的毛往下滴水,一个大拖把贴着皮肉骨头, 可怜得让人觉得这两天是不是没给喂饱饭。可能毛茸茸的小动物们都是这样,一沾水就判若两狗。   小黄呜咽着,它在水里扑腾了很久,不过在玛利多诺多尔不得不要跳下去救它之前它还学会游泳了,用那种狗爬式向他们游过来。它被吓怕了,那个爪子又是爬不上岸的,狗子往临时主人那边走了两步,低下头来想寻求慰藉。   贝莉儿正好冲去更衣室里拿了毛巾又冲回来, 玛利多诺多尔已经发现了它的动作要阻止:“莉莉,N……!”   她尖叫着跑开,小黄一挺脖子,直接甩了玛利多诺多尔一身水。   玛利多诺多尔坐在地上生无可恋的抹把脸。他整个上半身在这之后终于全湿了,胸前深蓝色的一大块湿痕上还有压着画板的直角痕迹,那是抱着贝莉儿的,然后一身湿点和被扑腾的一脸湿痕,那是小黄的。他崩溃的将碎发往脑后撩,手腕之后是绿眼露出来深邃的瞳仁,低着头的时候啪嗒一声,水溅在小黄头上。然后:“yellow!”   它甩着头和耳朵给了玛利多诺多尔第二发袭击。   他那样子看起来要炸了,贝莉儿惶恐之极,毕竟小黄会跑进来给大家添麻烦都是她的错。明明刚刚感觉那么好,她希望没有打断他的灵感,不是说画画都要灵感吗?赶紧抢过小黄,手忙脚乱把毛巾捂住它给上下擦。毛巾一堆放在旁边,第二块递给玛利多诺多尔,让他自己也赶紧擦擦。   公举狼狈的接过来,说声“thank you。”他长长的睫毛上有水滴落下,扬起来狠狠的横了小黄一眼,可它只是个4个月的狗子,难道还能把它重新扔回水里去?只有对小黄挥了拳,做出个凶它的姿势。   小黄:“……汪呜。”   她费力地给狗擦了一会儿毛,不过小黄不喜欢那一身水,一直扭来扭去想出来甩——它的耳朵里还有许多水,一会儿就猝不及防地要溅贝莉儿一脸。如此这般三次后她也一脸水了,玛利多诺多尔看不过去地把它拖过来接手。   “莉莉,go。”他要她走开,别在这里被狗荼毒了。反正他力气大,小黄在他手下不敢闹事,只好呜了一声,乖乖的垂头哈口气。他另一只手推着贝莉儿,虽然她在水里已经一身湿了,不妨再去拿块毛巾擦擦。他说:“you go。”   贝莉儿无措地被推开,不知还能做些什么补偿。虽然她知道他是关心她,但这当然不是借口,她过分地毁了人家的重要工作,还得让人主动来说“你走开收拾善后我来干。”贝莉儿不能原谅自己,她到处看,希望自己还能做什么,对了,玛多的画——   画板落在旁边的地上,是面朝下的,画纸翻折了一页,从背后翻过来地贴在地上,已经被地砖的水氲湿出痕迹。她忙跑过去捡,一半纸都被浸湿了,星轮上直接按了个脚指头印,旁边就是池水,炭笔滚了两圈落进水里,啪嗒,载浮载沉。   玛利多诺多尔正擦着小黄,旁边一只手就递过来。他讶异地抬眼看,花儿在他身边蹲下,满怀愧疚地朝他递来东西,那张努力被抚平的画纸,还有沾湿的炭笔。她大约是想擦,石磨的痕迹在纸上涂抹开,她手腕上都是黑乎乎的炭迹,而笔的外包装被泡坏了,她握在手心里,细嫩的皮肤上滚满石墨的污痕。   “sorry。”她低着头,满怀愧疚地说。   玛利多诺多尔就愣了那么一瞬间,小黄又挣脱了,再次甩他们一脸水。他回过神来赶忙狼狈地逮住它大声说:“No!”希望它真的知道什么叫no才好。他把毛巾用力裹它身上狠狠擦,贝莉儿顾不上负荆请罪,放下东西赶紧来帮忙。玛利多诺多尔一边擦着一边狼狈地和贝莉儿说:“we should wash him。”   “诶?”她看起来有点慌乱,那种反应不及的慌乱。“but,but the time……”他们之前当然讨论过给小黄洗澡的事,毕竟是幼犬,换环境在它不适应前也不敢洗,这不是才在小木屋里一星期,又火急火燎地搬来了别墅吗?玛利多诺多尔说:“he is wet。”   它已经湿了,当然可以洗个澡,反正都要吹。贝莉儿这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的点头,“yes,yes。”玛利多诺多尔观察着她的神情,就算他们没有立即转换地点去更衣室给狗洗澡,还在这里擦毛,她都紧张兮兮地跟着他擦。   贝莉儿是真的很抱歉,他的画毁了,都是她的错。她被看得受不了地低着头,他们之间有一会儿的沉默,贝莉儿能感觉到头顶上火辣辣的,是公举仍在投来的视线。   “……sorry。”   她再一次地小声说。这就像是人家正在认真地做事,你则进来掀了桌子。打扰了重要工作。就算知道他不介意,就是因为他不介意,她反而觉得更加对不起他了。这其中还有一些难受的悔恨,明明应该是一段完美的回忆,本可以避免的事故,因为她的笨蛋毁掉了。   玛利多诺多尔抽开了浴巾。小黄一身缕缕的毛,飞快地从他们中间逃开。贝莉儿愕然地抬起头,她看着那双绿眼珠子弯了一下。他重复说:“No。”   公举站起身来,突然变得那么高,她呆呆地蹲在那里,突然发现自己仰着头都看不见他的脸。那和跳舞的高大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他往前走了一步,贝莉儿有一个念头下意识地想,公举再往前一步就要把她推进水里去了。可能这样她会好受一些。   她没动的任他拉起来,看见那头湿润的头发贴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那双绿眼睛绿得沁人心脾。玛利多诺多尔拉着她走到餐车边,他弯下腰,举起那个被忘记的酒杯,展示给她看。   酒杯已经被撞倒了,果酱向外流去,像雪地里蜿蜒的玫瑰。玛利多诺多尔把杯子正过来,于是碎雪跟随重力倒回杯底。晶莹的玻璃里落下的是山间的雪,似乎仍有寒风呼啸,来自山谷间的黑石,鲜红的果酱被盖住了,浸透了而细细地泛开来的鲜红,像雪里展开的画。   玛利多诺多尔端详了这个酒杯一会儿,然后才朝向她微笑的说:“no,it's enough。”贝莉儿看着他,呆呆的说:“sorry。”他们如今能不需要语言就互通一些心意了,她看着那双眼睛,她知道他想说的是“没关系。”“有这个酒杯就很好。”他也看着她,知道她想说的是“一千一万个对不起。”   他抱了抱她,或许是他的怀抱太大度温暖了,比起大家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凶恶互怼的样子,显得这个怀抱温暖到怎样的地步。贝莉儿在他怀里不知怎么的就抽噎了一下。她还讨厌自己做了不够好的事。那个酒杯当然不可能是外面的雪下下来的。   当然不可能,怎么可能,她又出不去。她从小黄的狗厕所窗外的横梁上刨来雪,加厨房的一点点果酱。她当时只是想着要快点儿,曾经在悬崖外面吃了一中午的饭也只积了一杯底——而且还没有果酱。这个酒杯放到玛利多诺多尔面前,不过是取巧。   她也知道他明白,虽然他可能猜不到这个雪是哪里来的,她当时只是觉得要是告诉他的话没准那感觉就被毁了,她只是努力想给他好的灵感,为了她以为他是在画她那种、那种丢脸误会的补偿。然后她现在觉得自己是个欺负人的大坏蛋,手段卑劣就算了还没把事做好,而且真的丢脸死了,她为什么要哭,这有什么好哭的。她就是、她就是停不住眼泪。   贝莉儿抽抽噎噎地用手机把雪是从哪里取来的告诉他。   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屏幕神情莫测,反正那个表情看起来是称不上开心。她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更对不起他了。“sorry。”她擦着眼泪说:“very very sorry。”   公举对着屏幕静止了一会儿,那双绿眼里没有什么情绪。贝莉儿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判决,然后他吸了口气像是做好了决定,——他举起酒杯来作势要尝。啊啊啊他疯了吗!贝莉儿惊恐的拉住,慌张的摇头告诉他:“No!”   然后他立刻就笑着顺着她的力气垂下手了。酒杯中的雪倒在地上,鲜红化开了,在水中蔓延。寒意的雪消融在空气中,他倾过身来,再次给了她一个拥抱。   他们两个都湿了,互相碰触的地方在冷意中带着一丝温热。贝莉儿的视线仍跟着酒杯,那是很好看的红酒杯,……然后她慢慢的意识到他是在捉弄她。他在她耳边说话,她听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说“don’t worry,i ha/ve莉莉。”   她觉得她真的要哭了,捂着眼睛,感觉太复杂了,又羞愧又对不起又好笑又……反正是下定决心,一定,要,给他一杯,真的雪。小黄个坏蛋,又走过来擦着他们,要一起抱抱。她用脚瞪它的头,把它踹开。“小黄是坏蛋!惩罚你!”它还以为她是在和它玩。她没站稳踉跄了一下,玛利多诺多尔像跳华尔兹一样揽住了她的腰。   贝莉儿一点都不害怕,她当然相信他的,他永远都不会让她摔倒。坏的是自己才对。她擦了擦眼泪,再次的说:“sorry玛多!”随之露出的笑容就开心多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个蠢货。绿眼珠子笑着给她一个拥抱。   “don’t worry。”他也重复的说:“I ha/ve莉莉。” 第41章 12月27日·下午   他们在之后转移了战场, 拖着小黄去更衣室给它洗澡。玛利多诺多尔欣喜地表示终于受够了,狗子沾了水那种臭味总觉得更浓烈了一些。谢天谢地,喜大普奔,它现在可以洗澡了。   更衣室里设有洗澡的隔间, 还有浴缸, 虽然也不知道泡完温泉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泡浴缸,不过这是个像超级size床一样, 无论在哪里都一定会得到满分的过度装修之一。贝莉儿可以把浴缸刷干净就爬进去泡一个澡, 加很棒的浴盐和泡泡液,他们也可以把狗强行塞进浴缸里, 毛巾垫在它脚下, 这样它就不会打滑。   小黄被迫站在浴缸里,偶尔还要趴下去一下, 玛利多诺多尔强行把它拔起来按好。大毛巾吸水吸饱了,变得又绵又软又湿润。   别墅的暖气很足,给它洗澡小心一点应该没大碍。玛利多诺多尔在管家的房间里翻出了宠物香波, 梳子、狗厕所,还有小黄的玩具、狗咬胶、零食和新的狗粮。这些都是放在一个大礼包里,等着连狗子一起送给他的新主人的。   总之小黄真是一夜暴富哈。它要是真能说话,也该为此举手欢呼。   他们分工合作,玛利多诺多尔负责在浴缸边按着它,贝莉儿则坐在浴缸里给它搓毛。她个子小,和小黄一起爬进去竟然也显得这个浴缸很空旷。就是觉得喷头的热水这样流到屁股底下让她有那么点不适应,其余一切都好。他们都没给宠物洗过澡, 不过想来这事儿和人洗澡也差不多。沾湿毛,上香波,揉出泡泡然后洗干净。   这件事最麻烦的是小黄不停地回头想看在它身上的白泡沫是什么,可以理解,这没准是它狗生第一次洗澡。香波香得贝莉儿都想亲自试试,而它还想闻一闻舔一舔,用它的经验来判断这是啥。贝莉儿不停地说“No!”并且把它的头推回胳膊底下夹好。小黄甩着尾巴,尾巴不停地打玛利多诺多尔的手臂。而她低头太久,脸上汗混着水汽,在城市里劳损过久的后脖颈开始觉得很僵硬。   她第三次用手背将落在额前的湿发撩起来时有另一只手接过了这项工作——玛利多诺多尔腾出一只手,帮她将头发撩到耳后。贝莉儿愣了愣,抬起头来看,绿眼睛的公举神情自然,微笑着示意狗说:“work hard?”像是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举手之劳。   当然,举手之劳,她腾不出手,他帮个小忙,要不她头上就要成泡泡王国了。   贝莉儿涨红了脸,手下不小心泡泡搓用力了点,小黄呜了一声要挣扎,公举立刻冷下脸压制它。“quiet!”它呜咽一声,不敢再动,贝莉儿也不敢再看了,忙低下头干活,嗫嚅的说:“thank you。”   那张美丽的面孔朝过来的样子当然判若两人一样的温柔,毫无疑问的差别待遇。他弯着眼睛说:“My honor,you are welcome。”   玛利多诺多尔给她撩了5次头发,不知为啥贝莉儿这么清晰的记得。他们给狗洗完澡之后还要拖出来吹风。反正衣服已经毁了,玛利多诺多尔抱着小黄坐在地上固定着,让它那湿漉漉的毛贴近自己的衣服。贝莉儿负责给它梳顺毛,上吹风机。她犹豫了会不知道用吹风机什么温度……应该凉一点吧,太烫怕吹坏了狗,回忆一下在理发店里受到的待遇,将毛小心翼翼地用梳子梳起来吹。   过了一会儿他们发现这样吹毛会打结,不容易梳开,得两个手上,于是玛利多诺多尔吹,她梳开毛。但这样吹到的通常都是贝莉儿的手而不是狗毛,进度极度缓慢。最后贝莉儿还是接过来吹风机,用下巴和脖子夹着固定。过一会儿她换成将风筒从脑后架过来的姿势。好,这样没问题了,他们安安心心地正式开始吹毛。   吹毛的时间要蛮长的,毕竟狗子是金毛,是大型犬,还是长毛犬。这个工作量注定大得让人绝望。他们开始找话题聊天。电风扇的声音是很大的,贝莉儿叫了一声“玛多”确定他注意到了这边才问:   “when does the snow stop?”   她想知道雪什么时候停,至少能小一点儿。之前的事儿办得太不漂亮了,加上小黄的失误,她想她应该说到做到,去给公举接一杯雪——那种真的从天上落下来的雪,积累成的刨冰。那应该要很久,不过会很漂亮,就像她当初在悬崖那儿想象的一样,一层层轻絮最后压成剔透的冰晶。   其实那一杯底的雪后来贝莉儿带回去试着沾酱油吃了,那接的不是雪,是一种热泪盈眶的情怀啊!——情怀其实味道挺淡的,没什么味,那是当然,有味才应该担心。小木屋里没有果酱只好上酱油,雪太少她不敢倒太咸于是只放一点点,坐在桌边兴奋难耐地看着那黑褐色从白色上方渗透下去,在舌尖尝一尝,连那咸味也清透得不分明。   她的眼睛还有点红,刚哭完还带着觉得自己实在儍的傻笑,可爱得像朵在冬天里试探地开放的小花。她用一些时间和玛利多诺多尔说了那杯子雪,感觉颇有种亡羊补牢的意思。她结结巴巴地用蹩脚的英语和他形容那玻璃杯,那雪,那滴酱油和不怎么样的味道。也不是说不好,就是说这感觉和想象不太一样。然后她重复问他知不知道雪什么时候停。   玛利多诺多尔听明白了问题,想一会儿。暴风雪其实已经在慢慢变小了,冷气团过境原本也就只是几天的时间,得到的天气预报基本很准确。   他比了个手势,“three or four days。”看着时间过得很块,实际上25日圣诞节,他们搬进来,到现在也就2天时间。想象很惊讶了,但仍旧酸痛只是习惯了的四肢还刷着正确时间的进度。玛利多诺多尔看了眼外头的天气,从这儿大概能看个囫囵,更衣室的门敞开着,从那里能看到墙。   厚重的玻璃墙仍然是青灰色的,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隔绝墙外风雪。要是细细分辨的话还能听见除了吹风机以外的风声。因为听得太习惯了,要凝神一下,才能将那自然的呼啸声剥离开来。他想了想又说:“maybe the day……after tomorrow。”   贝莉儿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后天。她想了想再问:“stop?Not become □□aller?”   她还想抢救一下,下雪和雪停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玛利多诺多尔为她这个反应奇异了一会,大雪是不会有的了,不影响行动的小雪并不确定。他拿不准她是希望哪种状况,她不喜欢能下雪吗?她原来那么喜欢下雪。——但可以想象,他们被迫困在房子里那么久时间。或许没见过这种冬天的女孩儿会被憋坏。他组织了一下语言:“……i don’t know。”   _(:з」∠)_毕竟这样用英文交流很难交流准确意思。贝莉儿低头认真地思考下雪可行性,一时没说话,他们之间静了下。这时梳子已经吹到小黄的下半身,玛利多诺多尔解脱了双手,把它揽在怀里两腿夹着,这样可以腾出手来打字。   贝莉儿看着他打:【你现在不喜欢下雪吗?】戳了翻译键。   那倒不是……她老脸一红,公举现在还在为这个担心,他真好。其实不是的,她喜欢下雪,只是想着,今天27日了,再过玛利多诺多尔说的三四天,那就是31日,跨年夜。   雪大雪小影响他们在哪里过节和怎么过。她想着为了补偿之前的事情要给玛利多诺多尔一个很棒的派对。多好,他们又可以庆祝一番了。她比比划划地和玛利多诺多尔说了一遍,玛利多诺多尔愣了下,说来惭愧他才想起来跨年夜的事。   跨年夜不如圣诞节的气氛浓重,毕竟他也没什么由头庆祝节日出去玩,不像杜维因那样,还要讨好他那一堆大波妹和各种买买买送。玛利多诺多尔通常只过圣诞节,一个节日就够他烧HP值了。他才反应过来接下来还有跨年夜。   那合起来之前的问题,他也明白贝莉儿在想什么了,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突然有什么不约而同的灵感,贝莉儿立刻抢先说:“玛多,May I invite you to the New Year party?”   这个邀请好像在这里说有点煞风景,但没办法了,要不玛利多诺多尔先说了怎么办。玛利多诺多尔果然被抢先了有点郁闷:“it,”他抱着小黄仰着头看她,绿眼睛甚至有点儿委屈。“should me。”   新年当然是个很重要的节日,玛利多诺多尔只是有点懊恼怎么每次发出一个正儿八经的邀请都是由贝莉儿开始。像平安夜派对,像舞会,像他们第一次约会——说鬼故事——虽然知道只有一方承认的约会不算约会他就是想这么觉得,像这个新年派对。他虽然很高兴受到邀请,他只是想主动一些,作为一名有礼的绅士邀请可爱的小姐举办一场完美的欢乐聚会。贝莉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nonono,it’s me。”   玛利多诺多明白她是为什么。他在手机上写:【你不必为画的事情抱歉,那只是张初稿。】   初稿这种东西他可以画一百张一千张,像他说的,“只要有莉莉就好”。而贝莉儿坚决地说:“No。”她当然要给他一个很棒的赔礼派对,这样她才能觉得补偿到了,还有那张画,她真的觉得很好看很喜欢。谁知道玛利多诺多尔是不是安慰她,其实画毁了他就再也画不出来,就算能画得出来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揭过她的错。   【但是应该男士邀请女士。】   “lady first!”她耍无赖。   也许是因为整个气氛太开心,他们两个一边给狗吹毛一边幼稚地来回争论,争那个邀请的优先权,光是这么争也能觉得很开心。“yes!”“no!”“it's me!”“no!”无论玛利多诺多尔说什么贝莉儿就是一个字:“No!”后来他们还开始玩花样,沉默一会,玛利多诺多尔趁她不注意的说:“may I……”“No!”她小得意的弯起眼笑。   小黄的后半身毛这么高兴地吹完了,邀请的事还在争论,好玩地争论。贝莉儿从地上爬起来甚至都不觉得骨头在咯吱咯吱响。看了眼时钟都到晚上了,他们还得给自己再洗个澡,再去厨房安慰一下饥肠辘辘的肚皮。这回的分配非常顺理成章,把小黄赶出去,关牢门,玛利多诺多尔用更衣室,贝莉儿用泳池。虽然皮肤都被水泡皱了还是要意思意思洗一下。和第一次的束手束脚不同,这回她非常自然地和玛利多诺多尔分配了洗澡使用地盘。   贝莉儿坐在岸边检查自己手脚的皱纹一时还不急着下水,她洗澡速度比玛利多诺多尔快多了。公举礼貌地向她告别,然后去更衣室,关上门。   “啪嗒。”贝莉儿火速跳起来。玛利多诺多尔画画拿来了一叠纸,酒瓶上还扎着丝带。餐车里工具一应俱全,她抽了张纸,折成方块,用炭笔照着收到记忆那个格式写邀请函。Emmm公举的名字不记得怎么拼,好吧,按中文发音写“玛多”。下面写,“诚挚邀请您前来参加我的新年派对……信物为证。”   信物是想了有点久,她来洗澡的,没带什么东西来。再抽一张纸,撕成正方形,折成五角星,用颜料涂上红色,和彩带一起扎在邀请函上。这就很完美了,她悄摸踮着脚地把邀请函放在更衣室门口,这样玛利多诺多尔出来第一眼就可以看到。然后她悄摸踮着脚回去温泉里泡着,搓个澡,趴在岸边开着iPad边心不在焉地看边等他。   等她开始尝试小黄的宠物香波,用那个试着搓头发的时候门打开了。银发青年雾气氤氲的跨出来喊:“莉莉……”他一头银发整齐地卷曲着垂在肩上,光亮如锦缎,绿眸璀璨得像宝石一样,红唇艳如玫瑰。他搜寻着贝莉儿,然后一脚踩到地上的信。看了眼,画中美貌突然崩塌了,鲜活起来,……再看了眼,不可置信的弯腰拿起来拆开。   真是超级简单又赶工的邀请函,摸着纸是他的画纸,丝带是他亲手扎在酒瓶上的。还有五角星……上的颜料也是他的颜料。他明明想着不可以拆开,但是手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或者还要怪那个蝴蝶结太好拆了,一拉就散。五角星落在他的手心里,小小的,像她的手一样。他拆开纸,用炭笔写着弯弯的圆体字,也可爱得像他一样。那都是中文,是方块字,他看不懂,但是不用看也明白所有的话。   玛利多诺多尔看着贝莉儿,她还傻乎乎地伸手揉着头发,一头泡沫,可能有点手足无措,过会儿反应过来了,朝他举手说声“嗨!”他知道那是因为他在更衣室里精心打理了自己很久,衣服不够了,他不得不穿浴袍出来,他精心打理了自己更久。   可是那些精心打理都抵不过花儿一头泡沫,一个不好意思又胜利的得意微笑。小母羚羊在山上跳,迎着日光跑到前头远远的去了,只给他留下那只晃动的邪恶小尾巴。他把邀请函抱在胸前,又甜蜜又愤怒的想:他只不过是想约她约会而已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努力写了2章!   明天再更2章!   就赶上进度啦!   抱歉抱歉大家这两天卡文还这么包容我!!么么哒!抱住亲 第42章 12月27日·深夜   既然决定了要好好准备跨年日, 在圣诞节之后就这么快地又有事可做了。不过这之前要说一下,洗狗竟然也花费了比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想象的多得多的精力。抱住狗,拖住狗,给它擦毛, 给它梳毛吹风。金毛有两层毛, 玛利多诺多尔对狗还是懂那么一点的,知道要吹到完全干透才不会让它生病。   结果他们洗完澡又陷入了吹毛地狱, 他们起码轮流出去晾干手然后摸了小黄4次, 才确定它的毛已经完全干了,算算开始的时间, 这期间已经花了快4小时, 然后重新快速的洗个澡,吹个头, 两个饥肠辘辘出门去厨房觅食的时候,天都黑了。   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在温泉池里干活就是要花这么多力气,众所周知温泉不能久泡, 那会让人运动量过大,就算一半时间只是在岸上待着泡蒸汽也一样。   总之那天晚上他们甚至没时间管什么鬼故事和椅子脚。贝莉儿在厨房里找到一个高压锅,她压了一锅排骨萝卜汤,再用橄榄油炒一个豌豆。因为老外吃这个不喜欢油多,贝莉儿基本不炒青菜了,豆子炒一炒加水煮烂调点酒,玛利多诺多尔可以用勺子吃半盆。   然后他们就他配意大利面,她配米饭的吃完, 他们精神奕奕的在餐桌上并肩坐着,讨论跨年夜要什么主题应该怎么办。   【我听说中国有两个新年。】   【是的是的我们有两套历法,你们这种的历法一个,我们也会像你们一样过元旦新年感恩节圣诞节什么的,虽然都是在商场过。嗯还有一个是农历。】   【什么是农历?】   【农历就是农民过的历法。】贝莉儿思考了一下要怎么给他解释:【我们的祖先制定了这套历法用来种田。它用比较方便快捷的办法指导我们劳动和祭祀的时间。】她还拼命回忆了一段节气歌好念给他听,小学生必背内容之一。“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满夏暑相连……”   念到一半她停住了,玛利多诺多尔坐在她身边兴高采烈的看着她——那种明显什么也听不懂,但是只是听她说话就很高兴的那种神情。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让她说不出话。“呃,that's all。”毕竟这也没法给不会说中文的人说是吧,说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意思意思就好了。她紧张的想。   玛利多诺多尔说:【我在意大利时也有看见,有的商场也会在你们的春节时装饰漂亮的中国红。所以那就是你们祭祀的时间吗?】他颇能举一反三。贝莉儿简单地说:“yes。”【通常那是一月份到二月份。】   【每年都不一样吗?】   【是啊,不管是春节,之后的中秋节端午节七夕什么的也都会变哦。虽然经过很长时间会轮回一次,不过基本每年都给你惊喜,听起来是不是很棒。】最棒的是国人每年都会各种请假花样组合假期。   她拿出手机给他指着看,大约中国人的手机里才会有农历的标志,在罗马数字的下面有小字写着春节,又在翻译软件上打出来给他看。玛利多诺多尔拿着手机认真地端详那个词语,虽然他之前用过贝莉儿的手机看时间,他并不关心这个,中国人的历法他当然没必要关心。他只是现在觉得快乐,仿佛知道这些就能了解她更多一些。花儿的过去,花儿的国家,他们的习俗和过节的方式。   【确实很有趣。】他微笑着说,而且注意到那个日期离现在都还有一个月。【春节是你们全家相聚的时候吗?所以到时候你要回家去吗?】他装作不经意的聊天地问出来,然而贝莉儿脸上的神情并不如玛利多诺多尔的剧本那么顺利,她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些滞涩,然后声音卡了一下。   “呃——”   她不知道要怎么和玛利多诺多尔说,其实她不太想回家,反正回家也就那样。而且她没找到工作之前,回家的话就又要遭受亲戚们的轮番轰炸了,他们本来就已经有了一件非常值得谴责的事情来轰炸她,她和那个男朋友分手。她不缺又一件,明知道会被声讨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回去,老实说她不想回家。   但不回家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来瑞士已经耗费了她此生所有的勇气——和积蓄。贝莉儿其实也没想好。那双绿眼睛看了她一眼,微笑逐渐的有些克制,她想是她那个反应给了他暗示。其实她并没有这么介意,但她想说话的时候公举已经低头在打字了。   【我冒犯你了吗?】   没有,她赶紧摇头。【我只是没想好要不要回去。】   她不知道要不要和玛利多诺多尔说那些事情,可是千头万绪,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是辞职来的嘛,没准回家了家里人会念叨我。没准我到时候就在我家……】她打了一半,想了想,那是自己的出租屋,也不能称之为家,不然和玛利多诺多尔说不清楚,于是删掉改成“我的出租屋”。   于是玛利多诺多尔看到的就是这段话:【到时候就在我的出租屋里待着玩吧。有网络和高热量食品的时候,在哪过节无所谓啦。】   玛利多诺多尔回想了一下,他不记得花儿的那份协议到底将小木屋签了多久。他英文不太好,那时又厌烦透顶,看着那几张纸关键词匆匆扫过。或许他弄错了,又或许花儿是有意愿再在这里住一个月,继续享受瑞士的山雪。这场暴风雪毕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不是吗?但这只是时间不巧而已。只要冷气团过后,人们能够上来清掉一点雪,再将房屋和路线维护好,然后这片森林的美丽风光就该真正显现出来了。   他想或许他可以请她继续留在这儿,虽然两栋房子都不尽如人意。他们可以继续在这里享受假期,反正她不想回去过那个中国的春节。玛利多诺多尔相信她不想回去过。他仍然不太了解春节的含义,他想那就是和圣诞节差不多的节日吧。但圣诞节也不是人人都要回家过节,她要回去他也会努力让她不想回去的。   花儿还没有爱他,现在放她走的话他就留不住她了。她的父母家人拥有她二十多年的节日,他只想拥有她这一个,还有以后的每一个。   他们两个都对彼此露出一个微笑,玛利多诺多尔的眼角余光扫到桌子上的请柬,他低头继续打字:【既然这次是你邀请我的话,跨年夜用中国的习俗打扮房子过节吧?中国有什么特色装饰?中国结和红色吗?】   Emmm贝莉儿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她的跨年夜都是朋友大吃大喝和回家熬夜睡懒觉。新年第一天睡懒觉,接下来的一年里每天都可以幸福地睡懒觉。   她以为他们都很精神,泡过了温泉,身心放松,通体舒泰。他们收拾碗筷的时候她还在想晚上应该怎么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开iPad看电影了,因为玛利多诺多尔听不懂普通话、粤语和中文,他也看不懂英文和中文字幕。不过当他们洗漱完了坐在铺盖上,贝莉儿刚去马桶上放了库存,浑身舒坦地展开被子躺进里面,盖好被子,手习惯性地摸到自己的iPad或者是手机。小黄走过来,舔了舔嘴巴,将下巴压在她的身边。   她突然感到一阵困意,是那种令人非常舒适的困意。后脑勺陷入了云中,柔软的被子,柔软的枕头,柔软的长毛地毯,柔软的壁炉跳动的火焰,和它柔软的毕剥响声。   那双绿眼朝她倾过来:“莉莉……”大厅的水晶吊灯实在太耀眼璀璨了,不适合睡眠,而且睡前要爬起来关灯也超麻烦。他们后来在吃完饭回来后关灯,这样依靠着壁炉的光照明,温馨又舒服,权当床前小夜灯。   贝莉儿想公举每次叫她的声音都让人唏嘘……她知道她是王八蛋了,已经知道了,她最后一个意识是说了“玛多,good night。”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嘴张得特别大还来不及转身,所以把下巴埋进被子里,用手捂住。她闭上了眼,贪恋这黑暗。她说:“玛多……”那双绿眼朝她倾过来,在她面前放大,如同旋涡,四肢百骸突然放松下来,传来让人□□的酸胀。   3分钟内,她睡着了。   玛利多诺多尔用手肘撑在她上方观察着,花儿睡着了,不一会儿,打起了小呼噜。她很累很累了,她以前没在温泉泡这么久过,热水和蒸汽都会打开毛孔,舒缓她紧张的肌肉和情绪。她当然会比他累,她没有健身的经验,在他体谅她之前她做了太多不该让女孩子做的活。他们之前一个星期就没有停过,而这才刚刚休息两天。   人们在重体力劳动之后常常会越休息越累,就是因为身体逐渐从欺骗自己的兴奋和紧张状态下渐渐放松下来,这时才是开始恢复的状态。玛利多诺多尔不是健身教练,没法指导她有效地通过运动逐步放松身体,那他只有盯着她多休息了。他好笑地坐在那里看着她,她的小呼噜打得欢快。小黄竖着耳朵从她身边抬起头来看着她,估计是不明白贝莉儿怎么突然开始吵了。玛利多诺多尔笑着朝它说:“嘘。”   它身上有馥郁的香气,宠物香波那种。玛利多诺多尔也能闻到女孩儿的头发上同样传来这种香味,真奇怪,同样用的是一种香波,他就是觉得她的头发比小黄那身黄毛可爱得多。他低下头看着她睡觉的样子,突然好玩心起的悄悄捏住她的鼻子。   他很小心,轻轻地、缓缓地捏住,她的鼻子也很小,她整张脸都很小,他可以整只手盖住还有余。她张开了嘴,呼噜更大声了,玛利多诺多尔便改为捂住她的嘴。柔软的唇瓣贴在他手心上,一张一合,散着呼吸的热气。她大约是觉得难受了,动了动嘴唇,蹭着他的手心,他突然僵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不该做这样的事。   可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红着脸将手心贴在自己的唇上。她的呼噜声停了,蹭了蹭枕头,换了个姿势,脸朝着他,嘴唇微张,像在索吻。她真相信他。玛利多诺多尔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手指,这样她也不会醒来,或许她太累了,但她只是因为太相信他。   他很高兴,又有点那么不高兴。她这么相信他不会对她做什么吗?这中间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他只是想要她看着自己,明白他会对她做些什么。他看着她的唇,小黄在她身边竖着耳朵看着他,他横了它一眼。   他只是……他逐渐的低下头,内心有一个角落在喊着这样做太失礼了,可他只是想亲一亲她。   “叮铃铃铃”然后电话响了,惊破一室旖旎。玛利多诺多尔捂着嘴没敢发出声音,惊喘的弹起来,不能相信自己刚刚居然想非礼女孩子。贝莉儿没醒,卫星电话在他的枕头边,她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他以为她醒了的赶快接起电话,她又闭上眼睡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让他痛恨万分的声音:“嗨,伙计,卫星电话终于能打通了,你咋样,还好吗?”   玛利多诺多尔心情十分复杂。他是很想感谢这个电话没让他做下错事,但是他又很想骂人。最后他屈从了内心的欲望,他还拉着贝莉儿的手,她还是没有醒,他将那只手执着指尖放在唇边快速的一吻,然后迅速地塞回她被子里去。   “……fuck you devin。”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写继续写 第43章 12月28日·清晨   12月28日。   上午, 6点20分。   贝莉儿在这个昏暗温暖的清晨心满意足地醒来。   巨大的天鹅绒窗帘在晚上总是拉上的,玛利多诺多尔可以用遥控器控制它们,如果他们都醒了又觉得一直开着灯不舒服,那就能将窗帘拉开, 看看外面的暴雪, 换换心情。不过这时候窗帘当然是合拢的,一点天光都漏不进来, 昏暗的室内只有一呼一吸的暗光, 篝火熄灭了,在发出最后的余晖。   她在被子里动了动, 觉得每天似乎都睡得这么好, 而每天都比前一天睡得更好。虽然她开始偶尔觉得地上有点硬,不如床垫那么舒服。……对啊为什么不把床垫拖下来垫着呢?   贝莉儿在被子里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愚蠢。小黄已经醒了, 感觉到她的动弹,它就也站起来,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贝莉儿往旁边的铺盖看去, 什么人也没有。   铺盖很整齐,半拉开的被子平平整整,事实上贝莉儿觉得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公举应该都不会敢在她面前展示自己刚睡醒的样子了哈哈哈。她想了下,坏笑的伸手去摸他的被子,果然是冰冷的,温度消失了很久,人应该也醒了很久。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才早上六点半。奇怪, 公举虽然会被吓到,会被吓得醒这么早吗?贝莉儿伸了个懒腰,从被子里爬出来。室内的暖气和恰到好处的湿度,大厅这样的空旷,以至于连马达的嗡嗡声都听不真切。竖琴在壁炉边折射着火焰最后的余烬,钢琴在小平台上温柔地静默。她穿着的是小碎花短袖七分裤睡衣,似乎和这整个圣诞的世界格格不入。贝莉儿跑到窗帘边掀开看了一眼。   屋内一切都很舒适,温暖的金色、红色、银色、绿色,交杂的色彩光辉耀目,而窗外仍是青灰色的,呼啸的暴雪像是无穷无尽,扎根在寒冰的世界里,永不止息。   算了,贝莉儿想,离31日还有2天呢,算上31日白天,是第3天。派对当然是晚上才开,根据上一次冷气团的经验,总能守到雪停的时候的,再不济雪也会小很多。就算是台风,洪水退不掉人们还能划船出来买菜。现在只不过是一场雪而已,不能出去的话,整栋房子也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开一场欢乐的派对。   她伸伸懒腰,踢踢腿,甩甩手。整座房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贝莉儿庆幸地看了眼楼上,公举一向打扮慢,哈哈哈总觉得他们之间是反过来了,他才是那个需要同伴等待,精心打扮最后出场的大美人。不过的确是大美人,关键词没错。贝莉儿到处找了找,没有找到拉窗帘的遥控器,于是放弃,先去洗漱。   小黄在后面跟着她,她关门就蹲在门口等她。贝莉儿擦着脸出来,先带小黄去楼上上厕所。昨天他们已经在楼上的厕所给它铺了新找到的狗厕所,谢天谢地小黄还记得怎么用,进去转了两圈,闻了两圈,出来再在整个卫生间闻一下,在贝莉儿担心是不是要教它的时候它就翘着尾巴进厕所去嘘嘘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每天换张绵纸,然后把便便倒在那张浸湿了尿液的绵纸上一起包起来放进垃圾桶,准备将来找机会拿出去冻成去臭便便干,完美。   她在走廊上走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好像太安静了。长廊的地板是和大厅的地板一样的胡桃木,有的地方也铺着长毛地毯。但是无论是兔子拖鞋陷入地毯中的无声还是在地板上敲击的啪啪声,都显得格外地空旷。贝莉儿有些纳闷,但没有想太多,她下楼去厨房里做早餐,今天不如用平底锅煎个蛋饼。   昨天的饭还有一点,过了一夜有点硬。她用水蒸软蒸热,再用勺子压扁成泥,哼着歌跟蛋液混在一起搅拌均匀,然后一起煎成饼。煎到第五个饼的时候她终于觉得更不对劲了,关上火和抽油烟机,突然安静的空间里隐隐约约的铃声传过来。   她循着声音走出门,厨房这里是一扇门,但是往地下的走廊还有好几扇门,她不是都进去过。玛利多诺多尔说服务区和设施区几乎都在楼下,别墅虽然只有两层,那是主人生活的区域,包括楼上的客房、书房、游戏室,一些配套的小工具间和贴身仆人间。其余的都是在地下的。   “why?”她问:【房子够大呀。】   【这只是间小别墅。】玛利多诺多尔给她列举了房间地数:【男主人和女主人的房间,配套的书房、游戏室、更衣室,会客室。最初的设计倒是这样子的,但我爷爷那时候就发现房间不够了,客人来了没法住,不得不把游戏室和会客室也改成客房。当然不可能把厨房什么的放在一楼,建在山上就是有这点好处,需要什么,往下挖就是了。】   贝莉儿:emmm作为一个有客人来可以挤挤睡一张床,挤挤打地铺的平民,不太能理解有钱人的这种窘迫。   总之她现在就站在厨房不远处一扇门的门口,门虚掩着,铃声从里面传出来,断断续续又停了。这里是地下一楼,为了实际需要,应该是有开天窗的,能收到信号,但还是因为是地下,信号不好。   她推门走进去,小黄在门口探过头去看。房间看起来是一个设备完善的洗涤室,至少贝莉儿看得出来那靠着墙边摆成一排的洗衣机。墙边还有挂烫机、蒸汽机、熨斗熨板什么诸如此类的东西,她看都看不过来。公举穿着睡衣,裹着毛毯,蜷缩在一台奇怪的立式机器的面前睡着了,卫星电话在他的不远处响着,看电话和他张开的手那个姿势,他是捏着电话睡着的。   天了噜他昨天晚上在这里睡的吗?贝莉儿站在那里有点手忙脚乱。她先过去拿起电话,一边用脚踢着小黄,轻声的说:“go,go!”玛利多诺多尔还在轻声呼呼,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胡茬在下巴周围冒了一圈,微萌的金色。贝莉儿看了电话一下,还是得接啊,虽然她很不愿意吵醒他。她蹲在他身边轻轻的伸手戳戳他。   “玛多?”   他没有醒,不知道昨晚是做了什么,反正是熬夜了吧?他太累了。她继续摇了摇他,要补觉也不能在这里呀,又冷又硬。“玛多?”她加大了声音。   玛利多诺多尔陡然惊醒过来,绿眸睁大了看着面前的贝莉儿,一时间还没发现自己在哪里。“——莉莉?”贝莉儿不知为什么这么愧疚地递过电话:“your telephone。”   玛利多诺多尔三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现在的这个状况,他在洗衣房,他睡死了,上帝啊。花儿好像从天而降一样,在他面前担忧的看着他。他觉得丢脸死了,比昨天的没有打扮还要丢脸。电话终于停了,房间中陷入一段尴尬的沉寂。贝莉儿:“呃……good morning?”   他捂住了脸声音沙哑的说:“莉莉don’t look me。”从手指缝里透出来的神情羞愤欲死。   他的银发睡得凌乱,没有梳理,蓬蓬地翘在头上。贝莉儿想喷笑出声,但是她坚强地忍住了。小黄要过来嗅玛利多诺多尔,她忙拖着它的脖子拉出去。“eat,breakfast。”她在门口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朝里面风流一夜无法见人的公举热情招呼:“breakfast is done!”   她关上厨房门,确定玛利多诺多尔听不见了,蹲下来开始无声的爆笑。   玛利多诺多尔生无可恋地握着电话,看了看电话,是管家。大约是杜维因昨晚通知了他卫星电话重新接通的消息,又或者是他这样每天早上定时打来。他昨晚和杜维因互相咒骂。   “ what?what the fuck?!”被骂的杜维因义愤填膺反问:“伙计,我可是替你空出了圣诞节!别搂不到你的妞就拿我出气。”   “是你一打电话来就满嘴喷粪吧。”   “是吗?你这口气不是我打扰了你的好事?你还想装纯?看在上帝的份上,老子可是好心替你空出了圣诞节。”杜维因在电话那头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我给你所有的亲人朋友打过一轮电话,告诉他们今年少骚扰你。平安夜、圣诞节,圣诞节后一天,你再怎样欲火沸腾到今天也该歇歇了吧——哦。”他兄弟在那头突然明白过来的,大惊失色的说:   “不会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个孬种,你还没上手?!”   玛利多诺多尔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平安夜和圣诞节没人打电话来问候他,那时他以为电话没信号了,等等,可能确实没信号了,只是对面那个杂种多此一举。“……fuck you杜维因。”   他直接挂了电话,并且怕贝莉儿听到的站起来走到大厅另一边去。果然立刻电话就继续响起来,他继续按掉,电话继续响。然后他走到楼下去,在走廊上信号弱了一会儿,电话响得不那么勤了,他走到了洗衣房。   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想起来他有一些衣服要干洗,不然在跨年夜他就没有漂亮衣服可以穿去派对了。这是比跟杜维因互怼更重要的事。他放下电话,任它在那里顽强的响着,自己蹑手蹑脚去取一件衬衫来。他面前就摆着一台干洗机,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里找说明书,他得自己摸索。   卫星电话还在锲而不舍,玛利多诺多尔开始怀疑杜维因是找了别人帮忙打电话,他不关机的本意是想让他打电话累死,但现在看来可能是他会先被烦死。但是在他开始研究干洗机的时候电话终于停了,过了一会儿传来一条短信。   玛利多诺多尔明知道自己手贱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玛多你个硬不起来的孬种!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在所有的群里发一遍。你跟一个亚洲妹子孤男寡女关在一个房间里一星期了!你连她的手都没摸过!】   其实摸过了,玛利多诺多尔红着脸想,还亲过了。   他的个性不会碰女孩,杜维因明明知道,他是蓄意打电话来嘲笑他,但花儿是他的珍宝,玛利多诺多尔不喜欢杜维因这么拿她开玩笑,又不想和他说明。   【fuck you,干你自己的妞去,少来管我。】   【现在干什么妞,你看看现在他妈的几点?老子都还没出发去猎艳,你活在哪个世界?】   他们两个用卫星电话传短信传到半夜,玛利多诺多尔开始觉得冷,又拿了条毛毯下来裹着,一边实验干洗机一边聊天。他只是想着至少在明天来临前弄清楚这东西的用法,就可以偷偷地来洗衣服了。但一件衣服要清洗的时间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玛利多诺多尔才洗到第二件衣服已经半夜两点了,而他还没搞清这个东西到底怎么洗他的外套。他有点后悔,当初设计师明明建议他买家用的小号干洗机,他嫌不够专业。这么大件的东西,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自己来操作。   他躺在地上睡着了,一夜做梦都是蒸汽呜呜的响。他还惊恐的看到自己的双手都被化学药剂腐蚀了,那只小母羚羊跑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去,他伸出手,发现手指上都是骨头。他被戳醒了,抱着膝盖蹲在干洗机旁边,捂着脸想冷静。   短信又传来了,是杜维因的短信。或许是信号延迟了,昨夜的最后一条短信最后才送来。   “那个亚洲姑娘漂亮不,漂亮的话给我介绍一下。”   玛利多诺多尔对着手机怒火沸腾的打:“fuck you,她是我的,滚。”然后直接关机。   作者有话要说:  满3000先更新一下   还不知道这章断在哪里……   ====   更新完毕!   啊才发现今天520!   可是撸不到跨年夜了!   大型虐狗还要过个2天吧!   大家先吃个小糖!   ====   我终于赶上进度了喜大普奔 第44章 12月28日·上午   等玛利多诺多尔终于梳洗打扮好下楼来, 贝莉儿已经在餐厅等他多时了。   她和小黄正在玩抛接球游戏,她轻轻丢出球去,喊:“小黄go!”小黄就呜噜噜地飞着耳朵朝球冲去,咬着冲回来, 等贝莉儿从它手里取球, 摇着尾巴等下一个。为防撞到东西她扔得很小心,所以丢球的次数很频繁, 弯着腰也很累。玛利多诺多尔看见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坐到了地上去。   他快速地环视一眼周围, 桌子一边的狗食盆里已经空了。显然小黄已经吃完了属于它的那份早饭,也喝好了水, 反而是贝莉儿的早饭:一大叠黄饼放在桌子上, 刀叉齐备,旁边摆着奶粉, 炉子上烧开的是蒸汽腾腾的水壶。   ……自从他们见面之后,他就没有喝过咖啡了。玛利多诺多尔不由自主地想到他还没有教她怎么用虹吸壶泡咖啡。事到如今他想的那些约会全都没有实现,在地下室看枪, 到温室看花,在泳池边看雪,在天台观湖。别墅这么多有意思的地方他都还没带她去过,反而是他在她面前频频出丑,还由她主动邀请他来参加派对。   虽然这样也会很高兴,玛利多诺多尔只是想在她面前展露自己最好的一面,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弄巧成拙。他站在门边颇手足无措了一会,他知道他迟到了, 或者说,他做了什么失礼的事。他明知道她不会介意的,花儿一直都很好,但拖得越久他只会越懊恼地责怪自己。   他努力神情自然地敲了敲门,咳嗽一声说:“莉莉。”   那双欢笑的黑眼睛便朝他看过来,她还没有来得及褪去笑意,还是看着小黄和它一起玩时的那双晶晶亮的黑眼睛,又可爱又温柔,带着灿烂的味道。玛利多诺多尔:“……”虽然他知道贝莉儿对着他和对小黄是不一样的,但他还是嫉妒那条屁事不懂的狗。他只是想确定她身上有某一种特征能告诉他她是喜欢他的,而不是这样地对待人和狗都一视同仁。   他想要被特殊对待,正如他对待她一样。如果所有人倒在别墅的门前,花儿都会来拖他回去并尽心照顾,就像他醒来那时看到的一样,玛利多诺多尔不想承认,但他甚至嫉妒自己。   “玛多!”贝莉儿高兴地朝他招呼。公举站在门前,神情冷淡又矜贵,不过她现在已经完全能看出来这是他的那种傻乎乎的保护色了哈哈哈。他今天梳洗的时间就短多了,可能是实在不好意思。但贝莉儿总不能为了装不知道就放任他睡在冰冷的洗衣房地板上吧?那儿什么铺盖都没有,会冻病的。   她坐在那儿看着他,还是看得出来他梳理过头发,打理过脸。娇嫩的小脸蛋隐隐泛红,竭力一本正经的走进来。贝莉儿装作没看到他那身纯白的高领毛衣,还是短袖毛衣,还有白色裤子和毛衣上的绿松石胸针,胸针映衬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银发打着卷儿,垂在肩膀上方显得很优雅。   公举今天的时装秀也是满分。贝莉儿笑眯眯地说:“good morning!”   他愣了下没有回应,她没在意,站起来拍拍裤子,去拿炉子上的水好泡牛奶。他忙走过来帮她接过水壶,于是她去桌前倒奶粉,一人一个杯子,玛利多诺多尔的杯子里多放一勺奶粉。她再让开点位置给他倒水。玛利多诺多尔倒着水,贝莉儿拿着长柄勺子小心地蹭着壶嘴插进杯子里缓缓搅拌,化开奶粉。   一杯之后是第二杯,玛利多诺多尔的杯子多一勺奶粉所以水也多一点。她逐渐忘了那种好笑,低头专心搅奶粉的时候才听到他小声说:“good morning莉莉。”   哈哈哈贝莉儿又想笑了,她低着头的时候努力抿抿嘴唇,这样抬起头来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玛多eat!”   他们坐下来分享这叠饼。饼已经有点凉了,不过味道还是挺不错。快捷剩饭米粉蛋饼,你值得拥有。哈哈哈虽然餐厅里一时安静,不像以往那样热闹地比手画脚用手机地聊天。他们面对面地坐着,只有小黄的呜咽、玛利多诺多尔刀叉切在盘子上细微的声音,贝莉儿用手撕着饼,透过油腻腻的手指头悄悄的看公举不自在的面色。被她笑眯眯地看久了他就慢慢的掀下眼帘,露出那对璀璨的绿眼。   “莉莉……”   “what?”   贝莉儿连视线也没挪开,笑眯眯等他回答。她觉得自己真是十分友善热情。玛利多诺多尔愣了下继续低头:“no、nothing。”贝莉儿确信看到他的脸红了哈哈哈。   然后他们继续低头吃饭,她放过他,把视线收回来。埋头吃吃吃,牛奶一杯,喝完再加点水,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贝莉儿问:“OK?”公举总算能收拾好自己的骄傲和贵气,用餐巾抹抹嘴点头表示可以。接着主动站起来收东西放去洗碗机。在那里操作洗碗机的时候他稍微走神顿了一下。贝莉儿已经在他背后拿出手机,打好字,戳了戳他的胳膊,玛利多诺多尔回过头来。   屏幕说:【你想洗衣服吗?】   联系一下他的性格也很容易想到,不然不能解释玛利多诺多尔半夜去洗衣房做什么。他看起来就不食人间烟火,不会洗衣服的样子。虽然洗衣机现在完全是傻瓜操作了,玛利多诺多尔有没有摸过洗衣机都不一定呢。他天天来一次服装秀,她早该想到可能他衣服不够穿了,现在不是连西装外套都没有了吗?   她站在那里维持那个递着手机的姿势,看见公举一呆,然后一愣,然后他的脸肉眼可见地迅速涨红。“I……”玛利多诺多尔结结巴巴,仿佛掩藏在内心的秘密被揭露了,他还维持着那个弯腰操作洗碗机的姿势,突然窘迫得说不出话来。贝莉儿仍然天真无邪地看着他。公举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洗衣服的样子嘛。   玛利多诺多尔虽然有这个心理准备——否则也不能解释他为什么睡在洗衣房里。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特别羞耻,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老在她面前丢脸,他不得不承认:“……yes。”女孩儿用那种天真无邪到让他羞愧的视线继续望他一眼,低下头打字。【可以跟我说啊,我们可以一起洗衣服。】   贝莉儿之前倒没积攒下多少衣服,毛衣啥的给了两件给小黄,剩下的都放在箱子里。房子里有暖气,顶多取一件出来做日常家居服,干净的房子里也不需要常换。最脏的是羽绒服,可它破了,再打理就要跪了,贝莉儿只能拿干净的布拧了水一点点擦,随便顶一下用,下山后自然可以扔了买新的,用不上洗衣机。其他的嘛,她内衣裤都是洗完澡当场洗的,小木屋那是没办法,别墅房子够大,泳池的更衣室里就有一台小烘干机随用随烘。   玛利多诺多尔神色瞬息万变。但贝莉儿是误会了,他不是要洗衣服,或者说不是那种洗,他只是想干洗一下外套,要不她的跨年夜他就没有衣服去赴宴了。他原本不想说这个,他只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完美些,再完美些。他现在却不得不窘迫的告诉她:【我是想洗一洗31日的外套。】   贝莉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31日是什么意思,然后她突然想起来那是跨年夜——是她承办的派对。老实说她还没有开始准备庆典,之前平安夜的经验让她很放松,一个下午就足够装饰一个房间,到时候再开始也来得及——他们甚至还没决定跨年夜的地点呢。只是玛利多诺多尔竟然连衣服都要开始准备了吗?   这种精神让她震撼,他这种郑重其事的态度又让她很好笑,好笑又感动,又有点不知所措。他这么认真,他甚至在洗衣房睡了一晚,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报答他。而且她稍微有了一些羞愧,自己不该这么捉弄他。她尴尬的咳了声继续低头手机:   【没关系啊,你不用这么客气。你可以穿休闲一点来,我们可以开BBQ,或者上次平安夜那个中国菜也可以,就在餐厅,随意一点……】   女孩儿在手机上打了好长好长一段话,玛利多诺多尔低头看着那些看不懂的中文字倒着,在他眼前逐渐连成一片。其实他明白她的意思,不用她说完也明白。他也知道自己不必将这个邀请看得那么重要,可他就是不由自主。他像孔雀开屏一样想在她面前展示最好的自己,告诉她自己将那张请柬看得有多重要,而且是那种不经意的、在宴会上出现的,光芒四射的重要,而不是睡在洗衣房里的这么丢脸的重要。   可是就这么丢脸了,有什么办法呢?玛利多诺多尔伸手按住了贝莉儿继续打字的手,花儿愣了愣,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他认真地看着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又很是羞涩的期待。这于他而言,也是一种令人战栗的体验。“because it's 莉莉’s party……”   玛利多诺多尔有很多话想说,只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用英文实在太难受了,可是在这时候他感觉不到这种难受,他看见她也脸红了,她的手动了一下,他赶忙紧紧地握住。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他有多看重这个邀请。   他红着脸问:“may I?That……i can’t clean my clothes。……莉莉help me?”   算了,他放弃地想,别管那些地下室、温室、泳池和天台了。   在洗衣房约会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过度   本来有个莉莉说玛多漂漂的甜梗在这里的   就是不知道咋就写不到   无敌拖作者上线QAQ 第45章 12月28日·下午   他们在之后转移去洗衣房。洗衣房在和厨房同一条的走廊上, 跟休息的小房间和游戏室分隔开来。既然要来,玛利多诺多尔索性将所有的房间也都打开给贝莉儿参观一下。贝莉儿:【这里也有游戏室吗?】   她好奇地在门口看着,小黄已经走进去溜达了。一颗乒乓球掉在桌子下,被它追着去了桌子底。桌上的花瓶晃了下, 里面那束花的花瓣已经枯萎地掉落。追进来阻止它的玛利多诺多尔顺手扶正了瓶子, 嘘的把小黄赶出去。   【员工们也需要有自己的休闲空间啊。】玛利多诺多尔一边找说明书一边给她打字,贝莉儿都要让他不要麻烦了, 才张张嘴。不过他马上就在那张桌子的抽屉里翻到了一袋子说明书。贝莉儿走进来接过袋子, 把里面的纸张一张张铺开。玛利多诺多尔在那边打着字,然后看了一下戳出来一张。“this。”   贝莉儿迷糊地看了一眼, 确定封面上的图样是那个公举在它跟前睡醒的大型机器, 打开看了一眼,当然看不懂。玛利多诺多尔将手机递给他。   【他们也可以使用一楼的游戏室, 因为我不常用,不过如果有客人来的话,总不能让他们无处可去、】   听起来你的员工福利真好, 老板我想问一下在你这里应聘要什么条件,上过大学可以吗?   他们拿上说明书,抱着衣服继续往洗衣房走。地下一层仅仅只是隔了一层天花板,好像这时才感觉真正地进入别墅的内部。幽静、空旷、毫无一丝热气。短毛地毯铺在地上吸音,但是因为太安静了,仍能听见脚步声,微微的噗噗声有规律地响起。灯光是那种相当现代的微白带黄的色彩,随着人的走过一盏盏亮起。不是说就比上面亮了, 但是这儿的装潢比楼上更加接近2018年,而让贝莉儿觉得亲切多了。   她也在胳膊里挂着自己的衣服,翻出来准备换的两件毛衣,换下来的睡衣,玛利多诺多尔送她的那件羊绒衫——因为看见她收拾衣服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告诉她:【这件衣服要干洗。】她昨天洗澡的时候直接脱下来塞入了烘干机。她和玛利多诺多尔并肩走着,小黄在前面欢快地开路,这让贝莉儿想起早上听见电话铃声的那一幕。她忍不住的面带微笑。   “玛多?”她问,小黄一停,回头看她一眼,公举侧头轻声应了她一声。他们的声音在走廊里回旋着放大。贝莉儿说:“……玛多。”   她笑着看着他,刚好算好了距离,话音刚落的时候前面那盏灯亮起来了。玛利多诺多尔也笑了起来。她又叫了一声:“玛多。”他同时的跟着叫:“莉莉。”下一盏灯随之亮起。   这个行为真的很幼稚,但是他们两都突然觉得特别好玩。已经走到洗衣房门口了,玛利多诺多尔用脚踢开门,小黄嗖地冲了进去,他们随之进入。贝莉儿在后面跟着说:“you are the master of the house,莉莉 doesn't work。”   玛利多诺多尔笑着说:“yes,you are the master too。”   诶这么说就太不好意思了啦。他们一起齐心协力把小黄赶出去,给了他一块狗饼干权当安慰,然后关上门,并肩坐在地上,开始一起研究那台大型干洗机。其实干洗机也还好,玛利多诺多尔昨天已经研究出来这个怎么用了,他是一时没想起来房子里还有使用说明书,幸好人还不笨。但主要问题是洗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点皱巴巴的。他返工了两次,甚至只用烘干功能,但衣服上总有那么几条让他不满意的皱褶。   他将这件事告诉贝莉儿,两人一起齐心协力在说明书上找办法。贝莉儿看不懂,所以公举负责翻译,她负责用那点平民生活经验对比,摸着那件他拿来当例子的外套,是一件羊毛外套,格子的,是他们第一天到别墅的时候他换的那件。   皱褶很不明显,没有玛利多诺多尔指示贝莉儿可能就直接放过了。她问:【会不会是原本就这样的呢?】   【拿出来穿的时候并没有。】玛利多诺多尔这么回答。他坚信是有个步骤还没有完成,所以衣服没法自动消除皱褶。贝莉儿:【我看不出来,那我们反正已经有了说明书,你按着说明书的方法再操作一次?】   玛利多诺多尔其实是想打电话问管家,但昨天半夜洗衣服太晚了,而早上为了杜维因那件事情关了机。已经被花儿发现了自己不会洗衣服,已经很丢脸了,如果再被她发现打电话问管家怎么干洗外套,那感觉就不只是丢脸,是丢脸到世界尽头。他看着说明书,其实心里不那么踏实,心虚得要命。但还是努力撑着自信的说:“OK。”   于是他们又试了一次【途中发现玛利多诺多尔昨晚放的干洗剂剂量过大】。还是只拿那件洗过的衣服来试试,这需要一点时间,偌大的机器里孤零零地挂上一件外套,看着有种浪费时间的罪恶感。贝莉儿强行再塞进自己的那两件毛衣——没有玛利多诺多尔那件。公举劝她:【我们在做实验。】   “It's OK。”贝莉儿自信地回答。她那两件毛衣甚至都没有享受过干洗的待遇,有点皱褶算什么。   关门,设置程序,按启动键,等着机器结束工作,他们搬来了游戏室的一些设施,乒乓球和国际象棋什么的。贝莉儿是不会下国际象棋,她可以教玛利多诺多尔玩五子棋,用洗衣房里的备用纽扣。   他们玩腻了五子棋开始对墙打乒乓球的时候机器终于好了,玛利多诺多尔把衣服掏出来翻检,不是很满意。外套上还带着热气的余温,触手温暖柔软,但是皱褶还是有。贝莉儿也拿到了她的毛衣,把鼻子凑在上面闻闻,哇衣服感觉做了一次护理,她都没得做这么洋气的SPA。转头看看公举的表情,他看着干洗机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世界难题。   贝莉儿:“your coat,no?”   玛利多诺多尔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她:“again?”   也许可能是这件外套已经被□□过好几回的原因,应该换一件看看效果怎么样。玛利多诺多尔另外拿了一件外套,郑重其事地送入干洗机,按说明书上的操作一丝不苟地按键,每做一个步骤都要低头核对一次。然后他们继续开始玩乒乓球。   第二件衣服的效果也不尽如人意,皱褶是少了些,但是摸起来手感就是不对。公举坚持说:【和我拿到手的衣服感觉不一样。】   【哪里感觉不一样?】   玛利多诺多尔说不出来。他也是接过刚洗完送上来的外套的,他的衣柜除了搬家时会由人送来整理,其余时候一向自己收拾。手感就是不对,哪里不对呢?相同的温度,可是有点硬。还有皱褶,还不够平整。他思考着说:   【我说不来,像是烤肉,烤出来的是生的,它没有烤透。……会不会是不能放干洗剂?】但衣服是手工制作,是没有商标的。没有哪个衣服的说明书能告诉他应该怎么洗衣服。他还打算再换一件衣服,用没有放调料的方式再烹饪一次。但是这样的话也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了,玛利多诺多尔愧疚地转向贝莉儿,想要她上去做自己的事。顺便看看可不可以悄悄开机打个电话给管家。花儿在他背后深思地看着那件衣服,又看看房间里。   “莉莉?”他问。贝莉儿像是刚回过神来。她凑近他摸了摸那件衣服,想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一个很为难的问题。不过她还是拿起手机给他打:   【是不是因为就是要拿出来以后手动熨烫啊?】   玛利多诺多尔:“……”   挂烫机这玩意就真的只能靠女孩子了。贝莉儿当仁不让,挽起袖子上阵。第一件实验品还是最初那一件,她看不懂调温度的档,所以最开始颇花了一点时间,但最后烫出来的衣服还是平平整整漂漂亮亮,拿下来放在台子上,骄傲地展现自己的身姿。她叉着腰端详一阵然后扭头问玛利多诺多尔:“OK?”   公举的脸色看上去很窘迫,看起来是新的一轮丢脸的涨红,走过来摸了摸衣服,感觉对了他,他诺诺地说:   “……OK。”   其实还好啦,贝莉儿拍了拍他的胳膊。那双绿眼睛羞恼的样子看起来真的让她很想摸摸他的脸,告诉他乖乖没关系。可怜见的孩子,有钱到不会用生活工具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吗?   既然找到了解决办法,剩下的事就好办了。他们可以把衣服全都塞进干洗机里,设定好程序,去楼上一起做个午饭,吃完饭了再下来,把衣服拿出来,一件件熨烫好,罩上保护袋再送回衣柜里。这其实也蛮是个体力活,一直抬着胳膊很累的。贝莉儿快速方便地用料理机打了一块瘦肉蒸瘦肉蛋羹,两个人对坐一人一碗米饭,再炒一盘豆子,用勺子舀着吃的很开心。   下午熨衣服的时间有点久,熨到第三件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就主动要来学。除了一开始被蒸汽烫到或者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烫到第五件衣服的时候他成功上手了。贝莉儿看了眼时间,他们中午吃饭早,现在已经快2点了。说来奇怪,明明后面都是公举在熨衣服,怎么会觉得抬不起来手的是她。他们把衣服都套好保护袋,数好,一起抱着,高高兴兴地走出洗衣房,到楼上去。   玛利多诺多尔还要送衣服去自己房间,他没让贝莉儿上去,上楼前他不好意思地对贝莉儿说:“thank you莉莉。”   贝莉儿当然回他:“you are welcome玛多”啦。有些人交朋友是互相吐槽和聊天,而他们的感情进度是随着道谢和回礼一步步地加深。她回去生火铺铺盖了,下午可以在温暖的壁炉边拉上窗帘,睡个好觉。公举下楼来的时候脚步声有点慢,还有点重。贝莉儿背着没有回头,装作用火钳夹木柴一副很忙的样子。然后玛利多诺多尔走到她身边来,接过她的工作。   夹起第一块木柴的时候他的手软了一下,虽然玛利多诺多尔马上就装作是火钳不顺手的姿势纠正了,贝莉儿肚子里快笑破了。用眼角余光瞟一眼他,绿眼睛闪闪烁烁地眨着眼,脸红得很可爱。   啊,她突然发现他的头发闪着奇怪的光。火光下有一种奇怪的光芒闪烁,贝莉儿侧着身子拍了拍玛利多诺多尔:“玛多?”她指着他的头发:“your hair?”   公举看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贝莉儿要他低下头来看了看,原来是他的发根。他是金发,非常浅而美丽的淡金色,只有发根那一点点儿日光般的深。是他的头发长出来了。玛利多诺多尔听闻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他不知所措地捂着头,神色恐慌:“my hair……”那个表情像要在她面前找个地洞钻下去。贝莉儿真的笑出来了,她不知道他怎么老是在她面前出这种糗,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他是在出糗啊。她知道他羞恼的点,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玛多,”她按住他,那双绿眼睛呆呆的看着她,在火光映衬中似乎还带着一点水意。她想不会吧他真的会哭吗?当然是错觉啦。“the color,is beautiful。”   她认真地对他说。   她想摸摸他的头发,可是她不敢。她只是弯腰在壁炉边,这样认真地告诉他。这么弯着有点累,她之前在帮他看头发,是站起来,弯下腰的。这样她才能看见他的发根,有这样美丽的淡金色。比阳光还要浅淡,比河流还要柔美,金银交错闪烁,在火光下的绿眼睛公举如同一个雪白的娃娃。算了还是打字告诉他:【玛多是我看过最漂亮的人哦!】   就像衣服一样,他吹毛求疵地觉得不好,贝莉儿已经觉得很好很好了。是因为他这个人,又认真又高傲,做起事来偶尔又傻气得可爱的公举。他仰头看着她,微卷的银发垂在他的肩上。他好像在问:真的吗?红唇如此艳丽,像宝石一样深丽,而碧眸和银发都在火光中染上一层闪烁的华美。他这么认真地要求自己,不是都是为了31日的跨年夜吗?她只是很感动,又很开心,窝心得不行。   只要有你在就好啦,你裸奔出镜我都欢迎你。不,至少还是穿上一条内裤吧。   “……really?”他慢慢的问。   贝莉儿笑出来了,她真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手感和她想象的一样好。   “yes。”她说。“玛多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哦。”   她知道他只是想要自己是完美的。无论如何,漂亮也算一种完美吧?她知道玛利多诺多尔听得懂“漂亮”的发音。公举听懂了,眨了眨眼,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他问:“……really?”   贝莉儿可以理解他那种心情。如果假设他是一个完美强迫症患者那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她坚定的说:“漂亮!”她小心地抱了抱他,他坚实的肩膀,还有脸颊不小心贴上的那片银发。柔软得不像真人,她觉得她抱着的是个娃娃。……或许只是要自己觉得是个娃娃。她放开他,努力平息自己鼓噪的心跳。她认真地说:“玛多漂亮!”   他脸上的神情逐渐的放出光来。玛利多诺多尔笑起来了,他抬起手来,拉住她的手。壁炉烧起来了,火焰逐渐升腾而起,在炉膛中快乐地噼啪。贝莉儿抽了一下没抽回来,她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坐在地板上,于是他们两个又恢复之前的那种高度差了。她得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快乐拥抱。   银发在她眼前跳跃,蒙上她的脸。那个声音说:“莉莉,again。”   贝莉儿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犹豫着说:“……玛多漂亮?”被抱着的背部再往前一紧,差点让她断气。她只能撑着他的胸口,都没顾得上不好意思。公举高兴地说:“again!”   好的好的,满足你。“玛多最漂亮最漂亮啦,最美啦。”   “what's MEI?”   “beautiful。”   “again!”   “玛多最美最美啦!”贝莉儿无奈地闷在他怀里说,强调的说:“美!Very very 美!美est!”   “again!”   够了!你有完没完啊!   作者有话要说:  重复的again,想起了菊草叶   从此发现新世界的玛多多   我终于知道要怎么让莉莉花爱我了!   我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人哦!最漂亮的就是最喜欢的!   紧紧抱住 第46章 12月28日-29日   他们当天下午没再做什么其他的事, 午觉意外的久,或许是因为熨衣服确实累到了,毕竟挂烫机是个冒蒸汽的活儿。他们都睡得很沉。贝莉儿从被窝中睁开眼,觉得很温暖, 她沉在云中, 窗帘拉着,火光昏暗, 被子暖暖的, 可以整个人包裹在里面,她从心底发出一声幸福的叹息。   小黄在她身边抬起头来, 发现她醒了, 探过头想要被摸摸。她摸了摸,它就得寸进尺, 凑上来舔她的手和脸。她一边挡一边看了看手机,已经4点多了。   该起床了,她转过身的时候看见玛利多诺多尔也睁开了眼, 他还有点迷糊,侧过脸来的时候,银发轻轻流淌在枕头上。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显然他睡得也很好。他也拿起手表看了看时间……发出一声懊恼的哼声。贝莉儿跟他说:“good afternoon玛多!”   绿眼睛看了过来,先是一点点愣住,然后带了笑。玛利多诺多尔也向她问好:“good afternoon莉莉。”   他坐起来,被子从他身上滑下来,他仍是有些窘迫地按了按头发, 但是没有再着急忙慌地要爬起来逃去楼上换衣服了。   当然之后还是按正常速度起来去楼上换衣服了,贝莉儿活动了下身体,就去厨房收拾吃的。他们晚饭吃的是意大利面,用玛利多诺多尔给的菜谱煮肉酱。来了别墅后因为食材足够,他们轮流吃各自国家的菜肴。肉丸是鸡肉丸子,贝莉儿简直要爱上那个料理机了,她以前不觉得剁肉馅居然是一件这么有乐趣的活。   他们晚上吃饭的时候贝莉儿向玛利多诺多尔说起包水饺的事。【揉个面团,擀皮,然后把猪肉和白菜剁在一起包在皮里。】   玛利多诺多尔也吃过饺子,那是意大利饺。说起来都是饺子不过好像和中国的有那么点不同。他告诉贝莉儿意大利饺是什么样的,芝士馅,奶油馅,蛋馅。饺子不是包的,是用一大块摊开的面皮和工具把馅在中间压实,像压一个包包一样,然后用滚轮切开一个个的小饺子。   贝莉儿:【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玛多:【我小时候会看电视。】   意大利当然也有美食节目,中餐、法餐、意大利餐是世界三大菜系。虽然这个分类有点众说纷纭,但意呆多绝对支持自己的国家。   贝莉儿相当之好奇,她学着玛利多诺多尔那样用叉子搅面,她以前都是把叉子直接像勺子一样叉着舀一堆面起来,不知道叉子还可以这样吃。玛利多诺多尔:【如果你有兴趣,我们明天可以做几个意大利饺子吃。】   不就是揉面吗,虽然玛利多诺多尔喜欢手工饺子,但这里的厨房当然也有揉面机。甚至还有自动烤面包机呢,只要面粉和鸡蛋和其他调料放进罐子里,最后就会出来一个香喷喷的成品大面包给你的那种。他完全不介意和贝莉儿把所有这几种机器一起挨个试一遍。贝莉儿正在纠正玛利多诺多尔用筷子的手势。“this、this。”   说来奇怪,好像所有中国娃都没被爹妈教过怎么用筷子,仿佛血液里自带基因,长着长着突然就懂了。但玛利多诺多尔要学的话,为了方便快捷他需要一点指导。贝莉儿在手机上告诉他:【每个人的拿筷子的手势都不同。】她轻轻用手指推着他不到位的手指。“this、this。”他的手指僵硬得可以上机油。   玛利多诺多尔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拿筷子的姿势都不同呢?难道不是一样的?没有一个标准的姿势?】   啊,毕竟用筷子不是礼仪,或者是礼仪,但是平民不知道怎样才算优雅的执筷。贝莉儿给他展示了一个从尾端拿筷子的姿势:【据说这个是最正规的姿势。】然后换了两个筷子交叉的拿法,这个她比较习惯:【据说这个很粗鲁。】   公举当然立刻就选最正规的那个姿势,执意要优雅地拿筷子。贝莉儿在肚子里偷笑,托着下巴看他艰难地跟那两根小木条搏斗。她用筷子夹起一颗颗的豆子,放在碗里炫耀给他看,公举的神情开始变得很委屈了。   贝莉儿这才想起之前玛利多诺多尔的建议,她将话题拐回去。他们并肩坐在桌子边,非常轻松地彼此聊天,说到这个问题。   【说到这个,玛多我们可以31号煮饺子啊。】   31号是跨年夜。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   “莉莉wants to this style?”他的神情很温柔。“Chinese dumpling?”   这时候说style什么的好像特别好笑啦哈哈哈。贝莉儿说:“yes!”   ‘   她并没有很刻意去想跨年夜的菜单,平安夜好急,想到要做什么菜都能急得团团转,又担心玛利多诺多尔回自己的房子,又担心自己做的王冠不够时间藏起来。但现在时间非常充裕,还有两三天呢,她反而又不太急了,直到这时候这个想法这样自然地涌上来。   这样不是很好吗?饺子,她的中国饺子,还有他的意大利饺子。贝莉儿一直有点发愁要用什么菜来招待公举,这样再好不过了,他们两个的国家都有,他们可以共享一个很棒的跨年夜。贝莉儿告诉他:【中国在过年的时候会吃饺子,不是31日,当然31日吃也行,我们在春节的时候吃这个。】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明白了。下个月才是中国农历的除夕和春节,一切都很巧,饺子也很巧,跨年夜也很巧。这当然是命运,这是一种再完美不过的食物,为了他们俩在此地的相聚。他露出一个笑:“OK。”   他现在就开始期待31日了,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更加地期待。贝莉儿想起来自己的面,回去夹了一个肉丸子吃,回头再看一眼,玛利多诺多尔已经放弃地将筷子插进肉丸子里插起来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她正拿着手机呢,快速打开相机就是一个咔嚓。玛利多诺多尔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莉莉!”他要过来抢手机,贝莉儿跳下桌子跑了。   手机里的照片最后留下来他叼着肉丸子一脸惊恐看过来和惊慌失措扑过来的样子。贝莉儿晚上睡觉前把照片重新看了一遍,然后放进云端相册保存好。她旁边就是正羞恼万分地整理着铺盖的玛利多诺多尔,她看他一眼,公举一本正经地穿着自己的睡衣,扣子扣到领口上最后一颗。银发梳理整齐,从肩上一溜滑下来,跳跃着欢呼。她悄悄举起手机又来了一张。仿佛心灵感应,玛利多诺多尔快速地回过身来,正好看见贝莉儿将手机摄像头探出被子的样子。   “莉莉。”他无奈地说:“it's not,not polite to you。”贝莉儿把被子拉到下巴眨眨眼,她笃定他不敢过来抢被子里的手机。“to me?”他说错了吧。公举叹了口气。“it’s……”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对她展示了一下自己。   睡衣,光着脚,手上的袖子是半挽起来的,要等会儿才会放下来,没准放下来的时候衣服上也有了皱褶。就和之前吃饭时一样,这样的照片怎么能给花儿拍下留念呢?他并非不知道那种朋友的照片……他当然也有,他当然希望自己在她眼中,无时无刻不美丽。玛利多诺多尔磕磕绊绊地说:“the phone is beautiful,i hope,in you telephone。”   那双黑眼睛埋在被子底下看着他,仿佛在发光似的,温润的珍珠突然显出那种狡黠的光芒。花儿噗嗤的笑着说:“玛多漂亮!漂亮est!美est!”她从被子里伸出那个黑黑的手机摄像头,准备继续作恶。玛利多诺多尔:“莉莉!”他火速拿起自己的手机,准备以牙还牙。花儿惊叫一声,立刻掀起被子,把整个人藏起来了。   贝莉儿躲在被子里笑,就是抑制不住笑意。她偷偷的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在黑暗里发着光,绿眼睛公主抄起手机像拿着把枪一样对着这里的姿势定格在上面。被子外面传来无奈的唤她的名字的声音:“莉莉。”手指头戳了戳她,她露出颗头,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他,等他有何指教。   他当然不敢上来掀她的被子,也不会抢她的手机。青年就是坐在她被窝前,拿着自己的手机,无奈地看着她,请求她:“delete them?”“OK。”贝莉儿说,并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删除了。玛利多诺多尔看她一眼,问:“the cloud?”   21世纪的高科技犀利着呢,云端大法好,删除也不怕。贝莉儿兴高采烈地回答:“yes!”他们对视一眼,他放弃地叹口气。他过去一小时内叹的气比她认识他为止都多。“it's OK!”贝莉儿笑容一敛随即认真地告诉他:“玛多最美!Phone MEI too!”她算是发现了,这招对付公举最有用。玛利多诺多尔那委屈的神情稍微有一点点松动。“really?”他低声问。   “yes!”这还要犹豫吗?贝莉儿毫不犹豫地回答:“玛多最美!”   当然她能够保留那些照片,不说“玛多最美”也能够保留。但是公举至少能无奈又掩饰不住那种高兴的拉拉她的手,回到被窝里,朝她说:“good night莉莉。”贝莉儿回答他:“good night玛多。”继互相道谢和不客气之后,他们又有了日常睡觉问候语。贝莉儿偷偷埋在被子里笑了。   12月29日,风雪渐小。贝莉儿在泳池洗了个澡,看着隔绝了外界的观景墙,突然发现那种呼啸的风声已经渐渐减弱了。她不确定是不是错觉,毕竟自己对下雪也没有经验。她喊来玛利多诺多尔,他们两个对着客厅的窗户好一阵研究。卫星电话其实在昨天就已经通了,所以理论上,风雪确实是在变小。他们还去检查了那个二楼被封住的出口,厚重的积雪似乎已经埋到了窗户底下。   这是个比较危险的界线,因为如果积雪冻住了,他们就出不去了,至少那个窗台出不去了。贝莉儿问:【拿它怎么办?】玛利多诺多尔:【找个工具,雪停了或者雪小一点就立刻推出去吧。】她提议:【烧点热水,定时浇下去融化一下?】这样热水就可以用水管,不需要艰辛地将上面的柜子搬开,毕竟裂隙下方的空隙已用水冻硬了。等等……贝莉儿刚想到,玛利多诺多尔失笑的看着她:【水会把雪也冻硬的,到时候出去就更难了,不如撒盐。】   啊对,贝莉儿登时面红耳赤,觉得自己丢了个小脸,现在他们就和昨天的照片扯平啦哈哈哈。但是现在雪还在下,没法收拾这个,等雪小点或者停了,再撒盐也来得及。他们今天还是可以先做点其他的事。玛利多诺多尔想起来的说:【莉莉今天有事吗?】   【没啊,什么事?】   【可以和我一起筹备跨年夜吗?】   贝莉儿有点一头雾水,跨年夜除了食物还需要筹备什么吗?烤肉什么的?说起来他们还没商议过跨年夜的地点在哪里。而且贝莉儿还欠一个装满雪的酒杯没有给他呢,她说:“of course,but……”但是你要筹备什么呢?玛利多诺多尔笑着说:“follow me。”   显然他早已想好这个,已经胸有成竹。他带着她重新往楼下走,去温室的那条走廊。温室的走廊和另一边的厨房走廊是分开的。在另一边。贝莉儿也没有去过温室,但她知道哪里是什么地方,她见过玛利多诺多尔去里面剪花。她跟着他往下走,这儿的楼梯和厨房那边是分开的。温室是玻璃大门,非常明显,还蒙着雾气,门口有高科技的控温器。   他们路过温室,去了另一扇门。这是铁门,和温室的门一样地宽。玛利多诺多尔回过头朝她嘘了声。“莉莉。”他的眼睛里放着有些恶作剧的光,那个熟悉的捉弄的神色,贝莉儿警惕起来,她知道公举这是又要吓人了,这个门的后面一定是很出乎意料的东西。他说:“ready?”   她说:“yes。”   于是玛利多诺多尔说:“look。”   他当着她的面打开瞳孔控制锁,又输入密码,一看就非常厚重的大门在清脆的确认声后向两边滑开。贝莉儿最先看见的是一阵雾气,她不知道是不是看见雾气,可能就是那种出场的庞大音效,她眨了眨眼。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挂了一墙的钢铁兵器。   ……是一房间的木仓。   贝莉儿:“……”然后她看着玛利多诺多尔,他还看着她,一脸期待笑意,等待夸赞。   贝莉儿不知道说什么,跨年夜的准备是这个,玛利多诺多尔准备带着她去抄某个冬眠熊的老窝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可以猜猜看玛多准备怎么筹备跨年夜!哈哈哈哈哈! 第47章 12月29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大家,现实丧不是因为评论啦   抱住亲亲,大家都超棒!这章会送红包哦!   今天只有一更!进度明天赶,么么哒,明天也送红包,么么哒   明天30日,后天31日,就是跨年夜啦!   12月29日, 上午,10点30分。   大雪。   冷气团总会过去的,山上锋锐的暴雪逐渐在减弱,从厚重的云层里漏出来的风雪已经不那么割刀子了, 玻璃墙外的可视度变成一种阴沉的青灰。天还是很黑, 在白天需要开灯,不过不开灯也只是普通的阴暗而已。当然贝莉儿和玛利多诺多尔现在在地底, 开着灯, 明亮的灯光像一种现代化的幕布将她面前的纱撩开。外国人真的很善于利用地下室。   贝莉儿震撼的环顾左右,说不出话来。她没想过玛利多诺多尔带她来看的是这个。她身后是钢铁的大门, 门旁有高科技的瞳纹锁。房子的主人一脸自豪地朝她展示了一屋子的钢铁, 从这面墙到那面墙,从这个柜子到那个柜子。它们的数量多得她一眼都没有数过来, 而且看起来和书店里展示的畅销书没有什么两样。玻璃里用舒适的缎衬悬挂着,射灯打在上面,明亮而温润, 又危险的光芒。   那几乎能将它们变成一种艺术品。玛利多诺多尔骄傲地向她展示自己的收藏。总共有10把木仓,5把手木仓,3把步木仓,1把冲锋木仓还有1把狙击木仓。她被按在狙击木仓面前,长长的木仓管透过玻璃发着慑人的光。   “my childhood collection!”   贝莉儿:“……”你说啥这还是你童年藏品吗?那你长大了藏什么?火箭炮吗?   不过似乎也对,玛利多诺多尔说过他小时候才来,这房间已密封许多年了吧。他看着这些柜子,神色不是没有怀念的, 他说:“I collected them with my friend。”   玛利多诺多尔和杜维因一起收集了这些,这栋别墅是爷爷传给他的遗产,是他们度假难得比较好的一处场所。他们夏季常来,冬季也常来。瑞士的山很美,翠绿而染满白雪,听说还有野兽。不过他们去打猎的时候只能打到鹿,而且身边一定有一名教练陪着,时刻监视他们正确用木仓。   他们长大后逐渐就对这栋别墅没什么兴趣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有越来越多的新东西可玩,童年共同的爱好也会逐渐分离。玛利多诺多尔将专注转向室内,阅读哲学,设计珠宝。杜维因开始尝试其他的极限运动,对他来说,木仓不是最刺激的那种。   而和回忆一起藏在别墅里的这些木仓已经是很老式的了,是十年前的新款,玛利多诺多尔和杜维因都没再回来看它们,真正喜欢的当然是随身带着的,早就被拿到别的地方去了。不过用来约会一下也没什么坏处,总比洗衣房好。他期待地问:   “莉莉,do you like?”   贝莉儿能说啥,她光看这些东西都要满手冒汗。天哪这只有电影里见过,感觉好像诡诞的奇幻真实地到了眼前来。她是知道外国有允许用木仓的,但她不知道她面前就有过一个。玛利多诺多尔笑着说:“莉莉look。”他用指纹打开柜子,将那把木仓管都长到能杀人的兵器拿下来,放在她手上,动作郑重,宛如往她手上放了一份宝藏。   她战战兢兢地接住,感觉自己接住了一条沉甸甸的命。然后玛利多诺多尔松手,“啊!”她惊叫一声,猝不及防胳膊直接往下坠。   木仓太重了,她没能接住,玛利多诺多尔忙帮她扶稳。“莉莉careful。……Are you OK?”那双绿眼睛关心地望着她。贝莉儿结结巴巴:“I、it、玛多I nervous。”   她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到现在都没能反应过来,这个房间冲击力实在有点大。玛利多诺多尔像个小男孩一样雀跃地看着她。男孩儿不都喜欢木仓。“do you like it?”   他们之间有几秒寂静,然后贝莉儿这回稍微镇定下来了,她深呼吸几口才说:“……yes。”   她再次做好准备,颠了颠木仓,虽然重,但用点力还是能抱起来。她突然有种感觉那像是抱着个孩子,坚硬的钢铁硌着她的毛衣,冰冷的沉重。她突然踏实下来,公举站在她面前不由自主地欢喜的神情,他弯起眼睛,瞳眸中的绿色鲜翠得像星星在闪耀,像是催促着说“again。”他总像个小孩儿一样,自从她说了漂亮以后,他总喜欢她变着花样夸他。   这种夸赞并不违心,和夸他美丽和衣服好看一样。她高兴地说:“yes,I like。”   女孩儿当然也喜欢。   不过冲锋木仓实在太重了,玛利多诺多尔把这把放回去锁好,另外给她换了一把手木仓。然后他们就可以一起坐下来撸木仓了。长年累月被关在柜子里其实是最埋没的损害,它缺乏保养了,表面发涩,机括生硬,暗哑无光。玛利多诺多尔拿来一些绒布和溶剂,当着贝莉儿的面手法娴熟地拆掉这把凶器。这里的每一把木仓都是他和杜维因一起打理的,虽然十年未见,他仍记忆犹新。他一边擦一边慢慢地说:   “……I once wanted to sell it。”   “the gun?”   “no。”他说:“this house。”   而难道卖了这栋房子后还会花精力来搬走里面的东西吗?当然是全部一起出售的,这栋房子,这片温泉,这场山中的雪,和曾经的回忆。他带着微笑地说,而花儿的脸上是不解的神情。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卖掉它,玛利多诺多尔也不明白。杜维因让他别卖,理由只是为了冬天度假可以借别墅来山里泡妹子,但秋天还没来他就对那妹子失去了兴趣,后来玛利多诺多尔也没再提起卖房子的事。   他有时候也觉得怪,这不是爷爷传下来的吗,而且他也不缺钱。只不过是回想起来不太喜欢这房子的装修而已——大约只是少年时的反叛精神作怪。他开始手把手地教女孩儿怎么给它做保养。他们一起擦了零件,清除几乎看不见的污垢,给它喷上专用溶剂。他们坐在一起,他低头看着她的时候都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气。他想当然不会再卖啦,这栋房子可以留给他孙子,像他爷爷一样。   他们一起擦完这把枪,算是完成了一段独特的体验回忆。玛利多诺多尔还十分亲切地想要送给贝莉儿一把,他大方地让她随便挑。贝莉儿惶恐地拒绝了,这玩意带回去非被请去喝茶不可。种花家禁止平民持木仓,玛利多诺多尔纳闷又担忧地问:“Then How do you protect yourself?”   贝莉儿:“lucky。”   开玩笑的,她不能持木仓,罪犯也不能持木仓嘛。无论如何她还有电击器,够用了。她大力拍肩膀,安慰被她吓到的公举,赶紧转移话题:“It’s Happy New year?”   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玛利多诺多尔要拿这个干什么。说去抄熊老窝当然是玩笑话。Emmm坐在这里看是可以,真的扛出去开炮就很吓人了。玛利多诺多尔说:“No。”他随即脸上又露出那种恶作剧的笑意。他把他们刚刚擦的那把木仓强塞到她手上,示意还是送给她。花儿惊吓地说:“I can't——”她可能这辈子第一次摸到这种东西。玛利多诺多尔拿过手机快速地打:   【我帮你保留在我的保险柜里。只要你想要,你随时可以来拿。】   “it's a gift。”他强硬地说,并把她推出门,让她带着新礼物回楼上烤火去。地下太冷了,这里的温度不够舒适,她的手冻得有点冰。他用力握了握,在门口把她抱住,贴了下脸。“莉莉I want to eat soup。”他有些撒娇地提出要求:“your bone soup。”女孩儿还没反应过来就马上地回答:“OK。”   他喜欢她这么迅速地回答。他笑眯眯地说:“I am looking forward to it。”她手里还握着木仓,他帮她把木仓调整到朝着旁边的位置,不让木仓口朝着人。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还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玛多your clothes……”他飞快的捂住衣服笑起来的说:“莉莉go。”   玛利多诺多尔摸摸她的头,给她一个快速的颊吻。“玛多!”她惊叫起来,他已经把她推出门,在她面前关上大门。门非常厚重,隔绝了所有的声音。玛利多诺多尔赶紧掏出来衣服里藏的小纸包,心虚地吸口气。   他摸了摸纸包,确定它还包得严,没有漏,这才打开另一个柜子,它靠在门边,小得只够放下两套防护服和一张小折叠桌。这是他和杜维因小时候偷偷藏在这里的。防护服有点小了,帽子和玻璃口罩到还能套上,就是穿上衣服的时候费劲了点,玛利多诺多尔不得不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脱了,裸体上阵,这样他还能勉强把衣服拉到手腕。看了看算了,就这样吧。   他把折叠小桌支好,撑了撑它稳不稳。这么多年了,除了关节有点吱嘎响,其余一切完好。他满意地在玻璃柜下面的隐蔽式抽屉找了找,抽屉里是排得整整齐齐的盒子。盒子被塑胶包装着,一股天然的纸盒老年代味儿。   他翻了几个盒子,有一些有不同的色彩,不是一样的种类。不过都不是他要找的,他换了个抽屉。第三个抽屉时玛利多诺多尔找到了,他拿出一把信号木仓和五盒信号弹。   他看了看,一盒就6个弹,可能有点少,还得留着真求救的,尽量省着点用吧。他带上口罩和护目镜,全副武装地把信号弹倒出来放在面前。信号弹是鲜亮的橘色塑料筒,把塑料桶拆开就是里面包裹严实的火药。   这活儿玛利多诺多尔和杜维因小时候也做过很多次了,藏在这间房间里,偷偷地拆子弹。不过他们那时候拆子弹是为了好玩。幸而时隔多年玛利多诺多尔没忘了这套流程,把信号弹小心翼翼地拆开,各式不同的小部件里包裹着粉末。   这些粉末可都是危险品,这可是信号弹。他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分门别类放好,用专门准备的纸垫着,然后继续拆弹。他这么拆了七八个信号弹,地上一地塑料壳,在房间里面明明是低温的,他不知不觉已经满头大汗了。信号弹拆得差不多了,把纸包分开,放在桌子上。手机里已经事先算好了配比,他琢磨了一会儿,虽然有点遗憾,他小时候只和杜维因做过一次这玩意,其余的火药都拿去炸石头玩儿了。   他按数据严格地将镁粉和铝粉分配好,再把纸包打开,里面是他偷藏起来的圣诞彩带。彩带已经用剪刀剪成小碎片了,他半夜偷偷剪也要花很多力气的。别看包轻,压满满的也有一大把。他把小碎片分开来,将它塞进金属粉里,包起来,重新用铜线扎牢,尾巴挂上火药,重新塞回信号弹里。   好,第一个烟花完成了。 第48章 12月30日   作者有话要说:  睡不着于是爬起来继续写完,修改了一下,试图修正一下感觉,重新调整进度   不确定你们能不能看出这种感觉   我觉得我写的和做梦一样   ====   修改了一下,再次拉长哦。   请大家看完下面这段先   今天姨妈来了,肚子痛,状态不好,刚找到一点点,努力写了一段   这几天挺抱歉的,赶不上进度一直在重复修改   要是月初和月中就算啦,感觉这是欺骗,不过现在26号了,差5天!全勤!全勤很重要!几百块也是巨款!对那个路人甲评论,因为这几章要送红包,我没法用APP回复,就在这里回答你哦。我没有弃坑,进度可能会拖几天,但是防盗全勤更新的3000通常都会增加1-2000字,你们是比较赚的,而且如果有这个更不上的情况我还会送红包。所以比较起来我觉得虽然我做得有点令人诟病,但是我已经非常诚意地补偿了。体谅一下因为就差一星期所以在撸几百块的人家?_(:з」∠)_   请大家多多体谅,真抱歉,我是体验派作者,要自己浸入式体验才写得出来。故事全篇萌哒哒的时候,实在没法让作者两个月的时间天天傻乐。所以修改和几天的断更必然会有。我很难控制,但是尽量给你们最好的故事感受。   谢谢,鞠躬,么么哒。   12月30日。   上午, 7点10分,大雪。   出于声波的特质,你睡在地上时能比在空气中更容易听见各种声音。在空气中声波会折射和发散,而泥土的介质让它不容易逃逸, 能更准确地传达到人的耳朵里。风雪的呼啸, 火焰的毕剥,暖气的马达从房屋的某处传来, 有规律地嗡嗡作响。空气中有尘埃飞舞, 在热气的蒸腾下盘旋而上。   贝莉儿已经开始习惯了,这就是她最近每天醒来时的情景, 早上睡醒一睁开眼, 就能听见雪的声音。刚搬来时的凌厉恐怖,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平静, 平静而温柔,温柔而习惯。有时候你会觉得这日子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睁开眼的时候光线昏暗,天鹅绒窗帘拉得紧紧, 大雪仍在下,有风呼啸,敲在屋檐上,开始吹起纷扬缠绵的温柔。   她睡眼惺忪,一时还没醒,在枕头上蹭了蹭,雪一直在变小,想起圣诞节他们搬进来的时候那场游离于音乐外的风暴, 那种鼓噪像房子都要吹跑了,玛利多诺多尔抱着她告诉她不用怕——跟做梦一样。   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身下是铺盖和硬的地板,耳朵能听到冰霜在屋檐下蔓延,无声的细碎。贝莉儿幸福地地叹息。枕头下硌着个硬硬的东西,伸手进去摸一下,其实不摸她也知道是什么,是玛利多诺多尔昨天送她的那把木仓。   她后来还是推拒了这礼物,用不上嘛,而且也不敢带回国,而且还是充满原主人记忆和回忆的珍贵礼物,她何德何能。但玛利多诺多尔坚持说他们可以把它放到他的保险柜里——不是这里的,是他在意大利老家的那个。公举眨巴着绿眼睛很高兴地说这样她以后就可以来一起玩。   他显然真的把她当做朋友,公举那种傲慢颐指气使的脾气在交朋友时就好热情,热情得她都无法招架。拥抱和贴脸,爱演,派对,舞会,天哪还送礼物,还请她来家里玩。意大利的气候与风景都不比瑞士差,玛利多诺多尔已经开始由木仓发散到憧憬他们在山谷中骑马打猎。【或者如果你不那么想运动,我们还可以去打靶场。】   玛利多诺多尔兴高采烈,贝莉儿都不忍心打断他的憧憬,他坐在饭桌前,饭都来不及吃,手机啪啪啪打得飞快。贝莉儿举着勺子不知道从何下口。   【等我们下了山,你就可以来玩。】屏幕上一大排密密麻麻的字高兴地说:【马上就要春天了,对了,你说你不想回去过中国的春节。】   贝莉儿自己都不知道回国后行程是什么样的,玛利多诺多尔已经充满期待地帮她安排好了。是晚上,餐厅篝火燃起,劈啪作响,贝莉儿不想回家,太好了,他立刻给她顶替上春节假期的新活动:【你可以来我这里,我们一起在意大利过节,我们的节日很多,不会让你失望。】   他把木仓塞进她手里,不许她松开,最后贝莉儿只好收下。吃完饭他还眼光闪闪,期待她把这东西收在哪里。总之贝莉儿是不可能把这玩意放进行李箱对吧,要是走的时候竟然偶尔忘记了,被查出来是很惨很惨的。又怕小黄看到好奇去咬,她最后就把木仓放在枕头下面。   然后公举简直开心疯了,用力拥抱她,抱得她都要窒息了。恩,谢天谢地,然后他说还有惊喜要做,直接跑了,让她先睡。   贝莉儿就先睡,没等他,看完一场电影,把iPad放在枕头旁边,端端正正地盖好被子睡觉。醒来她也是这个姿势,她把被子拉到头顶,继续今日念叨:   贝莉儿,你是个王八蛋。   时间于她而言好像过得太快,贝莉儿过得很开心,不过有时候是会有点慌,舍不得嘛,很正常。比想象中还要多得多的体验。小木屋升级成豪华别墅,旁边还有个友好热情的公举地陪,谁舍得谁是大傻瓜。贝莉儿重复对自己说,贝莉儿,你是个王八蛋。   王八蛋做好心理建设,在被子里最后滚了一下才开开心心起来。大厅暖气很足很舒适,不用她赖床。玛利多诺多尔照样不在被窝里,他总是比她醒得早。啊哈,爱背着她打扮自己的公举多,贝莉儿现在也很懂他的套路。她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一条缝看,大雪仍然在下,但小的多了,下得和它的声音一样温柔。她向窗外看去,她每天都要关注一下这片雪,希望它可以变小,足够让她出门去接一辈子刨冰。窗户下沿已经被雪埋住了,只能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低沉的云,嶙峋的山和灰黑的雪,云层压下,奇幻的世界,风卷起一路看不清的雪花,是她从前二十多年永远看不到的风景。   “嗨,”贝莉儿托着腮趴在窗前,就算看了这么多遍还是看不够的看,她笑眯眯地小声说:“你早。”   她看眼时间,今天起得比平常早半小时。于是伸个懒腰,高高兴兴回去铺床叠被。小黄也跟着爬起来往她腿边蹭身体,求抚摸。贝莉儿稍微用脚推开它好给自己留出空间。“哗啦”,她一抖被子,狗子立刻被陌生的声音吓得跑远,然后看看没问题再跑回来,晃着尾巴看。哈哈哈她继续用脚蹭它。   旁边玛利多诺多尔的被子已经叠好了。他叠被子也能进化的,开始是平铺,然后是拙劣的豆腐块,现在是学着她的样子的三折叠。说来挺好笑,其实贝莉儿觉得公举应该和她一样是不叠被子的人,贝莉儿是懒,至于玛利多诺多尔,他看起来像会叠被子的样子吗?但不知怎的他们从认识开始就一直比拼着铺床叠被。她站起来,赤脚站在铺盖上,把被子抖开,铺平整,三折叠好。   贝莉儿每次想到就想笑,她很明白这种事是怎么发生的。最开始他们是陌生人,被逼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叠各自的被子为了保持距离和形象,但熟了以后却没人说这场心照不宣的游戏可以结束。在异性面前人们总是偶像包袱太重,没有办法,贝莉儿自己不也没法在大美人面前不要形象哈哈哈。她就是觉得玛利多诺多尔想在她面前保持形象很好笑,每天早上看见他演服装秀都特别好玩。   小黄在她脚边蹦跳,蹭着她,知道可以开饭了,尾巴和舌头都甩得吧唧吧唧。贝莉儿揉揉它的耳朵,去泳池的更衣室洗漱。洗漱完她晃去餐厅,餐厅里空无一人,但壁炉已经点上了。她弯腰摸摸小黄,小声说:“玛多带你便便过了吗小黄?”小黄:“汪!”   玛利多诺多尔并不喜欢小黄,与其说他不喜欢小黄还不如说他不喜欢所有给他添麻烦的宠物。但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会主动负起照顾小黄的责任,捏着鼻子带它便便,冷着脸给它倒狗粮。贝莉儿笑着抱住它,揉它的头。从通往厨房的楼梯下去是昏黄温暖的灯光,她恶作剧地很小心,一步步往下蹭,小黄的爪子上有肉垫,走起来轻快无声。它跑在前面回过头看她,她坏笑地把手指头举在嘴边对它说:“嘘。”   其实公举更可能在二楼洗漱还没下来,但他果然在厨房,正背对着她,盯锅里烧着的水。他穿着浴袍,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肩上挂着毛巾。贝莉儿探头探脑在门口看,他突然地回过头来。绿眸对上黑眸,两个人都愣了一瞬间。   然后她先笑出来:“玛多Good morning。”   她那笑容也太自然了,玛利多诺多尔手忙脚乱。本能地看一眼时间确认自己没错,是花儿醒太早了,离平常的时间还有半小时。——难道还能怪她起得早吗?他顿时有点崩溃。玛利多诺多尔蛮以为自己可以洗个澡,他总疑心自己身上的火药味没洗干净。惊喜是很重要的秘密,他就是不想让她猜到。   她应该不会猜到吧?他一瞬间满脑子胡思乱想,不是说她的国家禁止持枪?花儿一看就没有摸过这种东西。而且贝莉儿也很配合他,他想要保密她就什么都不问。但玛利多诺多尔还是希望她什么都不要猜到。嗯总之什么都不要猜到,什么都不要看到,什么——都不要这么笑眯眯地心有灵犀到。她很过分,她明知道他早上要早起,那个,干嘛。他的脸迅速涨红,绿眼睛委屈又谴责看着她,贝莉儿背着手笑眯眯地看过来,他眼神立刻慌乱私下躲闪。   但厨房没地方可逃,他还是只能站在那里结结巴巴地说:“good morning莉莉。”   小黄已经冲进去了,绕着桌子腿玩耍,不知道大人的世界到底怎样波澜诡谲。贝莉儿脚步轻快地走进去,在玛利多诺多尔身边看看锅里烧着的水,旁边是拆开包的意大利面。贝莉儿:“breakfast?”   她很自然地接手帮他把面放进去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玛利多诺多尔忙跟着撒盐,也决定当做之前烧水蒸个简易桑拿的事什么都没发生。硝石粉末太干了,他总觉得糊在毛孔里,就是因为怕贝莉儿发现才悄悄躲到这里来熏脸。幸好他鬼使神差,备了后手,嘤。   面这种东西好得很快,等一会儿就可以出锅。这个过程有几分钟没人说话,然后贝莉儿操起漏勺,玛利多诺多尔赶快递上碗。厨房很大,有利他们合作无间。他把锅端到操作桌上,她用漏勺把面条捞出来,放碗里凉。那种白酱青酱什么的就不要想啦,贝莉儿开始调种花葱油拌意大利面。   玛利多诺多尔在她烧葱油的时候火烧屁股地冲出去了,贝莉儿没管,吹着口哨把碗端到餐厅。算着等过一会儿,招招手:“小黄~”小黄摇着尾巴走过来,贝莉儿抱着小黄,往后退,蹲在桌子下,捂住它的嘴。   急促的脚步在走廊上响起,冲到楼下,啪啪啪啪。贝莉儿等着,过几秒钟那个声音又啪啪啪啪啪冲上来。……然后意识到不对,猛地站住脚。   她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公举穿着毛衣和牛仔裤撞过来,在门边站住,他头发还往下滴水呢,都来不及打理,看见她捂着小黄的嘴,他神色更委屈。“莉莉!”那双绿眼睛谴责地看着她。   贝莉儿眼也不眨地说:“玛多漂亮!” 第49章 12月30日·上午   贝莉儿总算知道了, 人就是不能干坏事的,噗。玛利多诺多尔不和她说话了。   他当然还是帮忙,帮她搬运东西,解冻食材, 切肉剁肉。他只是不和她说话。他们本来说好今天一起准备明天跨年夜的食物。虽说他们两人也没有需要多大量, 主要是外面还在下雪,下雪就不能布置跨年夜会场。玛利多诺多尔之前提议他们可以去泳池那个观景阳台。那儿风景很好, 下面是湖, 平台面对着山谷,有最美丽的山湖和星星和树林。   【但不是在下雪吗?】   【雪会停啊。】   冷气团在离开瑞士, 暴风雪已经消失, 现在只是正常的大雪,因为冰太硬还没法出门而已。但雪确实越来越小了, 或许跨年夜就会停,或许那时即使在下雪也会小到一种不妨碍他们玩乐的程度。他们已经可以在户外过节了。   当然冰还冻着,玻璃墙是在夹层中设置有电热丝融冰, 就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他们可以提前一天准备食物,第二天装饰观景阳台和准备餐桌工具。他们可以在夜晚将将玻璃幕墙升起来,在那儿干任何事。烧烤、料理、谈天说地,齐心协力堆个雪人,在篝火边演奏音乐,欢庆新年。他们两个并肩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开心地讨论,两个人的眼睛都闪闪发亮。   【那会很棒, 我们可以晚上在那儿庆祝跨年,倒计时的庆典。】玛利多诺多尔高兴地用手机打:【你不是喜欢那个湖吗?】   贝莉儿确实喜欢湖,她后来都没见过了。但,【晚上也能看得见吗?】这儿的夜晚很黑,毕竟不是城市里,这是深山,唯一的光源只有别墅。贝莉儿不知道她那样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公举的绿眼睛笑得眯起来,快乐得不得了。   【下雪时有反光,晚上也是很亮的。】   她注意到他原本打了许多话,但是检查时顿了一下,删除了一些,然后才点好翻译键,把屏幕递过来给她看。【……会很漂亮的。】   于是他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派对地点,他们可以把玻璃墙打开,在氤氲的温泉旁架起小炉子,烤火、煮火锅,抱着碗一起吃饺子。贝莉儿每天都期待雪停——当然最好还有一点点小雪,这样她可以接一杯刨冰,补偿她毁了那朵宝石花的错误。   她后来没再看见玛利多诺多尔画画,她简直是个王八蛋,这样还捉弄他。她就是大笨蛋,大蠢货,大白痴,把好好的喜事搞得这么尴尬。听见公举来招呼一声不就可以吗?或者坐在那里等他也可以,她非要抱着小黄躲起来,躲什么躲,你个白痴。   “玛多。”   她重复地唤他,努力想道歉。公举板着脸在给她扶稳料理机。先做的是贝莉儿的饺子,贝莉儿算算一顿五六十个差不多吧,还可以有其他的肉和菜,年年有余嘛,正经当春节过。主要是她要准备多几种馅和皮,流程就繁琐许多。   而重点是现在的准备像让人难以忍受的酷刑,原本这可以是个游戏,他们一起坐在桌前商量馅料再动手,其乐融融,而非一起坐在这里,默默无言,冷如冰霜。   玛利多诺多尔没有看她,低着睫的绿眸流光溢彩,红唇紧抿的华艳,像冰雪铸就的容颜。他好像回到他们刚见面的样子,又似乎有那么点差别,少了那种距离感,多了让人罪恶的疏离。他在生气,贝莉儿这个还是看得出来的。她想给自己一耳光,那么多事干嘛。   她想着应该怎么认错,但是无论如何想不到。她总是不由自主想自己可以像他之前那样给一个拥抱,对待平常朋友那样地抱着认错,他应该会高兴。……但她就是抱不下去,就算喊公举他也是个男的啊,她没胆子。   所以她更讨厌自己了。明明他认真打扮是为了用心款待她。瞧她干了什么好事。   “玛多,sorry。”贝莉儿万分愧疚地看着玛利多诺多尔,他的头发还湿哒哒地垂肩上滴水,这儿暖气不强,头发干得不快。他毛衣是浅色的,有水迹超级明显,从肩上往下被染了一大半。贝莉儿抬眼就能看见他的面孔。高高在上的淡漠,板着脸的不高兴,面无表情的委屈。   ……委屈什么呢,她骂自己,你少自作多情,这么揣测人家。她还私下给他取外号,听起来就像一种欺凌。那明明是夏虫语冰,她都不了解他的从前,有什么资格笑他是“公举”。然后有只手覆她手上。贝莉儿吓了一跳:“玛多?”是料理机打完了,她没及时松开。玛利多诺多尔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拉开,把里面的肉糊掏出来,放在一边的碗里。   总之她是个王八蛋,这回是真·王八蛋了。贝莉儿尴尬地一时站那没动,于是玛利多诺多尔自己去把打糊的玻璃筒洗干净。水槽的水哗哗响,他总不记得要开适量的水量,过大的激流从水龙头里冲出来打在玻璃上。贝莉儿光从声音就能想象到那种水花四溅的惨状了,玛利多诺多尔赶快关小龙头,又太小了,还要重新开大。他终于找到合适的水流量开始笨拙地洗碗,而她站在那里,为自己的自私、狭隘、愚蠢和自以为是悔恨万分。   他洗好了,抱着玻璃筒转过身来,他身上还挂着被水冲上去没弄下去的肉糊糊呢,大片水迹在衣服上,湿哒哒头发垂在肩上过分的凄惨。他又一件衣服毁了,贝莉儿突然超希望自己刚刚就已经抱住他赔罪,时光倒流就不会再有那块肉糊。她都没敢指出来他衣服上有肉糊,她都不知道他是真没发现还是不想去管。“玛多,”无论如何还是道歉,道歉到他回应为止。她郑重地说:“sorry。”   她站在那里看他走过来,他们面前摆了一桌子材料,各种肉各种蔬菜,琳蓝满目的小碗。她还想着榨汁来揉面团,多棒。然后她把今天都毁了。有错就应该认,贝莉儿抄起手机飞快地打字。   【非常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捉弄你,我太过分了,能有什么我做的可以向你赔罪?】   那双绿眼睛低下来看着屏幕,它们绿得像一掬翡翠的水晶。贝莉儿殷切地看着他,而玛利多诺多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又一次努力地说:“sorry。”他终于开了口说:“No。”   啪嗒,他将料理机的容器放在她面前,准备将下一个该进料理机代替贝莉儿被打成肉泥的现世报塞进去。这回是贝莉儿郑重地按住了他的手。“玛多。”   于是那双绿眼睛抬眼看她。玛利多诺多尔的神情经常不大明显,不是非常夸张的那种变化,绿眼睛的公主总是淡漠的凝视、沉静的温柔,浅胧的微笑,矜持的好奇,冷冷的不爽。反正不管是哪一种她都该道歉。她一只手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飞快地单手打字:【我们应该说清楚。请你别生气,明天就过节了,我希望能让你高兴。】   她忐忑万分地看他看完这段话,马上再接再厉继续打:【虽然这么说很不要脸但是如果有想要我做的请一定说出来能让我补偿你!别生气!对不起!】   啪嗒,玛利多诺多尔重新将玻璃筒放在桌子上。那双漂亮的绿眼珠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们按在一起的那两只手。他眨了眨眼,面上似乎有些挫败。他再次说:“……No。”随即他意识到这么说让人误解,于是他拿过手机。   【我没有生气。】   ……你骗鬼呢?你这个表情?你还不跟我说话。别这样求你了。贝莉儿咬咬牙扑上去用力抱住他。“玛多sorry!”   他的胸真硬啊,她泪流满面。而且她还难过自己贴上了那么冷的衣服,他衣服是湿的呢!厨房的暖气没那么强,她怎么就没想到自己该第一时间让他去换个衣服或者吹干头发的,他身上还挂着肉糊,她为什么那么蠢。   玛利多诺多尔仓促地抱住她,他们撞到他身后的桌子上。玻璃筒没有放稳,掉在地上呛啷一声打了个转。贝莉儿拼命说:“玛多sorry sorry sorry!”她后悔死了,他懂什么洗碗呀。他生下来大约连洗碗机都没用过,也就他们认识被迫关在小木屋的那几天时间。她怎么就那么蠢,她是个十足的蠢材。她怎么就鬼使神差想捉弄他?那才不是捉弄,那是恶意十足的嘲笑欺凌。但太好了他没拒绝拥抱,看起来事情还有转机。她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跑用力地说:“sorry!You can hit me!”   玛利多诺多尔张着手,他……不知道要怎么办。“莉莉I'm wet。”他的手都没擦还是湿的。她可能都没听见:“It's OK!玛多sorry!”他本能地抱住她,她的脸贴在他的心上,而他只是担心那太冷了,会让她难受。   “No……”他还是说:“really,I'm not angry。”   “but you……”他抱住她,阻止了她的话。   “I'm only angry at myself。”   ……贝莉儿花了三秒钟反应过来,她总算是震惊的抬头看他。他生自己的气?他啥意思?这事儿他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玛利多诺多尔就是不想说,太丢脸了,可她那么愧疚,他别过脸不想看她,脸上微微的泛起红。抿了抿嘴唇还是重复:“I'm only angry at myself。”   他确实有点恼,但不是花儿想的那种。他就是……就是恼自己。他还是拿过手机给她打字:【如果你觉得我这样穿衣服太郑重,我以后就不这么穿了。】   玛利多诺多尔在贝莉儿捉弄他的那一瞬间突然了解到她是怎么看待他这样的换装秀的。他是太紧张了,想在她面前表现最好的自己,可是他忘记了她没有足够和他相衬的衣服。只穿着睡衣和毛外套,甚至她的毛衣都剪给小黄做窝了,她的毛衣还是他送了她一件才有可替换的。   如果没有他,她本不必这么窘迫和费心。她不是在愚弄他,她只是在用自己那温柔的方式在释放自己“无法回报他的认真”的压力。   那是一种侮辱,比他喜欢的女孩受到这样的侮辱,他只是很生自己的气,他应该一开始就想到那会让她不自在。他还在她面前自我感觉良好的换了一星期的衣服,跟个坏蛋一样。他觉得自己丢脸死了。贝莉儿睁大眼否认:“no!……”玛利多诺多尔自暴自弃的说:“I know you will say ’no’。”   就是因为他知道她会说这个他才不想说,他就还是……恼她。都怪她早起。都怪她说他漂亮。有时候他觉得花儿真的好过分,她开始利用他的紧张捉弄他,用他完全没有办法抵抗的赞美打败他。可是他又……好喜欢她的过分,因为他明白那是她更加地亲近他。她将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近,他喜欢这样,所以他竟然一点都没法生气,一点都没法怪她。   他只是生自己的气。贝莉儿被手机一通长篇大论砸得懵逼,她张大嘴,她不知道玛利多诺多尔是这么想的。再睁大眼看着头顶上的公举,他们还互相抱着呢,他的高度让他完全可以独立自主地撇开头,不让她看他的神情。上头飘下来的就一句话:“you can laugh me。”   贝莉儿怎么会笑他,她笑得肚子都痛了。玛利多诺多尔委屈地说:“莉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莉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都快笑哭了。他简直是个傻瓜,她也是傻瓜,他们都是大傻瓜。公举这回真生气了,恶狠狠的看着她,贝莉儿已经懂了,抱着他的腰不让他可以捂脸逃跑。“玛多wait wait!……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一边笑一边艰难的拿过手机打字。   【你穿得这么漂亮是会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啦!】她拿着手机,一句一句地给他打。她努力地踮起脚,他虽然不爽的生气还是低下头来让她摸摸他的头,然后不高兴的说:“I'm not a child!”   “哈哈哈哈哈哈哈。”   贝莉儿更用力的揉他的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曾这么做过,揉他的头发,他发烧昏迷的时候,就可爱得跟个小孩子一样。金色的睫毛,银色的头发,如果睁开眼睛,那双绿色的美丽的双眸,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天使。其实……她第一次见他,应该就喜欢上他了的。   太卑劣了,可是人类就是这种会被美貌吸引的蠢货呢。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这家伙是个公举,傲娇又别扭,爱生气又嘴毒。她气到过想把他砸到头破血流然后拖回那个车门下继续铲雪埋起来,她也喜欢他到想抱住他摸摸他的头,看他恼羞成怒又不反抗的样子然后说:“it's OK。”   笨蛋,白痴,大笨蛋。公举是大笨蛋。他肯定不知道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出来,只会让她更被他吸引。贝莉儿说:【其实我私下给你取了个外号叫‘公主’。】   那双绿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贝莉儿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啪啪啪啪打字然后用力抱住他,单身多年手速终于派上用场。【我们扯平啦!】   “莉莉!”   【我们扯平啦!】   玛利多诺多尔:“……”他很委屈,又很生气,生自己的气,因为他生不了她的气。被叫“公主”居然有微妙的喜悦,他觉得非常委屈。【我要补偿。】贝莉儿立刻灵活的说:“a lunch?”绿眼睛瞪着她。她从善如流:“two dinner?”然后小公举恶狠狠的把她抱住,他低下头来,把他全身的水和那块肉糊都蹭到她脸上。“玛多!”她尖叫起来手忙脚乱的推,怎么可能推得开,他够坏的了!原来他知道肉糊在身上啊!玛利多诺多尔终于在她耳边故意的笑起来。   “莉莉very bad。”   他终于可以拿起手机悠闲的啪啪啪打字。   【那我明天穿休闲装来吧,不穿正装。】   他真好,贝莉儿一边找毛巾擦自己身上的水和肉糊一边感动的看他,公举淡定的手插着兜站那儿。【没关系的这是你个人喜好!你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   【真的?那我穿正装来。】   【……不,你还是穿休闲服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了隔壁救龙的番外!   太甜了脑子切不过来这边!顿时觉得这边怎么写都气质阴暗不够甜!   8点就想发一个微博了:干,写不出来   12点还在卡,决定缓一天,么么哒,好困去睡,这两章都送红包!   么么哒   ====   说好的4000变成了5000   哭晕在厕所 第50章 12月30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份码完啦,下章跨年夜开始虐狗   小天使们不要等下一章,再写的话应该只能写个2000字,明天凑满3000一起发。   终于找到感觉开始赶上进度!   在那之后, 他们当然重归于好。其实这本不是什么严重的误会,是他们都太在意对方,而将自己那点小小的失误无止境地放大。他们当然又高兴地并肩坐在一起,重新开始包饺子游戏, 给对方科普自己国家的菜单。玛利多诺多尔可以挑选他喜欢的种花饺子口味, 而贝莉儿挑选她喜欢的意大利口味。   【说到意大利饺子你会做吗?】   贝莉儿想试试芝士饺子是什么样,意大利饺子的馅料看上去就特别有异国风情, 奶酪、芝士、火腿和菠菜。玛利多诺多尔教她饺子的叫法, 据说形状不同的饺子叫法不一样。贝莉儿还好只有一个单词给自己的菜谱:“dumpling。”但教玛利多诺多尔发“jiaozi”的音也要了她老命,她最后都快怀疑自己也念不对了, 本来南方人口音就很重嘛!   “饺子。”她说, 张大了嘴巴,让公举看她的口型。“饺, 子。”那双绿眼睛委屈的看着她,就是不张嘴说出来。玛利多诺多尔早就知道自己发不出标准的音了,他干脆不说, 贝莉儿一边说一边笑。公举凶巴巴的说:“Tortelli,Casoncelli,Agnolotti。”   好的她也闭了嘴,然后他笑了。   好吧,不谈饺子,继续实际行动。玛利多诺多尔已经去楼上换了衣服,穿衬衫和羽绒服下来。【我也没有毛衣了。】他的毛衣都还在干洗机里滚。自从会用干洗机以后公举仿佛有了洁癖或者是新爱好什么的,每天都要抱着衣服去洗。等他下来以后他们重新搜刮了冷库, 把他觉得可能用得上的材料都翻出来。一大盒一大盒的芝士,还有奶酪和黄油,和还掉着冰渣的蔬菜和肉。看起来特别可口是不是,可惜前面3种她都不知道怎么用,烤箱也只能当摆设,她唯一会做的是电饭煲蛋糕。玛利多诺多尔当然回答:【不会。】   然而外国的菜单跟中国的差很多,人们可以在菜单上看到菜谱里几乎所有的材料,这是为了预防过敏。老外过敏比较普遍和严重,吃下自己不知道成分的食物可能后果惨重。玛利多诺多尔虽然没啥过敏的,谢天谢地,不过他能从这么多年的菜单经验里知道很多意大利饺的配方,不会做也会吃嘛。他们各自列了一个长长的清单让对方选自己喜欢的饺子口味,玛利多诺多尔的菜单比贝莉儿的长3倍。   大约是翻译过来的有问题,他纠正贝莉儿:【那是意面的一种,不是你们那种的饺子。】   【……但是你说的是饺子啊。】   【不,是意面的一种。】   贝莉儿指着她做出来的一个中国饺子,经典猪肉白菜馅,胖墩墩的小元宝。旁边还有一盘试做的意大利饺,长得跟邮票似的。厨房工具很完善,他们打废了5个蛋才把第一个蛋完整地压进面皮里,用刀单独切出来,意大利蛋饺。她来回比了一下说:【这个东西是意大利面?】   “yes。”玛利多诺多尔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他是真的觉得他的那个意大利饺是面条。   好吧,可能真的是翻译的问题。贝莉儿怎么看都是饺子,或者云吞,或者馄饨,或者包子什么的,总之不是面条。他们跳过这个问题继续。他们继续选口味,玛利多诺多尔一如既往地喜欢牛,他想要牛肉菠菜馅。……这听起来有点可怕,贝莉儿给他倾情推荐自己喜欢的猪肉白菜和芹菜猪肉胡萝卜,好吧,她也一如既往地喜欢猪肉。   贝莉儿还教他包饺子,他们干脆地错过了午饭时间,但是大家都玩得很开心,没有人觉得饿。贝莉儿先下了一锅试做出来的,她的胖墩墩小饺子和玛利多诺多尔的扁饺子在锅里一起滚,她让玛利多诺多尔看着锅搅一搅,她去用开水泡茶,把茶叶都找好了结果忘了烫一遍杯子,然后拿着水壶回过身来的时候看到公举在悄悄捞饺子把新的放进去。旧的已经有好几个进了垃圾桶,她纳闷的喊:“玛多?”   玛利多诺多尔抖了一下,然后回过身来,绿眼睛镇定的看着她,面无表情,冷艳高贵。贝莉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锅铲翻了翻锅就知道他为什么丢饺子,他包的那几个捏得不牢已经在水里散开了,虽然破掉的饺子进了垃圾桶,水里翻滚的肉糊罪证还没有消灭。   贝莉儿把锅铲给他递回去:“给。”然后拿起手机啪啪啪。玛利多诺多尔睁着眼睛等着,心里很忐忑。   【你脸上有面粉哦。】   真的?在哪里?他心一惊摸着脸,明明上楼换衣服的时候已经检查过洗干净了,下来的时候也很小心,还以为脸上是干净的。贝莉儿朝他招手:“this,this。”他赶快弯下身给她,弯下身以后才想到他们的脸贴得这么近……啊,他还没来得及屏住呼吸,贝莉儿两只巴掌已经巴地一声拍到他的脸上,在他愕然的眼睛下揉了揉,细细的粉末从她掌心掉下来,沾了水有些都已经干成了小小的块,粘在她手上,又粘在他脸上。   她笑起来:“now it’s here!”   玛利多诺多尔回过头找多余的面粉,贝莉儿已经大笑着逃远了。他们在房子里玩追逐战,从厨房跑到一楼,又从一楼跑到厨房,幼稚得跟三岁孩子一样。小黄跟在他们身边还以为是和它玩,激动得气喘吁吁直吐舌头。贝莉儿一直喊:“饺子!Dumpling!饺子!fire!Dry!”玛利多诺多尔就是不停下来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干正事。   他们最后两个人都一脸面粉地回了厨房,刚好赶得上从锅里捞出黏在一起的饺子而不需要关报警器。贝莉儿端着锅问:“Are you OK?again?”玛利多诺多尔知道她的意思是再煮一锅。他笑起来的说:“it's OK。”   他们下午不光做了饺子,还做了其他的菜,用料理机打各种各样的肉馅,搓肉丸子,还做了各种口味的面团。绿色的是菠菜汁,红色的是胡萝卜汁,南瓜和火龙果是黄色和红色,可可粉和紫薯是咖啡色和紫色。可可粉和火龙果能擀进面团吗?Who cares?除了切出来的面条不知道要撒面粉而黏在了面板上,导致最后煮出来的效果是坨成一团的彩色面糊,其余一切都好。   面食特别顶饱,玩面食也特别累。虽然很多都用上了机器,毕竟机器就那几个,要时间赶得上,还是要自己也揉两个团。他们晚上都累得胳膊抬不起来,又玩得很开心地把五颜六色的饺子一起放进冰箱。贝莉儿甩着手想去洗洗睡了,才刚刚休息好的全身酸痛感觉又要开始作恶,手肘上拍痧的青黑才刚消退呢。但是想到明天要早起布置派对会场她就开心,期待着赶快回去睡觉。她想起玛利多诺多尔给她的圣诞节舞会,她很想给他一个一样好的。好吧,虽然说了要他穿休闲装来,但是休闲装当然也可以在最棒的地方玩啊。   这时玛利多诺多尔拉住了她的手。   “莉莉。”他笑着说,他们语言不通,所以总是用简短的肢体和短词来表达彼此的意思。贝莉儿回头看着他,明白他是有话想告诉她。她轻轻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他没有松手。公举的手很美丽,和他的美貌一样的美丽,修长的手指,修剪干净漂亮的指甲,但只有握着的时候才能感觉它很大也很温暖。他手心向上,轻轻握着她的指尖,她不需要任何动作就与他是交握的,大拇指僵了一下然后向下垂,柔软地贴在他的指尖上。   贝莉儿笑着问:“what?”   玛利多诺多尔说:“follow me。”   他拉着她往前走,也只不过是几步,他们原本就在走廊上。他们在泳池边停下。贝莉儿隐隐约约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又好像不知道,她快乐地跟着他走,打开门,进去,弯月形的泳池在亮起的灯光中雾气氤氲,迎面是扑面而来的雾。玛利多诺多尔拉着她走到墙角,墙壁上有个隐蔽的小门。他打开门,里面是个扳手。他回头看着贝莉儿,她笑容满面。   “do you want to……”他也是笑着的,眼睛弯弯,将她的手拉起,虚虚地悬在扳手上。“open the door?”   贝莉儿笑着说:“why not?”   山上如此安静,在寂静的夜里,一切声音都被放大。山上又如此喧嚣,在纷扬的雪夜里,别墅裂开一道欢迎的裂隙。玛利多诺多尔拉着她的手,他们的手一起覆在钢铁的把手上,带她一起向下压。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玻璃墙在摇晃,随后清脆的锐响,平地上有风席卷而起,雾气向外清空。   极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进来,扳手那样顺畅的压到了底,无声的冷气浸润进来,灯光向外扩散,照亮夜空。玛利多诺多尔将她挡在墙角,告诉她:“cold。”她穿着短袖,可是谁会在乎?她轻轻的推开他,将贪婪赞叹的视线向外望。随着灯光向外,无穷无尽的雪,从天上落下。   那像是雨,在向下打,是静止的雨,在向下飞,飞到灯光中,被雾气温柔地托起,如黑夜有了灵魂,席卷歌声向上飞舞。滴答滴答,玻璃墙边还湿润着,滴下雨点,为夜雪伴奏。她随着光与风一起向上看,望入云层中,黑暗是寂静的,黑暗中仿佛有一个世界,光打在瓷砖外那个世界里,仿佛是个舞台,冰雪而就的舞台,等他们表演。   肩上一暖,她回头看,是玛利多诺多尔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他重复:“cold。”她说:“you cold too。”他没有回答,笑着推她,推她去夜色下,柔软的阳台。她还穿着那双兔子拖鞋呢,虽然拖鞋里穿了厚厚的袜子。鞋底在雪上一滑,他在身后稳住她:说了一声:“啊。”那是想起来的语气,贝莉儿笑着说:“tomorrow,clean,it。”   是没有在小木屋铲过雪,但他们最终也没逃过这命运,还好有两个人,还好今天把所有的食物都准备好了。贝莉儿被推到观景台的边缘,头上打下来的雪还仿佛有重量,黏在脸上,冰冰又凉凉,他们的脚印在身后长长的一条。她向下望,望进黑暗的世界。她好像真的看得见那个湖,它真的似乎在发光,在流动,在一闪而过莹莹的波光中,将人吞噬的墨蓝。   “very dark。”她说,口中有白色的雾气,袅袅向上升起。“and beautiful。”   “tomorrow is light。”她身后的玛利多诺多尔回答。他在她身后贴着,俯下身在她耳边说话,气流卷动,明明是很亲密的姿势,要不自在的,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只是注意着微微回过头,保持着距离,好奇地问他:“because tomorrow,snow,stop?”   绿眼睛弯起来,没有说话。夜太冷了,冷气浸透进来,贝莉儿的脚都已经有点麻木。她忙推着他进去,“you cold。”他们重新回到温暖的世界里,贝莉儿这才觉得真的冷起来,但是脸上那么热,热得热血沸腾,止不住的喘气。玛利多诺多尔笑着说:“You can take a bath here,with the snow。”她觉得公举好坏,超坏!今晚她一定睡不着了。   “right,wait,you are here don’t move。”贝莉儿也想起来件事,坏笑着把外套还给他,拔腿跑了。玛利多诺多尔抱着衣服等她,听见脚步声往下走。过一会儿花儿拿回来两个红酒杯。   他也笑了,他跟着她,还是把外套披在她身上,他们一起去外面找了个好地方,用东西扎入雪中,把酒杯固定起来。贝莉儿笑着告诉他:“you can take a picture here,with the snow。”礼尚往来,不谢不谢。她蹲在地上,笑容满面,披着他的大外套,衣角拖在地上,在雪中染出印痕,像雪里开出的小白花。屋里的光漏出来,照得她的笑很耀眼。玛利多诺多尔也笑着说:“OK。”当然他的意思是好棒。   他弯下身,给她一个拥抱。现在他们两个晚上都要睡不着啦。 第51章 12月31日·清晨   12月31日, 小雪。   上午,6点53分。   贝莉儿这天当然起得很早,几乎是毫无预兆地她就清醒地睁开眼。壁炉快燃尽了,热气暖暖地烤着头发, 窗帘拉开一条小缝, 在昏暗中有雪花撞击着玻璃,屋檐下蔓延冰霜, 瑰丽的冬日的美。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好早,天好暗, 可是壁炉那灰烬里暗红的火苗还在闪烁, 荧荧的光,如呼吸耀眼, 墙上还没揭下来的圣诞节彩纸,跳动的光芒。   她一骨碌坐起来,玛利多诺多尔仍然不在被窝里, 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奇怪他到底几点起来的?小黄也不在身边,贝莉儿精神奕奕,爬起来铺床叠被。今天是跨年夜呢,明天就是元旦了!手机还给了她新的惊喜,不知道什么时候信号悄悄恢复了,微信跳动着传来消息,因为睡觉前惯常打游戏她静音了,不知道母上大大曾经传来过视频。   母上大人给她拍了一张一桌子菜的照片, 大约是在酒店里,告诉她:“和你外婆舅舅姨姨在酒店吃饭。”是半小时前的事情了。她试着打了一下视频,但是没人回应,于是高高兴兴地坐在叠好的被子上传照片。别墅有很多美丽的地方,泳池,空中走廊,餐厅和游戏室。甚至楼梯扶手上的花纹,走廊窗框上的雕饰。贝莉儿在别墅很多地方拍下过照片,还试图拍过外面的。   外面风雪可大,拍这样一张照片不容易。隔着窗户玻璃看见的都是灰蒙蒙的天色,雪花飞舞,像来自异世界的国度。贝莉儿对焦很久才拍到,一枚雪花撞在玻璃上,划过长长的轨迹,流星飒沓,从天穹来。   她还给自己来了一张即时自拍【没有拍到睡衣和铺盖】,和壁炉和竖琴的合影,告诉母上大大“我刚起来!瑞士这是早上七点!”然后拿着手机,心情很好地哼着歌站起来去更衣室洗漱。小黄是先向她扑来的,玛利多诺多尔听见动静从餐厅里走出来。   他还穿着……睡衣,贝莉儿毫无心理准备地睁大眼睛。走廊上传来咖啡的香气,还有微微的咕嘟嘟响。公举举着咖啡杯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银色格子睡衣和睡裤和露出脚脖子的拖鞋,他红着脸站在那里,漂亮的绿眼睛背着走廊的灯光,暗的幽绿,深邃的宝石,羞涩而克制。   “good morning莉莉。”   他大约是试图自然地发出邀请,但好像看起来不怎么成功。“you can……coffee,after wash face。”   他举起杯子朝她示意一下,还走过来,想给她看。“……Siphon。”浓郁的咖啡豆的香气从杯子里传出来,这个词她知道,是那个所谓的虹吸式。他终于找到机会用了咖啡机哈?但贝莉儿上下看着他,他看起来是洗漱过了,但是居然没有换衣服吗今天?玛利多诺多尔红着脸:“I hope you……don’t mind。”   上帝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阻止自己往楼梯上走的脚。那么多漂亮衣服等着他,他选了一件最难看的。睡衣,露着锁骨,光着脚,单薄的一层布料贴着皮肤,在光天化日之下站在她面前,让他止不住的战栗。他知道她不介意,他担心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昨天他们才为这件事情……讨论过,今天他就改变得这么明显。其实玛利多诺多尔并非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过最狼狈和无礼的一面,小木屋里甚至没有衣服,他穿着她的浴袍,不合身地露着胳膊与腿,他坦然地在她面前坐着,用她的电脑和音响听歌剧,用她的奶粉泡早餐。   可是那不一样了不是吗?那时候,她只是一个救了他的女人。他欲以金钱报答,而非站在这里,想要付与爱情。   他看着她的脸慢慢地红起来,她可能都呆了,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脸红着,他那么高,她甚至被他的身高压着,被他那双绿眼睛压着,不知不觉后退一步。“I……”她结结巴巴地说:“I。”   “I hope you don’t mind。”他重复说,开始慢慢的、期待的,微笑起来的,看着她。他满怀忐忑和喜悦的向她展示这身衣服,虽然很轻薄,轻薄得他也觉得不自在,仿佛第二层肌肤,他举着杯子,小心地不让烫的杯壁碰到她地,轻轻抱了抱她。   “I know you don’t mind,right?”他笑着说,在她耳边轻轻贴了贴脸颊。小黄在他们的脚边撞着,擦过的毛,比他们还要高的体温,跳动的心脏,那不如她的柔软热烈。他重复说:“good morning莉莉。”   衣服如此轻薄,薄得仿佛第二层肌肤,他们肌肤相贴,和认真严肃的正装时候,迥然不同的柔软和呼吸。温热的体温彼此相触,他几乎可以把她融入胸膛中,相贴的温暖。手臂微微陷进肉中,他能感受到她的僵硬和屏住呼吸,还有发烫的脸。他装作没有看见,或许那是东方女孩儿的矜持,或许她对他也有好感。他只是突然幸福地膨胀起来,虽然还是觉得这不够殷勤……但有人比你更不自在的时候,你就突然觉得傻乐的幸福。   他能感受得到她的心跳,穿着其他所有的衣服都无法做到。他说:“emmm……It's early,but happy new year?”   ……玛利多诺多尔看着落荒而逃的贝莉儿,突然感受到了睡衣的好处。   不过衣服还是要换掉,因为在之后他们要去铲雪。观景台是长长的一条,横长竖直,大约有六十平方。当然不必全部铲掉,这工作量也太大了。他们可以在上面做一个雪屋,雪量应该够了,做一个雏形出来,让一天的冷气为它加固,到了晚上,他们可以在雪屋前架起篝火烧烤。玛利多诺多尔一边带贝莉儿玩虹吸壶一边用手机解释,他又煮了一壶咖啡。搬出酒精灯,换过法兰绒,用长长的安全火柴点燃给她看。水在下壶随着火焰升腾,上壶的磨碎的咖啡粉一点点地湿润。玛利多诺多尔笑着说:“look。”   他有时候会玩这种东西,年少的时候什么好玩的都想去试试。他拿走了火,示意贝莉儿拿着搅拌棒搅拌。贝莉儿拿着不敢动,他捉着她的手强行去搅。玻璃棒快速在液体中划着圈,划出滞涩的手感,然后她睁大眼,咖啡渣的小山丘突然冉冉地鼓着气泡,在浓褐的水中升起。   “哇。”贝莉儿说。她直到捧着杯子,往杯子里挤了一坨奶油,还神奇地看着那杯咖啡。这算不算她亲手泡出来的?磨咖啡豆很简单,她可以完成,换过滤绒很简单,她也可以完成,点火很简单,她也可以完成,最后的搅拌是她完成的。四舍五入,这杯咖啡是她泡的。她给咖啡壶和杯子都拍了一张照片,并把这个事实告诉了玛利多诺多尔,并解释何谓四舍五入。拿出钱包里一张一百块,一脸严肃的告诉他:   【四舍五入这是一个亿!】   那双绿眼睛睁大的看着,开始有点不明白这个笑点,但是结合咖啡的例子,很快明白了。他马上笑起来,抱着杯子。“yes,莉莉gave me a coffee。”他说:“thank you。”他很快速地给了她一个脸颊吻。贝莉儿还没来得及脸红,他立刻举一反三的说:【四舍五入,我给了莉莉一个感谢的抱抱。】   ……嗯咳,其实这个例子举得不算对。起码也应该是四舍五入我们来了一发。等等卧槽什么鬼,贝莉儿紧紧的闭上嘴,红着脸把玛利多诺多尔踹走,去厨房煎蛋配咖啡了。公举快乐的在她身后跟着她,喊:“莉莉,莉莉!”她都觉得这个名字都要被他叫起火了。   他们试了好几个蛋才把它煎成玛利多诺多尔喜欢的流黄,诀窍是单面,不要翻,小火,平底锅里一点点黄油。贝莉儿小心的把那个颤巍巍的蛋从平底锅里倒出来,玛利多诺多尔端着盘子等着。蛋滑到盘子里,谢天谢地,它没有破。他们在盘子周围放了好多东西摆设,庆祝这个流黄蛋的诞生。煎得嫩绿的芦笋,香喷喷鲜亮的玉米粒,烤香肠和面包,还有昨天煮得一份配意大利饺子的红酒酱。   整个盘子装了那么多东西,满满当当,色彩盎然。玛利多诺多尔抱着盘子,那个动作很像抱着盘子,虽然他是端着,这能看得出他多么高兴。绿眼睛弯弯,他凑过来,贝莉儿想退,但来不及。脸颊上又挨了一个吻,他瓮声瓮气地说:“死蛇乌鲁!莉莉!”   他都不在乎自己念得不准了。这个简单的音节里包含了那么多的喜悦,谢谢,四舍五入,谢谢,好开心。谢谢,你的咖啡,谢谢,你的蛋,谢谢,莉莉。   贝莉儿放下锅去捏他的脸,她的手上还有油呢,突然一点都不在乎了,两只手拉开把他的嘴扯得变形。她瓮声瓮气地纠正他:“四舍五入!”玛利多诺多尔弯着眼睛:“*@)@#)!”他说什么她根本就听不懂,可是完全不需要懂。   “it's early but……”她也没办法,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祝福语。她笑起来的说:“Happy New year!”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写,今晚不要等下一章啦,睡吧明天起来看~ 第52章 12月31日·上午   早饭当然不止这么点东西, 溏心蛋,香肠,玉米和芦笋。等会儿要做的可是体力活呢。他们从冰箱里掏了几个肉丸子煎了吃,玛利多诺多尔的牛肉丸子, 贝莉儿的鸡肉丸子和猪肉丸子。贝莉儿倒酱油, 玛利多诺多尔倒红酒酱。红酒酱和酱油真是万能,啊哈。他们一边吃一边喝咖啡谈论, 这回是贝莉儿负责跟玛利多诺多尔科普那个火锅。虽然昨天简略说明了一下但是玛利多诺多尔始终想不通。   【所有东西都倒在一个锅子里, 那能吃吗?】   “yes!”贝莉儿不知道这怎么说,她想形容“it's not meat, it's love!”可是看着那双兴致勃勃的绿眼睛, 那个单词就憋在嘴边说不出口。和女孩儿或许会更容易说出口一些,和……她不喜欢的, 男人也可以。不知道为什么下一句出口就变得小声了些:   “it's not meat,it's feeling。”   不过火锅还是要调酱的,这么一说玛利多诺多尔就懂了。不过是一种另一形式的自助食物, 和BBQ没有什么两样,自己准备食材,烤肉,调烧烤酱,烤出来蘸酱吃掉。自己准备食材,煮火锅,调火锅酱,煮出来蘸酱吃掉。   肉丸子是自己手打调制, 料足味美,除了丰饶幸福的弹牙以外还有一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满足感,还有一种两人一起工作努力完成的幸福感。他们两人都吃得很饱,甚至有点过饱了——当他们两个去工具间翻出铲子和小桶,一起拖着往泳池走。贝莉儿甚至都有点气喘吁吁的。天了噜她还没开始干活呢,怎么就一副要倒下的样子。玛利多诺多尔关心地看着她:“莉莉rest?”   “No!”她用力地大声说,并扛起轻便的铲雪铲。这世界上居然还有铲雪铲这种工具啊!果然来了别墅就鸟枪换炮,连铲子也更上一层楼。铲子有两种,一种是用来铲车的,像扫把和刮刀的结合体,一种是推雪的,像推土机的斗。他们两个都带上。分别带好各自的羽绒服和鞋子,背上零食小包,带好热水壶,牵上狗,这栋别墅如此之大,大到在房子里也像要去郊游。   玛利多诺多尔打开房间门,一股更加热气腾腾的雾气迎面堵过来。地面不知是不是更加湿滑了,他们不想弄湿自己,不然等等会冷,一前一后踮着脚绕着边缘走到平台边上,玛利多诺多尔路过池子一角还顺便汲了一桶水。   经过一夜平台和泳池的交界处已经融化了一些,可是外面还是很大——60平呢,贝莉儿的小出租屋都没这大。平整的雪面上望出去是一片山谷,灰和白的山林,向下延伸而去,两边蔓延开来,清新而又凌冽的空气,和房子里完全不同的凌冽,视野在微弱的日光中放射开来。   好久了,似乎一辈子都被关在屋子里,以至于防雪眼镜下的眼睛都忙不过来。在暗色的背景下如此宽广地向她张开,贝莉儿屏着呼吸,群山的怀抱。   天上茫茫下着小雪,微风刮过来,连衣服里都一个激灵。玛利多诺多尔一直关注着这边,见她瑟缩一下就忙着问:“莉莉cold?”   贝莉儿顽强地说:“No!”玛利多诺多尔竟然还很抱歉:“sorry it's too □□all。”她需要确认一遍才知道他是说阳台。这还小吗?你想怎样?在上面溜冰滑雪吗?她坚决地说:“no it’s too big!”   反正不管是大是小都这样呗,他们要清空一块地,搭一个雪屋,搬一个烤架和小炉子,今晚的庆典在入夜后开始。   平台正中间的两个红酒杯经过一夜风雪,有些歪了,彼此依偎着,在光下凝结了透明的霜。贝莉儿走过来把它们拿起换了个地方固定,酒杯里积的雪还很少,只有三分之一,还要继续积累。还好还在下雪。细细的小雪拂在头发上,贝莉儿举了举杯子去接,雪花在她面前漂浮着落入杯里,在小小的世界上停驻,轻轻颤抖,无声融入。   “漂亮!”她和玛利多诺多尔笑着说。   玛利多诺多尔当然笑着应和她,……然后他愣一下。随即藏在自己的防雪眼镜下,看着那两个酒杯的眼神不善。   但是和红酒杯争风吃醋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玛利多诺多尔问贝莉儿:“it's not,only,people?”顿了顿再加一句:“漂亮?”这两发音他居然说的挺准。   “No,”贝莉儿说:“only,beautiful。”   “……Mei?”   “beautiful。”   贝莉儿后知后觉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公举的神情隔着眼睛她看不真切,但是那张现言的红唇抿了一下往下拉,才礼貌的上扬起来。她和他处了这么多天已经很了解了,这是他不爽但是要掩饰的意思。……她再后知后觉地发现beautiful,漂亮和美之间的联系。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心想不会吧?所以姑且沉默着没有说话,然后铲了三铲子雪后公举不小心撞到桶,将那桶温泉水埋在了自己的裤子上。   “玛多!”贝莉儿惊叫着跑过去,还好水是温的,没什么大事。但肯定不能穿着湿裤子劳动,玛利多诺多尔安慰她:“it's OK,I have clothes,you stop。”可他那么多衣服有几件能在室外穿,身后有温泉也不可能穿着单衣抵抗严寒啊。贝莉儿想阻止,公举已经跑了。   等她开始怀疑雪屋计划到底有没有必要,公举穿着不保暖的衣服还是算了别让他出来受寒,他们把雪推到角落里就可以不用这么麻烦,这样有一下没一下地铲雪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就终于重新出场,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羽绒服从泳池那边走过来。   妈呀,怎么还是这个作死的颜色。贝莉儿杵着铲子瞪着他,不对他不是说过没有多余的羽绒服吗?公举颇不好意思地拿着手机给她看,是事先打好翻译过来的。【我刚发现衣柜里还有一件。……是我小时候的,留在这里没有带走。】klzl   这衣服怎么看都很新啊!   【这颜色还可以,但我不太喜欢穿,所以压在角落里,没有发现。莉莉我穿着是不是不太搭?有点不合身?或者有点颜色不合适?】   那双绿眼睛殷殷又忐忑的看着她,他发根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是和睫毛一样,浅淡得几乎会闪光的金色,混杂着银色的柔顺,垂在肩上,其实就算是银色,这衣服的颜色也很搭。那个词几乎已经在他的眼睛里脱口而出了,贝莉儿突然感到从肚子里冲上来的一股笑意。   其实她真的不太确定是不是她想的这样,但是……他真的这么在意吗?她憋住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No!玛多漂亮!”当然公举并不满意,漂亮这个词概括了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太不特殊了。   【我还是觉得不太合适,我回去换件外套吧,今天不冷,再说等会儿干活起来很快就热了。】他转身就要走,贝莉儿赶忙拦住他,这回他就可以被拦住了。“No,玛多very very漂亮!don't need change!”   “it's OK。”他还是闹着要走。【我马上就回来。在女士面前穿着不好是很失礼的。】   你早上还穿着睡衣裸脚踩着拖鞋跟我说我要改邪归正啊!这就被小黄吃了吗!他故作坚强。【莉莉可以多看看雪,不是说雪很漂亮吗?你随便看,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贝莉儿坚决地扯住他,撑着他的肩膀,把他的脸拉下来,让他看着她。   黑眼睛对上绿眼睛,绿眼睛就差写出来那4个字了:快夸我美!夸我上天!他没带防雪眼镜,防雪眼镜夹在头上,将那头银发勒得稍微挤出束带,一蓬一蓬很可爱。他眼睛里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他究竟知道吗?贝莉儿从来没想过冷艳高贵的公举会露出这种神情。她原本是很想笑,想突然笑出来的取笑他,就像揭露恶作剧的结局一样,她觉得他像小孩子似的,可是她突然明白,那是因为……他在意她的评价。   他不在意她的时候,在她面前傲慢得鼻子都能顶上天空,欠揍得让人想打破他的头。他才不会在意一个词语该是用在一个人身上还是用在一条狗身上呢。那种蠢货的妄想猝不及防地冲上来,她突然涨红了脸。于是那个目光中一切都暴露了,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明白过来贝莉儿一直都知道他在为什么闹别扭。   之前明明能够毫不要脸地干出来的事突然褪掉了迷幻的外表,暴露出蠢到极点的白痴行径,他突然也涨红了脸。他觉得之前可能是什么东西糊住了脑子,比如说那桶水,比如说小黄的狗屎。他怎么能干得出这么幼稚的事情啊。玛利多诺多尔一瞬间很方,他现在真的想跑了,花儿会不会觉得他幼稚,他干出这么蠢的事。他猛地直起身:“莉莉……”他不知道说什么,脸涨红了,结结巴巴,然后尴尬的羞恼涌上心头,他拔腿就想跑。   但是衣角被人捉住了,贝莉儿揪住了他的衣服。玛利多诺多尔不管不顾,埋头继续想跑。贝莉儿继续揪住他的衣服。“玛多。”她出声叫,他不得不尴尬地站住了。她在身后说:“漂亮is玛多。”   并没有,漂亮是雪,是山,是那条狗,也可以是他,还可以是一切。那只是beautiful。光环突然一朝褪去了,让人高兴的一切都变得有点傻。玛利多诺多尔抿着嘴,脸上又红又辣,又觉得自己蠢,又觉得不爽。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爽,明明是一件小事,但是他就是……就是,不喜欢。   他还是低着声说:“漂亮is everything。”   之前明明说了玛多漂亮,玛多美est。他想,即使是最高级,有东西和他摆在一起他还是不高兴。花儿实在有太多东西觉得漂亮了,他也是漂亮的,不是吗?漂亮的太多了,就无法知道她真正喜爱和钟情的物事。那只是一句赞叹,一句用语。他还是恼,现在恼的变成了之前被抱着,一直高兴地说“again”的自己。他怎么就那么蠢那么幼稚?他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或者回到那天阻止犯蠢的自己。这对追求花儿一点帮助也没有,而且……而且还让他嫉妒。贝莉儿又拉了拉他,她绕到他的面前来。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花儿的脸也涨红着呢。但是她还是坚定地说:“漂亮is everything,but people only玛多。”   她在手机上写:【玛多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啦。】手指在翻译键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决然点下去,递给公举看。绿眼睛还是委屈着,还羞恼着,尴尬着,脸还是红着,嘴唇动了一下,但是接过来,认真的看。他们两个像蠢蛋一样,彼此站着,互相接受审判和判决。公举最终抿了抿嘴,在手机上打字,递回来。   【我只是一时犯蠢,你别在意。】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但是好像又回答了很多话。绿眼睛忐忑的看着她,如果她说“yes,”即使下一句是“我们都很蠢”,他一定也要哭着跑掉。   作孽啊,这个幼稚鬼。贝莉儿涨红着脸。但是……但是,他究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不不不他只是,他只是性格如此,又娇气、又傲慢、又自高自大,目空一切。他原本一点都容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将他压下去。他那么在意他的衣服,在意他在她面前的打扮,因为之前他们的相处那么糟糕,他在意过头了。   她删掉重新写:【玛多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啦。】递回去给他。   随着递回去的手机是一个安慰的抱抱,然后他也本能地回抱住她。完了,贝莉儿想,为什么现在会这么习惯抱抱。明明是冰冷的羽绒服,贴在身上,像一块火热的炭,连心跳都被冲得疯狂地加速。她觉得她才是真的快哭了,她是个大恶魔,卑劣的人渣。利用他,只是……只是因为……   她吞了口口水才接着说:“四舍五入,a……”a什么她就是a不出来。   只是因为,她喜欢他。   贝莉儿,你是个王八蛋。   “a this。”   她紧紧闭上眼,用手指尖在他脸上戳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觉得人设崩了…… 第53章 12月31日·上午   搭建雪屋比他们想的要花的时间多得多。   最开始按照玛利多诺多尔的说法那只是件简单的事情。就是做个雪屋而已。一个小小的一米五左右的雪屋, 他们可以并肩坐在里面玩耍和烧烤。在夜晚那一定很美,坐在冰雪当中,面前是燃烧的篝火。抱着这个美好的愿望他们开始动手,将雪往两边划开, 清出中间的空地。把雪压成砖块, 运回来垒起来,一圈圈地往上加高, 缝隙浇水加固。   贝莉儿听着步骤也很简单, 跟把大象塞进冰箱门没有什么两样。打开门,放进大象, 关上门。不过他们真的做起来才发现这好像是个艰巨的任务, 首先雪很重。   他们需要弯下腰劳作,玛利多诺多尔用最大的那个推雪的斗铲把雪推起来, 贝莉儿用小铲压实切出来。雪砖可以移动以后他们就一起把它推到划定好的地方,一圈圈连起来往上垒。玛利多诺多尔用着力,这需要一点力气, 口中的白气在飞雪中向上升腾,细小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又被他的动作激得飘起来。   他们一开始划了太大的宅基地,那够两个人躺进去的了,但真的做起来才发现这个也就是走几步的距离,究竟需要花多大的力气来完善。其次雪也很难压实,很容易塌在他们手上,因为等不到足够的时间凝固, 也没有足够的重量甚至是自重压实它。最后切出来总是一块不那么规则的雪砖,还一路滑一路掉雪渣,到了东堤这儿就更加不规则。   他们一起压雪,把它推过来,放在该放的位置,用铲子和刀和手拍着平整。真累啊,第三块砖他们就开始无师自通,滚出来一个雪球,滚到地方了要么继续压实要么用铲子切方。切方掉下来的雪渣更多,因为铲子不够利,切完了还得一块块把掉下来的雪块糊回去。贝莉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从里面干活,玛利多诺多尔在外面,他们面对面地认真做自己的活。贝莉儿已经开始觉得腰痛了,他们这才做到第三块砖呢。   玛利多诺多尔注意到她不停地扭着腰换姿势,关心地问她:“are you OK?”或许是他没有思考,下意识地担心,快速地拉住她的手想要她注意过来。这只手套接触着那一只手套,更小的那只抖了一下,然后不要紧又似乎没发现异样地抽回来,推推他,催促他不用管她快干活。   “OKOK!”当然没事啦,这能有什么事,都坐着呢。他们一起对着趴在雪上,全副武装的帽子、围巾、手套和羽绒服。雪一直在下,一直在下,日光重新出来的时候,越小的雪越冷。白气从女孩儿的围巾里透出来,她喘着气笑,把他的手拉着放在雪砖上。   “OK!”   玛利多诺多尔有一瞬间以为她是在躲他,但是花儿坦然地拉着他的手,他又觉得自己是错觉。弄错了,一定是,怎么会呢,她都抱了他,还给他一个脸颊吻。   虽然那个吻不算真的吻,至少也是个吻,手指的吻。脸上仿佛还留存着温度,他们抱在一起好一会儿才松开,有那么一下谁都不敢看对方。但玛利多诺多尔还是笑着说:“莉莉。”又倾过身去抱着她,又认真又专注地快速吻了一下她的脸。她涨红了脸叫,手忙脚乱地推他,不过过一会儿就又回到原来那个样子。玛利多诺多尔就是笑着看着她,心满意足。   也不算心满意足,如果在手指抚摸之前,在她的唇上碰过一次,他一定更开心。他想。   他笑,没有多说什么,低头继续去弄雪。贝莉儿得偿所愿了,反而有点不自在的试图没话找话:“……it's interesting。”   “really?”   “yes。”她认真地点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虽然可能藏在围巾下他看不见。阳台上的风很大,一直很大,吹动她露在帽子外面乱乱的碎发。“my first,snow,house。”   这像个游戏,有趣的堆雪人的游戏那种,只不过这是堆雪屋。反正无论是堆什么她都会开心,还有……还有啊啊啊啊丢脸死了刚刚。就算知道老外对贴面礼不算什么,但是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因为、因为她喜欢玛利多诺多尔。她不知道,或许是他的脸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她才喜欢,而且他对她那么好。   贝莉儿唯一知道的是这是不对的。她不确定应该怎么形容,但这种喜欢就是不对的。公举长得这么美丽,喜欢他不是难事。可是这对他来说大约是种侮辱。他对她那么好,他们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到今天这样像两个小孩子一样蹲在一起玩的样子。再说……再说他们也没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她只不过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脸,连贴面礼都不算呢。   她吐了口气,放弃地越过他看着空中,小小的雪花飞舞着,从不远处的栏杆外掉下去。下面是而广袤的起伏的山林,瑰丽的悬崖,群山怀抱,四面都是天地和雪,别墅小小地孤立在其中,在公路的尽头孑然一身。她知道灰白的山林之下有那片水晶般的湖,在这种地方,悬崖之上的凭条上,盖一座小小的雪屋。   和在异国山林的雪中喜欢上一个人,一样的浪漫。贝莉儿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不过是一时心动,一次偶然的意外而已。玛利多诺多尔纳闷地抬起头看她,笑了笑,那双一直不敢直视的绿眼睛美得摄人。但是真的勇敢地直视了,除了心砰砰跳,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她也笑了笑,告诉他:“I'm happy!”   其实砖的大小也很出乎贝莉儿的意料,她是说,她以为会像普通的建筑砖那样,巴掌大,长方体。不过不是,那是一个雪块,半人高的巨大的砖。后来不需要拍实了,最重的任务变成了滚雪球。于是贝莉儿负责滚雪球,她喜欢这个任务,玛利多诺多尔负责把她滚好的雪球切成方块堆上去。   公举一向喜欢美美的,可惜这时候就美不起来了,雪屋的地基在他手里像个歪扭的积木,看上去一点也没有那种想象中漂亮平整光滑的样子。贝莉儿问他:【你说你建过雪屋。】说话说不清楚还是要请手机上阵。玛利多诺多尔有一点尴尬,他为了浇水固定屋子,衣服上都染上了水印,凝结成冰渣。   【我小时候……建过一个给雪人的。】   那是多小的时候,他甚至都不记得了。他就记得很容易,将雪堆起来,砌成屋子。或许大概是因为他们终于需要关注住客的体验,削砖头怎么是那么烦人的一个活。他们做到第七块砖就已经到极限了,贝莉儿拖玛利多诺多尔去换衣服,他不能穿着都是冰的衣服干活。但是才把这里围了一圈。好像这项活虽然已经开始上手了,但真的很艰巨。这不像昨天搓丸子,花费的体力更大,时间也更多。来不及嘛,是不是?   音乐声突兀地响起来,贝莉儿纳闷的望向手机,还以为是有人找他,玛利多诺多尔拉住她。   “it's time to lunch。”   原来是他设了闹钟。他们早上八点半左右开始干活,三个小时突然就过去了。三个小时七块雪砖,这个成果也不能说不卖力。   他们重新回到雾气缭绕的温泉边,靠着墙坐下,小黄个不需要干活的家伙,它在雪里玩腻了,看没人理他,早就机智地跑到温暖干燥的墙角趴下了。一般狗都不太喜欢下水,它也是,而且温泉这里也没什么地方给它捣乱。玛利多诺多尔把它赶开,让贝莉儿坐在它的位置上。贝莉儿把他拉下来,他们可以脱掉满是雪和冰的外套,这儿湿气太重,热气也太重,冰雪容易融化,就像南方的雪那样,落在衣服上就变成湿润的雪泥。   他们在背包里装了零食,几根香肠,几块面饼,一起并肩坐着在那吃。保温杯倒只有一个,贝莉儿喝杯子,玛利多诺多尔喝盖子。一旦他喝完她就举着杯子给他倒水,漂亮的茶水热气腾腾,像喷泉一样冒出来,咕嘟咕嘟。   贝莉儿给玛利多诺多尔说了大象放进冰箱的脑筋急转弯。他当然没猜出来,听她解释完了,也觉得很好笑。他们一起看着外面,那个建到一半的大象,才打了地基,围了一圈,好几个雪球滚在旁边待用。这才一个早上呢。玛利多诺多尔说:【大象真的好难塞进冰箱里啊。你们国家的形容真有意思。】   【其实这是个智力题。】   贝莉儿从背包里掏出冰淇淋。……怎么还有冰淇淋,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她做贼似地给他打手机:【我搬家的时候从冰箱里偷渡出来的。就这两个了。来,劳动后的奖励,一起吃吧!】   【不晚上吃吗?】   【晚上有酒杯!】   酒杯还在外面晾着呢,接那个仿佛永远接不完的雪。玛利多诺多尔跟贝莉儿分了冰淇淋,一人一盒,巧克力味和咖啡味。小黄又凑过来乞食了,玛利多诺多尔朝它伸了伸脚,他腿长,可以把它远远地推开。它走过来,再推开,它再走过来,再推开。小黄呜咽一声,趴在那里,舔着嘴巴,不动了。   贝莉儿笑得不行。用手机给他打:【你为什么老是欺负它啦!】   他不假思索地回她:【因为你爱它啊。】   其实玛利多诺多尔原意是狗狗需要一个扮黑脸的。它需要一个爱它的和一个会教训它的。反正玛利多诺多尔也不在乎狗子会不会喜欢自己,花儿开心就好,但是当他手机递出去以后才意识到这句话会造成什么歧义。贝莉儿看了一眼,楞了一下,再看一眼,手指头僵在屏幕上,不知道要怎么回。她的脸慢慢地涌上红潮,在温泉氤氲的雾中,比雪色美丽。   所以大约这就是原因,他用余光看着她,舔着冰淇淋想。只是因为她不自在,因为她那样亲吻他,或许是因为他那样亲吻她。她可能会觉得自己太冲动了。——玛利多诺多尔决定将那个当作吻。来自东方的女孩儿听说都很矜持保守。   总之他就是开心。他弯弯的笑了眼睛,低头凑近她的说:“莉莉?”口气是冰的,拂在她的耳边,她最后打过来的话是:【那我以后应该要对它少好一点,省得你这么欺负它。】她低着头,没有看他,招手叫“小黄过来!”小黄大喜过望的跑过来,但是居然没有冰淇淋,而是被抱在怀里撸毛,这也可以,它不大情愿的伏在她怀里吐舌头。   嗯,没错,正如他所愿。玛利多诺多尔看着贝莉儿的头顶快乐地想。   他曾经想过,他不太确定她国家的文化,确定她对恋爱抱持着什么样的观念。但是当做天主教的守贞派应该是可以的?那么她那样拥抱和吻他应该也是花了很大的勇气,下了很大的决心。   总之他就是好开心。   还有,下一次,要更小心地,小心翼翼地,问问她信什么教。是什么教都可以,在她的神的见证下,让她看着他的眼睛。   今晚应该很棒。   作者有话要说:  困得不行,小睡了一下,下一章替换章先换上,明天不一定早起有得看,但是明天能补上了。 第54章 12月31日·跨年夜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三分之一   剩下的看情况,明天早上起来不一定有,因为这章是跨年夜,理论上应该会比较长   但是明天能补完啦   =====   今晚更新下一章!   明天日万……   他们下午最终决定不把雪屋完成, 这工程量太大了,而且重点是就算能完成,也赶不及浇水和冷却固定。一切的计划都很赶,圣诞节后仓促地决定庆祝跨年夜, 又在昨天仓促地决定搭建一个雪屋。在这之前还在暴风雪呢, 老实说,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来筹备, 所以这个决定就做得一点遗憾也没有。   贝莉儿比玛利多诺多尔还来得坦然, 玛利多诺多尔担心雪大怎么办,贝莉儿告诉他说拉上个帐篷就好啦, 很简单。当初那个捆着行李箱上来的橙色帐篷还塞在二楼的角落里, 随时可以投入使用。玛利多诺多尔看着那个帐篷半天,决定在心里祈祷一下, 让晚上的雪尽量别那么大。   风也不大,雪也不大,雪停也可以, 有点儿星光月光最好了,他们可以准备眼镜在旁边,阿门。   他们一起将雪屋做了最后的修整,就是墙壁的修饰和整理,这个速度很快。用铲子平整了,拍实,楼下还有圣诞节的饰品,他们专门挑出来红色的缎带装饰它。——是种花的新年嘛, 红色没毛病。   玛利多诺多用剩下的雪球在雪屋两边补了个卫兵,一边一个。没有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哪里去找眼睛,也没有手,树枝什么的当手太丑了。他把漂亮的小桶倒放在一个雪球的脑袋上,另一个雪球是他们两的帽子叠在一起,权当那是两个人。贝莉儿指着说:“哦哦哦!”哦了半天说不出来,激动得打手机给他。   【大白!(●—●)】   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不太明白的样子,他居然不知道大白!大白啊!超可爱大白。但是贝莉儿也不确定大白的英文名是不是“big white”,软件翻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啊嘤嘤嘤。再说站在雪屋两边的就两戴帽子的雪球,那甚至不是双层的。她激动的在雪地上画那个米其林轮胎人,说了半天都没法让玛利多诺多尔明白。   【你们国家的故事有个雪人叫大白吗?】   随之而来的笑容和问题都是非常友好的,但是贝莉儿就是好无力,还带着那么点没法说清楚的尴尬。好吧,算了。他们重新给雪人正了正小桶和帽子,牵着狗回去干剩下的活。玛利多诺多尔让贝莉儿:【你先在这里换衣服吧。】干了一下午,两人的衣服都是湿的,也要好好洗洗,擦拭身体,放松一下。   贝莉儿:【我洗个澡然后去厨房搬丸子和饺子。】   【好,我去厨房找你,你等我一起来再干。】看了她一下,忍不住又叮嘱:【泡个澡吧,泡久一点,用iPad看一会儿视频再起来。太冷了,你会感冒。】   更衣室里就有浴缸,他们还用那个给小黄洗过澡。超大的。贝莉儿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同意了。于是他们在泳池分开,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进去并锁门,然后他也转身出去,出去时故意给门留了道缝。   过了10分钟,他又悄悄溜回来了。   水汽浸在地板上,他脱掉鞋子走在上面,这样就会更加地安静。他抱着两个小盒子,蹑手蹑脚走进来,小心翼翼看着更衣室的门那边,是锁着的,隐约能听见传来日文嬉笑的声音。他拎着鞋子走到外面,到雪地边穿上鞋,走过去,卫兵还在那里,顶着帽子,尽忠职守。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盒子埋进去,留出来的印信绕着雪球转了两圈,压在最底下就不容易看出来。然后他又蹑手蹑脚地溜走了。   贝莉儿过了一个小时才急匆匆跑出来,泡得太舒服了,还是按摩浴缸,她差点睡着,淹死在里面。种花家大都是淋浴派,时势所迫嘛,没有办法,去旅馆万一有浴缸又会怕脏。这感觉好像一个流浪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幸福酸爽。她伸了个懒腰,跑到外面去看了看酒杯。   酒杯还是静静地积着雪,积了三分之一,又多那么一点点儿。雪花虽小,落在贝莉儿头顶上,她那湿漉漉的头发也冷得一个激灵,赶忙跑进屋子里去了。   天在暗下来,下雪的夜晚原本就比较容易早暗。屋子里灯火通明,又一次变得格外快乐。12月31日,跨年夜要开始啦。   这是种奇妙的感受,有时候你会觉得等待它等待了好久,但是当真的来临时,你会突然发觉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她跑进厨房里,绿眼睛的公主穿着一身低领长袖羊绒衫,头发吹得微微湿润,坐在那儿等着她。   她喊:“玛多!”虽然迟到了,其实也没有约什么时间,就是因为睡着了,觉得太久了,也没有一点忐忑和担忧。公主抬头看见她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他将金属书签插入他看的那一页里,将书合上,放在桌子上,走下来迎接她。   他甚至还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小小的咖啡杯子带着杯垫在操作台上冒着袅袅的雾。还有她的。他也给她倒了一杯,在虹吸壶里暖着,专门等她来。他都没有问她怎么这么久,好像那就是应该的。反倒是贝莉儿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我睡着啦。】   睡着就睡着吧。公主摸了摸她的脸:【你太累了,睡一下也好。】他笑着说:“today,you can’t sleep,until midnight。”   他的手覆在她脸上温暖得滚烫,他的手又那么大,微微一顿,有礼地收回来,让她前所未有地感觉到那种男性的力量。   贝莉儿仰头张了张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脸红了,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拒绝他,或者不表露任何恶意地想和他稍微生疏一些。……她也,不想和他生疏。如果告诉他的话,或许他会拘谨,又不自在,那明明不是他的错。   她选择什么都不说,只是低下头,稍微减少了些眼睛的对视。她有点怕看他的眼睛,不然的话她就没法和他正常对话了。他们带上了烧烤架和小炉子,小炉子可以煮火锅,烧烤架是临时的,有备无患嘛。没准也有人想试试烤肉的滋味。于是又临时解冻了一批牛排和鸡肉拿出去。——食物有那么多,琳琅满目,几乎以为开饭的不是他们2个而是还有一大堆饿死鬼要来。厨房是有小推车,这车可上不了楼梯。他们一起把大盘食物搬到车上,再推到门口,然后玛利多诺多尔负责挽起袖子把重物搬上一楼,贝莉儿负责拿着清单点一点,看还有什么漏下的食物。   她趁这个机会赶快把打蛋器插上电。玛利多诺多尔听见声音探过头说:“what?”贝莉儿赶快对他露出笑脸:“make the soup!”感谢公举天生的绅士风度,他那绿眼睛瞅了瞅被她挡在背后的打蛋器,只是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他收回头去干自己的活,贝莉儿松了口气,开始赶快做自己的蛋糕。   她不会用烤箱,不过谢天谢地以前做过电饭煲蛋糕,努力回想一下食谱也还在脑子里。跨年夜总得有个庆祝的礼物吧?这些天他们总是形影不离,没有机会单独做手工礼物。而太好了,西方的厨房里啥都不缺,烘焙无敌多。贝莉儿把蛋白和蛋黄分开打发,听见玛利多诺多尔走下来就回头把火锅调料切得山响。这儿可没有芝麻油,但是有橄榄油,将就一下用蒜泥调了,再撒点胡椒。   玛利多诺多尔重又探进头来说:“莉莉。”她在围裙上擦着手,明明可以等他进来,偏偏要自己做贼心虚地跑过去。“what?”玛利多诺多尔将手机递给她,她手是湿的,所以没有接过来,就着他的手看。【我把彩灯拿出去,你要来吗?】她看了看里面emmm……玛利多诺多尔明白的说:“OK,don't worry。”   他的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示意她头上有汗。他笑了一下,在手机上写:【我可以自己干,你慢慢来。】贝莉儿愧疚的看着他。“you……you careful!”   玛利多诺多尔独自抱着彩灯往楼上去了。泳池的门一直大开着,等着他将那些食物、烧烤架、小炉子什么的全都摆上去。天已经黑下来了,夜色如此黑暗,在夜色中应了他的祈祷,从天上降下柔软的小雪来。风很冷,他穿上了外套,心里是火热而快乐的,他在餐厅和泳池两边跑,将壁炉边储藏的木柴搬了一大堆到这边来。他将雪地挖开,烧烤架备用的架子还有,直接将架子放在地上,倒置着,留出空间,将下面塞入木柴,用木炭引火。   一点火星在黑夜中亮起,映亮吹到它身上的,温柔的雪花。玛利多诺多尔蹲在它身边看着,有些遗憾,花儿如果能和他一起点起篝火就好了,不过这样也不坏,用一个只需她坐下来看着的宴会会场来迎接她。他用火钳捅了捅木头,然后趁这个时间将彩灯挂在雪屋上。线牵进去,夜晚会替他遮掩电线的痕迹。玛利多诺多尔戳了戳彩灯,雪屋之上亮起五彩缤纷的小光点,他看着火在黑夜之中升起、再升起,熊熊燃烧起来,映亮他的脸。   他回头看了一眼,泳池氤氲,灯亮着,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来。他看了看身上,衣服袖子卷起来搬东西,即使赶快拉下来抚平了,仍然有点皱。……他忍着没有去换衣服,将头发向后撩去的用皮筋扎起来。……他希望她喜欢这样,休闲的入场。他想了想,回身往门口走去。   玛利多诺多尔回到厅堂,圣诞树黯淡下来,壁炉也已经熄灭了。他穿过大厅,走到地下走廊的入口,从那里可以通往温室。老实说,玛利多诺多尔得承认,他就没想起来还有跨年夜这件事。……他在圣诞节那天就已经将花剪光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应该还有些被他嫌弃的不好看的花留下来,或许在那里面扒拉扒拉,还能有一些好样子。动作要快,不然马上就八点了。肚子有点饿,他打开温室的灯。   温室的灯一直很暗,看不清晰,玛利多诺多尔在角落找到一株雏菊。它还没开放呢,从花萼到花瓣都还泛着微绿,花瓣并拢,像集束的小裙。玛利多诺多尔努了把力,尽量不伤害花瓣地将它掰开来。   现在它是朵半开的雏菊了,这也不错,玛利多诺多尔苛刻地端详它一下,将它别上金别针,去书房里正正经经地写了封感谢信,打上缎带,拿着下楼去厨房找贝莉儿。贝莉儿正捧着电饭煲——感谢这里曾经有个日餐厨师,他会用电饭煲做寿司——在走廊上探头探脑,往泳池里看。   “莉莉?”   玛利多诺多尔讶异地走上前去,叫住她,她歪过头看了这边一眼,旋而大惊失色。“*@(@?!”玛利多诺多尔猜那是说“你怎么在这里。”然后她也看见了他手上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雏菊和信。   他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多么熟悉的剧情。即使好像不那么一样……贝莉儿先笑了起来,然后是玛利多诺多尔。   他把信和花递给她,而她把电饭煲递给他。玛利多诺多尔端着这个圆形沉重的电器,有那种香气从盖子里冒出来,是蛋糕的气味。她做了蛋糕吗?   他们一起走进泳池,小黄晃着尾巴,在他们身边蹭蹭,激动地汪汪叫。天已经黑下来了,在瓷砖和现代灯光的另一边,群山在篝火的映照下等待,雪从天上落下,在灯光中,轻而缓地飞舞。   贝莉儿眨眨眼,掏出手机看了一眼。7点48分,但这个时间也可以的。她回头朝玛利多诺多尔伸出手:“the star?”玛利多诺多尔一只手环着电饭煲,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星星给她。他保存得可比贝莉儿当初那朵花好多了,星星上连个皱褶也没有,在她的手心躺着,贝莉儿笑起来的说:“welcome to my party!” 第55章 12月31日·跨年夜   说起来真奇妙, 贝莉儿发现他们在房子里野营。空气还是很冷,说出口的声音都带着白雾。雪很小,他们走出去的时候穿上外套,羽绒服又干净又蓬松地挂在门边, 还带着从干洗机里拿出来, 那种独特的香气。   这感觉也奇妙,热气腾腾的泳池与雪地只有一线之隔。贝莉儿没有见过雪, 也只在夏天见过温泉。但这两种东西组合在一起, 给人感觉竟然这样惬意。穿上外套的瞬间是感受最为深刻的,这边与那边的交界处, 是最冷的, 又最热的,套入袖子时手还是热的, 拉上拉链便有冷气渗入毛孔。彩灯在雪屋上莹莹发亮,明明在屋里,映衬着灯光, 它在圣诞树上如此金碧辉煌,而在夜色里,它的光仿佛也被火和夜雪吞噬,微弱,而又明亮,而又纷繁而闪烁。   那是地上的夜空。玛利多诺多尔把电饭煲放在地上,又笑着回身来拉她。贝莉儿踏着雪向他奔过去,觉得自己像奔向这片夜空。冰凉的空气飞掠过耳侧, 像疾风呼啸,像坐在马车上,在夜空中翱翔。   阳台如此平坦,在他们面前拉开幕布,群山深沉而默然,身披雪色,焕发光辉。   他们在篝火边坐下,玛利多诺多尔打开电饭煲,里面是一个蓬松的金黄大蛋糕。他吃惊的瞪大眼,虽然闻到了味道可亲眼看到都还不能相信。“cake!”   “yes!”贝莉儿高兴地说:“cake!”   但是他们还不能吃cake,cake当然是最后吃的。他们点燃炉子,因为玛利多诺多尔爱用虹吸壶煮咖啡,这儿的酒精块多得是。点上炉子,架上锅,装满事先熬好过滤的高汤,一边把丸子和水饺往下倒一边给他说明怎么用电饭煲烤蛋糕。   真的很简单也很快,打好蛋白,面粉和蛋黄一起打,再把蛋白加进去,加一块黄油,再一起打。贝莉儿撒了一点核桃碎,厨房里有现成的核桃碎包装,电饭煲按下煮饭键,它跳到保温就再按。   玛利多诺多尔:【我只知道它用来煮米。】   贝莉儿:【记得我给你做过的那个鸡翅膀吗?】第一个放进滚汤里的是虾滑,这种东西十秒钟就好。她一边用漏勺把虾滑往里怼一边龇开牙的笑:【可乐鸡翅!那也可以用电饭锅做!其实我们这种火锅也可以用电饭锅做!】   种花大电饭锅,万能的电饭锅。贝莉儿掰着手指头给玛利多诺多尔吹牛逼:【蛋糕!面包!卤排骨!煲仔饭!三杯鸡!】玛利多诺多尔超期待:【如果我都能吃到就好了。】她豪气的手一挥:【我也是刚想起来,明天就给你做!】   她得到了一个拥抱:“thank you莉莉!”玛利多诺多尔负责烤肉。烧烤架的支架特意调得很低,他们可以坐在雪屋前,一人负责一边,周围是闪闪的彩灯,面前是燃烧的篝火。玛利多诺多尔看着贝莉儿往锅里倒汤好奇的问她:“why?”她就给他继续科普:【我们的水饺放到锅里要滚三滚!】   水饺一滚捞起来怕太生,滚一次加点水,三滚以后就可以吃。玛利多诺多尔的邮票意饺并不知道要煮多久,所以跟着贝莉儿的种花饺子一起滚,结果捞出来他们一致鉴定有点熟过头。贝莉儿面前一字排开五只碗,酱油碟,醋碟和蒜碟,一个汤碗+一个吃饭碗,大南方火锅饺子标配套餐,公举抱着自己的红酒酱碗睁着眼睛看着这阵仗,感觉又开了一次眼界。   贝莉儿大方地分享给他:“you can try!”   她从小木屋搬家都没忘把醋和酒捎走,玛利多诺多尔猝不及防,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笑得停不住地去拍他的背,给他递纸递水。然后玛利多诺多尔宁可眼泪汪汪地蘸自己的白酒酱和红酒酱。他喜欢这个,那都是他自己做的!贝莉儿也吃过他的酱,emmm怎么说呢,吃水饺还是醋碟经典。   水饺捞出来她还教玛利多诺多尔喝清汤。火锅里还没放其他的菜,这时候装出来一碗,撒点醋和橄榄油,撒点盐巴和味精,一口气喝下去,在雪夜里立马肚子滚滚地暖起来。玛利多诺多尔捧着汤不知从何下口,他亲眼看见贝莉儿往碗里放醋。战战兢兢地喝了,味道还好,于是也一口气干掉。   贝莉儿笑眯眯地问他:“do you like?”   他也露出一个笑脸回她:“yes!”   他们把所有口味的饺子都塞进锅里来了一遍,一人一只分着吃。就这样也差不多半饱了,可是宴会才刚开始呢!木炭在铁架子下闪着红灭的光,玛利多诺多尔把牛排摆上去。暗红的肉发出滋的香气,贝莉儿忙着在另一边摆蔬菜。能存的就那几种,土豆白菜豆角,一个个洗干净切片塞在沥水小碗里,用筷子一个个夹起来摆在架子上,嗤啦一下,哗哗冒烟。她刷油撒孜然倒辣椒粉,干得热火朝天,玛利多诺多尔想抱着自己的高级牛排逃到角落去。他试着推她:“No!”贝莉儿笑嘻嘻的问他:“why?”   绿眼睛不乐意的看着她:“meat!There should all meat!”架子就应该清净的烤他的牛排,现在另一边都被其他调味料污染了像什么样!   “but human being is balance!”贝莉儿举着筷子振振有词。   抗议没有成功,只给架子上留了两块牛排的地儿,剩下的都被白菜叶子和土豆片占啦!贝莉儿用筷子把烤得酥脆的土豆片插起来笑嘻嘻的递给公主:“eat!”土豆片上抢了牛排的油,拿在手里滋啦滋啦往下滴。玛利多诺多尔看了半天,犹豫的啃一口。   他又眼泪汪汪的去找水,贝莉儿哈哈哈笑,追在后面给他拍背。贝莉儿其实也不怎么能吃辣,而公主看起来是更不适应这么烟熏火燎的民间食物。她调整了配方,烤他们两个都喜欢吃的没味道土豆片,可以插起来自己蘸自己想吃的蘸料。他们打开了音响,用手机放热闹的歌,重低音和欢快的歌声在山间回响,火锅咕嘟嘟地响着,冒着丸子和气泡,贝莉儿用筷子给他表演夹丸子,玛利多诺多尔虎着脸看着,用自己的叉子,凶狠地在盘子上插肉丸。   他也用刀叉给她切牛排,用干净的小盘子装好,沾上红酒酱递给她。他们两个一起并肩直着腿坐着,突然很高兴雪屋没有封上顶。如果封上了顶,或许看不见如此美丽的景色。小雪从天上落下,像在他们面前拉开幕布,时而有冷的风吹来,钻入脖子里,在腾腾的热气中,倏的一下惊人一跳。贝莉儿突然指着说:“look玛多!”   云层破开了一条缝,清澈的月光从天穹洒下,下雪时会有月光吗?可是真的有啊,好亮,月色如水,突然盈满整个山谷,雪还在下,小得几乎不可见了,但还在下,在夜色里,像一片飞舞的、静谧的歌声。哗啦啦,白色的树海被风掠过,在这夜晚里连它摇动的模样也看不清。只能听见声响,只能听见絮絮的落雪,无声也是声响。   并不用看下去也知道,悬崖下的湖有多么美。贝莉儿说:“哇。”除了这个,她想不出有什么词能形容它。她突然有点想哭,坐在这片雪的世界里,面前是被剪影出来的烧烤架和火锅和雪屋。雪屋上的彩灯亮着,他们渺小得像一粒尘埃。玛利多诺多尔说:“莉莉。”   他们之间突然很安静,褪去热闹和欢笑,独余那种震动褪去,温暖的叹息。她侧着头看他,他热得将羽绒服脱下来了,将它围在腰侧,只有围巾围在脖子上,抵着那张鲜艳的红唇。银发本是束起来的,在一番动作中乱了,碎发垂在脸侧,沾上几缕雪花。   比月光耀眼。   她问:“……what?”   他便告诉她监控的事,他看见她17日坐在悬崖边。她将酒杯放在雪中,傻乎乎地想接一杯子雪,她坐在栏杆前,在山石上晃着腿,看着iPad,吃自己的午餐,享受独自一人的度假的乐趣。   他问她:【你那天看的是什么视频,我可以跟你一起再看一遍吗?】   贝莉儿呆呆地看着他。   她都忘了有监控,她也忘了他们在那日曾见过一面,她坐在悬崖上,他站在窗户前。不过是彼此隔着山雪和石岩,远远的一眼。这也值得一直记着吗?这也值得他念念不忘地要重现吗?玛利多诺多尔将iPad递在她手上,把装着满满的肉的盘子也递给她。那明明是中午,而不是晚上。那明明吃的是再垃圾食品不过的速冻披萨、香肠和肉饼。   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中午,她初来乍到,傻乎乎地为林间的雪赞叹,坐在悬崖上看风景,自娱自乐的一瞬间。她觉得她的声音有点抖:“but it's Chinese movie……”   是中国的语言啊,你听不懂。   “it's OK。”公主笑着说:“I just want to see a movie with you。”   火也许燃烧得更加热烈了,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这样的热。-贝莉儿有点慌,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刚刚还是好好的啊?突然就……突然就这么奇怪。她眨了眨眼,那双绿眼睛看着她。她不敢再看了,小声说:“OK,好吧。”   明明是冷的,她感觉不到冷意。他帮着她将音响拿过来,贝莉儿拿着iPad找那个电影。其实她都快想不起来当时看的是什么电影了,哪可能记得住,她脑子现在都一片混沌。她紧张的打开目录,看观看记录,找到那部电影。其实那天她没看完,她很冷就回去了,然后换了个番剧看,然后在之后就忘记了,再也没看完。   点开的视频接着放,或许是冥冥中的缘分,屏幕上的人嬉笑怒骂,为了等他一起来看。她把iPad的壳摆好固定的,放在他们面前的雪地上。这样看很累,一边的音响在雪里震动着,雪花在其上跳跃。贝莉儿回过头再次小声地说:“it's Chinese。”   “it's OK。”他笑着重复,给她递来食物。   之后的事情,贝莉儿记不太清楚。她竭力让自己沉浸入电影中,偶尔也跟着笑几声,毕竟是部喜剧电影啊,但是笑出来的时候又很慌,因为玛利多诺多尔根本听不懂。那不只是中文,还是粤语呢。她能感觉到他在她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东西,专注地看着屏幕。她就纳闷了——听都听不懂,他专注的看什么东西?看画面吗?“玛多……”她回过头想说,要不干脆关掉吧,无论换什么也好,让他看听不懂的电影,有点过分。然后一阵风掠过,那颗银发的头在她脸边垂下来,靠在她的肩上。   肩膀一重,贝莉儿呆滞的低着脸看着他。公主那精巧的尖下巴,往嘴里插肉的线条优美的唇。他们的身后是三张叠起来的床垫,一堆大枕头,软绵绵的。那双绿眼睛找到她的眼睛,公主很自然的说:“too high。”   iPad放在雪地上,即使是贝莉儿看着都有点脖子压力大,何况是他。他惬意的向后靠了靠,把枕头往下拉,然后朝她压过来,半个身体倚在她的身上。让人窒息的属于另一个人的重量信赖地倚过来,如果他们两个是好闺蜜,靠在一起抱着爆米花看电影,那个姿势就毫无违和感了。——可是她喊他公主不代表他真的是公主啊!   玛利多诺多尔后知后觉,稍微将脖子抬起来一点,小心的远离她一点儿。电影的人还在动,发出热闹的BGM。音响的滤网在震动,雪花跳动,像个蹦床。   “do you mind?”他问。   贝莉儿:“……”贝莉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张了嘴半天,觉得心脏都要跳到嘴边来了。那双绿眼睛,纯良无辜,信赖疑问的眼神。她只看了一眼,就赶快狼狈的撇开。只是这个姿势扭着……扭着更暧昧而已。   人生三大错觉,醒醒啊你。三大错觉,了解一下。三大错觉。她自暴自弃的说:“No。”   于是那颗头又让人压力很大的靠过来,歪在她肩上。银发拂在她身上,贝莉儿再也看不下去电影了,她眼前都是那缕卷曲的银发,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要写亲亲亲   结果烟花没写出来,下一章嘤嘤嘤   但是明天日万   注定下一章要断一下   ====   心机多了解一下,发现人多真的很心机 第56章 12月31日-1月1日   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夜晚, 8点到12点,4个小时。或者说是从电影开始起的9点到12点,3个小时。贝莉儿从未觉得这段时间如此恍惚难熬。   她不知道时间是怎样过去的,好像很快又很慢。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作死, 同意公举这样过分的举动。将头靠在她肩上, 一起吃火锅,看电影, 他们两个好像一对情侣。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想到他们身处的这里, 似乎有另一个视角在遥远的天上看着他们。漆黑的雪夜,厚重的云层, 群山之巅中, 怀抱这缕小小的灯光。有最热闹的声音,细细地从雪中盘旋而上, 夜幕从天穹之上盖下来,覆盖着他们,靠在一起的身体。   屏幕上的小人浮光掠影, 欢笑着说自己的故事,雪夜呼啸,他们在这里坐着,身后是别墅的光,泳池的热气仿佛还烤着后背,更加温暖实在的是彼此依靠的另一具身体的温度。即使隔着羽绒服,身体能感受到的重量告诉她脉动,脉动而传递热量。这个重量, 这样熟悉,他们在雪中互相扶持,弯着腰穿过暴雪,从山的这一头,到另一头去。   ……其实贝莉儿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的迁就他,因为她喜欢他。其实这不对,她知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不对。这像是……像是,两条不相交的线,不是平行线,其实根本就不是线。那头银发靠在她的肩上,发丝从橙红色上溜下来,像一路燃烧的火焰,灼烫她的眼。心脏在跳着,身体也僵硬着,但是总会习惯而软下来的,她用手机和他沟通,吃着火锅,告诉他关于这部电影的所有事。   【这个电影说的是个县官……】   她打了长长的一排字,前因后果,其情始末,希望能帮他更好地了解,听不懂也可以真的和她一起看。公举认真地看,然后问她:【是一部喜剧电影,对吗?】   对,恭喜你答对。她露出个笑:“yes。”   他脸上也露出个高兴的笑,但是没有离开她的肩膀,而是这样歪着,仰着脸朝她看来。这是笨蛋才会沦陷下去的人,她是个笨蛋。这家伙一身缺点,除了长得漂亮的那张脸以外一无是处,任性、傲慢、颐指气使,趾高气扬,他还挑食。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们昨天做了一大堆肉丸子和饺子,结果他今天就只抱着牛排碗。   贝莉儿知道自己是个笨蛋。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子,即使她知道他根本看不懂她的电影。就是因为他看不懂,所以只要他想,她愿意满足他。   【我觉得它和你说的语言不一样。】   【恩,那是粤语。】   她又得忙着向他解释什么是粤语,是她国家的一种方言。火锅在滚了,又一批饺子和丸子出锅,她正常的耸了一下肩膀,他很自然的将头挪开,看着她爬起来,蹲去那边舀饺子。这个场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熟稔,熟稔得好像他们这么做过了成百上千次。炉子旁有三个大碗,一个放火锅料,一个放牛排,一个放烧烤蔬菜,他们如果要吃什么,就自己去公碗里拿。贝莉儿捧着碗摇了摇,把黏连在一起的饺子抖开,玛利多诺多尔很感兴趣地看着,坐起来。   之后那个摇碗的任务就分派给了他,她坐回来,他仍靠在她肩上,歪着头一边看视频,一边抱着碗,有一下没一下慢吞吞地摇。摇一会儿,看她碗里吃完了,给她勺两个饺子,然后自己来一块牛排。贝莉儿强行把饺子塞给他:“eat!”他低头看了看碗,也乖乖的吃掉。   公举靠在她肩上,惬意的向她展示自己另外一面,相处得越久她就觉得越了解他。初见面的颐指气使、欠揍傲慢,圣诞节的一本正经、温柔体贴。每天起来都一丝不苟地要求自己,如果打扮得不好看在她面前他就不开心。他也会犯懒、孩子气,一点点儿的任性。   饺子捏了太多,实际上根本吃不完。贝莉儿把它们煮熟都集中在大碗里,一边想,只有今晚也好。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这个机会,让他靠着她的肩膀,一起看电影。   这部电影已经放到一半,仅仅过了一个小时就放完了。雪还在下,酒精炉已经冷了,他们要等跨年,于是将篝火添了点柴,重新打开一部电影。这回放的是美国大片,英文配音,中文字幕,贝莉儿问他:【看得懂吗?】   玛利多诺多尔:【比上一部懂多一点。】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多懂多少。电影看到一半,他睡着了。抱着的牛排的碗落在腿上,贝莉儿轻轻的往旁边看。他闭着眼睛,朝她肩上蹭了蹭,发出沉沉规律的呼吸声。她完全是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于是他拉住她的手,让她别打扰他。   “莉莉……”   他的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他还知道是她,叫她的名字。   “No。”   贝莉儿帮他把牛排碗拿到另一边去,然后看了他很久。大概真的就是人长得好看,做什么事都有优待。她想,看见他那双眼睛,他那精致娇嫩的面孔和鲜艳的唇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很美丽,她只是觉得他很可爱。任性的一面很可爱,孩子气的一面很可爱,回想起他们见面那时候,他那欠揍样气得她要吐血了,可是回想起来,仍然觉得那个瞪着眼睛冷冰冰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想揉他的脸。   她想她这样真的很坏,可是只有今晚,不是吗?所以原谅她好啦。她戳了戳他的脸,公举皱起眉。“莉莉。”他说:“……莉莉。”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痒痒的。他皱着眉拂去雪花,嘴里念着:“……莉莉。”贝莉儿说:“那是雪,不是我哦。”她没有用英文,大约是听见声音,他模糊的看了她一眼,那双绿眸掀起,宝石在火光中惊鸿一瞥。   然后又闭上。雪花落在他唇上,连嘴都不必张开,她听见他舌下的两次击打,空气有声。他说:“莉莉。”   后来贝莉儿也睡着了。这儿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又冷,天上又下着雪,又点着火,却没法爬起来看和添柴。她只是不忍心叫醒他,想着到12点再喊他吧,一起倒计时,然后再回房去,铺好铺盖,脱掉衣服,躲进温暖的被窝里,一觉到天亮。但是她看着电影,看着看着,她头一低,也睡着了。   空气很冷,露在外的冷意,又很暖和,贴在一起,呼吸的热气。她听见iPad还在放,音响还在工作,只是眼皮很重,抬不起来。脸上总是痒痒的,一点一点的冰冷,那是雪花落在脸上,为什么醒着的时候没有感觉呢?啊,的确很痒。她模糊的听见音响热闹着,急急的BGM高高低低地响起。火锅冒出最后一个气泡,咕噜一声,停下来。   时光仿佛永远停止在这里,贝莉儿不知道,如果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瞬间就好了,甜美的梦,相依相偎的梦境,满足她内心最深处,那个让人发笑又过分的渴望。她想自己是在漂浮,飘啊,飘啊,飘向空中,永不止息。然后在那一瞬间她狠狠地掉在地上,脸砸在雪里,还有一个光滑坚硬冰冷的东西,差点把她的鼻血都挤出来,肚子上一个重量砸得她一个窒息。   哐当当,雪球上的小桶被撞掉下去,在地上咕咚咚滚了两圈,滚远了。   贝莉儿和玛利多诺多尔狼狈地从雪里爬起来。他们两个都睡着以后没人保持平衡,玛利多诺多尔睡着的姿势本来就是歪的,他又太重,把贝莉儿压进了雪屋边的那个雪球上。   “are you OK?”他们花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彼此都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玛利多诺多尔涨红了脸,是他要求看电影,他还抱着碗睡着了,简直丢脸死了,明明白白地告诉花儿“我很无聊我是个逞强的笨蛋”。贝莉儿捂着鼻子,泪流满面,坚硬的冰砸得她脸上一片红,他又忙摸着她的脸,帮她看有没有问题。   那双黑眼睛盈着泪看着他。玛利多诺多尔都来不及想入非非。他捧着她的脸重复问:“莉莉Are you OK?”贝莉儿吸了口气的说:“No……”头发被扯得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挂着,她摸了半天终于拿下来,拿到他们面前,映着火光是一段黑色的线。   玛利多诺多尔:“……”   贝莉儿本能地拉了拉那线,又长又重,她顺着往下看,线一直延伸到雪里。……妈呀这啥玩意?她往下弯腰,感觉好像那双扶着她的手滞涩了一下,贝莉儿顺着线摸去了屋边的雪球,发现雪球下面似乎是……一个盒子。   一个盒子,埋在雪球里,连着一段长长的线,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贝莉儿看着玛利多诺多尔。公举的脸背着光,他还睡得头发衣服凌乱,脸涨得更红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莉莉……”贝莉儿拿着线emmm,她站起来,往另一个雪球那边走。   另一个雪球下面也有盒子,长长的线,绕着雪球转了三圈,间谍似的藏在那里。贝莉儿完全醒了,她哭笑不得地拿着盒子和线。“what’s it?”玛利多诺多尔狼狈地说:“the present of tonight。”   明显看得出来他想保密,倒计时的时候给个惊喜。他藏得够深的。贝莉儿哈哈哈笑起来。   这下都不需要醒神冷水什么的,他们完全醒了。看了看时间,睡过去快一个小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某种程度上,也算加速完成了今晚等待倒计时的任务、他们彼此望望,不好意思地相视一笑。   火已经快熄灭了,冷气从地上席卷过来,还好是这时候醒了,不至于着凉。贝莉儿把盒子在雪球下摆摆正,然后和玛利多诺多尔一起收拾着剩下的残羹。火锅冷得开始凝固在那里,上面一层厚厚的油。烧烤架也搬开,拆开用厨房纸稍微地擦擦,一起搬到雪屋后面,这样面前铲开的空地上就只看得见一个薄薄的印子。   视野重新空旷起来,玛利多诺多尔加了几把柴,将它团团围起,快要熄灭的火焰重新燃烧起来,燃得比今晚任何一个时候都高,在空气中劈啪作响,热气蒸腾得雪花向上飞舞。贝莉儿将酒杯拿来,等他直起身,递给他一个。   酒杯最终也只到三分之一上面一点点,就只有这么多啦。如果想到这个高度就是铺在地面的高度,那它其实真还是挺厚的。果酱的罐子放在泳池边的冰箱里,她跑去拿来,试图拧开盖子,给他们的天然刨冰里倒果酱。但是盖子冻得太硬了,她拧不开,玛利多诺多尔朝她伸出手,她笑了笑,把瓶子递给他。   波的一声,果酱盖子旋开了,在空气中发出撕拉的声响。玛利多诺多尔晃了晃,果酱冻得有点硬,拍了拍底,晃动一下,倒出来,贝莉儿举着杯子等着,深红色的果酱浓郁得像一片河流,甜美可口的河流,从瓶口缓缓流出来,温柔地滑下雪尖。月光照下来,它闪闪发光,丝缎一样可口。   她想吃,但是玛利多诺多尔按住她的杯子,让她等等,让果酱浸透进去。他们两个一人一个杯子,端着放在栏杆上,看着底下的湖。观景台下的悬崖,悬崖下的山谷,山谷下的湖。睡醒以后会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她吸入了一肚子的冷空气,和梦中一样的雪花,细细的结晶飘在脸上,向下是深渊,童话的秘境,在月光中幽蓝的湖水,莹莹地闪着来自异界的奇妙的光。   人在高处时,会想跳下去,或者会把手里的东西丢下去。有强烈的风吹来,于他们身后摇晃那片火焰。贝莉儿问玛利多诺多尔:【你想过在这里飞吗?】灵魂似乎也飞起来了,在夜色下和山谷之间翱翔。玛利多诺多尔咧开嘴,笑得停不下来。   【我十二岁时试过在这里蹦极。】他敲了敲栏杆,示意就在这里。【会飞起来。】   她哇了一声,笑着看着他,那一定是永生难忘的奇景。等等【十二岁可以蹦极吗?】   【当你有一栋私人房子,还自己出钱请教练,没人管你的时候就可以。】   他低着头看着她,即使神情随意,仍是下意识姿态优雅地端着酒杯,贝莉儿仿佛透过他的样子看到他年少时的模样。一定也和现在一样的一本正经和讨厌,绿眼高傲又美丽,抿着的红唇玫瑰一样芬芳。一定……一定和现在一样,可爱得让人想揉揉他的头。她突然说:【那时候你还是金发。】   【是的,那时候是金发。】   【也是现在这个发型吗?】   【不是,比这个稍微短一点。】他比了比长度,大概到脑后,很正常的男孩子的长度。   【为什么想留这个发型呢?】   公举看着手机,脸上有点难为情,难为情得可爱,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等着他回话。最后他还是在手机上打字了,递过来给她。   【因为这样扎起来好看。】   【那染发呢?】   那双绿眼睛狼狈不堪的看了她一眼。但是他还是回答:【……我觉得金发碧眼太俗气了。】   玛利多诺多尔对自己的金发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喜欢。浅淡的金色、傲慢的金色、冷得毫无人气的金色。被说就只是因为有才如此嫌弃地随便浪费又怎样,成年后他将头发染成了银色,而且就不打算改回去。他喜欢银发绿眼,不喜欢金发绿眼。他总不能把眼睛染了吧。【为什么?】花儿惊讶地说:【你的头发很美!】   玛利多诺多尔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所有人都说他的金发美丽,不如她的一句赞叹。就只是因为……就只是因为这样,他也想在她面前展现独一无二的自己。金发碧眼有那么多人,银发碧眼只有他一个。他问她:【银色不好看吗?】   【也很好看!】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就只是……就只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说:【我没见过你金发的样子,但是我知道无论怎么样玛多都很可爱。】   他看着那个单词半天,重复确认是“可爱”还是“美丽”。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是可爱吗?不是美丽吗?这个词语像是形容孩子,而且从beautiful又降级了是不是。她用力的重复说:“玛多is cute!Very very cute!Silver is cute!”   他有点委屈:【我不好看吗?要用可爱来形容吗?】   【好看!玛多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她的手指飞快地在自己的手机上打:【但是我觉得玛多世界第一可爱!】   他抿着嘴,还是有点不高兴,但是又立刻开始飞快的冒泡泡,为她说的“世界第一可爱”。可爱也行,可爱也可以,世界第一就好。他抿着嘴,又忍不住高兴的笑。随即他突然……突然明白过来。   为什么会说一个人可爱?可爱和美丽,都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可是为什么说一个人可爱呢?你站在那里,看着一个人笑,你觉得他美丽,他美得像一个淡漠的印象,潘多拉也是美丽的,除了美丽,没有任何感觉。你觉得他美。可是然后他活过来,笑和生气,眨眼和开始说话。   你觉得他开始可爱了,那是因为开始真正看见这个人的灵魂了。不止是外表,不止是美貌,不止是行为举止,而是……而是,就算有缺点,也觉得。   世界第一可爱。   他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她。花儿还没有意识到,笑得又讨好又真诚。月色如风,在山谷间荡漾,吹来他们从初遇到现在的时光。干过的那么多蠢事,吵过的那么多次架,打过的那么多协议又删去,藏在电脑里那些想被他宝贝一辈子的视频。他突然叹出了一口气,带着心里幸福的满足,身体还没有真切地感受到这股膨胀起来的快乐,还觉得像做梦。他低声地说:“莉莉again。”   他看见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又来”的表情。她带着那么点无奈和不好意思,但是还是高高兴兴地满足了他的要求。   “玛多cute!”   “again。”   “玛多cute!”   “……again。”   “玛多美美美美美美美美!”   有声响从屋中传来,突兀地这场停不下来的again,当——当——   贝莉儿循声望去,玛利多诺多尔敲着手机告诉她:【我设了闹钟。】餐厅中的那个钟是可以自鸣的。贝莉儿看着他也往那边看,钟声敲响了,她后知后觉地看向手机,11:59。   她看着玛利多诺多尔跑到雪屋边,路过篝火捡起一根树枝。树枝上还燃着火,他飞快地捡起两个盒子,晃着长长的线跑来她身边。应该是忘记了,来不及了,他微喘着气,把一个盒子递给她。他用树枝点燃了中间的部分,印信被烧断了,另一边落在地上,他点燃了自己的那个。   当——当——   贝莉儿想起灰姑娘,午夜的钟声,魔法在消失的响。马车骨碌碌,轮子转啊,转啊,转啊,城门关上,城堡里还未落幕的舞会的华响。   当——当——   他拉着她的手,印信噼啪噼啪,一往无前地向尽头燃烧。玛利多诺多尔告诉她:“throw it!”他拉起她的手,做抡起的姿势,告诉她:越远越好!他拉长长的音:“one two three one——”   当——   “two——”   贝莉儿拿起了盒子。Three还没出口,她抡了一圈。当——钟声在耳边轰响,明明微弱,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地大。或许是夜色太静,而声音太过显眼。贝莉儿脱手丢出了盒子,玛利多诺多尔的那个和她的一起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滋啦作响。她还没回过神来,他飞速拉着她往后跑!   时间像在拉长,永恒无止境地拉长。一步踏了出去,雪花飞溅,一切都成了慢镜头。贝莉儿惊叫着被拖着跑,跑到雪屋的背后。在钟声与他们脚步声中的间隙,太静了,篝火的噼啪,群山荟萃,向他们身后,沉默地压来。贝莉儿听见那一声轻微的、脆弱的爆响。   嗤。   像是有一阵风,随着钟声,冲天而起。她张着嘴,回头看那道光。它那么近,近得耀眼,大得像一束燃烧的流火。流火从天而坠,流星一飞冲天。一道利落的白色焰火,冲破了云朵。然后是第二道,绿色的。然后是无数闪光从中心爆开来,四下飞散。   流星成了雨,往空中坠落,它们有一瞬间的急停,再更高地向上冲,冲破云朵和雪花和月光。终于到最高点了,光在空中停滞,长久地停滞,小小的雨再一次爆开来,月光明亮,光比它更亮。透过光能看见小小的一片片降落伞,在云层中反光,似乎有金星的形状,飘摇而下的花雨、   贝莉儿几乎以为时间真的停止了,她直到胸痛才发现自己是屏着呼吸的。她没见过信号弹……她觉得信号弹应该不像那样,但是……但是……她眼睛也痛。面前的手机伸过来:【眼睛痛吗?】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他。光还停滞着,在空中凝固着,明亮如白昼。他们站在雪屋后,但光太高了,他们抱在一起,摔坐在地上,脖子一直仰着、仰着、仰着,向上的看。当——钟声敲响了最后一下,硝烟的气味弥漫开来。贝莉儿呆呆地看着他,玛利多诺多尔坐起身来,把她扶起来,他们的头上都是碎雪,一身凌乱,那双绿眼背着光,在夜色下,稍微地伏在她身上,宝石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   手机的屏幕都出奇地耀眼。【我没掌握好信号弹的份量……会不会太亮了?你别看它。】   随之而后来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眼,她不由自主地随着闭上眼,手掌之后,盖着温柔的泛白。她听见他说:“莉莉。”有个温暖的物体,碰到她的脸。   她抽了口气,眼泪突然在他掌心里落下来。他慌了,他问:“莉莉?”他将她的脸捧到面前,想看她有没有事。她怎么会有事,她看着他的眼睛,她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明明被遮上了眼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可是……   可是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很丢脸,在他面前丢尽了脸,像个傻瓜。有朋友会抱抱的,有朋友会贴面礼,有朋友会亲吻脸颊,她觉得自己太丢脸了,丢脸到死,是个白痴王八蛋。异性朋友也可以的,将脸靠在对方的肩上,一起看电影看到睡着。   可是玛利多诺多尔不会。   他是个傲慢任性的公主,他永远不会这么做,做这么亲切这么平民这么傻的事。他怎么会对自己的朋友这么做?   眼泪浸透了他的手,他问:“莉莉?”那双眼睛关切地看着她,绿得明亮,璀璨得像夜空中的宝石。她扶着他的手,她都不知道自己干嘛哭。她想这是不应该的,她说不来,但是,但是……他的唇落在她脸颊上,帮她拭掉眼泪。他盖住她的眼睛,视线是黑色的了,一切却比睁着眼还要明晰。她怎么会这么蠢?   他盖着她的眼睛,害怕她没有经验,被光直照着,弄伤眼球。但是透过他的手掌夜空中的焰火仍然明亮地闪烁,长久地光影晃动着,在云层之上停驻,落下来的时候,像最柔软的星星。   他问:“莉莉?”   银发打着旋儿垂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落在她脸上,又冰又凉,比雪花还要凉。她想她是为了保持平衡才拽住了他的衣领,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会做,她发誓真的。可是他满足地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绿色的宝石浸回了深潭里,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他张开口迎接她,湿润温暖的气息,带着牛肉和红酒酱甜而醇的气味。那一瞬间贝莉儿哭着想。   妈的,我今天剁的是蒜碟。   ==================   妈的。   贝莉儿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妈的。   贝莉儿你这个白痴。   你这个大白痴大笨蛋蠢货,你昨晚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壁炉还在她头顶那边燃烧着,投射令人安心的热量,被窝里很温暖,很厚实,很让人可以装死地躺在被子里,想着昨天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做梦。   反正贝莉儿至今都觉得是做梦。一定是做梦。他们接吻了,她,和公举,她还是丢脸的哭着亲,还是她主动亲他的。一定是中毒了,或者做梦,或者什么什么,他们没有亲很久,但是足够深了,也足够动情了,足够……足够,那什么,说明孤男寡女擦枪走火的事实了。   她把头埋入被子里,无声地哀嚎。   她一夜就没有睡好过,贝莉儿躲在被子里咬着手指头。光怪陆离的梦,每隔一两小时就要醒一次,手机埋在被子里,偷偷的挡光看着时间,再深呼吸的把头冒出被子,姿势僵硬得太久地全身痛,于是用十分钟静的出奇地翻个身。   壁炉的光能让她看清躺在她身边的玛利多诺多尔,他规矩地平躺着睡着,呼吸沉沉,被子安安稳稳地盖着,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睡得香喷喷,幸福又沉着,他倒睡得好,贝莉儿咬着被子角看着他,困得想把他拖起来暴打一顿。   小黄压在她被子上,让人焦躁的重量。她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以至于天一亮,听见那边的动静,马上就吓得清醒地睁开眼。然后她装睡,竭力拉长着呼吸,听那边的动静。她听见玛利多诺多尔看了手机,爬起来,收拾床铺。她都不知道现在几点,手机压在她手下,她不敢看,她都不敢动,她背对着他,窗帘没有全拉上,藏在被子里的脸还有露出一双眼睛,能看见玻璃中透出微凉的青色的天光来。   躺在地上总是听见的声音更大些,感觉到他的脚步朝这边来,贝莉儿故作困倦地将脸往被子里更缩了缩,把眼睛也藏进去。小黄晃着尾巴,从被子上爬起来,迎接玛利多诺多尔,一向是他带它去散步拉屎。这也方便贝莉儿把自己在被子里蜷成虾米,脸埋在里面不敢露出来。她觉得心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玛利多诺多尔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醒着,反正她打死不敢冒头。小黄轻快地从她被子上跳过去,被他轻声训斥了一下。然后脚步声远去,他带着狗上楼了。贝莉儿屏着呼吸在里面十几秒,猛地冒出被子,吸一口窒息的大气。   这是恋爱吗?这不算吧?这他妈不算吧?为什么觉得自己是个亲过嘴后就始乱终弃的渣男。她确定玛利多诺多尔听不见动静,在棉被里悲愤地捶床。   可这事儿……花姑娘的嘴都亲过了,能怎么抵赖?昨晚夜色太美,恕我情不自禁?贝莉儿……并不是不喜欢玛利多诺多尔,她就是觉得……这不真实。她从来都不是这种人,她和他才认识半个月。他还是个外国友人,他的身家比她有钱这么多这么多。   喜欢上他,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坏,仿佛在利用他什么的。其实脸好看,看看脸就好了,可爱也,默默的萌就好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段关系突然的变化让她措手不及,昨晚焰火太美,她情不自禁。   大约她发了太久的呆,脚步声下楼来。贝莉儿反应过来立马闭上眼装睡,把头埋进被子里。先是小黄欢快的跳过来,然后玛利多诺多尔赶忙的上前把它拽走,怕它吵她睡觉,低声的训:“yellow!”   贝莉儿突然莫名就很愧疚。可能太愧疚了她没忍住那口气长吁了一下,被子动了动,玛利多诺多尔立刻发现她醒了,高兴的说:“莉莉?”   他还是很小声,只是下意识,试探着喊她的意思,贝莉儿躲在被子里,突然觉得脸热辣辣的,烫得她想死。被子被撸下来了,一点天光投进来,是他带笑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像被挖出巢穴的什么猎物,一脸惊恐的被他挖出来,抱在怀里,在她脸上轻轻的亲一口,像个孩子般的高兴。   “莉莉!”   名字从来不是代表名字,是更多的意义,因为他们语言不通。早上好,你醒了,好高兴,我喜欢你。那个吻延续到嘴角,点到为止的亲昵。他低声问:“do you still want to sleep?”   时间太早了,都还是六点多钟。贝莉儿一向是个少睡半小时都要哈欠连天的蠢宅,她今天怎么就这么清醒呢?清醒得想死。她喏喏的喊:“……玛多。”玛利多诺多尔穿着羊绒衫和吊带裤,头发在脑后清爽地抓成一个小揪,笑容明亮俊美得像个微服私访的贵公子。   她捂住了脸,她终于明白公举每天一丝不苟认真严肃打扮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了。她还没洗脸,她还没刷牙,熬夜一定有黑眼圈,她……她脸上还出油是不是?他也亲得下嘴!   她没脸躺下去,火烧屁股一样地冲去更衣室,刷牙洗脸,刷两遍牙洗两边脸,紧张兮兮地梳头,除此之外……也没办法做更多了,她甚至都没有衣服换,再说每天日常穿睡衣外面套个外套,妈的今天换衣服是不是太欲盖弥彰。有时候她拿着手机会蹲在厕所玩游戏,死宅日常,一玩就半小时躲着不出来,公举从来不说什么,妈的今天她待个十五分钟就惊慌得出轨一样。   ……可能比出轨还严重,她试图否认昨晚的擦枪走火,不知道公举要是知道她玷污了他还想不认账,她会不会被当场打死。呸,出个屁轨,他们都还没确认恋爱关系!只是!只是亲个嘴而已!就算是舌吻也没有确认关系!她红着脸冲出来,玛利多诺多尔竟然就在门边等着她,看见她就扑上来抱住,撒娇的说:“莉莉!”   贝莉儿真是被惊吓到了:“玛多!”已经被他堵住了嘴亲。   ……贝莉儿有种感觉,他躲在这里就是专程等她刷完牙是吗?卧槽什么鬼,这家伙正在毫无自觉地嫌弃她他知道吗?她都快急哭了,用力推他的喊:“玛多玛多!”她实在不适应这种画风突变热情如火的亲近,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这段变质的关系,原来那么好,令人舒服,偶尔被人压迫一下,但完全可以略过,然后昨晚过后令人舒服的距离感就突然缩减到无,贝莉儿感到强烈的不自在。   她终于推开他,擦了擦嘴,不知道要怎么办,公举立刻就变了脸,死抱着她就地黏在墙上的喊:“莉莉。”   声音委屈,他居然还有又一面也展现出来了,其实之前就有端倪,但是画风突变得也很厉害。他这一面比小黄还粘人,还爱撒娇,还爱面无表情地撒娇。贝莉儿小声应:“……玛多。”她倒是想说good morning,好像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回到之前的关系一样。玛利多诺多尔:“Am I beautiful?”   贝莉儿:“……”   她试探着摸摸他的头,公举有点不高兴:“I'm not a child。”但是他还是把头给她摸。拉了拉她的手,吻她的手背。“莉莉 am I beautiful?”   糟糕这个萌点她也觉得好可爱啊。她小声说:“玛多美est。”   “cute?”   “cute,world cute!”   他满意了,把头放在她肩膀上,撒娇的蹭蹭。贝莉儿茫然失措地抱着他的肩膀,摸他的头发。……这算是互相交换吗?她说玛多最美最美最美,他就给她摸头。贝莉儿:“……”糟糕这个萌点也好可爱啊。   你没救了,她一边撸玛多那啥的毛一边唾弃自己。你这个把不住荷尔蒙的人渣。   但是……她有点茫然的想,好像现在会好一点,不那么紧张。其实她还是没想清楚他们应该怎么办,昨天实在太冲动了。她不知道他们应该怎么办。   玛利多诺多尔已经开心了一晚上,梦里都是泡泡。花儿也喜欢他,真好。他亲了亲她,捧着她怎么也亲不够。他从分开就开始想她,躺在自己的铺盖上也想她想了一晚。其实这和从前那个梦没有什么关系,也有一点,男性当然会对自己喜欢的女孩有欲望,但要不是……要不是房子里没有套套。   而且她还是天主教守贞派那种的?玛利多诺多尔不确定。但不管怎样,都还没见过她的神,她就愿意和他在一起,真是太好了。他不着急,他们有很多很多时间。暴风雪之后也有,下山之后也有,会有一辈子。   他又亲了亲她,换来一个崩溃的挣扎:“玛多!”花儿看起来要抓狂,被他闹得没有办法,他最喜欢她这样被他闹又无可奈何地妥协的样子,和说他漂亮一样。他喜欢这样,能让他知道他在她心目中是值得重视的,她会为他让步和忍耐,甜蜜的忍耐。他又亲了亲她,比上一次轻一点,怀抱也轻一点。   他们去了厨房,这次早上终于是吃剩菜了。昨晚浪得飞起,没有吃完的饺子和丸子实在剩得太多,多得倒掉的话玛利多诺多尔都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虽然他不吃剩饭,但是也从来不是他负责倒剩饭啊。   开掉的红酒摆在另一边佐餐,贝莉儿应他的要求给他煎了丸子,混着煮好的意大利面一起倒上酱拌一拌,就是一份在南方软妹看来口味相当重的意式早餐。……玛利多诺多尔说其实他们早上也不吃这个,不过偶尔吃吃还行。好吧贝莉儿想了想,也捡了几个丸子红烧了,剩下的顺手塞进高汤里加片菜叶子隔水炖狮子头。   “what's that?”   玛利多诺多尔好奇地看着问,东西方菜系迥然相异,他对贝莉儿的许多菜都觉得很有意思的新奇。贝莉儿emmm想了一下,不知道他吃不吃清炖丸子,丸子汤里也会加酒,但是味道可能是太淡了。没关系,可以把丸子捞出来蘸酱油吃。于是她如实告诉玛利多诺多尔,说这个的时候她就一点不心慌,这一定算是向外国友人科普本国精髓的正事。   但是玛利多诺多尔这个大坏蛋,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想问的,他微笑的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打字,不知不觉就转移了位子,坐到她身边。他一直都坐在她身边,贝莉儿对这个接近的气息根本没有戒备,没反应过来,等她抬起头要递过手机,“莉莉!”他在她脸上快速的亲了一口。   贝莉儿叹了口气,在下面接下去的打:【玛多不要闹。】   “No。”他说,她知道他的意思是没有闹。贝莉儿说:【我现在不紧张了。】她接下去的打:【我会看着你的……】话都没有打完,她脸就红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但是这样看着他,那种不能相信的心情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快乐。这家伙又幼稚又任性又傲慢,对着不认识的人一张口就让人想打破他的头。但是为什么,看见他就这么喜欢。或许是因为他那双眼睛,或许是因为他的笑容,又或许是因为他藏在冷淡的外表下那个沉静高傲的灵魂,又或许是因为这个温柔的吻。   “莉莉。”他轻轻在她唇上一碰,看着她。他们两个都没有闭上眼,贝莉儿屏着呼吸,憋着气,发着抖没有躲开,她还是感觉自己是被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青睐,做梦般的不真实。那双绿眼睛弯了弯,头也歪过来,倚在她的肩上。   他那么大个头非要赖在她身上,贝莉儿发现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故意在闹,他应该有部分真的就是想撒娇。_(:з」∠)_撒娇鬼。他喊:“莉莉。”她应他:“玛多玛多。”还能怎么样呢,她叹着气的抱住他,摸摸头。头发揉在手里,手感超好。而玛利多诺多尔满足地抱着她,不能再满足了。满脑子都是恋爱快乐的气泡,插上翅膀就可以飞起来了。   之后他们继续吃这顿相当实诚的早饭,玛利多诺多尔一边吃一边免提说电话。雪停了,管家一早打电话来问候新年,顺便说说关于清路的事。暴风雪持续了3天时间,剩下的两天雪也都没停过,上山的道路堵得很厉害。玛利多诺多尔开车下去那一边是盘山公路,沿着山积雪很厚一时难以清理,或许只能考虑从贝莉儿的小木屋那边上去,而就算是那边,在这种天修理缆车再进山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您那边地势高,我想或许您能检查一下,看哪边更合适开始清雪作业。”管家这么建议地说。玛利多诺多尔同意了,和他继续沟通了几个要点,然后挂了电话。放下电话他就给贝莉儿高兴地打:   【莉莉我们去滑雪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啦!写完啦呜呜呜   因为多出来的1000字拖到现在 第57章 1月1日-1月2日   别墅里有现成的滑雪用具, 这儿的公路通往私人领地,理所当然,路也是埃托雷家出资修的。因此在报批标准之外,很多年前这条四车道的公路就预计在冬天大雪封山的时候可以用来做简易的滑雪道。   出了门, 从公路一路向下, 弯并不太大,山边沿岸有牢固的栏杆, 只要滑雪技巧高超, 这里完全可以被视作安全的游乐场。   玛利多诺多尔兴高采烈,游戏室有个柜子放着全套的滑雪用具, 他带着贝莉儿去全都翻出来。只不过蹲了一星期不到, 就算是宅也想出门呼吸新鲜空气了,何况约会终于走上正轨了不是吗?想想他们之前都在什么地方, 地下室、车库、厨房和洗衣房。   他把东西从柜子里搬出来,几副滑雪板、雪杖、固定器。他的衣柜里也有专用的滑雪靴子和防雪眼镜。贝莉儿有点懵,她告诉玛利多诺多尔:【我不会滑雪。】   【没关系, 出来玩吧,好吗?】公举抱着东西拉着她,一双眼睛笑得弯弯。【反正都要出去,我们可以出去玩,带yellow也出去转转。来瑞士怎么能不滑雪,我们一起去滑雪。】   其实管家的意思是打开楼上的窗户,尽量观测一下情况就好了,不过非要滑雪过去也没人阻止他们。他们花了一点力气敲开冻硬的床垫和柜子, 挪开它们,二楼的墙已经有点开裂了,房子毕竟老了,有一个裂口就能很轻易的撕裂它们。   当初的车门和柜子门已经被埋在雪中没法找到,他们重新拆了几片木板丢下去。雪后的空气很干燥、很冷,站在二楼,已经能感觉到到寒意渗透进衣服里。贝莉儿把头发扎起来藏在帽子里,坐在窗台上胆怯地看着脚下的积雪,当初他们千辛万苦爬进房子的时候这个落差大约有一人多高,现在玛利多诺多尔抬起手已经可以拉到她的腿。   “莉莉!”   他朝她伸出手,眼镜架在头上,银发翘在耳朵边,笑得热烈。小黄在他脚边,裹了更加轻便温暖的玛利多诺多尔的三层羊绒衫,腿上也捆着贝莉儿的毛衣袖子,真是鸟枪换炮,一点都不知道人们为它牺牲了什么。它自顾自吐着舌头激动地飞跑出去在雪里打滚。“汪汪汪!”声音在雪地中传出很远。   雪停了,有微弱的日光,却又如此明亮,亮得她需要微微举手遮挡光线。那是当然,不戴眼镜的话会有雪盲症呢,在山下小镇的时候就会一直被人叮嘱,出入旅馆到处都是戴着墨镜的人。她也露出个笑,其实她是想说她真的可以自己跳下去,不需要他接她,好像会更安全一些。但是公举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他又伸了伸手,带着笑然而坚定地说:“believe me!”   玛利多诺多尔总是难以想象花儿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国家,什么样的环境。是因为环境如此呢,还是她本人就是这样的性格。她坐在窗台上,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伸出手,将自己交给他。她觉得一切都可以一个人解决,不想寻求别人的帮助,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乐于去帮助一切需要她帮忙的人。   他想她是不想给别人造成麻烦,但当然不需如此。她可以向他寻求帮助,他一直希望她能够更依赖他一些。虽然……虽然他老是在她面前丢脸,他当然愿意为她提供一切她需要的方便。他朝她伸出手,堵在她面前,不许她有自己跳下来的空间,重复地说:“莉莉!”   她的手有点发抖,向下弯腰,交到他的手上。他露出个笑,握住了,将她往下拉。花儿落在他的怀里,他喘着气,在雪里不好固定身体,后退了两步缓解冲势,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玛多!”他笑着拍了拍她,示意她没有事。只不过是一脚踩空,陷到了雪里。他们两个人又笨又重,身边是翻了的木板,小黄想爬上来看他们,但雪坡太高了,爬了没两步,它快乐地咕噜噜翻着,在他们身后一路滚下去了。   玛利多诺多尔亲了亲他的花儿。而她惊慌地看着他,涨红了脸小声叫着“玛多”,仍是不适应他贸然的亲近。第一次爬进房子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呢?或许他们在桥上,他想着在壁炉边给她读诗,那时候他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的情景。   他只觉得快乐和幸福。在这之前,他没想过喜欢上一个女孩能给他这样的体验,他从来对那种男欢女爱冷眼旁观,而爱情来了,他乐于接受。他又亲了亲她:“莉莉。”   他想要她适应他。他不允许她逃开,他们以后会做更亲密的事,可以不是现在,可以是婚后,只要她不拒绝他,什么都可以。他唤她:“莉莉。”他只是想要她知道,他很快乐。   花儿涨红了脸,呆在他怀里她还是全身僵硬。不过昨天晚上是她主动的,所以玛利多诺多尔决定原谅她。他非常期待她什么时候再主动一次。   他们往下走,还是像原来那样重新铺一次板,从里向外一块块铺开来。这时候就要戴上眼镜,周围都是茫茫的雪,隔壁是灰黑的山石,从高处望下去公路和山谷一望无际,这种地方容易诱发雪盲症。玛利多诺多尔先带贝莉儿去浮桥那边看了一下,浮桥上积了一层厚厚的血,结满了光滑的冰棱。它没在那种暴风雪里断掉绳子就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他们没敢上桥,踮脚朝那边望了一下,当然望不见情况,贝莉儿觉得要不从玛利多诺多尔当时看见她那个窗台前看一下也好。不过玛利多诺多尔说这样也看不见小木屋,小木屋那边还得再走一段路才能到滑雪摩托能通行的地方呢。   她想下也对,是为了看哪边清雪更容易点嘛,人能走的地方都不是事,其实都能走了,但总不能指望就这样靠双腿走到山下吧。   【要过去看下吗?】她问。   【明天去吧,观察一下情况,或者等太阳大一点儿,冰不那么滑。】玛利多诺多尔回答。今天才刚停雪,反正时间不急,为了安全起见多观察一下也好。其实玛利多诺多尔是想尽量晚点清雪,这样的二人世界他很满意,还没享受够。【不行的话,我们后天再带点融雪剂来清理一下也好。】   贝莉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她还没想清楚已经被玛利多诺多尔拉着走了。滑雪板插在雪坡的最下面,等着人随时来用它,来一场刺激的滑行。贝莉儿重复告诉玛利多诺多尔:“I can't skiing。”前方就是公路,雪下得很完美,一路顺滑的平坦,山石立在侧面,像要压下来一样的倾势,一路向下100米左右的地方是一个90度的弯,那儿的栏杆和再往下一点的明显高于它前方的。   玛利多诺多尔表示明白,不过:【你没有去滑雪场玩过吗?我知道下面就有一个滑雪场。】   【去玩过,不过,】贝莉儿想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说。【一个人,不好玩。】   【为什么来瑞士呢?】   【……宣传本拍的照片很漂亮,而且大家都说去欧洲就要来瑞士滑雪度假,而且现在报名还有优惠。】   有点像暑假开始做了那么多计划,但是暑假过后发现自己仍然混吃等死糜烂度日。贝莉儿不好意思地撇开脸,但一个人去旅游的时候,总有些事情没法逞强做到,比如占座位、比如点菜有那么多想吃的却要做艰难的取舍,比如去玩,去游泳和滑雪。倒不是说她一个人就不能找教练了,滑雪场有专门的对接游客滑雪班,一个人交20欧就可以痛痛快快玩一天,还包门票钱。……问题是贝莉儿英文也不太好啊。   这些年中国人游客是多了,教练学了些不伦不类的普通话,热情友好地跟她搭话。贝莉儿只是觉得索然无味。滑雪班满着呢,倒也不是说嫌弃人家顾不过来,顾过来她还紧张呢,单对单的教学课堂什么的压力好大啦。她就是觉得没意思。瑞士的雪景很漂亮,旅馆也别有异国风情,坐在门口看人来人往,闲暇时在小镇走走买点特产,也是一种度假方式啊。玛利多诺多尔明白地拉了拉她的手,笑。   【我带你玩。】   他们走回到公路起点,不过让贝莉儿意外的是他没有拿起滑雪板,而是拉她上去车库。贝莉儿问:“why?”玛利多诺多尔告诉她:“we need a car。”   ……开出来的car是一辆高尔夫球童车,四面透风,下面是专门的滑雪轮胎,真是因地制宜的雪童专用车。毕竟滑下去以后抱着滑雪板再爬回来100米也是件非常丧的事,通常都会有仆人或者客人自告奋勇的开车到那边接人。   玛利多诺多尔吩咐她:【开上这个到那边等我。】他指着弯道的尽头,朝她露出一个坏笑,他明明知道贝莉儿不会开车。贝莉儿瞪着他,公举坏笑着拉着她教她怎么开车。这个很简单了,方向盘转弯,扭把手加油门,捏把就刹车。基本等于游乐场碰碰车的水准。   他带她把车从车道上开下来,跳下车跟她换位,给紧张兮兮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贝莉儿一个大大的拥抱。“莉莉go!”拍拍车门,示意她走。贝莉儿战战兢兢,还没学滑雪就要先开车吗?她就在国内骑过电动车,碰碰车也是十几年前的记忆了啊啊啊!   不过出乎意料,车很好开。仪表盘显示它还有三分之二的电,只要一扭油门,车轮在雪上无声滚动,借着自重轻盈地滑下去。风起来了,从没拉上的挡板中吹进来。她开着小车行驶在公路上,冷风和空气和山谷一望无垠地朝她压过来。   明明只是开个小车而已,她觉得血液在涌动,头发被吹到身后,眼镜中望出去的世界需要一点注意力才分得清现实,一片都是白色、白色、白色,被墨镜渗透的黑灰。世界的尽头,是蒙上白雪的,静默的栏杆。玛利多诺多尔把她的手机拿过来放在仪表盘上,蓝牙连接上了,就算语言不通他也可以很熟练地找到她的音乐APP,轻车熟路地随便点开一首歌播放。脚下居然就是音响,震动的空气传播轻快的歌声。   小黄跑累了,追上了车子,汪的一声跳上来,她不由自主地笑出来,弯腰揉了揉它的头。   “嗨!小黄!”   “汪!”   他们还开车往那个弯下面走了很远。玛利多诺多尔带了望远镜,检查了一下下面的雪,告诉她有几个地方雪崩了,积雪很厚很厚,无法通行。不过贝莉儿大约是没经验,无论他怎么指点她都看不出来。没关系,这边记下来,玛利多诺多尔回去会画个地图放好,明天比较一下小木屋。   她继续开车,在那条雪道上开了三个来回,熟悉路线。贝莉儿最喜欢转弯,转弯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轮胎打着滑在雪地上挤压白沫,离心力带她向旁边倾,身体歪过去的时候,眼角余光能看到山谷之下,深深的林海。   明明这很傻,但是玩这个也觉得很好玩啊!第四次开到别墅下面玛利多诺多尔就跳下车,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莉莉I believe you!”他要去滑雪了,贝莉儿要开到弯道的尽头接他。   她也抱了抱他,即使明知道这样做会得到一个吻。她在车上很高,要弯下腰好够到他,那也方便了他的乱来。他拉着她的脖子迫她更贴近,歪着头,给她一个清浅的吻。“莉莉。”   他的唇被风吹得冰凉,又很柔软,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额头互相碰碰,眼睛弯弯。贝莉儿不合时宜的想到,这个姿势看起来真的很电影。   呼吸相闻,他们的眼镜互相碰触,让她有胆子看着那双眼睛,反正也看不真切。她发抖的呼出一口气,什么也没说,他笑起来,又吻了吻她。   这算不算临行前美人的鼓励?贝莉儿发着抖坐好,扭动油门独自一个往前开的时候还在胡思乱想。就是那种电影里总看见开战前有漂亮大美人来献花献吻祝凯旋而归。妈啊你都在想什么。她一个人在车里觉得自己超傻的笑出来。   她很快开到了尽头,利落的弯一个大弯,掉头,跳下车,冲远方那个小小的青色的点招手。“玛多~~~~”他也招了招手,在原地跳了跳。贝莉儿等在那里,看着他开始给自己全副武装。   即使自己不会滑雪,她觉得自己好像跟他在一起了,玛利多诺多尔检查衣服、眼镜,撩好头发,带好帽子,手肘上和膝盖上的护腕,脚上的滑雪板再摸索一遍。明明只有100米的距离,他认真严肃得好可爱。他又执着雪杖,朝她挥了挥手,贝莉儿听见了他的声音:“莉莉!”他弯下身,摆好姿势,在高坡上将手向后一摆,咻——   声音刺破空气,公举在雪光中向她飞来。他的身后雪花飞溅,拉起一条长长的痕,像穿越了时光,他身后是那栋伫立在雪山之上的砖红色的别墅,三层小楼,古雅的设计。他弯下身,朝她呼啸而来,贝莉儿不由自主地带上笑容,朝前面跑了几步:“玛多!”他突然扔掉雪杖,弯下腰快速地在靴子上摆弄了什么,然后重新直起身,在贝莉儿还没反应过来瞪大的眼睛里,眼镜下的红唇扬起一个过分的笑容,他张开双手,一个跳跃就朝她扑来!   “啊啊啊啊啊!”贝莉儿惨叫着想往后退,但她的运动神经负担不起这么牛逼的反应力。她转了一半身就被玛利多诺多尔扑倒了,他们在雪地里狠狠往下滚,玛利多诺多尔护着她,手肘和膝弯把她夹起来。她能听到雪花飞溅,滑雪板打在他们身上好痛,小黄惊吓的夹着尾巴逃远:“汪呜!”滚了几圈静止,眼镜外面一切都安静了,只剩下他在她耳边的喘息。   还有她的。   玛利多诺多尔开始无声笑起来,笑得全身发抖,她趴在他身上,惊魂未定地撑起身体,回过神揍他!“玛多!”她尖叫着打他,他的帽子都掉了,银发漏出来,混在雪里,看不清颜色。她的帽子歪在头上,挡住一边眼睛,她都没手去扶!他拉着她的手,笑得停不下来。   “莉莉!”他问:“do you happy?”   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问她好不好玩。好玩个鬼啊!她用力揍他!她没在小木屋里操起电脑或者椅子砸破他的头,她想在这里操起他们旁边那辆车砸破他的头!好玩个鬼啊!她一边揍他一边忍不住的笑了。   5分钟后他们捡起滑雪板把车开了回去,准备第二轮。贝莉儿心有余悸的问他:【你怎么会这个啊,看起来好危险!】   【朋友和我一起练的,他喜欢极限运动!】玛利多诺多尔笑着说:【改天把他介绍给你!】介绍了干什么,介绍给她教她一起扑吗?_(:з」∠)_   甭管介不介绍,反正贝莉儿打死不肯上滑雪板了。公举喜欢玩就让他去吧,她开车接他就好。他要是敢再扑一次……自己扑雪地去。贝莉儿坚决不肯上去,玛利多诺多尔也没有强求她。他又滑下来两次,并不转弯,就在弯道的尽头停了,雪杖一撑静止,他跳下来,收拾好东西抱着,轻车熟路地跑上车,带着冷风坐在贝莉儿身边,贝莉儿就把保温杯递给他,让他喝口水暖暖肚子,而自己扭开油门,小车摇摇晃晃,往山上开。   肩膀一重,她侧头看了眼,玛利多诺多尔抱着滑雪板,将头靠在她的肩上。那双眼睛在防雪眼镜后,弯弯的看着她。贝莉儿:“……”美人乡,英雄冢,她还能怎么办呐?   她什么也没说,努力一脸严肃的正过脸继续开车,耳边是一声让人甚至怀疑有没有听到的笑,他蹭了蹭她,靠过来,贴得更紧。   如此这般三次后,玛利多诺多尔玩腻了,一个人滑雪确实腻。他提议贝莉儿:【来滑雪吧?】这种滑不是那种滑。他们可以一起坐在滑雪板上,借雪坡的高度向下滑。贝莉儿:【这个高度滑不下去吧?】公路并不很陡,斜75度,   玛利多诺多尔:【没关系,滑雪板有马达。】   ……有钱人真会玩。她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滑雪板,是再普通不过的那种,没看见有什么开关,可以一按就跟钢铁侠一样从里面浮出来一把机关枪。【马达在哪里?】玛利多诺多尔比了比后面:【车库里。】   再重复一遍,有钱人真会玩。   他们又费劲地从车库的工具室里翻出马达,就是一个看上去非常马达的东西,配着陷入雪中的滑轮,可以扣在滑雪板上,拉动拉绳就能启动,带他们向前。这样的话滑雪板就太窄了,毕竟他们有2个人。玛利多诺多尔把雪坡上的木板拿来一块,让贝莉儿坐好,他安装好马达,然后坐到她背后,两只脚穿好滑雪板,再用皮带把他们捆在一起。   贝莉儿:……有点紧张她没意识到是这样的姿势。他的双手从她背后环过来,手套打开了半指,露出便于活动的十指,拉住绳子,她本能的双手扶上去。厚厚的手套放在雪白的皮肤上,他们两个都愣了愣,贝莉儿卡了一下才小声说:“you cold。”   玛利多诺多尔笑起来的说:“then,莉莉,hold my hands,all the time。”   他拉动了绳子。   贝莉儿没有反应过来,面前是一阵压人的疾风。她惊惶的大叫起来:“啊——”急剧的失重感让她都来不及握住玛利多诺多尔的手,她惊吓的向后倾,抓在他的大腿上,都来不及抱歉自己是不是抓痛了他。他环抱住她,没有一点安心,风在周围涌动,视野惊人的缩小,玛利多诺多尔自如地操控着滑雪板,但是转弯不及时,他们往弯道的栏杆上撞去!要撞上了啊啊啊啊啊!她惊恐的喊:“玛多!!!!”   他们一头撞上了栏杆,“砰!”雪从上面落下来,压了玛利多诺多尔一腿。玛利多诺多尔笑起来,他及时抬起脚,松开绳子,滑雪板像一个挡住了那冲势。   他是故意的,他这业务熟练,都不知道玩过多少回了。贝莉儿喊:“玛多!!!!”   她吓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皮带把他们捆在一起,她想跳起来,第一下以后跳不起来,很没用的腿软了。她真的要打死他!啊啊啊啊!打死他!玛利多诺多尔笑着从背后抱住她:“莉莉do you happy?”   “happy个鬼啊!No!No happy!玛多!”她挣扎着想解皮带,在悬崖的边上,牢固的栏杆连晃动一下也没有,她腿软了要。但玛利多诺多尔拉开眼镜,那双绿眼睛带笑的露出来。他亲了亲她。   “but I’m happy。”   贝莉儿被他压着不能动,她的后背贴着他的前胸,她都要哭了,回头看着他。   在山谷之上,凛冽的风卷着松软的雪花吹过来,世界只有他们二人,这一座雪峰,恶作剧的坏蛋,无言的欢笑。贝莉儿吐出一口气,她真的要哭了,被吓坏了。后怕的喘息着,玛利多诺多尔把她的眼镜摘下来。眼泪流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颤抖还是日光的刺激。她呻、吟般的说:“……玛多。”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超级超级超级大坏蛋。   信不信我真的打破你的头啊!   那双绿眼睛笑得很快乐,在她耳边低声重复的告诉她“I'm happy,play it,with you。”   他的吻落了下来,像雪一样冰凉,像火一样热烈。他们坐在栏杆的前方,贝莉儿不知道不是不是他故意的,她知道他想要和她一起坐在悬崖边看雪,像她曾经做过的那样,双腿越过栏杆,晃着脚,吃东西,天上下着雪的时候,世界如此美丽。虽然现在没雪,……不过也不要紧吧?问题是这家伙明明是个宅,运动神经却这么好,太嫉妒了。   太嫉妒了。   贝莉儿恨恨地咬了咬他。他模糊的说:“莉莉。”按着她的后脑勺,捧着她的脸,手指插在她头发里,冰凉得让人想哭。他强迫她投入这个亲吻。在昨晚之后,这才是第二次。第一次可以说是冲动,第二次再也不能了。   贝莉儿唯一的感想是,皮带系得太紧了,转身真的很艰难。   ===============   1月2日仍然是晴朗的天气,贝莉儿在阳光中醒来。瑞士冬日的日光很是浅淡,窗帘总是这样的,微微拉开一条小缝,让人能看见外面的天光。下雪和不下雪竟然可以如此明悉地分辨出来,贝莉儿爬起来,玛利多诺多尔坐在她旁边读书。   虽然有软椅,不过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地上,靠着椅子脚,很惬意地在读书。看见她醒了,他抬头的笑:“莉莉good morning。”他穿着浴袍,卷曲的银发向下滴水,另一边靠着火更近,已经干了一些。……她竟然都不能确定这个造型到底是他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good morning玛多。”   贝莉儿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了。她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小黄晃着尾巴走到她身边来,悠闲地蹭她,表示亲昵和欢迎。……明明昨天是他在滑雪他在玩,为什么今天全身酸痛睡得跟猪一样的是自己。贝莉儿泪流满面。   她最后还是走到他身边去,弯腰看着那看不懂的字母。“what's it?”   他用手机给她打:【雪莱的诗集。】   ……行了,我知道你牛逼。贝莉儿努力的想了想,这个名字很眼熟。【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公举摇摇头,指着他正好在看的那一首。他花了还蛮长一段时间给她打字复述,其实贝莉儿弯着腰,很想跑了,她不得不忍着自己作死的后悔等在他旁边。然后打好了那双绿眼睛抬起来看着她露出个狡黠的笑。贝莉儿正觉得不好。   他按了翻译键。   【阳光紧紧地拥抱大地?   月光在吻着海波?   但这些接吻又有何益?   要是你不肯吻我】   贝莉儿:“……”他妈的,他故意的。   【你故意的?】   “No。”他的神情立刻很委屈,清澈无辜,天真无邪。【我只是正好看到这一首。】   【大早上你为什么要看诗?】   【我想找找晚上在壁炉边给你读哪一首。】   他妈的,他就是故意的。   贝莉儿报复性地伸出手,把玛利多诺多尔的头发揉乱。他放下书,环抱着她的腰,撒娇的喊:“莉莉,sun,moon,kiss。”她还没刷牙洗脸呢好不好。戳了戳他的脸就跑了。更衣室里快速的刷完牙洗完脸出来,人形大狗狗和金毛小狗狗一起蹲在旁边,绿眼睛和黑眼睛一起看着她。玛利多诺多尔拿着手机给她看那首诗,要是她不亲他,就不放她走。   “莉莉,kiss。”   个撒娇鬼。她没有办法,示意他低下头。艳丽的美人露出一个笑脸,抱着她的腰,将头靠在她肩上。这是一个习惯,给你摸头,给我你的吻。她捧着他的脸么了一下,她……还没有这么主动亲过他,好吧,除了第一次,第一次是个意外,是个意外啦。她么了一下,他那娇嫩的小脸蛋,心机鬼,他是不是喷了香水。松开的时候,脸红如火烧。他不满意。“莉莉,kiss。”   她没有办法,在嘴上又么一下,然后他抱住她,加深这个吻。他们两个连地方都不换,靠在泳池边的墙上,像每一对陷入热恋的情侣,唧唧哝哝地耳鬓厮磨。卧槽,他们连语言都不通,到底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叫名字……一直叫名字。贝莉儿在此前没有想过,自己也是这种不分场合秀狗粮的神经病。   他们早上喝了牛奶,还有煎蛋和煎香肠。玛利多诺多尔就会做这个,煎蛋和香肠都过熟地躺在盘子里,温在锅里,拿出来还油汪汪的冒着蒸汽,配着牛奶,挤一点沙拉酱,吃得很香。玛利多诺多尔问她:【等下早点出去,早点回来吧?】   这里坐着的就是两个死宅。可以不必加上“死”,但宅是毫无疑问了。昨天出门玩过,今天都并不想再出去吹冷风。屋子里这样温暖舒适,壁炉点着火,足够的食物,音乐和书籍。玛利多诺多尔满脑子想着抱着他的花儿,就这样抱着也可以过一下午。睡一觉,用手机聊聊天,或者用英语聊聊天,或者把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提上日程。   他现在想着下午完全可以想办法蹭她的被子,靠在一起睡一个香甜的午觉。嗯……晚上就,毕竟晚上还是太让人难以克制了,晚上他会乖乖地回到自己的被窝,像昨晚那样,拉着花儿的手,一觉到天明。   反正是没有出门的选项,但还是得出门,小木屋那边看看能不能确认一下,不能的话就直接这边清雪好了。贝莉儿点了点头,想起来的问:【清雪要几天时间?】   玛利多诺多尔也不太清楚,他不关心这个,他没什么机会,明知冷气团即将来临还孤身一人留在这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他们说大约要三到四天。】他看出她脸上的若有所思:【怎么了?】   没啥。贝莉儿摇摇头。就是……她来瑞士的签证和行程都是定了的,就一个月,要回家了。那……要是告诉他,公举要不高兴了。她不想他不高兴,这几天还是有机会告诉他的,慢慢、慢慢铺垫讨论一下,不急于一时。   她低下头,为这个仿佛期许了他们未来的想法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但是她愿意去试试。贝莉儿在感到自己脸红和心跳加速之前火速的站起来:“WC!”啊啊啊她要去厕所抱头冷静一下。   去小木屋并不是一件必须两人一起去的事,但贝莉儿当然要跟着玛利多诺多尔一起去。床垫因为省事只是横着放在窗台上,露出上面一半的雪景,还是要戴着眼镜,全副武装地互相扶持出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雪好像比昨天更加厚了,但应该是错觉,因为他们昨天都玩得很累,身体酸痛没了力气。而且风也好大,吹在人身上都差点走不动路,呼呼灌着耳朵,加上雪停后的日光,湿润的寒气渗进骨子里,冷得让人发抖。   这可不是件愉快的差事,幸好两个人一起去。他们走到桥边,这里的风更大,凛冽的山风呼呼地从悬崖下席卷上来,刮得人眼晕。浮桥摇摇晃晃,在空中纷扬着耀眼的冰晶。玛利多诺多尔打量着说:【好像比昨天融化了一点。】贝莉儿反正啥都没看出来。玛利多诺多尔:【要过去吗?】   【危险吗?】   【应该还好,浮桥没什么,但是尽量不要冒险比较好,我们并不急。】   ……其实可能有点急吧。贝莉儿提议,【要不走两步试试。像我那天过来一样,用绳子捆着腰和桥。走两步试试,要是不行,那就退回来算了。】   玛利多诺多尔觉得这个办法好,但是他们下来没拿绳子,绳子在车库里,应该,上次来卷狗粮的时候捆在架子上拖回去了,还有没有,得找找才知道。雪很深很深,车库那边的更深,人过不去,还得绕回别墅,从那边进车库,再爬回窗台绕回来。   这路程有点远。他拉着贝莉儿走到公路边,这儿风不会那么大。他让她待在这儿:【我去找绳子。】贝莉儿拽着小黄怕它乱跑,答应他说:“OK,back soon!”   玛利多诺多尔又回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贝莉儿在路边找了块石头,拍干净雪坐下,托着下巴看着他走远。等着有点无聊,她拿出手机想看看小说,戴着手套没有拿稳,手机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她低头去捡,看见身后的灌木丛里,小黄扒拉着地,翻出一条浅浅的纷乱的点。那是什么?看见她看它它就呜咽一声,好像在说:快来呀你看这里有好玩的。   她停下动作,看了那一片点一会儿。她纳罕的拉开防雪眼镜,面前一片白光,她眯了眯眼,更清晰的世界带着耀眼的光映入眼睛中。……她突然猛地站起来,吓了小黄一跳。雪地上的脚印非常乱,是她和玛利多诺多尔昨天玩耍,到处踩乱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地上到处都是痕迹,乱得看不清晰。但她还是跟着脚印的大方向走到大马路上,公路空旷,吹着冷风,山石在雪地上倾斜,冷而硬得刺骨。   有什么声音在悄然的响,规律而轻微,如同水滴,滴水穿石。贝莉儿听不清,风灌着耳朵,呼呼作响。贝莉儿跟着脚印跑到石头的底下。有一条明显偏于他们的脚印印记,贴着山壁,一直延伸向前方。   ……她明白自己要去哪里了,玛利多诺多尔的那辆废车还撞在山壁上,3扇车门都空了。她冲了过去。车下滴着一大片血迹,明显是被隐藏过了,藏在雪里,更新的滴了出来,涌过车门,结了剔透的红晶。那个声音在响,微弱而持续。贝莉儿低下头往里看,被一股浓烈的气味差点熏个跟头,她对上一双朦胧的灰蓝色的眼睛。   车厢里突兀的多出来一个人。衣服破烂,肌肉纠结,胡子拉碴。一头红发脏脏的染了灰,全身乱七八糟盖着毛毯和毛衣。蓝眼虚弱的看着她,藏在胡子下面的嘴唇似乎歪出个庆幸的笑意。   “thanks God。”   他说,然后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50章以后终于有个新角色出场了!   你们猜猜这是谁,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定很好猜 第58章 1月3日   哈亚德·沃尔登, 美国人,现年31岁,前退役特种兵,现任野外探险家, 还算有点名气的极限运动博主, 以在推特上发布自己的探险旅游攻略为生。因计划开发一条瑞士深山徒步旅游专线,因作死想试探暴风雪中生存极限, 最终遇险, 艰苦挣扎后幸运获救,以上。   他觉得自己醒在一个温暖的地方, 这种温暖真是有好几天不曾经历过了, 安全、踏实、全身盈满不需操心的松弛感的温暖。他在干净的被窝、药品和纱布的气味里幸福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全身上下都还是酸痛, 腿上那个伤口辐射而出的撕裂的剧痛,还有身上其余无数的小伤口。头顶是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窗帘拉开来, 清晨微亮的光线。不知道是几点钟,但是雪后天亮确实很早,应该还是凌晨。   他觉得自己应该睡了一天,这是好事,睡眠能良好地修复身体和充沛精力,连伤后的剧痛和显示着身体正往好的方向恢复。身体还在发烧,但他精神很好。他快速地四处看了看熟悉环境,头顶上的壁炉的火快熄灭了, 那个亮度充当了小夜灯,能更清晰地看清周围的景象,他重新呼吸起空气,暖气很舒适,加湿器也很棒,这栋房子的主人看来生活水平不错,哦,他还庆祝了圣诞节,他头顶上那么大一棵夸张到炫的圣诞树,像有钱人会炫耀的那种,一直招摇的顶到天花板。   他想这应该就是他在跨年夜看到的那个信号弹所在的别墅。他确实是在上山前查过周围的情况,知道这附近是私人领地。作为一个合格的探险者,你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的时候,理所当然会做前期的大量走访和调查,将具体情况了解清楚。他在山下小镇里都呆了半个月了,当然知道这里有什么可以求救的地方。谢天谢地房子里有人,虽然没人他也是在往这里赶。私闯民宅一下什么的,他的伤口可禁不起拖。   在窗台和他之间有另外一个被窝,哈亚德正想着难道是昨天看见的那个可爱女孩儿……天哪,真是个天使,还这样睡在身边照顾他吗?圣诞树恰如其分地渲染了她的可爱。越过被窝还能看见立在地上那座因为躺着看上去特别高大美丽的金色竖琴,还有放在平台上的三角钢琴。真是栋女神生活的艺术美丽的房子。   虽然女神让他睡在一楼大厅的地板上——哈亚德扭头看到窗台的时候还能看到积在地上的雪。没关系,女神嘛,救了他就行,那是个天使,天使让他睡柴房也是应该的。他扭头看了看周围,挣扎着动了动。枕头边散落着自己的证件,地板的那一头有只金毛幼犬,试探着走过来闻闻他,然后打了个喷嚏。   “嗨。”哈亚德虚弱的说:“你好,伙计。”   那边的被窝听见了声音,有动静了。哈亚德带着虚弱友好真诚的笑容往那边看。   他撞上一双凌厉的绿眼。   ……啊,是个男人。虽然长得漂亮,但是还是能一眼看得出是个男人。   哈亚德顿时就失去了笑的动力。这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这可不是什么好形容。才打一个照面他就知道房子的主人应该是这个人,看到就知道,从整个房子的装潢和气质和圣诞树和竖琴,理所当然那个炫到招摇的气质,就是这个家伙,严丝合缝,完美无缺。他就说,虽然见了一面也知道那是个温柔可爱的天使,天使怎么会住这种房子,她应该住温馨粉蓝的小公主屋。这男人看起来可不太友好,哈亚德重新换上对客用礼貌笑容。“早上好先生,睡得好吗?您听得懂德语吗?”   哈亚德懂一点点德语,多语言国家通常有分几个大区,有时候它们是混合在一起的,而大多数时候人们会在各自的语言区生活。比如这里是德语区,那里是法语区,还有另一边是意语区。这座山下的小镇隶属于德语区,哈亚德来之前恶补了德语日常用语,他希望他能听得懂。   房子的主人随之撑起身来,哈亚德带笑的眼敏锐地观察到他身前缩着一具小小的身体,穿着可爱的碎花短袖睡衣露出细细的手臂,随着主人的动作唔了一声,伸展开来。他看不到更多了,男人的腿自然而亲昵地在被子里靠上去,阻止她撑开被子。   啧——就不能是兄妹吗?朋友也行啊,哈亚德很乐意用肉体报答解救他的天使。房子的主人对着那女孩儿低头亲了亲,她将脸往更深处埋去。他们两这动作的亲热看起来没什么他插手的余地,而且还挺有感情——啧,他们是一夜情也行啊。   贝莉儿倏地惊醒过来,她一夜没睡好。旁边那家伙发高烧昏迷,总不能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搬到别的地方去,所以就只好把玛利多诺多尔的铺盖让给他,而公举过来和她一起睡。她是有点别扭,但玛利多诺多尔不爽一天了。二人世界就这么被毁了,从他的车里拖出来的不请自来的这个家伙,天知道他是从哪个粪坑里爬出来的,一身的汗臭味儿和血腥气,摸在手上到处是土和灰,比当初救那条狗还要臭。   他毫不客气地翻看了他的随身证件信息,和管家通了电话确认他的身份。这里还能收到一点点信号,用很慢的速度刷出来推特,肌肉纠结笑容不良的男人叼着烟背着大背包,在山下那个小镇的一座树林前歪着大拇指合了个影,看起来是正准备要进山——日期写着24日。   25日就暴雪了,他是有病吗?专挑这种日子往山里钻?钻了怎么没死在那里,还要跑出来打扰他们的甜蜜二人世界?玛利多诺多尔想宰了他,他还得和贝莉儿一起把他用力推上雪童车,开回去,这么重的重量,车子开不上车库前的雪坡,所以只能把他拉到房子前吊着窗帘塞进去。   他们不得不睡在一起,一起分享一床被子,好把铺盖让给伤患。其实壁炉边的空间挤挤是够三个人,但玛利多诺多尔显然不肯和这个臭气熏天的伤患一起睡,他当然也不会肯让贝莉儿睡在他们中间,他甚至不肯让她给他擦身,他自己捏着鼻子拿布给他擦了一下看起来也不怎么仔细。   贝莉儿:emmmm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实在紧张,但是玛利多诺多尔在她身边躺下来的时候还是臭着脸的,他一晚上明显话少了许多,不爽的要死,她也觉得很抱歉,但是路边看到一个病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儿荒山野岭的也没地方叫救护车啊?她莫名觉得有点对不起公举,所以……嗯,也是主动提出了要不一起睡的提议,反正在小木屋那时也差不多,除了没有分享同一床被子。   他们关了灯,在黑暗中躺下,贝莉儿紧绷着,感觉近在咫尺的那具温热的身体。凑得这么近才能闻到他身上是有味道的,她说不来,那种独属于男性的气味……身后有手环过来,和脸上不爽的神情完全不同的温柔,轻而坚定地将她揽向他。他知道她紧张,但是在黑暗之中,壁炉那点火光之中,看着的都是阴影。贝莉儿只听见他说:“莉莉good night。”   睫毛在她脸上眨了眨,她僵硬地扶着他的胸口,保持距离,另一只手也覆上来,将这个怀抱合围,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唇上,和她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她就睡了,但是睡得一点也不good,她清晰地感受到男人的身体,和她躺在同一床被子里,嗯,emmm,嘤嘤嘤还有他身上没法忽视的那个动静,虽然他自己本人没什么动静QAQ,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一晚上慌张的不行。她后来实在困才睡实了一下,听见声音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反应过来倏地爬起来:“玛多!”   那个病人醒了吗?他看起来不太好,他睡得比玛利多诺多尔当初的时间还长。她越过玛利多诺多尔看见那个男人果然醒了,灰蓝色的眼睛看见她弯出一个啊久别相识的笑。   竟敢明目张胆地当着他的面勾引他的花儿,玛利多诺多尔回过头对着哈亚德就是一个冷漠的死亡凝视。“我听得懂德语,”那个混蛋变脸得毫无违和,继续对他维持着礼貌不变的笑容。他冷冷地问:“你是谁?”   你不是都看了老子的证件吗?没准连推特和军方注册码都查过了。哈亚德笑容满面的自我介绍:“哈亚德·沃尔登。”这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眼睛彼此对上的第一秒就知道他们两个人一定互相看不顺眼。   ==========   因为房子里有病人,贝莉儿这两顿煮的稀饭。稀饭需要点时间,她忙着给哈亚德装水,让他好清理一下自己。温泉水不行,得烧一锅滚水。哈亚德坐起来的时候身上还直掉渣子,急救箱已经翻出来打开在旁边任他取用,玛利多诺多尔环着胸站在那里审问犯人。   “为什么24日上来?你不知道25日有暴雪吗?”   “开发路线总得测试一下极限环境吧?我这种经验丰富的遇险总好过有些白痴什么都不想的往山里跑,对我来说这反而是个好机会。”面对这种质疑男人毫不在乎地笑了笑,对贝莉儿感激地道谢:“thank you。”贝莉儿也冲他笑笑,他看起来可一点没有自己就是那种“什么都不想地往山里跑的白痴”的自觉。   哈亚德看了下腿上的伤口,仍被包扎着,没拆开过。让他比较满意的是玛利多诺多尔会帮忙贝莉儿给他倒水,他有一种莫名赢了的爽感,雄性狭路相逢的那种爽感。玛利多诺多尔看出他的疑惑:“我检查过你的伤口,看起来没有变色,也止血了,而我们两个没有医疗技能,未必比你处理得好。”   这是真的,他腿上的伤口看起来很严重,长长的一条,似乎很不规则,用浸血的绷带紧紧裹着,上面覆着已经变色的药物。从腿上末端露出一条线头,他甚至自己将伤口缝了起来。哈亚德轻车熟路地拆开绷带,一股刺鼻的药味和血腥气升起来。贝莉儿都不敢看,那个伤看起来相当血肉模糊,刺眼可怖,她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受的伤,怎么在暴风雪中熬过来,怎么跑过来躲在车里的。   她发现他的时候他在发高烧,他用手上的一个戒指敲着,引起她的注意力,确定她发现他以后他才放心地晕过去。玛利多诺多尔拍了照片,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传出去,家庭医生断定是伤口引起的虚弱,让他们给他口服消炎药物。但是由于伤被他自己缝起来了,照片上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导致的撕裂。   哈亚德相当利落地拧干毛巾给伤口周围擦拭,那一定很痛,他停了一下,贝莉儿赶忙说:“careful。”灰蓝的眼睛朝她露出感激俏皮的笑:“thank you,angel lady。”贝莉儿愣了愣,都没反应过来。玛利多诺多尔在她身后将手放在她的肩上,两个男人各色的眼睛对视目光在空中有一下无形的交锋。哈亚德嘶了一声,伤口太痛,新鲜的血从线口里渗出来,他自然地低下头给伤上药。   那动作都看不出来他还是个没退烧的虚弱病人。他的身体素质好得惊人,才睡了一天那样子竟然看起来简直安然无恙。惬意淡定的笑容,纠结的肌肉散发着强大的力量,就是……就是臭了点。玛利多诺多尔将给他吃过的药放在他面前,哈亚德拿起来看了一下表示知道了。“多谢。”   “不用客气,你不是我的客人。”   “啊,不过还是多谢。”   “你知道这里是私人领域吧。”   “我来之前查过地图和日志。请您放心,我是很注意这一块范围的,我的路线和您的私人领域绝无一点交接。”   “但你还是来了。”   “啊,遇险的时候总不能看着有人的地方都不过去自救一下吧,我相信您足够宽宏大量,先生?”   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事后推测哈亚德应该是从山壁那边翻过来的,不是小木屋,正好相反,根据脚印和血迹看他应该是想过去,但浮桥上结了厚厚的冰和雪,他行动不便,不得不放弃,回车里躲起来休息。他们不确定他1号是不是就已经在这里了,防雪眼镜毕竟是墨镜的一种,对许多物体辨识度都会下降,玛利多诺多尔主要不爽要是这家伙当时就在这里了,看着他们两个高高兴兴地滑雪,那感觉也太恶心了。   哈亚德之后的说明证实了这一点。   “我在暴风雪中找了个山洞,不过事后出了点意外,腿上撕了个口子。”玛利多诺多尔一边听一边在电脑上打着给贝莉儿翻译,让她也能有参与感,贝莉儿其实有点尴尬,她语言不通其实没必要硬尬在这里的,但是如果她不在这里看起来这两个男人能打起来——我是说,气氛上。玛利多诺多尔看他不爽,哈亚德明显没把他当回事。他的笑容和语气都挺有礼貌的,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让人感觉不爽,要是对比一下他面对贝莉儿那明显真诚热情得多了的态度,感觉就更让人不爽了。   “我需要个地方休息和求救,请您原谅,我知道这地方有个私人领地,所以专门往这边赶。我本以为接到暴风雪的消息,这里应该是没有人的,就算有也会提前下山,这是深山不是吗?31日天气不错,晚上我看见了信号弹,这让我进一步确认了您的方向。”   但是赶路的途中哈亚德就开始发烧、神志不清。他是有带药,但寒冷和劳累让他很难有好的休息来痊愈。他大约在1号下午翻越了山壁【玛利多诺多尔松了口气】。他自己也不太确定,大约是在弯道那边翻过来的,爬上来还要一段距离,别墅积雪太厚了,加上观光道和车道都有五六米高,他那条腿显然难以负担这个任务。他想在车里休息一下,一休息就直接昏迷过去了,一直到第二天,他听见他们的动静,醒过来,坚持求救了一下。   “你的脚印和血迹有到浮桥那边。”   “我不太确定你们到底在哪里,我知道这里有两栋房子,我有地图。那边的小木屋我之前亲自去看过,知道怎么走,而雪地上的脚印也有通向桥那边的。”   他的回答看起来无懈可击。贝莉儿给他端来了一大锅蛋稀饭,他显然需要补充大量食物和营养。肉么,不确定他能不能吃,用猪肉炖了个瘦肉炖蛋给他一起放在旁边,落难的探险家朝她露出个胡子拉碴的微笑,比对着万恶的有钱资本家的笑容要热情多了。“thank you very much,dear lady。”   那个笑容还微微歪着嘴,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相当,要贝莉儿说,就是那种相当,开朗热情……和让人难以招架的,她说不来,那种肌肉胡渣男特有的成熟开放的西方范儿。   贝莉儿有点无言,她跟他有什么好心领神会的啦。她是听中介说过这种事,她是说当时介绍她去瑞士,帮忙办手续的那个中介。办签证也需要点时间,去一个陌生的国家总得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吧。中介就有告诉她这种自然景区比较多的国家会有很多老外独自一人当背包客徒步或者开车探险,在瑞士也要注意一下,毕竟她也是单身旅行,别稀里糊涂就语言不通上了驴友的集合班——听说有过先例。   那些老外热爱户外运动和冒险,找刺激的很多,作死的也很多。玛利多诺多尔站在一边黑了脸,贝莉儿没敢搭话,反正她也听不懂,我是说,听不懂长篇大论的英文。她不知道怎么反应的冲哈亚德回笑一下,抱着东西走了。玛利多诺多尔在她身后跟上,帮她拎过锅,一起到厨房去清洗。   【你不用看着他吗?】   【他醒了就自己一个可以。】   玛利多诺多尔在厨房委屈的抱住她。对人横眉竖目鼻孔翘到天上的公举看起来可熟悉,那表情又傲慢又欠揍,贝莉儿其实还挺怀念,和她第一次看到他那样一模一样哈哈哈。公举面对外人的时候,是高岭之花那款的。但是两个人相处那双绿眼睛就委屈巴巴得能拧出水来。他昨天晚上还和她闹别扭,睡觉都不搭理她,其实贝莉儿还挺庆幸他不搭理她。   “莉莉……”贝莉儿不知道他怎么了。公举把头放在她肩膀上,她摸了摸。“玛多。”   【我不喜欢你救他。】   他们过了一天总算是说起这个问题,贝莉儿啼笑皆非。【当然要救他啊。】   【我知道,我只是不喜欢。】   玛利多诺多尔承认自己是还没有冷血无情到这个份上,如果换做是他看见那个家伙躺在车里他也一样会救。他就是不爽……不爽怎么是贝莉儿先发现的他。这让他想起她救他的样子。他承认他是吃醋。可是花儿救了他,救了一条狗,再救了一个人。Yellow他已经打算送给她当宠物了,给杜维因那厨子另找一条狗吧,当然如果她不要,那最好,玛利多诺多尔就不打算主动说。但是她又救了个人,她会把那家伙摆在什么位置?   他当然知道这是无稽之谈,救了个人也不代表一定要和他有什么牵绊。但他就是吃醋,吃醋得不得了。这是种复杂的情感。【我以为你只会救我。】   贝莉儿被他抱着,感觉身后像一个张牙舞爪,随时准备扑上来咬她一口的什么妖怪。她谨慎地站着没急着打字,看他继续说:【我知道你会救他,我不是不愿意你救他,我只是以为你只会救我。】   她一往无前地冲过悬崖的录像还存在他电脑里呢,他甚至备份了三个地方,他的U盘,他的云端,他的硬盘。这独一无二的宝贝失去得也太快太猝不及防了。他以为这是珍贵的回忆,幸福的回想,越是幸福玛利多诺多尔越是觉得超级不爽。他自她身后抱着她,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   ……昨晚甚至一起睡了,花儿在怀,棒得让人热血沸腾,他却没能把握好机会,还跟她生气,除了一个晚安吻外都没索取更多。他恨不得回到昨天晚上重来一遍,他失去的二人世界,他失去的浪漫和谈情说爱的好时机。他更加不爽。   他有好多话想和她说,但是写出来又只能删掉。这种事情谁的错也不是,花儿如果不是这么热心肠又勇敢,他早就埋在雪里等解冻了。最后他还是重复的在手机上打:【我只是以为你只会救我。】   贝莉儿觉得有点好笑。她是有猜到但是……只是猜到一点点,那双绿眼委屈的靠在她肩膀上,想要她看着他,并给一个坚定不移的回音:即使我救了这么多人你也是最特殊的,你可是第一个,你可是我唯一喜欢的人。   笨蛋。她红着脸,眼睛亮亮。洗碗机在工作,发出嗡嗡的声音,锅里烧着水,滚起小泡,平静而坚定。她挣了挣玛利多诺多尔的手,他放开来,在她面前直起来,他那么高。这个大个儿傻蛋,他以为救了谁都行,是谁她都会和他睡一张床吗?不是指这里,而是指小木屋。   她早就喜欢他啦,这个大傻蛋。她想用语言告诉他,她想总有一天能用语言告诉他。说爱……好像太不好意思了,太快了,可是说喜欢,又太肤浅。公举在她面前,翠绿的眸像块宝石,银发卷曲,如同月光。那以后说了他就没有穿那种一本正经的西装了,终日穿着自己那一件羊绒衫,休闲的西裤,头发在脑后扎着,只剩两鬓几缕束不上去的,坏坏地跳动在耳边。他还是俊美得让她看到就脸红。   而楼上大厅里那个病人,一脸灰和血痂和大胡子,就算看过他在推特上歪叼着烟一脸不羁笑意的照片,还有全身大块可以让女人心驰神迷的肌肉,她也不是跟所有人都能睡同一张床的。   【他肌肉太夸张啦。】贝莉儿说:【我最喜欢玛多,玛多最好看。】   绿眼睛看着她,有点探究,随即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   “again。”   “玛多美美美美美est。”   “again。”   “玛多cute cute。”   这些天来已经来了那么多回,她轻车熟路地说。不知为何这感觉还有点做坏事的小过分,楼上有个伤患在吃饭,他们在楼下……emmm,偷情?偷什么情啦这什么形容词。啊啊啊她脸又烫了,想捂住脸。一个吻落下来,玛利多诺多尔惋惜的在手机上告诉她:【我想回到昨天晚上。】   【我想给你读诗,在壁炉边聊天,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我想抱着你睡觉。我们昨晚明明可以更好。】他昨晚也抱着她睡,但那当然是不一样的,贝莉儿脸真的红了。   “我……”她小声说:“我也……me too。”   她也想回到昨天晚上,无论如何……他们躺下去的时候,她可能不会那么僵硬。而且……或许,她自己知道,这句话代表……更多的托付和许诺。而那个笨蛋不知道。他写:【我们不吵架了?】   这才不是吵架啦。她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而他欢喜的闭上眼说:“莉莉”,他微张了唇,迎接她的亲吻。   ===========   中午仍然是哈亚德一个人吃病号饭,贝莉儿和玛利多诺多尔在餐厅吃他们自己的。贝莉儿觉得挺抱歉的,出于礼貌的那种感觉,把人丢下堂而皇之地冷暴力看起来有点不妥,但毕竟还是爱撒娇的公举要紧对吧。   好在新来的不速之客对自己的不受欢迎心知肚明,贝莉儿来送饭就只对她笑笑,除了谢谢,不多说什么。现代有WiFi真是最伟大的发明,哈亚德要了一下WiFi密码【表示会付钱】,给手机充好电,就看着手机处理信息。   房间里暖气很足,他就着水擦了擦身,全身上下就一条四角裤,露出大块肌肉和毛茸茸的身体,还有身上纵横的伤痕。擦干净以后能清楚些,看上去像是从山上滚下去了,一身都是擦刮的伤口,有不少露了肉,长长的一条,被厚厚的药糊住。   贝莉儿挺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个吃醋鬼在后背虎视眈眈呢。哈亚德和她交换了名字,她告知他叫“莉莉”。玛利多诺多尔给哈亚德带了瓶止汗除臭剂,开了空调通风,大厅里的味儿轻了一些。哈亚德冲她露出个爽朗的笑,爽朗得她都不好意思表示啥。这也没啥好表示的,本来贝莉儿都快忘了,在旅馆里也是这样,外国友人大多味儿重,她都坐在门口,方便通风。   公举就很喜欢抱着她,他们谈恋爱后,他最喜欢的事是把头靠在她身上,这样当然会闻到她的气味。……听起来有点奇葩,但是他有时候会专门打字说她身上好香,然后快乐地看贝莉儿脸红。他们两的洗澡规律就完全不同,贝莉儿是晚上洗,玛利多诺多尔是早上洗,有时间的话晚上加洗一次。显然他天天都有时间。她没什么体毛,也不怎么出汗,出汗味道也不大,反正玛利多诺多尔超喜欢抱着她,出汗不出汗他都喜欢抱着,粘人得要死。他身上也没什么味,凑近了有一种香水用久了的那种淡淡的木头的冷香。   其实贝莉儿私下觉得公举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那种。   有的人是这样的,天生美人胚子,从皮无可挑剔的美到骨头里,这不是形容词。她好嫉妒。   咳,跑题了。   下午玛利多诺多尔和哈亚德重新谈了一次。哈亚德没在床上躺着不动,他能坐起来那就能站起来,然后他走到窗户边,相当自来熟地将将窗帘拉开,戴着墨镜看着外面的雪景,从这里斜一点儿就能看到前方的公路,长长一路蜿蜒向下,高低起伏的雪坡和轮胎印。虽然给了他浴袍,但他没穿,说这样伤口透透气好。那样儿要不是忽略那一身绷带大裤衩大喇喇叉腿坐在钢琴边的毁灭样子,实在相当装逼潇洒。   玛利多诺多尔看着那个在他屁股底下几乎都能被压塌的琴凳,脸上的表情可能是要把琴凳抽出来砸了。   他们两的口气都好了一些。玛利多诺多尔:“大约三天后会有人来接我们。”贝莉儿坐在壁炉边看小说,看着他们谈话。   哈亚德不能抽烟,身上有伤,房子里还有女孩儿呢。他在嘴上叼了根没点燃的当过烟瘾,回头看着玛利多诺多尔,这个样子看上去突然威严了起来,一晃眼又像是错觉,咧嘴露出个牙齿洁白的笑。   “救了我的可敬的先生和小姐是被困在这里的?”   “暴风雪。”   探险家咧嘴笑了笑,表示明白。玛利多诺多尔很烦他那种什么都不问就自己装心知肚明的样子,吊儿郎当、毫不靠谱。   “前几天的雪确实很大哪。”他把烟夹在手指头上,习惯性的抖了抖,尽管啥都没抖下来。“我开始自己挖了个雪屋,后来不行了,找了个山洞躲进去。”……顿了一下,啧了一声。“这经历要是上推一吹,没准广告费都得多几万块。”   玛利多诺多尔怀疑他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这种说法可轻可重,贝莉儿觉得还好:【他包里什么都没有啊。】   她只是本性如此,看谁都像是好人,探险家被救出来简直肮脏兮兮又可怜,看着不像是会干坏事的样子。玛利多诺多尔没说什么,只是吃醋的让她不许单独接近他。   他觉得这是个骗子。他私下将抢拿了出来藏在后裤腰里,他不确定哈亚德看出来没有,但看出来最好。这家伙嘴里没一句实话。他不管他到底是真的过来开发路线也好,还是干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好,他最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待在这儿,等到清雪后一起出去。   否则的话,他有律师,还有暴雪。哈亚德似乎是想起来地问:   “你们为什么住在楼下?楼上有什么坏了吗?”   “暖气坏了,其他没有问题。”   哈亚德用脚蹭了蹭小黄,小黄在他脚边转,欢迎新来的客人,他用脚趾头将它的后腿挑起来一点看了眼:“这位先生的名字是什么?”他用的是男性人称。他得到一个回答;“yellow。”   “yellow。”哈亚德嘴角扬起个弧度。“handsome name。我记得金毛似乎是猎犬。这小家伙受过类似的训练吗?”   玛利多诺多尔冷冷地看着他,但这问题看起来没有别的意思。他说:“No,它还太小。”这本就是事实。   不过哈亚德挺喜欢小黄的,之后他就一直抱着它坐在窗前,和它一起看外面的雪景。小黄被他身上的药味儿激得打喷嚏,撑着爪子想跑,但他对狗很有办法,不知道摸了哪里一会儿,一个眼神,小黄就乖乖夹着尾巴垂着耳朵呆在窗台上陪他了。   这对玛利多诺多尔来说反而算是好事,另一种意义上的二人世界,对吧?除了从厨房走上来他和贝莉儿搭一下话。他喝一点水,里面加盐和糖,贝莉儿被他要过鸡蛋,但是想了想又说还是不要,转而问有没有葡萄糖。还真有,贝莉儿问他要不要蛋□□,他很遗憾的说不要,并笑容满面和她说谢谢。玛利多诺多尔允许他们用手机对话,但是超过两个来回他就要走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他偶尔看一会儿手机,每一小时起来走十分钟,误差不超过十秒、贝莉儿注意到他没有看钟,他脑中仿佛自有一个闹钟。他看起来真是新鲜厉害得很,他身上的那一片肌肉,真的是稍稍用点力都会鼓起来,而哈亚德还说他这不算最健美的,他这个算是轻盈型的。是的,背着40公斤负重跑起障碍物来还比别人快一倍的那种轻盈。   他和玛利多诺多尔或者她在旅馆门口见过的许多来往的西方人看起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下午一切都很平静,除了突然多了一个人侵入习惯的生活,有那么点不适应。但他们本来就是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被迫聚集在一起的三个人。   晚上照常是大厅病号饭和餐厅正常饭。不过哈亚德征得允许后给自己加了点肉。他很显然明白什么对自己恢复最好。吃完饭以后他该早早睡下休养生息,恢复精力,他面带笑容的询问哪里可以洗澡。   一楼只有温泉,而那个更衣室是女孩儿用的,玛利多诺多尔除了第一次被迫以外后来就没进去过,哈亚德当然也不会进去。玛利多诺多尔乐见其成,只有贝莉儿脸上还带着点担忧。恩其实反正他也不能泡澡,淋浴的话还好啊。哈亚德:【没关系,爬楼梯正好锻炼一下我的身体。】   楼上多得是客房和浴室,他可以随便挑一个用,玛利多诺多尔带他上楼。哈亚德开始还是神色轻松愉快的,带着他的衣服、刮胡刀牙刷、内裤绷带和药物。然后他们走过那个裂缝,窗户和墙都是裂掉的,从黑暗中吹出令人凛冽的冷气来。哈亚德站住了脚,问玛利多诺多尔:“这怎么——”   背着光,他的神色突然严肃下来,褐红的短发和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锋利得像刀锋一样。玛利多诺多尔回答他:“门被雪堵住了。”   哈亚德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从墙上的裂缝、意思意思地堵住门的床垫和柜子和满地的冰一直看到外面的黑暗中。他回过头来问玛利多诺多尔:“给我手电筒。”他没带手机上来,玛利多诺多尔犹豫了一下,将手机打开手电筒,递给他。哈亚德找了个旁边的窗户,打开探出头,将光向外照去,直线般的光,朝外面射出很远。雪地是纷乱的,因为要将他弄上来真的花了很大力气,他现在腰上还有勒痕呢——哈亚德重点照的是雪上。   拖他上来的时候挪动了伤口,又流血了,雪里星星点点,结满鲜红的冰晶,从最底下的雪坡上的踏脚,一路延伸上来。他看了那个痕迹一会儿,这情形显然和他想的不一样。他回过头来,收敛了笑容,面色沉着如冰霜,带有杀气的凌厉。   “埃托雷先生。”哈亚德说:“我想您心知肚明咱们下午的谈话不尽不实,我和你都有些话没交代清楚。当然您是主人,我不会要求您什么,而作为客人的我要把这事儿说出来是有点让人讨厌,所以我就为了大家好的保密了。”   “现在看样子我得把话说清楚才行,”他将手电筒向外晃了一晃,外面无声的夜雪沉静,漆黑如幕,吞噬,人的,安静。   “这外面有狼群。”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哈亚德没有脚气   他有狐臭,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困什么也不写   888晚安 第59章 1月3日-1月4日   哈亚德得承认他说了谎。   这事儿说起来没那么复杂, 具体来说就是他不是一个人进山的。不知道说起来是幸运还是不幸,哈亚德其实总是单干的那一个。在军队里他学会了服从命令和集体行动干活顾及伙伴是件很让人不爽的事,诚然众人拾柴火焰高,一起烧火的摩擦也有差不多的那么高。   从军队出来后他花了一段时间思考自己以何谋生, 自由、方便、来钱快、自己感兴趣, 符合这几种条件的反正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工作。然后他就顺理成章地走上了探险博主的道路。坦白说,他干得还不错, 外形不错、会说话、会交际、广告容易找上门来, 收入也颇菲,也是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总的来说, 一切都好。   但是人活在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虽然自己单干, 但这样总是旱涝不保,大头是广告费的话,偶尔想浪一浪, 还是得看赞助商爸爸的。可能世界上所有的赞助商爸爸都那个吊样,突发奇想,出屎一样的策划案,他们想开发个瑞士旅游的高端自由路线,哈亚德还得说是自己的心血来潮,打包行李去那边玩一趟。这不算为五斗米折腰嘛,对不对?——顶多算为二点五斗米折腰。   爸爸在单人副本里硬塞了个摄影师进来,爸爸还喜欢刺激, 瑞士来了冷气团欢呼着上腾下跳,反正在电话里的口气哈亚德听着是这个口气。他们就要看危险,就要看喙头,就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催着他们赶在冷气团和大暴雪时上山。   嗯哼,真是天赐的良机不是吗?哈亚德呸掉烟头和摄影师干了一杯酒,打包行李拍了个照片发了个推就进了深山老林。——要不上山前那照片是怎么来的。路人吗?进山前荒郊野岭,路人未必有点多。   探险家靠在窗户前点燃了烟吐出一口,白雾腾腾,烟气在空气中袅袅上升。他就穿着条大裤衩,一身毛和绷带,在零下的空气中抽烟倒是惬意得很。玛利多诺多尔的神色冷峻下来:“所以你不止一个人上了山。”   “也就两个,我和他。”   哈亚德站在窗边说,神色望出黑暗里是被烟雾掩盖了,看不出神情,那个留在山里没跟他一起出来的倒霉家伙连名字都没有一个。   事情的后来虽然缺了点关键元素,大致上还是和哈亚德说的一样。他们专门上山顶暴雪,在深山老林里餐风露宿的卖惨卖笑卖刺激。他们齐心协力赶在雪大起来前挖了个雪屋,在地下的那种,可以当做堡垒的那种。这段时间不能出去反倒是最安逸的一段时间,除了自由苦点,有酒有肉还可以聊天打牌轮流守夜,日子过得不算差。麻烦是到第三天夜里,30号夜里,雪小了一些,摄影师提议他们不如换个地方转转。   “我和他都还算是这方面有经验的。”哈亚德说:“说探险好像有点自恋,就用野外生存来形容好了。”   说是要开发路线总得移动,不可能像个逃难者一样瑟瑟发抖地呆在原地呼叫等待救援。他们得测定方向、路线、找寻美丽猎奇的景色、主动探寻危险和评估系数。他们进来都是签了生死状的——这很正常,通常都是极力保证安全的,出了人命都是大家不想看到的悲剧。但是说是这么说,谁也没想到生死状真的起作用啊?你进医院做个手术,他们把手术风险吹得跟世界末日一样,最后开了刀不都是好好的吗?当天夜里他们找了一个废弃的山洞过夜,计划路线,一群饥饿的野狼袭击了他们。   过程相当血腥刺激而不赘述,总之哈亚德侥幸逃了,带着腿上一块被啃的伤口滚下了山,摸滚打爬往地图上那个“私人领地”前进,而那个摄影师被永远留在那儿。   “说来是要有点抱歉,我原本没打算说。”说着这听上去无比欠揍的话哈亚德脸上倒是没什么抱歉的表情。“我不希望你们被吓到或是做出无谓的举动,反正狼看见这栋屋子,围一围等到清雪的人来了它们也会自己走了的。人很多的话,它们不会袭击人群。再说,屋里不是还有位可爱的东方小姐呢嘛,您难道想看那张小脸儿上露出害怕的表情,晚上睡觉做噩梦?”   他的考虑都很好,回想起他醒来之后的举动,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了,比如坐在窗前抱着狗侦测狼群什么的,小黄的五感绝对比人厉害。一直站在这儿太累了,他从内裤那包裹里摸了摸,继续掏出个烟盒和酒瓶来,他没带手机倒是带了这玩意在身上,再拿出一根,用火柴点燃了,喝一口酒,吞云吐雾起来。玛利多诺多尔冷笑起来:“我凭什么相信你?”   空口无凭怎么可能说的什么都相信,哈亚德直接利落地伸出自己那条大毛腿。绷带还牢实地捆着腿,外面露出一截线头:“要不你把它拆了,拍照给你的家庭医生看,我相信您有家庭医生的,是吧?”玛利多诺多尔嫌恶地看着那条脏兮兮腿,后退一步。“OK,那么我相信你也是在避免我第一时间就把你丢回雪地里去。”   哈亚德闻言呛了一口,咳着烟大大咧咧地笑起来。   “哦,你会吗?埃托雷先生,在你女友的面前当个邪恶反派?我猜你才刚把那好姑娘追到手吧?”   玛利多诺多尔没一枪崩了他就算他幸运。总之他们之后也正经谈了谈狼的事。“我不确定那些家伙吃了他一个够不够,但是狼要是袭击人的话就会吃到甜头的。我在路上也没什么时间掩饰痕迹,这儿是雪地。”探险家镇定地说。“我花了点时间才跑过来——我确实没想到这里有人。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栋别墅有年头没人住了。说起来您知道这儿有狼吗?”   没什么事吊儿郎当的时候他就又对玛利多诺多尔恢复尊称了,这个人真的令人讨厌。“10年前还说山里有狼的踪迹。”玛利多诺多尔并不高兴地说:“山下那座小镇从前每10年组织一次狩猎行动,埃托雷家是主力。那些狼袭击当地居民的牧群,直到20年前才停止。”   甚至他少年时还和杜维因专门带武器来度假,计划进山狩猎。后来这事儿无疾而终,因为他们没找到狼,只打了几头鹿。真是世事多舛,十年前他们雇了一票人陪他们进山打猎都没找着猎物,如今吃了人的恶狼自己送上门来。哈亚德点了点头:“我去过小镇的图书馆,报纸上还有报道这件事。……嗯,说来我记得那些家伙还是受法律保护的是吧。”   “袭击了人类就不算是了。”   “虽然不算是,但手续上要将它们豁免特权一定很麻烦。”瑞士有相当一部分的爱狼协会人士,前几年牧民们杀狼杀得有点多。而要承认,狼确实是生态链的一环,如果捕猎牧群的狼消失了,野外还会有兔子来和牛羊们争抢口粮。哈亚德微笑:“我相信您一定有个好律师,我们会在这件事上做出正确选择的。”   玛利多诺多尔没理他,他们没顾得上洗澡,粗略地检查了窗台。坏消息是这地方已经被敲开了,温度上升,冰一时半会儿冻不起来,所以简单点的方法堵不住了。床垫钉子什么的……谁知道?狼很聪明。而下面是雪坡,它们可以非常方便地沿着人类铺就的木板爬上来,把他们全咬死。   哈亚德庆幸自己晚上要求洗个澡,理论上他不该洗的,理论上他也没这么绅士的。他要有一个错念他们今晚没准就猝不及防在睡梦中被断喉了,哦感谢上帝。   “我本想你这栋房子,那些吃人的家伙得扛着座大炮来才攻得破。”他站在那里耸了耸肩,他当然没想到他们的出入口不是大门而是二楼一扇被砸破的窗户,活像入室抢劫的。玛利多诺多尔冷漠地说:“门口被雪堵住了。”   他走到楼梯处去叫贝莉儿上来。没有说出来还好,他们可以将这处裂缝视若无睹,说出来以后还放在那里就是白痴了。   男人们守着缝隙不能离开,哈亚德把浴袍裹上,他觉得今晚没准没空洗澡了,他问玛利多诺多尔:“有没有多余的衣服?”玛利多诺多尔没有理他,用手机跟贝莉儿交代事情。贝莉儿吓了一跳,这里有狼?狼在哪里?他们早上出门不是还什么事都没有,真的吗?   【我需要你去拿工具。我们要把窗台钉起来。】   贝莉儿急忙说好,转身就下楼了,小黄跟在她脚边啪嗒啪嗒摇尾巴,像一切平安,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哈亚德认为狼如果跟在他们身后,有可能追着他的血过来,或者甚至看见了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把他搬进屋子的样子。正如他所说,狼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   它们还没进攻,可能它们不够饿,可能它们还没感到可以开工。当然最好,它们没追上来,哈亚德不能冒这个险。玛利多诺多尔回过身来,他靠在窗台那边问:“能把那木仓给我吗?”   他果然发现了木仓。玛利多诺多尔说:“你进山不带木仓?”   “我的丢了。”   “这把不行,我用得顺手。”   “你还有?”   “其他的我没有执照。”   “哦,我想也是,我也没有。”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哈亚德对此的回答是耸耸肩,而玛利多诺多尔仍然没动。大家对此心知肚明,不看到真的狼他是不会把武器交给他的。贝莉儿把钉子和锤子用一个小工具箱装了上来,还带了件外套。天使和这冷酷无情的娘娘腔比起来,真是温暖多了,哈亚德感动地说:“thank you dear。”裸着站在这里吹冷风,还带着伤,零下三度,他容易吗?   他们在走廊上点了处篝火,开始连夜干活。这事儿不太难,却也不容易。别墅的窗户是非常高的落地窗类型,走的是贵族风,巨大的窗户足足有两米多高,从腰部一直顶到天花板。钢化玻璃是这点不好,一块地方碎了整个就都碎了,在暴风雪中甚至开裂了墙。他们干了很久,一直到半夜两点多,有很大的一块地方要堵住,而且得全部堵住,而且还不能堵得严严实实,需要有地方观察外面的动静。   哈亚德对这个有经验,他在靠直角的地方留了个透气的小孔,宽度大概够充裕地伸出一只手臂并上下左右挥动。他对贝莉儿举例子说:【这样的话可以往外面很方便地丢东西。】丢什么?□□吗?贝莉儿还是觉得不真实我天,她没见过野生动物,鹿都是第一次见,狼,这跟活在梦里一样。   玛利多诺多尔打电话给管家、律师和家庭医生,通知和询问相关事宜。管家表示担忧:“有狼?近些年来没听说它们活动的消息,至少在这座小镇上。”他查询过后告诉玛利多诺多尔:“上一个新闻还是两个月前它们袭击牧场咬伤了绵羊,距离起码在一百公里外。我会通知警察看能不能加快清雪流程,或者调直升机来,顺便也警告他们一下。”   律师说:“请放心,这完全合法。需要我现在帮您看看关于处理猎物的条款?”   家庭医生:“如果说之前发的照片是被狼撕咬过的,根据一些特征,确实有这个可能。我没处理过这类伤口,我有个朋友在非洲做支援,如果您同意我可以把照片发给他看一下,不过可能会久一点。”   他全程用意大利语说话,用眼角余光看着贝莉儿和哈亚德亲切友好地在他刨了一个洞的地板上的篝火边用手机聊天。哈亚德穿着小黄的铺盖和包身毛衣拆下来绑成的毛衣——就算是狗骚味儿也总比他自己满是血和灰的脏衣服干净是吧,他们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新衣服了,而玛利多诺多尔的衣服不够大。反正衣服本来就要剪开,为了他的伤口透气。   他外面再裹上浴袍和毛毯,擦干净脸的一副大胡子,看起来更有落难者被救起的那种气氛了。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想到——哈亚德的脚印曾经在浮桥边徘徊过。   他挂了电话,走过去,坐到贝莉儿身边。“莉莉?”确定花儿的注意力过来了,他的神情温柔起来。哈亚德在对面吹了声口哨,贝莉儿脸红了,不自在起来,玛利多诺多尔当做没看见他。   “you should go to sleep。”   很晚了,她是女孩子,她本来就不该坐在这里,像男人一样守夜。狼还没影呢,也不一定来,没必要搞得这么风声鹤唳。哈亚德看了看时间,赞同玛利多诺多尔的话。“good girl,go to bed。”   贝莉儿有点不安:【你们都在这里的话……】她吭哧吭哧打字,哈亚德按住她的手机。   “知道我想什么吗?”探险家伸了个懒腰,纠结的大块肌肉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来的凹凸有致,在火焰下反射着流畅起伏的曲线。   “我们干完活还在这里坐着是因为要礼貌地等房子的主人给我们分配睡觉的地方。窗户堵起来就可以了,我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去睡觉。要是它们来了,没法悄无声息地进来,这就够了,我们有木仓。”   他的话是冲着玛利多诺多尔说的,玛利多诺多尔笑了一下,给贝莉儿翻译过来:【他说没事了,他想去睡觉,我们有木仓。】   如果没加上最后一句的话听起来还靠谱,加上了最后一句后,坐在篝火边的这两个男人,都对她微笑着,火焰的光芒明暗不定地在他们脸上跳跃着,像随时可以冲出去杀人的土匪。贝莉儿emmm:“……really?”   哈亚德说:“你们先走,我好灭火。”   玛利多诺多尔给他指了洗澡的地方,反正那儿也有水可以灭火。他带贝莉儿回楼下去。因为楼上太冷小黄就没有跟着他们,已经在壁炉边睡着了,下去的时候他们就看到狗子趴在他们的铺盖前面睡得正香,正是每天蹭贝莉儿的那个位置。它的耳朵掀起来,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叫了一声,又趴下去。   贝莉儿还是有点紧张,她也不太确定,她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怎么突然就从山间旅行风景变成了惊悚片。她当然知道玛利多诺多尔和哈亚德说这个是想让她放松点,好好睡觉。坐在这里焦虑也无济于事啊。她努力试着提意见:“不能在外面放块肉吗?如果确定它们来了,我们肉很多,拿一点给它们吃饱,不是说吃饱了在狮子身边都不会攻击人。”   玛利多诺多尔和哈亚德都没告诉她这些狼已经会吃人了。会攻击人的猛兽,不能用单纯的喂食来满足。或许它们会蓄意伤害人,或许它们会以为杀了它们能得到更多肉。玛利多诺多尔用另一个角度提醒她:【我们不能在这种时候出去放肉,也不能就放在我们窗台。它们的攻击速度快得出乎你的想象。】   贝莉儿有点惭愧,她没想到这点。“sorry I……”她感觉她是个乱指点江山,纸上谈兵的笨蛋。玛利多诺多尔亲了亲她的脸:“I know。”他知道她只是想帮忙。   他牵她去泳池,让她去好好洗漱下。贝莉儿有点囧:【我已经洗过了……】   【再洗一遍,刚刚干活流了很多汗,热水也有利于你放松。】   他倒是一点都不避讳的在她脸上亲了亲,推着她一起挤进来。大厅不是个亲热的好地方,因为已经默许了“有别人随时可以来”,于是它重新变成了公众场所,而不是两人可以肆意亲热的趣味环境。在这里就很好,他们接了个吻。   贝莉儿被亲得一脑袋浆糊,再洗了把脸出来,躺在被窝里的时候,突然人就松弛下来。玛利多诺多尔说得没错,她是太紧张了。公举躺在她身边,神情轻松,明显也没把那什么还没影子的狼当成一回事,他们一起靠在被子里,他靠过来抱着她,手臂环过她的肚子,在贝莉儿感到安全距离再次被异性挤压的紧张之前,他用手机给她说了他年少时想和朋友一起去打狼的经历。   【我们雇了教练和帮手,花了冬假的一半时间在这个上,其实夏季也有去几天,反正这事持续了两年。】玛利多诺多尔神情很平淡地说:【但是一直没打到狼,就放弃了。】   他的床前故事说得真是一塌糊涂。   但是贝莉儿觉得自己平静多了。不就是狼吗?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恶魔悄悄变成一个色厉内荏的泡泡。玛利多诺多尔和哈亚德都对这个看起来很淡然的样子,其实贝莉儿也没觉得狼有多可怕,我是说,她都没见过野生动物啊,动物园里那种连吓哭小孩子的本事都没有。她就是被自己置身恐怖片的这种氛围吓的,玛利多诺多尔这么笨拙地努力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突然那口气吞了进去,就很困了。   她躺下来,他也躺在她身边,抱着她亲了亲:“莉莉。”他们还在热恋期呢。这家伙每天无缝切换高岭之花和撒娇鬼状态,她都觉得累得慌。他趴在她耳边问他:“莉莉,remember,morning,the word?”能听得出他的笑意。“last night。”   贝莉儿立刻就想起那个“me too”,艾玛,好丢脸,她早上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她埋着头装睡,没敢做声。哈亚德一身水汽从楼上下来了,他甚至还吹了头,洗得真快。见他们两个已经躺在被子里了,也轻松地过去躺下。   “哇哦。”   贝莉儿被玛利多诺多尔挡着,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反正从声音也能听出他的动作。脚步轻快地走过来,掀被子,一骨碌躺下,盖好被子。整个动作利落得让人感到心里的一阵轻松写意。还有这阵呻、吟般的夸张喟的叹。她想了想,还是没想好要不要和新来的客人说晚安。算啦,要不撒娇鬼要吃醋。她装作不知道,尽量安静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玛利多诺多尔,面对的窗帘已经拉了下来,漆黑一片。   哈亚德反正还告诉他们点着火,狼怕火。火苗的光线跳动在她眼皮上,贝莉儿逐渐睡着了。   当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进入了深沉的睡眠,玛利多诺多尔回头看了哈亚德一眼,探险家正翘腿在床上刷手机,得到了示意就利落的重新跳起来。是挺神奇的,那大脚踩在地板上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受了伤还悄无声息得像只猫。玛利多诺多尔有点信他是轻盈型的了。他比着手势悄声说:“我上楼了,你在这儿看好女孩。”   他们交换了手机号码,隔着个楼梯,蓝牙传邮件还能用。玛利多诺多尔说:“你确定它们从二楼进来?”   “你们是从二楼进来的不是。”哈亚德耸耸肩:“再说,你这是钢化玻璃,门外的又不是丧尸。大不了你就一晚别睡,给她守夜呗,我相信你早上还能得到一个英雄救美的亲吻。恩,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回避。”   他还看过丧尸,真是个与时俱进的前特种兵。他要走,玛利多诺多尔再一次叫住他。   “没发现我们之前,你的打算是要过桥是吗?”   否则无法说明哈亚德的脚印和血迹为什么会在靠浮桥那边的公路出现,他本来不需要去那里。哈亚德露出个苦笑:“我当然知道进私人领地是不对的,我也不想惹麻烦。我打算过桥,把桥砍了。除非那些家伙能长翅膀飞过来,要不我就不用担心了。”   探险家当然不是故意要把危险引过来的,发现别墅有人真的是计划外,晕在车里也是真的计划外,他是前特种兵又不是铁人。   哈亚德走了,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外面的夜色,不,看不见了,窗帘被拉上了,只能看着钢琴,那架竖琴,那片深色的天鹅绒,好像圣诞夜的琴声和吻还在上一秒种。他将手环过花儿的脖颈,她伏在他胸前,睡的正香,眼下是淡淡的阴影。她开始打小呼噜了,他戳了戳她的脸。他知道她是累的时候才会这样打小呼噜。他知道这两天她都没睡好,总是忙,而且有他一起睡,她很紧张。……和他恋爱,她也很紧张。   他不知道要怎样缓解她的紧张,他知道她原本不想和他在一起,或者不是不想,是犹豫……是那种说不来的不知所措。她这么好,他不想放开她。感谢上帝,他捉住了她。玛利多诺多尔低下头亲了亲贝莉儿,可能太痒了,她在他唇下动了动,这些天来她总是遇到这种骚扰。她都习惯了,微微睁开眼睛:“玛多……”   “i’m here。”他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还是跟着她说。但她太困了,立刻又闭上了眼。重新睡着了。玛利多诺多尔将脸靠在她微凉的肌肤上,闭上眼,实践他所说的“想要比昨晚做得更好”。享受这场耳鬓厮磨,他还有诗没有给她读。他在她耳边轻声念: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   阳光紧紧地拥抱大地。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月光在吻着海波。   雪莱的诗,他读的是德文。他悄悄翻译成英文,花儿只听得懂英文,而且还只能听懂一点点。不过一点点也可以,他想读给她听。他笑着将她环住,有一个词脱口在嘴边了,他不说,只是因为怕吓坏她。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也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喜欢上一个人。他在她耳边说话,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他只希望她在晚上的梦里有他。   ?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If thou kiss not me。”   但这些接吻又有何益,要是你不肯吻我。   他遇见了她,这是天意。如果没有这场暴风雪,如果没有一切的逆境和意外。   他绝对会先把桥砍了,打死也不能让那个上蹿下跳一脸吊儿郎当的大胡子过桥去遇见她。   ================   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墨菲定律”,具体就是如果你想事情不变得有多糟,那变得就是要那么糟。玛利多诺多尔睡到凌晨,他被手机的提示铃惊醒。他迅速伸手按掉了手机,看了看时间,四点半。再看消息提示,是张图片。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家庭医生发来的信息。   他先点开信息看了看,上面说询问过朋友后确定是肉食动物撕咬过的伤口,他先停住想了想,然后才点开图片,是窗台被钉了木板的那个角落,很模糊,老远的地方似乎有个黑影,糊得让人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贴上去。这拍照技术简直惨不忍睹。   小黄竖起了耳朵,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起来了,在角落里走来走去,不安地看着外面。玛利多诺多尔朝它“嘘”了一声。他爬起来,悄悄给贝莉儿拉好被子,然后上楼去。哈亚德扛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大概是他自己削的一根长长的尖棍,地上都是木屑和烟蒂,和喝空的酒瓶。……这家伙什么时候去餐厅的酒柜里拿了酒。外面只有青灰的晨曦,雪反映得白得耀眼。见他来了,灰蓝色的眼睛先在他□□上扫了一眼……   玛利多诺多尔掏出木仓。   哈亚德摸了摸鼻子,老远就朝他招手,示意他低下腰过来。他们两个躲在窗台前,靠在墙后不现出身形,像做地下工作一样窃窃私语。   “来了?在哪儿?”   哈亚德:“跑了。”他扬了扬望远镜,玛利多诺多尔记得把望远镜放在餐厅,他这也拿来用了。“在雪坡后面藏着,你看看,看能不能看得见。”   会藏着的狼,听起来还有救。二楼的窗帘是拉开的,只有破掉那块地方钉起来,方便侦测。玛利多诺多尔接过望远镜往那边看,要看很久才能看到有个黑影在雪坡后面动着,那与其说是狼,说是鹿都还更可信点。   但是不可能有这样巧合的事,所以是狼。哈亚德冷静地说:“它们在包围我们。还真把我们当猎物打了,啊哈。”   “有几只?”   “数不清,前几天袭击我的应该有十几只,现在的我试着数,两三只吧,但我觉得绝对不止这个数量。……根据它们的狩猎习惯,两三只的话,就是故意给我们看的。”   “不上前来吗?”   “狼的习性不是这样的。它们在等我们出去。”但是当然不可能出去。所以如果等得肚子饿了,“就会尝试来发起进攻。”哈亚德想了下:“期待它们觉得没用了自己撤退会比较好,顺便今天检查下还有什么地方可能有缺口吧。你可以打电话通知一下山下,让人们提高警惕,并且准备组织队伍来杀狼。”   吃过了人的狩猎者,会比没吃过的更凶残。很难保证这群狼能和其余的一样那么轻易等到走掉,这房子里有三块白嫩可口的肉,而他们没有什么有效的手段威吓它们。木仓是有,没人在这种情况下打过猎,这不是游戏,哈亚德又受伤了行动不便。哈亚德之前那个办法,去小木屋,砍断浮桥的办法是很好,但是时间超过了以后,你不能确定那一头有没有狼,木屋那边的安保措施还不如这里好呢。只要没狼进攻——他们还不知道它们会怎么进攻,杀伤力如何——他们满可以在这里安安心心地等到有人救援为止。   就怕进攻了。这房子里有女孩儿,房子又太大了,不好守。吓到她都是一种罪过。   玛利多诺多尔冷冷地:“我打个电话。”   他把木仓交给哈亚德,探险家咧嘴一笑,还是带着股“啊终于信我了?”那种心知肚明的讨厌劲儿。   玛利多诺多尔懒得理他,他先接通了管家的电话。但得到的消息是这事儿有点麻烦,小镇人手不足,虽然是旅游小镇,也仍然是那种警察只有二十个的普通小镇。——按瑞士的人均面积,警察有二十个,已经很看得起这儿了。猎杀野狼这种事一向是当地居民自发组织的。但暴雪过去,路也不通,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拾和帮忙杂务,要抽出人手来上山杀狼不太好办,更糟糕的是反而因此延迟了清路的进度。这回有钱都不好使了——“我们不可能把所有警察和猎人都荷枪实弹地派上来保护两辆铲雪车。”而且没准就一辆。   山上的人还有房子不是吗?埃托雷家的别墅有六十年了,差不多等于一些人的一辈子了。很多人知道这儿,虽说是私人领地,民风淳朴的小地方没有秘密。砖头老房子可能不能挡□□和丧尸,挡饿狼是绝对没有问题。啥,窗户裂了个口,不是用钉子钉了吗?警惕点别作死就好,瑞士牧民和狼打交道的时间比你久有经验。警察问:“食物够吗?”够,那就先等着,我们组织好人手,做好准备,再上山救援。放心,时间最多就再拖过两天。   玛利多诺多尔举着电话只想骂娘。   管家无奈地说:“这没有办法,我们无权阻止他们为自己的生命和安全负责。而且接到了您的消息,他们已经开始组织巡逻和安全检查了。小镇上也没有通路,还滞留了很多被暴风雪延误行程的游客。”   老实说,如果这事儿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他给出的答案应该会一样。这个方案没什么不妥的,积雪和狼群撞在一起,你不能指望在山里人能跑得过野兽,有木仓都不能。但凡事就怕万一。他问:“调直升机呢?”   “我已经问过了,现在直升机是最忙的时候,等待轮检有一辆,说是应该后天能排上,没有意外的话,但不能保证。”直升机的这个时间和清路没有什么差别,甚至可能还更晚,实在性价比不高。管家以防万一的问:“泳池那边的那个观景阳台能停靠吧?没有问题的话?多的客人就一位小姐和一位受伤的先生,是这样吗?还需要安排别的什么吗?”   玛利多诺多尔想了一会,告诉管家先时刻关注动静,如果能租到直升机立刻联络他。   看他挂了电话哈亚德问:“不顺利?”虽然玛利多诺多尔从头到尾都一张不想和你说话的冰山脸,但是冰山脸越来越冷和越来越松弛的两个方向他还是能看出来的。同时反应系统的这个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不过玛利多诺多尔说:“现在清路的时间可能不确定,要延长。”哈亚德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想到,对,镇上人手不足。   好吧。他从善如流的问:“我们要不安排一下守卫问题。我可以守晚上,但我担心你们没经验,看不来狼。”   “你有经验吗?”   “我没有这种的,躲在屋子里等着狼群什么时候来袭击我,这么刺激我是还没经历过。”探险家说:“但别忘记我也靠熟悉狩猎猛兽的习性挣钱。”   说来的确没有什么难度,他们躲在屋子里,两个男人,只有一个缺口,还有木仓,还不止一把木仓。即使外面有狼群,但玛利多诺多尔就是觉得烦躁不安,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想到,或只是因为别墅中有一个他绝对不能让其收到伤害的人。他说:“跟我来。”哈亚德咧嘴一笑,一瘸一拐地跟上,他们下了楼,往地下走,沿着走廊轻车熟路的一路亮灯,钢铁大门伫立,玛利多诺多尔对了瞳膜,叮的一声门打开了,露出一室钢铁。   “哇哦。”   哈亚德站在门口,环着胸说。“有钱人。……我理解你的话了,虽然我之前就猜到了,不过我确实没执照。”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哈亚德耸了耸肩:“无所谓,如果瑞士人不能原谅我为国除害,我可以上美国大使馆申请政治避难。”玛利多诺多尔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不过他还是说:“你随意。”他走上楼去,天开始亮了,冷暖交汇之处,凛冽的冷意让人清醒。他走到楼上去,再一层楼,二楼,沿着窗户往前走,窗帘是拉开的,玻璃折射雪光,亮得耀眼。他打开卫星电话,拨出号码。   这时候大约人还在睡觉,他耐心地等着,不一会儿,杜维因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过来。   “你凌晨三点打电话我都原谅你。但你他妈知道现在几点吗?”   “杜罗罗,你能不能尽快借到直升机来?” 第60章 1月4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杜罗罗本来这章出场   又拖延了   “什么?”杜维因在电话的那头重复问他, 听声音他可能都还没有清醒过来,玛利多诺多尔能听到他一骨碌的爬起来,床垫的咯咯作响,女人娇滴滴的痛呼, 听那声音可能还不止一个。他还可以听到浪荡草莓在那头飞快的跑远, 背景音越来越近,空调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砰, 电话里一下的喘息, 然后安静下来,估计是进了卫生间, 声音雀跃不已的问:   “你说什么玛多多?”   杜维因的昵称是杜维, 但玛利多诺多尔经常叫他杜罗罗。是小时候的恶作剧,他一饿肚子, 肚子声音就罗罗罗的响,特别搞笑。而杜维因反唇相讥,玛利多诺多尔喊他“杜罗罗”他就喊他“玛多多”。   他们两个常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谁也别想让谁好过。这称呼就这么地一直叫到大。但出乎意料的,长大后“玛多多”和“杜罗罗”反而意外地变得独特的亲密了——只属于两人的,独一无二的烙印。叫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别的这种铁哥们说着“嗨伙计”“嗨傻逼”“嗨你个杂种。”   虽然他们两个都吐槽是“我这么喊因为那家伙就是个杂种”。   玛利多诺多尔重复跟他解释了前因后果说:“这儿有狼,正在周围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围攻我们。”   “你这杂种,你是不是中头彩啊!”   杜维因在电话那头欢呼起来。   玛利多诺多尔之前是运气有点不好,频频遇上逆境。工作上的挫折和风波,连女人的手都没摸到就被人家把商业机密偷了, 吐槽都没地可吐槽,躲个风头还发高烧遇到暴风雪,独自一人操蛋地在山里遇险。感觉这就是命似的,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杜维因是把偷东西那女的揪出来狠狠教训了一通,但他对玛利多诺多尔的心情也无能为力——主要他跟玛利多诺多尔解决压力的方式不同,他是出去喝一杯,跳个舞,泡个妹子,玛利多诺多尔大概会拿着把枪,把所有上门安慰他的王八蛋都毙了。   他气得打包行李去了瑞士雪山,音讯全无,但大概是霉运到了谷底,不知怎么的这家伙偷偷摸摸就开始运气好了,杜维因只想骂娘。瞧瞧这杂种,滚在雪里有个妹子救他,暴风雪来了有二人世界,多美妙呀,这还不够,眼看要下山了还给他送大礼,他们小时候在山里逮了两年都没看到一根狼毛,转眼这就有一群狼来围攻别墅了。   刺激!大片!妈耶!杜维因激动的说:“玛多多老子嫉妒你!”嫉妒你个鬼啊。   玛利多诺多尔不耐烦地告他:“少废话,给我找架直升飞机,我要立刻下山。”   矜持慕斯有令,浪荡草莓当然义不容辞地照办。杜维因交游广阔,在瑞士也有认识几个狐朋狗友,他们有私人直升机和驾驶执照,可以不通过官方调遣自己飞行。他现在倒不说凌晨五点打电话扰人清梦了,挂了玛利多诺多尔就开始疯狂发动社交圈。玛利多诺多尔握着卫星电话靠在窗台边等了一会儿,天开始亮起来,从青灰的晨曦亮作耀目的雪色。雪坡之后影影绰绰看不清物体。   他盯了很久,但看不见狼的影踪。   哈亚德扛着一堆钢铁零件从拐角过来,似乎是他把木仓拆了。看见他就说:“检查下零件,毕竟看起来很久没用的样子了。”毕竟玛利多诺多尔也已经有十年没有回到这里。而另一只手是满盒子的子弹,走过来侧头示意了楼下,跟他说了一声:   “小姐醒了。”   玛利多诺多尔点点头,和他擦身而过的走下去。越过大厅贝莉儿抱着小黄在给壁炉加柴,房间里已经很暖,他们原本不需要点火,不过不知怎么的这个习惯就一直持续下来。或许是因为来自东方的花儿没有见过这个,他乐意给她点,看她脸上的笑容。后来他们就一直点,一直点。为了让她能一直新奇地看着壁炉,趴在火边玩耍和睡觉。玛利多诺多尔唤了声:“莉莉。”   贝莉儿侧头看见他就带着笑说:“good morning玛多。”他问:【怎么没有多睡一会儿。】   【大家都醒了,我觉得就还是别躺着啦。】   这个情况睡不着很正常,玛利多诺多尔没有强求,他亲了亲花儿,邀请她一起去检查房子的情况,检查每一个漏洞、窗户缺口、或者是墙壁的破损处。贝莉儿听说了就立刻想起来配电室在车库里,他们可能面临和小木屋一样的问题,只不过仓库里的是老鼠。   【没关系,】玛利多诺多尔安慰她:【狼对这个不感兴趣,门也关着,没指纹进不去。不会停电的,就算会我们也有足够的措施,不怕这个,我联络了直升机,今天我们就可以回去。】   贝莉儿楞了一下她没料到有这么快:“today?”这也太迅速了,真是雷厉风行。她有点手足无措:【我是不是应该收拾行李?】   就好像前天她才刚到小木屋里,安顿下来,昨天她救了公举,并且搬到这栋别墅。时间过得这么快,今天就要离开了吗?她着急忙慌,一大堆东西不知道从何整理起,玛利多诺多尔按住她要开始赶进度的手,微笑着说:“today,but don’t worry 。”   行李的收拾不急于一时,反正除了手机、iPad和笔记本以外花儿也没什么要带走的,衣服几乎都剪光了,其他都可以买。他觉得她是还不安,狼来了,这事儿听起来是够魔幻的。但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风声鹤唳只能单纯的耗费无谓精力,得放松下来等待,不是吗?这确实是让人紧张的经验,她的世界里甚至没有木仓。   他告诉她:【我们慢慢来。你不用担心升降梯,它没有启动上不来,我们不要去管它就行。】   贝莉儿点点头,可能她的神色还有什么不对,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问:“are you OK?”绿眼睛里有些担忧。   他也没休息好,神色有点疲惫,胡子还没刮,下巴上一片浅浅的深金色。这样子看起来倒是很好玩,贝莉儿走了下神,不知道公举留胡子是什么样的。他长得漂亮,留胡子也一定很帅。这时候本来不应该再给他增加别的负担,她忙笑着说:“OK。”   他们大概的检查了一遍,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得对。玛利多诺多尔就别提了,贝莉儿也没干过这种活,不知道从何找起。只能说别墅是定期维护的,维护得的确很好,一片墙壁别说破损之处了,连个掉漆剥砖的都没有。只不过经过泳池的时候贝莉儿有点犹豫。   【这里有没有问题啊?】   早上什么都没想就去刷牙洗脸了,现在想起来突然有点可怕,玻璃幕墙是隔绝外界的一道屏障,而现在它大开着空门,露出外界一片皑皑白雪,沉默群山。玛利多诺多尔打开一道门缝,对着外面的景色沉吟一会儿。温泉的雾气袅袅,一地瓷砖湿滑,整个房间温柔而静谧。   难以想象狼跑到这里的样子,他说:【应该是没有的。】   六十年前盖起这栋别墅的时候还是山中野兽猖狂的时期,那时人们带着猎犬开着车去打猎,和猛兽搏斗而受伤是值得在晚宴里自我吹嘘的勋章。别墅建在山中,在绘制蓝图的时候就对这种事情有所防范。它依悬崖而建,泳池边的观景阳台完全突出地面,除非飞鸟,否则无法从这里绕过来。   玛利多诺多尔安慰她:【它们不会从这里绕过来,探险家在楼上吸引它们的注意力。】犹豫了下再告诉她:【可以去问问那个美国人。】   再说也不能关上玻璃墙,会冻住的,杜维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必须让直升机有可停靠的地点。   这时候正巧杜维因打电话过来,玛利多诺多尔接了,对面干脆利落地说:“找到人了,要申报飞行路线,你等一晚,明早来接你们。”   等个毛线一晚,这才早上七点。玛利多诺多尔冷静的说:“明天你在直升机上吗?”   “在啊。”   玛利多诺多尔:“你个杂种。”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家伙无论如何都要过来插一脚。申报个屁路线,直升机就是为了等他。杜维因厚颜无耻地说:“不就窗户破了个洞吗?你熬个夜看狼的精神都没有?老子不指路人家怎么开飞机?”   玛利多诺多尔不跟他讲条件:“我们这里十几头狼,够你打的,不管你在哪里下了飞机给我连夜过来。”   “fuck you老子飞去瑞士要12个小时!我昨晚还没睡!”杜维因有个毛病是在飞机上睡得不好,不知是大脑皮层受失重影响过度兴奋还怎么的,反正他最颓废的时期就是刚下飞机到睡醒那段时间。   “要么你就别来,我让别人把狼全打了。”   杜维因只能妥协,他连夜过来,他们一定要把狼留给他。于是他们才开始做早餐,去厨房开伙,这两天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很多能量要补充,宁可吃丰盛一点。哈亚德又是主力,得善待他,贝莉儿按玛利多诺多尔说的美国菜谱煎了牛排和香肠,还有蛋跟玉米和微波薯条。一大盘端上去给哈亚德的时候,探险家远远看到就“哇哦”一声。   他确实很喜欢用这个夸张的感叹词。玛利多诺多尔不爽地替贝莉儿问哈亚德:“你受伤了,如果饮食上有什么要注意和需求的可以告诉莉莉。”   “大概唯一的需求就是我自己注意不要吃太饱。”   哈亚德耸了耸肩,吃什么都还好,现在是作战时期,他可以忍耐,米煮水总比压缩饼干好吃,但有好酒好肉也不用拒绝是吧。在寒冬凛日对着一扇破损的窗户,支着木仓坐在那里警戒。最爽的大概就是一口酒一口烟,扛着杆木仓潇洒地给狼群吹牛逼。他咧嘴笑着地看着贝莉儿:“thank you angel。”   贝莉儿涨红了脸,什么天使啊啊啊啊怎么外国友人们都这么乱说话,公举也是哈亚德也是。这个称赞过于夸奖了,不过是齐心协力对抗狼群,是同伴不是吗?她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她忙着摆手说“you are welcome。”脸都不好意思地笑红了。玛利多诺多尔把她拉到身边,握着她的手,用这种充满占有欲的姿势问哈亚德关于温泉的问题。   探险家出于礼貌,昨天根本就没有进女孩儿的洗澡间那扇门,所以也没看到那座温泉。他听说想了一下:“按你的说法,那里狼应该进不来,而且既然要停靠直升机,墙不放下来的考虑也是必须的。等会我去看看,有事再说。”   玛利多诺多尔点点头,注意到哈亚德用工具把昨天钉上的木板撬开了。窗户下面横着一块很大的空洞,鼓着肌肉的手臂随意地架在那里,冷风凛冽地吹进来。   “窗户是怎么回事?”他问。   “我又不是专业搞侦查的,那洞太小了,我看着不舒服。”哈亚德悠闲地组装着机关木仓,把木仓口伸出去的试探角度,子弹放在身边摆了一排。   “这是持久战,得让自己舒服点才行,再说也得让那群家伙注意到这里,别动脑筋去找其余的地方。”探险家轻松自然地说:“它们是很狡猾的,而且绝对比我们有耐心得多。如果非要和会一口咬断你喉咙的家伙打交道,你最好自己制造一个够大的,对方绝对能发现的,而且,你控制得住的破绽。”   这话说得相当玄妙。玛利多诺多尔不置可否,因为接下来是他守缝隙,美国人爽有不代表他爽。但随意吧,就是坐在那里跟木仓在一起,待到他的守卫时间结束为止。哈亚德受了伤,要他保持精力充沛他现在就得去充分地睡一觉。他已经一夜没睡了。哈亚德留下这个缝隙走了,临走前友好地问玛利多诺多尔:“需要我在这儿睡吗?”虽然一地冰渣子,好歹篝火也点起来了,还有点余烬。隔壁就是客房,直接再搜刮一轮床单和杯子裹着躺下就可以。玛利多诺多尔冷淡有礼地拒绝了他:“多谢,不过我可以。有事的话,我会叫你。”   他拿着手机挥了挥手,示意是怎样的叫法。哈亚德说:“OK。”平常他就坚持守一下或者坐在旁边睡了,但是他现在受伤又跋山涉水的过来,晚上还需要他集中精神对付敌人呢,就不矫情了。   他站起来,贝莉儿觉得他真高啊,不过和玛利多诺多尔有点儿不一样,他很壮,即使比公举矮点,人大概能抵3个她,探险家在她身边走过去,肌肉贲张的沉重,又轻盈,他走路竟然没什么声音,穿上拖鞋后有一点点,踢踏踢踏。   路过贝莉儿的时候他弯腰拿了个盘子,把自己想吃的食物带下去了,有点像自助餐,一大盘的零食和油汪汪的肉,挑挑拣拣地用叉子叉了一盘,拿着起来,对着她又笑眯眯说了一句:“thank you莉莉。”地上给他们剩下的还有一大盘,看来这就是他们守窗户时候的零食了。   哈亚德叮嘱玛利多诺多尔:“别吃太饱,会困。”好像他不知道似的,玛利多诺多尔神情冷淡地点点头:“我明白。”   探险家下去了,还能听得到他在楼下喊“yellow”的声音。小黄汪地应了声,声音清脆激动。贝莉儿稍微有那么点抱歉,他们早上没来得及顾上小黄。玛利多诺多尔往地板上的篝火里添了点柴,把火重新升起来。哈亚德昨晚把地毯撩开,木板凿了个洞,用个不知道哪儿找来的铝盆嵌在上面,就成了一个还算好用的简易篝火堆。   贝莉儿当然不会离开,就在这里陪着他。玛利多诺多尔坐在那里,握着哈亚德架好的机枪位看了会儿,雪堆后头仍是没什么动静。她过了一会儿说:“我去拿点东西来。”于是跑上跑下,给他们拿一些可以用得上的让人更加舒适的装备:帽子、围巾、半指手套和外套、保温杯,更多干净的毛毯和浴巾,在地板上厚厚地铺一层,可以舒舒服服地坐着。她努力铺褥子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歪着头靠在那里看着她,在她的命令下抬屁股抬脚,撒娇的说:【这样太舒服了,我会睡着的。】   【那我就把你掐醒。】贝莉儿坏笑的在手机上打,翻译好以后递给他看。他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绿眼睛看着她弯弯,波光潋滟。   【我不会那么坏,如果莉莉睡着了我就把你吻醒。】   即使是想到这个画面贝莉儿都脸红了一下,玛利多诺多尔朝她伸手:“莉莉……”即使不用说也知道,那个眼神说,他现在就想要一个让人清醒的吻。贝莉儿捏了他脸一把:“calm down!”公举委屈地在她的手下用变形的脸说:“莉莉。”他还是把她拉过来,用力的在嘴上亲一口。想要再进一步,贝莉儿赶紧推开他跑了。   她再一次下去时看见哈亚德已经睡了,躺在属于他的那个铺盖上,打着鼾,他睡得可真利落,但是不是拿下来东西吃了吗?贝莉儿注意观察了一下,然后发现吃东西的碟子颤颤巍巍地放在竖琴的最上方。盘子里还有一半,鲜艳的颜色的肉慢慢冷下来,凝固成不好看的颜色。   Emmmm最好别让公举看到,贝莉儿囧了一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地上楼去了。   她第三次上楼的时候终于拿齐了所有东西,公举屈着膝盖,坐在窗户前等着她。长长的走廊上光线明亮,唯有这一块窗户丑陋地被横七竖八的木板遮挡,也遮挡了投进来的光,一片阴影中只有一片光线从缺口投进来,投在玛利多诺多尔的下巴上,正如贝莉儿第一天在车前窗中看见他时,映衬得那片白肤红唇,格外冷淡而侵略性的美艳。   他戴着墨镜,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火里添柴、拨弄,不时往屋外看看,毫无动静的雪堆。   然后他听见动静,扭头看见贝莉儿上来,那种冷淡不高兴的神色就立刻褪去大半,重新变得雀跃,唇角带笑,高兴的示意贝莉儿:“coffee。”贝莉儿给他带了咖啡来,学他曾经教过她的那样,虹吸咖啡。这个早上虽然开始得仓促也很舒适,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一份香喷喷油汪汪的香肠和炒蛋。贝莉儿坐下来,他把她揽过来,问她:“cold?”   这场景有点像不务正业的军官在执行任务时和情人偷情,噗怎么又是偷情。大约是贝莉儿自己也觉得他们整天在撒狗粮,这个状态完全不正常啊。她不好意思的推他:“i"m warm。”她跑上跑下,一时还没那么冷,而且火边也还算温暖。她穿足了衣服,不算难受。玛利多诺多尔将一把匕首递给她:“give you。”   玛利多诺多尔趁贝莉儿下去时从书房里翻来了这个。一把有点沉重的匕首,手柄也有点大,因为依着他的握手购买的,女孩儿用这个是不得已。不过他很高兴能有这个送给她。花儿不会用木仓,她甚至连野生动物都没见过,玛利多诺多尔只希望一把武器能让她安心高兴些,当然他也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需要武器。   贝莉儿看着匕首,有点惊讶,她接过来,他笑着看她抽出来,刀很重,善良的锋,厚重的鞘,流畅的握把用皮革捆绑,握在手上挥起来的感觉非常干净利落。她知道他为什么送她这个。虽然估计用不上,她有点感动,是那种一直被人记挂着的感动。她那种无稽的紧张害怕,公举全都看到了,而且默默记在心中。   她开玩笑的问:【这是瑞士,我以为会是瑞士军刀。】   绝对不是瑞士军刀,它就是把刀,连个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刀有点弯,很长,有贝莉儿大半个小臂那么长,刀锋闪闪,挥舞太过靠近皮肤的时候,即使是零下的温度里,也能感到一股让人胆寒的冷气。玛利多诺多尔教她应该怎么握刀,刀柄中部,握牢,反手,依靠上身发力而不是手臂。当然这需要的动作很大,他教了她一会儿,那回旋让他不能好好亲近她。于是笑着说:“enough。”   他们靠在走廊上,彼此抱在一起,他坐在她身后,搂着她,她靠着他的身前,蜷缩着坐在他腿间。两个人四只手握着一台手机,你打完了这句删掉我打那句,这样对着快乐地谈笑。   玛利多诺多尔:【瑞士军刀的工具太多,太脆了,重点是它只是搞花样,你不熟悉,用起来不会顺手的。】   贝莉儿也只是随口一问,他解释了她就笑眯眯的听。他们还在热恋期呢,看着对方,满心满眼都是甜蜜和不必言说的欢喜。守狼什么的说起来实在是一件很酷,但是完全没有可执行性的任务,总不能就戴着防雪眼镜,坐在那盯着一个空白的雪坡从日出盯到日落吧?玛利多诺多尔把她揽过来到身边。“莉莉a kiss?”绿眼睛带着笑,像从冰雪中浸出来的深潭。   贝莉儿有点惭愧,说偷情真的没错,感觉他们完全把这当成了约会场所,她有点儿慌,但又无力制止。他们在木板边亲吻了很长时间,这像是个欲罢不能的游戏,彼此探寻更多的秘密……更多的底线,更多的需求和互相给予。其实贝莉儿有时候有点不由自主地怀疑,公举不对她有任何……身体的那个,要求。   她觉得自己想这个很不要脸啦,他们才确立恋爱关系几天啊,可是他们只是接吻。除此之外公举非常规矩,尽管她……感觉得到他身体的变化。啊啊啊羞死人了,但是他们睡在一起了不是吗?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快这么顺理成章地睡在了一起,好像一点质疑都没有,他们本来就该这么睡,然后亲吻吻久了,或是早上醒来或者晚上抱在一起的时候……   贝莉儿又不是傻。但是她不敢问。   她搂着玛利多诺多尔的脖子,气喘吁吁地分开来,他蹭了蹭她的脸:“莉莉。”他们有很多话不能说,但是这样好像也很好,只要彼此呼唤着名字,好像已经说了很多,千言万语,都在这两个音节里。她说:“玛多。”玛利多诺多尔看了眼外面,大约这就是他恪守职责的证明了。发现雪地上没什么问题,他们就继续做自己的事。公举满心幸福地给花儿说他们下山之后的事。   明天他们可以下山,世界翻过新的篇章。下山后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他可以带她去意大利,可以带她去法国,他有很多地方想带她去玩,补偿在这个不算太好的地方遇到的一切不顺。虽然他们在这里有了宝贵而独一无二的回忆,但是总是不尽如人意不是吗?玛利多诺多尔环着她,他们一起看着他手机上的单词在光标中前进。   【你不是要过春节?我可以陪你一起过……】   贝莉儿开始还挺高兴,现在她被越说心越慌。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她7号就回国了,机票都是买好的,签证也到期了,改签机票也不能解决问题,而且……她也不太确定他们的未来是怎么走的。回想起这一个月,过得真是跟梦一样,上了山以后就是一个梦境,贝莉儿总是有点不安,梦醒了以后是不是就要回到现实中去。   那双绿眼睛太美好了,她没什么自信。她总觉得自己是因为脸才喜欢公举的,他长得这么漂亮,虽然也有人好。温柔、可爱、一本正经、总之各种萌点的缘故……他问她他美不美。   贝莉儿每次都发自内心地回答:玛多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美。   但是不说就来不及了,她一咬牙:【玛多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what?”   他环着她,看着她在手机上继续地打:【我7号要回国。】   他们之间那甜蜜的气氛猛然被冻了一下。玛利多诺多尔有些懵,一切幸福的妄想忽然都被残忍地敲成碎片,他看着贝莉儿继续打:【那个,之前不好意思告诉你,机票是来的时候就买好的,签证到期了,要回去。】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他呆呆地想。   签证到期了,再申请就可以了。节日前赶一赶应该还来得及的吧?他做的计划可以延迟两天,这没有问题。他可以帮她买机票,带着礼物在机场等她,亲自将她接到怀中,然后他们一起过节,过她的节日。但玛利多诺多尔隐隐觉得这不是问题的正确答案。他圈着她的手臂稍微有一些收紧。   是本能地不愿意放开她。他说:【我可以等你重新办签证。】   她的手在手机屏幕上顿了一下,没有打字,于是他接着说:【我也可以去你还有签证的国家等你。】   事后玛利多诺多尔应该会觉得自己是个白痴,他为什么就没有想到他可以追着她回去,虽然他没有中国的签证,办一个好了,和她办签证,难道不是花费差不多的时间?但是思路仿佛被堵塞了,他什么也想不到。他很是心慌。他不想放开她,他们还这么好,为什么突然地要分离。要分离多久?他一秒都舍不得放开她。可是她不肯给他一个承诺吗?他们还这么好。他只是想要她说一句“没关系玛多。”   没关系,虽然我回去了,但是我们马上就可以再见面。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玛利多诺多尔事后觉得自己是个白痴,有那么多联系方式,但是他执着地要那个最贴近她的,就像现在这样,将她搂在怀里,确定她哪里都不可以去。   可是花儿没有回答,他的心里有一些奇怪的预感,她那不自然的神色。实在是太心虚了,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可能,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屏幕上打:【还是你家里有人在等你吗?】   贝莉儿噎了口气。她下意识想起自己扔在家里那前男友。那不算是噩梦,算是个把人沉在水里的前兆。他们的朋友圈有一定交叉,她逃出国去未免不是有躲开他一段时间的冲动,毕竟当初那个分手原因不是所有人都hold得住的,起码她爹妈就很不能。但是然后她反应过来糟糕她沉默太久了,那双绿眼睛沉沉的看着她。   他的手指缠住了她的手,十指交叉,亲昵的相缠。摩挲的位置是令人胆寒的地方,无名指,根部。别说外面了背后就有头狼等着随时咬断负心人的喉咙,打字来不及了贝莉儿说:“wait……No!”   No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是我在家里没有丈夫,或者男朋友,或者未婚夫,我和你只是玩玩。玛利多诺多尔明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没有感情经历,他拥抱她的时候她青涩得像一朵刚开放的花。但是为什么她不说”没关系玛多?“他问:”莉莉……h□□e……boyfriend……at home?“   贝莉儿赶忙说没有,真的没有。刚……刚分手就算没有吧!公举明显生气了,搂着她的手臂铁钳一样的硬。他说:”you h□□e。“   妈啊真的没有啊!分手了啊!贝莉儿泪流满面。   她不得已和玛利多诺多尔交代了那个倒霉家伙的事情。其实贝莉儿觉得很对不起他。他们大学毕业的时候在一起,那时候别的情侣都闹分手,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在一起了。大学同届,朋友起哄,毕业的时候偶然交流知道他们会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一次出来吃饭后他问:“要不要当我女朋友?”贝莉儿稀里糊涂地同意了,两个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处了两年多。   贝莉儿不喜欢他。遇上玛利多诺多尔她才知道什么是真的喜欢。虽然这很蠢,他长得那么漂亮,谁都会喜欢的吧,谁都会因为他的青睐受宠若惊。可她喜欢他,和从前所有的浮于表面的喜欢都不一样。像是夜里悄悄破土而出的芽,看见他那张臭脸,一张口就怼人,恨不得砸破他的头,可是转眼间就喜欢捧着脸看他生气,看他跟自己生气闹别扭,怎么会这么可爱。想揉揉他娇嫩的小脸,揉他的头发,搂着他的脖子,看他恼羞成怒的神情,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甜蜜的笑,撒娇的喊:“莉莉,莉莉。”   爱情来得无声无息而又迅猛如洪流,让她措手不及的恐慌。她不知道怎么对待他才好,她喜欢他,可这喜欢真的足够真诚吗?绿眼睛的公主美丽得让所有人的喜欢都是一种肤浅的迷恋。他也说喜欢她,太美好了,像一个梦。梦会醒的。贝莉儿永远没有幻想过这样的爱情,当然看什么玛丽苏小说都想过,可是,现实中,她无法相信,自己有这样的爱情。   他们没有一见钟情,他们也没有什么偶然反转。只是因为彼此都努力地对对方更好,因为突然发现了对方的这种善意,而感激而温柔,而日渐加深,而甜蜜的爱。   玛利多诺多尔看着手机上一片长篇大论,沉默了一会总结:【因为他向你求婚,所以你跟他分手了。】   贝莉儿有点惶恐:【这不算求婚……】   【不是吗?他不是对你说,请你嫁给我吗?】   想太多了少年,人家就是说,我们谈了这么久,要不差不多可以考虑一下见家长的事情了。贝莉儿坚定地说:“这不算求婚。”   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明明之前还那样甜蜜。可是她为什么不说:“没关系玛多”?他知道她之前的感情他无权干涉。他只是嫉妒,嫉妒之上有恐慌,恐慌之后有更加汹涌的醋意。他就是不高兴,就是不乐意。他绝不会和那个错过花儿的蠢材是一路货色。这是追逐,是战争,是碾压的对比,是迫切的保证,他要把她攥在手里,除了他身边她哪里都不可以去。——她说过他是最美的,无论他要求过什么,她一直都满足他。他向她撒娇她都爱他。他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没有任何思考他就说:   “then marry me。”   贝莉儿睁大了眼,玛利多诺多尔已经浑身上下开始找。他身上什么可以用的也没有,绿松石胸针毕竟是胸针,他粗暴的扯下自己束发的头绳,宝石的坠子闪闪发光,银发跳跃在耳边,月光凌厉的痕迹。他抿着唇,拉起她的手,硬是要把发圈捆在她的无名指上。一圈两圈三圈,贝莉儿开始尖叫的挣扎:“玛多!”   你他妈白痴啊!   她挣扎着要甩脱他,把那个蛇精病发圈撸下来!他强行抓着她的手不许她撸:“(@*)@¥&*@!”这什么鬼玩意!她开始踹他!“玛多埃托雷你放手放手放手!你他妈敢往我手上套这玩意试试!”他恼怒的说:“why!”他还有脸说why!贝莉儿:“fuck you!”   她最后踹了他一脚,挣脱开来,站在他面前,木板被撞击,发出巨大的响动,她喘着粗气,愤怒的把发圈拽下来,丢在地上。呛啷,宝石落在地上,清脆的回响。那双绿眼睛愤怒又哀伤地看着她。   雪坡上无声地出现了黑影,巨大的狼走在白地上,爪印铮然。那狼大得让人恐惧,贝莉儿没见过那么大的,在雪地里,壮硕得像一头小牛,或许是因为太远了,雪地又太白太孤独,灰狼印在雪里,杀气腾腾的皮毛。玛利多诺多尔盯着她的眼神都没侧过一下,他半跪起身随手操作了木仓。“砰!”令人心惊又震耳欲聋的响声,连她的心都撕裂了,当然没有打中狼,狼夹着尾巴,转身飞快地消失在视线尽头。   然后是脚步声,哈亚德听见木仓声,快速地冲上来。“hey where is the wolf?”小黄跟着冲上来,汪汪叫,这个二楼今天还没这么热闹过。美国人看见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灰蓝色的眼睛懵逼地眨了眨。   “what’s up?”他问。玛利多诺多尔回答:“nothing。”   贝莉儿扭头走了,眼泪从脸颊上滑落下来,玛利多诺多尔低头捡起发圈,攥在手心,重新坐回观测位前,什么都没有说。 第61章 1月4日·下午   玛利多诺多尔一直没有下楼来, 他得在楼上完成他的职责,自己一个孤零零地,守着木仓,守着窗台, 守着观测位。虽然在别墅里, 但是楼上没有暖气,虽然有篝火燃烧, 可是柴或许是不够的, 冷风吹进来,一地冰渣。   贝莉儿在之后勉强收拾了一下东西, 既然玛利多诺多尔说明天直升机要来了。今天是1月4日, 明天是1月5日,后天1月6日, 大后天7号中午她就得上飞机。她要回到她的国家,结束这一个月的梦境。或许在今天结束也好。她在更衣室里收拾自己的护肤品,其实也没有多少, 她不是一个很在意脸的女孩子,也不是说不在意吧……只是她甚至乳液都老忘记每天抹。在玛利多诺多尔光华四射的美貌面前,她的确自惭形秽。   那当然跟绿眼睛的公主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贝莉儿不知道,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她把一个发圈从手指上撸下来,摔在地上。她把瓶瓶罐罐都收拾起来,塞进包里,哈亚德一时没有重新去睡, 在那里给自己换药。他屈着腿,拆着绷带,暖气里一下就充满药的味道。他稍微直起身去拿东西,绷带太远了,肌肉用力,血从缝线里挤出来。   贝莉儿急忙给他把新的绷带拿来,递在他手上,换来一个笑容:“thank you。”小黄对这个也好奇,跟在旁边嗅嗅。它可不能弄脏,贝莉儿轻轻把它推开的训斥:“小黄不许过来。”她又有点难过,走了以后她大约也见不到小黄了。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给它取名字,她又不是它的主人。它可能有它原来的主人给它取的名字,如果它以后不认那个名字了,她会觉得对那个原主人很抱歉的。哈亚德利落的把药喷喷,重新缠上绷带,伸手就撑了下竖琴,把盘子从上面拿来,毫不避讳的手指取东西吃。贝莉儿给他递了包纸。   大块头开始打手机,这种交流方式简直跟会传染似的。贝莉儿等着,然后屏幕拿过来,上面写着:“What about eat pea soup at noon?”他们交流是英语甚至还不需要多一道翻译的步骤哈。贝莉儿:噗。不过她搜了搜pea soup是什么意思,是豌豆汤。她讷讷的写:【我不会煮。】   【我可以煮,不是我吹牛,我烹饪手艺还不错。要尝尝吗?】   她看着探险家,她才发现他剃了胡子,像照片上的样子,更年轻而帅气,整齐的牙齿上是一双明亮的灰蓝色的眼睛,红发比昨天干练多了,她还没仔细看过,玛利多诺多尔一直挡着她,但洗干净后,他帅多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她和玛利多诺多尔吵架,或许也对他有些困扰。现在怎么会是吵架的好时机呢,外面都是狼,而她把玛利多诺多尔一个人留在楼上。她只是……只是很生气。   这种感觉很复杂,贝莉儿不知道为哪件事更生气一点,玛利多诺多尔擅自求婚,还是他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特殊性和那个所谓的前男友赌气求婚。他求个鬼婚,他们才认识半个月,没准下山之后,一切吊桥效应的光环褪去,时光回到从前,既然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更进一步。   灰蓝的眼睛笑了一下,他在手机上写:【你这么善良的姑娘,会惹你哭,错的当然是那个愚蠢的混蛋。】   她带着眼泪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赶快擦掉。她觉得自己真的很丢脸,这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这么患得患失的。“thank you,”她说。哈亚德教她说他的名字。“哈亚德。”   “哈亚德。”她复述了一遍。她觉得他们可能现在才算认识了,成了朋友。挺有意思的,哈亚德也是那种出去了这座深山之后,这辈子她都不会见上一面的那种人。   哈亚德给她看了一些他曾经去探险的照片,这儿上推特有点慢,不过他手机里存着很多图。他很懂得聊天,会说一些动物、说一些有趣的民俗,说一些风景。用打字聊天没有那么方便,贝莉儿得谢谢他这么费心不怕麻烦。中午他们一起去厨房煮了锅豌豆汤,哈亚德认真地把菜谱教给她,告诉她小秘诀,这个要盖一盖锅子,那个要用什么稍微泡一泡。这样才会味道好。【这是我奶奶传下的菜谱。】   【你奶奶真厉害。】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棒的女人,比我妈还棒。】   贝莉儿也要谢谢哈亚德,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哈亚德要给玛利多诺多尔送饭去,不过他腿上不良于行,刚刚从厨房爬上来也够累的了,贝莉儿说:【还是我来吧。】她平静了一下心情才端着盘子去给玛利多诺多尔送饭。午饭是煎牛排和玉米薯条和豌豆汤,大概这些男人就只会煎牛排,哈亚德说他还知道一种焖肉的菜谱,但是花费时间太多了,现在没有这个精力,不如下次。她上楼去,那双绿眼睛第一时间地看过来,贝莉儿低着头回避他的视线。   她走过去把盘子放下。“the lunch。”他说:“莉莉。”他坐在地上伸手想拉她,碰到手指的时候贝莉儿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她觉得真的很丧,而且他们两个都发现了。玛利多诺多尔没有再将头发束好,银发披散在肩上,打着卷儿,润泽的美丽。她居高临下的时候能看见他长出来的发根,金发如此耀眼,如闪烁的流沙。   玛利多诺多尔说:“莉莉。”他还是坚持拉着她,她不得不跟着坐到地上。他们之间停顿了一下,他说:“……莉莉。”   他们凑得那么近,贝莉儿想如果他敢亲过来她一定要一巴掌甩过去。不这是不是太重了,推开就好了。她开始庆幸他们之间语言不通,有很多屁话不必听见,但又难受他们语言不通,可是或许就是能够流畅地交流,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向他将心中的庸人自扰全数托出。   或许那就不应该说,那全都是自己的卑劣和过分的不应该。哈亚德说她很好,惹她哭的人才是混蛋。其实不是,她才是混蛋。玛利多诺多尔将头靠在她肩上,银发从她胸口溜下来,如一束燃烧的火焰。贝莉儿颤抖起来,那双绿眼睛看着她,她几乎不能直视。   给你摸摸头,给我你的吻。   她觉得她太蠢了,当初为什么要吻他。如果跨年夜那天没有在一起就好了。可能他们就该分开来,冷静冷静。玛利多诺多尔没什么好值得认错的,好吧,他早上求婚那事儿确实混蛋,他当然该认错。可是……可是,她不值得他这样做。她很想回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即使是有很多操蛋的协议,两个人怒目相对,冷冰冰地在小木屋里艰难地磨合。   有哈亚德对比,就很明白的了。贝莉儿喜欢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再远点儿也没关系,这很舒服,她对此游刃有余。这就是该死的自卑感和安全距离作祟,她喜欢循序渐进,喜欢温和而平稳的进度。他们认识才半个月时间啊……但是他越走越近,近到这样贴在她肩上,这样低姿态地恳求她的原谅。她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值得这个,他走近得太快,靠得太近,将这距离挤压得太过侵略性,迫得她开始恐慌。他甚至求婚。   那双绿眼睛渐渐露出失望,她甚至舍不得让他这样失望。可是她也做不出来,对他流露笑意,两人重归于好。重归于好的话那些问题也一样解决不了。她觉得脑子很乱,她都难以理清他们到底有什么问题。她就只想静静,做点她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准备。腰上有手环过来,玛利多诺多尔抱住她。   “莉莉。”   他的声音很委屈。绿眼睛的公举这样高傲,他本来不是一个会先低头的人。贝莉儿不知道她何德何能能值得这样的对待。   贝莉儿最终没留下来,还有行李要收拾。她在楼下呆了一下午,别墅里的气氛渐渐比这些无谓的男女关系更严肃,下午的木仓声响得有些频繁,狼群的活动开始密集了。它们按捺不住,想要接近屋子,试探着底线在哪里。玛利多诺多尔看到了五匹狼,哈亚德睡不下去,早早地就去楼上了,两个男人呆在观测位严肃地讨论,商量晚上要怎么办。   玛利多诺多尔打了两次电话,应该是杜维因在飞机上,电话无法接通。他有点烦躁,但天色已晚,杜维因说的12个小时已过,无论如何时间也差不了这一两小时了。夜深的时候他下楼来,贝莉儿从铺盖上坐起来,看着他有点惊到。他说:【我来睡觉。】   他都已经洗漱好了,头发上带着水汽,绿眼睛看了眼壁炉旁边,旁边还是一个铺盖,空的,哈亚德睡的,难道还能指望公举自动自发爬到别人睡过的臭烘烘的被窝里去?想都不要想。贝莉儿一脸懵逼地被玛利多诺多尔钻进来,熟悉的气息包围过来,他们才一起睡了两天而已,感觉像睡了一辈子。她慌张的说:“玛多。”   公举赌气地抱紧她,不肯跟她说话,用姿态表明他的立场。他就是要贴过来,就是不肯走开。贝莉儿挣了两下,没有挣过,男人的力气像牢笼一样禁锢住她。   贝莉儿心慌意乱,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该睡觉了,她也……确实有点怕。这么大的大厅,外面有狼,声音空空的,山里如此安静,随便动一下,都响得刺耳。她缩在玛利多诺多尔怀里,僵硬地用手推在他胸前表示隔出距离,但是隔着隔着……她就睡着了。   贝莉儿在半夜醒来,她睡前太紧张,忘了放水,憋尿憋得有点厉害。她抬头看了看,玛利多诺多尔也睡着了,手虚拢在她腰上,腿夹着她的腿,身体再亲密不过地相互交缠。……卧槽这种丧尽天良的姿势。她抬头看了看,金色的睫毛垂下来,盖在眼帘上,浅淡的金色,如同堆雪。他睡着的时候是个天使。贝莉儿尽量轻轻的想从他怀里爬出来,她才刚撑起手肘公举就睁开眼睛。   “……莉莉?”   他那样子好像都从没睡过。贝莉儿噎了一下,就算还是他们好的时候说这句话也很难出口啊:“……WC。”他爬起来:“follow you。”   贝莉儿涨红了脸,跟着去厕所,这也太丢脸了!她结结巴巴的说:“I can。”他坚持:“I ha/ve to follow you。”她到处找那把匕首,最后发现藏在她枕头边和电击器和木仓放在一起。她拿起来:“I can!”   说什么都没用,玛利多诺多尔还是要跟着她去。难道还能憋着尿在这里跟他僵持吗?贝莉儿涨红脸尴尬万分地去了泳池,玛利多诺多尔拿着木仓替她开了门,冷冷的风从阳台另一头吹来,吹破氤氲的雾气。温泉边湿滑的,灯光的另一边,还有跨年夜后,七零八落的雪屋,地上彻夜的痕迹。他们两个看着那座雪屋,都停了一瞬间。   “莉莉。”玛利多诺多尔冲动的上前握住她的手。他很想对她说,早上她扔掉发圈走后,他就想对她说了。……是他的错,无论怎样也不要紧,不结婚也不要紧,意大利也承认事实婚姻的,只要她别走就好。他松了门把,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合上了,发出啪嗒的一声。有沉重的物体,从阳台的另一边跃下来,重量溅在雪里,沉重的无声。他们两侧过头去,对上一双幽绿的眼睛。   “fuck。”玛利多诺多尔说。他把贝莉儿向后拉,冷静地抬起手,伏低身体要向他们扑击而来的狼,他扣动扳机。“砰!”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几行字~~~   ====   几乎奠定了以后他们吵架的基础   玛多黏得太紧,莉莉发怒。   玛多哭哭啼啼地拖着行李箱回娘家   哭哭啼啼地在机场等莉莉   哭哭啼啼地等到飞机飞走了   哭哭啼啼地拖着行李箱回去找莉莉   莉莉甚至没发现他离家出走过。   ========   至于狼怎么进来的,暴风雪积了太高的雪,别忘了,玛多把炸雪的雷管全炸光了,房子没人清雪。跳跃力好的狼,踩着积雪爬上房子过来了。 第62章 1月4日·晚上   虽然会告诉自己要镇定, 置身在一座坚固的砖头房子里,有通讯、有温暖和充足的食物和武器,但是这不太能改善外有狼群围攻的紧张情绪。尽管玛利多诺多尔检查了屋子,没有发现它们进来的破绽, 他还是觉得不安, 将木仓放在枕头下睡觉,花儿要去厕所, 他也坚持带着武器跟着她。   他庆幸这么做了, 感谢上帝,一头巨大到可怕的狼, 在明亮的月色下闪烁它那流畅丰厚的青灰色皮毛, 带来的是危险的冷气和恐怖的幽绿眼睛,喉咙里发出的吼声杀机陡现。瑞士的灰狼可以长到50公斤, 并不用直立起来就能感受到它的巨大带来的恐怖,它发起攻击的时候一个扑咬就可以将他整个撕裂。他没时间做更多的反应,一手撞开贝莉儿:“莉莉run!”   枪声惊破黑夜, 十多米的距离如电疾驰,带起的雪花飞溅。猛兽嘶吼着躲开子弹,四肢发起弧度,屈身朝他飞扑过来,枪击让它的角度歪了一下,但反而更加激怒了它。张开口的满嘴利齿里仿佛还能闻得见那股恶臭的腥风,袭击玛利多诺多尔的部位从喉咙落到他的肩膀。   贝莉儿尖叫起来:“玛多!”   这可怖的庞然大物如山巅压了下来,子弹击中了它, 但没那一瞬间爆发的狂暴无法形容,震耳欲聋的嚎叫,令人胆寒的搏斗,他们滚着掉进水里,然后是再一声沉闷的木仓响,水花下的躯体弹动一下,巨狼惨嚎着在水里翻滚。   玛利多诺多尔脸色苍白但极其镇定地带着一身的淡红在水里和它搏斗,要努力挣脱出来,贝莉儿奔跑过去朝他伸出手。他一点都不领情,侧头看到她绕过来的位置就发怒地喊:“run!”   随即他被那重量带得沉进水底,她含着眼泪连摇头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很靠近岸边了,又是一声沉闷的木仓响,然后接二连三,贝莉儿发着抖把手上的匕首抽出来,刀锋在灯光下也发着惨白的光,她努力伸长手够到那边,皮毛的位置相当醒目。   不需要瞄准,她猛地插进那块肉里,短硬的刺扎痛她的手,玛利多诺多尔最后一枪总算能找到狼的头颅,将子弹打入它的太阳穴。他猛地踢开了狼,捂着肩膀从泳池里呛咳着爬上来,水花翻滚,濒死的狼在水底抽搐,吐出一连串泡泡和令人恐惧的微弱哀鸣,温泉在不为所动地翻涌,一片片将血色卷起,向四周蔓延。   雪地上有更多无声的影子跳下来,狼嚎开始响起,在可怕地彼此呼应,不用追寻方向也知道是二楼那边,因为另一段激烈的木仓声也已同时响起。玛利多诺多尔才往那边扫过去一眼立刻转过头推着贝莉儿:“run!”   可他们没时间往门外跑,更衣室的门虚掩着,他们夺门而入。玛利多诺多尔摔了第一次门没关牢,黑影朝这边扑来,贝莉儿冲上来和他一起关门,他们摔门那力道可能能把手指头都差点折断了,然后外面猛烈的一个撞门的力道,狼嚎声隔着门那么近的响起:“吼——”“啊啊啊啊啊!”她尖叫起来,玛利多诺多尔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上面并将门反锁。   第二下撞门,贝莉儿惶然地在更衣室里四顾,他们是来上厕所的,除了木仓和匕首什么都没带,谢天谢地好歹还带了木仓,但没有电话,没法联络哈亚德。她看了一下只有挂衣服的柜子能移动,于是冲过去把柜子推过来,因为太急了对不准角度,不够贴牢,但也只能这样了。外头狼还在撞门,把公举从柜子背后捞出来,他们两个齐心协力地把柜子再努力往里卡一卡。   再用眼睛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可以用上的东西,梳妆台钉在墙上,好像没法拖出来,又一下震耳欲聋,门抖得仿佛柜子都在抖。   他们两个坐在柜子后面,加上两具身体的重量,抵着门口,这才有时间松了口气。贝莉儿觉得这一下自己都全身的湿透了,她甚至都没下水。后怕的发抖,两只胳膊又酸又痛,大腿也在颤抖。她扑过去检查玛利多诺多尔:“玛多!”他的衣服裂开了露出撕裂的伤口,血从肩膀上汹涌地流下来,腰上有铁钳般的力道,玛利多诺多尔喘着气抱住她。   “莉莉!……”他胡乱地摸了摸她的脸,用那只抱住她的手,摸她的肩膀、腰、大腿,他问:“Are you OK?!”贝莉儿都要吓死了,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这么吓人的事情了。她哭得都停不住,推着他。“玛多你受伤了!”可他也只是问:“Are you OK?!”他们两个都只看得到自己关心的事情而无暇他顾。贝莉儿死命推他,可她两只手都快断了,再推到他身上可能就真折了。   玛利多诺多尔喘了口气,他一身都湿了,她的棉睡衣浸到他身上的水,更衣室里没有那么暖,坐在地上漫下来一大摊水,一片湿冷。   门的抖动慢慢停下来,仍有不死心的嘶吼,无声的脚步,似乎有死神在外徘徊,搜寻破绽。外面隐约的木仓声还在响,一下接着一下,频繁密集。虽然不知道狼群从哪儿进来,但似乎这计划事后很好推导。狼群不知道何时找到了进来的路,哈亚德那边的是诱饵。可无论如何,没法通知他,希望他听到了这里的木仓声能够明白这里也出了事。   没有时间彼此拥抱安慰,玛利多诺多尔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飞快地浸透了血,不能再穿,贝莉儿赶紧给他的扯下来,她身上衣服还好一点,赶紧的裤子脱下来给他用裤管在上臂用力扎紧。衣服脱掉以后伤口显露出来,长长的一条,撕裂的肌肉向外翻开像豁牙的嘴,而还有颗断牙嵌在他的肉里,红色蜿蜒开来,露出一片肌理。   那一定很痛,这么重的伤。贝莉儿的手抖着,他皮肤上擦干了水又是一片湿冷,是汗水沁出来,银发黏在脸上,狼狈得要命,玛利多诺多尔呜了一声,艳红的唇不知不觉褪色成惨白。他另一只手摸着小腿,贝莉儿惊恐地问:“what?!”   他注意到她的手臂衣服也撕裂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狼抓的,或者是碰到哪里,细细的小臂上也是三道略深的抓痕。玛利多诺多尔说:“莉莉……”她根本没发现自己哪里受了伤,一门心思的问他:“leg!Your leg!”腿很痛,但玛利多诺多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外伤,或许是撞得太厉害了,或者只是错觉。他抱住她:“I\'m OK,I\'m OK。”是拥抱也是安慰,是彼此的依靠,狼在外头又一次撞上来,门板颤抖,他们两个抱在一起,停住了声音,听着那扇门无声的壁垒。   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只有血流滴答滴答,或许是汗水或者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贝莉儿压着胸口的心跳,一擦眼泪,爬起来给玛利多诺多尔找药。她一回身才发现这是更衣室,这是洗澡的地方,虽然浴袍都被她揪走了,满满一柜子洁白毛巾还有半柜子。……卧槽……她本能的蹭蹭腿,□□的皮肤滑动的触感,她脱个鬼裤子。   但时间紧迫,她一咬牙,当做没这回事地去梳妆台那里翻。明天都要走了,她没留什么东西,就是一瓶爽肤水一瓶乳液,还有牙刷毛巾。她抓起牙膏冲回来,连拖带拉地要把玛利多诺多尔拖到浴缸那里去。玛利多诺多尔不愿意动:“the wolf。”贝莉儿咬着牙说:“let\'s try。”   狼在试探他们,一时半会离开还不会怎么样,柜子倒了再回去也来得及,无论如何得先把他带去清理伤口才可以。摸了摸他的胳膊,一片湿滑的血迹,她揪他进浴缸用莲蓬头调到冷水小心地冲掉,再弄小水流,洗那块伤口。断裂的牙从肉里掉出来,落在浴缸里。   中途门又被撞了一次,柜子摇晃,但没倒下来,贝莉儿头也不抬,玛利多诺多尔看了一眼,又低头帮忙她。洗干净伤口,贝莉儿挤出来一坨牙膏,用卫生纸沾着晕开涂在伤口上,想了想毛巾太厚了,怕不透气,于是还是用裤子牢牢的捆住。   她才感觉到全身发软,又摸着他的腿,慌乱得也不知道摸到哪里才是伤口,挽起裤腿来,两条腿都是被抓破的痕迹。玛利多诺多尔摸摸她的上臂,勉强微笑着说:“莉莉。”贝莉儿才后知后觉地看着自己的胳膊,倒吸一口气。胳膊的伤看起来也颇重,皮翻开了,一片惨厉。   他们用牙膏把她的伤也敷了一下。……贝莉儿一咬牙,把自己的上衣也脱下来剪一截下摆给自己捆伤,谢天谢地更衣室里有刀片,这栋别墅的主人是男性。   这样的话衣服就可以往下拉拉,不穿袖子,用它们在胸前打结。睡衣本来就是比较宽松大号的款式,这样子抹胸一下衣服下摆好歹能遮到大腿。他们两个一脸的狼狈,玛利多诺多尔坐在浴缸边,看着她,即使这样不合时宜,她的脸还是慢慢的红起来。   砰!门又响了一下,他们一起朝外看去,门外咆哮的嘶吼。但这时候他们两人的急促心跳都平复下来,房里的气氛有点紧张、有点恐惧、有点戒备,……又有点温柔。贝莉儿问:“哈亚德?小黄?”玛利多诺多尔明白她问什么,外面的木仓声响得慢了,但还在响。   他抱过她,在她颊边亲了亲,她小心地推着他,想避开他的左肩和腿。他说:“god will bless them。”   虽然木仓和匕首都在外面丢了,但总不能困在房里也就这样束手无策地等着。狼不知道他们还可以从另一边出去,但这当做最后的退路比较好,在房子里和狼玩追逐战就真的完蛋了。贝莉儿还想试着挪梳妆台,但玛利多诺多尔告诉她不必。比起撞门,狼更怕火。他们把所有可以燃烧的都收集起来,毛巾、浴帘、椅垫和地毯,还有小书柜摆了几本书,书和柜子全都拆了堆在一起。但要怎么烧?   门突然响了起来,他们两个都吓出一身冷汗。门继续被擂着:“埃托雷!”玛利多诺多尔先反应过来去开门,哈亚德旋风一样的刮进房里,一身的汗,砰啷,夹着尾巴的小黄和一堆木仓和子弹和卫星电话一起掉在地上,小黄呜咽着躲进角落。   玛利多诺多尔冷着脸关上门,上锁。哈亚德看了眼玛利多诺多尔,好的现在他们两个都是伤患了。话不多说的眼睛从地上的可燃垃圾一路扫到柜子上。他一瘸一拐大步走到柜子边上,柜子和门之间斜着个窄窄的角度足够把手伸进去的,哈亚德利落的把门打开,贝莉儿:“哈亚……!”他已经把枪管伸出去,对准咆哮着扑上来的狼来了一发:“砰!!!”它正大张着嘴,来不及避开,子弹直接打进它的喉咙里。   “告诉你个悲惨的消息,我一个人扛不住五头进攻的狼。”哈亚德已经看清外面情况,利落的甩上门,回头对玛利多诺多尔耸了耸肩。“又要拿手机打光又要拿木仓实在做不了,我担心你们,趁它们扒拉那窗户缝儿的时候带好家当过来了。”他们之前商量好也只不过是轮流守夜,如果发现狼群就一起去走廊上狙击。毕竟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出去点火,当时的想法是至少打个信号弹什么的。   然而谁想得到狼真来了,玛利多诺多尔居然完全没时间上来。哈亚德艰苦地和五头狼玩了一段时间游击战后意识到真正的战场应该在楼下,他这儿就是诱饵。他当机立断抓着东西下来汇合。看到外面泳池这个情况他反而庆幸自己下来了,要不在走廊上猝不及防被狼暗杀才是真的惨。   玛利多诺多尔:“我知道了。”   哈亚德:“我就想问问,我还有点没搞清楚,哥们儿,咱们足足有一栋大房子和一堆王者装备呢,咱们到底是怎么沦落到现在的地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来得及写到杜罗罗出场,噗,杜罗罗下章来 第63章 1月4日-1月5日   谁他妈是你哥们儿。   玛利多诺多尔横眉冷对。他没能站住, 竭力掩饰伤情的神情自然慢慢走到浴缸边上坐下,哈亚德过来直接往他手上塞了把木仓,顺手往下往他腿上一捏,玛利多诺多尔顿时嘶了口气。探险家对男人可没有那么怜香惜玉, 毫不留情的上下捏了一通, 再站起来往肩膀上那个裤管绑口一掀,一瞅, 嘴里啧啧有声的感叹了下。   “够狠的呀。这狼呢?”   “……泳池里。”   哈亚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探险家要出门跋山涉水, 自然对医疗知识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他腿上那伤口就是自己给缝上的,不过事情紧急, 也没那么多手往身上揣东西, 抱了小黄就抱不了急救箱,哈亚德在全身上下掏掏, 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一瓶止痛药。“我就这私货了,埃托雷先生,您将就着用吧。”   看看他带来的东西, 卫星电话、狗、子弹,甚至还有一枚信号弹,虽然没来得及拎急救箱,裤兜里一瓶止痛药,除了经验丰富老油条,真是没有词可以形容。再捏了下他腿才确定:“你骨头有事儿,我不太确定,你最好尽量避免走动。”玛利多诺多尔隐忍的呼吸了下, 手上的木仓差点儿往他头上顶。   他把药吃了,贝莉儿从水龙头里给他接了点水。他喝了水也没说什么,从浴缸上站起来,哈亚德蹲在那里收拾武器,抬起眼看他,玛利多诺多尔一脚轻轻的踢过来:“出去。”他尽量慢而自然的越过他走过去。   “干嘛?”他提醒他:“别忘了你脚。”   “莉莉WC。”   哈亚德愣了下,眨眨眼,吹了声口哨。什么也没说,利落的站起身出去了。更衣室也很大,是前后两道门隔出三个小房间,靠着泳池那边是梳妆台,里面两道门,一个小隔间分左右两面隔出小便池和马桶,最里面也是靠走廊那面是浴室。现在门都开着,能看得见那边的景象。哈亚德过去利落的操起木仓背对梳妆台下手了,贝莉儿站那儿羞耻的涨红脸,卧槽他……他还记着呢?   她夹了夹腿,膀胱的鼓胀感在惊恐之后慢慢返上来。本来她就是憋不住才宁可半夜爬起来的上厕所,现在还不知道要在这屋子里呆多久,为了随机应变确实也应该快点清一下库存。   她咬牙的在玛利多诺多尔出去之前扶住他:“you stay here。”   虽然她听不懂哈亚德说的话,但是捏他的腿是有看到,公举走路的这姿势摆明了他的腿也有问题。无论如何,肯定是不能多走动。玛利多诺多尔抱了抱她,低下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贝莉儿猝不及防被他按在怀里,她倒是想挣扎,这会儿回过神来了,他们……他们什么都没说清楚,不应该这样的,而且他的手。挣了两下没有挣动。   这场景跟生离死别的镜头似的,flag立的飞起。玛利多诺多尔说:“I,talk,with the American。”   他关门出去,贝莉儿呆呆的站那里,愣了好一会儿,可现在也不适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能做最多的也就是把水龙头打开放大声音,去浴缸里冲了冲脚,放了下库存,烟雾弹放好一发再冲个马桶。推门出去,玛利多诺多尔和哈亚德正站在门边准备开门。她惊了一下,哈亚德回头对她笑眯眯的嘘了一声。玛利多诺多尔冷漠的开门,他猝不及防的fuck一声,连忙扭头手上扳机扣动:“砰!”   狼已经学乖了,没有靠近过来。水池里一头死狼,门边一头死狼,这就是今晚最大的收获了。哈亚德直起身来对玛利多诺多尔说:“four。”玛利多诺多尔:“five。”敲了敲墙,示意在哈亚德看不见的那一边还有一头。   “the king。”   狼群有狼王,指挥狼群行动,玛利多诺多尔小时候想进山打狼,那也不是瞎想的,他和杜维因了解过很多资料。他一边说一边往贝莉儿身上罩了条毛巾,低头对她说:“cold。”他自己身上也罩了一条,擦了擦头,整个房间里只有他是裸着上身的,特别不爽。但也没办法,衣服丢在脚下被踩了好几脚,染着大片的血迹,他捡起来,贝莉儿忙拿过来:“wash!You cold too!”   浴室里是没有烘干机,起码还有电吹风,够使的了。她忙忙碌碌的抢着衣服跑到里面去,尽量不呆在这里给他们添麻烦,反正她也听不懂,不如努力找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哈亚德看着她的背影吹声口哨:“我真得说声,你弄哭那东方女孩儿真是人渣。”   “关你屁事。”   “她什么国家的呀?日本?韩国?中国?还东南亚那几个?我想不起来。”   “关你屁事。”   哈亚德笑了笑,没再追问贝莉儿的事,两个腿上都有伤的伤患靠在柜子上算是维持一个机动状态,将就的交流了一下目前情况。二楼那边吸引进攻的有五头狼,诱饵,较小,较弱,据哈亚德说应该也是比泳池这边的小一圈儿,现在没准已经进屋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哈亚德下来时先反锁了泳池的门。玛利多诺多尔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哈亚德说:“我搂着yellow呢,它冲上来找我,我看它往哪边跑尖叫得最厉害,真是好狗。走廊一眼到底,除了早上你说过的泳池也没地方进狼了。”   玛利多诺多尔想了一下竟然不能确定是不是听见了小黄的叫声。他们继续讨论了下,目前和狼隔开两边削弱了它们的战斗力是唯一的优势,虽然人是困在这里,但也不是说就陷入绝境了,相反正好前后两扇门,进可攻退可守。屋内地形复杂,虽然狼更弱,或许更危险,泳池倒是简单开阔,但不到万不得已,也最好不要出门硬怼。   更衣室的门很窄,而狼的体型很大,一次只够进一头的,玩守关型游戏最方便了,重点是最好是别让它们有互相沟通再想法使坏的机会。   他们等了很久,感觉上是很久,实际上才过大概半小时,哈亚德大概每15分钟拉门开一次木仓。凌晨三点,毫无睡意的清晨。贝莉儿把衣服吹好拿过来了,玛利多诺多尔微笑的说:“thank you莉莉。”哈亚德拉动了下木仓栓,拉开门又是一木仓,可惜还是没有打中,趁他一木仓刚打出哑火的时候一个潜伏在侧的黑影迅捷地扑上来,哈亚德干脆利落地甩上门。   那一瞬间巨大的震动,狼的身体撞在门上,差一点儿它就能撞进来了。利爪在门外抓挠,造成的心理阴影能让人活活吓死,门锁在铁舌中发出崩溃的哐啷声,玛利多诺多尔把贝莉儿拉在旁边角落,两个男人靠在柜子后面仰着头,相当镇定地用体重抵御一次突然进攻,门外恐怖的咆哮令人毛骨悚然。   “这群狗娘养的实在狡猾,已经开始对我们用计了。”他撇头问玛利多诺多尔:“它们还没发现另一边门,但最好是不要冒险。直升机什么时候来?你那朋友再不来,我们就不给他留活口了。”   “我在打电话。”玛利多诺多尔回答。   他手上继续拨着卫星电话,通讯断了就再次按拨出键,一个个耐心十足的打。途中哈亚德也去上了次厕所,喝足了热水,开始念叨后悔着没把自己放在走廊上那盘子垃圾零食拿来,要不还可以带付扑克,在这里打牌。不过他还是把梳妆台拆下来了,开始把它劈成碎片,增加可燃垃圾。四点钟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杜维因兴奋的声音带着隆隆的马达声模糊不清地从电话那边传来。   “我上飞机了!我就快到了!伙计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咋的你还嫌老子接电话慢了!老子从飞机上下来就直奔车行,一路闯红灯上的直升机,这会儿开的罚单估计都能活活淹死老子了,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三小时,忘了开机怎么了,你不惊喜还想怪我哈!”   惊喜你妈。   玛利多诺多尔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下,杜维因也没带医生。玛利多诺多尔之前通电话的时候没事,谁能想得到一栋大房子带着一堆木仓能搞成现在这样,那个美国人关他屁事。杜维因嘲笑他:“你个渣滓。”   玛利多诺多尔:“我把狼全打了。”   “别啊!你个杂种!给我留几个活口!”   杜维因承诺他们还有一小时就到,让他们挺着,45分钟后往天上打一枚信号弹。这实在不好说,但客观条件如此,直升机的飞行速度就这么快,并不为杜维因意志所左右。让人心焦的是浴室那边的门也开始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咆哮,门开始细碎的响,像是试探的碰撞。   哈亚德和玛利多诺多尔对视了一眼,他揪起从刚刚就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小黄,捏着狗嘴,往浴室边递了一递。小黄呜咽一声,挣扎着要逃走,哈亚德悄声说:“它们来了。”   “要堵住浴室门吗?”   “不行,两个男人一边一个堵住门,太被动了。”   事到如今不得不采取主动,只能对大老远来杜维因说声抱歉,这是命,得认。他们两个沉吟一会,哈亚德去找了几颗子弹,拧开弹头把火药统统都洒在上面。信号弹就两颗,也拿一颗出来做好准备。这还是玛利多诺多尔做烟花以防万一剩下的。   贝莉儿和玛利多诺多尔一起再把柜子挪开,玛利多诺多尔低声问她:“Are you OK?”她说:“yes!”虽然她的胳膊还在抖,挪开柜子,不小心碰到他滚烫的皮肤,贝莉儿瞪大眼的吸口气:“玛多……!”他朝她嘘了一声,湿发黏在额头上,微红的双颊,哈亚德低着头收拾火药,这要很小心,一时没有注意他们这边。公举微笑着,绿眼睛闪闪发亮。他悄悄的气声说:“I can。”   贝莉儿扭头就对哈亚德说:“哈亚德,玛多hot。”   玛利多诺多尔:“……”   哈亚德抬头:“啊?”看到玛利多诺多尔:“啧。”就走过来探探他额头。是很正常的受伤后发烧,伤口是被狼咬的,这又没破伤风可打,他肯定要受一番罪。问他:“能行吧?等会儿得一起看着狼。”玛利多诺多尔虎着脸,贝莉儿才不惯他这毛病,跟哈亚德说:“he can’t stand。”哈亚德扭头对玛利多诺多尔说:“那你去看着浴室那边,免得它们闯进来。能行吧,先生?”   贝莉儿越过他继续努力的捡柴。哈亚德环着胸站那和玛利多诺多尔对峙,两人一起看着女孩儿把碎木头一起放在一块毛巾里兜过去,小心翼翼放在门边。门被撞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但捂住嘴尽量的不尖叫,喘息一声飞快的跑回来,继续蹲在地上往毛巾里捡柴。   “请过去,埃托雷先生。”哈亚德低声说:“那边也需要人看着,你不会希望你的女孩儿要持木仓对着狼,这也是保护她。信号弹之后,我跟你交换位置。”   玛利多诺多尔冷漠的将木仓上了膛,探险家面带微笑后退一步让出位置,朝他弯腰微微鞠躬,得到一个傲慢冷酷的白眼,关门前探头朝浴室一下就是一声木仓响,好像整个房间都往下落灰的震动,随之响起的威吓的狼嚎。哈亚德朝那边大声喊:“你他妈就不怕跳弹吗!”玛利多诺多尔站在那等了一会儿才打开门,身板直挺挺立着,回头那对绿眼如冰封寒潭。“关你屁事!”   他直接进去了,哈亚德骂了声娘,蹲下来面带笑容跟贝莉儿用手机交流,确认她明白接下来要怎么做。一根木柴上沾了火药,点了火之后燃烧,发出噼啪响声,哈亚德:【我开门,你往门外丢。】   【朝什么方向?】   【正前方,丢出去后马上到我身后,背过身,闭上眼睛,双手,捂住眼。】   贝莉儿重复看了两遍,确认自己记下来步骤,手里捏着一把冷汗点头。哈亚德接着打:【等我拍你的时候,把柴都堆在门口,要快,尽量摆成一堆,但别强求。】   她继续点头明白。探险家熬了一夜,眼里红丝明显,灰蓝色的瞳孔本来浅淡而美丽,现在看起来也疲惫得不行,颌下胡渣冒出来,深深的一片。“good girl。”大手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背。   一切准备就绪,哈亚德换了信号抢,检查好弹药,上膛吸了口气,退后一步点头看着贝莉儿。“open the door。One。”   她紧紧握住那根柴,另一手捏住门把,这时候不能扭,怕狼撞进来。用力的点头,肾上腺素狂飙,心脏砰砰跳动,身体抖起来,但很平静。“two。”   “three。”门外第一缕光线,是晨曦的微光。有撕裂空气的吼声和黑影从角落向上重来,贝莉儿飞快地把柴丢出大门,火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哈亚德持木仓对着狼轰击一记,另一手扣动扳机,贝莉儿已经尖叫着飞快地冲回门里抱头在哈亚德脚边蹲下:“啊啊啊啊啊!”太刺激了,她惊恐得晕眩,残余的视野里好像还有一道明亮的火光,越过空气,在水池上方炸开。“砰!”哈亚德用身体撞上门把,安静的房间里只余两人喘息,还有,门外猝不及防的哀鸣。   浴室那边的狼嚎又大了起来,似乎情急之下要破门而入,玛利多诺多尔毫不留情地再对门来了一木仓。很难说他到底是在泄愤还是在鸣木仓警示。3分钟后,哈亚德戳了戳贝莉儿,贝莉儿开门并把柴用上半身整堆推到门口,哈亚德持木仓警戒,两道黑影扑上来,贝莉儿再次尖叫着连滚带爬后退,探险家往柴上来了一记,火焰猛然在门外升起,隔开整个分界线。   狼低鸣着,不甘心地后退,贝莉儿看清了狼王,和它通体青灰的下属比起来,它的毛色竟然微微泛白。它高大得更加夸张,四肢直立着似乎都能达到贝莉儿的脖子。这是一头可怕的狼,幽绿的凶瞳中有着人看不懂的狠厉和仇恨。哈亚德吹了吹木仓口硝烟,面带微笑地用另一只手的木仓对准它,说:“嗨。”   天空中有马达传来,晨曦的微光更加明亮。哈亚德又吹了声口哨:“the guy is so fucking lucky。”他持枪对准狼王,脚下踢了踢,贝莉儿被踢得一愣,看见踢到她脚边来的那支信号木仓。哈亚德说:“come on good girl!”贝莉儿抖抖索索的拿起信号木仓,在狼后退之前,在山下练习场练习过的步骤清晰地浮现在脑子里。上膛,对准,按动开关。嗖的一声的后坐力从她手中飞脱出去,一道明亮的火箭擦过门檐向上急飞。咻!它在空中爆炸开来,鲜红的三点光点,在云层中明亮得如同坠天的火。   玛利多诺多尔急着冲过来:“立刻关上门!”哈亚德一愣,往天上一瞅,立刻骂了声娘,贝莉儿还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她被直接拖进门,哈亚德甩上门抱着她就往浴室里跑!玛利多诺多尔在他们身后也甩上门,贝莉儿整个脑袋都被人捂住了,探险家带着汗臭和血腥气的怀抱下面是浴缸的底,坚硬的瓷面撞得她膝盖生疼。她仿佛还残留着最后一眼,流火从天而降。掉落在地上的卫星电话里传出张狂的大笑,她听不懂的语言。   杜维因说:“老子来啦!”   轰。   然后,地动山摇。   作者有话要说:  带了火箭筒的二狗子   闪亮登场   ====   杜罗罗:这才是惊喜,其实喊你们打信号弹时候就已经到了,摩拳擦掌等着往下丢□□!   玛多:惊喜你妈。【暴揍杜罗罗】 第64章 1月5日·清晨   作者有话要说:  先过渡一下   其实好像就这样也可以额的样子   我再试试完善一下   -----   修改版好辣,这章那个过渡,明天继续撸   贝莉儿第一次看到玛利多诺多尔这个闻名遐迩的朋友——或者说, 久闻大名的,铁哥们。   她对杜维因了解不多,但玛利多诺多尔的生活里处处有他的痕迹。玛利多诺多尔说到很多往事时都不可避免地会提到他,一起上课、学习休闲玩乐, 一起花钱, 一起打架。就贝莉儿所知道的,他和玛利多诺多尔从小一起长大, 志趣相投, 只是成年后他们因为种种原因而分开了,不像年少时整天呆在一起。   即使如此, 杜维因·埃托雷是玛利多诺多尔的兄弟。一个穿着紧身猎装的青年带着硝烟味儿撞进门来, 和玛利多诺多尔几乎一样的高大,长腿穿着军靴, 在更衣室里立着,看起来几乎顶了整栋房间。他手里还拖着一把狙击木仓,刚刚他用这个一木仓干掉了狼王。一发□□带着火焰坠下来, 一发砸在了观景阳台的下方。似乎整个房子都跟着晃了三晃。   随后火灭了,那本来就不是□□或破甲弹,只是普通的橡皮破门弹。杜维因用这个来测试火箭炮威力和吓唬狼,狼可分不清武器的区别,它们受到惊吓四处乱跑的时候就是他动手的好时机。他的力道把握很准,一木仓一个,房子没事,阳台——阳台也没事。   狼王死在逃窜的路上, 它跑得太慢。玛利多诺多尔没有找到足够牢固的着力点,炮弹射下来的时候他被冲击波摔晕在地上,架子上一堆东西噼里啪啦往下倒,不知是什么东西,让他额头擦破了,露出鲜红的血迹。   杜维因进来时脸上还带着笑:“玛多!”,然后一眼看到他兄弟那惨状,神情随即变得有些肃然。虽然带着笑仍然能看出的肃然。他就给了一眼浴缸里爬起来的哈亚德和在他手底下藏着的贝莉儿,贝莉儿瞥见他的眼睛也是鲜绿色的。   和玛利多诺多尔一样深翠的眸,但是比他更冷、更傲慢、更没有感情。贝莉儿有些愣,虽说是……还记得公举一开始见面的样子,然而那时候他也处在低谷,发着烧生着病,脾气一点就炸。他其实并不够平静,她是说,原来还不够惹人讨厌。贝莉儿第一次看到玛利多诺多尔——可能是在正常时的样子,就像杜维因这样。   艳丽的面孔,鲜红紧抿的唇,傲慢到极致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看她时的情感不比看块石头更亲切。杜维因和玛利多诺多尔是不一样的类型,玛利多诺多尔是平静的水、是冷漠的雪,是清寒高高在上的月光,而杜维因是火焰,燃烧起来,即使在那热烈中只能望见冰冷的不屑一顾的傲慢和轻蔑,相信仍会有许多人飞蛾扑火,焚身甘之如殆。   不过贝莉儿突然就理解了,如果哈亚德对杜维因也用那种对玛利多诺多尔客气而敷衍的神态说话,那么她现在就完全明白了。   杜维因有一头鲜红的发,也长,看不出有多长,前面用发胶竖起来了的往上冲,虽然乱得邋遢,仍然英俊得邪恶。那头头发从形状到颜色都红得像火焰燃烧一样,她不太清楚这是不是他本来的发色,看着像染的,又有那么点不太像。但反正也不关她什么事。然后他身后两个人进来,都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一个人踢了踢地上的狼王,另一个将飞行员的帽子取下来,扛着枪问他:“&*@*?”   杜维因摆了摆手朝他们指里面,扭头也对他们说了一堆话。大约是示意从泳池的哪里进去。哈亚德用德语插嘴:“等等,那里进不去,我把门锁了。”   杜维因也听得懂德语,闻言一愣,这才正眼看了看他。哈亚德忙着把贝莉儿扶起来,刚刚为了逃命跑太快了,没法顾及,她也没穿裤子,忙着把睡衣下摆翻下来,在一群男人面前狼狈的藏起来内裤的痕迹,两只露在外面的膝盖上一片乌青,灰头土脸手臂还有伤看起来真是要多惨有多惨。哈亚德指了指他们旁边那扇门:“只能从这里进去。”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声低嚎,像是呼应。杜维因点点头,和朋友沟通完毕,他开始动手把玛利多诺多尔拖出去,他的两个朋友来帮了下手。哈亚德明智的不上前帮忙,拉着贝莉儿先走出去,站在一边当背景板。反正房间也就那么大,人多反而还不好干活。“砰”,两朋友把门关上,里面开始令人很难不在意的悉悉索索动静,然后随即玛利多诺多尔醒了,头痛的捂住伤口,骂了一声fuck。   “你个杂种,你干了什么好事。你带火箭炮来干什么?!”   听到他电话提醒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简直想掐死他。整个泳池感觉都毁了,一房间的灰,呛人的烟,混合着温泉原有的气味组成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但起码这里还暖和,所以也没把他就这么拖出去到雪里,而是放在池边,让暖气熏他的脸。直升机迎着日光停在观景阳台上,最上面的旋叶还没全停。杜维因咧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老子又没打你的房子!”   他带火箭炮来只是过过瘾,当然不会用它轰狼,他带了狙击木仓!玛利多诺多尔懒得理他:“……莉莉呢?”谁是莉莉?但这个地方只有一个人能被叫莉莉。他躺在地上移动着头,视线有限,杜维因的目光落在那个一脸灰的亚洲女孩背影上。贝莉儿被哈亚德拉到池边去洗洗脸,虽然水里漂着一头死狼,至少还是能洗点灰。她没有注意到这边,小小的背影娇小得出奇。他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头和玛利多诺多尔说:“那女孩没事,你还是多关心下你自己吧,你发烧了。”   玛利多诺多尔捂着头,他全身都痛。伤口痛、腿痛、腿痛,脑子热得要爆炸了,晕得他没法做出正确的思考。思路像跳跃一样,从这一个跳到下一个,浮于表面的碎片一片片摇晃着出来,拼不成一个完整的问题,也说不出更有逻辑的对话。他厌烦地问:“我们在外面,泳池的狼你解决了?”   “没问题了。房子里的我朋友去打了。”   “你不去吗?”   “你都这样了老子还去打什么狼啊!”   杜维因龇了龇牙,放心他仗义得很。他一边叽叽歪歪一边给他额头上的伤做了点紧急处理。然后逐一的捏捏身上,检查是不是还有其余的伤口。“你骨头好像有点问题。得进医院去看看。这里去苏黎世要点时间,呃,你的头……应该不是脑震荡,确诊下就好了。那些狼就交给那两个混蛋去好了。你等等,他们打完了狼就出来开飞机。”   杜维因不会开直升机,这可能是他唯一的缺点了。玛利多诺多尔:“里面有五头狼,等到什么时候?你那些朋友要是敢弄坏我的书、竖琴和钢琴,我要他们好看。”   “放心吧我们听说了你的情况在直升机上就换了子弹,等到□□和麻醉药起作用就行。”   他麻利儿地给玛利多诺多尔背后叠了两块碎石头,让他能坐起来点儿,又看了看他的伤。裤子已经被血浸透了,杜维因直接把它拆下来丢在地上,然后去房里给他另外找了两条干净的毛巾重新捆上。玛利多诺多尔的脸有点苍白,因失血过多和高热神智模糊,反应迟钝,问三句半天才应一句,还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他一边给他捆伤一边嘲笑他:“渣滓,你是怎么搞到现在的地步的。”   玛利多诺多尔没有理他,看了眼贝莉儿,确定她没事,哈亚德也在给她重新包扎伤口,又去直升机里翻了块毛毯给她盖上,好让她别暴露在清晨的冷空气中。她一时没法顾及到这边,玛利多诺多尔虽然想抱抱她,但现在……他希望她能好好的。虽然不是由他亲自保护她,他有点酸,火箭炮打下来那会儿他真的吓到了,她在门口。如果不是哈亚德立刻把她捞进来捂在浴缸里……他行动不便,要有什么闪失,不知道要怎么保护她才好。   只要她好好的就好。他心里很酸的想,这么想着就白了杜维因一眼。杜维因莫名其妙被黑,啧了一声,现在他没什么事,走过去看了眼狼王,蹲下来蹭了蹭。狼的身体沉重而腥臭,短硬的毛泛着白,即使这样躺在地上,也能感觉到它生前的凶猛、恐怖和悍勇。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把狼的嘴掀开。   四枚犬齿上下交错,闪着摄人的血光,杜维因把它们都挖下来,用块毛巾抱起来,直接连裤口袋里一个盒子一起扔给玛利多诺多尔。他当然没接住,毛巾包打在他手边,地上都是沾染了尘土的湿气,脏得要死。“你的狼牙和圣诞礼物。”玛利多诺多尔都不用侧头看是什么,包装上老大的那几个字:“Durex”。   而且盒子还是开过的。盒盖都没关牢,几个小包装惊险的从边缘滑出来。玛利多诺多尔:“……fuck you。”他们的圣诞礼物从成年后开始大概的约定俗成,是平安夜或当天看到的一件觉得比较有纪念价值的一件东西。不然每年比拼着花钱买礼物超级麻烦。然后他们就开始收对方叶子、硬币、气球等等诸如此类的小东西。玛利多诺多尔给杜维因铲了一铲子温室的土,用小袋子装起来了,但这会儿去哪里给他找。杜维因更过分,这叫有纪念价值?有就算了为什么还是开过的。   杜维因:“哦,那天晚上碰巧泡了个妞,野外打了一炮,一时半会没找到套……”   要不是现在爬不起来玛利多诺多尔非得揍杜维因一顿。他头痛欲裂地找了贝莉儿一眼,她那么远,看着他那边,都不知道看不看得见。他觉得头很晕,思绪越发的碎裂。   “莉莉……”他说。   他声音努力高了些,看见她的目光对上他的,神情柔软下来,期盼的用目光示意,看着她犹豫地走过来。美国人跟在她身后,高大的身体像一度令人讨厌的墙。她神情慌乱、又担忧、又忐忑,他想她是被他吓到了。他不希望她吓到,他只是很想抱抱她。在一切平静之后,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勉强拿起狼牙的包,朝她递了递,但等她的手朝他伸过来……他又改变了主意的收回来。   贝莉儿:“……”她手僵在半空,这样子她真的有点尴尬。她不知道该说啥,这显然也不能怪玛利多诺多尔,是吧?他那样躺在地上,神情痛苦,她怎么可以要求他更多。就是他的红发朋友盘腿坐在他身边,慢慢的看了她一眼,好像有点不友好,贝莉儿莫名的觉得在他旁观下很尴尬。“……No。”玛利多诺多尔说。他只是模糊的想到,他不该送她这个。这么血腥。他皱了皱眉,身体很冷,他只是想着别让她看见才好。   “杜罗罗。”他说:“照顾好莉莉。”   他直接就昏过去了,杜维因低头看了眼,啧了一声,贝莉儿下意识倒抽一口气,但很快控制住自己。竭力忽略的话那种小不自然好像马上就过去了,他们多的是更重要的事要做。房子里传来了木仓响,他们都将目光投向屋中。   杜维因的两个朋友兴致勃勃地走了出来,一身的血。   狼解决了。 第65章 1月5日-1月6日   在那之后他们开始商量直升机的问题。   直升机的问题很大。   他们先花了一点时间把玛利多诺多尔搬上飞机。这是个麻烦事儿, 不能震动他,要尽量让他舒服的躺着。然后伤患上去安顿好以后就不对了,杜维因看着玛利多诺多尔占据的位置,和他那个飞行员朋友皱着眉头讨论。本来富二代这种人买的直升机就不会有多大, 装逼为主, 这架6人直升机算大的了,本来就是说他们只需要5个座位, 算过人数都还差一个。听到杜维因要去千里打狼, 他的朋友圈都疯了,付出吐血代价才抢来一个这么千里打狼的名额, 可谁想到上飞机的时候有个人要占两人位呢?   玛利多诺多尔躺在座位上, 喘息着高热,身上斑斑点点的血。他得赶快送医院才行, 但必须横躺着,那么空位就不够了,剩下的再怎么挤, 还是得有一个人等在这里等下一轮飞机来接他。男人们聚在一起简单商量了下,当然刨掉了贝莉儿,女人就乖乖在那里等分配好了,第一轮不少她的座位。   但飞行员得开飞机,杜维因照顾玛利多诺多尔,哈亚德身上也有伤,另外一个朋友看起来是必须留在这里的,他脸上露出不那么愿意的神情。“凭什么, 妈的,让我待着荒郊野岭里,再来个野兽怎么办?”   杜维因冷着脸:“空位不够。你要么先将就下。”从座位到油量通通都不够。实话说吧,本来挤挤也勉强可以,这里有很多人不介意让一个女人坐在膝盖上一路飞回去,但直升机油也不够,还是怪飞行员,他的飞机,他太浪了,明明有钱但是非要算得刚刚好,炫耀自己的极限能力。朋友扛着枪呸了一声:“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他妈的不留在这里等狼来吃。”   这种说法并不是杞人忧天,荒郊野岭、房子里一群来不及清理尸体的死狼。飞机来回去苏黎世,算上加油和重新检查保养,怎样也要个大半天。你不能说不想一个人被丢在这里有什么不对。既然有狼会来,谁能保证这半天会出什么事,有狼、有老虎、有豹子,去他妈的,这儿可是山里。杜维因眯起眼。   “所以你非他妈得这么垃圾对吗?”   “你什么意思埃托雷?”   争吵一触即发,哈亚德及时冷静地说:“我留在这儿。”   他有经验,是探险家,对付野兽和战斗和野外求生的经验都有,也足够沉着冷静,在荒郊野岭里他才是那个适合独自留下等待救援的人,虽然他身上有伤。“我伤还好,不那么着急上医院。杀了这群狼群,连狼王都死了,今天内不会有猛兽来的,你们尽快来接我就行。”   这个选择似乎皆大欢喜,大家对视一眼,朋友竟然还悻悻地哼了一声,好像探险者这么一来还欠他人情似的。杜维因嘴里呸了一口,但也没说什么,招呼人上飞机,不要挤到玛利多诺多尔。火箭筒还得塞塞飞机里藏好,违禁武器也不能这么大咧咧地放在地上啊。贝莉儿站在风里,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懵逼和……一点点害怕,她什么都听不懂,大家忙忙碌碌做离开的准备,没人把她看在眼里。哈亚德一瘸一拐地朝她走过来,灰蓝色的眼睛中满是微笑。   他用手机打:【你上飞机,我等下一班。】   贝莉儿楞了一下,这和她想的不一样,那种别人不管不顾地已经开始行动的感觉更让她紧张了,他们一个个都那么高、那么巨大——和她简直悬殊得不像一个世界的人,至少,贝莉儿不想这么说,但他们不是一个性别,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是女性,天生被孤立和可能有任何危险的不安,而且除了哈亚德她一个人都不认识。但是为什么要留下哈亚德?哈亚德向她解释了直升机位置不够的问题,贝莉儿慌张地说:【那也不能留下你一个人啊!】   这种地方怎么能一个人留下,又荒凉又可怕,满山皑皑的白雪,和一地狼尸。万一再有野兽来呢?哈亚德微笑着说:“I ha/ve the gun。”   那也不行啊!贝莉儿站在那好一会儿,哈亚德推着她往直升机上走,想先把她安顿好,告诉她:“i’m OK。”直升机散发着陌生冰冷的气氛,那些男人她都不认识,语言也不通,他们自顾自地忙自己的事,杜维因和朋友争吵完了,又好像没什么事地勾肩搭背,眼睛都不带往这边看一眼,身上溅满血迹。他面上的笑容跟个面具一样。何况——何况哈亚德一个人。   她冲过去拍了拍杜维因,他刚好走开,蹲在玛利多诺多尔身边查看他的情况,那双冰冷的绿眼随即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容已经隐没了。而看见她拍杜维因,飞行员和朋友都朝她看过来,男人们的陌生的眼神,轻佻而戏弄。这里的人除了玛利多诺多尔和哈亚德大概没有一个会正眼看待女性,这种轻蔑和武力差距让她很害怕,但贝莉儿仍然鼓起勇气对杜维因说,看起来他才是boss。“I want to stay here,with哈亚德。”   那双绿眼睛对她眯起来,杜维因听懂了她的话。哈亚德在背后说:“莉莉!”   贝莉儿坚定地说:“We can\'t le□□e him alone。”   反正她要带上她的行李箱。指望哈亚德帮她拿也太不要脸了,而且手机什么的都没带在身上,那么多东西要收拾,她总不能就这么穿着件抹胸睡衣,裤子都没有的去苏黎世。既然如此不如和哈亚德一起等下一班飞机,和他在一起她还是放心的,也认识,是一样生死与共的熟人了,总比跟玛利多诺多尔去医院乱碍事更好。   她拉过哈亚德用手机和英语配合解释了半天,杜维因站在一边摸着下巴看着她。他的英文比玛利多诺多尔好,绿眼露出个奇异的笑意,他懒洋洋地问她:“are you sure?”   哈亚德神情冷酷:“埃托雷先生托您照顾好那女孩儿,你不能把她丢在这里。”   “她自己愿意的,她看起来更相信你嘛,沃尔登先生。”杜维因微笑着说,那种微笑看起来很邪恶。“反正我们都知道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不也是留在这里吗?既然如此,何必拒绝小姐的要求?”   反正直升机回来得很快,今天之内,肯定所有人都能够到苏黎世去。“你们两个在一起的话那也好安排。”杜维因说:“这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嘛。”他朝贝莉儿点了个头,笑容顿时和蔼可亲的多了。他再一次问她:“are you sure?”   贝莉儿坚定地点了点头。杜维因一拍手,高高兴兴地说:“好,那么问题就解决了。”   哈亚德也没法说什么,既然贝莉儿决定了这样做。他当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虽然她面上的理由还挺光明正大的。杜维因最后一个上直升机,旋叶在飞机顶上震耳欲聋地旋转,他利落地朝他们一挥手,然后“砰”,舱门关上。哈亚德拉着贝莉儿后退到房门那边,拄着木仓站在那里,注视着直升机飞起来,机身离地的同时他侧头对贝莉儿说了一声:“thank you。”   贝莉儿有点紧张,其实这个,她也是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害怕呀。和哈亚德在一起挺好的,没什么需要感谢的。她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了笑,牵着衣角给他示意一下,对他说:“那个,only,my,clothes。”   整个下午并没什么好赘述的,贝莉儿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箱,检查好护照和身份证件。手机充满电,iPad也充满电,甚至还有点不安地睡了一个午觉。哈亚德说的没错,狼没有来,她醒来的时候他抱着武器坐在一边给她值班,她有点不好意思,她以为他们两个是一起睡的。爬起来的时候骨头都仿佛在□□的刺痛,惊魂一夜实在太刺激了。不过她还是去厨房给他们尽量做了一顿最丰盛的晚饭。   她不太确定是不是可以带走,但她还是带走了竖琴上系着的那条缎带。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能听见直升机的马达声由远及近传来,哈亚德帮她拖起箱子,示意地喊她:“莉莉!”她站在那里,再仔细不过而留恋地端详这座厅堂。水晶吊灯的灯光明亮而暖,金碧辉煌,屋子里恍惚还有那种腥臭的血气存在,她有些怅然若失地向梦境告别。   杜维因没有来亲自接他们,直升机上也换了个工作人员。他会流畅的英语,和一点点半生不熟的中文,尽职尽责地向他们介绍情况。他们被安排在苏黎世市中心的一座公寓里,有家庭医生会为他们检查并包扎伤口,如果有进医院的需要,费用也可以由杜维因报销。这已经很好了,哈亚德和贝莉儿都感激地要他向杜维因转达谢意。   直升机在深夜于苏黎世的近郊机场降落,有专车在那儿等着,把他们送到地方去。直升机上很冷,下飞机的瞬间能感觉空气更冷,冷而清醒。昏黄冷淡的灯光里,舒适的轿车平稳地在路上行驶,送他们进入繁华的都市。公寓房间在最高层,打开门的时候看见里面已经坐着两个医生,一男一女。女性医生是个金发的干练样子,化着妆,穿着白大褂,鲜红的唇色滋润饱满。她将贝莉儿带到房间里,房间里已经摆设好一些检查设备了,她神情柔软地示意她脱下衣服,检查她全身上下可有什么别的没发现的伤势。   即使从前每年经历一次体检,贝莉儿也对这种碰触很不自在。手触到柔软的肌肤上按揉,碰触骨头,让她一缩一缩的。她很紧张,但医生什么都没有表示出来,检查完后用喜悦的神情告诉她:“OK、OK。”她被抽了一管血,做了个简单的体检,医生用手机告诉她:【明天会给你出具一份体检报告。】   她站在门口向她告别,贝莉儿赶忙把她送出去。医生回过头后那种柔软的神情就敛去了,她向负责的公寓助理说明情况的时候那种神情专业得让贝莉儿紧张。不过他们很快就离开了,整座房子空荡荡的,充满豪华而完善的现代化设施,不知为什么,贝莉儿已经提不起兴趣去欣赏这栋屋子里的一切。哈亚德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他可能没意识到贝莉儿在大厅里,裸着上身,正一边擦汗一边左顾右盼找什么东西,看见她尴尬地啊了一下,立马退回去。甩上的房门里传来砰砰啷啷的声音,听动静好像是他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贝莉儿笑起来,她突然觉得挺好笑的。   可能是因为下午睡了太久午觉,她到深夜都不觉得有睡意。她走在卧室自带的阳台上,坐下来,房间在32层的高空,空气仍然很冷,又很静谧。有一半的城市在暖黄的灯光中,有另一半静默无言。她往远处看去的时候,还能看见那具有独特异国风情的老建筑。一片低矮的平面,向远方泛滥而去,像波澜起伏的海洋。   她趴在栏杆上,侧着脸压在自己的手臂上,闭着眼感受风。她只是……只是担心玛利多诺多尔,担心她银发绿眼的公主。没有人向她说明他的情况。她看见那个医生束在脑后的深金色的长发和鲜红的嘴唇,总是想起他。   1月7日她就要上飞机了,而明天是1月6日。不,现在已经是1月6日了。   要不,等天亮时,她想,想法去看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准时更新完了!   噗,我要去用熨斗熨被我的猫踩过的枕头。   它已经被我暴揍一顿塞进了笼子里。   搜了一下不确定苏黎世有没有30层房子,好像是没有,但是这种细节就不要在乎了,大家将就看 第66章 1月6日·下午   贝莉儿在凌晨时醒了一次, 天最黑的时候,云层低垂在房顶上,有暗蓝明亮的天空。她是冷醒过来的,茫然地扒着栏杆醒过来, 嘴里都是白气。手脚已经冰冷了, 外套散落在地上,没有盖到的小腿冷得发痛。   身后的卧室仍然亮着柔软的光, 从床到氛围看上去都非常温暖。贝莉儿连滚带爬地爬回床上, 掀开被子,床垫软得像云朵一样, 整个人陷进去后反而觉得紧绷的不舒服, 太软了,软得她没有办法踏实。但她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为这房间的精致,为这舒适的享受。   她大约是快中午醒来,抱着被子, 听见外面有礼貌的敲门声,哈亚德的声音在喊:“莉莉?You should eat something。”她喘了口气,昏昏沉沉地撑起身体,她觉得不太好,鼻子里有滚烫的热气,身体沉闷,那种即将要发烧的感觉。可如果这时候生病,那时机真是糟糕透了。她说:“我就来!”反应过来换了英文:“I——I”不知道I什么, 手忙脚乱的从床上滚下来,床垫太软了,人根本爬不起来。地板上地动山摇,哈亚德在那边笑了一声说:“relax!”   太丢脸了。她在沉重的身体感受里胡乱的用头敲敲地毯,整个房间都非常大和干净,和豪华,豪华到把头陷在长毛地毯里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完全可以光脚踩上去,柔软的触感非常舒服,她捂着头去浴室里洗漱。   浴室里还有老大的浴缸呢,贝莉儿还没泡够浴缸,现在她是有点后悔昨天晚上在阳台上浪了。受伤的手臂上涂着药,包着纱布,过了一夜凉丝丝的感觉干了,变成干燥的热痛。反正全身哪里都痛,哪里都酸,哪里都不舒服。来瑞士的一个月,前半个月宅在旅馆里,后半个月充实得每天飞起的浪。她刷着牙,对着镜子看着一脸憔悴的自己,无论如何睡不够,还是很困,眼下一片黑眼圈。   破破烂烂的她仿佛就跟这里格格不入似的,连身上酒红色的丝绸睡裙外带配套晨袍都那么格格不入,连柜子上那套没开封的腊梅和香奈儿彩妆也是。她挠了挠睡乱的头发,梳顺了,对镜子看看,还特地擦了点乳液什么的,想让自己气色好点。但出门来哈亚德本来是微笑着的面孔看见她还是神色一凛。“what about you莉莉?”   他大步走过来,碰了碰她的身体,严肃地说:“you are hot。”   其实贝莉儿觉得还好,只是低烧,这不妨碍出行,她今天想找机会去看看玛利多诺多尔。工作的时候发烧不照样出门上班,扛不住才请个假打个水,我上班狗的血条没那么容易跪。不过贝莉儿还是很感激哈亚德,他扶着她坐下来,并给她接了杯温水。贝莉儿坚定地告诉他和玛利多诺多尔喝热水对身体好,硬生生把这两个男人战胜病魔的模式改过来,现在哈亚德也这么做。   饭已经送来了,在餐车上喷香的气味,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贝莉儿看了看两辆车,疑惑的看了眼哈亚德。早餐是她昨晚点的,哈亚德用手机告诉她:【因为午餐没点,他们将菜单每个种类的前半部分都各送了一份上来,我们可以挑着吃。】贝莉儿:“……”有钱人的世界真是让人羡慕。   菜很丰盛,炖牛肉、香肠、鱼和洋葱派。都是经典的瑞士菜。甜点是瑞士卷和黑森林蛋糕和草莓慕斯。贝莉儿勉强吃了一点,觉得还是有食欲的,就是嘴巴里没味了。哈亚德说:【你应该看医生,我把家庭医生叫来吧。】   他们的伤轻,男医生是12小时来一次,已经走人了,女医生是24小时来一次,还没到预约时间。贝莉儿想起来的问他:【我没事,能问问玛多在哪家医院吗?我想去看看他。】   哈亚德:【你应该看医生,好好照顾自己,埃托雷先生出院了,自然会来找你。】贝莉儿看着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和没刮干净的胡渣,还有凌乱的红褐短发,笑起来大大咧咧的,看久了才会知道其中闪烁着细腻敏锐的心思。【好女孩儿别太惦记男人,会吃亏的。】   贝莉儿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我明天要回国了。】   探险家的脸上露出一个惊诧的表情。她努力很轻松的打:【我还好啦,我就是想临走前去看看他。】   她不太确定哈亚德脑补了什么,他那长满汗毛的粗壮手臂,肌肉块垒,像头大熊一样,拿着柄对他而言有点不称样的长银勺子舀牛肉块,坐在她对面,这样把肉送进嘴里大口吃着,吃着吃着就慢下来。他看着手机,目光凝视了好一会儿,沉吟了一会,又投到她身上。她只是低着头,摆弄着食物,不怎么看他。终于他说:“OK。”他在手机上打:【我帮你问问。】   哈亚德的想法是让贝莉儿去看看医生,他是说,在医院里的那种医生。医院里的设备比较全嘛,不是吗?她明天就要上飞机了,瑞士到中国起码也要十几个小时,这是漫长的旅程,得在起飞前做好严谨的身体检查。这个理由挺正当的,贝莉儿很感激他的用心,他联络了公寓管家,让他联络杜维因,告诉他贝莉儿得去医院,让他报销费用,顺便看看玛利多诺多尔。贝莉儿不太确定他跟那个红发男人怎么说的,不过过了大约半小时后哈亚德告诉她:   【红发的埃托雷先生让你去见他。】   贝莉儿有些愕然,她以为自己可以上车直奔医院,她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想好要怎么跟玛利多诺多尔说……说反正她也没想好的事。杜维因·埃托雷对她没什么好感,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要见她干什么?哈亚德脸上的神情意味深长,他说:【我大概猜得到……】但又不告诉她。【这很难说,男人的那些白痴心思,但你别管他,银发的埃托雷先生让他照顾你,他不会欺负你。】   又问:【要我跟你去吗?】   他帮得够多啦,他的伤也很重,今天走起路来,还配了个单拐。让他再跟着她奔波劳碌就太过分了,贝莉儿感激地说:“no,thank you!”   指派来的专车司机在楼下等贝莉儿,她收拾收拾就可以立刻走。司机只听得懂英文,虽然中国人在全世界都这么流行了,在这儿仓促之间找个懂中文的还是不那么容易。贝莉儿用简单的哈喽好啊有跟他问了个好,反正也没那么多话说。她在车上和家人谈了一下,和爹妈沟通了一下明天飞机回家的行程,看了下值机提示信息,北京中转,超过16个小时。   母上让她在出租屋休息两天就快回来。反正也没上班,一个人呆在异地他乡干什么,快过年了,要蹲家里也回来蹲。又貌似不经意的说起:【你爸在那边看了看几个介绍的,要是你觉得可以就见个面……】   贝莉儿对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人在苏黎世大马路上高级专车里,心还在魔幻现实主义的大种花。这亲切又痛苦的家乡感啊。这时候微信有新的消息进来,她立刻说了下转过去,看了看,是同事,确切的说是离职前交接的前同事找她。   她就回了个话:【咋了?】   【莉莉你过年前有空吗?我记得你是办一个月的瑞士签证快回来了是不是?】   【昂,明天的飞机,咋了?】   交接的同事仅过了两个多月也要辞职了,去另一个城市找男朋友,见见家长,谈婚论嫁。年前不好招新人,又忙,公司的业务要整理一下,就想起来要不喊贝莉儿回来替个班,兼个职。事情处理好,有新人就带带,钱按日薪算。   听起来很靠谱,虽然还要在跑路了的地方干活,和前领导抬头不见低头见有那么点尴尬,有钱拿谁跟钱过不去,再说贝莉儿也不想回家。她在回家家里蹲相亲和在公司兼职中间抉择了一下迅速的说:【好那我大后天来。】   离过年也没有多久了,同事兴高采烈的说:【就几天时间,流程你都知道,跟朱姐沟通就好。】朱姐就是她们的领导。   【嗯好。】   挂了手机,把微信刷后台,车子停稳了,司机示意她到了地方。是一间酒店,低矮而奢华。旁边不远是医院。贝莉儿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重复打开公寓管家给她的信息确认了一下房间号。   这是件简单的事儿,虽然语言不通。只要跟引导她的大堂经理出示手机,经理带她到前台,继续前台出示手机,杜维因·埃托雷的名字和房号,再指着自己微笑地说:“莉莉。”酒店大堂已经很热了,把那件和她一起身经百战的橙红色羽绒服外套脱下来,低垂的马尾巴上戴着帽子,衣服里面是吊带黑绒裙和兔子小挎包,幼稚得跟个孩子一样,贝莉儿昂首挺胸的像一个正常的大姐姐那样等着战斗。……对,公举说过,杜维因是他弟弟。   擦,一个比23岁还小的男人。凶就凶好了,再凶最多就是奶狼,她没必要怕他。   前台小姐打过电话沟通,示意好了,刷了一张通行卡,递给她请她上楼。贝莉儿说:“thank you!”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杜维因可能很喜欢最高层,他的房间也是在最高层。她将卡按在电梯刷卡区上,楼层自动亮了,电梯上行。   电梯到了。   走廊的灯光精致而昏黄,她读着门牌号,沿着地毯走过去。竟然不需要敲门,老远的地方,一道门打开。灯光漏出来,激动的犬吠。洗得干净香喷喷的小黄,飞着耳朵吐着舌头,狂摇尾巴,在贝莉儿惊诧的目光里朝她飞奔而来。她愣愣的弯下腰,小黄扑到她怀里激动地舔她,“汪呜~”声音欢喜得让人心软。她蹲在地上,视线愕然的对上靠在门边的杜维因,那双绿眼背着光看不清神情。呃……   贝莉儿突然怂了。   因为她突然明白,小黄到底是谁的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哇我最近都很乖!   今天的字数很棒棒!   上一章有好多人评论杜罗罗吓人   我要告诉你们那是因为救龙的时候定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救龙里面杜罗罗看莉莉是:“玛多带在身边好像很重要的女人要观望一下再杀掉”,救人里面杜罗罗看莉莉就是路人。是的,这也是龙罗罗对待他没兴趣的路人的样子。   玛多因为杜罗罗嘴贱没有跟他多说,他对莉莉的认知是:和玛多被困在一起的女人,和美国人比较亲近。玛多对她好像有点不一样,所以这女人大概在脚踩两条船。   玛多之前被一些贱人弄得很惨,这件事杜罗罗的责任比较大,所以杜罗罗打算先帮他把其他的贱人也处理掉。   还是需要时间让杜罗罗【zuo】熟【si】的   我知道你们都很喜闻乐见他搞事被玛多多揍   我们慢来   ====   啊今天晚了,救龙番外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更,么么哒   看见越积越多的评论和红包就成了拖延恐惧症的我…… 第67章 1月6日   这是种奇异的感觉, 电光石火,贝莉儿知道小黄不是玛利多诺多尔的狗,刚认识那时候他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他隐约说过一次,说小黄是一件礼物——送狗给人, 很正常。贝莉儿觉得不该擅自越过那个狗主人给它取名字, 但小黄养了那么久,总不能连个名字都没有的招呼它——等它把“喂”当做了自己的名字, 听起来好像更惨。   杜维因看起来跟玛利多诺多尔一样, 不像是会养狗的那种爱心人士。再说以他的财力也完全没必要让狗跟他睡一个屋,他本来可以把小黄跟他们放在一起的。贝莉儿昨天没看到小黄, 以为它是被杜维因带去给它的主人了, 既然它和杜维因在一起,那就说明狗是杜维因的。   她立刻对这个红发青年有了种奇怪的歉意。杜维因看起来像刚洗过澡, 穿着睡袍,发梢滴水,低着头俯视她, 神情微冷,绿眼和红唇露出的是一种叫人觉得不大舒服的笑——又让人觉得,他真是美丽,艳丽得让人甘之如殆地接受这种俯视。   贝莉儿鼓起勇气:“hello。”   反正她的目标是去看玛利多诺多尔,他朋友对她什么样无所谓,她不在乎,跟她又没关系。杜维因往里撇了下头,示意她进去, 然后自己也进去了,贝莉儿犹豫地扶着小黄的脖颈,不过最后还是拉了拉它,让它也一起进去。小黄没心没肺地摇着尾巴进去了,杜维因厌烦地坐在桌子前,翘起腿,桌子上摆着个亮银色的笔记本,屏幕打开,正在工作,他旁边站着个高挑美貌妆容精致的亚裔姑娘,看起来这个场景非常专业不容人打扰。姑娘看见她进来,微笑着上前一步伸手要和她见礼:   “你好,埃托雷先生请我来当翻译。”   啊,原来是翻译。贝莉儿是愣了有那么三秒钟,她还以为要吭哧吭哧跟杜维因再用手机交流一大段。……说是这么说,不过这姑娘看着旁边红发美人的眼神也相当热烈呢。   杜维因已经厌烦的说:“*(#)@#&%。”姑娘如实翻译:“它昨天晚上叫得厉害,到处找你。”   贝莉儿继续愣,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杜维因用这一句开场白就奠定了主导地位。他靠坐在沙发上,姑娘站着,贝莉儿也站着,他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他问:“你找我想做什么?”   贝莉儿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当然她没找他,她想找玛利多诺多尔。但这和找杜维因是一样的。她明白他是要听她解释找玛利多诺多尔做什么,可她也没想好如果找到他她要怎么做,她没有和他说清楚,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明天要走了,她只是想再见见他。   她婉转地问:“玛多怎么样了?”   她反应过来或许应该要在杜维因面前称呼他的全名才好,可是她不记得玛利多诺多尔的名字了。姑娘如实翻译过去,杜维因将桌子上朝着他的电脑屏幕朝她转过来。   屏幕上是一段影像,看了一会儿贝莉儿才意识到那是一段视频,是……电视上经常看见的,虽然她没有真的见过,但她立刻就意识到那是手术室的门。红灯长长地亮着,像嘲笑人的眼睛。杜维因:“他还在手术室。”   贝莉儿颤抖的问:“很严重吗?”   “还好,……轻度脑震荡、肌肉撕裂要缝合、右腿骨裂。昨天拍片观察排床,今天手术。”   他回答得非常详细,即使明知道他观察着她的神情,贝莉儿还是非常感激他,同时也……非常难过。她也不知道难过什么,杜维因又一次问:“你找他做什么?”贝莉儿下意识的回答:“我明天要回国了……”没有等她说完他唇角就扬出一个奇妙的弧度。和公主如此相似的绿眼看着她,   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她,带着审视和隐晦的掂量。她是哪一号人物,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找玛利多诺多尔,来关心他。那个微讽的笑容明明白白的说,既然要回国了,找他做什么?   贝莉儿也不知道还要找玛利多诺多尔做什么,她都还没有想清楚,她真讨厌自己的优柔寡断。她也开始明白自己不该在杜维因面前这个样子,只是因为他是他的朋友,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软弱和徘徊充满信任地暴露在他面前——那原本不应该。她应该昂首挺胸地向杜维因提出去见玛多,就算出于朋友她也该去送个花吧。   可是那双眼睛明白得很,第一眼暴露了以后贝莉儿就无力掩藏。杜维因看起来就是那种欢场老手,因此可以毫无难度地看透她的内心,她那种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那双绿眼逼视着她的时候她都不敢对上去。她又觉得她是个人渣。而在这种人渣的自我唾弃中,一问一答的对话里她逐渐冷硬起来,……无关他人,仅是被刺痛而防御的那种木然。这个人对她不友好,她知道。   “贝小姐,多谢你的关心。”   “……那没什么,我应该做的。”   “你也看到了,玛多这边没空接待你。”   “嗯。我知道。”   “当然我会向他转达你的好心,非常感谢你。”   “没关系,让他好好休养就行。”   小黄在她脚边打转,用蓬松光滑的皮毛黏她,发出呜呜的欢快的声音。房间里有一时寂静,杜维因歪头看着她想了想,突然露出一个相当友好的笑容。   他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就是愿意的时候,能哄得姑娘为他生生死死。只是穿着浴袍也没让他的美艳失色半分,老实说,那反而更让人想扑上去呢。他和翻译一前一后地说话:   “——说起来,不光玛多这边,我记得沃尔登先生也伤得很重不是吗?我进更衣室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将您从浴缸里扶起来,我记得他的腿也有些伤。贝小姐,不知他现在看过了医生,情况如何?”   贝莉儿抬起头来对上杜维因的眼睛。绿眼微笑的看着她,目光中有种无谓的所指。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是有这种情况,你一看他的眼神、他的笑容、他的肢体动作和语言就明白。啊,原来如此。   脚踏两条船。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拜金虚荣绿茶婊Fuck you。   她说:“哈亚德挺好的,要我向你表示感谢。那个拐杖很有用。”   “那也是我应该做的。你们是玛多的客人,我应该帮他招呼你们。玛多现在脱不开身,就请你们自便,玩得开心。”   “……好。”   杜维因想起来的说了一声:“对了。”他站起身来,从她身边风一样的掠过去。他真是十分高大,和玛利多诺多尔全然不同的冷漠的高大。他走到床前去翻了翻,外套还那么随意的丢在地上,他继续翻了下翻出个本子,拿出随本子的钢笔。贝莉儿瞪着眼睛看着他走过来,那个拿笔写本子的姿势怎么那么熟悉。该死的狗血的熟悉。   翻译跟递过来的支票的手说:“这个是玛多给你的支票。”   那种久违的冲动又回来了,贝莉儿想操起支票,砸破杜维因的狗头。杜维因说:“啊,还有那个狗。既然它这么喜欢你,你想带走也可以。方便吗?我能帮你办托运。”   在微笑之后他的态度并不热切,带着即将结束谈话的不耐烦和漫不经心。贝莉儿颤抖的说:“no thank you。”她用了英语,绿眼礼貌地微笑地看着她,她没有再看他,蹲下身摸了摸小黄的头。梦既然已经结束了,就应该什么也不带走。她头也不抬的说:“你帮我跟玛多说好好养病,多喝……”她想说多喝热水,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立场说这个。她的头更痛了,身体也开始热起来,她也和杜维因一样觉得厌烦,想尽快结束这段本没必要的对话。   她根本就没必要来这里。她也没必要去看玛利多诺多尔。支票她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但她现在只想赶快让自己滚蛋,滚得越快越好。她说:“那我走了。多谢你,埃托雷先生。”   “不客气贝小姐,慢走,不送。哦,你的支票。”   “我不需要。”   “是玛多给你的,并不是我的。无所谓你拿它做什么,拒绝的话可以出门扔掉,收下吧。”   贝莉儿只能接过,小黄下意识的跟她到门口,贝莉儿用脚轻轻推了推它:“小黄,go。”小黄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想跟着她走,又被推回来,疑惑的呜咽。贝莉儿弯下腰在它面前晃了晃拳头,好让狗子注意到这里。远处杜维因看着她的眼神好像看戏,贝莉儿看都不看他。她露出个笑容:“小黄?”狗子:“汪!”最无忧无虑的就是它了,晃着尾巴,等着游戏。贝莉儿将拳头远远地往杜维因脸上一扬:“go!”   小黄飞着耳朵奔了出去,她甩上门,笑容冷下来,变成冷硬的砖头。   她下了电梯,原路出了大堂,经理在她身后用英语说:“请慢走。”司机站在车边等她,将她送到她指定的任何一个地方去。   天很阴冷,那种阳光一样的蓝和白不见了,成了茫茫的灰。风大起来,刮着路上行人的围巾和头发,老旧而绚丽的暖黄的建筑物在古老的街道两边一路延伸,异国的砖石道上,高大的棕发司机问她:【您还想去哪儿吗?】   去哪儿都好,她不想回去,面对探险家友好热情的笑容。他帮了她那么多,她什么都无法回报他。她说:【随便去哪里吧,苏黎世有景点吗?】   于是车辆沿着河前进,灰蓝的河平坦的水波,不知道是不是有船在上面行驶,尾端划出一路的水花。她被拉到双塔教堂,司机告诉她:【这是苏黎世最著名的景点。】她下车看着,教堂并不那样辉煌壮丽,它是一幢普通的建筑物,和河对面另一幢普通的建筑物遥遥相对。有唱诗声从里面传来,雪下下来了,从阴沉的云层上飘然而下,浸染她的头发。她喘着气,口中是白雾,她走在桥上,茫然地看着教堂,并不接近。   雪又下下来了,耳里回旋的是唱诗声。仿佛那握着狼牙包包的手突然收了回来……周围是匆匆而过的行人,高大、严实的衣服、围巾里裹着的是明亮的发色。远处好像有一辆大巴开来,导游挥舞着小旗,带一众游人喧哗地路过。……这里是异乡,再鲜明不过的差异,十六个小时的飞机航程之外,才是她的港湾。贝莉儿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病厉害起来,晕得她有些难受。她应该早点回去的,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看,吃了药睡一觉,明天还要上飞机。她将手从口袋里取出来,拳头里攥着的支票已经汗湿了。   她仔细又仔细的将它撕碎了,确认再也修复不了,趁人没有看见,将碎末丢下了桥。   作者有话要说:  支票真的是玛多给莉莉的   玛多说到做到:下山给莉莉花儿发支票。【说好的房租么!】他在飞机上醒来一次,光顾着惦记这个叮嘱杜罗罗……但他也不知道多少钱,让杜罗罗去问律师。   杜罗罗:问毛律师,我帮你多给点。喜闻乐见。兄dei,你很上道啊! 第68章 1月7日   1月7日。   上午, 9点42分。   贝莉儿从房间里走出来,哈亚德仍然在客厅坐着,看见她了微笑:“good morning莉莉。”他面前放着一个iPad在看视频,另一只手上下举着哑铃, 肌肉纠结, 块块分明,短袖上浸透了汗水, 连着短裤一起勾勒出一具凹凸有致的身体, 他应该是已经这么锻炼很久了。贝莉儿微笑着回答他:“good morning哈亚德。”   出乎意料的,她昨晚睡得很好, 回到公寓里, 用这间超豪华浴室和里面配备的高级洗漱用品,洗个澡, 洗个头,擦遍了磨砂膏和身体乳。敷着面膜躺在床上用投影仪看电影,看完一部关灯睡觉, 睡得很快,一夜无梦。早上起来她被客房服务叫醒,提醒她今天13:15分的飞机。11点会有专车在楼下等她。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居然用的是中文。   她说:“好的,我知道了。”那边的男声礼貌地说:“希望您在这儿住得愉快。”她说:“谢谢,这两天真的很棒。”她挂了电话,在床上躺着,觉得醒了,起床洗漱。她对着镜子看看, 脸气色甚至还比昨天好一些。继续认真的擦了点乳液才出来,哈亚德站起身来,微微喘着气让开她。   “excuse me。”他爽朗地笑着,因为客厅一直开着换气系统,其实他身上汗味也不怎么大。不过他还是朝她示意一下的离开,回房间里去洗漱。他其实明明可以在自己房间里练哑铃,贝莉儿很感激他。哈亚德撑起拐杖,它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想了想说:“you should rest……”指了指拐杖,他还伤着呢。探险家说:“OK!OK!”恶作剧地朝她扬起肱二头肌,展示健美身材。   那个姿势很有趣,她被逗笑了。他向她脱下看不见的帽子微微致意,灰蓝色双眸笑容真诚。他回房去洗澡了,餐车已经拖了过来,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贝莉儿打开瞅了瞅,烧麦虾饺豆浆小面,在苏黎世也能点广东茶点,真棒。   她惬意地享受了一份贴合口味的早饭,安慰自己的胃。虽然来瑞士吃这个是有点奇怪,但说实在的她真去广东也得花好多钱吃这个,所以没差。哈亚德一身水汽地走出来,好奇地看着她的早餐。他的盘子放在另一边,餐车上凌乱的收拾好了,看得出来是吃剩的面包、肉、煎蛋和咖啡。他没有问她昨天晚上点的什么,于是今天问:“what\'s this?”   【我们那边的一种早餐。】她请哈亚德一起吃,探险家用那巨大的手小心地捉起一个饺子,澄透的皮在他手中像个玩具,虾仁的粉色透出来,美味而可爱。他放进口中咀嚼,应该是觉得味道不错,坐在她对面,给她举了个大拇指。   “interesting。”   “isn’t delicious?”   哈亚德做了个鬼脸。   他把贝莉儿的一半早饭都吃完了,所以姑且认为他也觉得很好吃吧。他们又打电话叫客房服务,再喊了两桌早茶。哈亚德问她:【你早上吃这个吗?】贝莉儿用手机给他写:【是我们那儿一个省的流行的早餐。】   【那你住的地方吃什么呢?】   【嗯,豆浆?油条?包子?】她又得给他形容什么是豆浆油条包子,还上网搜给他看。哈亚德也给她搜他那儿会吃的早饭,两个人就着图吃空了两辆车,中间女医生来了,给贝莉儿检查伤口和换药,又迅速地走了。差不多到11点。客厅的电话响起来,哈亚德很自然地去接。   是公寓管家,告诉他们贝莉儿的专车已经在楼下等,管家已经拿着贝莉儿的证件,在电梯门前等待他们。在这儿入住不知道为什么收走了他们的身份证件和护照。哈亚德用胳膊夹着电话听筒说:“wait,wait。”转手给贝莉儿打字。手机屏幕说:【他们说给你换了头等舱。】   贝莉儿:“……”她坐在那里喝正宗意式咖啡,姑且认为是正宗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抽叫了这个,真他妈苦。她说:“say,thank you?”   要走啦。她回房间去换了衣服,头发重新梳梳好,用皮筋绑起来,再戴上帽子,系上围巾,穿好靴子。充电的iPad和手机塞进随身背包里,再检查一下没问题,拉着箱子咕噜噜走出来。房间干净得一如她住进去时的样子。哈亚德站在门外等她,一只手拄着拐,一只手插着兜。看见她出来,顺手地接过箱子。贝莉儿笑着说:“thank you!”   管家在电梯等着,交还了贝莉儿的证件和护照,连机票都已经打印好了,一起封在一个精美的袋子里,不需要她再去值机。   服务真是贴心。贝莉儿也笑着对他说:“thank you克里斯汀,good bye!”管家的名字叫克里斯汀。对她是个亚麻色头发的中年女管家,有温暖和蔼的笑容和微胖的脸。她居然用中文对她说:“贝小姐,祝您一路平安。”   她说得没有一点错漏和走音,贝莉儿哇了一声。她放开箱子,给了她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拥抱。虽然她不太确定她能不能听得懂,她说:“非常谢谢你!克里斯汀!”   他们下楼到专车边,还是昨天那个司机,贝莉儿这时才意识到原来哈亚德要跟她一起去。她犹豫了下:“your leg。”哈亚德板起脸:“Of course I want to send you。”贝莉儿其实也就听懂那个of course。但要是境遇换过来,她当然也会送他。那么他们就一起上了车,并肩坐在后座。老实说贝莉儿一进去就觉得快被他压窒息了哈哈哈哈他好大只。   车子平稳地前行,据说一个小时多就能到苏黎世机场。司机在前头说,哈亚德在后面给她翻译。【顺利的话12点到,你可以在登机前选择吃顿午饭,或者逛逛免税店。逛街的话有人给你报账,随便买,来不及吃午饭飞机上也有吃的。】贝莉儿刚吃了一肚子早茶,这会儿还真不饿,不过她这辈子都没接受过如此贴心的服务。她笑着说:“i know,thank you。”   她总觉得今天说“thank you”都快说成复读机了。可是有那么多人都那么好,也许回国后记忆会模糊掉,可是在当下,每一个人的友好都值得她无限的快乐和感激。车子穿插着拐弯,掠过一条小街道,贝莉儿看见一家店,她下意识地敲门说:“stop!”   离花店一百米远的地方,车停下来。贝莉儿进了店。店很小,吊兰和缤纷的红黄玫瑰在门口怒放,店主是位吊带裤的老爷爷,戴着眼镜看着报纸,台上的收音机放着音乐。另一位大约是他妻子,长长的褐卷发有些泛白了,卷着优雅的发髻,大号的围裙,拎着喷壶给花浇水。奶奶笑着问:“*#&*@?”贝莉儿犹豫了下,将手机给她看。【我想买一束花,给住院的病人。】   手机还没有调换过来,第一顺位的语言仍是法语。奶奶点了点头说:“*(#@#&?”哈亚德接过她的手机,换成英文看了看,再帮她翻译。【你想要什么样的花?】   【……紫罗兰。】   紫罗兰是意大利国花,她查过,花语也很好。其实她觉得自己是个笨蛋,不过反正有人帮她付钱,不送白不送,不恶心白不恶心。奶奶说:“#*(#¥#?”哈亚德告诉她:【紫罗兰大部分时候是辅花,就算当做主花你也还需要再选一种,或者让老板为你搭配。】   贝莉儿愣了愣,她没有想到会有这个意外。奶奶看着她的神情,脸上是很耐心温柔的笑容:“*(@#@?”她一个字都听不懂,她有点惶恐。哈亚德已经说:“Lily。”贝莉儿说:“啊?”奶奶说:“*@#?”哈亚德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对奶奶说:“Lily。Her name,is Lily。”   奶奶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在场的只有贝莉儿没听懂他们的话。爷爷去忙了,奶奶帮着打下手,将一束捧花慢慢的包扎成型。拿到手的是一束雪白的花朵,点缀紫色的边和黄色的装饰花。贝莉儿看不懂,不过确实很好看。爷爷让她写卡片,贝莉儿拿着笔,不知道写什么,最后她写:谢谢你。反正今天说的谢谢很多,不差他一个。司机签了账单,贝莉儿把花放在副驾驶座上,他们上车继续走。   12点15时他们到了机场,时间是有点紧。哈亚德问她还要不要去逛免税店,很简单的,看都不要看,柜子上扫下来去结账就好。逛什么呀,他还撑着拐杖,难道让他陪着她走,机场这么大。贝莉儿推着他:“go,you should go back。”   哈亚德做了个鬼脸:“I\'m OK。”   他坚持推着她的行李,把她送到安检口。这里有长长的队伍在排,但她可以走贵宾通道进去。头等舱不是吗?啊,有钱真好。哈亚德拄着拐杖,他们确实走得慢,到这里也没有多少时间了。贝莉儿向工作人员递交了材料,回头要向他告别,哈亚德突兀的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蓄谋已久的打好一句话:   【莉莉把你的地址给我。】   贝莉儿愣了三秒钟,哈亚德确定她看明白了,点到下一句:【我们一起打过狼呢!狼牙和狼皮我收拾好了,到时候寄给你。】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送她到这里,临近登机的时候她没有时间来思考和拒绝。探险家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他收回手机打了临时增加的第三句话:【早餐很好吃,如果我去中国开发旅游路线,你要请我吃早饭。】   不用说早饭,一天三餐都包了没问题。贝莉儿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拿着手机给他写了自己公司的地址。探险家给了她一个味儿有点重的大熊抱,无论他怎么刮胡子好像都有点胡渣在脸上,贴面礼过来的时候,和她曾经遇过的那一个完全不同的触感。曾经萍水相逢和生死与共一起的朋友说:   “I\'ll miss you, Lily。”   贝莉儿过海关的时候想这也挺值的,这一个月的假期。VIP通道的人很少,排队很快,一切都很顺利。   她心情很好,真的很好,虽然有点伤感,可是还是非常高兴。她推着箱子进了飞机,在空姐的引领下在座位上坐下。她来得算晚了,还耽误了几个打头阵的经济舱乘客。坐在座位上时,经济舱开始呼啦啦往里涌,发出不停的嘈杂和响动。她拿出手机打开,正好跳出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这个号码有点奇怪,她下意识的点开。入目的是个“LOL”,她还在想LOL是什么?英雄联盟广告?然后下一条跳出来:   “and welcome to US。”   贝莉儿:“……”我去,这家伙什么时候偷的她手机号码。   她也不知道发越洋短信得多少钱,这算不算越洋短信?她先抓紧搜了搜“LOL”,看着它的意思无声大笑了几分钟。然后她也回:“LOL。”   可能这辈子都去不了了,没钱,美国签证还贼难拿。   她坐在座位上,看着手机想了一会儿,空姐温柔地给她递了一张菜单。“您好,您需要什么饮料和食物吗?”居然是中文。她抬起头来,金发碧眼的空姐看着她,有些愣,但笑容仍然礼貌而温柔。   “请问您需要纸巾吗?”   贝莉儿狼狈地吸了吸鼻子,擦擦汹涌而下的眼泪,微笑着回:“不用,谢谢,请给我一杯意式咖啡。”   作者有话要说:  恩这边要澄清一下杜罗罗的立场   他不是只看不起女人啊,他是谁都看不起   这个没得洗地,他确实讨厌莉莉,不过另一边我尽量帮他洗一洗啊   杜罗罗开始听说莉莉的时候对她没有什么特殊恶感的,他还拿莉莉跟玛多多开各种兄弟之间的荤笑话,这能证明他开始对莉莉并没有恶意。   举例说你有个朋友,超好的,最铁的,从小一起长大,可以为他出生入死那种。   他工作遇到瓶颈,你好心拉他去玩,结果搞砸了他的工作。   然后他就跑到荒山野岭去洗自己了。然后遇到暴风雪,还受了伤,还遇到狼。   听说你朋友在那被个妹子救了,你也觉得会放心一点,还开开荤笑话,调侃他,朋友一本正经地让你少说废话。他一直一本正经,好像要一辈子当和尚的怪胎。   你带着其他的狐朋狗友去接应他,看见你朋友居然有啥有点不一样了,但是不一样的那个女的好像跟别人更好一点。   我兄弟住院了,那个女的来探个病都要叽叽歪歪,犹犹豫豫,一副别人害了她的样子,她还犹豫,犹豫什么,跟我兄弟好她烧了八辈子高香,甭管我兄弟是不是有这个意思,她还犹犹豫豫,她是脑子进水,想坑我哥们?   杜罗罗本来就因为自己搞了一堆贱人坑了玛多多,想负责,所以对类似出现的这种“贱人”他更警惕和敌视。   站在杜罗罗的立场上,莉莉对玛多表现出的那种犹豫不决和优柔寡断让他厌恶。当然他不明白莉莉和玛多之间的事,玛多没有对他说很多,他只根据他表面上看到的,片面的判了莉莉的罪。   但是凭心而论,他只是为了朋友,做了他认为对的事:让没想清楚还拖玛多的莉莉,趁早有多远滚多远。   他也只是暗示莉莉,没有明白的说出来。他请莉莉住高档公寓,安排她的出游,升级她的座舱和报销她的账单。   杜罗罗是个傲慢令人讨厌的家伙,可能身为人类的时候比龙的他更讨厌   但我觉得这是个立场问题。大家站在莉莉的角度看问题,有时会忽略玛多的朋友旁观的立场。   你不会容忍任何一个优柔寡断的碧池来伤害你最好的朋友,就算你朋友爱得死去活来心甘情愿。   嗯,所以嘛,大家等玛多多暴揍杜罗罗就好了   =   睡了一半想起来   亮点其实是“买花”   奶奶问,主花选什么?莉莉还没回答哈亚德已经帮她回答“Lily”   莉莉是名字,也是白百合   玛多不是一直喊花儿嘛   2333全部人只有莉莉自己不知道哈亚德帮她打了个双关语 第69章 1月8日-1月9日   中转的飞机从北京直达, 8日下午,贝莉儿到达机场,一个半小时后,她把行李箱甩在门口, 自己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   房间里的摆设还是临走前的样子, 放在桌上忘记盖盖子的杯子,床单和被子凌乱, 带着一股让人难以安寝的尘气。从瑞士的山雪到旅馆到小木屋到巨大的别墅到豪华的公寓再回来, 会造成这样一种落差:不知哪边才是梦境。   她闭上眼,仿佛天上还下着雪, 可是即使在现在这个没有开暖气的房间里, 她仍是热得要脱掉毛衣。或许是因为刚刚搬运行李实在太累了,她忘了上楼前顺带买两瓶水, 还要自己烧,她不想喝热水,也不想等水凉, 她也不想再下楼去买水。翻了个身,窗外是飞逝而过的马达声和人语喧哗,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贝莉儿闭上眼,被灰尘呛了两口,但还是不想起来换床单。   她躺在床上侧着,刷着手机,想着到吃饭时间点什么外卖好。她顺手给哈亚德发了个短信,哈亚德让她到家发个信息。他们除了短信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沟通, 哈亚德用推特和什么Skype,贝莉儿都没有,她用的微信QQ他也没有。越洋短信真是超贵的,发了几条贝莉儿顺手发了个查询想看看自己还有多少话费,然后短信跳了出来,是哈亚德。贝莉儿套路熟练的复制短信内容去翻译软件看。   【中国时间现在是下午4点?】   【4点12分。】   【我查了你给的地址,它看起来不像住址,没有门牌号。】   这话题跳得有点犀利,本来想随便败一下家用短信和哈亚德随意聊个天的贝莉儿:“……”   其实她不是故意给公司地址的。就是……她就是,觉得,不该给,原因很复杂,又或者只是她不想给,不想和国外这些朋友有更多的牵扯。虽然这样做对不住哈亚德,她叹了口气。她已经辞职了,之后过年回家或是找工作,贝莉儿已经做好搬家的准备了,寄越洋快递出了名的慢,前公司总比前住址好吧。至少公司还会有前台帮她收。贝莉儿说:【是公司地址,因为之后可能行踪不定啦。】   【LOL。狼牙才刚拔来,大约要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做好。】   之后他们就没聊了。哈亚德让她去休息。他自己似乎也有什么事情要做。贝莉儿叫了份外卖,对着iPad吃了顿撑着的饭,和同事约定好明天下午去公司上班,又跟母上谈了谈,告诉她正常的年前回家。【公司让我去兼个职。】母上还以为她找到工作了,听她说了前因后果又有点不高兴。   【干什么非得这时候去。】   又不是正式工作,又刚回国,又耽误时间,即使有点钱赚,这份兼职听起来性价比也实在不高。贝莉儿说:【不是钱的问题啊,那个同事在公司和我关系不错,反正我也闲着,帮她个忙。】即使不暴露内心的真正想法,她总是有理由。母上无奈又抱怨地说:【随便你随便你。】贝莉儿给她发了个么么哒的表情,这才疲惫的爬回床上睡觉。   虽然在飞机上昏昏欲睡,而且还有倒时差的忧虑,但她仍然沾上枕头10分钟内就睡着了。   半夜她醒了一次,又被饿醒了,与其说是饿醒,不如说觉得自己心里空。她总觉得旁边应该要有个人,虽然说话沟通不畅,但是有温暖的手和可靠的身体。……至少,在雪夜和篝火中陪着她。但是窗外路灯明亮,透过窗帘晕晕的照射进来,没有雪,也没有火。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下雨,从暗色的夜中透出一股带着尘土和窒息的潮气。   贝莉儿爬起来煮了一包泡面。她又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下楼去买水,这样她还可以顺路捎个鸡蛋。没有鸡蛋的泡面,算什么泡面。   9号她睡到了10点。不知为什么,就是很想睡,躺在换了床单和被套的被窝里,整个人从骨头里泛着一股酸痛。她睡得头都痛了,越睡越困,死活醒不过来,而且感觉好像又开始要发烧了。可是下午得去公司。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睡下去了,强撑着爬起来,坐在扔了一地的被套里,找外卖买了点药和饭。饭来了,吃了有点力气,换了药再爬去煮了一锅泡面,喝泡面汤。   她看了眼手机,哈亚德的短信又来了,一条条列着未读,简单的几句话,都是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你身体还好吗?】【记得换药。】他应该是记着她临走前生病和受伤,定时提醒。贝莉儿感激地回答他:【谢谢。】短信又说:【司机把那束花拿过去了,不过还没有什么回应。】贝莉儿犹豫了下,想不回答这个问题吧,感觉又有点不自在。她还是回答说:【做手术很多事的,耽搁了吧。】   下午贝莉儿去公司上班。老实说她真有点后悔了,可能人总是会遇到这个情况,你答应或者做下某项承诺约定时总自信地想着小菜一碟,但是事到临头,你就罹患懒癌晚期。但是还是得去啊,为了各种原因。   说实话,公司她下定决心走的时候,还真没想到有一天会回来。同事出来接她,和她聊天,要她谈谈瑞士有什么好玩的。办公室里的人也和她打招呼,好像一切都和她离开前没什么两样,却又似乎增添了无形的隔阂。贝莉儿去和朱姐打了个招呼,跟她沟通了一些时间和价钱的事情,工位给她换了一个,不过旁边的妹子她也认识,关系还不错,欢快的打个招呼哈拉两句,坦然的坐下来开电脑。   贝莉儿本来在之前就是做这个的,再交接回来也很好上手,除了一些数据的补充录入之外没什么问题。她试了一会儿进入工作状态,开始在电脑前啪啪啪打字。然后这时候离职时退出现在又加入了的公司群通过了,消息潮水一样的涌进来,这算是个私下员工群,会有一些工作上或是杂事的交流。只是因为中级领导也在里面,大家嘴上玩玩闹闹,也不会说什么推心置腹的话。贝莉儿顺手点开看了看,发现他们好像在说什么东西的价钱。【120万!】   “什么东西?”她悄悄问旁边工位的妹子。妹子说:“他们在说楼下的一辆车。”   公司在写字楼,这个办公室位置楼下是正门,正门两边是停车广场,广场上停着辆据说很酷炫的越野。早上就开始传了,大约十点多停在那里的,崭崭新新的临时牌照。贝莉儿没注意,群里开始科普一连串车子的照片,百度产品图和现场360度实拍一应俱全。【悍马H2,128万。】   120万个屁,谁四舍五入的,数学小学老师教的吗?   【厂商指导价是这个价钱,但这么贵的车肯定有折扣价吧!】   【你知道里面的水多深?打几个折你知道?】领导在里面说:【上班上班,大家不要说了。】   贝莉儿回想了一下,她进来时没有注意。于是和妹子一起去上厕所的时候被她指点去窗口远程围观了一下那辆车。极高的底盘和车顶和拉风的外形在一众小轿车面前鹤立鸡群。妹子说:“车的主人好像是个老外。”   这座城市里老外在大学城比较多,城市里不是没有,但还是满少见的。贝莉儿经常看见是老外们背着书包骑着共享自行车穿梭在街道上,或者走路的人行道上,开车的确实少见,开车的谁关心里面是人是狗。“你怎么知道是个老外。”   妹子指了指对面,对面是购物广场。“那个老外一直在这里不知道干嘛,他要么在车里,要么出来抽烟,要么去对面买咖啡。楼下市场部的小任说看到跟他在同一家店吃黄焖鸡。”   贝莉儿:“……”   “据说长得超帅的,又很高,一进来所有人都在看他,后来小任还发现跟他走的是同一条路,然后一路跟他到楼下,发现坐进那辆车里了,结果过了两个小时他出去办事,发现那车还在,老外戴着个墨镜靠着车在喝咖啡。”   所以这个不大不小的八卦在公司里传得还挺厉害。酷炫的豪车,神秘的老外,超级大帅哥。贝莉儿靠在窗前跟着妹子看了一会儿,可能就是运气不好吧,老外始终没有现身。她也不能摸鱼太久,和妹子一起回去了。回去时手机震动了,她打开看了看。   是哈亚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介意吗?你和银发先生分手了吗?】   贝莉儿看了屏幕一会儿,妹子找她说些工作上的事,喊她:“莉莉?”她回过神来说:“什么?”或许是有意无意,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揉了揉手臂,包扎的地方虽然上了药,还是容不得长久的操劳,她一时没有注意,现在受伤的隐痛开始找上门来。   后来莉莉没离开过座位,她想早点下班,不能陷入加班地狱。正式上班的时候都没加班费,兼职的时候再加班就更蠢了。虽然可以明天来做,不过还是想着今天先做到告一段落的阶段吧,这么一直撸到了天黑。中午吃太多了,也或许是太疲惫,精神的低落,她不觉得肚子饿,就是腰酸背痛而已。公司的群又开始闹了:【那个老外等在门口!】   【真的超高,是不是有一米九。】   【他是不是在找人,我们每个人过去他都看一眼。】   【追债吧哈哈哈。】   【大晚上的还带什么墨镜。】其实也还好,还差最后一点晚霞,微微的亮。贝莉儿关了电脑,妹子问她:“一起去吃饭哦?”贝莉儿说:“好啊,你升了职请了大家还没请我。”   “你去了瑞士咋没给我带礼物?”   “你又不是没我的朋友圈,住在山里怎么带啊。钱都花完了,没礼物。”   说是这么说,也只是随便哈拉两句,她们也决定去对面广场的店里吃黄焖鸡。贝莉儿和妹子收拾了包包下楼,一边聊天一边继续惯例刷手机。现在群里炸了。【还有谁在公司!来围观啊!】   电梯关上,消息延迟了一瞬间,下到一楼的时候贝莉儿看着电梯数字,开门出去,拿着手机再看看。一排的刷屏带着远景背影照片。【那个老外带着红玫瑰!】高大的背影后面,藏着一束火红。   哇,带着花。来告白吗?浪漫。贝莉儿真有点好奇了。从这里能看到外面了,大门口外人来人往,接待大厅里空空荡荡,有个极高极壮的人影背着光拦在门的一角,她抬起头,猝不及防,那个人影大步朝她走过来,走得快了,有点一瘸一拐,墨镜架在头上,露出朦胧的灰蓝色的眼睛,带着笑意。“莉莉!”   贝莉儿被一束红玫瑰迎面堵了一脸。哈亚德穿了一身随意的黑T,勾勒出一身凹凸有致的大块肌肉,高大的身材壮得像头熊地迎面罩过来,还好得能让人喷鼻血,雄性喷薄的魅力。他另一只手朝她扬扬手机,同时她手里攥着的手机响了起来,又是一条短信。探险家在灯光下对她露出爽朗的笑容:天完全黑了,露出街道上的街灯和对面的购物广场,昏黄而繁华的光芒。贝莉儿茫然的拿起手机看,短信……用中文说:   【既然你跟埃托雷分手了,要考虑一下我吗?】   她听见旁边的妹子喃喃说:“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就是想写莉莉在公司门口被开着跑车的帅哥抱着红玫瑰等啊!   ===   莉莉前脚上飞机哈亚德第二天就刷了机票跟来了   他还真是歪打正着,他不知道莉莉辞职了的,知道是公司就蹲那等她下班。   莉莉是好女孩儿,老哈决定不能错过,分手了真是天赐良机,赶紧追 第70章 1月9日-1月10日   贝莉儿有点慌张, 她到坐上哈亚德这辆新车都没反应过来。车确实是新的,虽然她没怎么坐过车,也闻得出里面一股还没人使用过的生机油味儿。高大的车,高大的男人, 她膝盖上抱着这束红如烈火的玫瑰, 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手机不用看也知道炸了,一排又一排的私聊消息刷出来, 她在公司里是只认识几个好友, 架不住她们一个个现在都变成话痨。   贝莉儿赶在手机真的炸掉之前将微信和铃音都设置成了静音。哈亚德轻松的把手架在方向盘上问:“where do you want to go?”   大熊回过头来,对她有些狡黠的一笑, 灰蓝色的眼睛背着光也如此澄澈迷人, 衣服绷在肌肉上,带出一点点……开始在车内缭绕的, 汗味。这种气味会开始变样,变成一种极其有侵略性的气息,在车里环绕更加严重。哈亚德悠闲的开了暖气, 1月的天,他还能穿着短袖。“莉莉your city is so hot。”   ……确实很热,贝莉儿觉得汗都要流下来了,心跳快得不行。她怎么就死活想不通,探险家为什么要给她送花。他真想追她?她觉得太不真实了。她以为他们是朋友。   哈亚德已经发动了车子,车子的底盘很高,坐上去和行驶起来的感觉也和普通的滴滴什么的完全不同。他那么大只的人,坐在驾驶座上也完全不觉得窘迫, 满布汗毛的手臂轻松地操纵者方向盘。手机放在台上的固定座上,用语音翻译的APP开始和她对话。   【我中午吃了你公司对面的一家鸡,味道真不错。】   贝莉儿:“……”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她稀里糊涂地上了他的车……等等,这车又是哪里来的?哈亚德说:【我又打包了四份,带一点酒。导航说这附近有个沙滩公园,一起去吧?】   车子开在路上,上了环城桥,公园确实近,十几分钟后就到了。车子可以停在停车场,贝莉儿还得下车去帮他交涉和刷卡,付停车费。她将玫瑰放在副驾驶座上,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再回头看一眼,哈亚德笑眯眯地拎着东西站在她身后,如果忘记这束花,看起来他真的就像想念一起冒险的朋友,专程来中国工作兼旅游兼探友的游人。   沙滩公园,当然里面有沙滩,也会有海。天冷,又阴,人不很多,寥寥的两三只蚂蚁,在夜色中小得像一个黑点。冷风凛冽地吹来,贝莉儿紧了紧围巾,踩在沙子上,前脚掌向后,脚掌上的沙子向脚下的坑流去,到晚上了,海已经开始涨潮。波澜起伏,涛声阵阵。   哈亚德在她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海面,月亮微暗,但仍是亮,他们身后的路灯持之以恒地昏黄着,尘埃和砂砾在风中飞舞。他也穿上了外套,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在沙子上走,大约是职业有加成,他们很快就找到一个背风的好地方。探险家利落地刨了一个坑,贝莉儿看他那架势就是知道在找柴,叹气的按住他打手机:【这里不准点燃篝火。】   【是吗,那太可惜了。】   其实贝莉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准点燃,反正她没见过在这里点的,也不想节外生枝。哈亚德将衣服铺在她脚下,邀请她坐下来。海水刷刷地涌上来,一浪打着一浪,她的脚离海水还有很远,灰暗的泡沫席卷,卷走一片绵沙。   哈亚德从口袋里掏出个音响。……不知道是不是跟她学的,打开蓝牙,连接手机,开始播放很舒服的轻音乐,吉他和弦混响,偶尔几首有漫唱的歌声。他们在音乐声中一起坐下来开始吃东西,黄焖鸡有点冷了,但还能入口,香而咸,汤汁浇在饭上仍是很美味。哈亚德开了罐啤酒,贝莉儿犹豫了下,但主要是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仰头咕噜噜灌了。她提醒他:【不能酒驾。】   【放心,我打听过了,这个路段到我酒店的路今晚交警不查岗。】   贝莉儿:“……”你人情世故熟的也太过头了,你去哪里打听的?她端着塑料盒子塞了两口饭,吞下去好像胃里有了实物感,才如梦似幻的问:“are you kidding?”   哈亚德笑了笑说:“No。”   贝莉儿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哈亚德怎么可能会想追她。玛利多诺多尔……也就算了,他又是为什么呢?他们才认识一个星期,她大部分时间都还和玛利多诺多尔在一起,早晚合起来只见一小时,为什么能让他追到中国来。那双灰蓝色眼睛仿佛看透了她,微笑着说:【你不知道你有多好,是吗?】   那只大手拍在她肩上,顺手揉了揉她的帽子。这举动毫无那种男性的进攻性,贝莉儿犹豫着没有动。这感觉像是他们仍坐在山间别墅或是苏黎世,为某一个话题、同一部电影,表示什么共情。但他们现在是坐在她的城市的一个沙滩公园的沙滩上,他远在停车场里车上还放着一束红玫瑰。   他甚至追来了这里,似乎不能怀疑他的诚意,他没有在开玩笑,贝莉儿犹豫着相信这一点。   于是她越发犹豫的不能相信。   她的手停顿了很久,纠结着不知道应该打下什么样的话,很多各种各样的理由在她心里滚过去,其实贝莉儿确实是想和哈亚德谈谈,才会和他来这里。探险家仿佛看透了的说:【这不是错觉,莉莉,你是好女孩儿,值得男人追求,你为什么不相信这一点?】他在海风里侧过头,刺骨的冷也没有让他裹上羽绒服,他和玛利多诺多尔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但这不能说他就不是一个不够有魅力的男人。他肌肉纠结的手臂架在腿上,短袖绷在手臂上,粗犷的机械表箍着骨骼,灰蓝色的眼睛带着笑意。贝莉儿愣愣的说:“your leg……”   她的下意识还是他没穿衣服,太冷,对伤口不好。哈亚德对她咧嘴一笑:【看,你觉得你不够好,不值得我追到这里来吗?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试试,我们会是很棒的一对。】   她涨红了脸,他明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我和玛多的事情你知道,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做。】   【噢,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才要这么做。银发先生是个蠢蛋,错过了你,这真的很幸运,如果我不马上把你追到手,我奶奶都会从墓碑里跳出来戳我的头的。】   【……我和玛多还没有分手、】   【是吗?那趁他追来之前我应该更努力点。】   【……我现在也不想谈这个。】   【当然我明白,不过莉莉,你在自己静静之前可以先明白一点,你能有更多选择的。】   探险家在夜下对她微笑,放射自己的魅力,贝莉儿转而低头看着手机,哑口无言。她觉得他们的脑洞好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当然……哈亚德说她很好,她很感动也很感谢,但她并不需要他追她来表示。她觉得这就是个闹剧,他明明看见她和玛多的相处了,他怎么能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嘴里说着想要追求她,这看起来就是一场闹剧。   美国人已经噼里啪啦地打好字递在她手上,贝莉儿下意识地低头看。   【机票和车是为你买的,莉莉,我虽然没埃托雷先生那么富有,但买辆车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可以提供给你优渥的生活,一起经营一场美满的婚姻,养一条狗,生三个孩子。……我当然是为了结婚这个目的才追来中国的。如果你不相信我,或者我花的钱不够表明诚意,你至少应该相信我不会为开玩笑付出这么多精力。】   贝莉儿呆着看着哈亚德,他笑着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那种刚刚对一个只认识了一个星期的女人提出了“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吧”的表情。他还带着伤追了十几个小时,万里之遥,比起钱来说,当然更耗费的是精力。他说:“give me a chance?”   ========   理所当然贝莉儿一晚上都没睡好,理所当然的,公司还有一场风暴在等她。第二天是星期五,她万般不愿也还是得上班。她挑着回了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的消息,但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觉得已经万众瞩目。旁边工位的妹子看她坐下来时就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告诉她:   “大家现在都在传你去瑞士艳遇了。”   贝莉儿头很痛:“我没有,我拒绝他了。”这个工位妹子是现场围观,贝莉儿也得跟她说说大概事情,比如在山里遇到哈亚德,他遇险被她恰巧救了,相处了一星期什么的。妹子:“他难道不是对你有兴趣?瑞士追来中国也得坐十几个小时飞机吧。你以后是不是打算嫁去国外?”   贝莉儿:“你想得太远了。”   她摆明了不想谈这个,别人也不能从她嘴里撬出话来。但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流言估计已经炸了,一上午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摸摸在她座位附近徘徊,想看清这个绝世美女是何方神圣。贝莉儿第一百万次后悔自己不该脑抽答应同事来这兼职,她甚至有暂时应付哈亚德,好用正当借口辞职逃离这里的冲动,但还是忍下了,不然她得全天面对哈亚德,更头痛。   中午贝莉儿都不用看哈亚德的短信,有意无意关注楼下的同事们自会通知她:“莉莉那辆悍马又来了!”附上哈亚德带着墨镜从车门里跨出来的照片,他换了件T,胳膊里抱着束花,技术熟练的在门口等。贝莉儿:“……”都已经拒绝了!他是没听懂吗!这已经非常困扰了,她觉得得和哈亚德好好谈谈,明确的告诉他她现在不想谈这事儿,真的。她够乱的了。   哈亚德倒没说什么,他想必明白自己要打的是长期抗战。他只是微笑着说:【我办了3个月旅游签证。明天能带我去逛街吗?你答应过要请我吃饭。】贝莉儿只能答应,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招待他,这是两码事。   然后下午,继续工作,悍马好说歹说先回去了,电话响起来了,贝莉儿拿起来一看。   ……是钱任。   这名字取得好,注前生,钱任当然是她前男友。她装作上厕所,走到走廊的角落里接了这个电话。男声传出来:“莉莉能和你谈谈吗?那个老外的事我听说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他在追你没错,是吧?”   钱任的工作能力很好,找的公司工作和薪水待遇都很不错。与其说贝莉儿当初是为了他才应聘这栋楼的其他公司也不为过。最初只是想着两个人近一点约会方便,什么的,是钱任建议的,贝莉儿无所谓,也就答应了。只是这有一点不好,楼上楼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久点儿的当然会交个朋友,这流言穿过去的速度算慢了。钱任坚持的说:“我想和你谈谈——跟那老外没关系,你上次那个分手的理由。我本来是想等你回国才跟你说,这些日子分开我也考虑了一下,如果你想推迟一点见家长,其实可以商量的。”   贝莉儿看着角落墙上的瓷砖,瓷砖上有条条裂纹,肮脏的垢。她看着外面的天空,叹了口气,无形中有种悲凉。   她并不喜欢他,虽然如果这时候说的话大概会被误会吧。可她并不喜欢他。在离开前她就知道,她不正是不愿意因为随波逐流的痛苦的不甘,才想要分手的吗?他们平平淡淡的分了手,没吵没闹,贝莉儿觉得很对不起他。   不是除却巫山不是云,然而确实是在瑞士之后,那双又傲气又委屈、又撒娇又任性的绿眼睛之后,她明白,再答应任何人,都只是将就,再答应任何人,都只是敷衍和欺骗。瑞士像一场宝石织就的梦,醒来之后,梦境不会再有了。   钱任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说:“莉莉?”   他没做错什么,他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他也值得更好的女孩子,和哈亚德一样。贝莉儿感到很抱歉。“抱歉,并不是因为他,但是我想还是不用商量了吧。”   可能每个男人都非要撞破南墙才回头,哈亚德一样,钱任也一样。下班的时候钱任在电梯门口等她,贝莉儿远远地看见他就叹了口气。悍马也来了,明天是星期六,贝莉儿平生第一次发自内心地不期待星期六的到来。钱任说:“我们找个地方吃个饭谈谈吧,那辆悍马据说被什么人叫走了,现在不在楼下。”   贝莉儿看了眼手机,好像确实是的。老外真是显眼,无数双眼睛盯着哈亚德,帮她报告他的一举一动。哈亚德三分钟前被个什么人叫走了……靠,他在这里认识谁?发生了啥?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忧难道是酒驾事发。贝莉儿:“我等会跟你去谈,我先看看,他毕竟是我朋友。”   钱任的表情十分之不相信,但贝莉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一起走到门口,外面人来人往,堵着停车场的一个角落,但看着不像悍马,车没有那么高。贝莉儿探头看了看,到处找不到悍马的影。天已经快黑了,钱任在她身后说:“看吧,他把车开走了。大概是回酒店了。”   可能是那辆家资拍马也赶不上的悍马,他的语气里难免有些不对劲,贝莉儿开始低头找短信问哈亚德到底发生了什么,该死的前男友还在不依不饶:“莉莉,你先听我说,那个老外……”拉着她的手臂,相处了这么几年贝莉儿至少知道他撅屁股就要拉什么屎,头也不抬地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他是我朋友!”   然后那个近在咫尺的声音说:“she said no,sir。”   声音低沉、嘲讽、傲慢而华丽,随着扑面而来的袭人的香气,威压而笼罩的高大的影子。钱任痛叫一声,贝莉儿抬起头来。光影变幻,红发烈得像火,那双翡翠一样的绿眼睛低头看着她,红唇微扬,美艳的面孔上带着感觉是骗人的和蔼可亲的笑意,胳膊却毫不留情地把钱任顶到一边。   他怀里抱着红玫瑰,一大束,扎着丝带,花心中闪闪发光的水晶。杜维因向她问好:“hi 莉莉。”   贝莉儿的手机掉在地上。“……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都市传说继续在演   豪车玫瑰老外之后又来了一个豪车玫瑰老外   杜罗罗开的是什么?   当然是经典到烂的红色法拉利啊!   233333我们把狗血进行到底   今天和相亲相爱的读者群又脑补了一个官逼同死系列   救了一个濒死的郡主   莉莉穿女尊,专门给想一次收齐手办的姑娘们看的,前方大家庭高能   ======   莉莉是穿来的一个小富之家的妹子   父母双亡,继承小笔遗产   自己开了间茶馆,有时候喜欢在厨房里自己做做菜   有一天上山采药【等等】,发现了逃脱强盗欺凌,衣衫不整,在山里受伤挣扎的玛多多   怜惜,遂救   玛多多开始很警惕和讨厌莉莉,但是莉莉相当守礼矜持   体贴照顾   又特别知情识趣   审美高雅   等等等等   郡主玛多多芳心暗许   半勾半搭莉莉和他私定终身,让莉莉一定来提亲   莉莉和玛多多两情相悦,莉莉抉择之下还是试探着来提亲   被郡主父母刁难一番后,因郡主一哭二闹三上吊,勉为其难,让莉莉娶了玛多多   杜罗罗是玛多多表弟,和玛多多一起上山被强盗追,逃脱后独自一人在山里求生,后期才找到莉莉和玛多多,加入两人独处世界,开始讨厌莉莉,以为莉莉是看上玛多多的地位,蓄意勾引   但是在后期渐渐对莉莉改观   两人脱困回去后,剿灭了强盗复仇完毕,郡主玛多多正一哭二闹三上吊,杜罗罗遵从王爷王妃的命令来劝说玛多多,却无意中说出他们3个已经有肌肤之亲   杜罗罗和玛多多私下说,自己不想嫁人,只想自由的浪,但爹娘逼他嫁人,国家也规定女人必须多娶几个男人,既然如此不如让他跟玛多多一起嫁一个,我看你妻主人不错,不限制我,不如让我也嫁了,我只是占一个名额,不碍你的眼睛,平常也可以一起玩,不至于分开嫁人了就再也联络不了。   玛多多稀里糊涂订了攻守同盟,回去后开始怀疑杜罗罗是不是喜欢莉莉,但是后来想想,莉莉这么好,万一好多人喜欢,杜罗罗比他精明,让他看着莉莉,一定不会再有别人,遂安心允许,让杜罗罗嫁过来当平妻   莉莉和玛多多过甜蜜的夫妻生活,杜罗罗自己浪,没事就找玛多多一起玩,生活乐无边   然后莉莉在筹备婚礼的时候又不小心救了一个江湖侠客,被卷入江湖仇杀旋涡,为了保护莉莉,不把她拖下水,侠客哈亚德不得已近身保护莉莉,装作她的侍从,但之后变故,不得已由侍从进阶成了通房,又进阶成小妾   玛多多体谅莉莉死里逃生,哈亚德劳苦功高,捏着鼻子认下了哈亚德   然后夫妻生活以后   杜罗罗偶尔跟莉莉来一次   【你也得让我尝试一下男女的乐趣吧?】   莉莉莫名其妙地让他爽了一把   杜罗罗舔舔嘴   这感觉不错   去找玛多多商量   多分他几天   得寸只能进尺,玛多多嘤嘤嘤的同意了   然后回头扒着莉莉   一哭二闹三上吊   逼莉莉说最爱他永远都最爱他   然后莉莉酱就开始了一家四口鸡飞狗跳的甜蜜生活   =====   老实说好像女尊现在也必须一夫一妻啊?要不我还真想写。_(:з」∠)_   够了,住手,官逼同死系列够多的了! 第71章 1月10日·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通知   从71章开始重修   今晚断更【6.19】   三次元因有事,不一定确定能够明天补齐,明天可能也会断更,但尽量补上。请大家能看见的重看,谢谢   其实贝莉儿自认一直是个与人为善的好人, 就算有人来和她告白,她不愿意也通常都是长篇大论语重心长写一大堆话来表明:“你很好只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她惯常于委屈自己,如果可以将就那就将就——要不她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和前男友拖这么两年拖到要见家长才分手了。杜罗罗在她身边弯下腰,屈尊降贵地将手机捡起来, 微笑的递给她。   “莉莉。”   抬起脸那笑容灿烂, 绿眼弯弯,容颜英俊, 仿佛是个假人——至少, 不是那个在苏黎世和她在酒店里见过一面那个人。贝莉儿有些愣,更具体来说, 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相隔几天之后,再见他的态度能转变这么巨大。一起递给她的还有那束玫瑰, 极大一捧,红得热烈,娇艳欲滴, 花瓣上水晶闪闪发光,在灯光下反射着电视剧的光芒。   贝莉儿发现自己居然可以直白的拒绝了:“……No。”大概是因为,她根本不觉得这个人带着花是来告白的。   贝莉儿:“what are you doing here?”   随即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儿谈话不太好。钱任愤怒的说:“莉莉!Who are you?”下一句话转而对着杜维因低吼,想要上前来。杜维因看都没看他一眼,不知做了什么动作,用胳膊肘把他再次顶开,脸上笑容连弧度都没变过。贝莉儿便想起来玛利多诺多尔是学过格斗的,那么, 杜维因理应也会。她赶紧隔开杜维因以防他再找事:“he is my friend。”   “emmm……sorry。”   杜维因从善如流地微笑地说:“I thought he was your trouble。”   红发俊美的青年站在那儿,头发上刷着发胶,固定的潮流好看的发型,和她曾经认识的另一个一样西装革履。捧着大捧浪漫的玫瑰,被她拒绝了也没有任何恼怒,不愠不火地站在那儿,慵懒微微的恰到好处的笑。   那不真实得要死,贝莉儿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他高大挺拔修长的身体,被西装温和严正的线条勾勒得魅力非凡。他合该是电视或杂志里的模特,或花边新闻里左拥右抱的情圣。绿眼迷人,胸前的侧袋挂着墨镜——他们怎么大晚上的都戴墨镜。   来往的女孩儿站住脚窃窃私语,他们成了大厅中的发光体,杜维因站在那里笑吟吟的,对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一点压力也没有。他整个人都像能燃烧起来的烈火,光华四射,引人甘心自焚。那美艳得像妖魔一样的面孔低着头看了看钱任。   贝莉儿确定那个眼神就是她在苏黎世酒店里接收到的那个。她要疯了。有的姑娘们要举起手机拍照,灯下美人惬意的往周围一扫,一排大概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黑衣保镖突然群涌入大厅,强硬的夺走她们的照相工具。   贝莉儿真的要疯了。事儿太大了她hold不住,还是赶紧把搞事的带走。“follow me。”情急之下她一把拖起杜维因的手腕要往外走。然后她的手腕突然剧痛。铁钳一样的手指翻转过来扣住她脉门,她倒抽口气,剧痛转瞬即逝,杜维因下意识的差点捏断她骨头,并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快速松开手,将手指藏在她手心里……继续微笑。   贝莉儿惊恐地转头瞪着他,迎面而来还是那张仿佛无辜魅力非凡,与人为善笑意吟吟的脸。   “oh,please forgive me,very very sorry。”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美人把花再往她那儿递了递,给了一个只有特别抱歉的灿烂笑意。说来奇怪,明明是道歉,他怎么就能说得跟“□□子给我个电话号码怎么样”似的。贝莉儿:“……”只有她知道自己的手腕刚刚遭遇了怎样非人的待遇。   算了,她给呆愣在原地的钱任一个眼神:“我现在没空以后找你说!”扯着杜维因,这厮就顺从的跟着她走,好像神祇居然落下凡间,允许凡人接触,还在后面做作的说:“oh……Slow down, we should enjoy it。”   enjoy你妹啊!   她风中凌乱的拖他一直往外,反正她也不知道往外到哪里。天已经黑了,街上唯有路灯和过往人群,杜维因的一身光芒在这种环境下稍稍黯淡了些,接收到的只是迎面而来的女孩们惊叹的目光。   她大概猜到停车场那里的车是谁的了,果然往那边走过去一看,人群中一辆……一辆火红色的神圣坐骑停在这个垃圾堆里,跟它的主人一样如天神降世。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现在里面刷屏的果然变成了这辆豪华超跑。【法拉利?LaFerrari2014年限量款,2250万。】   很好,公司流言也已陷落。   贝莉儿一脑袋浆糊不知道要怎么说。她不知道杜维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她总觉得能扛着火箭炮来炸狼的家伙听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她当然也没理由对他警惕以对,他态度这么友善,一直说着sorry。贝莉儿总觉得能沟通清楚是什么情况吧。再说,公司的事,他又不知道,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无论如何他是玛多的朋友不是吗?她把他拖到角落,确定路灯照不到他们,有点自暴自弃的重复问他:“what are you doing here?”   她看见黑暗中他那一头红发,暗色为他染上更加华美的冠冕,他接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打了几个字,递回来,绿眼安静地看着她,英俊到邪气的脸上继续是歉意的笑。   【向你道歉。】   道歉?   道什么歉?为什么要道歉?贝莉儿有点愣,回不过神来。杜维因继续的说:【苏黎世的事情……我事后发现可能有些误解。】   他露出个大方不失歉意的笑容,将玫瑰花往她面前又伸了伸。但等等,带着玫瑰来道歉吗?她眼神在他手上转了一圈,杜维因很知机:【请别误会,这并非示爱,我知道你和玛多的事。只是我认为所有女孩儿都值得一束美丽的玫瑰。】   这回答实在有点超乎她的想象,尽管贝莉儿觉得他来这里和态度古怪,她也想不到他居然是来道歉的。玫瑰被迫塞在了怀里,老大一捧抱都抱不住。杜维因看她接了,笑容越发灿烂,在黑暗里几乎热烈得能发光,再次让她觉得他真是俊美。这种人大概没什么女人能拒绝,无关情爱。递过来的手机上写:【我请你吃顿饭?】   说到吃饭,贝莉儿就突然想起了哈亚德。哈亚德貌似原来还在门口等,尽管拒绝了他吧,他中午也没放弃,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矫情,但之前貌似钱任也说过悍马在楼下,突然消失这不是他的性格。他一个老外在这儿突然离开能有什么事?贝莉儿得先找到他才安心。她抱歉地说:“sorry,maybe no……”   她侧头看了看左右,可哈亚德哪里去了?这里是马路对面的购物广场,看得见大楼下的停车场,天黑下来了而让路灯更加明亮,影影绰绰的黑影里没看见哪一辆像是悍马。   她拿出手机,杜维因:“already h□□e an appointment?”   “what?No。”   贝莉儿低头打着短信。没办法她英文烂口语更烂,只能短信。犹豫一下……应该也没什么。既然杜维因是来道歉的。“I'm looking for哈亚德。”   “who?”   杜维因插着两兜口袋礼貌的站那儿,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反应。贝莉儿愣了下抬头看他,嗯,可能,不知道名字。   她提示:“the……American,with me in Switzerland。”随即她想起来杜维因之前在门外,他还有那么多保镖呢,没准见过他。她赶紧切换翻译APP写给他:【你和你的人看见过他吗?】   杜维因这才认真起来,低头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他睫毛很长,低着头的时候那个流畅精巧的下巴弧度和微抿的唇,贝莉儿注意到他的左耳钉着两枚耳钉,火红的色泽。是红宝石吧,那石头艳得还不如他的亲吻。他无意识地往路灯下挪了些好看清楚,灰尘在冷空气中飞舞,亲吻他的唇。   周围的女孩子都在看他。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发尾落在肩上,美得像一团烈火。他说:“No。”递了手机回来,顺便递上一个爽朗的笑:【但我可以尽力帮你问问。】   问什么啊,人家也是老外,也人生地不熟啊,他连哈亚德的脸估计都不记得。贝莉儿让他别费劲了,但发了好几条短信探险家都没回,一时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办,肚子咕噜噜响了,杜维因:【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贝莉儿也没辙,那就先跟他走吧。吃饭的店就在背后,进商场上楼,虽然抱着玫瑰花和一个美男走在商场聚光灯下迎接众人目光有些尴尬,但她一想她和他并不是那种关系——也就微微心安理得。杜维因带她去了一间本地菜餐厅。坐下,点菜,所到之处众人侧目。艳丽的美人毫无压力,在照耀桌子的小灯前拿着菜单,还没翻开就一肘支着桌子,手指搭在菜单封皮上,懒洋洋地说:“thank you,lady。”   他仿佛天生有这种本事,即使他本人可能没什么意向,但那双绿眼,那张红唇,还有侧过头来完美的轮廓和耳际那两颗燃烧着的红宝石耳钉。掀起长睫,扬起唇,眸光流转,华贵而摄人的魅力。服务员半天说不出话,旁边的女孩们都在往这里看的窃窃私语。贝莉儿叹了口气,接过菜单,用手机询问杜维因的口味并且帮他点菜。   【你会用筷子吗?】   【会一点点。】   杜维因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来,看着她,礼貌性的微笑,男性魅力当面直轰过来,贝莉儿低着头努力的抵抗。   【中餐是共餐制,你介意吗?我可以让他们多拿几个盘子来。】   【……虽然我不介意,但我想你还并不将我认为是朋友,这样的话,与你共餐就太失礼了,还是照你的建议吧。】   他每次一递手机过来,等待她的回音,那两根手指就在桌面上惬意地敲击着。这好像是他的小动作,但却让人无法抑制地将目光凝视在手上。那也是很美的手,修长精致,骨节分明,大而柔润,像一块白玉。皮肤在灯光中反射着柔光,光芒万丈,能照瞎人眼的辉煌。贝莉儿低着头点了菜,低着头装很忙,不停地给哈亚德发短信,全程没敢抬起头来看杜维因一眼。   然后菜和盘子上来,贝莉儿用公筷给拨过去三分之二。杜维因楞了一下随即低声地笑着说:“thank you。”心知肚明的这种道谢酥得能把你化成水,贝莉儿真的抖了抖、幸好接下来没再发生大事。他确实会用筷子,也只是会用一点点,他经常拿不稳筷子,有一次不小心掉在地上。旁边的女孩子一直在偷窥,此时共心戚戚的抽了口气,杜维因优雅的弯下腰捡筷子,贝莉儿招手喊服务员再拿一双来,她顺眼看到杜维因给了对面一个有点俏皮的眨眼。   ……路人被电晕了,贝莉儿默默埋头吃饭。   这个人,她感觉并不是故意的,他是无意识的在对着全世界发射荷尔蒙。但是贝莉儿还是想跑,她真的不习惯在聚光灯下吃饭。 第72章 1月10日·深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修   吃饭的时候贝莉儿小心地问了问玛利多诺多尔。   其实她有好几次想问, 但总有些胆怯。这些天来突如其来的各种事冲乱了脑子,她一直没来得及想玛利多诺多尔。他怎么样了?伤还好吗?他会不会因为她的不告而别生气?如果不生气呢?   她宁可他生气,因为她做的真的真的很过分。公举有什么错,他们在山里度过了那么多时日, 扛过了那么多想象都想象不来的坎, 她连走都不和他说一声,还给他送花, 说“谢谢。”   夜深人静入睡前, 贝莉儿总会想到他。她很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那样软弱, 还是钻牛角尖, 想着……要和这个梦告别。苏黎世的事其实错不在杜维因身上,无论如何, 她该坚持看望他一面,或是至少致以一次问候。她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走了,甚至没有试图要一下他的联系方式, 想联系他都没有门路。   她努力都没有努力一下,不怪他最好的朋友对她冷淡以对。   何况杜维因也尽责地给了她在苏黎世最好的照顾,让她住公寓,安排她的行程。总不能因为人家有钱就享受得心安理得吧?现在他还大老远地捧着花飞到中国来,贝莉儿即使总觉得这听起来太古怪了——或许是她和土豪的认知不同?为了道歉而万里之遥地从瑞士飞来,她该惊讶,却不该质疑。   她鼓起勇气问:【玛多怎么样了?】   那双让她难以直视——现在是愧疚得难以直视的绿眼望了望她。杜维因没有表示什么异样情绪,神情淡定。这让她很感激他。他坦然的在手机上写并推过来:【除了弄破自己的手指头以外都还好, 他还在休养。】   弄破手指头?这是什么事故。休养,听起来很好,没有再别的意外了。贝莉儿松了口气。【手指头严重吗?怎么弄坏的?】   【做了点手工,和他的工作有些关系。】   于是她想起在泳池边的那张首饰草稿图。原来如此。是为了工作的话,她虽然担心,但也不能说什么。杜维因:【他收到你的花很高兴。】   ……这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她想起自己写了什么都没脸面对他。但是不是这样就是……有一些缓解。那双绿眼颇有意思地看着她,拖腮一笑。   【抱歉我之前对你有误解,玛多和我说了些事。在苏黎世我对你的态度不好,我想想你说声抱歉。】贝莉儿尴尬的摇着手,她看到一半就想打字回去说没关系不要紧,这件事情明明错的是她。但还是要忍耐的看完,飞快的打字,按翻译键。   【你是为了玛多好,我知道。】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这样像是剖开自己的内心,让人无所适从而畏惧,但做错的是她。她吸了口气才颤抖的把手机递过去。   【是我的错,我没有和玛多说清楚。】   杜维因低头看了一会儿,随即抬头看她。她勇敢的对上那双绿眼,然后宝石弯成一个迷人魅惑的笑。“of……course,”他看着她似乎意味深长说:“it's my fault,maybe i can correct it。”她也紧张地笑了笑,都要花很久才能了解杜维因的意思。这太让她惶恐了,简直受宠若惊。杜维因竟然会过来是为了道歉,她简直无地自容。虽然两个人还是有些无形的尴尬,只是为了玛利多诺多尔才在此聚集……贝莉儿从未有这样强烈地希望能和他友好相处,并不止是为了那个冷漠高傲笨蛋绿眼睛小公举。   他们又互相对着笑了笑,好像就默契地冰释前嫌了,然后继续吃饭,这时贝莉儿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哈亚德。【抱歉,刚刚没有回消息,我在警察局。】   ……差点没把贝莉儿吓死。怎么就突然在警察局了,犯了什么事,啊不,发生了什么事?她正疯狂敲短信,哈亚德想必也知道这种话令人担心,很快就第二段发来。【和人在路上有些摩擦,为防麻烦报了警。车留那边一晚核实一下数据,我先出来了。】   他没车走在大街上?听起来太可怜了。贝莉儿立刻删掉还没写完的给他写:【那我送你去酒店。】车没有他怎么回去。顿了一下那边回:“OK,i wait you。”下面附上了自己的地址,精确到门牌号和名字:XX区派出所。看来是回头找警察大大要的信息。   她就切换软件给杜维因打字:【抱歉我有事先走一下可以吗?】   杜维因:“哈亚德?”   桌子很窄,即使无意观察也能看见对面的一排英文,贝莉儿没感觉有什么,点点头解释了一番,那么当然杜维因也要跟着去。【你也没车,我送他吧。】   【其实没关系啦。】打个的就好了,还不需劳驾千万法拉利。贝莉儿不好意思的拒绝,但杜维因微笑坚持:【我不会让女孩儿在天黑时一个人走在路上的。】   那张脸、那双眼睛、那张唇和充满魅力的笑都让人难以拒绝。贝莉儿只能千恩万谢。恩,不过,当他们结账出来【贝莉儿竭力请了客。】往楼下一站,红发青年双手插兜往往她公司楼下潇洒一扬头:“the car。”贝莉儿才反应过来,妈呀,接下来是公开处刑。她身上穿的羽绒服才500块人民币,用黑皮筋绑着个马尾还素面朝天。上车的时候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出奇的,千万豪车的感觉还不是很好。   她在椅子里动来动去,皮椅牢固地包着她,给人一种很不适应的感觉,他们还得调整座椅,好让要接的哈亚德能在后面有点憋屈地坐下,这就更加占用了本就不多的副驾驶座空间。车子开动的时候畅爽的推背感和生硬的膈屁股感同时传来,还有在椅子下悬着不知道要怎么摆放的两条腿。   总之谢天谢地,哈亚德给的地址离这里不远,几条街就到。她在路上给他发了信息:【杜维因来了,就是玛多的那个红发朋友。我坐他的车来接你。】   哈亚德还没来得及回话他们就已经到了,到门口的时候他正从门口走出来,和两个警察磕磕巴巴地用英文友好交谈,交接身份证件。看见仿佛从土豪之国里从天而降的火红色法拉利,他吹了声口哨,相当自来熟地拉开车门坐上后座,用英文跟司机杜维因问好。   “hi,埃托雷先生。”   “hi,沃尔登先生。”   微笑的绿眼和灰蓝色双眸,两个男人的眼神似乎在后视镜上意味深长地交接了一瞬间,但贝莉儿忙着低着头搜回去的路线,没注意到。车上还有女孩,天还黑了,当然选择先送女孩儿回去。杜维因让贝莉儿给地址,贝莉儿客气的:“It's OK,I can taxi。”杜维因颇感有意思地敲了敲方向盘,看起来可以用华美来形容的方向盘发出响声:“not Ferrari,want to taxi?”哈亚德在背后无所谓地跟:“of course taxi is better。”   杜维因再次维持着那个微笑,和他在后视镜中对视了一下。“沃尔登,Don't let me be a man。”   哈亚德耸了耸肩,笑着算是让步。而贝莉儿,今晚的事情已经很感激啦,真的不需要豪车送回家。但好吧,她万分感谢地说:“thank you。”   法拉利一直开到了小区门口,贝莉儿就不让他们跟进去了。真是太客气了,请千万不要让她真的无地自容。杜维因没有强求,让她把花带走。“if you need help,you can call me。”   “呃那个,”她不知道怎么说,红玫瑰诶,接受怎么有点怪怪的,再说,她也受之有愧。杜维因再次敲了敲方向盘,让人不由自主的用余光盯着那两根手指。漂亮的手,美艳到窒息的面孔在打开的车顶灯下着看她,那双绿眼正像她始终记挂着的那个。她有一下的愣怔。   “rose is love。I hope I can like you,because he likes you。”   ……他真是太会说话了,她也很希望能喜欢他啦,她觉得她现在就已经开始喜欢杜维因了。人真是健忘,她在苏黎世的时候,恨不得把杜维因打得跟狗一样。但现在贝莉儿感动又愧疚的抱着一大束玫瑰回了家。诶别说玫瑰还真香,她在房间里到处找了找,看有没有什么容器能插瓶。但死宅的家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啦。   不过她把玫瑰拆开放的时候发现了藏在花束里的一个秘密,绸纸解开的时候随之落下的一张卡片,甚至仿佛有芬芳随之落地。贝莉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捡起,看见上面用似曾相识的花体字写着一串号码。   ……还有一串英文字母,她认得出来,是“埃托雷”。贝莉儿紧张地拽紧卡片。……她就知道杜维因来中国目的不单纯,所以、所以他是给玛多送花来的吗?他……不生她的气吗?连贝莉儿自己都觉得很难原谅自己,她什么也不说,留了一束花和谢谢你就飞回了自己的国家。   她真的喜欢他,真的喜欢,不是假的。她就是……唉,说什么都不能弥补她犯下的错误。公举是想得少些,她想得多些,他有时候是个笨蛋傻瓜,闹不清楚该说什么话,又傲慢又嘴硬又爱撒娇,可他比她勇敢多了。贝莉儿坐在花里,抱着卡片,擦了一会儿眼泪,又傻乎乎地笑了。   仿佛这个灰暗的冬日的晚上都已经亮了,她的心情一直雀跃到睡前,她还搜了瑞士时差,冬令时瑞士比中国慢7小时。她不确定他要不要睡午觉,可在别墅里不是睡了吗,再说,他还伤着,更需要充足的休息。她数着时间,下午2点,他大约这时候才深度睡眠吧。3点,不知道醒了没有,再等等……4点,万一累着了呢?做检查了呢?拖延了呢?4点半……医生应该快下班了,没有事了吧?万一要查房,问他身体好不好。5点……无论如何拖不下去了。   贝莉儿看着短信,她反反复复写了好多遍。她很高兴,又期待,又紧张不安。……她好想他。那些曾经想过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在此刻的一句话里消失殆尽。她在“how are you”和“are you all right”中抉择了很久,“how are you”毕竟是课本常用语言,听起来太生硬机械了,她选了更长的那一句。……她只想说,她很想他。不管之前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一切都不重要,她就只是……很想,很想他。   她按下了发送键,躺在床上,抱着手机,抿着嘴笑,又紧张得要死。如果公举生气了也是应该的。她觉得特别愧疚,居然还让杜维因万里之遥地来送玫瑰。她真是太懦弱了,是个当之无愧的超级大笨蛋。然后手机响了,贝莉儿手忙脚乱地抓起来看。   屏幕闪着莹莹的光的写:   【我很好,亲爱的莉莉小姐,谢谢你的问候。】   贝莉儿:“……”??? 第73章 1月11日·上午   贝莉儿, 呃……实在是,有点风中凌乱。中了彩票后睡醒大约就是这个心情,她抱着手机,一道雷劈在她头顶上。好像空气安静了好久, 秒针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她僵硬地试探着写:【你刚下飞机一定很累, 请好好休息,我只是想说谢谢今晚的晚餐, 很愉快。】   【我也很愉快, 我第一次让女孩子请客,感觉相当独特。希望我的到来不会让你感觉太突兀。】   【不会的, 我很高兴你带来了玛多的消息, 谢谢你,埃托雷先生。】   【你可以叫我杜维因。我要睡了, 谢谢你的问候,晚安,愿你好梦。】他还发了个表情:【(??▽?)?】   【你们中国的表情真有趣。】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加个微信我给你传一堆表情包。】   【什么是表情包?】   贝莉儿于是给他科普了什么叫表情包。杜维因表示很有趣, 推特也有一些,不过他也想看看中国的。但太晚了,这会儿让个倒时差的老外找微信好像有点不人道,他们互道晚安,约定明天再说,并结束这个好像没人敢停下来的话题。   晚个屁安,贝莉儿觉得自己一定一晚都做噩梦。啊啊啊啊啊为什么给的电话是杜维因的!她在被子里尖叫,恨不得把自己挖个洞埋起来。为什么就没想过居然是杜维因的。对啊他说有事call他, 但是他全程就没给电话号码。但是为什么居然是杜维因的!   她晚上倒说不上做噩梦,但反正是没睡好。而且第二天是周六,周六还该死的有加成,身体大早上一定精神奕奕的提早醒来,根本不愿意遵照主人的要求睡到懒死。她早上肿着眼睛醒来,悲愤欲死。   她自暴自弃的爬起来吃饼干配牛奶的时候收到了杜维因的短信。【good morning。你起床了吗?】起了。贝莉儿叼着饼干回他。一旦接受这个设定,摒弃前嫌,开始试探性地互相表现友好,这也不是一个特别难完成的任务——不就是聊聊天交朋友吗?贝莉儿还搜了搜周边旅行团和本地旅游攻略什么的,打算带两个老外一起去,只要他们愿意。赶几头羊不是赶啊。不过杜维因说:【今天是周末,我假设你有空带我出来游玩一下?】   再说一次赶几头羊不是赶啊。3个人在一起还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贝莉儿说:【OK,不过你介意带上哈亚德吗?他也刚来,我想带他也一起玩玩。】   杜维因说:【OK。】   他们约定好过一个小时杜维因来接,贝莉儿顺便招呼了哈亚德。老哈当然说:【OK。】也约定了一小时后楼下见。他仿佛就没有不OK的时候。其实还真有点忐忑,贝莉儿抓紧洗碗换衣服看着攻略。要是周边游,也可以等3个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再讨论报团。呃要是包团的话……两个看起来都是很牛逼的人啊,贝莉儿希望自己的储蓄还够。但大约半小时后手机的攻略网页被进来的电话打断,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贝莉儿从来不接陌生人的电话,就挂了。   电话继续响,她犹豫了一下接了,那边说:“你好请问是贝小姐吗?这里是顺丰快递,你的快递到了,你在家吗?”   贝莉儿第一反应最近没买东西啊,哪来的快递,还是顺丰这么高档。她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我最近没买东西啊?”顺丰小哥说:“是贝莉儿是吧?是的话就没错,这个要你本人签收你可以当面确认一下。”但她这时候也不好切开页面去看淘宝啊,只好说:“那你能上来吗我看一下哦谢谢。”   快递是一个很大的袋子,扁平的柔软,摸起来有点像衣服。贝莉儿看了下单子上确实是自己的名字,她纳闷的签了收,撕开包装一看,真的是衣物袋。她想着自己难道真买衣服忘了?拆开一看,一条银色的小香裙炫花了她的眼。   小香裙还配着配饰,贝莉儿楞了一下,和公举的圣诞节舞会就是这样的裙子,当然它更美,丝光的质地,裙摆上蜿蜒的暗纹玫瑰藤。还有胸针,公举也常戴这样的胸针,配着他纯色的羊绒毛衣,他坐在篝火边看着她叫她“莉莉”,宝石闪闪发光。   完全可以猜到是谁送的,虽然没有署名。贝莉儿又犹豫,经过昨天的事,她实在不好确定。可……杜维因送了花也没必要送她裙子。可……他都能捧着束玫瑰万里的从瑞士飞来道歉,感觉土豪的赔礼思路完全不同于常人。然后她又收到了一个电话,她接起来问:“喂?”   “喂你好,是贝莉儿吗?我是申通快递,你的快递到了,你在家吗?”   贝莉儿:“……”   申通之后还有韵达、圆通、天天、汇通、宅急送、邮政EMS,……还他妈有美团和饿了么全城送。家门口一堆快递小哥挤成一团,贝莉儿焦头烂额的接着快递:“等、等一下啊!这里有个误会!等我打个电话给我那朋友!”小哥们理直气壮的说:“你先把东西收了啊,有事和你朋友私下谈,我们拿了钱有定时指标的。”等杜维因来的时候贝莉儿坐在一堆快递里风中凌乱。小哥们还得让她当场签收,说了发件人让帮她拆,于是自带小刀的麻利。瞬间拆出来一大堆衣物袋里的裙子,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裙子上挂着的胸针项链手链闪闪发光,珠光宝气,瑞气千条。   他妈的这玩意让快递送,他也真敢让啊!快递拆了,她又包不回去,杜维因发了个短信来说到了,她尽量努力的抱了两条裙子下楼,一路心惊胆战怕衣物袋里的宝石掉出去贵重布料被蹭坏。杜维因:“You don't like them?”   他和昨天一样穿着西装,头发梳得向脑后,完整地露出艳丽轮廓,靠在已经换了个宾利的车门上,慵懒而凌厉的美貌,光芒四射。他还新添了一个助理,中国人,坐在驾驶座上,扶着方向盘朝她问好。哈亚德也已经过来了,好奇的看着她。“No!I……”贝莉儿好容易的腾出手来给他打字:【太贵重了!】   “it's present。”杜维因举起那条裙子看了看,正好是第一条和第二条,铺得最前被她先抱起来。银色的裙子,银绿宝石胸针。火红的裙子,黄金红宝石胸针。杜维因:“You should accept them。Silver and red is perfect。”   贝莉儿愣了愣,杜维因的笑容意味深长,似乎有所指。银色和红色,特殊的颜色。哈亚德低头打了字给她递过来:【莉莉,你可以自己决定。】   他的话感觉也意味深长,今天好多人打哑谜。贝莉儿只想赶紧把这堆烫手山芋送走啊啊啊我的天。助理建议他们还是先把裙子放在车上,该出发了,约定时间要过。贝莉儿:【不是我带你们去玩吗?】   “no ,”杜维因指着助理:“his idea。”   行吧,没办法,那就上车。礼物反正怎么退都来得及,等她问到杜维因的酒店。说来奇怪杜维因今天开的竟然是普通的四人座宾利。贝莉儿想起昨天坐在车上的那个触感,老实说,千万豪车坐起来比几万的车还难受,反人类的座椅,一个石头碾过去屁股都得颠颠,全程难受得要死。上车前探险家笑着说:“the road is bad?”   杜维因白了他一眼。那种冷漠傲慢的神气仿佛又显现出来。   贝莉儿……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病,她居然还会觉得这种神气有点亲切。虽然解释圆的过去,毕竟杜维因前后反差太大,始终令她惴惴不安。   他们上车,开导航,助理开车,他坐副驾驶,贝莉儿坐后座,和哈亚德坐一起,杜维因没管他们。但中途哈亚德接了个电话。   贝莉儿开始没注意,然而电话花费了一点时间,探险家听着声音回话的神色原本还是轻松的,说着说着渐渐就严肃起来。“yes,OK,thanks。”这3个单词是出现最多的频率,贝莉儿在旁边看着他。他的语速快了很多,不像和她相处时刻意放慢和尽量完整的单词语法,让她容易听懂。   然后他挂了电话,想了一会儿,贝莉儿没问,看着他思索着打开翻译APP在那里写。过了一会儿屏幕递过来。   【清雪的作业快完成了,我应该要尽快赶回瑞士,和进山的搜索队碰个头。】   贝莉儿抬起头看着哈亚德,在平稳前进的车厢里,灰蓝色的眼睛背着背后飞速前进的景色,朝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他本不需要有什么歉意。贝莉儿想了一会儿,接过手机打:【搜索什么?】   【那些狼。它们袭击了屋子,我们要回去看看它们的巢穴,衡量情况,确定要不要进行一些防护措施。】   【可是你的伤……】   【没关系,我的任务不重,我只是带路的,毕竟我是第一个碰见狼的人。】那只大手拍在她细瘦的肩膀上,很有分量地顿了顿。【只是很可惜马上就要回去了,很抱歉。莉莉。】   贝莉儿用力地摇摇头。如果他还愿意的话,他当然还是她的好朋友。【那你买什么时候的票呢?】哈亚德想了想:【今晚或明天吧。我请埃托雷先生的助理帮我看看票。】   他的眼神和后视镜里的杜维因对上。“埃托雷先生?”   “有什么事,沃尔登先生?”   红发青年朝他露出个礼貌的微笑,当然他听得懂英文。哈亚德会来中国自然是因为知道清雪的进程没有那么快,山里有会袭击人的野兽,一切安保、人手、措施都被大大拖慢了,怎样也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而现在进度突然加快了,那边的赞助商告诉他,整个流程碰巧得到了埃托雷先生的关注。因为他要整修别墅,所以律师才来到那个小镇,正好和公司派往处理遗体的律师在处理野狼流程的事情上交集,有了一些沟通。善心慷慨的埃托雷听说了这件事情,立刻予以支持,撒出大量金钱,并发动人脉让一切行动开了绿灯,可以进山搜索那名摄影师尸体的日期在一个星期内被确定下来了。   在授权书上签上名字的人是“杜维因·埃托雷”。   哈亚德礼貌地问:“我要尽快回瑞士,今晚或者明天的机票,能请您的助理帮我买一下机票吗?账单之后可以寄往我的邮箱。”   “不需要,将你的资料给他就行。”杜维因懒洋洋地说:“我在推特上听说过你,哈亚德·沃尔登。你的路线很受好评。难得见面,朋友一场,你的机票我报销了。”   哈亚德笑了笑:“我也听说过您。您的F1比赛我在推特上观摩过一场。您不介意的话,下次可以一起约在哪儿来一场。”   “……开你那辆悍马?”   “我有科迈罗。”   杜维因闻言啧了一声,显然神色是很嫌弃。不过他还是说:“OK,有空的话再约吧。我看你最近几个月都要待在瑞士了。”   “是的。”哈亚德神色有些复杂,但又十分真诚地说:“谢谢您的援助,我很高兴能尽早找到我同伴的遗体,埃托雷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成功怼走老哈的杜罗罗   重修到这边为止啦,搞定啦么么哒 第74章 1月11日·下午   作者有话要说:  71-73重修完毕,这章太累了先占个名额么么哒,明天更新追上进度,老规矩送红包……我先去把上一顿的红包送完了扶额   ====   认真的说请大家重看一遍哦!剧情还是改了蛮多,主要是杜罗罗态度什么的。   ====   换完了!   因为今天又在群里浪了一个脑洞故事【扶额】群里的小天使们做证,没空写完今天的这章,明天再补,明天也要补救龙的,所以可能一章跟一章的补会持续到后天也说不定……【喂】这里先说一下。_(:з」∠)_   补的时候继续放送红包么么哒   ====   本章的重点是最后一句。   ===   小剧场是:游完泳洗完澡后冲凉,莉莉发现绑头发的皮筋上有个小东西丢了想回去找,发现工作人员在收杂志。   工作人员从汽车杂志里抽出一本大胸长腿妹子性感杂志来。   贝莉儿:“……”   尽管欢乐的游戏时光还没开始就知道即将要减员一人, 但是这也不妨碍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助理选择的游玩地点在城外老远的一家会所,感觉开出城区后还从公路拐了九九八十一个弯才到,然后他们来到一座小湖边。、   依山傍水,巨大的度假村藏在那儿, 看上去华丽而舒适的建筑物, 低矮的馆房和秀丽的风景。贝莉儿觉得真是大开眼界,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都跟睁眼瞎似的。助理跟唯一听得懂中文的贝莉儿介绍:“是会员模式, 已经帮您和沃尔登先生办好会员了, 埃托雷先生付了全部费用,您如果想要什么还可以再吩咐我。”然后又用英文说了一大堆, 听起来应该就是为哈亚德介绍。   啊, 当个生活助理也很辛苦很厉害啊,目前他已经展露了精湛的开车技巧和精通的中英意三语。等会儿他要直接开车回去给哈亚德拿证件买票和看情况退房。哈亚德点点头说:“thanks。”他看起来倒是十分心安理得, 但是贝莉儿感觉自己十分不值得人家这样做。她认真的看着杜维因:“you are my guest。The money……”好像不是money。“the bill……”她索性拿出手机打字给他:【应该我付你们的钱。】   远来是客,他怎么可以请她呢?杜维因觉得很有趣地笑起来:“I didn't h□□e to be paid for girl。”   他打开车门请她下车,并将手机还给她。反正来都来了, 玩就玩呗。哈亚德惬意的插着口袋走到另一边去,观察周围风景。这儿也很美丽,潺潺的小溪流动,房子后坐落着翠绿的山坡。贝莉儿:“last night?”她提醒他。   杜维因:“so it’s a thankful return。”   在贝莉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拉着她的手,礼貌地一吻她的指尖。柔软的唇在指甲上轻轻碰了一下,感觉只有突如其来的冰冷。真奇怪,他的美丽如此热烈,他的嘴唇鲜红芬芳得像浸血的玫瑰, 他的嘴唇是冰冷的,那对绿眼有一瞬间看起来如同淡漠的星空,异域的星空才会是深邃而华美的绿。   贝莉儿再一次觉得这家伙能吸引所有人。他的吸引力和玛利多诺多尔完全不同,张扬、热烈、致命,……而又如此傲慢而高高在上。杜维因似乎在对她尽力掩饰这种傲慢,上因为次在苏黎世见面的不愉快,让他在中国这里对她十分和善可亲,但他有时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正如他说“it’s a return”时,那双眼睛看着她,笑容有些一闪而过的……模范式的驾轻就熟。   贝莉儿倒不是觉得被冒犯或者生气,只不过发自内心地觉得啊,他们的确是朋友,一样的对不够熟悉的人的冷漠,一样喜欢做戏的仪式感。   她抽回手背在身后,杜维因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意外抱歉地说:“sorry?”她摇摇头:“it's OK。”她只是不适应和男人这么亲近。虽然觉得脸有点热有点尴尬还是坚定的说:“you are in China now,you are also my guest now。”她提醒他:“Zurich is you,and so,it's my thankful return too。”   杜维因看着她一会儿,也许是阳光太烈,正门这儿无遮无挡,他的眼睛也微微眯起,像是审视和判断。贝莉儿不懂他审视什么,让女生请客这么奇怪吗?虽然她可能有点穷,安排的行程也不豪华好玩,不过她一定会尽力的。她坦然地回望他的注视。宾利已经被助理开走了,在公路上冒出一排远去的尾烟。有美丽的迎宾小姐来接他们,真是服务周到。最后他耸了耸肩说:“OK。Tomorrow?”   贝莉儿很高兴,好像这样也是一点点新的微小进步。她很愿意和他打好关系,除去第一次和第二次见面的不愉快,杜维因看起来是个好人。虽然浪了点——会带着火箭筒来炸狼。但她当然明白有个东西叫男人的梦想。他是玛多的朋友,她很希望让他玩得高兴。   嗯……今天,哄高兴了,或许还可以问问玛多的联系方式?她点头笑着说:“tomorrow。”   既然约定好了,那就可以进去了。度假村有很多特色服务,比如香薰冲浪一条龙什么的,冬天还可以泡温泉和温水泳池。杜维因买了全套。贝莉儿进去,就被人接待着先来了一发来了一发香薰SPA。负责她的是一个中年美妇,用很温和亲切的态度告诉她:“你好,小姐,请跟我来。”   但服务的态度一点都不温和亲切,贝莉儿开始还好奇又有点紧张的被请坐在按摩功能的浴缸里,然后大姐在她身后撩起袖子用温水净手,然后……她觉得她的皮肤都差点被人刷下一层皮。贝莉儿惨叫:“啊啊啊啊啊!”   感觉多年未清的死角都被清了,太丢脸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么多垢垢可以搓,她想把自己淹死在水池里,人家还很羡慕的夸赞说:“小姐你皮肤真好。”她温和的和她科普,比如人人皮肤状态不同,她是因为没有接受过类似的按摩,骨头打不开,死皮太多,什么的,不够柔软,还有就是她皮肤对外加诸的力道很敏感。然后她被拖上按摩台,用香油按摩,前面和后面各有2个人给她打磨指甲去死皮,糜烂得跟酒池肉林似的。   ……按摩完了居然还要化妆,可能不算化妆,就是涂涂身体乳护理油,全身上下抹了一层确保吸收营养再被推出来。哈亚德已经在温泉泳池里自由泳了,他的腿上密密实实捆了一堆不知道什么塑料袋,完美的隔绝了水,游得哗啦哗啦很欢快。而杜维因脑后扎了个跟玛利多诺多尔那样的小揪儿,架着墨镜,穿着泳裤翘着腿躺在躺椅上惬意的看汽车杂志。   贝莉儿:“……”大冬天的,他们不冷啊!她哆哆嗦嗦地捂着浴巾,泳装是新的拿来现场拆封的,一堆全是比基尼,她拼死才努力争取到有外罩的三件套。而且真的好冷好冷啊,阿嚏。   杜维因朝她微笑了下。“the water is warm。”贝莉儿尴尬的说:“thank you。”她小步的从他那边路过,眼角余光似乎瞟到杜维因稍稍的往后又靠了一些,不由奇怪的朝他看去。杜维因注意到她的目光,将书扣在胸口,算是正式的和她打招呼,等她说话。贝莉儿只好问:“呃,the car book?”他们将视线一起放在封面上那辆捷豹上。   杜维因:“yeah,I'm?just?browsing?around。”贝莉儿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不想和她分享杂志内容。不过这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她笑了笑就赶快跑过去了。   然后就下温泉泡池子呗,贝莉儿抱着果汁喝,死性不改的用托盘装着iPad看小电影。哈亚德离她很远的游泳,各人各占一隅大家都很爽。看了一会儿她突然觉得头上笼罩下来一个阴影,抬头一看杜维因蹲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红发青年悠闲地歪着头看着她,碎发从白皙的肩上滑下来,那对绿眼深得几近墨黑。浓艳的红唇一扬,红宝石耳钉在浅淡的日光下仿佛有血色流动。凑得太近了贝莉儿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她谨慎地琢磨了一会儿要怎么打招呼:“……hi?”   杜维因:“莉莉can you swim?”   贝莉儿游得不好,她谨慎地琢磨着要怎么回答。“yes a little。”杜维因露出个笑:“a little?Do you want me to teach you?”   呃,这就不用了吧。但杜维因热情很高,主动的下了水推着她。他很礼貌,似乎是发现了她不喜欢他太亲近,所以是非常节制的身体接触。贝莉儿说不太会游泳就是不太会,她不会踩水,还特别辣鸡,肺活量手脚力量都不行,一到深水区她就hold不住,于是杜维因就用两只手虚虚的环着她,只是保证自己可以随时救她就可以。   盛情难却,贝莉儿觉得自己就是这点不好,她始终没勇气拒绝别人特别好心热情的帮助。总是想着,将就将就就好。然后哈亚德看见,也过来了,两个大男人围着她,像泳池里的两头老虎围着一只小鸡,他们的身材都能把她吞了。为什么一直围着她啊啊啊。不过杜维因第二次和哈亚德的手撞到一起以后顺口说:“玛多will comes to China on Monday。”贝莉儿猛然呛了一口水,狼狈的被杜维因扶住。她一脸水的猛然抬起头来说:“what?!”   杜维因又重复了一遍。贝莉儿明白了,愣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非常高兴的笑。   那对和她非常想念的眼睛一样的绿眼也看着她,那种感觉似乎又来了,带着一种审视。贝莉儿觉得杜维因可能是觉得她这样态度突然有些切换太快吧。像是想要确定的问:   “you are happy。”   “呃,”贝莉儿红着脸,这样是非常的、非常的……不习惯。即使对玛利多诺多尔,她除了那个吻……也没有说过这样露骨的话。脚踩到了池底,露在水面上的肩膀很冷,但是身体以下全是温暖的,柔软的水波荡漾,荡漾而温柔。哈亚德还在旁边听着呢,虽然是拒绝过了但是……   她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述这种感觉,尴尬、不好意思、紧张和不自在。这一生以来,她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这句话,但是她又想,苏黎世的那个错误,不可以再犯。即使这个不是玛多……她喜欢的那双绿眼睛,那又怎么样呢?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错的,好像是错的吧。   她只是很想说出来,在这个冬日,在这个水池里,对着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欢喜涌上心头来,冲得她连肩膀和脸都开始发烫。她发着抖,为自己要说的话,手机说出来也和用语言说出来是不一样的,更暴露而羞耻。但她还是说:klzl   “yes,I'm happy。”   她鼓起勇气看着杜维因,杜维因也笑,那个笑容好像更加温柔而充满了诱惑,又带着一点随意的不拘。那双绿眼,那个声音,低沉而华美,像诱惑人的丝网,层层缠住,无法挣脱。他说:“I'm happy,too。”   他们又开始学游泳,这回贝莉儿放松多了。 第75章 1月11日   贝莉儿觉得好像度假村不该是这个样子, 不过她以前没有怎么去过度假村,不知道是不是确实不是这个样子。他们游了一上午,中午湿淋淋地去吃饭。贝莉儿肚子饿扁了,吃了很多, 诶别说度假村的食物还真美味。   值得一提的是上来的这些菜是粤式茶点, 是她在苏黎世吃过的那些。其实……并不只是喜欢吃这些,其他的也完全可以的。但是贝莉儿很感激杜维因的用心。她还顺便小心地问了杜维因:【玛多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一个吗?】虽然知道他后天就来了, 但她还是想和他说说话, 起码……提早沟通,提早……和他说话。杜维因擦擦嘴才用手机打:   【他想给你一个惊喜。】   贝莉儿有点不明白, 既然是惊喜, 这是什么意思?杜维因继续的写:【他不让我说,我只是觉得先让你知道更好。】绿眸带着一点满不在乎和悠闲的笑意:   【你到时候会做出很惊喜的表情的, 对吧?】   那是当然。贝莉儿本着替他保密的同志心情,再认真严肃不过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能和公举说话很遗憾,不过想想后天马上就到了, 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贝莉儿的心情开始好起来了,无论是什么事在她眼里都非常快乐。他们下午去了停车场,杜维因的法拉利竟然放在这儿,停在它的一群同类中间。即使在一众看起来非常豪华明亮的跑车里,它也是最为耀目的一团火焰。   许多人在这儿围观,指指点点,因为有保安阻止所以不能拍照。几个女孩子看见他们过来,贝莉儿确信那是看见猎物的眼神。她们走过来, 大方地用英语搭讪,询问杜维因那可是他的车,可不可以合照一张。   杜维因得体礼貌地微笑着说:“I'm sorry,,I think we don't seem to be friendse。”女孩们顿时尴尬地站在那里,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杜维因微笑着示意请她们让路:“excuse me?”她们讷讷地反应过来,红着脸说着sorry,小步走到另一边去。   ……老实说贝莉儿还以为他会同意呢,他不是一直对女孩们都十分宽容的样子,但他居然能拒绝得这么毫不留情面,毒舌狠辣。……想想也对,他在苏黎世时干的那些事,但他那时候也没对她这么狠呀?   他们没有开那辆法拉利,而是开度假村里的一辆奥迪。度假村里有建立跑车赛道,虽然简陋又小,但也是条能开的路不是?他们想用度假村里的车辆来一发比赛,然后杜维因和哈亚德这时才知道贝莉儿不会开车。……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不会开车的人,他们一模一样地表示了惊诧。一个人既然不晕车、不害怕车,对车辆是相当正常的反应,他居然不会开车。这是为什么?这两个人,包括玛利多诺多尔,说起开车就像走路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事、   贝莉儿涨红了脸辩解:“it's normal,lots of people are the same as me。”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下午的消遣还是教贝莉儿开车了。杜维因和哈亚德轮流教,但是英文沟通实在很麻烦,他们最后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赛道的维护裁判。赛道另一边有个小操场,贝莉儿就在这里艰苦地练,踩油门,刹车,起步,减速。麻烦的是奥迪是自动挡。本来自动挡开得好比手动档好的,但问题就在于贝莉儿是初学者啊。她适应不了车子逐渐加快的速度,操场没那么长,频繁的转弯踩刹车都让她身心俱疲,精神高度紧张。教练人很好,一直耐心地鼓励她,让她转个弯就熄火松口气,让她不要怕——不过她真的不怕,也已经是两小时后的事情了。   然后她听到后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此同时是一种奇异的轰鸣,低沉、抓地、震撼人心的马达,像轰动的鼓点,在有节奏地加强。教练嗖地渴望地看着后面:“是你朋友那辆法拉利!”   他们开车的时候也谈论了一下,大多是教练试探性地询问法拉利的事,然后还有跟贝莉儿打探杜维因究竟是什么人,那真的是他的车吗?——老实说,贝莉儿没被他科普之前她都不知道杜维因的车要那么贵。那是限量版,是有准入标准的,标准可怕和昂贵得让她做梦都不敢想。贝莉儿只能回答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教练有些遗憾地说:“其实这种限量版也可以买二手的。”但杜维因那个一看就很高档贵族的样子,他看起来当然不像是开二手的人。   贝莉儿体谅教练看到梦中情人的憧憬,他们将车就地一停,下车就走过去。走没几步就是赛道,漂亮的马路平整地绕着整个草皮场地围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开车的居然不是杜维因,他环着胸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见引擎声,在沿着内环绕圈,看着路。教练低声告诉贝莉儿:“他在查看路况。你朋友很专业啊!”   太危险了,他们不能过去,于是上了一边的看台。法拉利已经绕着整个圈飞驰了两圈,火红的色彩在晒得微烫的路上燃烧,穿梭如幻影。贝莉儿呆呆地看着法拉利。她之前只坐过,她没有看见它真正跑起来的样子。路边的女孩儿尖叫得嗓子都要哑了,流畅而魅惑的超跑从她们眼前轰鸣着冲过,刮起一阵旋风。她突然有点明白,这辆车的魅力,不仅仅是它帅气的外表和昂贵的价钱,还有它跑起来的时候,随风轰鸣的灵魂。   跑车慢了,又绕了两圈,在杜维因身边停下来,哈亚德开门出来,摘下头盔,笑着和他说话。教练渴望地看着她,贝莉儿耸了耸肩说“好吧。”于是越过赛道跑过去,教练大喜过望的跟着。   两个男人正面对面地彼此交谈,神情看起来很愉快。哈亚德摇着头说:“no,no。”他语速很快,又带着应该是专业的名词,贝莉儿听不懂。教练低声给她翻译:“沃尔登先生说法拉利开起来比他想象的飘。”他脸上是恨不得扑过去跪舔轮胎的梦幻。“他说这辆车非常厉害,他控制不住,不敢开快。”   ……那个速度居然是不敢开快吗?贝莉儿有点懵逼,杜维因环着胸,在夕阳下露出一个魔王般的笑容。   贝莉儿要承认土豪的脑回路确实和平民不太一样,杜维因竟然还带了专业的赛车服。那当然是他自己的,从头盔到手套一应俱全。他去更衣室里换了衣服,贝莉儿和哈亚德坐在法拉利边等着,有教练的话,他们谈话可以快些,不必通过手机翻译。“他是真的F1赛车手?!真的吗?”教练发出小姑娘式的尖叫。哈亚德耸了耸肩:“至少这辆车不是二手货。”贝莉儿听了半天没有听懂,经过教练的解释她大概能明白,这辆法拉利对车手的技术有要求。杜维因能买到这辆车,那代表他是世界级的水平。   ……世界级,遥远得跟梦一样。不死心的女孩们来到车前请求合影,哈亚德直接拒绝了:“sorry I'm not the owner of this car。”她们很介意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贝莉儿身上,贝莉儿无辜地中了一身的箭。教练严肃起来,礼貌地请她们离开,或者至少不要碍事。“接下来的现场你们一辈子都不能见一次。”   杜维因从更衣室那边走过来,还没有带上头盔,鲜红的赛车服勾勒出劲瘦的腰和修长的腿,贝莉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恍惚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他从门外大步进来,猎装长靴,带着一身的硝烟。那双绿眸低头看她,随意地一瞥,在反应过来面带微笑之前,先掠过眼底的是傲慢到极致的目光,他看着她,不比看块石头更亲切。   ……但那种傲慢开始有了实质支撑,并非空中楼阁,惹人不快。杜维因只是看不见她而已,在他的世界里,燃烧才是一切。   他说:“莉莉?”贝莉儿笑着说:“I am looking forward to your show。”哈亚德拍了拍他的肩,被他嫌恶地抖开。他带上头盔,朝他们比了比看台。虽然简陋,那也毕竟是个看台嘛。看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好几个人,拿着相机手机等着录影。即使这样平台还是很大,他们坐在最高处,朝下睥睨,法拉利慢慢地开到起点处,静止。   夕阳洒了下来,冬日的阳光不那么烈,浅淡而寡淡,在冷空气中毫无印象地发热。啊,冬天黑得早。贝莉儿后知后觉地想,刚刚已经知道哈亚德的飞机是晚上10点。助理会来这里接他们,这里离机场也还算可以,1小时的车程。他们开完车,吃完饭,再去机场,就要和哈亚德道别啦。   探险家来的这段时间,也跟做梦一样。她发着呆,突然,在风中,低低的引擎声突起。   杜维因踩下了油门,贝莉儿张大了嘴。哈亚德在她身边wow了一声。只要看见过他们两人开过同一辆车,就能更加地体会到所谓的世界级是什么意思。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尖锐得能戳穿人的心脏,烈火从起点开始燃烧,如流星失速。太快了,快得几乎无法看清,哈亚德的车速相比简直慢得如同龟速,仿佛那能看见的车身也慢得如同一种全身发痒的折磨。   风驰电擎,贝莉儿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词汇,仿佛能割破皮肤的风也从她脸上刮过去,她一眨眼,跑车已经冲到赛道尽头,车尾张狂地向外扬起,轮胎离开地面,恐怖地空转,她抽了口气:“啊!”再眨眼,它已经带着轰鸣漂移过弯,在另一边掠过,轮胎抓地的尖锐,流畅得如同飞翔。   贝莉儿仿佛也能看见车里的杜维因的神情,张狂而享受,带着傲慢睥睨,目空一切的俯首。尽管他戴着头盔。他在享受这场快感,速度和风的轰鸣。他的傲慢和轻蔑和这辆火焰完美地结合起来了,她捂着胸口,这种开法能把她吓出心脏病来,哈亚德笑着戳了戳她:“how about him?”   她愣了好半天才说:“……amazing。”   这还是她玩开心消消乐学来的。   这一天就这样愉快而难忘地结束了,他们送哈亚德去了机场,探险家在告别的时候悄悄对贝莉儿说:【如果埃托雷先生请你坐跑车,不要答应。】他给了她一个熊抱,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贝莉儿有点愣,看完了杜维因的跑车技术她是有点不太敢坐……但也不至于这么郑重其事地叮嘱吧。哈亚德说:【会很有意思的。】   贝莉儿不懂他是怎么个有意思法,她纳闷的应了下来。然后哈亚德和她道再见,约定用微信联络,然后她走出去。杜维因插着双手口袋,慢腾腾地走在她身边。他腿长,又高,两步顶她一步,这么走倒也很合适。直到坐进车里,助理送贝莉儿回家。杜维因突然递过来手机,贝莉儿纳闷地接过。   屏幕上写:【我包了一条路,明天和我一起去开法拉利兜风?】   贝莉儿:“……”   这两个男人私下是有过什么小黑屋的PY交易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详情通知看上一章!   =   因为今天完结救龙,所以更新这边就一章啦   继续送红包,明天专心写应该能补完啦   果然写现实世界最麻烦的是找资料,看了好多f1视频 第76章 1月11日-1月12日   老实说, 虽然贝莉儿在机场里答应过哈亚德不坐杜维因的车,但这事儿要实行起来并不如想象那么容易。比如你用什么理由拒绝呢?总不能实话实说地告诉杜维因,哈亚德早猜到你想干什么了。再说她也不知道这跟被请去兜风有什么关系,哈亚德怎么就能猜中, 知道你想请我兜风。   贝莉儿有点纳闷, 她不知道到底是性别不同还是脑子不同,她总觉得这两个男人虽然关系不太好, 但是他们之间就是有什么那种男人的秘密并且一起瞒着她。   她先找了个借口:【不是说明天我带你去游览一下市内吗?】   杜维因脸上笑容丝毫不变:【没关系, 那条公路也要深夜去才行。深夜的时候无人经过,才好封路。所以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贝莉儿想了想确实都听说飙车在深夜, 晚上人少, 飙车党也是爱惜生命的。但……【周一我要上班啊,半夜的话可能没办法。】   【没关系, 十点半到就可以了,路途不远,之后我就送你回家, 不会超过十一点半。】   贝莉儿才觉得自己理由是找错了,她应该说“我习惯早睡”。但乍一想前两天还给杜维因发过深夜十二点短信,这理由非常没有说服力啊!她才刚面露难色,想着自己要不要直说算了。但杜维因仿佛看透了她的内心,在手机上打了一大串字又递过来:   【后天玛多就来了,我很希望在将你完好地交给他时,已经尽力让你过得愉快。虽然我不是自我吹嘘,但我想, 你没能在那辆车上体验一下速度难道不是一件可惜的事吗?】   他这回坐在后座上,和贝莉儿并肩坐在一起,距离是有的,但比起之前还是近。非常近,重点是没有座椅的阻隔。贝莉儿虽然看得出后座看起来才是他惯坐的座位但……她觉得有点不妙,杜维因太有说服力了。她其实不是很想去飙车,她就是觉得这不太好,也没什么兴趣,但是人家殷勤相邀,说的话也字字句句地嵌在她的心坎上。她犹豫的每一个点和不自在都是,这样被轻易地找出来并顺毛服帖。杜维因有一种几乎是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服从他的力量。他微笑的说:   :【请给我这个机会,车上有女孩儿,我保证不会开太快的。我只是想让你没有遗憾——这样咱们俩就算是没问题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贝莉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她想就是兜个风应该也还好,反正……玛多就快来了,而且十一点半就可以到家。倒不是担心杜维因会对她怎么样,以他的条件泡妹还不至于这么凶残,就是……他们之间还不是朋友,还只能算陌生人,而他真的尽力做到了最好。   贝莉儿很感激,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他才好,这种感激甚至会进化成一种受宠若惊,你千万别再客气了,真的不需要客气真的。那么他们就约好第二天下午见,贝莉儿可以带他稍微去玩一下【贝莉儿觉得反正杜维因也未必在乎这个城市的风景名胜,人家是满世界跑的人,但总要意思意思。】再请顿饭,略尽地主之谊,差不多去兜个风差不多就可以回家,完美。   宾利仍然送她到小区门口,杜维因隔着车窗给了她一个袋子。贝莉儿:“???”袋子里面是个深色酒红缎带的盒子,拎着还挺有分量。助理告诉她:“意大利人的礼貌是去拜访别人的家里一定要带些小礼物。”贝莉儿:“但没有拜访啊?”助理:“虽然没有上门,毕竟是到了您家门口,老板的意思是就当拜访过了,希望您不介意。”   贝莉儿再次受宠若惊,这简直了,她明天得请杜维因吃什么龙肝凤髓才能补回来啊。那她就只好接过了。助理提醒她:“里面是瓶不贵的红酒,您可以佐餐喝。”哦红酒。她点了点头,和杜维因道再见。助理让她先走,贝莉儿在踏上第一层楼梯拐角的时候才听见了远去的引擎声。她上楼,开门,关门,将袋子放在地上,迎面而来的是一地的裙子。   ……算了。贝莉儿坐下来,事后找个机会说清楚一下也好,衣服太多了,还的难度太高,心累。她坐下来把袋子里的盒子拿出来。袋子很大,盒子很好拿,不过随即她注意到的是还真不是红酒,是袋子底部的一个软包包。   软包包里面是衣物袋,衣物袋里是熟悉的两条裙子,银色和火红。贝莉儿:“……”她真的以为自己成功将衣服塞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贝莉儿睡到自然醒,还睡挺晚的。虽然感觉昨天运动量也不怎么大吧,但身体还是酸痛。她不由感到一阵亲切,在瑞士的时候这种酸痛简直天天如影随形。早上也不知道干嘛,她根本不想起床,外面客厅摊着一堆裙子,她勉强用自己一件大衣的腰带将一半袋子捆了起来,但剩下的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她想还是等玛利多诺多尔来了,和他商量一下这个事情。   杜维因看起来不容易被拒绝,但她收了这么多也太贵重了。甭管他是不是有钱无所谓呢,这又不关她的事,剩下时间贝莉儿就……想了想玛利多诺多尔,喊个外卖来吃了一顿,设好闹钟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然后换衣服出门。   出门之前她想着今天接待客人,素面朝天可能太不礼貌了点,杜维因之前穿那么正式。所以犹豫了下还是涂了个口红擦了点粉底。她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杜维因的短信来了,他正在楼下等,贝莉儿赶快跑下去。他开的当然是法拉利,贝莉儿很有压力的上了车,跟他打招呼“good afternoon。”   “good afternoon。”   杜维因没有穿得那么正式,休闲外套,加件大衣,猩红色的围巾很随意地挂在脖子上。那双绿眼看了过来,贝莉儿不太确定他的眼睛是不是在她脸上扫了一下,微笑着说:“You're pretty。”   “呃,thank you。”   贝莉儿僵硬地在座椅里坐好,把找好导航的手机递给他,酷刑开始了。他们一路颠到本城一条复古步行街,旁边还有座城内山……还有一座寺庙。他们在里面随便玩了玩,贝莉儿尽职尽责地买了门票,搜好英文翻译给他讲解。这不是出名的旅游城市,城里景点也就那样了,两个人都很礼貌,礼貌的说,礼貌的听,礼貌的聊天和应和,贝莉儿不由觉得自己更对不起杜维因了,她着实有点方,觉得自己这样反而是耽误人家。然后到晚上他们就去一家当地菜最出名的酒店吃饭,贝莉儿还特地打电话预定了。这可在她存款上又宰了重重的一笔。   冬天天黑得早,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倒霉的是酒店停车场满了。酒店在市中心,停车位本来就坑爹。保安为难地说:“马路对面倒是有一个收费停车场。”看起来他常常做这种事,但今天的车来头有点大,人也高鼻碧眼外国友人,万一受了损失折腾不起,杜维因的车停在入口只耽搁一会,周围呼啦一下就围上了几个指指点点的人。他和经理谈了谈才试探着说:“经理说要不和其他客人协调一下,让个位子出来。”   贝莉儿把话给杜维因翻译过去,杜维因扶着方向盘,想了一下,通情达理地说:【算了吧,排队是正常的事,既然我们来得晚没有位子,理应离开。】贝莉儿感觉更对不起他了。她下车和保安巨细靡遗地沟通了一下,确定停车场在马路对面那条路的尽头,走过来只要10分钟。   主要是车掉头要绕一条路,过去要很久。贝莉儿坐在车上,感觉十分晦气,今天诸事不宜,或者就不应该怪晦气,都是自己不会办事的锅。要招待一个朋友,越在意他的态度就越觉得有那么多因素影响,她也很希望他今天过得愉快。或许是她的脸色带出来一些,杜维因一边开车一边突然说:“sorry。”   贝莉儿愣了半晌,直到杜维因重复说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他有什么好sorry的。杜维因说:“Two skirts。”贝莉儿:……哦!但这其实,她急着说:“No……”正好在等红灯,杜维因将自己的手机打开,她反应过来他之前坐在车里在手机上打字是写什么,他将手机递过来,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贝莉儿有点怪异地接过来。屏幕上写:【昨晚使了点小计谋,很抱歉,假如你不愉快,你完全可以怪我。如果你不高兴,不想要那些裙子,或者我们可以再去逛一下商场,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为你付账单。】   他面面俱到得让她手足无措,这实在太客气了,送了人礼物还要道歉和再送。贝莉儿觉得这事儿只能和玛利多诺多尔沟通一下,让他不再这么客气就好了。裙子的事情,可以后面让公举还给他嘛。贝莉儿不敢和杜维因推来推去的,但她当然可以把衣服强行塞给玛利多诺多尔,让他去和杜维因说。   她觉得他们还是不要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了,她就简单的写:【不需要再买裙子啦,你太客气了。那些裙子我会和玛多说一下。】她反复看了两遍,她想这样也算是两面擦边了。想起玛利多诺多尔她就笑了一下,抬头却突然看见杜维因看着她,那双绿眼,她吓了一跳,但随即车子开始转弯,原来是掉头了。她误会了,她尴尬地冲他笑了一下,将手机还回去。   停车场有点小,还有点破,反正看起来实在很令人担心千万豪车在这儿的归宿,因为它甚至是人力收费。杜维因表示没关系,于是贝莉儿胆战心惊地付了停车费。他们下车,杜维因在车头边上等她,贝莉儿走过去,他们一起走出停车场口,再往上才向上,空气里很冷,呼吸里有蒙蒙的雾气。只有路边有灯光,还有最前面的一个老爷爷看车的保安亭。这时候是饭店,有好几辆车也跟着开进来,整个地下的人生嘈杂起来。贝莉儿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时间,约定的时间快过了,虽然说过一会儿也没什么的吧之前已经说过了去停车,但还是很希望顺利啊。她急着往前走带路,杜维因在背后唤住她:“莉莉。”   声音低沉而温柔,她诧异地回过头来,撞进一双绿眼中。杜维因双手插袋,站在那里微笑,围巾从他脖子上垂下来,在天与地的交界的冷风中摇晃。她以为他是有事,问:“……what?”杜维因低头打开了手机,递过来给她:【……我一直在担心我是不是做错了,让你难过。我的本意并不是这样,今天下午的行程我很高兴,但我觉得你或许有些紧张。】   贝莉儿看着手机,玛利多诺多尔的朋友真的非常贴心。在傲慢之下也有这样细腻温柔的敏感吗?她觉得很对不起他。她也很想尽力最好地招待他。她抬头看着他说:“No。……”杜维因打断了她,他的神情温柔而隐约的难过,绿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朦胧,红唇如血。张开来,微颤的说出   “……I've been thinking about you after Zurich。”   她迷茫地看着他,他低头俯视着她,突然有种迫使她一定要注意且回答的压力漫上来。但太长太突然了,她有点听不懂,主要是虽然理解了单词,却一下没理解意思。车主里有女人,下了车,高跟鞋的声音,让整个地下室的声音都非常响而混杂。杜维因突然跨前了一步,有些突兀地拉起她的手:“莉莉,I……”这个场景要不是她知道内情一定会以为在表白,贝莉儿也不能免俗地楞了一下,随即杜维因也走神了一下,眼神很明显看着她身后。贝莉儿本能地跟着看过去。   “啊!Your car!”有一群看上去就猥琐鬼祟的男人的背影似有若无地朝着法拉利去了,另一边刚好被贝莉儿看到蹲下来在车身后隐没的身影。她指着那边朝杜维因惊叫起来。   “杜维因!有人弄你的车!”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几个线头,你们猜猜   _(:з」∠)_因为卡了细纲,没能赶上进度,明天再赶嘤嘤嘤。送红包继续挥洒红包,痛哭流涕 第77章 1月11日·晚上   贝莉儿后知后觉地发现, 那辆车其实应该跟了他们很久,那个车上的人她有印象,因为他们统统都杀马特,特别让人记忆深刻。在酒店门口的时候他们正是排在他们后面的。后来他们开过来, 车也跟着他们掉头。贝莉儿以为是车主已经知道停车场满了, 没有注意。——这么看来,这几个人就是故意冲着杜维因的法拉利来的。   “hey!”杜维因厉声喝止了他们。“stop!what are you doing!”   他们闻言站直了身体, 用人数优势看着这边。三三两两地围着法拉利, 居然有六七个人,一眼还分不清有多少, 混杂在一起五颜六色的头发, 吊儿郎当的教科书版痞子嘴脸。大冬天也露得出手臂展示外面看似凶恶的刺青。   他们是没料到杜维因和贝莉儿还回头,在一惊后露出更加威胁的表情。穿高跟鞋的女孩惊惶地看了这边一眼, 正好和贝莉儿对视,精致的妆容和鲜艳的唇红,掠过时还带着香气。她低头从贝莉儿的身边擦过去逃离现场, 高跟靴子在地上敲击出响声,像剑拔弩张时,倒计时的鼓点。贝莉儿给她让了让路,回头看着外面。   天已经黑了,看不见外面,这儿是上坡,入口亭子里才有一个收费的老大爷,不知道能有什么用。两种语言的对话在宽阔的地下室里回荡开来。真奇怪现在反而就没车出入了, 整个停车场像被他们包了场,专演这一出戏。   “怎么开了辆好车,让人看一眼也不行?”   似乎是为首的那个站在法拉利边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这回是一种后怕后要找回面子和人多势众的欺凌。周围闻言发出一阵附和的嬉笑,无形的压力推过来。贝莉儿壮着胆子说:“上面有人的。”她出口才惊觉自己声音怎么这么小,随之又觉得怎么这么大。声音在地下回荡,清晰无比。贝莉儿没和这种人打过交道,对即将可能面临的场景感觉很是紧张。他们离车大约有七八米远,他们隔着这七八米对她抛出让人恶心的挑逗。   “嗨美女,和你的男朋友说一声啊,别这么竖眉瞪眼的。”又是嬉笑,不当回事的晃荡。贝莉儿大声说:“这里有监控的。”   “监控又怎么样?”没人在乎。“哎,这车花了多少钱啊?几百万要吧?这么好的车,让人摸摸有什么?”为首的那个已经把手放到了车身上,身体甚至也靠上去了,光亮美丽的漆面和一双脏手形成冲击性的场面。仿佛纯洁的圣女惨遭侮辱。杜维因怒吼一声:“fucking stop!”他大步走进了他们的包围圈,然后立刻被周围的小弟围上来猛推回去,又被杜维因一拳揍倒在地。   立刻好几个人并肩站在一起推上来,发出脏话连连的谩骂,贝莉儿拎着包尖叫的跑过来扯着他:“杜维因!”于是两边短暂地形成一个僵持,被揍倒的小弟爬回来站到人群后,被他们老大照着头揍痛骂:“搞什么呢你!”“不是……这老外好像练过的!”   更浓厚的□□味便弥漫开来,鼓噪着:“练过了不起啊!”“老子教那个老外做人!”球棒和扳手被拿了出来,在群殴事件一触即发前贝莉儿举着手机:“你们最好赶紧走,车子有什么刮碰你们也赔不起!”而杜维因站在她身边冷笑。他环着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渣滓。他很高,非常高,虽然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和垃圾们对视,丝毫不露下风。   贝莉儿努力的说:“我会报警的!”   然而这没什么用处,这种威胁只会让对方更加被激怒。“你报啊,你报试试看,警察来了我们早跑了。”还有人来回摸着车,刻意发出挑衅的欢呼。杜维因说:“fuck you!Go away!”那群人只听得懂英文国骂,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起来。   “一个老外嚣什么张啊!在中国不说中文,以为所有人都该惯着你吗!”   “喂,叫你男朋友把身上的钱包和手机都交出来!骂人!我们要赔偿费!我们要告他仗势欺人!会开这种车,钱包里很多钱吧!”背后的自作聪明的说:“山哥,还有手表!”“□□妈老子知道!手表也交出来!”   而杜维因轻蔑地环视这群家伙。根本不需要对话,即使语言沟通不畅也可以,肢体语言足够说明一切了,两边都收到了该接收的所有信息。贝莉儿感到自己的包在被人拉扯,“啊啊啊啊啊!”完全是本能她尖叫着回头去拽,比她更快的是杜维因。红发在眼前掠过,贝莉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马蜂窝已经被捅开了。暴起的怒吼,肩膀上是巨大的推力,她一屁股跌在地上,后脑勺撞到另一边的一辆黑色车门,砸得眼冒金星。   面前已经陷入混战,杜维因踩着那个拽她包的人,在他身上揍所有凑过来的人。一群人滚成一团,手脚都分不清哪是哪了!贝莉儿愣了一秒钟脑子那一瞬间是蒙的,她听见那边用英文喊:“run!”   她在一个男人朝她冲过来的瞬间爬起来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拼命按手机!人在这个时候怎么会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仿佛被风压和惊恐压住。贝莉儿回头看了一眼,战圈已经用旋风般的凶暴席卷到法拉利前,人圈里混杂脏话的怒吼和巨响。好几根球棒同时砸在他身上,而杜维因追着所有敢趁乱往他车上伸手的王八蛋暴打!贝莉儿跑得更快!   65度的上坡鬼知道她怎么爬上去的,贝莉儿一边跑一边按110,大冬天的一下子就出了一身的汗。想找那个保安亭,保安亭里屁人影都没有!往外一看马路对面在跑!大街上什么人都没有愣能装听不见,喊都喊不住!老大爷贼精啊!贝莉儿急得跺脚!手机通了:“你好这里是……”贝莉儿飞快地说:“我要报警!XXX酒店对面那个巷子的停车场里有人抢劫!你们快派人来啊!”   “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是哪个区?具体路段的名字有吗?还有作案人数和工具……”   可能人就是这样,在紧急时刻以为自己能用通感将所有信息都一股脑灌进对方脑子里,而对面临的所有问题都想跳脚骂娘,说得这么清楚了让你们快来人问个吊啊!贝莉儿耐着性子回答了所有问题,然后得到对方的一个回馈:“请在附近找个地方藏好,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们会通知附近的派出所辖区,大约十分钟后就到。”   十分钟后黄花菜都凉了!贝莉儿冲向了酒店。酒店虽然过来要绕一大截路,好在正门不愿有个过街天桥。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地方,气喘吁吁地解释清楚情况,连恐带吓喊保安“是你们指路过去的!车和人有什么损失没完!我朋友有律师!”再气喘吁吁的带着人狂奔回去。   她跑得都快吐血了,嘴里一股血腥味儿。头发黏在脸上,冷得刺骨,而衣服里热得窒息。等她带人找到那个停车场,喊着“杜维因”冲下去。   ……场面相当血腥。一地狼藉,毁掉的车,破掉的车窗,昏黄灯光摇晃,喷溅的血迹。唯有高贵的法拉利完美无缺,在主人身后映衬圣光。满地的呻/吟和惨叫。杜维因正支着根球棍,往地上呸了口血。他脸上也带着伤,青掉的颧骨,耳侧一抹血迹,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喷上去的。   外面的人冲进来时他正一脸冷笑的一脚踩在那个老大身上,绿眸幽深,妖艳的面孔。“OK?”他弯着腰,一膝屈起,手肘置在腿上,好整以暇地向下压。   山哥大声惨嚎。这回答不对,他得到了一记狠厉的棍嘴。杜维因扬起了嘴角的重复问:“OK?”那笑容灿烂热情,如烈火腾烧。   保安抽了口气地说:“你说你朋友需要帮忙?”   贝莉儿都顾不上回答他。她跨过一地骨断筋折的惨状冲过去,拼死的冲上去抢杜维因的球棍。她知道自己可能会有什么下场,杜维因被拽着球棍底端时又是一个下意识的反手手肘,贝莉儿以为自己要被揍飞出去了,另一只手铁钳般地扣着她肩膀,她痛得嘶了一声。手肘撞到她手腕上,痛得钻心。她拼命抢到棍子,快速看一眼。棍子上沾了血和粘液,都不用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有这样的样子。她飞速蹲下去撩起山哥的衣服,用力把棍柄上的指纹擦干净。   手腕和肩膀在一下麻木之后痛得更厉害了,她先看到杜维因的脚从山哥肚子上松了开来,然后靴子绕到一边,看她的动作。地下室里没人敢大声说话,嗡嗡的议论声,很远处仿佛能听见警笛声。7人群殴老外,性质确实严重得很啊。贝莉儿蹲在地上,用衣角包着棍子,一端支在地上,示意杜维因:“this!Here!”那双绿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贝莉儿都快急出血来了:“quickly!”   杜维因算是屈尊降贵地抬起一只脚,在棍子上比了比,一脚,贝莉儿晃了一下好歹是撑住了,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球棍断裂开来。她把棍柄往山哥手里一塞,逼他握住,印上指纹,然后再掏出来,到处看了看,顺手丢进一辆车窗破掉的车里。   她叉着腰,气喘吁吁地回头看着杜维因,杜维因环胸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目光深深,有她看不懂的什么。这时候贝莉儿可没空去琢磨。还有他背后更远一些,站在入口处不敢上来的“帮手”。她是不是知道这有没有用,都是电视里看来的傻逼技能,但起码尽力吧!“喂!”她大声问:“刚刚我干了什么你们看见没有?!”   当然她得到了对的回答:“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今天还是没有赶上进度!看PS4和便携显示屏和人讨论如何败家,顺便还买了2个steam游戏……   _(:з」∠)_多的话不说,继续努力…… 第78章 1月11日-深夜   当然最后饭也别吃了, 没时间吃。3个警察从警车上下来了解情况,明显他们是做好准备来的,但这个一对七群殴差距悬殊还打赢了一地惨状,明显也真切的吓了一跳。事后处理打嘴仗最麻烦, 酒店保安、找回来的看门人老大爷, 随之而来的酒店经理和停车场负责人、还要尽量联络被打砸的车主和保险公司,还有救护车呜噜噜的来了, 车不够又找其他的车来一起送去医院。几乎陀螺的忙了40分钟多, 大家差不多二十几个人一起挤在这里,停车场里又闷又热, 闹闹杂杂加还醒着的伤患的指责:“去他妈那个老外!赔钱!赔钱!”   又饿又累又闹, 简直能让人火气上升。   杜维因虽然脸上带着血衣服破皱,说来奇怪他居然还是这群人里面看上去最整齐漂亮的一个, 在一群又矮又胖又老有这什么那什么的男人里鹤立鸡群,简直不是一个物种。他还非常安静礼貌地站在那里接受问询,低着头侧耳倾听警察询问, 面带微笑——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完全听不懂。这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有侵略性的美艳、无形的压力和高高在上的威严。   贝莉儿用手机给他翻译,也帮他回答一些她了解的身份情况,但警察还是向本人索要护照,姓名,年龄,国籍,种种之类,然后就是“这些人都是被你一个人打伤的吗?”   他低头看了看了解了意思, 拿出自己的手机,朝他们示意一下。警察以为是有什么要说的就“OKOK”,毕竟贝莉儿也是用翻译软件沟通的。她已经知道要来了,装作无意的跨前一步挤上来说:“那个我报警的时候就说过……”果然杜维因点开通讯录,拨打电话。   警察说:“等等!”贝莉儿已经堵住他们过来的路说:“我做证,我也是被抢劫的啊,警察同志我朋友帮我拦住叫我跑我才能跑出来报警的!我们是受害者!”电话已经通了,非常迅速,估计律师在杜维因那头通知过以后就直接等着了。那边用中文说:“不好意思,我是这位先生全权授权的律师。我的名字和律师号XXXXX,可以随时上网验证。你们对我的当事人的问询必须在我的监督陪同下进行,并且我们有权拒绝回答和申请意大利大使馆介入处理。”   警察:“……”   这事儿没法处理啊,涉及了这么多财物损毁,还有老外和律师,一大堆扯皮即将来临。他就有点烦躁;“起码要了解一下情况吧,有律师也得问清楚啊,还能什么都不说吗?这样子我们怎么工作。”贝莉儿打圆场说:“他们都是这样子的啦,毕竟车子问题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多一个跟律师沟通的流程。没关系他会合作的。”   大家都随着她指示回头看了看那辆光芒万丈的法拉利,这下没话说了。而贝莉儿想起她刚见玛利多诺多尔那副想打爆他狗头的样子,真是恍如隔世。   但杜维因确实很合作,他们站在那里用免提和律师沟通,警察说一句律师说一句,旁观的贝莉儿看情况解释一句,杜维因再和律师切回意大利语讨论两句,因为医院那边他居然说给付一部分医药体检费,虽然要律师去谈。车主那边杜维因居然也说和保险公司沟通负责一部分的维修费,这个也要律师去谈。   贝莉儿惊得要死,她以为杜维因找律师是,反正不是这么大方爽快的态度。都打算付钱何必找律师嘛不是。他日常打架难道都这么付钱?看他在停车场的那样子,看起来不像第一次打架。她悄悄看了眼杜维因,他居然感觉到了,环着胸站在那里,绿眼朝她看来,面上仍是似笑非笑,一个让人不明所以又有些忌惮的神情。   但实际情况是有人出钱解决负责任,就什么都快。来了人是等待最漫长的时间,之后的三言两语解决,除她之外大家都很高兴。酒店经理和保安配合完毕先撤了,还和杜维因和贝莉儿道歉,郑重邀请他们挑选合适的时间再来用餐,凭手机号可打五折。停车场负责人和看门大爷自有自己的通知事宜要解决,也交还了贝莉儿付的停车费用。警察了解完情况,他们还要先看下监控,走个过场。   贝莉儿:……糟糕,忘了有监控!   她猛地想起来自己刚刚自作聪明干了什么事,飞速瞥了眼车子,而且一回头居然还找不到车在哪里。杜维因正好往前走了一步堵住她视线,电话里律师说:“我认为这件事情的过程是很简单明了的,双方都没有争议。既然我的当事人已经确定赔偿诸位的损失,那么埃托雷先生和贝小姐是否可以领车离开了。”   “按我们的规定还需要回派出所做个笔录。这个停车场是有监控的,我们也需要过目一下。没问题的话他们就可以走了。”警察回答。   于是律师切换回意大利文,杜维因低头和免提说了两句,完了点头说:“OK。”   就由停车场负责人和2个警察和他们组团出去,另一个留在现场继续后续工作。贝莉儿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保安亭去的,即将公开处刑,她两条腿都是抖的。她疯狂地想着等会儿怎么给自己开脱。律师已经将通话切换成视频模式,看见贝莉儿还礼貌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你好,贝小姐。”贝莉儿:“……?”奇怪,律师认识她?她本能的看一眼杜维因,他淡定地走在她身边,他们中间隔着差不多一米远的空档。   贝莉儿在这里就认识他,下意识地靠过去。……他避开了。   她愣住了,站住脚了一下,1个警察走在他们后面,顺口问:“怎么了?”杜维因也站住脚,回头看她,面上恰到好处的假得可以的疑惑。贝莉儿:“???”她赶忙说:“没有没事。我……跑太快脚有点痛。”警察大哥关心地说:“脚可能扭了,等会要不去看一下。”“好的好的。”但发生了啥?他们继续往前走,杜维因也不再看她。她愣愣的看杜维因背影,他的态度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她不知道。好像他突然疏远了一些,不再对她那样,她说不来,……友好。   她倒不是别的什么,她就是猛地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了?他不高兴?他生气?这之间的疑惑仅有很少一部分脑力完成,转瞬即逝的不对劲。   之后一大堆人挤到电脑前面看监控。整个事情当然如律师形容“简单明了”。他们一起看着屏幕里的杜维因和贝莉儿下来,谈话,拉手,与此同时他们后边的车开门下来的一群小混混和同时走过来的女生。即使是视频里也能看出的漂亮,衣着精致整齐,高个儿长腿长靴,走起来婀娜多姿。然后大家都看着屏幕里的杜维因的头朝那边飞了一下:是往女生的方向,因为车子和女生的方向有一个微妙的差距角。“……”   整个现场突然陷入尴尬的死寂。“呃,”警察出了声,按在回放键上的手指抖了一下,随即克制住了,大家顿时更加沉默,一声儿都不敢出。贝莉儿内心一连串草泥马狂奔过去,旁边站着的杜维因倒是非常坦然,那当然,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视频已经不为所动的继续在放。   摄像头是一个按在门口,一个按在杜维因的正对面天花板,两边衔接能将这段距离完整地连起来。,贝莉儿看着自己跑出去,杜维因在里面跟人打架,这中间的凶残不再赘述,因为确实看到了一对七的下场,人们明显有了心理准备,一起沉默的看着惨案发生。等杜维因揍趴了7个人,踩着那个山哥用棒球棍逼问,贝莉儿暗想:来了。她紧张地屏住呼吸,监控没有声音,只有影像,她看着自己带着人冲进来,贝莉儿看着自己楞了一下冲过去……然后去抢杜维因的球棍。   她蹲下来,扯起山哥的衣角,杜维因松开了脚,绕到一边低头看她。贝莉儿楞了下——杜维因完全挡住了摄像头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包包随着她的动作在地上晃荡晃荡,移动的手肘。她快速地看了他一眼,……他故意的?杜维因看都没看她,绿眸专注地看着屏幕。大佬按了暂停键跟她问话了:“你这个是在做什么?”   呃,虽然贝莉儿事先想好了借口,事到临头仍然一身冷汗。律师说:“这个问题……”杜维因突然打断说:“&*(@&#”   律师:“@&#?”杜维因说:“yes。”一群人看着他们,律师说:“埃托雷先生说明贝小姐当时是在查看被他打伤的人的伤势。”   贝莉儿猛地侧头震惊地看着他,背上冷汗直流。杜维因好整以暇地接受她的注视。警察问:“是吗?”回头看着贝莉儿,但她还能怎么回答,她僵硬的点点头,人们虽然脸上怀疑,但好歹也没有说什么,他们继续看。接下去的更难解释,从这个角度看贝莉儿似乎和杜维因说这什么话,然后杜维因就给了那个棍子一脚,然后贝莉儿把棍子扔进了那辆车里。   杜维因:“*(@#@。”律师:“埃托雷先生说贝小姐是阻拦他想再踹那个人一脚。他不小心揣折了球棍,随后贝小姐被他逼迫指示,把球棍扔进了车窗里。”   贝莉儿:“……”现场一起沉默。杜维因突然拉起贝莉儿的手,深情款款地说:“sorry,莉莉。”   而在人们没有看到的正面,贝莉儿看到杜维因低头,给了她一个,怎么说呢,相当……   “你给我走着瞧”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仍然没赶上扶额,详情已在上一章   =====   默默爬走   ====   解释一下   杜罗罗第一时间给莉莉挡了监控,杜罗罗本来算的好好的,涉外加对方主动挑衅+律师自己可以暴揍对方全身而退+一点点儿赔车钱,毕竟只打了玻璃和一点点其余的小碰撞,他痛快的暴打对方。   然而莉莉作死自作聪明给他帮忙,杜罗罗为了堵人的嘴只好主动负担医药费和车辆赔偿,还把莉莉的锅全背在自己身上   杜罗罗:无fuck说 第79章 1月12日·深夜   作者有话要说:  新章来咯,继续猛写,应该十二点半到一点能更新,不能更新也别着急。明天一定能赶上【信心满满】   深夜十一点半, 桥边。   【老子不是告诉过你跑吗?昂?】   “呜……I'm sorry。”   【老子有喊过要你回来帮忙吗?昂?】   “呜……I'm so sorry。”   贝莉儿喝得头晕晕的,被拉出来吹着冷风醒酒,满脑子只有呜呜呜悔恨万分罪该万死,杜维因还在骂骂咧咧, 数落她怎么喝了两口酒就这么晕。贝莉儿还想说不是说过了不会喝酒的吗!被他谴责:【不会开车不会喝酒不会化妆, 你是不是女人?】   他和玛利多诺多尔的槽点真是一模一样,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声音和屏幕, 在这个冬日的冷而喧闹的深夜荡漾开来、贝莉儿趴在栏杆上, 晕头转向地醒酒,觉得心脏狂跳, 满身喷着酒气, 呜呜呜,她委顿地喷泪:“I'm so so so so sorry……”   贝莉儿几乎是飘着跟杜维因从派出所里出来, 随手打了辆的回去取车。杜维因上了车反正也是那个神气,不鸟她,自在地翘着二郎腿刷手机间或还打电话, 神情冷淡而悠闲。贝莉儿一路盯着他,如果你忽略掉他来中国的这段诡异友好时期,那么就会发现这个表情是和苏黎世的酒店里是一脉相承。褪掉和蔼可亲的外衣,这个傲慢而高高在上的光环更适合他,在火焰里燃烧着的不是温柔体贴而是漫不经心的冷漠。   她第一次在雪山中见他就是这样,杜维因·埃托雷,扛着火箭炮,把他们统统炸得狼狈地在房间里躲余波, 而他张狂地带着一身硝烟味儿闯进更衣室,那双深翠的眸望过来的时候,是不在乎任何人的,却能让人为了得到他的一瞥而主动投身于烈焰之中,燃烧殆尽的光华。   贝莉儿总觉得抓住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就找到了。车到了地点,杜维因将手机揣进口袋里,自得的对贝莉儿吩咐:“pay for it。”打开车门,利落的下车。贝莉儿风中凌乱的付了钱,杜维因已经大步走进车库,法拉利在很远的地方就已经嚣张地腾起飞翼,欢迎主人凯旋,他像一团旁顾无人的烈火闯进小矮人们的世界,几个已经归来的车主围着警察和保险公司争论,看见杜维因被指点了就围上来:   “喂!我的车是你砸的?!”   杜维因已经闪过了他们,看都不看一眼,世界原本就不相交。他坐进车里,发动车子,发动机的轰鸣低沉而撼动人心,车门优雅缓慢地向下坠,反而加速这压迫。起步太快了,拦在路上的车主们连滚带爬地跑开,给法拉利让开道路,贝莉儿紧张地拽着包包带子,才走到一半就看见火红色的子弹从黑暗深处掠出。方向盘上抵着的红唇锋利而傲慢,不如她曾经看过那一个的冰天雪地的冷。她冷了那一下,法拉利在她身边停了一下,车门再度往上,露出杜维因不耐烦的面孔,敲击方向盘的手指修长,打出压力十足的节奏。   “hey。”他朝她扬了扬下巴,大冬天的,晚上,黑灯瞎火,他戴墨镜。贝莉儿呆呆地看着他,对方更不耐烦了,催促她:“what the hell?Get on right now!”   贝莉儿像个小老鼠般溜上了车。杜维因一脚油门,发动机轰响,车子风驰电擎,在夜色里向前飞驰。贝莉儿眼睁睁地看着他伸手去打开了音响,震耳欲聋的重金属差点炸裂她的耳膜。杜维因猛打方向盘,在夜色和灯光里一路向前超车,贝莉儿猛地拽紧扶手,抛到身后一路的喇叭和骂街……她都没敢问杜维因是要去哪里,反正不是把她卖掉。她突然就想明白了——这个才是真正的杜维因。   温柔体贴和蔼可亲面面俱到魅力非凡,中国来的那个根本是假货。眼前这个才和苏黎世的那个一脉相承,傲慢、冷淡、不可一世的张狂,看着人的时候居高临下的漫不经心。车速稍微放慢了一点,电话响起来。杜维因开了免提放在前台上,把墨镜架到头顶双眼直视着前方,贝莉儿听出那个声音是那个律师。   他们对话了几句,贝莉儿猜想是派出所事件的后续吧——她等了一会儿,律师居然切换成了中文。“贝小姐在吗?”   她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还有自己的事。“啊,在。”   “我和埃托雷先生已经沟通过警察那边的事情,埃托雷先生等会会把我的联系方式给您,假如他们找您,什么也不要说,告诉他们直接打我的电话。”   “……啊?”贝莉儿张着嘴没反应过来。律师和气地说:“不必担心您的费用,埃托雷先生会付您的账单。”贝莉儿手足无措:“那,那怎么行,我会自己付账单的。”虽然是霸王硬上弓这是人家的好意啊。“要多少钱呃,账单寄给我就好。”   “我想您是误会了,我指的埃托雷先生是另一位。”律师说:“您知道的那一位。”   贝莉儿再次愣在当场,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法拉利拉到了一家不知道什么店。她傻呆呆地下车一看,饥肠辘辘的肚子,被吹得手脚冰冷的风,站在地上都还晃悠仿佛踩不住实地的脚,杜维因把她拖到了一家群魔乱舞的夜店。……啊,酒吧。她猛地回头揪杜维因,完全无视他那张冷脸疯狂用手机给他打:   【玛多的保密根本就不是惊喜吧!】   她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语无伦次,但这家伙应该是能看明白。那个晚上他用手机装模作样的给她发短信,跟她说感谢什么乱七八糟。他藏在玫瑰花里那张卡,他故意的!他估计看着她忐忑发短信来笑破肚皮!所以他让她保密!回想起来这一段时间,杜维因干的那些事情,哈亚德估计早看透了,但又没什么证据明说,所以让她不要上他的车——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他万里迢迢抱着玫瑰花飞来中国,根本就是来挖墙角的!   贝莉儿不知道自己啥感觉,要说生气吧也不是生气——她就是,就是不知道什么感觉,整个裂在风里。杜维因悠然自得的插着口袋歪头看了眼手机,贝莉儿只恨自己英文不流畅,不能啊啊啊啊啊和他在夜店门口对吼。“yes。”坏蛋这样说,掀起那对绿眸,不怀好意的冷笑。   “so?”   贝莉儿还真不知道能so什么,杜维因干的确实不人道,但他出发点当然是为了玛利多诺多尔。他万里迢迢抱着玫瑰飞来中国,还运了辆两千五百万的法拉利来炫富装逼,他图好玩吗?杜维因继续悠然自得的掏出手机打给她写:   【你知道我那辆车是攒了3年的零花钱买的吗?】   【你知道我那辆车是我梦想了5年给自己的成年礼物吗?】   【你知道要是我老婆身上哪怕有一道划痕,我发誓我就会管你他妈的是玛多谁,我要当场把非要带我出来玩无聊的逛街赏景预约个酒店还没停车位的你个白痴活活掐死吗?】   贝莉儿说:“……No。”杜维因拍了拍她的头,顺势环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拇指往里一指,音响敲着心跳,鼓点群魔乱舞。贝莉儿一闭眼睛,脚一松就给他拖了进去。“啊啊啊啊啊我不会喝酒I can’t drink!啊啊啊啊啊啊!”她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抵抗。   抵抗并没有什么卵用,明明这件事说来双方都有不对,贝莉儿愣是给欺负得唯唯认错。她勉强喝了两杯调酒,坐在那里看着情圣王子猎艳。没有人在乎她,一堆女人在她面前蜂拥而上卡座,伸出魔爪要将美艳的猎物捕进网里。而杜维因相当自在地左拥右抱,在她面前已经毫不在乎地展现大佬本质。他甚至还有空盯她喝酒。贝莉儿说:“i can’t drink!”手机就直接递过来:【车辆赔偿费和医药费。】杜维因眯起眼:“two cups,No?”   贝莉儿只好抱着杯子,就着盐酥鸡和花生,把这两杯穿肠□□勉强灌下去。也就坐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杜维因一看手表说:“it's time。”扭头找她要她付钱,贝莉儿已经在椅子上晃悠了。她居然是真的不会喝酒,杜维因骂骂咧咧地把她拖出酒吧,酒吧背后是一个公园,公园有小桥,桥下有冷水,桥上有风。贝莉儿趴在那里醒酒,酒劲上来了,呜呜咽咽地道歉。要不是她跑回来打乱了杜维因的计划,他也不至于要付那么多赔偿费。而杜维因烦躁地走来走去,用手机敲很多个感叹号用一切词汇骂她。   【你怎么这么蠢啊!叫你跑你就跑啊!我就没见过哪个女人会傻得自己跑回来的!就你那小骨头,我一手就可以捏死你——】   他的手机响了,在夜色和水风里,发出格外清晰惊悚的响声。杜维因看着手机,愣了一秒钟,然后他冲过来,都不顾贝莉儿那一脸鼻涕眼泪,赶紧用胳膊横住她的脸,钳制住她。贝莉儿:“呜呜呜呜呜!”他恐吓她:“quiet!”贝莉儿被捂得闭过气去了,暂时瘫倒在栏杆上无法动弹,两只手徒劳地软绵绵地拽着他的胳膊,她头顶上的绿眼美人吸了口气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点开接听键,屏幕上跳出影像。   他说:“嗨玛多?你今天打电话挺早的呀。” 第80章 1月12日-1月13日   这边的电话是深夜, 水静风冷,鬼影幢幢,另一边是落日,日光温暖, 蓝天白云。玛利多诺多尔的背景是喧哗来往的人群, 他是坐着,举着手机, 看着杜维因那边的背景, 疑惑地一点头。   “怎么,我不是告诉过你我5点的飞机?”   哦, 那是, 杜维因忘记了。他点了点头。玛利多诺多尔:“我打扰你了?”看着他的那个姿势就知道明显胳膊下有女人。杜维因的眼睛看了看天。玛利多诺多尔懒得和这个骚货多说,他打算速战速决。   “我的礼物莉莉收到了没有?”   “……收到了收到了。”   “莉莉什么反应?”   “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捂着礼物哭得小脸花花,嘿我说她哭起来真的丑死了。老子才不想看, 老子也不知道什么反应。”   “……你是不是把礼物一起送了。”   “啥,没有。”   “你一起送了,我告诉过你分开送,一天送一件,你是不是想要银行提前把你那辆车收回抵债。”   “老子帮你把那个美国人赶走就够义气了吧!你管我怎么给你捎礼物啊!我不是说了她想给你惊喜吗!你问这么多老子也没法告诉你啊!”   惊喜这个词真是万用灵药,对付贝莉儿够用,对付玛利多诺多尔也一样心有灵犀的傻。他脸上立刻就出现那种荡漾的傻笑,满是憧憬的说:“我想了一天了, 不知道莉莉会给我什么惊喜,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杜维因坚决果断的说:“没有。”   这个黏黏糊糊的话题告一段落,玛利多诺多尔打电话来问的是另一件事:“会计师收到了什么赔偿账单和医药费账单,还有律师费,说是你那边发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偶然为了你女人打了一架,费用难道不该你付。”   杜维因继续看着天就差吹口哨了,玛利多诺多尔当然知道这一点,他才不在乎杜维因打架赔了多少钱是想干什么,他就是想知道:“我知道我是问莉莉怎么样了,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到?”   “你怎么不问老子有没有吓到?”杜维因不爽。   “你个孬种打架还会被吓到?吓到关我屁事。”玛利多诺多尔淡定地说。   杜维因朝视频那头龇了龇牙,比了个中指。就这中指动作大了点,突然惊醒了还在迷茫中挣扎的贝莉儿。她觉得似乎在地球转动中听见玛利多诺多尔的声音。酒醉会把一切在意的人和情绪都放大,喜欢、爱、关心、担忧、遗憾、悔恨。她猛地扑腾起来,口齿不清的朝那边喊:“我听见玛多的声音?玛多?玛——呜!”杜维因猛地加了把劲捂住她嘴,她开始咳嗽,玛利多诺多尔开始喊:“莉莉?莉莉?!”杜维因对着手机吼:“你女人不在这里!”“fuck you我听见莉莉的声音了!莉莉在你旁边?!现在中国要半夜十二点了!你拿她干嘛呢!莉莉!”杜维因按了电话,并趁电话再猛地打来之前飞快地关了机。   他惊吓的粗重喘着气,贝莉儿晃悠着蹲在地上,她这下好像又有点醒了,诺诺的看着杜维因。杜维因:“……”他没好气地抢过她的手机:【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贝莉儿拿着手机看了半天才看懂,看懂了又犹豫了半天,她不确定,她觉得自己清醒过来好像就是在这里,酒吧卡座上和到桥边是完全断掉的两个场景,中间的连接过程仿佛是飘忽的,她对一切都不太确定,只能感激地确定是杜维因把她拖到这里来醒酒。她刚刚好像听到玛利多诺多尔的声音。……但在杜维因这样褪去了温柔光环的映衬下,她突然又胆小起来,不敢再面对他。   她说:【我不太清楚。】   她呆呆的看着杜维因蹲在她面前,那双绿眼确定般地上下打量。他的神情还是很不爽,抿着嘴,目光凶恶。她后知后觉的打:【今晚的事情很抱歉……】   感觉这句话已经重复了千万遍,但是和最初看见杜维因的心情是一样的。他是玛利多诺多尔最好的朋友……从他来到中国,无论抱着何种目的都好,她希望能让他宾至如归。而在此之下,坚持提出想要招待他的是她,做出无聊的旅□□程的是她,没有预约好酒店的也是她。贝莉儿说:【如果我可以补偿你今晚的不愉快的话,很抱歉,Duwayn。】   她第一个记下来的居然是杜维因的名字,而不是玛利多诺多尔的,公举要是知道,一定又要闹别扭。她有点难过地想,杜维因臭着脸:【谁准你写我的名字的?】   你不是自己说了我可以称呼你名字吗?贝莉儿看着他,但是当然要认错:她写【对不起埃托雷先生。】   杜维因教她写:【要写sorry my lord。】   【sorry my lord。】   Lord满意了,站起来,贝莉儿也晃悠悠地跟着站起来。他和蔼可亲地问:【你酒醒了没有?】每个字在贝莉儿眼里都是片段的组成,很难理解深层意思。她觉得她是酒醒了,站起来,站稳了,想要回家。她说:“yes。”   “OK。”杜维因朝她伸出手:“follow me。”   等贝莉儿上了车,躺在座椅上好久,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睡醒了一觉以后醒来,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车子好像是在往高速公路上开。她:“……what?!”她捂着头,看着旁边几乎是尖叫,“where are we?!”驾驶员在车顶灯下偏头朝着她微笑,绿眼红唇,红发束在脑后,红宝石耳钉闪闪发光,鬼魅一般的笑容。   “I promise you。”鬼魅阴森森地说。   车子猛然加速,在贝莉儿被压扁在座椅上的尖叫声中向前飚速。整个夜晚都在车窗中掠成一道极影,灯光灭了,顶棚向两边分开,冷到刀子般的风差点割裂贝莉儿的脸,她拽着伏首尖叫:“啊啊啊啊啊啊!”但是很快连声音也发不出。心脏都要跳到嘴边来,在灯光中向前撞来的一切物体,路灯、路面、护栏和灯光,风刮动贝莉儿的脸皮,重金属摇滚乐在夜空中升然而起,撼动人的心脏。   5分钟后贝莉儿蹲在路边脚软,杜维因帅气地下车打开车门,环胸站在她旁边审视她的状态。贝莉儿泪眼朦胧的抬起脸,正好对上他假的可以的和蔼可亲的笑容。“do you wake up?”他将手抚在胸前,意思意思的微微一弯脊背。   “my honor dear lady,i’ll take you to home。”   贝莉儿话都说不出来。这是报复,绝对是。她算是明白了,这家伙这样笑的时候就是不怀好意。她没什么力气和他斗嘴,也没力气找茬。她勉强伸了伸手,那只比她滚烫得多的大手拉着她,有力地将她拉起来。无论如何,那个小混混抢包的时候,杜维因第一时间将她推开了,他在人群里混战,一对七,喊着她:“run。”贝莉儿说:“thank you 杜维因。”   “……my lord。”   “my lord。”   她有一种感觉,今夜之后,她和杜维因才是真正的尽弃前嫌。当然是字面意义上的尽弃前嫌,好感度只是刚恢复到0而已,之后的还要再刷才有。那也无所谓啦。她今晚奉陪够了,只想回家躺在床上装死。杜维因夹着她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就在要上车的一瞬间,可能是单脚离地造成了强烈不适,贝莉儿喉头突然一阵呜咽,她猛地推开他,杜维因睁大眼:“呃!等等!Wait!Fuck you wait!!!!!!”   来不及了,贝莉儿哇地一声,吐在了座椅上。她在泪眼迷蒙中似乎看到了红发青年头顶上那个0,随着铁青的脸色和暴起的青筋Duang地一声,跳到了-100。她擦了擦嘴,她觉得又开始晕了,她脚软得都站不住。她摇摇晃晃地哭着说:“……i’m sorry。”   然后,晕倒在地。   -------   贝莉儿在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头痛欲裂。其实也说不上多么欲裂,但是反正是不舒服。眼前一片黑暗,黑得像不知什么地方反正让人惊恐,唯一的光源是震动的手机,在明亮地跳着,跳出一串长长的数字。属地:意大利。   贝莉儿摸索着拧开了床头灯,这里明显是一间酒店房间,松软的枕头和床垫,拉得紧紧的窗帘。她咳嗽着爬下床,滚到地毯上,床头柜上的水杯里放着水,和一板药。贝莉儿拿下来看了看居然是布洛芬……真是相当业务熟练。她拆了一颗药,就水吞了。她躺在长毛地毯上,发现衣服是换过的,自己也被好好地清洗过了,头发和身体都散发着柔和舒适的香气。   她拉了拉身上的睡裙,拢着胸口,将手机拿到面前,想了想,才按下了通话键。   她闭上了眼睛,床头的灯光陷入眼皮,很温柔。皮肤下是柔软的地毯,好像回到曾经的篝火边,温暖安详。呼吸声里,是长久的寂静。只是寂静的只是贝莉儿这边,应该仍是酒店的高层,遥远的喧哗的夜色,和玛利多诺多尔那儿,真切地喧哗着的轰鸣声。这个声音好像很耳熟呀,她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的马达声。   她不知道。她说:“……玛多。”   那边的声音低声说:“莉莉。”   她想说很多,可是理智又知道语言是不通的。没有屏幕,没有文字,没有面对面,一切讯息都浓缩在这不断的电子信号里。她问:“are you all right?”   啊啊,这条短信,最终还是送到他身边了。他低声说:“yes i’m fine。Don’t worry。”   “how do you know this number?”   “Duwayn。”   估计也只有他了。贝莉儿终于想起来自己昏迷前干了什么事。她很抱歉的说:“i’m sorry for I……”   “i know。”玛利多诺多尔在那边笑了一声:“his car。It’s his sweety,He's crazying, bombing my cell phone for three hours。”   老实说贝莉儿是没听懂,她知道那车很宝贝和杜维因很火大就对了。“i’m so sorry……”她捂住脸。   “it’s ok。”他说:“He deserved it。”   其实……贝莉儿也没听懂。她就只是觉得,不相干的话题好像应该到此为止了。似乎是心有灵犀般,他们同时停止了对话。呼吸声和轰鸣声同时地响着,贝莉儿看着紧闭的窗帘。她很想走过去拉开,看看冷到让人清醒的凌晨。她将手机拿开看看,发现已经是凌晨3点半了。她又将手机重新扣回耳朵边,玛利多诺多尔说:“I'm sorry to disturb you in night……”贝莉儿说:“it's OK。”   顿了顿她说:“玛多i miss you。”   那边传来一声幸福的叹息。贝莉儿闭上眼睛,她能想到他的笑容,公主在阳光下将头倚在她肩上,绿眼璀璨,如星辉煌。他说:   “莉莉I miss you,too。”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结局啦 第81章 1月13日·终   贝莉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美梦, 飘飘然地浮在云中,她在欢笑,梦虚幻而辉煌。她依稀梦见那场暴风雪,刮啊, 刮啊, 在山中呼啸,永无止境, 刀锋般的雪, 穿透她的灵魂。   而她漂浮在云中,望着那栋别墅。圆舞曲一遍又一遍旋转, 屋里有青年弹奏钢琴的剪影, 圣诞树的华彩闪耀星空。呼啸啊,风永远不停。   她醒过来, 发现是手机的声音。手机就在耳边,还有最后一点电,她拿起来看发现是领导的电话, 还有时间,迟到1小时多了。   睡过头了。她捂着头,在地毯里呻/吟。   她到处翻了翻找到包,包里有充电宝,插上线,好歹抢救了一下,赶紧把电话拨回去。“抱歉朱姐我睡过头了,我马上就来。”朱姐倒很和气:“没什么, 你人没事就好。”看了下手机一堆认识的同事轮流打过来,也有五六个了。贝莉儿赶紧挨个的看看,有得回就回回去的说:【没事没事睡过头了。】众多人一堆调侃,昨天去玩嗨了?   玩个屁啊,贝莉儿都不知道怎么说的囧。   她翻了翻衣服,衣服一身酒气。旁边台子上倒是明晃晃地摆着件替换的,还带着问候的纸条。应该是服务人员给写的。仿佛怕她不穿,标签牌剪在旁边。贝莉儿觉得也不至于这样啦,拿过来还是会满心感谢的穿上身,不就一件裙子嘛。顺手一看价格牌一条裙子两千块。呃……本能地放下,又心很痛的捡起来。   她洗漱好拿了东西去酒店退房,前台告诉她:“给您订房的先生说房间不需要退。”那她就把房卡放在前台,以防杜维因有什么事要拿。出门招了个的直奔公司,顺便在车上和杜维因发了短信并说谢谢。   杜维因回得很迅速,一个表情包。钢铁侠白眼,然后一大堆白眼汹涌而来,差点挤爆她手机。   贝莉儿:“……”她简直不知道怎么回。……但杜维因也没掐死她,真是几天好了。   尽管知道不应该,她写了“sorry and thank you”并将手机收回包里去的时候,还是非常非常开心。褪去了一切光环,去掉一切不顺和波折,只为了凌晨3点那个电话,世界在她眼前突然一片坦途。总有这样的经历,仿佛能够接受一切,没有什么不能迈过的坎。那怎么能算是坎呢,为了这件事翻来覆去担惊受怕的自己简直是个傻瓜。   公司仍如往常忙碌,法拉利的话题也早在周六就几个刷屏后淹没在记录之中。大约唯有坐下来时旁边的妹子这样好奇又担心会不会冒犯到地看她,因为她算是悍马的目击者。贝莉儿开机顺便装作不明白的看着她:“怎么了?”   她面带笑容,衣着整洁,大概根本看不出来昨天宿醉呕吐还飙车。妹子有些兴奋的小犹豫。“呃,听说又有一辆法拉利给你送玫瑰?”   “不是啊,是误传吧。”贝莉儿淡定地说。“我不认识什么法拉利啊。”   “是吗?但是好多人在朋友圈晒车啊。”贝莉儿也看到了,大家争相去停车场朝圣,拍照宣扬。还有人说有个保镖在那里看守,阻止一切想凑近车子摸摸碰碰的人。贝莉儿想自己那天吃完饭回去的时候好像都没看见保镖嘛。   她很正常地和妹子讨论了两句法拉利,很正常地工作,很正常地下班中午去吃饭,没有人再问她法拉利的问题,悍马也没有。传说流言75天才会消失,但在这个世界里,消失在当事人眼前的温床,7个小时都不需要。   钱任找了她一次,他们认真地谈了一次。他看起来心情不好,不过贝莉儿总觉得那是自己自以为是的错觉。他们在楼梯间里三言两语地完成了对过去两年多的总结。贝莉儿和他道谢,谢谢他没有在整栋楼大肆传播法拉利的事。钱任笑了一下、   “那是你在瑞士认识的人?”   “算是吧。”贝莉儿说:“我和他不熟,真的。他那样做只是为了恶心那个悍马。”   这个理由比所有前女友和自己拍马及不上的高富帅谈情说爱的理由都充分,钱任沉默了一会儿。“莉莉,那个男人太有钱了。”   贝莉儿有点心虚又有点坚决地说:“我真的和他不熟。”   钱任说:“好吧。”他的神色有些难过,毕竟不是不难过的,但这有什么呢,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贝莉儿很高兴又觉得很难过地看见他终于明白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迟点儿见家长就能解决的。钱任问:“过完年后你去哪儿?”   “不知道。”贝莉儿说:“也许攒钱,买去意大利的机票。”   “你还要去旅游?”   “瑞士挺好玩的。”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要道别离开了。钱任问:“所以不是因为那辆法拉利或者悍马你才和我分手的吧?”贝莉儿叹了口气:“亲,我半年前就和你分手了,在半年之前的两年我和你在一起,你觉得我能去哪里认识法拉利和悍马呢?”   钱任动了动嘴,欲言又止,不过毕竟在那之后她的事情都和他没关系了。钱任也叹了口气说:“我妈已经在催我相亲了。”   他们仿佛心有戚戚地对视了一眼,贝莉儿说:“你家在本地嘛。”她家在外地,起码爹妈打电话来的时候,想跑可以借口挂掉。现实总是有许多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工作、金钱、结婚、生子、养老和未来,双亲和期待。贝莉儿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自己最后会妥协和磨合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但至少她知道,在半年前就知道,无论如何,她绝不要将就。   他们互相道了句别,客气地约定以后有事可以彼此联络,但他们都知道以后应该不会再联络了。贝莉儿向下,钱任向上,彼此走向不同的楼层和方向。   下午的时候公司群又骚动起来了,带着一股已然处变不惊的“骚动”。贝莉儿平静的工作,顺手看了看群里晒的一辆银色的轿车。阿斯顿马丁。   她终于知道这个牌子了。出乎意料的是还很便宜,至少和2250比起来的便宜,甚至比哈亚德那辆还便宜,便宜得让人很难相信是都市传说的再一次发酵——当然,对于平民来说,还是很贵。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才问:【where are you now?】   那个号码也很快的回了:【hospital。And don’t worry,I\'m just a return visit。】   她算了算瑞士时间,现在是下午3点,所以瑞士早上8点?【这么早你就去医院了啊?】那边过了好几分钟,可能是在算时间才回。【嗯,其实我还没出院。】   贝莉儿因为怕笑出来,躲在厕所吭吭哧哧了很久。……没来得及回,然后过了一会儿提示自己的这个号码进了1500话费。……她笑得更厉害了。她发了一个“LOL”然后说:【照顾好自己。】   他说:【好。】贝莉儿逗他:【你不说要我也照顾好自己吗?】隔着手机屏幕仿佛也能看见他楞了一下傻乎乎又委屈的脸。   贝莉儿那一个下午心情都非常好,好到工作进度远远落后。没关系,不在乎,下次再说,她只想下班,她还顺便请了个明天的假。然后终于下班了,她关了电脑就飞速跑出去。也不算跑出去,人还是走着的,走得很稳很淡定。下了电梯,走到大厅,今天阳光很好,冬日里也有一种微热。贝莉儿就是觉得热,所以就停下来,把围巾解下来,认真地叠好,塞进包里。她没有故意拖延,只是按部就班地搜寻体验每一个细节。每一分更拉长的等待,都是沉淀的甜美。   她走出去,夕阳已经西下了,华灯初上。银色的车侧着堵在门口,她的脚步停了停,演技爆炸地楞了一下。随即玻璃被摇下来,玛利多诺多尔趴在副驾驶的车窗上对她说:“莉莉!”短信同时响了起来,【surprise!】   到底是谁给对方惊喜呢?贝莉儿露出惊喜的笑容冲了上去,车门为她打开,她直接冲进车里。她在扔下包抱住那个熟悉的肩背的一瞬间就哭了。他身上还带着药味,应该合身的西装的肩膀处有微微的鼓胀。银色的发丝垂在眼前,贝莉儿哭着说:“玛多sorry。”   到底是为了什么sorry,她也不知道,或许只是因为,现在哭出来的眼泪都是当初脑子里进的水。她也好想他,真的好想他。车子启动的时候她没感觉,再停下来的时候她撑起来亲了亲他的嘴,分别了这么久,这个触感还是令人怀念。他也亲了亲她,然后他们接了个吻。   公举真的变弱了,受伤绷带没拆,亲着亲着贝莉儿就爬上驾驶座,直接把他压在下面。一旦他们分开,那双绿眼睛就眨巴眨巴,撒娇的说:“莉莉。”嘴唇微微张着,扶在她后颈上的手,试探地向下压。贝莉儿都搞不懂怎么主动的是自己,大约是美色太惑人。   ……她的腿上总觉得硌着个什么硬物,即使隔着一条羊绒裤袜也能感受到。玛利多诺多尔在她身下动了动,扣在她后颈的手也悄悄离开伸进裤子,好像是偷偷想那啥……她及时隔着衣服按住了,严肃的说:“No。”   他涨红了脸,吱吱呜呜。她亲了亲他,又一次重复:“No。”玛利多诺多尔委屈的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   贝莉儿:“but you are my boyfriend,OK?Let\'stakeitastep。”   玛利多诺多尔委屈的点点头。但她给了他一个奖励,又一个亲亲。   他就没什么意见了,贝莉儿往下蹭了蹭他的腿,也有点硬,仿佛打了石膏,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石膏。她心疼的抱着他,她不该把他这么坐在下面。心疼也只是一瞬间,分不出别的脑子去做别的事。   他们亲了很久,直到“汪!”贝莉儿被小黄直接扑到身上,鼻青脸肿的杜维因在后座躺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地松开狗下车了。临走他跟玛利多诺多尔严重声明:“那女人永远别想再靠近我的车!”玛利多诺多尔直接打开车门把小黄扔出去!再关上门,贝莉儿又好笑又惊呼的喊:“小黄!”趴在车窗上和拼命跳起来的小黄面对面。然后嗖的一声它就被一个黑衣保镖抱走了。   经此插曲车里总算是恢复了一会儿平静。贝莉儿用手机打着问玛利多诺多尔,两个人抱在一起舍不得分开:【能呆多久?】   【三个月。我弄清楚中国的节日了,我跟你过年。】   贝莉儿想大不了就说又去玩了,先斩后奏她爹妈还能怎么地。她说:“OK!”   【中间可能有些时间要回意大利,你跟我一起去好吗?】   她说:“OK!”   【那明天我们就去给你申请意大利签证。】   “No。”贝莉儿拿过手机打:【明天我请假,不上班,我陪你!】   玛利多诺多尔也抱着她蹭了蹭,他说:“OK!”   他们肚子都很饿了,但是并没有人想去什么店里吃饭。贝莉儿说【家里还有泡面!】玛利多诺多尔:【那就吃泡面。】她往导航里输入了地址,玛利多诺多尔开车。对了,中途她问:【杜维因的车怎么办?清洗是不是很贵?他怎么脸那样?你打他了?】   “let him go!”   玛利多诺多尔一边开车一边回答。路上车水马龙,他开车有点别扭,歪歪扭扭打着滑。贝莉儿以为是他的脚的缘故,问他:“are you OK?Your leg?”公举倔强的说:“OK!”车堵在第一个十字路口,这时后头轰鸣声起。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眼睁睁地看着杜维因开着自己那辆法拉利,左冲右突麻利地抢车位一路飙到了前面,并在3秒绿灯内冲过马路。越过他们前,戴着墨镜的重金属摇滚豪车车主给他们比了一个嚣张的中指。法拉利溜着尾气消失在天涯。   玛利多诺多尔:“……”艰难堵过了第一个十字路口以后,他默默的将车靠边停了。   “玛多?”   玛利多诺多尔:【……你们中国人太多了,我开不来。】   贝莉儿:“……下车,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完结啦   结局真的有点苏!   但是还是抢救回来了玛多多小公举委屈巴巴的样子!   杜罗罗,超车从没有在怕   ====   杜罗罗表情包见微博   ====   大家要记得这个是救龙的番外啊!写了40万字的番外,呜哇,终于完结了   长到无力,对本人的啰嗦程度更加了解了嘤嘤嘤   ===   接下来是番外   玛多多哭哭啼啼回娘家   男扮女装见家长,玛多多和杜罗罗   龙多穿越和人多面对面   总觉得好像还有一个,但没想起来 第82章 番外·玛多多离家出走记   玛利多诺多尔当然没去酒店, 在贝莉儿家顺理成章地住下了。他像奇迹暖暖一样勤勤恳恳地捎来了一衣柜衣服,包括成套西装、休闲装、领带、鞋子和袖扣小配件,这么一大堆东西海一样地淹进来,差点占了贝莉儿家的半壁江山。   开始衣服没到, 贝莉儿带他进门的时候还很忐忑, 她的房子一个女孩儿够住啦,可是整个面积甚至都没有他一个卧室大。公举头顶上架着墨镜, 西装革履, 肩背挺直,还是美得像个绿眼睛玉瓶, 仿佛自带光芒在她的房子里巡视了一圈, 贝莉儿站在那里有点紧张的等他判决,然后玉瓶在床上就坐下了。   他满意地说:“it’s OK。”   说老实话, 贝莉儿有种错觉觉得他是个什么大猫,绿眼挑剔的审视周边,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不乐意在这里安家。然后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地盘。他躺下了, 温顺的侧着头看着她,好像从喉咙里都能发出一声舒服的咕噜声,璀璨的双眸像让人怀念的温柔的宝石,银色的柔软发丝散开,细细地陷进被褥里。   贝莉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他的头发更长了,金色的发丝长出来一个指节多,软软的床陷下去, 她摸摸他的头发。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盒子,打开给贝莉儿。盒子里是一条项链,坠着一个洁白的坠子。   玛利多诺多尔:“your present。”他说:“you remember the wolf?”那是那头狼王的牙齿。   贝莉儿想起了很多事,她忍不住的笑着说:“sorry。”他收回那颗狼牙的手还在她眼前晃过,她只觉得自己是笨蛋。她想起杜维因说:“他弄破了自己的手。”她拉起他的手看了看,十根手指根根修长好看,而右手的中指和拇指有新鲜的破口。他说:“it\'s OK。”   两只手彼此拉着,仿佛有吸力,根本不打算放了。他蹭了蹭床,还是有点不满:“Not soft。”   对外国人睡的床垫可以把自己栽进去不起来。贝莉儿亲亲他:【我们现在就去买床垫。】   真奇怪,现在又一点都不饿了。   ==========   而在之后的日子里贝莉儿有种强烈的感觉,觉得自己在家里养了个小。他们是过了几天高兴日子,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们一起睡,每天早上在能把人埋进去的软绵绵的新床垫上一起醒来,身体彼此依靠,温暖得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亮的。玛利多诺多尔不适应不带暖气的城市,她就给他买一个暖气灯,彻夜开着。他们花了很久收拾他的衣服,她给他腾出了自己的衣柜,而把以前的简易塑料衣柜拿出来放在客厅自己用。她买了一大堆很贵的牛排给他,希望他吃得开心。   她觉得自己根本都不在乎信用卡刷爆多少,一切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就很值得。她会亲亲自己的绿眼睛公主,穿好衣服去上班。小公举依依不舍的送她到门口,依依不舍地叮嘱她一定要早点回家。但通常是等不到回家。她给玛利多诺多尔下了个支付宝,关联好自己的卡,他马上学会了叫滴滴,每天定时打个车到她公司门口等她下班吃午饭,吃完午饭就等吃晚饭。   他有时来早一点,就会去广场对面的咖啡店坐着等她,有时画画自己的首饰设计图,有时候和老板用翻译软件坑坑巴巴地讨论泡咖啡的事。他很快成了那家店的荣誉会员,因为长得美又会泡咖啡【虽然咖啡不给别人喝】非常能招顾客。虽然日常冷着脸不跟人说话,脱下西装外套挽着衬衫袖子扎着小揪站在柜台里面,都声明了咖啡不卖了,女生们还是一波接一波的涌进来。   然后贝莉儿就每天下班来接他。她结束兼职可以走人的时候还特地说了一声,老板伤心欲绝。   =========   公举最喜欢做的事是和她靠在一起,拉着她的手,勾手指头玩,玩一会儿看一眼她,再一会儿就将头靠在她肩上,这就是暗示的想要亲亲。他通常都不自己主动,而喜欢玩这种勾搭她的游戏。想要的时候,就这样蹭着,卖弄美色,要她主动。   贝莉儿通常抵抗不了。嗯……他们之后的几天,澄清了那个所谓“守贞派”的笑话。贝莉儿震惊于玛利多诺多尔居然以为她结婚以后才想……嗯,那啥。总之他们在周末,试了一次,其实感觉不太好,因为尺寸不合。不过等贝莉儿结束了兼职正式回到家里宅,日子才真正地有滋有味起来。   一起宅在家里的日子也很棒。他们一起睡醒,一起计划今天吃什么玩什么,手拉手一起去逛超市,贝莉儿把自己曾经说过的所有菜谱都煮给他吃。他们开始学对方的语言,她也定期拖他去医院换药复诊,偶尔觉得应该庆祝一番,就正儿八经打扮了,去吃大餐,晚上就干个爽。过了几天公举收了一次账单后问:【你为什么不兑现我的支票?】   贝莉儿不明白是啥支票,继而她想起来苏黎世河边的那个教堂。她说:【……真是你给的支票啊?】公举点了点头。【我答应过你的,不是吗?】   贝莉儿笑着抱了抱他。其实没支票也没关系,她早忘了这件事。她很高兴养他,虽然可能养不起。她觉得他也很高兴让她养,她知道外国人都是要AA,这大约是他最为表达爱意的证明了。嗯,还是要尽力。有时候她想她这就是传说中的同居?哇……听起来好像……很神奇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落在自己身上,就觉得非常自然。   再自然不过了,和这个人。   =========   当然热恋期的光环稍稍褪掉之后,贝莉儿就感受到了情侣生活还是会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毕竟一起住嘛,什么头疼脑热这不行那不行,放个屁扣个脚她都得动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忍住去厕所。每当这时她就不由自主地怀念一个人穿着内衣在家里到处晃悠躺在地上打游戏的日子。   虽然这是冬天,还没到可以穿内衣到处晃。但是你总有那种感觉的时候嘛,在家宅久了不想洗澡就只想躺尸,躺在地上最好邋遢一下,越邋遢越满足,仿佛充满内心的成就感。   他们开始有些小小的争执,大多是公举跟得很紧。玛利多诺多尔24小时都想和她在一起。平常没事就要抱抱亲亲,日常上街吃饭紧跟着,贝莉儿慢慢发现了他的这个问题。她也要和朋友一起出门逛街看电影噻,约好了对不对。但是公举就不高兴。如果她不跟他一起去那就是罪大恶极。带上他也不可以,他就是想要二人世界,除此之外一概不接受。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可是那个电影你说了不喜欢啊。】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但是我跟人约好了啊。】贝莉儿也没办法。她现在都觉得跟人出去玩跟放风一样。她想了一会儿提出解决方案:【我跟你一起去看第一次,然后跟我朋友二刷好吗?】   公举稍稍满意。   然后他的粘人度变本加厉。他仿佛不懂得什么叫私人空间,吃饭要跟,看电影要跟,她出门取个快递,他都要打扮漂漂亮亮跟她手拉手的去门口翻快递秀恩爱,再背着手看着她抱着快递箱回来。……这就太过分了。小区里贝莉儿本来是个印象分超低默默无闻的宅女,这才几天时间,她感觉自己站在聚光灯下,已经全区闻名。   开始她总是想着忍,在山上他们形影不离,总是在一起有那么多事可做。或许玛利多诺多尔只是对这个模式一时没有切换过来。但贝莉儿很快发现那不是的,那就是公举自己的示爱模式。他喜欢跟她撒娇蹭蹭亲亲热热,干什么都要亲一下,干什么都要撒娇,接吻狂魔什么都没干就能耗费一天,24小时黏着不放松。这就有点……嗯,那什么,贝莉儿试图吵了两次,但是公举委委屈屈哭哭啼啼,不是真的哭哭啼啼,就是嘤嘤呜呜指责她不爱他了,又要像在苏黎世一样什么都不说就把他丢下。   苏黎世的事情贝莉儿理亏,他那个伤心劲儿,好像她是罪大恶极的负心人。贝莉儿头疼的上网搜“有个小公举男朋友到底怎么破?”他会跟她冷战,冷战一会儿又静悄悄的坐到她身边来,把大头靠在她肩上。她还是舍不得他生气,只能妥协,搂着他把他哄回来。   她有时会觉得纳闷,感觉好像男女反了。嗯当然床上是没反……但她个抠脚大汉还能怎么跟小公举比哭唧唧啊?终于有一天贝莉儿忍到极限了。她要和朋友一起约去看漫威大片,半年前就约好了。玛利多诺多尔不依。但是他本来就不喜欢美队钢铁侠,跟她去个吊啊!她用尽耐心说服他:【我们约好一起去看首映啊。】   事实上不止是首映。她约好了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买买买玩一会儿没准再唱歌卡拉OK,然后再进电影院享受大片,差不多也有半天时间,无敌的自由。玛利多诺多尔想怎么又是电影。花儿这么喜欢电影,以后在婚房里装一个豪华版的家庭影院吧。【……那我跟你一起去。】   贝莉儿皱了皱眉:【都是女孩子,我们还要吃饭,你来不方便啊。】   玛利多诺多尔勉为其难:【我在外面等你。】   【时间会很久,太冷落你了啦。】   【我可以远远跟着你没关系。】   别闹了搞得跟妈紧张孩子一样,求你放过我一天啊!哪怕是一天啊!贝莉儿忍无可忍的暴起骂了他一顿。【我要一个人去看电影!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来!】然后他们就吵了一大场架,玛利多诺多尔哭哭啼啼说她不爱他。【就不爱了怎么着!】见撒娇装委屈不奏效就立刻虎着脸。【去啊!去了就别回来!】   就不回来了怎么着了吧!贝莉儿摔门出去,彷如放风罪犯,一瞬间空气里都是自由甜美的味道。她欢脱的去聚会看电影了,玛利多诺多尔呆立在原地,被抛弃的实感现在才开始潮水般淹没他。   他开始有点方,他真的做错了?他黏太紧了?他只是不想松开她。要不是别墅里那时候松开了她,他们也不会在苏黎世之后分开那么久。他又觉得愤怒,花儿根本就不了解他的心,他一直都觉得她不够爱他,两个人的感情里他总觉得自己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那都没关系,可是她一点都不爱他。   既然不爱他,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玛利多诺多尔旋风般地开始收拾行李,行李箱拖上,护照带上,卡和一套换洗衣服带上,出门打了个的就直奔机场。他要回意大利,他要分手,他再也不要追着她了,要是花儿不哭着来意大利求他回去他就不回来!   甩上门三分钟后他重新旋风般的闯进门,把留言纸条换了一张大的放在鞋垫最上面。   他定了最快出发的一班飞机,最快出发也要4小时后。他坐的士到一半又反悔了,通知会计师将机票改签成凌晨4点的。他算着时间,看完电影2点,到家3点,追来机场1小时正好,他就要让她眼睁睁看着飞机飞走!他到了机场,顺利值机取票,过了安检,找到VIP等候厅,坐在座位上。   他又不停的刷手机,想着如果她有发道歉短信来那就原谅她。飞机还可以退票、现在还有9小时呢!他坐在那里,对一切过来搭讪的女人都用恶狠狠的眼神瞪回去。他继续刷手机。她就这么有信心吗?认定他认定她了跟蠢货一样不会改。明明是她的错!   肚子饿了,到吃饭的点了。玛利多诺多尔不由想起他们昨天还怎么吃的饭。你一口我一口,抱着碗像跨年夜那个晚上,互相喂牛排块和肉丸子。……但其实她根本不想这样吧,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她不乐意,难道以为他看不出来吗?她这时候一定和朋友逛街吃零食吃得很开心。他为什么不能陪她去?他是有多拿不出手?玛利多诺多尔握着手机,把贝莉儿的号码加入黑名单。要是她打电话来,她就会知道他真的有多生气。   他又把机票退掉改成2点登机。不可以给花儿一点机会,不然玛利多诺多尔知道自己一定会心软……半小时后他又把她的号码从黑名单移出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什么消息也没有。他想还有4小时……花儿应该去唱歌了。   好吧,他不会唱歌,但他长得这么好看,她带他坐在KTV里都倍有面子,她为什么不带?   还有3小时。   她应该准备进电影院了。也许这时候会想起来愧疚的找他。他把她继续拉进黑名单。   还有2小时。   电影应该开场了。他把她从黑名单拉回来,消息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还有1小时。   手机都快没电了。因为他一直不停地亮着屏幕。电影这时候才刚渐入佳境吧?他连一场电影也比不过。她这么喜欢漫威,可他比漫威上的明星美多了。她都已经拥有他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她还是要抛弃他。   还有半小时,飞机开始催促:“XXXX航班即将起飞,头等舱乘客,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请准时登机……”等待室里有人走进来唤:“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先生。”有人指了他。那个面目都看不清楚的人走到他跟前礼貌地索要了他的值机机票并说:“先生您好,您可以登机了。”   “再等一下。”   “再过10分钟我们就要关闭舱门了。”   “……那我就不上飞机了。”   “您确定吗?”   “……yes。”   2点,飞机飞走了。   玛利多诺多尔默默的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自有专车送他回家。2点45,他到家,家里还是黑漆漆的,只有小黄的狗吠,没有良心的寂静。   他默默的脱鞋,进屋,将离家出走的纸条拿回烧掉,处理掉灰烬。他把行李箱藏回原位,衣服放回衣柜,睡衣换好,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整个拉到顶。咔哒,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花儿静悄悄地走进来,制止小黄激动的迎接。他背着身不理。床垫向下陷,有人爬上来,悄悄摸摸他的头。   “玛多?”她说:“sorry,i bring you a gift。”   玛利多诺多尔捂着被子踹她下去:“you are dirty。”回来一身味的衣服都不换,就敢往他们的大床上爬,太过分。他在黑暗里听到花儿叹了口气,她静悄悄的摸黑去洗漱了,刷牙洗脸洗澡,头发是早上洗的……那也不行。又一想她还说过女孩子晚上洗头会头痛。   姑且饶过她吧?   他悄悄的把被子往下拽,听黑暗的客厅那边传来,淅沥的水声。灯光暗黄。门打开了,他赶紧把被子重新蒙住头。湿哒哒的香气漫上来,水没擦干,滴在他的头顶。   她洗了头。   她明明说了女孩子天黑不可以洗头,以后老了会头痛。他嫌弃她脏她还是连头发都洗了。“抱歉玛多。”花儿重新温柔的用磕磕巴巴的意大利语说:“我给你带了礼物哦。”   玛利多诺多尔回过身抱住她,委屈的说:“莉莉。”他已经原谅她了,他好讨厌自己这么没有原则。   可是礼物只要有她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个番外写的咋样扶额   但我确认过眼神了,我不是会写现言的人嘤嘤嘤呜呜呜   一边写霸总一边鸡皮疙瘩起来,毫无感觉   写完番外赶紧回去吃我的人外! 第83章 番外:玛多多男扮女装记(上)   在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都能用各自国家的语言讲一百个常用单词后, 他们已经来到了2018年的春末。玛利多诺多尔要回意大利去一趟,关于各种各样处理的公事私事什么的,也包括重新再申请一次要到期的中国签证。   而作为热恋中的合格女朋友,贝莉儿当然是也要跟他一起去意大利, 形影不离难舍难分。但这就涉及了一个问题, 这次去意大利大约一两个月的时间,出国这么长时间当然跟家里人讲一声。可用什么理由?贝莉儿在电话里陪着笑:“啊, 妈, 我明天见面有个事情给你说。”   “什么事?”母上敏锐起来:“我听你说着很重要的样子,有事快说。……你找到男朋友了?”   呃, 不是, 但。贝莉儿:“明天你就知道了。”她挂了电话,面前两双绿眼同时望过来来。一双不高兴, 一双看热闹。   杜维因当然也和他们一起走,他和玛利多诺多尔的签证就是前后脚的事。他花这几个月时间尽情玩了中国一趟,前几天才跑回来, 在城郊财大气粗的租了栋别墅,还美其名曰“修身养性”。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正因为这事有点不自然,一起待在她的小屋子里有点别扭,遂应邀请过来谈谈人生。杜维因问玛利多诺多尔:“又发生什么蠢事?”   “不算蠢事……”贝莉儿听懂了意大利语,她现在也能磕磕巴巴、颠三倒四地讲一点日常话。“明天,看,我的,父母。”玛利多诺多尔跟上:“见家长、”   贝莉儿的父母正好去另一个城市探望姑姑, 姑姑年纪大了,是最后一面,正好路过,顺路来看看女儿。这下连先斩后奏的节奏都没办法,尽管办好了签证、买好了机票,行程也计划好了,要跟男朋友出国,还是要跟女孩儿的爹妈报备一下吧?   玛利多诺多尔这才知道贝莉儿都还没有跟她父母说他的事。他很不高兴。前男友一提见家长就分手始终是他内心一道心结,都因为他的错,他才求婚失败!……总之玛利多诺多尔在病床上就耿耿于怀的研究过许多中国夫妻问题,并明确知道在这个国家父母在女儿的婚姻失败与否上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同时,他还知道【还是由于前男友】见家长是中国人决定彼此情侣关系更进一步的标志。   谁不想转正?他当然、必须、一定要见家长。玛利多诺多尔百思不得其解,他长得这么美,又有钱,还有时间可以天天陪着花儿,花儿的父母有什么理由不接受他。而一旦他们接受了他,他就可以开始准备筹备婚礼了!   贝莉儿……倒不是说,好吧,就是因为公举这狂热坚定的态度,她一直不太想让玛利多诺多尔回家见爹娘。贝莉儿探过家里的口风,爹妈意见一致,我们小门小户,不要那大富大贵之家。人怎么样都行,老实就好。   ……翻遍玛利多诺多尔全身上下也找不到低调老实这4个字。她一直就是逃避的想着慢慢说。但是现在要去意大利,爹妈突然要来,她两面不是人。就算实话实说吧。那么问题就来了,她和公举是怎么认识的呢?   贝莉儿想起自己当初作的死:“这个竖琴的手是女的,超级白富美!”她显然不能和爹妈说:“当初我和一个男人在瑞士雪山上孤男寡女一起住了半个月。”这在长辈眼中并不是靠谱的男女关系,干柴烈火意乱情迷,永远没有好下场。何况还撒谎,撒谎罪无可赦。   她想出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公举扮女装,把这事儿圆过去再说。公举为了这件事还和她生了好几天气,贝莉儿只能赔笑。嗯,她当初也不知道他们之后是那样发展的呀。玛利多诺多尔:“你应该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爱我。”   他现在越发爱做梦了,他坚信贝莉儿是把他从雪里挖出来,看见他的美貌,一见钟情,欲/火焚身,从而将他拖回房子里,准备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然后他就像中国人说的那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羞答答敞开衣袍以身相许。”贝莉儿:“……”虽然说吧……当初不是没有看在他的脸的份上这个成分【这个坚决不能说】,她也知道久了以后人的记忆是会美化的,但是这美化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但她也不好反驳呀,她怎么能说:“当初老子想和你下山后一刀两断。”说一刀两断未免有点恩断义绝,但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不假思索的告诉爹妈“和我一起住的是个女人。”   啊如今吃了美人,不能不认账,真是两面不是人。她穿了好几天情趣内衣才把公举哄回来,但玛利多诺多尔还是不情不愿。贝莉儿拼命哄他。这很好啊!“妈这就是我当初那个邻居。”然后“妈这就是我当初那个邻居……的弟弟。”   但是玛利多诺多尔觉得花儿好过分,她明明就是想看他扮女装。她穿肚兜他都不干,哼。他环着胸坐在一边生闷气,杜维因慢慢地睁大,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眼。   “……这个主意不错啊。”他龇着牙:“我可以当你男朋友怎么样,杂种?”   玛利多诺多尔给了他一根中指,杜维因完全不放在眼里。   “这有什么不好?”他兴致勃勃地说:“你不想听听长辈们对你和你弟弟的看法?”   玛利多诺多尔慢慢地。危险地看了他一眼。杜维因回望以天真无辜的眼神。“有双胞胎姐姐和姐姐男朋友的男人在长辈眼里更可靠哦。”在男女伦理问题上浪荡草莓可是权威,矜持慕斯应该听他的。矜持慕斯阴恻恻地说:“你只是想跟我去看戏。”   “这话说得真是难听,我只是僚机而已。”   僚机个鬼。   他们当晚住在杜维因的别墅。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浪荡草莓已经特地穿得西装革履的下来,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玫瑰花正是当初撩贝莉儿的那副样子,装模作样的一撩头发把花送给玛利多诺多尔:“darling good morning。”玛利多诺多尔接都不接低头吃饭:“滚。”意大利早餐普遍有咖啡,杜维因面前已经放着一杯泡好的,他坐下来喝了一口,还有点诧异又坏笑地说:   “darling是你泡的?手艺还是这么贤惠。”三秒钟后杯子掉在地上摔破,他整个人脸朝下昏倒在桌面上。   从头到尾目睹了玛利多诺多尔下药全过程的贝莉儿:“……”玛利多诺多尔已经挽起袖子:“莉莉来帮忙。”   贝莉儿:“……这不好吧?”   “少废话,来帮忙。”公举凶巴巴地给了她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   他们把杜维因拖上车子,一路开进城里。还是那个熟悉的助理在沙龙门口等,玛利多诺多尔面不斜视地扔了钥匙大步走进去。已经预约好的老板已经带着员工在门口等了,今天他们包场。看到贝莉儿老板面带微笑:“我们会尽力给这位小姐装扮得美丽非凡。”玛利多诺多尔说:“No。Not her。”   他指着被人像抬猪一样抬进来放在台子上任凭宰割的铁哥们:   “把他打扮成女人。”   =========   杜维因睡醒的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这有什么笑不出来的,他觉得整个情况都很好笑。他对面坐着个银发美人,两边分开垂到鬓边的刘海,一头大波浪典雅地垂到腰间。胸和屁股都又大又翘,紧紧地包裹在宽松雪纺衫和包身裙里,两条又长又直的腿系着绑带高跟鞋。大波长腿是他最喜欢的类型呀,他朝对面吹了声口哨。   “嗨大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玛多。”玛利多诺多尔冷淡地说。他正看着报纸,让身后的人给他打理发梢。垂下浓密的长发能遮掩他过于英朗的男性曲线,他的脸上也上了许多阴影和高光粉,柔和轮廓,突出重点。他掀起睫,波光流转,艳红的唇魅如妖姬。   “你怎么不看看自己?”   还用他说,杜维因掀开衣服看自己的假胸。那是假体,服帖地贴在自己的胸口,波涛汹涌的大。他还真没见过,于是没见过世面地捏了捏,再捏捏自己同样绑上绑带的屁股假体。一头火红色的卷曲长发盖在身体上,流泻在他腿上。杜维因跟着扭了扭腿,修长光滑的腿,发丝蜿蜒如火海般垂下来,火焰的维纳斯的诞生。   “不错嘛!”他大喜过望:“我的衣服是哪件?”   玛利多诺多尔:“……”他指了指旁边挂着的一条黑色吊颈性感礼服裙。   杜维因:“我肩膀比你宽啊,为什么我的衣服比你露。”他朝他曲了曲自己的肱二头肌,还装模作样地掩着胸口,好一个金刚芭比,他进入角色够快的。“废话。”玛利多诺多尔抬起眼:“今天的主角是我,你必须比我丑。”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脑子都写糊了,好像有哪里不对   下章预告:玛多多和杜罗罗一起见家长。杜罗罗(亲切向贝莉儿爹妈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杜罗罗:坚定人设不动摇,变性也不能阻止我对你的爱 第84章 番外:玛多多男扮女装记(下)   贝莉儿浑身别扭地坐在爹妈面前。大概都会有这样的经历, 如果你有事瞒着爹妈,那么你面前的爹妈就不是爹妈,是大魔王。玛利多诺多尔和杜维因还在沙龙打扮,贝莉儿帮他们撒谎:“他们去逛街游景点了等一会儿来。”   母上脸上并不高兴的连连问她:“你说去哪儿?意大利?好好的去什么意大利?去多久?两个月?!你搞什么鬼?”   她父皇在一边看天, 再一边还坐着一个连名字贝莉儿都稀得记的男人。你大爷。明明说了去看姑姑, 路上还能捎一个人来。贝莉儿现在也很纠结,震惊加纠结, 她不知道怎么通知玛利多诺多尔, 公举还不知道这事儿知道非炸了不可。   贝莉儿:“……瑞士的那个朋友请我去意大利玩。”   “人家来你好好招待就是了,人家请你去你就去?”   为什么不去, 有人□□, 当然去啊。   贝莉儿:“反正辞职了有时间,出个机票钱就好, 就蛮去啊,以后找了工作不就没时间玩了。”   母上本来挂电话过来,路过还要来住一晚的, 贝莉儿一房子都是男人的痕迹,呃哪里敢让她过来,她当即就在电话里瞎几把吹。在瑞士遇到暴风雪,和偶然遇到的竖琴白富美一见如故,两个人关在房子里没事干就一人拿着瓶酒对着窗外热爱自己的祖国,然后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约定好彼此去各自的国家旅游。只是贝莉儿没想到人家有钱可以说来就来这么快而已。   那也没啥啊我大种花,朋友来了有酒肉。瑞士新认识的大美人雷厉风行地来借住了,贝莉儿就雷厉风行地趁过年带她去游我大好河山, 这不,人家乐不思蜀住到现在还没走呢,没床位给你。母上略有微词:“这么久?你不是说她家很有钱,那她怎么不住酒店?”   “人家来哪能让住酒店,在咱家住是给我面子。”贝莉儿说,虽然他们这一代还是流行住酒店,但在长辈来说,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老一辈就是这样的,自己家哪怕地板有个地板能空出来,都不能叫人出去住。母上无言以对,贝莉儿蒙混过关,遂约定某日某时趁他们中转等车,在车站旁的咖啡店一见。   可惜彼此双方都才发现对方有大事瞒着自己。母上皱眉,贝莉儿一缩脑袋,准备迎接狂风骤雨,   “人家来就来好了,你还要跟她去国外,这才刚回来,你怎么就坐不住!”   旁边是带着个男人,可惜重点已经歪了。贝莉儿反正不想给他好印象,装绿茶婊样:“存款花完了再坐下来不就好了吗。人家包吃包住包打扮,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老一辈的日子过得才是邪教呢,有个工作,有个五险一金,认识个男人,平平稳稳踏踏实实过一生,一眼到头不含糊。——老实说也不能说是邪教,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但贝莉儿反正不想过。要是她没遇见玛利多诺多尔,估计这时候也在和爹妈消极抗争。电话响了,是小公举,贝莉儿看了眼号码忙接,玛利多诺多尔傲气的说:“莉莉我们来了。”   声音带着一股要上战场的杀气,没准还有一点紧张。她好笑的说:“知道啦,你别紧张,就是喝一杯茶。”放下电话就忙说:“妈他们……”   相亲男的眼神已经突然的看向门口。贝莉儿已经有这个预感了,回头跟着看。门口风铃声响,两个高大的人影一起推门走进来,一模一样的戴着墨镜,光芒四射,风情万种。   服务员都停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招呼,玛利多诺多尔正取下墨镜,低头掀着睫毛,瞅着她的时候,露出一汪魅惑人心的新绿。贝莉儿招呼:“玛多~”   整个咖啡厅的人都朝她看过来,她都没顾得上不好意思,笑得合不拢嘴的看着他们家公举。公举是真的公举了,一头华美的银发沿着脑后用翡翠链子简单地束起,落下的顺着双肩倾泻而下,发尾垂在腰部,微微摇摆。他胳膊里还意思的夹着个手包,更加映衬的前凸后翘的好身材。那双眼睛落在谁身上,仿佛女神的高傲和冷艳,红唇简单地描绘,像丛中玫瑰,媚得夺目。   那双绿眼落在贝莉儿身上,淡漠的神情微微柔软了些,张口要唤:“莉……”一道烈火抢先一步跨了过去。杜维因正龇着牙笑,巨大的墨镜和妩媚成熟的大波浪居然也能将他的脸衬得偏小一些,甚至能忽略那身性感黑裙外露出过宽的结实肩膀。墨镜下张扬的红唇,他哟地招呼:“莉莉!”   他跑得比玛利多诺多尔还快,毕竟包身裙走起来是限制点步子。他大步走过来,黑裙波浪般在身后翻滚,火焰的腾烧。走到近前更能感觉到那傲人的胸器,侵略性的逼到眼前来,还有同样侵略性的香气,侵略性的美艳。傲然挺立在火焰之上,一朵享受众人惊叹视线的罂栗。   虽然他们都这么美,美得都能让人停止呼吸,从电影里走出来的明星也不过如此。玛利多诺多尔别扭地穿着高跟鞋走过来,也站在贝莉儿面前,他们走到面前她才发现自己男朋友多高,几乎顶到了天花板。贝莉儿笑得都停不住。她说:“哈哈哈哈玛多!”杜维因优雅地取下墨镜,横着手环起,几乎是托着自己那波涛汹涌的下沿,他朝贝莉儿爹妈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朝贝莉儿用意大利语说:“baby我美不美?”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的沙哑,不如女声清亮,也不是男人的低沉,别具特质的嗓音。这人被下药男扮女装还一点不生气还挺得意还挺爱演,贝莉儿服气。玛利多诺多尔直接把他撞开。美人一个踉跄,扶着桌沿撑向墙壁,不知道胸部究竟是什么材质,在衣服里震撼人心地跳动起来。火红的发落在男人身上,杜维因眯着双眼,和相亲男对上视线。他整个人比相亲男大一号,人站起来还会比他高一个头,但好像没什么人会在乎,他太美了,夺人呼吸的绝色逼到眼前来,轮廓分明的精致,浓密的发如海藻,像女妖的触手,将他层层裹绕。杜维因说:“sorry?”   可怜的相亲男甚至都发现不了他的肌肉。“不不,不,没关系,no……no sorry。”   母上睁着眼睛看着坐在贝莉儿身边的男人,啊不,女人。玛利多诺多尔乖巧地向她点头问好:“先生,女士,您好。”他练了很久,字正腔圆。贝莉儿一口茶喷出来,母上:“啊……啊?!你好,你好。”瞪着贝莉儿。贝莉儿忙:“他不会说中文!知道你们来自己练的!”   玛利多诺多尔本来想喊爸爸妈妈,觉得太肉麻,遂打住了。他眼睛犀利的掠过那个相亲男,没听过花儿说她有兄弟姐妹。眼神淡定的掠过:“莉莉,的,弟弟?”他脸上礼貌的笑着跟父皇介绍:“我,也有,弟弟。”   他还真是直奔主题。父皇手忙脚乱。母上涨红了脸:“啊这个这个。”小桌子靠墙,墙边的卡座很长一排,僚机已经自动自发的坐在男人身边,带了假指甲的镶钻指尖在他肩膀上暧昧地溜过,杜维因另一只手抵着唇,妖媚的看菜单,低声问他:“嗨,给我,介绍,一下?”   男人也冷汗一身,手足无措。贝莉儿又很想笑,又觉得要死。玛利多诺多尔已经掏出手机准备给母上看自己的艺术照了。她赶快的拦住!用意大利语跟玛利多诺多尔说:“玛多喝个茶,喝个茶剩下的我来说。”桌子底下有手悄悄的拉住她。   她低头看了一眼,假指甲在她手心,委屈的挠挠。她笑起来,握住他也挠挠。她面前是菜单,她打开给他看:“我给你点一杯?”   “没我泡的好喝。”   “那点一杯果汁?”   “好吧。”   贝莉儿就给爹妈介绍:“妈这个是玛多,瑞士那个。那个是杜罗罗,他朋友。”杜维因在那边对付那个男人还耳尖的探起头:“嘿我不叫杜罗罗。”贝莉儿好脾气:“那你想叫什么?”玛多说:“他就叫杜罗罗。”杜维因白了他一眼,白眼翻得也像抛媚眼。他撇了撇嘴,继续低下头,勾搭相亲男。贝莉儿继续,“这个我妈,这个我爸,这个,嗯。”她顿了下:“我妈朋友。”   “你妈妈的朋友?”玛利多诺多尔重复确认,眯着眼睛看那个男人。杜维因玩腻了坐回来,男人脸上的表情还有点怅然若失。杜维因:“那才不是弟弟。”玛利多诺多尔冷静的:“别用意大利语,不礼貌。”贝莉儿囧了一下。他已经点点头,跟服务员说:“两杯果汁。冰的。”   他的手指在桌子底下拉紧了贝莉儿,贝莉儿也不好意思的拉紧他的,他们互相用手指头缠绕,亲昵又小恶作剧的玩闹,暧昧又刺激。   可能是两个人的美貌太刺激,整张桌子的话题陷入相当形式化的礼貌。僵持半小时从开车聊到钓鱼打牌后,父皇第N次看了看手机,贝莉儿捧哏的说:“爸妈你们是不是要去等车了?”母上呼了口气:“啊我们也该走了。”用意大利语再翻译一遍,两边点点头,遂众人起身,杜维因已经无聊的第一时间把整杯果汁吸完了,淡定的把杯子往桌上一放:“WC。”   他不能说意大利语,那就说英文呗。厕所全天下通用。贝莉儿帮他问了厕所在哪里,店铺在商场里,要用商场的洗手间。美人就站起身婀娜多姿的去了。但等车前也要放个库存,于是全部人又结账后慢一步转移到厕所外。没看见杜维因,大约是还在里面没出来。好几个男的正围在厕所门口,见鬼版地窃窃私语。   贝莉儿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相亲男和母上已经一前一后的走了。贝莉儿没顾得上,还要安慰开始兴师问罪的公举:“那个男的是谁?”公举很在意。   贝莉儿,“呃……”要怎么说才好。玛利多诺多尔敏锐的眯起眼:“是你母亲介绍给你的?你应该告诉他你爱我!”然后相亲男和父皇也见鬼一样的冲出来。   再不能装无视了。贝莉儿起纳闷的那边看,时机刚刚好,红发美人正撩着头发,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的从男厕所走出来。   从男厕所走出来。   从男厕所。   从男。   美人抬起头正好往这边看到了,一脸惊喜,灿烂笑容,招着手:“嗨达令~玛多多dear!”于是玛利多诺多尔也脸色铁青的看着他走过来,贝莉儿听见他骂:“fuck you杜维因。”   贝莉儿:“……”你熊的,杜维因。 第85章 番外:龙多穿越记   在这个世界, 瑞士的度假别墅由于地广人稀遗世独立的优点,承担了太多任务,例如男女主相遇,例如男女主遇险, 例如男女主误会分离, 等等等等。   现在它还承担了一个吐出平行世界人物的任务。有一年冬天,玛利多诺多尔正抱着贝莉儿, 两个人坐在壁炉前你侬我侬, 过二人世界,突然壁炉的火焰跳动, 中间打开了一个银色的旋涡空洞。   还有声音传来, 是莫名的语言,但不知为什么能够听懂。声音微低的冷, 很是熟悉。“这是什么地方?”清亮的女声说:“别废话,快来!”声音也似曾相识。   ……然后里面就跳出了又一个玛利多诺多尔和又一个贝莉儿。   ……两个玛利多诺多尔彼此对视。这边的龙多,头发流瀑般直垂到脚踝, 绚丽的银色,动人般闪闪发光,发尾垂在火里,被燃烧着,仿佛两个世界,毫不相干的物质。竖瞳眨了眨,神情淡漠地看着那边,那边脑后扎着小揪的人多, 抬着下巴,同样神情淡漠的高傲冷艳,一双绿眸动人如深潭的宝石,不落下风的和他对视。   两个贝莉儿好奇地彼此打量,他们4个都第一时间地了解了彼此,这就是自己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半身。龙莉先抬起手说:“嗨~”人莉愣了愣也跟着抬起手说:“嗨~”   人莉从人多的怀里挣脱出来,爬着过来,凑在壁炉前,小心翼翼地看着蹲下来抱着膝盖和她对视的龙莉。龙多头发动作很大的震了一下,人多迅速掏出木仓上膛。两个莉莉都说:“不许动!”   两个多就站在那里,紧张的僵持。人莉先伸出了手,一根食指。   龙莉也伸出了手,一根食指。   两个食指在空中碰在一起,完成了一次历史性的会面。现在她们已经是最好的朋友啦!   人莉站起身来,看着龙莉身上不知材质的小裙子。西幻世界生产力不行,虽然布料各种猎奇五花八门,但款式什么的都很少很简单,人莉和龙莉拉着彼此的手,人莉豪气的说:“来我给你穿我的衣服。”她们手拉手就往楼上去了,那边丢来一句:“玛多给客人泡咖啡!”“有没有肉,给他尝尝。”说得像喂宠物似的。“再煎个牛排!”然后就是叽叽喳喳女孩子自己的对话,随着楼梯咯吱咯吱声音逐渐远去。   “啊你皮肤好棒!毛孔这么小!”   “来来来我给你泡水!”   龙多站在壁炉前,人多坐在壁炉前,两个彼此对视了一会儿。绿眸对上银眸,非常警惕、地互相打量。   人多咳了一声,站起来:“跟我来。”站起来的时候不可抑制地打量了一下,他们两差不多高,人多在室内只穿着袜子,他不可抑制地感觉好像和对面有一点微妙的差异。虽然在照镜子,但又如此明显的不同。他当先走了,手里还握着木仓。然后手里一空,木仓消失了。   人多回头一看,龙多低着睫毛在摆弄武器。他穿着简单的长袍,高领箭袖,腕口微微敞开,银色泛花的布料优美地从他的皮肤上垂下来。武器如玩具,龙微长的指甲轻轻一掐,就在钢铁上留下刻痕。人多开口阻止:“等等……”话没有说完,砰的一声巨响!木仓走火了,子弹旋转着放慢,停滞在空中,卡在人多的视网膜前。他顿了一下,眨了眨眼,龙多轻描淡写地呼出一口气,砰啷,子弹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滚动的脆响。   手机响了起来,人多看了眼屏幕本能地接起来:“莉莉?”   “我听到木仓响,怎么了?”   “没事,那个……他在玩木仓。”   “怎么可以随便让他玩,快收回来。你要教他怎么安全的使用木仓。”人多看着对面的龙多,他还需要安全使用,那把木仓已经让他拧成了麻花。“啊,”龙多说:“抱歉。 ”华美的银眸望过来,缓慢眨动的竖瞳,不是人的眼睛。龙多察觉到对方的注视,给了一个微妙的带着一点,似乎友好和探寻的注视,然后随即一种令人脊背发麻的恐怖感觉爬上身来。   人多很明确地感受到,自己被非人类的怪物恶意碾压示威了。   他握着手机:“OK。”   人多在厨房里给龙多泡了咖啡,煎了牛排。龙多四处查看着,对这个高科技的世界很感兴趣。人多烤牛排还动用到烤箱,他带着隔热手套将肉送进烤箱里,回头去煮红酒酱了,偶一回头一看,龙多正站在烤箱旁,饶有兴致地看机器工作。他有时候会伸出手,人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见那块肉在盘子里飘飘摇摇地浮起来,灯光反射在竖瞳中,微微一眨,然后他感觉到的向这边看过来,光线还没在他眼中散去,绚烂的色彩。   ……华丽太多了。根本比不过。然后人多烤好了牛排,给龙多分了,一人一块。龙多本能的用爪子在肉上触了一下,然后默默的看着人多,优雅地拿起刀叉,给自己切牛排。龙多沉默了一会,坐在桌前,挺直了背脊,学着人多的样子,用刀叉开始吃牛排。但是他当然吃不过人多,这是餐桌礼仪积累的差距,刀叉在精美的瓷盘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龙多显然也不会用不开刃的刀具。他很快放弃了,牛排在盘子里无声地裂开,自动和红酒酱一起消失在龙多嘴里,盘子空白了一片。   人多看着龙多的吃法,他好像都不需要咀嚼,直接把肉吞下去。人多微微的扬起眉,将之前的示威回敬。   他们正在吃牛排,两个莉已经手拉手下来。虽然穿着不同的衣服,但是皮肤一模一样的细嫩,笑容一模一样的灿烂,身高和脸也一模一样,仿佛照镜子一般。她们说好了似的,先并肩站在人多面前,一模一样的微弯着腰看着他。“玛多~?”人多伸出手的同时,另一个莉已经变到了龙多的怀里。   龙多面无表情地将下巴放在那个莉的肩膀上,不高兴地说:“我在这边。”   龙莉无奈地摸摸龙多的头:“玩一下而已嘛!”   玩一下也不行。人多抱着自己的莉,亲了亲。各自的花儿在各自的怀里咯咯唧唧地笑,绿眸和银眸彼此警惕又嫌恶地对视了一下,不知道龙多看着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们明白都很讨厌对方。   世界上只要有一个我就够了。两个自恋型人格小公举相遇后,不约而同的想。   第二天龙莉和人莉在一起说悄悄话,两个都笑得停不住。人莉说:“他觉得你那个长得比他华丽。”龙莉说:“他觉得你那个是人类。”“人类怎么了?”“我是人类呀。”两个莉笑得要命,然后叽叽咕咕的分享了晚上各自的多是怎么害怕,怎么在床上嘤嘤呜呜哭着要亲亲要说喜欢最喜欢不喜欢不放人走,一发安慰的啪啪啪。两个莉托着下巴鉴定:“真的是一个呀。”   不过两个多和两个莉还是去逛街了。龙多的头发被自己的宝石发绳扎成马尾辫,他在龙莉的劝说下勉强穿了一套人多的西装,相当合身。鞋子也很合身,一切都很合身。他们一起走在街上,两对双胞胎的奇异景观让回头率大增,但他们拒绝了一切合影。人多给龙多拆了一架相机和一台手机,给他示范拍照原理,然后之后路人偷拍的所有图片都是花的。   他们逛街给龙多买了几套衣服,给龙莉买了更多的衣服和日用品,还有很多太阳能驱动的电器。他们去游乐园一起玩。   晚上龙莉说:“请你们玩好玩的呀。”山上没有人,小木屋也已经重新成为埃托雷家的私人领地了。一头银色巨龙掀开翅膀,狂风在山谷中卷起。人多腰上系着绳子,面无表情地坐在龙背上,凛冽的风将他的脸都要刮裂了。巨龙的爪子掠过湖水,点点波浪向上翻涌,然后他们往上冲到高空中,与云朵起舞。   他们玩了半夜,人多下来的时候,几乎浑身都结了冰。   他们也得到了一些来自西幻世界的小礼品,都是龙莉的收藏。有一小袋子魔晶可以驱动它们,魔晶用完了以后,也可以当艺术品。龙多的食量太大了,人多的卡差点被他刷爆,会计师打电话来说:“您怎么突然开销这么多食物支出?”人多说:“我和莉莉在招待朋友。”   这么过了大概半个月以后,杜罗罗来了。杜罗罗照例来参加圣诞舞会,在圣诞夜之后才到,给人多送来圣诞礼物,是在美国加利福尼亚死亡谷中捡到的一块行走石。人多给他回了一个礼,是一瓶空气。杜罗罗说:“是哪里的空气?”人多指了指天空。杜罗罗说:“你去跳伞了?”   人多:“差不多吧。”   龙多和龙莉都不想和生人见面,所以杜罗罗来的时候,他们躲在房子里没出来。房子很大,龙多还会瞬间移动,所以杜罗罗竟然一直没发觉。就是他偶尔觉得很奇怪:“好像你这房子有哪里很奇怪。”人多:“是你装修过后装潢变了。”杜罗罗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但是龙多还是看到了人罗。有一天晚上杜罗罗在阳台上翘着脚吹着小雪花喝酒打游戏,战斗音乐放得震天响。人多被他吵得不行,出门想换个地方,拉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龙多幽灵般地在走廊上路过。他给了一个表情,龙多淡淡地说:“莉莉们要吃甜点。”   当然是这个世界的甜点最好吃。两个莉在楼上并肩翘着腿用家庭影院看大片,龙多被她们指使下来带零食。龙多和人多在走廊上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明明没有什么话题,但即使大家都不说,彼此也知道,分离的时间已经近了。   虽然人多讨厌龙多,想着让他早日滚蛋。   人多问:“……那边也有杜维因吗?”   “……有。”   “是什么样的人?”人多说:“或许,我该说,是龙?”   “……是个混蛋。”   龙多和人多这还是第一次聊天,虽然他们都已经见面快一个月了。人多说:“我这个也是个混蛋。”   龙多那双似乎永远没有情绪的眼睛转向了他,冷淡、傲慢、目下无尘,人多知道自己看着他或者看着别的陌生人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怎么说呢,他讨厌龙多,未必不是有一个原因是对方暴露了一个完整的自己,就算你不讨厌自己,但也不想放一面镜子在面前,无时无刻地提醒自己吧。龙多的唇角似乎微微扬起,他的目光透过人多身后的门,在被挡住的地方看了一下。透过那扇门,还能听见震撼人心的重低音,随着打游戏的音效,呼呼喝喝地传来。   龙多说:“尽管如此,他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人多想了想,嫌弃地承认说:“……没错。”   龙多朝人多点了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走开了。人多站在那里看着他,手机又响了,杜维因在那边吼着说:“来打游戏啊玛多!让我们再战!我要延续打败你842次的传奇!”打游戏永远手残的人多说:“你去死吧。”   第二天,龙多和龙莉就无声地消失了。整个世界无声无息,仿佛他们从没有来过。但是留下的礼物和告别信都是真实的,龙多留下了一枚信标,要是他们有一天不小心穿越过去,龙多会立刻赶过去接他们。人多依照指示,将这枚信标拍进了杜罗罗的身体里。杜罗罗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ing。   这件事过后不久的有一天,莉莉发现人多,正背着自己偷偷带美瞳。   莉莉:“……玛多你自重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本文到此完结啦!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