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温柔都给你》
作者：子羡鲤


文案：
娱乐圈十大未解之谜其一，沈皎皎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传闻，是英娱的老板霍清辉。
凡认识霍清辉的人都表示不可能，那就是一个冷面冷心的主，清心寡欲的像个和尚。
直到有一天，电影开机上，沈皎皎喝醉，霍清辉沉着脸过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她，仿佛那是无上的珍宝。
醉酒中的皎皎呢喃一声：“……清辉。”
几乎从不笑的霍清辉，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忽然笑的像是偷了腥的猫，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柔声哄她：“我在。”
酒局上的众人：……这不是在做梦吧？

*爱你爱到入骨，想把整颗心都捧给你。*

沈皎皎怎么也想不到，当年被她罩着的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了英娱的董事长。
更想不到的是，他无时无刻不在肖想着自己。

*初生牛犊不怕虎小明星与偏执狂公司大佬二三事*


排雷指南：
1.男主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症，性格偏执
2.女主很凶，真的很凶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娱乐圈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沈皎皎，霍清辉 ┃ 配角：霍清熙



第1章 
　　沈皎皎推开宿舍门的瞬间，热热闹闹的讨论声瞬间止住了。
　　倪欣然手指卷着头发，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看见沈皎皎进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看，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声音拖着调：“哎呦，大明星过来了。”
　　“咔擦。”
　　坐在桌子前的向笛重重咬了口苹果，头也不抬，翻开一页，说：“沈柳，你上午没去上课，程老师点到你名字了。”
　　“我和老师说过了，你请了长假。”
　　突兀的插过来一道冷冷淡淡的嗓音，伍青雪取下耳机，一身运动服，握住床梯旁的扶手，慢吞吞地下了床：“走，我陪你去销假。”
　　“刚刚我去过指导员那边了，”沈皎皎笑着说，“今天会计那边结了我的钱，走，选个地方，我请你吃一顿。”
　　一直沉默着的万玉慧惊讶地看了看她，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沈皎皎与舍友不和，已经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唯有一个伍青雪，与她交情不错，时常一块玩。
　　沈皎皎得了钱，心里想的也是请她好好地吃上一顿。至于其他人，不在考虑范围内。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待她好的，她也会对那人好；对她怀有敌意的，她也不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伍青雪把桌子上的书塞进包里，挑了挑眉：“学校附近随便一家就行，别太远，我晚上还要去图书馆。”
　　两人自在地聊着天，全然把其他人当做了空气，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倪欣然抽出手指，松开头发，她不屑地笑:“不就是去拍了个烂俗电视剧吗？跑个龙套，还真把自己当成大明星了。”
　　沈皎皎的宿舍在五楼，没有电梯，每次上楼下楼都累的不行。
　　B大是著名的影视院校，此时正值夏季，校园内最不缺的就是俊男美女。闲来无事走走，单单是看人，也足够赏心悦目了。
　　“你那戏拍的时间挺长，也耽误了不少课，”伍青雪说：“你以后真的打算就走演艺圈这条路了？”
　　“应该是吧，”一谈及未来，沈皎皎也有些迷茫，“不然呢？你也知道，我在配音上没什么天赋，不像你——”
　　伍青雪打算走配音演员这条路，她本身声音辨识度不算太高，但胜在声线丰富。无论是女王音还是萝莉音，配起来毫无压力。只能说，是老天爷赏这碗饭吃，旁人只有羡慕的份。
　　而沈皎皎就吃亏在声线上了，她声音辨识度太高，声音清亮，不管配什么都脱不掉干净利索的劲儿。她原本的打算，是毕业之后，去个地方台应聘主持人。
　　偏巧，去年秋天，导演唐涟来学校里，想要为新剧《水晶鞋》选角。于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中了穿着睡衣下楼拿外卖的沈皎皎。
　　然后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水晶鞋》的女配角，戏份还真不算少。
　　剧组钱不多，导演名不见传，男女主演也皆是新人，中间又遭受赞助商突然撤资，坎坎坷坷地拍了五个月，才终于把这个三十集的电视剧杀了青。
　　沈皎皎的名字，还是唐涟给她改的。
　　她原名叫做沈柳，唐涟觉着不好，叫起来不够朗朗上口，又太阴郁，给她取了新的艺名，就是沈皎皎。
　　沈皎皎带着伍青雪，径直去了校附近的金玉满堂，里面大师傅做的一手好菜，只是价格稍高些。今日沈皎皎拿到了不多不少的一笔钱，神清气爽，说是吃好的，就真的要吃。
　　伍青雪生性节俭，拿着菜单，随意点了几样便宜的，沈皎皎趁她不注意，偷偷地又加了一道。
　　伍青雪皱起眉：“别点这么多，我们两个人吃不完，浪费。”
　　沈皎皎讪讪地停下了蠢蠢欲动的手：“我这不是拿到钱，心里开心嘛。”
　　伍青雪抿唇一笑，不说话了。
　　吃饭的位子在二楼，临着窗子，外面道路宽阔，杨柳绿油油，枝条随风轻摆。
　　等着上菜的间隙里，伍青雪望着外面，忽然捅了捅沈皎皎的胳膊，抬起下巴，示意她往外看。
　　只见一辆黑色的车，从路上疾驰而过。
　　沈皎皎正好看见那个车屁股，油光锃亮，散发着金钱的气味。哪怕她不认识车，也知道必定价值不菲。
　　伍青雪对着沈皎皎伸开手掌，眼睛闪闪发亮：“就刚刚那辆，少说也得三百万。”
　　伍青雪有着和她弱不禁风外表极不相称的爱好，爱好冷时代兵器，爱好豪车。
　　第一道汤在这个时候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白色的鱼肉衬着葱白葱绿，沈皎皎火急火燎地拆开筷子，贪婪地闻着醇香的气息：“等我火了，一定买一辆，天天带着你兜风。”
　　黑色的宾利中，霍清辉安安静静地坐在后排。
　　他穿着一身规整的黑西服，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窗外的景物飞驰而过，他疲倦地闭上双眼，伸手摸了摸右额角，那里如今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摸上去和周遭其他皮肤并无区别。
　　这次开车送他去安山镇的人是司机老李，老李前两天刚刚过了四十岁生日，头发还是乌黑的，只是担任司机这个职业，时间久了，生了不少皱纹，这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
　　自打霍清辉归了霍家之后，他不想开车的时候，都是老李代劳的。说来也奇怪，当初寄养的那家人待霍清辉很不好，但霍清辉一有空闲，就往那边去——大约去了两趟，老李才明白过来。
　　霍清辉原来是在找人，在找一个女孩子，似乎叫做什么柳。他穿街走巷过去，最后只寻到紧闭的院门，锁都生了斑斑的锈。
　　邻居是个耳朵不太好的老太太，拄着一根掉了漆的拐杖过来，嗓门洪亮：“这家子早就搬出去躲债了！你找谁啊？”
　　霍清辉问了几句，那老太太连连摆手:“可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这家人连夜跑的，后来来了两趟人，又是砸又是搬的，早空了！”
　　老李跟着他，寻到了小镇上。霍清辉在一家卖卤肉的店铺前站了许久，一言不发地离开。
　　或许是霍清辉去的次数多了，那老太太还拉着他聊天。不过东拉西扯的，一提到住在这边那户人家的事情，就摇头三不知了。
　　霍清辉每一次从安山镇无功而返之后，都会神情失落地取出一张照片看很久。
　　就像现在。
　　霍清辉取出钱包，那钱包已经十分旧了，边边角角亦有许多磨损。看上去是个廉价品，与他这一身装扮一点儿也不搭配。
　　他却珍惜地、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指腹摩挲着钱包的纹路——从干瘪而无光泽的钱包表面，一直到磨损到露出里面白色芯子的钱包角。
　　望向钱包的时候，他目光温柔，像是透过钱包在怀念一个故人。
　　寻常的时候，在霍家，霍清辉性子孤僻，待人接物也都冷冷淡淡，但只有在望着这钱包的时候，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才会流露出这个年级段的人应有的感情。
　　霍清辉打开钱包，捏出一张照片来。
　　老李借着后视镜，只能瞧见那照片的背面，以及透过光，模糊的轮廓。看上去像是两个人的合照，黑黑的，也辨不清男女。
　　霍清辉凝望着那张照片，手指颤抖，想要触摸照片中人的脸庞；忽然铃声大作，他脸上那片刻的温情瞬间消失不见。把照片仔仔细细地放进钱包中收好，抚平西装上的褶皱，这才拿起了手机，嗓音清淡：“怎么了？”
　　打电话来的是霍西岭，他正因为霍清辉半路翘掉会议而生气，压着怒火问：“我把英娱交给你，你就是这样打理的？现在最好赶紧回家，不然我——”
　　“我会回去的，”霍清辉说，“那些人本来就不是诚心谈合作，我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霍西岭被他一句话堵的说不出话——虽然霍清辉说的是事实，但他今天做的事情，实在是让对方有些下不了台。
　　“……那你早点回来。”
　　霍清辉应了声，挂断电话。依旧是那副不笑的模样，对着老李说：“麻烦您了，李叔。”
　　“不不不，不麻烦。”
　　老李早就知道这对父子感情淡，也习惯他们的相处方式，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往霍家的方向去。
　　手机铃声再未响起来，霍清辉安安静静地坐着。离家里还有段距离，他摸出钱包来，再次打开看，边缘泛黄的照片纸上，一个胖乎乎的少女笑的正开心。少年时的霍清辉站在她旁边，身形瘦弱，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霍清辉怔怔地望着，那个面带笑容的少年，如今看起来是那样的陌生。
　　照片右下角，是中性笔写上的小字。
　　沈柳赠清辉。


第2章 
　　沈皎皎吃的正痛快，冷不丁的铃声大作，她夹了颗丸子，刚刚送进口中，烫的舌头疼。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嚼，肉丸子外面过了一层油，酥皮里面的肉是鲜嫩鲜嫩的。
　　好吃到让她不想接这通电话。
　　然而屏幕上的名字让她不得不接，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沈皎皎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导演？”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唐涟，对她算是有着知遇之恩，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沈皎皎对他，还是蛮尊敬的。
　　唐涟叹气：“皎皎啊，不是我说你，想当个好演员，就得学会控制身材……”
　　上镜胖十斤这种话，一点儿也不假。用广角镜头的时候，巴掌大的小脸也得胖一点。
　　沈皎皎没别的毛病，就是难以战胜口舌之欲。先前拍戏的时候，唐涟注意到这个小姑娘能吃能喝，出于好心，劝了几次；后来实在劝不动，就硬让人拉着她跑跑步——不然，电视剧拍了个十几集，她整个人都得胖上一圈，前后集对应起来也不好看。
　　唐涟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终于拉回了正题上：“明天英娱想要为新电视剧选角，也是想签几个新人。皎皎，如果你能签上英娱的话，能接到的资源也会多上不少。”
　　英娱算得上是行业巨头了，成立迄今，已经有十五年之久。旗下不缺乏如孔淳静类的实力派演员，也有辛和玉这样的流量小花。
　　沈皎皎望着瓷碗里勾人的肉丸子，嗯了一声。
　　唐涟说：“今晚上有个酒局，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去见见英娱的人。”
　　沈皎皎一惊：“今天晚上？”
　　她刚刚销了假，看来还得再去一趟导员办公室了。
　　唐涟沉默了一阵子，说：“记得穿的正式点，别像之前，随便套个运动服就过来。我帮不了你太多，只能帮你牵牵线，具体成不成，还得看你表现。”
　　沈皎皎谢了他。唐涟确实帮了她不少，这个和她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是真心爱护新演员的。只可惜他人脉不够，运道也不好，拍了这么多年的剧，也没什么名气。
　　唐涟也看得开，他原本就不是什么有天赋的人，这样一年拍上一部戏，也心满意足了。
　　看着沈皎皎挂断了电话，伍青雪问：“又有新戏要拍了？”
　　“哪里能这么快啊？”沈皎皎苦笑着摊手：“看来下午不能陪你玩了。”
　　“工作要紧，”伍青雪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旁有一个浅浅的梨涡：“我还等着你赚大钱，买豪车呢。”
　　虽说要装扮的正式一点，沈皎皎在自己的衣柜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来一件看上去正式点的衣服。
　　是件香云纱的旗袍，颜色虽不甚明亮，但胜在花色大气。这还是沈皎皎母亲过生日时候一起去裁的。前些日子院里举办初荷文化节，沈皎皎还穿着它去吹了长笛，今天正好排上用场。
　　宿舍里的人都去上课了，沈皎皎手脚麻利地给自己挽了头发——左右耳侧分别编了两根细细的辫子过来，束在脑后，后面头发依旧散着。伍青雪编的一手好发，沈皎皎这一手还是从她那边学来的。
　　等到沈皎皎化好妆，唐涟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我快到你们学校了，去东门那边等你，你赶紧下来啊。”
　　沈皎皎瞧了眼镜子，妆容，衣服，没有一点毛病。她抓起手包，迈开腿就往东门跑。
　　唐涟的车果然已经停在那边了，开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沈皎皎不认识他，对他笑了笑。
　　后边的车门打开了，露出编剧陆世的脸。相比唐涟，他显得年轻很多，也胖不少，对着沈皎皎招手：“快点，等你这么长时间了，别磨磨蹭蹭的。”
　　一路上，陆世向沈皎皎介绍了那个小伙子——他叫陆勉，是陆世的侄子，这次酒会，实际上是为他牵线搭桥。至于沈皎皎，不过是捎带着。
　　陆世说这话时直来直往的，一点儿也不隐瞒：“若不是唐导演说，我也不会带上你。沈皎皎，你今后倘若进了英娱，记得与陆勉相互扶持。虽说娱乐圈水混，但我不希望你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
　　先前在组里的时候，沈皎皎极少与陆世交流。此时他说这话，唐涟在前排眯着眼睛，显然也是赞同的。
　　沈皎皎点头：“我晓得。”
　　她不擅长说些甜话哄人开心，陆世见她表情郑重，也不再说。前面的陆勉笑的开心：“三叔，你对你侄子就这么没信心？说不定我能比皎皎先红呢。”
　　陆世嗤声：“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陆勉依旧是笑盈盈的，眼睛眯成缝。他是天生的乐观派，这点话打击不到分毫。
　　地点在满庭芳华，今天是西影做东，请了也不止一家。只是各种条件综合起来，不如英娱好。
　　唐涟带着沈皎皎，一路向她介绍，这个是华兴的，那个又是西影的新剧制片人……
　　绕了一圈子，也不曾见到英娱的人。唐涟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拍拍沈皎皎肩膀，低声说：“据说是英娱的新老板出了点意外，大概会迟到一会……我们不着急，你先去吃点东西——不许吃肉。”
　　说完，他去寻找陆世叔侄了。
　　沈皎皎转悠过去，看葡萄还不错，就站在旁边，拈着吃。一群人都在聊天，其中不乏带了旗下艺人过来的。沈皎皎不怎么起眼，又无认识的人，正好躲个清净。
　　不知不觉，把葡萄吃了半边，她把另一面翻过来，伪装成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抬腿刚想走，冷不丁对上一道视线，愣了一愣。
　　那是一个同她年纪相仿的男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一方淡蓝的手帕折好放在上衣口袋中，只露出一个尖角。然而令沈皎皎惊异的不是他的装束，而是那双眼睛。
　　像极了曾经跟在她身后那个家伙。
　　此时，这双眼睛的主人正笑眯眯地望着她，冲着她无声地说了句话。
　　贪、吃、鬼。
　　沈皎皎冲他笑了笑——这是在老师训练出来的一种微笑，洁白的牙齿只露出一点，嘴角微微翘个弧度。是用来对待陌生人，出于礼貌的笑容。
　　对方挑挑眉，转身去寻其他的人了。沈皎皎葡萄吃的差不多，四处晃晃，想要消消食，好留着胃吃其他的东西。
　　外面是酒店的庭院，屋里面空气有些闷，沈皎皎没寻到唐导演他们几个，打算出去瞅瞅。刚刚绕过喷泉，忽然闻到一股子酒气。
　　有人站在她身后，声音醉醺醺的：“你是哪个公司的？”
　　沈皎皎回头，只见一个满脸通红的中年男子，像是被人灌了一肚子酒，走路都有些不稳了，踉踉跄跄地往她这边走了几步。
　　“还没有签约，”陆世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沈皎皎旁边，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老王，你看明天……”
　　被他称作老王的人，手已经搭在沈皎皎的肩膀，声音带着股油腻气：“我看这小姑娘很好。”
　　沈皎皎伸手就去打他，陆世手疾眼快，拉住沈皎皎，往旁边拽，低声斥责：“你疯了？这人是英娱的，他手底下有十几个经纪人助理！”
　　说了这话，又觉着说的太重，松开沈皎皎的胳膊，强调：“只是被摸一下而已，又掉不了什么肉。这里人这么多，他不敢乱来……这关系到你的前途，你自己考虑一下。”
　　眼看着老王又往这边挪了，陆世匆匆跑去了阴影之中。沈皎皎脑袋一热，转身也要走——
　　什么前途不前途，大不了不干了！
　　走出没两步，忽听得后面传来清亮的一声：“王谦？”
　　方才在酒会中遇见的那名男子，慢慢悠悠地从紫藤花架下走出来。他笑着说：“我哥哥发脾气了，你不去看看吗？”
　　这话犹如寒冬腊月，自头顶浇下一桶冷水，老王的酒意被这话浇了个一干二净。恃酒占点小便宜的心思也歇了，他匆匆说了句谢谢，掉头就走。
　　霍清熙这才站到沈皎皎面前，微微倾身，冲她展颜一笑：“我帮的了你这次，可帮不了你下次。多做点心理准备吧，这可不是你凭着吃就能火的地方。”
　　话这么说着，他轻车熟路地给沈皎皎塞了张名片，语气暧昧：“下次再有英娱的人找你麻烦，记得打电话给我哦。”
　　那名片方方正正，空白的底，只印了一个手机号码。
　　沈皎皎甜甜的笑：“那还真是谢谢您了。”
　　霍清熙弹了弹袖子，尽管那上面一丝灰尘也没有。他天性怜悯美人，这边帮了一个，那边还得再勾搭一个。心想着一会还得去看他那个冰块般的哥哥，冲沈皎笑了笑，便走了。
　　沈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撇撇嘴，把名片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第3章 
　　再次回到大厅的时候，沈皎皎终于看到了唐涟的身影，他此时正在与方才为她解围的男子交谈。
　　陆勉站在唐涟身边，充当着乖巧的布景；而陆世不知所踪。
　　一想到方才陆世的话，沈皎皎就觉着生气；可这气也不能胡乱对着人发，她压着情绪，一直到男子走开，她才过去，问唐涟：“陆先生呢？”
　　“他去找霍董了，”唐涟似乎对方才的事情全然不知，拍着唐葵的肩膀，低声说：“我从霍经理这边替你和陆勉要了个准信——明天下午去面试，具体细节我回去再同你说。”
　　“霍经理？”
　　“就刚刚那个，”唐涟来不及同她解释太多，言简意赅：“英娱现在的执行总经理，霍家的二公子，全名霍清熙，业内著名的花花公子——你记得离他远点。”
　　霍清熙？
　　沈皎皎一愣，这人，不仅长的和她朋友相像，连名字也差不多。
　　正说着话，唐涟抬眼往二楼平台的方向看，沈皎皎循着望去，只见霍清熙面前站了一个比他略高些的人，隔得太远，看不清面容。
　　唐涟收回目光，低声说：“站在霍经理面前的，就是霍董事长。”
　　相比霍董事长，唐涟显然对其他人更感兴趣——西影要筹拍新电视剧，英皇里的演员虽占主要部分，但其他小公司也能推几个新人上去。
　　沈皎皎与陆勉就跟在唐涟身后，去寻西影的几个相关负责人。
　　王谦这次喝多了酒，醉醺醺的，十分的不像样子。
　　霍清辉站在离他十步远的位置，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冲天的酒气。王谦说到后来，口齿有些不清，久久未得到霍清辉的回应，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大了些：“霍——”
　　霍清辉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冷着脸说：“你先回去吧，这里用不到你了。”
　　王谦晃晃脑袋：“那明天面试新人的事……”
　　“与往常一样，”霍清辉说，“别喝这么多酒，有损我们公司的形象。”
　　打发走了王谦，就看见霍清熙慢慢悠悠地过来了。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霍清辉说不上有好感还是敌意。
　　毕竟他才是横空插进来的那个人。
　　霍清辉往下看了眼，下面衣香鬓影，灯火辉煌。前十八年生命中不曾想过的事情，直直砸在他头上。
　　于旁人来说，或者是件好事，但如今的霍清辉却感到造化弄人。
　　如果可以选的话，他宁愿自己还是那个两身校服换着穿，鞋子穿到磨破也舍不得丢掉的人。
　　那时候，还会有一个凶巴巴的少女护着他，对着勒索敲诈的小流氓举着棍子厉声说：“想欺负清辉？先过我这一关！”
　　“怎么了？”
　　一道声音打断他的思绪，霍清辉走到他身后，笑着问：“看上哪个小姑娘了？”
　　霍清辉说：“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
　　说霍清熙是花花公子还真的贴切，女友基本隔两三周换一批，无论是网红款，还是清纯挂的，霍清熙口味之杂，精力之充沛，远远超出霍清辉的想象。
　　霍清熙不以为意，倚着栏杆说：“明天你必须要回总公司一趟了，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包括投资西影的新剧，还有与赵月导演的合作，这些都得你出面。”
　　霍清辉“嗯”了一声。兄弟相对无话，霍清熙抬起手表，笑着说：“到了我和裴小姐约定的时间了，弟弟我先走一步，这边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了。”
　　裴雅娴是霍清熙如今的女朋友，国内小有名气的模特，气质温婉，很合霍西岭的心意。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下年初春，就是霍清熙与裴雅娴订婚的日子。
　　赶上来攀交情的人不上，霍清辉厌恶与人交际，同西影方面的人聊了几句之后，便上车离开。
　　离开满庭芳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沈皎皎笑的脸都快僵掉了。一上车，便毫无形象地瘫在靠背上。陆世也在车上，紧绷着脸，见她上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他不说，不代表沈皎皎也不会说。
　　等上了路，沈皎皎揉着有些酸疼的小腿，声音清脆：“陆先生，自打进组以来，我都认为，您是一个十分严谨，值得我尊重的人。”
　　陆世“唔”了一声，闭眼休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说了，我知道。今天我不过是指给你一条更近些的路罢了，走不走，随你。”
　　说到后来，陆世的语气居然带了点惋惜：“或许是你如今见识的太少，年纪也小，还不懂得这意味着什么……算了，等到你苦熬着合约，接不到好的剧本，只能去扮演炮灰的时候，就该后悔今日做的选择了。”
　　沈皎皎笑笑：“谢谢陆先生提醒，但这样靠卖肉换来的资源和名气，我宁可不要。”
　　唐涟与陆勉坐在前面，始终不发一言。
　　陆世说：“希望两年之后，你还记得今日说过的这话。”
　　赶在宿舍关门前，沈皎皎匆匆回去了。舍友们依旧各玩各的，上了床，伍青雪递给她一个橙子：“地下超市那边买的，可甜了。”
　　沈皎皎随手放在床边挂篮里，揉了一阵子小腿，半躺在床上，腿伸直，努力把自己身体凹成一个直角：“明天再吃。”
　　伍青雪意外地挑挑眉头：“怎么，现在终于决定减肥了？”
　　“嗯。”
　　她今天见了不少漂亮的妹子，一个个身形纤细，就自己这相貌，还真的算不上多么出众——如果连身材也难以控制的话，想要有点名气还真的是难。
　　沈皎皎一边绷紧了腿，一边闭着眼睛想。
　　且不管明日面试结果如何，英娱签她，或者不签，她都要拼上两年；若实在不行，她就继续原本的计划，转主持人，从市级的电视台开始做起。
　　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到陆世说的那一步，人总是要有些底线的。
　　次日十点，沈皎皎准时到达英娱大厦。
　　一同来的还有陆世与陆勉，唐涟昨夜喝酒喝的有点多，伤到了胃，连夜去了医院。
　　沈皎皎打算下午的时候买些水果去看看他。
　　关于昨天的事情，陆世绝口不提。只是没过多久，沈皎皎就明白了陆世口中所说“更近的路”是什么意思了。
　　这次面试新人，统总三个面试官，王谦就在其中。
　　面试是分开的，人不少，沈皎皎估计了一下，怎么着也得六七十个人。每人领了一个号码牌出来，面试时，要去单独的房间中；而其余的人，就在这里等待。
　　陆勉拿到的号码牌是12，沈皎皎是42.
　　陆世低声对沈皎皎说：“英娱这次招纳新人，是分批的，你可知道总共多少人？”
　　沈皎皎估计了一下，答：“一百多个？”
　　陆世笑了，张开手掌，在沈皎皎面前晃了晃：“少说也得五百。”
　　沈皎皎摩挲着号码牌。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会留下多少人？不到五个，”陆世说，“就是这样的竞争激烈，真正的百里挑一—在挑之前，这些人也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精挑细选上来的。想要进娱乐圈，你没点家世背景，就必须要经得住这层层考验。”
　　沈皎皎说：“我会努力的。”
　　陆世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12号！”
　　陆勉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他表情惊讶：“怎么这样快？”
　　可不是么，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就轮到他了。
　　陆勉进去也不过两分钟，就过来了。表情说不清是喜还是悲，一屁股坐在陆世旁边：“他们就让我唱了歌，刚唱了两句，就让我出来等通知。”
　　陆世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宽慰：“既然没有说死，那就是有希望，别怕。”
　　陆勉当然不怕，哪怕进不了英娱，依靠着陆世的关系，再混上几部电视剧，磨磨演技，也是没关系的。
　　这样的面试短暂而急促，没多久，就轮到了沈皎皎。
　　推开门的时候，沈皎皎一眼就望见了昨夜的王谦。
　　他眼下依旧有一圈乌黑，睡眠不足的模样，今日着装倒是规整。他望了沈皎皎好几眼，揉了揉太阳穴。
　　沈皎皎不知他是否认出自己，清咳了一声，对着三人微微鞠了一躬，声音清脆：“老师们好。”
　　坐在正中央的女人开口：“先自我介绍一下——”
　　她话还未说完，忽然，房间里的门被人大力推开。王谦不悦地望向房门，心想哪里来的人，这样不懂规矩。但看清来人之后，他瞬间软了：“董事长？您怎么过来了？”
　　霍清辉跑得太急，呼吸急促，他像是没有听到王谦说的话，目光牢牢锁住沈皎皎，声音有些颤抖：“……老大？”


第4章 
　　大脑瞬间变得空白。
　　沈皎皎愣愣地望着眼前突然闯进来的男子，一别多年，他比当初似乎高了一截。那张脸上总算有了肉，不像当年，瘦的可怜。
　　……霍清辉？
　　他如今混到英娱了？
　　虽然霍清辉如今依旧西装革履，穿的是人模人样，但在沈皎皎眼里，与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依旧没什么区别……不，区别还是有的，至少，现在的沈皎皎是不敢往这位大佬屁股上抡巴掌了。
　　一想到这点，沈皎皎不由得虎躯一震——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但保不齐这位还记恨着当年的事情。
　　方才还听得王谦叫他一声“董事长”，看来这小子这些年混的也算不错。
　　自己如今面试英娱，也不知他会不会借此公报私仇。
　　没等沈皎皎想好应对措施，霍清辉仔细瞧着她的脸，狂热的表情逐渐冷却。他方才扬起的嘴角慢慢地落了下来，从口袋中取出手帕，仔细擦着额角的汗水。
　　方才跑得实在是太急。
　　正在这个时候，林秘书姗姗来迟——方才他正陪着霍清辉往会议室里去，不期想他忽然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了楼下的一人。林秘书还没反应过来呢，霍清辉就如同脱缰的野狗一样跑出去。把林秘书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个年轻的董事长又犯了疯病。
　　连忙追过来，林秘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沈皎皎，见是个明丽的女孩，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董事长这是看上人家了？
　　那王谦已经推开椅子走过来了，他笑着走到霍清辉面前，问：“董事长这是要亲自挑选新人吗？”
　　林秘书悄声对着霍清辉说：“今天英娱要签一部分新人，这是来面试的。”
　　霍清辉“嗯”了一声，径直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忍不住打量沈皎皎的脸，一脸的狐疑；其他两位负责面试的人机警，把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
　　林秘书有些着急，他快走几步，跟在霍清辉身侧，压低了声音提醒：“富泰那边还等着您……”
　　“我就看看公司里的新人，”霍清辉严肃地说，“我们公司最重要的不就是旗下的艺人吗？新人才是公司的未来；至于富泰那边，他们谈合作也不是诚心诚意的，晾一阵子，不碍事的。”
　　“可是……”
　　林秘书欲言又止。
　　霍清辉垂下眼帘，已经掀开桌子上的履历了。
　　长发白裙的沈皎皎笑的甜美，衬着青色的背景，愈发显得清纯可人。
　　但并不是他记忆中的沈柳。
　　名字一栏，清清楚楚写着“沈皎皎”三个字，下面小方框中，是她的履历——B大在读，曾扮演《水晶鞋》中女配苏灿雪……
　　霍清辉把那张履历表捏起来看，确实是沈皎皎，一笔一划，没有丝毫错误。他眼睛中的光彩瞬间淡去不少，那是沉浸在狂喜中的人被浇了盆冰水的反应。
　　“你认识沈柳吗？”
　　霍清辉开口问，他声线低沉，是熟悉却又陌生的腔调：“你和她什么关系？”
　　——刚刚在二楼的时候，霍清辉居高往下看，这女孩像极了沈柳，也正是这一眼，让霍清辉不顾一切地跑了下来，想要抓住她。
　　然而，真正看清沈皎皎的时候，霍清辉无比地失望。
　　沈柳没有这样瘦弱，也不如她明艳。但两人眉眼的确十分相像，再加上这同样的姓氏，不由得让霍清辉联想到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她们有血缘关系。
　　沈皎皎看着霍清辉，后者面色阴沉，目光让她有些恐惧——一想到自己当年指示他干这干那，沈皎皎就特别心虚。
　　但霍清辉显然没有认出自己。
　　当初沈皎皎复读一年，瘦了四十多斤，莫说其他人，连自己的父亲都险些没认出来。
　　此时若是让霍清辉知道自己就是当年欺负他的沈柳，还不得把自己往死里整？
　　思及此，沈皎皎笑着开口：“我不认得，那是先生的朋友吗？”
　　霍清辉瞳孔一缩，把那张履历失望地放在桌上。
　　他低着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衣，声音冷了下来：“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沈皎皎在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幸好，幸好。
　　霍清辉似无意在此问题上耗费时间，站起来就往外走。王谦和其他的面试官站起来，送他出门。
　　都走到门口了，霍清辉忽然停下脚步，困惑不解地看了看沈皎皎，转脸对着王谦说：“这个人留下……嗯，麻烦周姐带带她。”
　　被董事长叫一声“周姐”，周淑山受宠若惊，一口应下：“董事长，您放心。”
　　霍清辉又定定地望了沈皎皎好几眼，直到沈皎皎转过身去，这才收回目光，往会议室里走去。
　　送走了霍清辉，周淑山问沈皎皎：“你手机号码多少？”
　　沈皎皎愣了一下，报出来。
　　周淑山打开手机，存入联系人，把那张履历表拿出来，夹进自己的文件夹中；慢条斯理地做好这一切之后，冲她摆摆手：“你先回去，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沈皎皎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眼冒金花，她小心翼翼地问：“不需要我做其他东西了吗？”
　　周淑山瞟了她一眼，说：“回去后好好做个营养，头发太枯，以后多上点心。好了，下一个。”
　　……
　　沈皎皎自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都处于云里雾里。
　　她就这么着通过了？
　　进了一开始的大厅里，陆世只看了她一眼，陆勉却热切地凑了过来：“她们怎么说？”
　　算起来，沈皎皎在里面待的时间不长不短，陆世见她眼神飘忽，已经不抱希望，说：“先回去吧，如果明天——”
　　“刚刚有个人记下了我的手机号码，”沈皎皎说，“我猜，应该是通过了？”
　　陆世讶然地挑挑眉，像是第一次见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额头上深深挤出几道抬头纹，别说夹死蚂蚁了，连蜜蜂都能夹到崩溃。
　　陆勉眼睛亮晶晶，伸手揽住沈皎皎的肩膀，用力地拍了两下，夸赞：“没想到啊，有你的！”
　　他力气很大，沈皎皎忍不住咳了两下。
　　陆勉讪讪地收回手：“看来以后，还真的需要你多多关照了。”
　　沈皎皎说：“我是运气好。”
　　可不是么，运气差点的话，刚刚可能就血溅面试间了。
　　周淑山的电话来的很及时，陆世刚刚把沈皎皎送回学校，周淑山就打了过来。言简意赅，统总不过两句话，通话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你在哪？”“赶紧来英娱。”
　　就这样，沈皎皎不得不自己又打车过去，正值上下班高峰期，在路上堵了十分钟，也不见周淑山打电话过来催。
　　沈皎皎心里忐忑不安，付了车费，着急忙慌地下了车，给周淑山打电话，后者语气听不出喜怒，只告诉她：“坐右侧的员工楼梯，六楼后右转，第三间办公室。”
　　推开门，身着浅灰色套裙的周淑山已经坐在办公桌前等着她了。
　　沈皎皎上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周姐”。
　　周淑山抬抬右手，许是极少在外，她皮肤很白，整个人也不是瘦瘦的，而是一种丰腴的美，那只白而润的手腕上戴了一块表，沈皎皎不知道那表的价值，但猜它一定很贵。
　　周淑山缓缓开口：“你已经迟到十五分钟了，沈小姐。”
　　沈皎皎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周淑山不置可否，把一份合同推给她：“坐下来，签吧。”
　　这是英娱的合约，十年为期，只要签了，未来十年，她都要服从英娱的安排。
　　桌子上泡了一杯浓茶，周淑山的手指就放在茶杯上，要喝不喝的样子。
　　签完了新合同，上面不仅有着艺名，还有真实姓名。
　　好在周淑山没仔细看，直接收了起来，把日程表丢给她：“看看这个，以后基本上就按照这个来练习了——听说你还在B大上课？播音主持专业的？你要是想走演员这条路，学校里的知识帮不了你太多。这样吧，你今天下午就去找老师请个假，明天就来公司，给你们安排了单独的公寓。”
　　沈皎皎有些懵：“这么急的吗？”
　　“能不急吗？”周淑山冷笑：“和西影的合作谈下来了，这部新剧的女主，霍董指定让你去演。”


第5章 
　　周淑山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也不肯再透露出其他的消息。
　　事实上，关于西影新剧女主角的位置，英娱内部早就明争暗斗好几拨了。原本是选定了劲头正盛的丁听春，没想到又空降了一个沈皎皎，还是霍董事长亲自指定的。
　　丁听春知道这个消息，还不得咬碎一口牙。
　　事实上，霍清辉做这个决定，也得罪了不少人——虽然霍西岭有意把这英娱交付给他，可霍清辉做事强硬，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脾气又有些乖戾暴躁，与他相比，董事会的不少人更乐于同霍清熙打交道。
　　只可惜，霍清熙如今在公司中，也不过是个闲职。重要的决定上，他根本没有丝毫话语权。
　　就比如说沈皎皎这事，霍清辉同西影那边人交涉完毕，便提出了要求——必须启用沈皎皎作为女主角。
　　对方竟也痛快地答应了。
　　只是惹得董事会不少人跳脚——这次和西影的合作可不是小打小闹，这是一部正剧，投资过亿，准备上星的；倘若上星失败，或者口碑不好，对接下来的合作也不利。
　　但霍清辉就这么定了下来，在提出异议的时候，霍清辉沉默地听他们把弊端一个个罗列出来，沉声说：“这件事情，我只是通知你们，不是来找你们商量的。”
　　作为公司元老级的张峰当场气到爆炸，给霍西岭打电话告状。周淑山只见霍西岭沉着脸进了会议室，父子两人单独相处长达半小时，也未见出来。
　　王谦和她感叹，霍董事长这一次，也算是折尽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了。
　　但周淑山不觉着这是件好事——沈皎皎目前只出演过水晶鞋，从陆世那边，她也得到了部分拍摄片段。演技虽不算拙劣，但也不能说的上很好。
　　西影这次拍的剧，虽然女主所占戏份并不算多，但也不是以往的花瓶人设，有勇有谋，果断决绝，沈皎皎看上去少女气太足，周淑山担心她撑不起这个角色来。
　　可她也不过是经纪人而已，在这种事情上，根本不具有话语权，凡事还得依着霍清辉的意思来。既然他指定了沈皎皎，那沈皎皎就得必须出演。
　　周淑山能做的，就是在开拍前的这一段时间，抓紧时间给沈皎皎多安排些课程，好让她不去拖这部剧的后腿。
　　一个新人，刚入娱乐圈，最怕的不是接不到好角色，而是撑不起角色；尤其像沈皎皎现在的状况，当时在面试室中的人可不少，沈皎皎被霍清辉亲自选中的事情，早就在公司内部悄悄地流传开了。
　　如今霍清辉又给了她这么一个角色，招来了不少人的嫉恨。
　　沈皎皎现在就像被架在火上烤，旁边一群人虎视眈眈地围着，准备找时机撒盐。
　　沈皎皎如今尚不明白其中的纠葛，回学校请假。指导员已经习惯了，听说是长假，也没什么反应，直接签了假条给她。
　　既然是要在外面长住了，总得回宿舍收拾收拾东西。
　　沈皎皎一推开宿舍门，就看到向笛浑身一激灵，后退两步，惊讶地望着她：“皎皎？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有些不安，手里似乎握了个东西。
　　沈皎皎说：“我来收拾一下东西，未来一段时间都不在宿舍里住了。”
　　“哦哦。”
　　向笛原本站在沈皎皎的桌前，看着沈皎皎过来，她自动往阳台上走去，踮起脚，把晾晒的枕巾扯下来搭在肩上。
　　她的右手握成拳，始终紧紧攥着。
　　沈皎皎不动声色地往自己桌子上看，上面东西很少，不过两眼，就发现了端倪。
　　神仙水的盖子不见了，大红瓶的盖子像是急急忙忙拧上的。
　　沈皎皎打开看，里面很明显被挖掉了一块。
　　向笛还站在阳台上，她手里又多了一条毛巾。
　　收了这么半□□服，才收了这么点。她左晃右晃的，在沈皎皎走之前，显然是不敢再过来了。
　　沈皎皎嗤笑一声，把自己常穿的几件衣服放进行李箱。至于桌子上的护肤品，她一个个拧开盖子，当啷当啷，全丢进了垃圾桶中。
　　向笛的肩膀抖了一下。
　　沈皎皎擦着她的身边过去，拧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干净了手。
　　“这宿舍里老鼠有些多呀，你以后小心着点。”
　　沈皎皎照照镜子，丢下这么一句话，不管向笛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拉起行李箱，大步离开。
　　周淑山给她安排的公寓就在英娱大厦不远处，环境清幽，一般都会把新人暂时安排进来。
　　同沈皎皎住在一起的，也是个今日过了面试的妹子，长相娇俏，短头发，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
　　毕竟是同龄人，两人很快攀谈起来，女孩自我介绍叫钟云，同样是B大的，但二人不同专业，她是表演系；今天面试，她是周淑山挑中的。只不过，明日她是跟着其他的几个新人一起上课，不像沈皎皎，有单独的老师。
　　钟云羡慕地说：“听说你马上就要拍戏当主角了，真好。我之前跟着拍了些戏，要么是炮灰，要么就是替身……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当上主角。不，给个配角，五六集的戏份，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皎皎不知如何回答——对于霍清辉的这个举动，她如今也是茫然。
　　突然把这么个重要的角色给她，是想整她吗？
　　沈皎皎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都说演员最重要的是时运，接到好的角色，拿到好的剧本；可如今的她，拿到这样好的资源，只怕十有八九要毁掉。
　　虽然周淑山未曾对她明说，但沈皎皎也知道“主角”二字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是西影的剧。
　　若是她表现不好，还不得被大批人骂？一个刚出道的新人，背负着一堆骂名，之后还能找到多好的资源？
　　沈皎皎在此时坚信了，霍清辉就是想整她——因为讨厌沈柳，所以不惜花这么大的周折来整治“同沈柳长的有几分相似的自己”。
　　可如今是骑虎难下，和英娱的合同已经签了下来。这时候再尥蹶子说不干……
　　只怕是要雪藏的节奏了吧。
　　沈皎皎闭一闭眼——管他呢，拼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沈皎皎又不是吃素的。
　　霍清辉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右边脸颊上是红彤彤的五个指印。
　　实际上，霍西岭在打完他之后，就后悔了。
　　这个孩子，自小不在他身边长大，母亲去的也早；把霍清辉刚接来霍家的时候，他后背上满满都是鞭伤，医生甚至从霍清辉的背上取下了一块碎瓷片，伤口很深，也不知是怎么进去的。
　　霍西岭后悔不已。
　　也正是因为这份迟来的愧疚，他迫不及待地想补偿这个长子，只可惜，这孩子长到这么大，早就和他离了心。
　　也或许是少年时代饱受虐待，霍清辉性子孤僻，不喜与人亲近；也很少叫霍西岭“父亲”，哪怕霍西岭把英娱董事长的位子给他，霍清辉也未露出半点笑脸。
　　像是有一个天然屏障，把霍清辉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而就在方才，霍清辉终于露出了除却漠然之外的情绪。
　　概因霍西岭的一句话——“你想玩小明星没关系，别搞坏了公司的名声！”
　　说完这句话，一直沉默的霍清辉，猛然抬起脸，声音骤然提高：“你别侮辱她！”
　　他那双与他母亲极为相似的眼睛，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他的亲身父亲看，一字一顿纠正：“请你尊重一下员工。”
　　许是第一次被人忤逆，也或许是这暖不热的冰块儿子伤到他的心，霍西岭咬着牙，一巴掌就扇了下去。
　　啪。
　　霍清辉脸偏到一侧，苍白的脸上，指印格外地显眼。他脸上没有丝毫愤怒，只是有些讶然，大概没想到他突然打人。
　　“清辉，我——”
　　“您要是没有事情的话，就先回去吧，”霍清辉淡淡地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还是用着以前那种疏离的语气，同霍西岭说，“一会还有会议要开，我就不陪您了。哦，对了，”
　　霍西岭懊恼地掐着自己的手。
　　霍清辉眼睛没有看他，而是盯着霍清辉头顶稍高一点的地方；而霍西岭看来，自己的儿子在认真地注视着自己。
　　霍西岭想听清儿子接下来要说的话，是控诉他刚刚的一巴掌？还是愤怒的回击？
　　——都不是。
　　他听见自己儿子，无比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她不是什么小明星，也请父亲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门外来来往往的职员，霍清辉理了理袖口，顶着那个巴掌印，坦然地走了出去。


第6章 
　　在同英娱签约的第二天，周淑山让沈皎皎深刻地认识到她有多么严厉。
　　早晨六点钟起床，早餐是煮玉米，鸡胸肉和豆浆；上课之前，先去专门的健身房里锻炼一个小时。因为沈皎皎将要出演的这个角色，是个江湖侠女，太过瘦弱了不行，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太胖了也不行，舞起剑来不好看——如今沈皎皎还不够格配备专门营养师，周淑山联系了一位老友，将名模廖吉月先前的食物和作息安排抄了一份。
　　说起这个角色来，为了能使沈皎皎更好地出演这个角色，周淑山特意请了专门的教练，教给沈皎皎练习剑舞。好不容易捱到下午，两只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沈皎皎又要去上表演课。教表演的老师是B大的，姓刘，总是面带着微笑。
　　沈皎皎毕竟不是科班出身，也只拍过一次戏。刘老师说气话来细声细语的，性子倒是硬，把沈皎皎好好地折腾了一下午。周淑山带沈皎皎去锻炼的时候，后者瘫在车上就不想动了。
　　如此折腾了一周半，沈皎皎明显地瘦了一大圈。
　　至于霍清辉，沈皎皎一次也未见过他；但每当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的时候，沈皎皎总能想起当年，他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后，低声问自己要不要吃冰激凌。
　　好想吃冰激凌……
　　然而周淑山不允许她吃。
　　周一再次来临的时候，周淑山拖着她去了化妆室——
　　“今天要去见导演了，”周淑山一边吩咐着化妆师给她上妆，一边叮嘱着注意事项:“应导演脾气大，你算是霍董强行塞进去的人，她可能会不太喜欢你。”
　　沈皎皎闭着眼睛，化妆师在给她粘假睫毛，她刚想张口说话，化妆师就提醒她:“别动，要粘歪了。”
　　周淑山说:“虽然说她不可能换掉你，但为了以后着想，你还是得在她那边留个好印象。应桂帆是圈内的老导演了，你应该也听过她的名字。”
　　趁着化妆师去拿眼影盘的功夫，沈皎皎深深吸一口气:“我小时候看过她执导的《宫墙红花》。”
　　那是沈皎皎唯一一部看完的清宫戏，小时候还常常把鞋垫绑头上，假装自己是格格。
　　周淑山看着行程表，手指搭在上面，轻叩几下，说:“这次要见的人，不止是应导演，还有制片人和其他的主演。”
　　她见沈皎皎依旧茫茫然的样子，补充了一句:“表现好点，别给英娱丢人。”
　　沈皎皎说不了话，伸出手，对着她比出了ok的手势。
　　原本周淑山说要亲自开车带沈皎皎过去，谁知在等电梯的空闲，遇到了霍清辉。
　　他目光从沈皎皎身上扫过，粘了一下，又极快地分开。
　　霍清辉问:“周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周淑山笑着说:“是皎皎的新剧，准备去见见导演。”
　　“嗯。”
　　周淑山说话的时候，沈皎皎就站在她身边。露在外面的胳膊白生生的，像一节脆藕。
　　沈柳也很白，肌肤很嫩。在太阳下晒得时间久了，会发红，褪皮，褪干净了，还是耀眼的白。
　　霍清辉错开脚步，说:“是要去见应导演吗？正好顺路，我送你们过去。”
　　周淑山的笑僵在了脸上。
　　林秘书有些着急，他低声提醒:“董事长，等一下还有——”
　　“先帮忙推了，或者把清熙叫过来，”霍清辉看着沈皎皎，眼睛不眨一下，“拜访应导演要紧。”
　　林秘书急得都快哭了——哪里有什么拜访应导演的安排？这大少爷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霍清辉说完话，看着目瞪口呆的沈皎皎，也不同她说话，直接问周淑山:“你们约好在哪里见面？”
　　——霍清辉怕不是脑子里有泡哦。
　　沈皎皎腹诽，刚刚还说“顺路”，现在又问去哪里。难道他得了短暂性失忆症？
　　周淑山从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说了地名。霍清辉点点头，对着林秘书简略交代了一下，在他欲哭无泪的表情之中，带着沈皎皎与周淑山，施施然离开。
　　林秘书格外佩服自家董事长这只爱美人不爱事业的决心——抛下会议去给新人当司机，这事情，浪如霍清熙也做不出来啊！
　　沈皎皎面对这昔日的跟班如今的老板，说心不慌是不可能的。
　　好在同行的还有周淑山，想着有外人在，霍清辉应该不会……处理她吧？
　　上车之后，周淑山主动坐在驾驶座的位子让给了沈皎皎。
　　毕竟在人堆里时间久了，周淑山人精一样，再看不出霍清辉对沈皎皎的特殊心思，也担不起外人叫的一声“周姐”了。
　　沈皎皎原本打算去拉后车门的，谁知道手刚放上去，副驾驶座的车门就响了。
　　霍清辉微微倾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皎皎:“坐前面来。”
　　周淑山把车窗摇下来，冲她对口型——
　　快点过去。
　　霍清辉未等到回应，又补充:“如果你是怕出车祸的话，就去我后面的位子好了。虽然从理论上来讲，副驾驶座是最危险的，但你要相信我的车技。”
　　沈皎皎:“……”
　　周淑山:“……”
　　她只是觉着和他并排坐很有压力啊，怎么他脑补了这么多？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想象力这么丰富的？
　　沈皎皎两三步并做一步，不等霍清辉再解释，拉车门，坐进去，关上。
　　一气呵成。
　　不忘笑着说一句“谢谢霍董”。
　　霍清辉被她的笑晃了眼，静了一分钟，定定神，才发动了车子。
　　路上周淑山很好地完成了一个电灯泡的使命，全程看风景玩手机。
　　霍清辉认真开车，偶尔看一眼沈皎皎，视线交错，又很快躲开。
　　沈皎皎心里十分的不自在，索性闭上眼睛休息。车窗开了一条小缝，微风灌进来，不知不觉的，睡意袭来。
　　一开始她还强撑着，慢慢的，眼皮就支撑不住了。
　　这几天运动量实在太大，她睡眠质量也不好，难得寻个安静，眼皮子越来越沉，还是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就是半个小时。等到了地方，沈皎皎还没醒。
　　车子停稳之后，周淑山想要叫醒沈皎皎，被霍清辉阻止了。
　　他笑着同周淑山说话：“周姐，麻烦您等一会。我看沈小姐困得厉害，不如等她醒了，我们再去见导演，怎么样？”
　　周淑山哪里敢逆他的意，只在心里祈祷沈皎皎快点醒过来。
　　她抬手看看表，离约定的时间只差十分钟。
　　*
　　会面的地点依旧安排在满庭芳华，不过是在三楼单独的包间中。
　　今日到场的人并不多，除却导演和制片人，就只剩下男女主演以及他们各自的经纪人了。
　　这本书是由男频铂金大神的成名作改编而成的，名字叫做《花雨路漫漫》，名字纯情，但内容却不那么干净。
　　在惨遭编剧大刀阔斧地删减改编之后，这个文，恐怕连原作者都不认得了。
　　可若真的按照原作走，只怕连过审都难。
　　一个好的电视剧，离不开优秀且思维缜密的剧本。但应桂帆年纪大了，受现在风气的影响，也耐不住性子去打磨一个好剧本。
　　如今在她看来，差不多，过得去就行；对演员也是这样，请流量小生小花？可以啊，只要演技不要太过糟糕，凭着自带的流量，一部剧大火不是问题。
　　但英娱这边，却私自把一开始定好的丁听春换掉了。
　　换成了一个刚签约，一点名气也没有的新人。别说带流量过来了，没有点粉丝基础，只怕会被骂的找不到北。
　　应桂帆很愤怒，她觉着这简直是在戏耍自己，明显不把她放在眼里。
　　可英娱不单单是个经纪公司，它还拥有着大笔的资产——这部《花雨路漫漫》，就是它投资项目之一。
　　饶是应桂帆，为了以后的发展，也不能够同英娱叫板。
　　怀着这样的憋屈心理，应桂帆对即将要见面的沈皎皎，没有丝毫好感。
　　而这种情绪，在约定的时间过去，沈皎皎却迟迟未出现的时候，爆发了。
　　“怎么回事？”
　　应桂帆冷着脸，骂旁边的助理:“你眼睛是瞎的？沈皎皎还没过来，你怎么不去打电话催一催？”
　　助理小声地说好，拉开门就往外走。刚刚迈出去一步，他惊且喜地收回了脚，回头说:“他们来了。”
　　应桂帆面色不悦，皱着眉头应了一声。心里却想，小小新人，好大的排场，又是让霍清辉亲自要来角色，又是迟到的。这次见面，还能把霍清辉搬过来压她？
　　心里念头只一动，从那雕花木门间过来一个人，剑眉星目，嘴角紧抿，可不就是霍清辉？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有红包掉落～
　　求评论呀～
　　|ω?）


第7章 
　　饶是刚才还在心里埋怨，这眼下正主过来了，应桂帆是不敢再大声抱怨的。
　　说应桂帆脾气差，这是业内人都知道的；但她也不是蠢人，知道分寸。哪怕心里对沈皎皎不满意，也不会当场落了霍清辉的面子。
　　毕竟，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看霍清辉这架势，显然是给沈皎皎当后盾来了。
　　他径直走了过来，同应桂帆及其他制片人寒暄了两句，微笑着解释：“刚刚路上堵了车，皎皎这才迟到了，对不住，您别见怪。”
　　应桂帆慌乱摆手：“不过是想同沈小姐认识一下而已，霍董事长日理万机，能过来就是赏光了，怎么会再怪您呢？”
　　霍清辉转身，冲着沈皎皎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他表情淡淡，右眼角下的泪痣同少年时期没有区别。
　　只是他如今似乎又长了身高，大概也勤于锻炼，隔着衣服，沈皎皎都能想象得到衣料覆盖下的身材是多么匀称。
　　真的不再是少年时代瘦弱的样子了。
　　旁边的周淑山推了沈皎皎一把，低声提醒：“快过去啊。”
　　沈皎皎被这一下，立刻从思绪中被推出来，她走到应桂帆面前，叫了声“应导演好”，两颗小虎牙露了出来，尖尖的惹人疼爱。
　　沈皎皎牙齿整齐，两颗小虎牙也长的好看，这是少有的，还曾经被好几个人拉着问是不是整过牙齿，这小虎牙是天生还是后来做手术做的。
　　应桂帆看了眼她的脸，心想还不错，至少颜值上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不知道演技如何了。
　　她原本存了给沈皎皎一个下马威的心思，只是霍清辉这样横插一脚，也不好再多为难她——人家霍董事长都亲自把人给送过来了，这时候再出点什么事，不是打霍清辉的脸么？
　　应桂帆说：“挺有灵气的一小姑娘，难怪霍董事长这样悉心栽培。”
　　沈皎皎是霍清辉“内定”这件事情，原本就只在英娱内部悄悄流传，应桂帆还不知道。
　　霍清辉嗯了一声，对沈皎皎说：“等下聊完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一旁制片人周远端坐着，听了这话，认真地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沈皎皎。
　　原本这里是她们的主场——今日设的宴，一是相互熟悉一下，关于拍摄周期及其他的事情做下统筹安排，二是考验沈皎皎；此时看来，考验多半是不用了，依照霍清辉这架势，如果再说不要沈皎皎，只怕他会突然撤资呢。
　　就只能互相介绍介绍。
　　周远说：“不用麻烦霍董事长了，一会我亲自把沈小姐送回英娱。”
　　——堂堂英娱的董事长，跑来给一个新人当司机；等沈皎皎红了，还不知道娱乐八卦周刊会怎么写呢。
　　沈皎皎也劝霍清辉：“方才林秘书不是还劝您回去开会么？您回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现在就是正事，”霍清辉纠正她的说话，认真地看着她。
　　想了想，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算了，我不回去了，在这里陪你吧。”
　　沈皎皎：“……”
　　众人沉默。
　　周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霍清辉吗？先别说他今日亲自开车送沈皎皎了，现在又抛下公务，只是为了陪着她吃顿联谊饭。
　　周远开始怀疑，之前同他谈生意的霍清辉是假的了。
　　当初是星程作饭局，听闻霍清辉接手英娱，一时间心里都有些拿不准——不过霍西岭和霍清熙是出了名的爱好美色，心想都是一家人，估计脾气也差不了多少。
　　吃饭的时候，就带了几个嫩模过来，想要探探霍清辉的口味。其中有个胆子大的，趁着霍清辉喝了酒，坐到他腿上，结果屁股还没挨上呢，就被霍清辉掀到地上。
　　当时的霍清辉，一脸的恼怒，差点摔杯子走人。
　　有人猜测他性取向有问题，后来找了些男的作陪，霍清辉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模样；只不过，在又一次被触碰之后，他把那人按到地上打了一顿。
　　自此，星程再没有和英娱签过一次合同。
　　若不是当初亲眼所见，周远怎么也想不到，霍家真的会出个清心寡欲的人；而如今，霍清辉对沈皎皎呵护备至的，又有了几分霍家人的模样。
　　不光周远怀疑人生，一旁的安新知也在默默反思。
　　他早些年其实签的是英娱，在王谦手下，但因为一些摩擦，合约期满后便离开了，如今新东家是拾光。
　　拾光虽然旗下艺人不多，但舍得花力气去捧，安新知自己也争气，凭着俊朗的外表出演了几部偶像剧，也算是终于跻身流量小生之列。
　　而应桂帆就是看中了他所带来的流量，加上不那么高的片酬，才选定他来拍摄《花雨路漫漫》。
　　安新知准备离开英娱的那阵子，正好是霍清辉接手。他也因此同霍清辉打过几次交道，也知道他的性子，最是说一不二，丝毫不徇私。
　　对比之下，现在坐在沈皎皎旁边，面带微笑的人，简直像是被鬼附身了。
　　而当事者沈皎皎一脸懵逼地坐着，想象中的鸿门宴压根就没有出现，应桂帆导演也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反而笑吟吟的。
　　不管是制片人还是另一位男主演，也是面带微笑，说话也客客气气的，没有丝毫的架势和前辈做派。
　　这些不寻常，沈皎皎只能归结于霍清辉身上——这样一来，沈皎皎心里面更加没有底了。
　　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当年自己虽然一直拿大姐头的身份压他，但平心而论，沈皎皎没有做过丝毫侮辱过他的事情；初中时候，霍清辉被班上的混混堵了路，拿棍子威胁他交出零花钱，是沈皎皎自己一个人，抡着鞭子把这行人赶走。
　　自那之后，沈皎皎就放出话，霍清辉是她沈柳手下的人，要想欺负他，就得从她沈柳身上踏过去。
　　越想，沈皎皎就越觉着憋屈。当年她年少气盛，也打过不少的小混混，逼着这群人给她写作业，跑腿，可他们恨自己也就算了，怎么霍清辉也这么讨厌自己？连自己当年替他打人的恩情都忘掉了。
　　沈皎皎愈发庆幸霍清辉没有认出自己来了。
　　先前把自己签到公司里来，又大张旗鼓地将自己塞进这样的剧组，拉足了仇恨——现在又跑来同导演等剧组的人打招呼，霍清辉这是想捧杀自己？这样做，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还是说，等自己撑不起这个角色，遭受书粉谩骂的时候，他会有报复的快感？
　　沈皎皎百思不得其解。
　　霍清辉原本就是个拧巴的性子，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这性子已经从油条拧成天津□□花了。
　　一双筷子，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红亮亮、油汪汪的红烧肉，在她眼皮子底下，轻轻地放在她面前的小瓷盘中。
　　沈皎皎一抬头，就对上了霍清辉沉静的一双眼睛。
　　他问：“你不喜欢吃吗？”
　　曾经的沈柳当然是最喜欢吃的呀，无肉不欢，无辣不乐，最爱油腻重口的食物。
　　可如今的沈皎皎不能吃，她瓮声瓮气地说：“最近为了新戏在进行体型训练呢，我不能吃热量这么高的食物。”
　　旁边的周淑山露出了赞许的眼神。
　　“这样啊。”
　　霍清辉点点头，表示理解，没等沈皎皎下一句话出口，霍清辉又把那块红烧肉夹走，坦然放在口中。
　　他毫不在意这块肉曾经在沈皎皎餐盘中逗留过。
　　周淑山的眼镜都快惊掉了——不是说霍清辉有严重的洁癖吗？这给人夹菜就算了，又夹回去吃掉是个什么情况？
　　一顿饭吃的一行人心里面五味杂陈，霍清辉的动作一再刷新在座众人对他的认知。
　　——这个对沈皎皎嘘寒问暖，夹菜倒水的人，真的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霍清辉么？
　　周淑山打认识霍清辉以来，只见他露过一次笑脸——还是上次面试沈皎皎，他笑着叫了自己一声“周姐”。而今天，霍清辉不仅笑的眉眼弯弯，那伏低做小的姿态，让周淑山都觉着牙酸。
　　沈皎皎感觉，昔日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扇风递水的霍清辉，又回来了。
　　饭局结束，勉强算的上是宾主尽欢。霍清辉载着两人到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库，没有下车。
　　他忽然对着周淑山说了句：“你先上去吧，我还有事情，想和沈皎皎谈一谈。”
　　周淑山不明就里，先下了车，走出好几步了，还频频回望。
　　寂静的车厢里，光线昏暗，霍清辉打开了车内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辨不出喜怒。
　　良久，他轻声问：“你以前在A市一中读的高中？”
　　作者有话要说：　　清辉是个两面派，在他眼里，只有三种人：
　　一：皎皎；
　　二：皎皎的朋友；
　　三：其他人。


第8章 
　　沈皎皎应了声，手心里出了汗，脸上还挂着笑：“董事长这是来查户口了吗？”
　　长久的寂静，她不敢正视霍清辉的脸，只用余光瞧他。
　　霍清辉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端正地坐着，他的右手背上有一道白色的疤，往周遭散去，像一朵白色的花。
　　沈皎皎知道这道疤的由来，那是他父亲拿滚烫的粥泼的。当时手背上的皮都掉下来了一块，其他的地方也都红了起来，还往下淌着血，十分的吓人。
　　沈皎皎可怜这个经常遭受家庭暴力的少年，时常会带些好吃的给他。
　　时光荏苒，现在两人的身份几乎是对调过来了。
　　霍清辉声音听起来有点干巴巴的：“我就是问一问。”
　　沈皎皎忽然觉着这车里很闷，闷的她一颗心焦躁不安，她不清楚霍清辉想要做什么，但现在只想避开他。
　　“不是还有会议吗？”沈皎皎好意提醒他：“我记着林秘书说很重要的。”
　　霍清辉在观察着沈皎皎的表情，他的手攥成拳，又慢慢地松开，声音晦涩：“谢谢你提醒。”
　　沈皎皎心里直打鼓，看样子，这霍清辉大概已经猜到什么了。只是在弄清楚霍清辉想做什么之前，她决定暂时装聋作哑。
　　霍清辉打开车门，下了车。
　　沈皎皎也手忙脚乱地解安全带，按了两下，都错了位置。
　　旁边的车门被拉开，一双苍白的手越过她的身体，慢条斯理地将安全带解了下来。
　　他半倾着身体，一直到安全带收回，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狭窄的空间中，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感受到。
　　沈皎皎一动不动，睁大了眼睛看着霍清辉。
　　霍清辉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沈皎皎，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目光近乎虔诚地望着沈皎皎，手指微微颤抖。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目光接触后，又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请。”
　　霍清辉慢慢地退了出去，拉开车门，请沈皎皎下了车。
　　沈皎皎脚步虚浮，走在霍清辉身边，感觉这两天发生的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
　　霍清辉刻意放缓了步子，配合她的脚步。
　　沈皎皎今天穿的是一双高跟鞋，鞋跟敲击着地面，发出“笃笃”的回声。
　　她从未来过地下车库，并不认得路，全凭霍清辉带着她。东绕西绕，走到银色的电梯门前。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霍清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先让沈皎皎进去，自己才迈的步。
　　霍清辉主动按下楼层的按键。
　　六楼，二十二楼。
　　一个是周姐的办公室，另一个应该是他的办公处。
　　幽闭的空间中，一点也不比方才车内强。沈皎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霍清辉就站在她旁边，她低头观察，一直到六楼，他的一双脚动也未动。
　　“叮咚。”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沈皎皎抢先走了出去，冲着正欲出电梯门的霍清辉甜甜一笑：“谢谢董事长了，您先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回去了。”
　　霍清辉眼睛不眨一下，望着她的笑脸。
　　等到沈皎皎肌肉都快酸了，他才展颜一笑，眼睛都弯了，声音轻柔：“好的。”
　　温柔的像是怕惊醒了她。
　　电梯门在这个时候缓缓关闭，霍清辉望着门外人的脸，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瞬间，他看到沈皎皎的唇角垂了下去。
　　沈皎皎看着显示屏上的楼层上升，缓缓吐了口气，这才揉着脸往外走。
　　没走出几步，遇见了钟云，她应该是准备去找周淑山，看见沈皎皎过来，嘴巴几乎张成了O字型：“……你刚刚，是坐从那个电梯上来的？”
　　“嗯，怎么了？”沈皎皎奇怪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电梯，是公司高层专用的电梯呀，”钟云满眼的不可思议，“刚刚我看到你在对里面的人说话，是霍经理吗？”
　　整个英娱里面，也就数霍清熙经理又和气，又爱同她们这些新人聊天了。
　　“不是，”沈皎皎自然地拍拍她的肩膀，“你准备去找周姐？走，我们一块进去。”
　　钟云见她不愿意回答，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毕竟是住在同一个公寓里面的，钟云懂得不多去窥探别人的隐私，免得闹僵，以后也不好相处。
　　周淑山目前虽然也带着钟云，但因着霍清辉的关系，不免多照顾沈皎皎一点；不过如今沈皎皎手上有了这部《花雨路漫漫》，倒不急着再给她找资源。
　　正好，周淑山手上还有几个配角的资源，都是中规中矩的制作公司，投资也不算大，胜在剧本扎实，她权衡了半天，挑了个给钟云。
　　因为也都是英娱的投资，加上戏份不多，钟云也不需要再去参加试镜。但钟云对这签约后的第一场戏，还是热情满满的。
　　就连周淑山接下来给她的“恶魔式训练安排”，也不那么在意了。
　　等钟云离开之后，周淑山才开始同沈皎皎谈话。
　　《花雨路漫漫》的剧本那边出了点小问题，按照一开始安排的话，其实今儿个沈皎皎就能拿到修订后的剧本。
　　可惜编剧听闻女主内定之后，十分的生气，径直跑去找了导演，坚持要公平、公开的选角。
　　这件事情，霍清辉还不知道；应桂帆与制片人那边，也不打算让他知道，他们私下给周淑山通了电话，意思是私下解决。
　　经过反复沟通，应桂帆终于与编剧商量出了解决办法——编剧要见沈皎皎一面，并且要亲自指导沈皎皎。
　　至于怎么个指导法，编剧不肯说。
　　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
　　周淑山知道沈皎皎在霍清辉心中的地位不一般，找沈皎皎过来，也是希望她能对霍清辉隐瞒——霍清辉要处理公司的各种事务，如果沈皎皎不说，这件事蒙混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皎皎当然是无所谓的，她白得了这么个角色，心理上也有压力。编剧出于对剧本的负责，想要见见女主角，也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
　　但周淑山表情不太好：“这个编剧，也是书的原作者，去年才爆红的。我只听说他脾气很古怪，别的就不了解了。”
　　她想了想，把一本书推过来：“这是原著，今天晚上，你最好看一遍……之前你也上过人物分析课，先读读，说不定也能拿下那个编剧。你也别有太多压力，实在不成，我就把这事报给霍董，他总有方法解决的。”
　　“别，我试试，应该能成。”沈皎皎拿起书，笑着看周淑山，“总不能事事都麻烦董事长。”
　　周淑山也正是这样的打算。
　　若是事事都让霍清辉出面，还要她这个经纪人做什么？
　　起初，她也存了和编剧谈谈的心思，可说这人脾气古怪，还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不管周淑山打多少通电话过去，后者都只是冷淡的说要见沈皎皎。
　　周淑山也对沈皎皎不太放心——她真的算是一个彻头彻底的新人。制片人也给周淑山透露出点事情，公司里的丁听春，曾经亲自拜访过编剧；只怕编剧现在搞出这样的事情，压根就不想让沈皎皎演，而是再换成丁听春呦。
　　沈皎皎下午在健身房，一边压腿一边读书；等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她准备回公寓，刚刚出了公司大门，疾走两步，身后就照了一道刺眼的光。
　　她往右边走了几步，那车却停在她身旁，霍清辉推开车门下来，叫她的名字。
　　“皎皎，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沈皎皎笑着说，“我现在住公司的公寓，离这里很近的。”
　　“如果我送你的话，会更快点的。”霍清辉眼睛也不眨，试图说服她，“你今天工作一天，一定很累了。况且，大晚上，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也不安全。”
　　“真不用，”沈皎皎指指前面的建筑，耐心地说：“我现在走过去，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第9章 
　　“好吧，”霍清辉也不再坚持，冲她微笑：“路上小心点。”
　　“嗯，再见。”
　　沈皎皎笑着冲他挥挥手，迈步便走。
　　回公寓的路，两边都是些店铺，虽然说不上多么繁华，但也是人来人往，治安也不错。
　　走到一半，沈皎皎就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的手插进口袋中，抬头望着天，不动声色地往右移了移，走到路边，半蹲下来，假装系鞋带，实则打量着后方。
　　离她大约十米远的地方，站着一双黑皮鞋，锃亮，一点灰尘也没有。
　　沈皎皎把鞋带系的紧了点，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前面有个十字路口，只要她跑快一点，应该能甩掉这家伙。
　　想到这里，沈皎皎放慢步子，悠悠荡荡地走。
　　路边人来人往的，她不怕这人能做出什么来。
　　那人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走的慢，那人走的也慢。
　　沈皎皎停住步子，假装在看橱窗里模特身上的衣服，借着余光瞄，看到那个影子也停了下来。
　　前方有一个辅导机构，现在正好是下晚班的时间，学生们涌了出来。趁着这个时机，沈皎皎猛然拔腿就跑，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右拐进了另一条路。
　　沈皎皎不敢回头，生怕耽误时间，被抓住——她不知那人跟着自己是何目的，毕竟最近她为了这么个角色，拉了不少仇恨。
　　想整治她这么个小角色，实在是太容易了。
　　沈皎皎光顾着跑，没留神脚下，也不知是哪家的熊孩子，把一个坏掉的玩具车丢到地上。沈皎皎踩了半截，一滑，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她仰面朝天，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嘭的一声，痛的她龇牙咧嘴。
　　这一下摔的不轻，沈皎皎捂着脑袋，眼前转啊转的，全是星星。
　　“你怎么样？”
　　突然，有人蹲在她面前，焦急地伸手扶她起来：“要不要去医院？”
　　他口气可不像是商量，沈皎皎被扶起来，晕头转向的，找不到北。
　　但她认出了这声音。
　　“……霍清辉？”
　　大概是摔的狠了，沈皎皎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一直跟着她的人竟然是这家伙！也不知道这兄弟是吃了什么药，一直悄无声息地在后面转悠……沈皎皎都要怀疑他是准备给自己来上一闷棍了。
　　“嗯。”
　　霍清辉抿着唇，将沈皎皎拦腰抱起来，迈腿便走。
　　他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并不是特别浓郁，若有似无；因着姿势的原因，沈皎皎的脸都要贴到他胸膛上了。
　　这样暧昧的姿势让沈皎皎很不习惯，她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开，低声叫他名字：“董事长，松开我吧，我自己能走……不对，这是要去哪里？”
　　霍清辉说：“去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啊？只是摔了一下，不要紧的，”沈皎皎急的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明天……明天我还有工作呢。”
　　明天还要去见那个难缠的编剧，她本来还准备今天晚上把小说捋一遍呢。这要是去了医院，一来一回的，得耽误多长时间呐。
　　“我给你签假条，”霍清辉说，“身体要紧。”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这点和少年时期并没有差别。
　　沈皎皎认识霍清辉多年了，就没听到霍清辉大嗓门对她说过话，也没发过火，一直是这样和和气气的。哪怕是变声期的时候，他声音嘶哑，也总是刻意放缓了声音。
　　沈皎皎觉着，这个人实在是太端着了。
　　沈皎皎就这么被一路抱了回去——要知道，现在的她，哪怕是瘦了下来，也是一百斤出个头。霍清辉抱着她折返公司，不喘一声粗气。
　　不容沈皎皎拒绝，霍清辉把她塞进了车里，扣好安全带，驱车往第一人民医院而去。
　　沈皎皎没有法子，心想，只能去医院里再看书了。
　　进了医院，沈皎皎也没闲下来，霍清辉带着她直接去做了头颅CT，寸步不离。
　　值班的医生是个年轻人，问沈皎皎：“你叫什么？医疗卡带了吗？报一下身份证号。”
　　霍清辉忽然间站了起来，沈皎皎吃惊地看他。
　　他面色平静地问医生：“厕所在哪边？”
　　医生给他指了路，他面不改色地道了谢，转身便走。
　　等他出了门，沈皎皎才说：“沈柳。”
　　又报了身份证号码。
　　医生敲着键盘，输进去。
　　等到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霍清辉才又过来，在得知并无大碍之后，明显松了口气。
　　他向医生连声道谢，沈皎皎有些坐立不安。
　　她感觉，霍清辉其实已经知道她就是沈柳了。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在报名字的时候出去？方才那病历卡上，也有她的名字，但霍清辉看也未看，自然地递给了她。
　　越想，沈皎皎越觉着霍清辉在装聋作哑。
　　沈皎皎准备去缴费，却被他叫住：“我已经交过了。”
　　沈皎皎抿抿唇，问：“多少钱？”
　　“不用了，这算是工伤，”霍清辉笑着说，“公司给工伤报销的。”
　　“……”
　　这，因为被董事长追的太着急而摔倒，确实也勉强算的上是工伤？
　　出了医院，已经是深夜了。第一人民医院离沈皎皎住的地方可不算近，这个时候，公交车也少了，沈皎皎接受了霍清辉的好意，搭乘了他的车。
　　大概是系顺了手，霍清辉还准备给沈皎皎拉安全带，刚伸个手，沈皎皎就连忙去拉：“我自己来！”
　　这安全带，越是拉的急，越是不容易拉出来。
　　沈皎皎拽了两下，都失败了。
　　霍清辉倾身过去，捏着她的手，把安全带慢蹭蹭地拉出来，低头给她扣上。
　　“谢谢。”
　　“应该做的。”
　　那病历单就捏在手里，沈皎皎不敢抬头看霍清辉的眼睛。
　　既然是他交的钱，那他肯定知道自己就是沈柳；上次面试的时候，她还假装不认识……她此时心里满是被拆穿的窘迫，偏生又和他一同在这狭窄的空间中，也无法躲避开。
　　沈皎皎咬牙，决定装傻充愣到底。
　　话说回来，上次面试，他不是也没认出自己么？虽然她变化的确很大，但毕竟还是两个眼睛一个嘴的……
　　这样自我安慰着，沈皎皎心里才好受了点。
　　霍清辉把沈皎皎送到了公寓下面，看着她上去。
　　两人互相说了“晚安”，霍清辉脸上还是那副纯良的微笑，但沈皎皎明显眼神复杂了不少。
　　这家伙，还在这继续装蒜呢。
　　沈皎皎突然想，霍清辉如今可能并不是在针对她，也不是在报复她。
　　面试中单独指定她，可能是想帮她签约；后来把西影的资源拿过来给她，也是好意帮她红……虽然同是也招了不少嫉恨，但仔细想想，这家伙本性纯良，单纯的一塌糊涂，应该也只是想对她好而已。
　　想到这层，沈皎皎对霍清辉，不由得又起了几分怜悯之情了。
　　当初读初中的时候，这家伙就是因为性子太直，被人欺负；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还是这样的单纯。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上这个位子的。
　　想通了这点，沈皎皎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她上了楼，钟云房间的灯已经灭了，这么晚，她应该也睡下了。
　　这一趟来回，沈皎皎也有些渴，她去接了杯水，坐在阳台旁的沙发上，想歇一歇。
　　无意间往窗外一看，惊讶地发现车子还在楼下。
　　离的太远，只能看到一抹淡淡的影子。
　　孤零零地站着，看的沈皎皎心里有些不舒服。
　　霍清辉一直都是这样，独来独往的，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很少与人说。
　　哪怕他与沈皎皎亲近，见了面，对自己的伤心事也闭口不谈，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
　　要不是沈皎皎知道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也会觉着这家伙生活的很快乐。
　　沈皎皎第一次见霍清辉的时候，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深夜。
　　她那天晚上胃疼得厉害，家里的药没了。半夜里爬起来，怕妈妈担心，自己抹黑出门买药——小镇不大，都是熟悉的人，开药铺的和她家店正对门，拎着个手电就出去了。
　　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霍清辉。
　　那时候已经是初秋了，天气转凉，那天晚上更是冷风阵阵。沈皎皎套上了毛衣，还有点冷，而霍清辉身上还穿着夏季的短袖校服。
　　那是很差的料子，很薄很透，除了周一升国旗会检查的时候，沈皎皎从来都不穿。
　　班上的乖学生却会一直穿，沈皎皎与霍清辉初中不同班，互相也不认得；但沈皎皎认出了自己学校的校服。
　　他默默地坐在一大块青石上，袖子、背上全是点点的红，走的近了，沈皎皎才发现，那是血。
　　他的胳膊也在淌血，一道长长的伤口，像是被钉子勾破的，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看惯了鬼片的沈皎皎，在那一刻，还以为这是从地府里逃出来的孤魂野鬼。


第10章 
　　这样的想法，让沈皎皎神经紧绷，连胃疼都忘记了。
　　到底是胆子大点，沈皎皎顺手从旁边拎起来一个木棍，走到霍清辉面前，问：“你是人是鬼？”
　　她心想，如果这是个人，就带他去赵叔的医馆；如果是鬼，这一棍子就打下去，让它知道，人也不是好惹得，别深更半夜跑出来吓唬人。
　　“……人。”
　　等了大约两分钟，才听到了低低的声音。
　　沈皎皎拿手电往他脸上一照——一张很好看的脸，好看的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皮肤比常人要稍白些，右眼角下是颗漂亮的泪痣。
　　许是光线太刺眼，霍清辉眯了眯眼睛，周身的阴郁之气便去掉了大半。
　　他说：“别照了，眼睛疼。”
　　沈皎皎那时候正开始接触言情小说，正巧，那天看到的一本书，说是女主眼下有泪痣，漂亮的不要不要的。
　　沈皎皎还没见过长泪痣的妹子，想象不出来又多漂亮；今天看见了这么个幽灵般俊俏的小哥哥，总算是领会到了一把泪痣的美了。
　　手电筒往周遭照的时候，霍清辉身下有淡淡的影子。
　　很好，有影子，这的确是个人。
　　沈皎皎从口袋中摸了半天，摸出来一包纸巾，拆开，递给霍清辉：“擦擦吧，你胳膊还在流血呢。”
　　霍清辉盯着那张纸巾看了半天，睫毛垂下来，投下一圈漂亮的阴影；沈皎皎看的很羡慕——自己睫毛就没有这样浓密纤长，正是爱美的年纪，她不由得暗搓搓地想这要是长在自己身上该多好看。
　　霍清辉抬起眼，那双漂亮的眼睛就直愣愣地盯着沈皎皎看了，好久，他嘴唇动了动，小声说：“谢谢。”
　　这一句“谢谢”戳到了沈皎皎那颗锄强扶弱的心，她又抽了张纸巾，自来熟地给他擦胳膊上的血，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伤口。
　　霍清辉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皎皎问：“你这是被谁打的？下手这么狠，你怎么不报警啊？”
　　“……没用的，”霍清辉低声说，“这是我父亲打的。”
　　沈皎皎怔住了。
　　虽然她邻居家里，也有打孩子的，但下手这么狠，却是第一次见。这还是亲生父亲吗？下手再重点，这条胳膊估计都要废了。
　　“我带你去诊所吧。”
　　沈皎皎拉着他，想要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不用不用，”霍清辉推她，也不敢用力，生怕推倒了她，“等他消了气，我就该回去了。”
　　“他这么打你，你还回去做什么？”
　　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沈皎皎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你疯了吗？他下手这么狠，你还回家？”
　　霍清辉沉默了。
　　这话一出口，沈皎皎也有些后悔——眼前的人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也都在上学，生存能力基本上没有。他不回家，还能去哪里？偷跑出去打黑工吗？
　　沈皎皎说：“走，你必须跟我去趟诊所，这伤口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我没有钱，”霍清辉咬牙说，“我付不起医药费。”
　　沈皎皎豪气地拍一拍胸膛：“别怕，我给你付！”
　　那语气，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土豪。
　　拉着霍清辉，敲开了赵叔家的诊所，赵叔打着哈欠，拉开灯，红着眼睛给霍清辉上药，包扎伤口。
　　双氧水倒到伤口上的时候，冒出了一片白色的泡沫，咕噜咕噜的，把脏东西咕嘟出来，沈皎皎在旁边看着，感觉疼得打哆嗦。可霍清辉偏生一声也不吭，垂着眼看洁白的地板。
　　给他清完伤口，随便涂了点药，拿纱布一层层包起来。沈皎皎主动拿来医用胶带，在纱布上缠了一圈，剪掉。
　　处理好霍清辉的伤口，沈皎皎才想起来自己是买胃疼药的；赵叔给她拿了药，打着哈欠说：“下次药快吃完了，就早点过来拿，可别再这么晚过来了，我这年纪大了，经常起夜，身体也扛不住。”
　　沈皎皎陪笑：“下次我让妈妈送你个荞麦的枕头，保管睡的舒坦。”
　　赵叔摆摆手：“这就不用了，邻里邻居的。”
　　离开了诊所，霍清辉说：“我现在没钱，等有了钱一定还你。”
　　“才两三块，计较这么多干什么，”沈皎皎也不以为然，“你回家吧，下次你爸再打你，你就跑，别傻站着让人打。你看你这胳膊，也挺吓人的。”
　　“对不起。”
　　“道歉干吗？”
　　沈皎皎也有些困了，手电筒电不多了，晃了晃，灯光透出来都是暗黄色的。
　　她说：“我先回家了，以后再被打，记着跑；实在跑不过，被打了你就去找赵叔。包一下花不了不少钱，你就说记在沈柳头上。”
　　“嗯。”
　　沈皎皎照着路往家走，那天没有月亮，小镇还没有路灯，大晚上还是黑不隆冬的，挺渗人。
　　走了没多久，沈皎皎就听到后面传来规律的脚步声。
　　踏踏踏。
　　她走，那声音就跟着；一停下来，声音就没有。
　　沈皎皎猛地回头，发现霍清辉还在跟着自己。
　　“你跟着我做什么？”沈皎皎问，“我没法一直帮你的。”
　　“不是，”霍清辉神色有些窘迫，“天太黑了，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走路太危险了。”
　　他一番好意，沈皎皎也只好受着。
　　送她进了家门，手电筒正好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闪了闪，灭掉。
　　“我叫霍清辉。”
　　离开之前，霍清辉忽然开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沈皎皎冲他笑：“沈柳。”
　　……
　　那影子在楼下站了大约十分钟，才上车离开。
　　沈皎皎喝干了水，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摊开书本。
　　也是时候看小说了。
　　沈皎皎强撑着睡意，花了大半个晚上，把这本《花雨路漫漫》啃完了。
　　编剧就是原作者，这也是周淑山要求她看原著的原因。
　　不管剧情怎么改，既然是作者自己动手改编，大致的人设是不会动的。
　　沈皎皎拿了支笔，边看，边总结女主人设。
　　一言以蔽之，美丽而坚强的武林盟主……他女儿。
　　大概因为是男性视角写文，这女主的设定也很满足直男眼中的最佳女性——人美心善，胸大腰细。
　　嗯，沈皎皎低头看看自己那算不上很丰满的胸，抽抽嘴角。
　　这一点，实在是难以符合了。
　　沈皎皎在脑海中挖掘出了好多本武侠小说的女主形象，试图将她们的特征摘出来，总结之后再安到这本小说的女主身上——她读小学的时候，追了不少武侠剧，如《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等。
　　沈皎皎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把周芷若的温柔与赵敏的坚强掺在一起，对自己将要扮演的这个角色，就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她前两天接受的课程，老师曾教导她，多去挖掘角色本身的内心，这样才能从思想方面向角色靠拢——沈皎皎拿着笔在纸上划拉，抿着唇，去想这样一个女孩，在面对刁难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必定是温和的反击，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而在发觉自己喜欢上男主的时候，也必定不会羞涩到话也讲不出……
　　等到沈皎皎分析完人物性格，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沈皎皎拖着疲惫的身体，瘫到床上，睡了个昏天地暗。
　　次日去见周淑山，周淑山长吁短叹，找化妆师给她多上了点遮瑕，才盖住眼下的黑眼圈。
　　周淑山寻着空档，问沈皎皎：“你昨天怎么了？今早晨霍董给我打电话，说你伤到了，要请病假。哪里伤到了？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吓我一跳。”
　　沈皎皎不好意思说是被霍清辉的尾随吓摔的，简短地说：“昨天晚上摔了一跤，不碍事。”
　　周淑山沉默了。
　　这只是摔了一跤，就着急忙慌请了病假；这要是拍戏的时候被砸到……霍清辉还不得给她放长假啊。
　　一想到这里，周淑山不淡定了。她提醒：“这场戏是武侠剧，你知道的；武侠剧嘛，女主又是这样的设定，打戏肯定多，吊威亚啊，骑马啊，这都不可避免……嗯，要不要给你找个替身？”
　　“这就不用了，”沈皎皎吓了一跳，慌忙拒绝，“我自己能来的。”
　　有名气的明星用替身还会被诟病，更别说她了，这名气还没有呢，就用上替身了！
　　事实上，沈皎皎也不是多么娇气的女孩子，她胆子大着呢。只要不是断胳膊折腿的，她都能自己上——话说回来，也没有什么电视剧，会真的让演员自断手臂。
　　周淑山依旧忧心忡忡。
　　沈皎皎说不用了，可她现在就是霍董事长心里的宝贝疙瘩啊。
　　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个啥意外，霍董事长不知道得发多大的脾气。
　　她沉思片刻，决定等开拍前，给道具师和武术指导那边打个招呼，一定要谨慎着点，可别伤了沈皎皎。


第11章 
　　一路上，周淑山也没闲着，把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皎皎。
　　编剧名叫万安，笔名是安静。据打过交道的人说，性格古怪，不爱拍照，不爱说话。
　　《花雨路漫漫》是他的处女作，也是唯一的一部作品。
　　先前书大火的时候，曾经有传言说这是个女写手，爆料人还贴了照片，文文弱弱的一个短发女孩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安静没有开通微博，也没有澄清，倒是签他的编辑出来辟谣，说安静是个实打实的纯爷们。
　　现在，这个纯爷们，就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沈皎皎。
　　他声音像是未过变声期的少年，带了点低柔，雌雄莫辨：“要不要喝咖啡，需要加糖吗？”
　　沈皎皎笑着说：“那麻烦你了，不加糖，谢谢。”
　　“不麻烦。”
　　万安招招手，旁边的菲佣走了过来。万安用流利的英语同她交谈，菲佣点点头，转身走了。
　　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的托盘中，除了两杯咖啡，还有一碟马卡龙，一碟切成小块的蜜瓜，上面浇着黄澄澄的蜂蜜。
　　她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沈皎皎对她说谢谢。
　　菲佣似乎不懂中文，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惊慌地望着沈皎皎。
　　沈皎皎用英语又说了一遍，她连忙摇手，转身出了门，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周淑山被请到书房里去了，现在这会客室里只有万安与沈皎皎二人。
　　屋子角落里似乎还点着熏香，味道浓郁，沈皎皎闻着，有些不太舒服。
　　万安轻声问：“你今年多大？”
　　“21。”
　　“哦。”
　　简短的对话到此结束，万安垂着眼睛，苍白纤细的手指摩挲着瓷杯。
　　除却一开始看沈皎皎的那几眼之外，万安的视线再没有落到她身上过。
　　沈皎皎也不明白他这是什么个意思，满意，还是不满意？
　　但万安的外貌的确出乎沈皎皎的意料——他分明还是个少年模样，小鹿一样的眼睛，纯良无害。
　　“我觉着你们这事做的有些欺负人，”万安手里捏了一个小瓷勺，在杯子里搅了搅，声音有些委屈：“都说好了，突然间又换人；也不过来通知一声，这算什么？”
　　沈皎皎说：“抱歉。”
　　她没想到眼前少年如此直白地就说了出来，一时找不到理由解释，只有道歉了。
　　万安赤着脚，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把整个人都缩进了沙发中。
　　他瞧瞧沈皎皎，又把视线移到那碟马卡龙身上，伸手捏了一块，一点点塞进口中。
　　点心渣落在身上，他也丝毫不在乎——这是与他柔弱外表完全不符合的吃相，在沈皎皎看来，却不显得粗俗。
　　大概因为他那纤细的外表，太具有蒙蔽性了。
　　马卡龙特别甜，沈皎皎不是爱吃甜食的人，碰过一次之后就敬而远之；而万安吃的开开心心，仿佛那是世间至珍的美味。
　　好不容易吃完了马卡龙，他拍拍手，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方丝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指。
　　“说句真心话呢，我对你不是特别满意，”万安擦干净了手指，歪着脑袋瞧她，“你身材不够好，胸太小了。”
　　“……我可以垫一垫，”沈皎皎面不改色，“拍古装戏，看不出来的。”
　　万安咬了咬下唇，露出一小块洁白的牙齿：“你个子太矮。”
　　沈皎皎笑了，她原本就长相明艳，但又不会太具有攻击性，这一笑，明丽而温和，像夏日里盛开的花朵。
　　“我昨夜看过你的书，”沈皎皎说，“你书中有写，‘那女子站在黎藤身边，刚及他的肩膀，柔软不堪风举’。”
　　她将这话原原本本地念了出来，漂亮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少年：“我见过了男主演安新知，目测大概一米八五，我净身高一米六五，站在他面前，到他肩膀绰绰有余，哪里来的个子矮？”
　　万安没想到她竟看书如此仔细，一时间想好的说词全都忘了。
　　愣了半晌，他脸色沉下来，说：“反正我不想让你演。”
　　这话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万安喝口咖啡，皱着眉头又往里面放了两颗方糖，搅了搅。
　　“我下午就给应导演打电话，你要是演，我就不合作了。”
　　“那你想让谁演？”
　　突兀传来一句冷冷的声音，两人同时怔住了。
　　会客室的门打开，霍清辉大步走了过来，
　　他今日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走到万安面前，霍清辉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不想让她演，你就得拿出来能说服我的理由。”
　　万安想也未想：“她演技不好。”
　　“演技不好？”
　　霍清辉重复了这四个字，冷笑着看他：“那你觉着丁听春的演技就能比过她？你看过皎皎的作品吗？未加验证就对她下这样的定论，万安，你觉着这样做的对吗？”
　　“反正我不想让走后门的家伙来演我的电视剧！”
　　万安被他的发问逼得恼火，从沙发里跳了出来，提高了声音呛他：“别以为你仗着小表舅的身份，就可以压我！”
　　霍清辉皱了眉，他对这个闹脾气的表外甥十分头疼。
　　转身走了一步，他半蹲在沈皎皎面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柔声说：“这件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不用你亲自过来。”
　　万安在后面叫：“霍清辉，你有没有弄清楚情况？我才是编剧！我有权利选择主角！”
　　霍清辉扭头看他，瞬间拉下脸，眼底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哪里还有刚刚对着沈皎皎柔情蜜意的样子。
　　“你是有权利选择主角，”他说，“但不要这么任性。丁听春和皎皎谁更适合这个角色，你心里清楚。别为了和我赌气，就这样随便决定。”
　　“我选丁听春的时候你也没和我说会有其他人，现在又说让比较了，”万安口气没那么强硬，但还是十分不满，“你知道我最讨厌以权谋私，假公济私的人了。”
　　“我这是在扶持公司新人。”
　　霍清辉纠正他，见他缓和下来，说话声音也不再那样冷硬。
　　万安小声嘟囔：“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霍清辉不再理会他，问沈皎皎：“你饿不饿，快到中午了，你想不想吃东西？我记着你以前很喜欢吃辣，万安这边有个很好的川菜厨子，要不要让他做给你吃？”
　　“喂喂喂，”万安在后面叫他，“廖师傅可是我的私厨，不给外人做饭的……我还没同意让她演呢，你别岔开话题！”
　　“你既然不服，不如明日就请丁听春与皎皎各演一段，怎么样？”霍清辉问他，“为了公平起见，我把应导演也请来，我们三人一起投票，怎么样？”
　　“这样不公平，”万安不满地说，“你肯定会把票投给沈皎皎，别以为我不知道。”
　　“如果她表现不好，不是还有你和应导演么？”霍清辉淡淡地说，“怎么，你对丁听春没有信心？刚刚是谁在我面前又是跳脚又是控诉的？”
　　万安说：“对付你这样的小人，根本就不能用君子的方法来。”
　　“那你就是君子了？”
　　霍清辉笑笑，朝他逼近一步：“当初丁听春给了你什么好处，你选了她？”
　　万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现在我们又不是在讨论这个。”
　　“我也没打算和你讨论，”霍清辉淡淡地说，“只是通知你一声而已。”


第12章 
　　“我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万安不停地碎碎念。
　　他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喜欢或者不喜欢，都直白地表达出来，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霍清辉不同他再多争论，给周淑山打过去电话，让她同应导演商议一下地点和时间。
　　沈皎皎还没从那句“以前喜欢吃辣”中缓过来，后知后觉地问：“周姐已经走了吗？”
　　霍清辉点头：“对，我说这边有我，让她先去忙其他的工作。”
　　沈皎皎：“……”
　　明明周姐才是她的经纪人啊，一个董事长，不应该日理万机么？这样一直插手新人的演艺安排算什么事情啊。
　　“我还没同意呢，”万安气鼓鼓，恼怒地捏起一块糖丢进嘴里，恶狠狠用牙齿碾碎，“我是不会去的。”
　　“不去的话视作弃投票权，”霍清辉淡淡开口，“随便你。”
　　“不过只比我大一岁而已，少来摆小表舅的架势。”
　　万安张牙舞爪，似是叛逆期还没结束。
　　“随便你。”
　　霍清辉不愿意同他多说，顺势坐在沈皎皎旁边，也不敢太靠近她，担心惹她生气。
　　他小声问：“你已经看过那本书了？”
　　沈皎皎点点头。
　　霍清辉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那就没事了。别有太大压力，我相信你。”
　　霍清辉对沈皎皎的相信并不是毫无凭证的，不然也不会说出让她和丁听春公开比拼这种话。
　　丁听春出道早，刚出道时还演过几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小角色；可惜没遇到好的经纪公司，一直红不起来。
　　合约期满后，她重新签了英娱，拍了几部让她得以红火的剧，可惜再没有刚出道时满满的灵气了。
　　都说深入娱乐圈之后，随着见识和阅历的增长，很多人都会被突然而起的名利与金钱蒙蔽双眼，违背初心。
　　丁听春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她的演技十年如一日的没有丝毫长进，表演也日趋于模式化。
　　霍清辉是今天早晨才得知万安闹出的幺蛾子，他之前已经看过《水晶鞋》的部分试播片段，对沈皎皎还是挺有信心的。
　　老大就是老大，不仅长的漂亮，演技也好！
　　至于丁听春，他来的路上，用手机搜她的剧看了看。
　　——不管她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什么样的人物，出来的效果都是一样的；两个角色互相替换一下，毫无违和感。
　　万安性子顽固，若不把事实摆在他面前，他的看法就拧转不过来。
　　这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虽然有时候撞了也不肯回。
　　“你说什么？让我去试镜？”
　　喧闹的拍摄间，刚刚出了点意外，旁边的花架倒下来，把布置好的场景弄的乱七八糟，摄影总监发了脾气，把负责布景的人骂的抬不起头来。
　　偏生空调又坏了，房子又闷又热，丁听春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此时听经纪人黄凤这样说，气的险些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
　　“他们是在耍我吗？”
　　丁听春怒不可遏，周围乱糟糟的声音戳着她的耳膜，人走来走去，她烦的想上去给他们一人一巴掌：“一开始都定好了，为了哄那个小伙子，我废了多大劲。姓霍的说不让我演就不让，凭什么，啊？”
　　“霍董事长的决定，我们也没办法。”
　　“不让演就算了，行，我退一步。现在又让我过去，还说什么‘公平竞争’。都内定好了，让我过去竞争个p！”丁听春暴躁地说，“别以为我傻，他们让我过去，就是想看我笑话。”
　　“别生气，听春，”黄凤安慰她，“后来董事长不是又给了你其他角色作为补偿吗？怎么说你现在都是英娱的人，惹恼了他，对你也没有好处。”
　　黄凤说的是实话，在丁听春耳中，却不那么好听。
　　霍清辉虽然又给她另一个剧集的女主戏份，可那个是双女主的，和她合作的又是一直不对付的狄笙。
　　先前两人已经为了《花雨路漫漫》撕破了脸，如今凑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会和平相处。
　　再说了，这能比得上《花雨路漫漫》么？那个可是大IP，大制作！
　　黄凤又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丁听春哄好——试镜就定在今天晚上，地点是英娱公司总部。
　　丁听春对这个时间倒没什么想法，她已经抱好了走过场的念头，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黄凤说了，没有外人，只有编剧与导演他们。
　　这事也不会宣扬出去，本来就是为了安抚编剧万安出的主意。
　　终于把场景布置好，丁听春冷着脸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给她小心翼翼补着妆。
　　摄影总监也跑过来道歉：“不好意思啊丁小姐，让您久等了，我们这边马上就可以拍摄。”
　　这是刚接的一个广告，若不是看在报酬高昂的份上，丁听春早就甩脸子走人了。
　　拍完广告，丁听春吃了晚饭，直奔英娱——她的晚餐很简单，牛奶配水果拼盘。
　　甜度低到几乎没有，饶是如此，丁听春还在为有些鼓起来的小肚子发愁。
　　她在对身材的追求上愈发趋于病态。
　　到底是年纪大了，新人越来越多，水葱一样。
　　丁听春的眼角已经出现了皱纹，苹果肌也不再饱满；但是她不想去依靠药物注射来维持脸，以免表情僵硬。
　　到达英娱之后，多日未见的黄凤热情地迎了上来。
　　“快点过去，别让霍董事长等太久，”黄凤说：“人都来齐了，就差你一个。”
　　丁听春猛地住了脚步，讶然地望着黄凤：“霍董事长也在？”
　　不及黄凤回答，她恨恨地骂了一句：“婊、子。”
　　“你疯了？”
　　黄凤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四下看了看，翻脸就骂，“现在沈皎皎就是霍清辉心尖尖上的人，敢骂她？你还想不想在英娱混了？”
　　黄凤一直是老好人的模样，笑嘻嘻的，丁听春见她这模样，愣了愣，讷讷开口：“……我就是气。”
　　“气也别说，”黄凤阴沉着脸，松开手，“记着，别惹沈皎皎。至少，在霍董事长厌倦她之前，你别再说这样的混账话。”
　　一直到进了房间，丁听春心里的那股气还没消下去。但有了黄凤的叮嘱，她倒也没摆臭脸给人看。
　　黄凤笑嘻嘻地冲着几个人打招呼，丁听春却在打量着沈皎皎。
　　这个只在公司人窃窃私语中听说过的沈皎皎，皮肤白净，下颌线美好，胳膊纤细，腰肢盈盈。
　　她坐在椅子上翻看一本书，美好的像是一副画。
　　丁听春嫉妒她，嫉妒她的好运气，嫉妒她所拥有的年轻与美貌。
　　黄凤同万安说了几句话，拿了剧本过来，塞进丁听春手中：“你看看，一会就演这一段。”
　　丁听春是不服输的人，而在看到沈皎皎的那一刻，嫉妒又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她又瞥了沈皎皎一眼，后者手里也换成了剧本，一手拿了个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霍清辉就站在沈皎皎后面，弯腰看着她的脸。
　　眼睛一下也不舍得眨，仿佛他的全世界只有她一人。
　　偏生沈皎皎什么也不知道。
　　这样的眼神……
　　丁听春心想，若是霍清辉能这样看她一眼，她不知道能高兴成什么样子。
　　沈皎皎正在疯狂地记台词，听到后面有动静，她也没在意，小声念叨不停。
　　她念台词的时候，声音有些低哑，尾音偏又婉转。
　　霍清辉听的专注，垂眼看了下剧本，哑声开口：“姑娘，今夜风大，应当早些歇息……”
　　他看到沈皎皎一抖。
　　她的手指往旁边让了让，把剧本整个展露出来，依旧演下去：“多谢黎公子。”
　　这是一场感情戏，秋初的夜船上，只有两人，并一老船夫。
　　湖水荡荡悠悠，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在逃亡天涯的路上，前途未知。
　　男主黎藤刚刚对女主花萝起了思慕之心，却没有说破，只敢在言语中试探。
　　“姑娘为何事烦忧？为何一直愁眉不展？”
　　“父亲下落不明，南疆邪教又蠢蠢欲动……我心中郁结，一时难以排遣。”
　　沈皎皎没有看霍清辉，声音载着满满的愁结。
　　她原本就学了配音，声线难改，但情绪拿捏的十分到位。
　　这声音让霍清辉心颤不已，被她带入戏中，情不自禁地说：“你父亲欠的债，我可以帮忙解决。”
　　沈皎皎讶然抬头：“你看错台词了。”
　　她冷静地指着剧本给他看：“下一句是‘姑娘好自珍惜身体，不然姑娘父母在天之灵，也必然十分心疼’。”
　　霍清辉只是看着她笑，声音温柔：“是我看错了，对不住。”


第13章 
　　丁听春疯狂地记忆着台词，口中忙不迭念着——她记忆力算不上好，之前拍戏时，偶有错漏，配音演员也能给圆回来。只是如今她当场开演，最好还是把台词都记住。
　　这只是一幕戏，但台词不少，她咬牙背，可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翻来覆去背几遍，她大脑一片混乱。
　　——连成功背诵台词都成了问题，更别说去揣摩角色的内心活动了。
　　在这方面，沈皎皎就占了先机。
　　她昨天看的书，对女主性格做的笔记，在这里就派上了用场。
　　虽然这一幕戏是万安新加的，并不在原著中，可大概的故事脉络总不会出错，男女主的感情线还是不变的。
　　出场顺序是抽签决定，这是万安强烈要求的。他亲自裁了纸条，从衬衫口袋上取下钢笔，一个一，一个二，揉搓成团，左捏右捏，丢进了一个杯子里。
　　他煞有介事地左晃右晃，颇有白展堂的神采，差点把自己甩晕。
　　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他说：“左边的给沈皎皎，右边的给丁听春。”
　　沈皎皎毫不在意，捏起纸条，展开一看。
　　素白的纸上，是墨蓝色的“一”字。纸张不是太好，有些洇墨。
　　丁听春明显松了口气，这种场合，越是晚点上去越有利；更何况，她连台词都还没背熟呢。
　　霍清辉存了要让丁听春心服口服的心思，这场比试也不避着她，只是把经纪人与助理推了出去——毕竟是私下里进行的，他也给丁听春留个面子，免得有人出去之后乱说。
　　应桂帆今日穿了身白色的小套裙，同万安坐在一起。霍清辉原本是坐着的，但在沈皎皎抽到一之后，站了起来。
　　万安说：“霍清辉，你别再搞来搞去的啊，说好要公平竞争的。”
　　他特意咬重了“公平”两个字，斜斜地瞧着霍清辉。
　　“你怎么反应这么大？”霍清辉说，“我只是想找个和她搭戏的人而已。”
　　“这倒是不用了，”万安撇撇嘴，“早就把人找好了，刚刚有点堵车，现在应该也快到了。”
　　霍清辉刚想问是谁，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一身运动衣的安新知走了进来，他脸颊潮红，呼吸有些不均匀。
　　“对不起，让你们等我这么长时间，”安新知把帽子拉下来，他手上有汗，也没同人握手，笑着致歉。
　　“是我该说对不住才对，”应桂帆笑着说，“本来你今天该休息的，又被我们叫了过来。你这是刚从健身房出来吧？”
　　“是，”安新知有些不好意思，“黎藤这个角色江湖气重，我觉着自己有些太瘦弱了，准备增肌。”
　　“好了，赶紧演吧，”万安催促，“一会回家晚了，我害怕。”
　　“……”
　　安新知早就拿到了剧本，大概因为演了好多戏才红的原因，无论是演技还是其他方面，他都能把丁听春远远地甩在后面。
　　此时拿到备用剧本，也不过是看上几眼，就合上递给万安：“我记住了。”
　　这是一场简陋而又严肃的一场比试。
　　说它简陋，全因三个演员都没有去换衣梳发，丁听春还好点，穿了件长裙，沈皎皎与安新知都是休闲装打扮，偏偏试的还是武侠戏。
　　而严肃，是因为参与这场比试的评委，一个是红遍天的原作者安静，一个是名导应桂帆，再加上英娱的董事长霍清辉。
　　沈皎皎衣服宽宽松松，虽看不出曲线，但胜在少女感强，单单是看她的脸，就忍不住猜测衣服包裹下的身体是如何的曼妙。
　　房间内只摆了一把椅子，没有布景，也没有丝毫声音。
　　沈皎皎走过去，她站在椅子面前，那椅子太矮，不够她搭扶双手。
　　她读剧本的时候心想，这逃亡时候找到的一艘破船，应该只有一个船舱；也不会有什么栏杆，可以供她依附眺望。
　　撑船的是个老船夫，上了年纪，老眼昏花，那他必定是不会花费太大的力气来清理船舱。而女主花萝出身武林世家，却极少出门行走；第一次上了这样脏乱的船，少女心性使然，她应该也不会大大咧咧地坐下。
　　沈皎皎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巾，佯装是丝帕，轻飘飘盖在椅子上，这才坐了上去。
　　丁听春愣了，她低头看看剧本——这一段，剧本上压根就没有写啊！
　　安新知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走到她身后，低声开口：“姑娘，今夜风大，应当早些歇息。”
　　沈皎皎回头，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在看到安新知之后，眼中有泪光一闪，但又强忍了下去，垂下眼睛，转过身去。
　　花萝从小被父亲教导，不要在陌生人面前示弱，因为你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心境，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再抬起眼的时候，沈皎皎眼中已经再没有泪花了。
　　嘴唇紧抿，下颌微抬，眼神却充满着迷茫——这是佯装出来的坚强。
　　霍清辉看到她脸的时候，心里一颤。
　　他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小王子》，那个依靠一颗刺来对抗伤害的玫瑰花。
　　沈皎皎声线冷漠：“多谢黎公子。”
　　安新知看不到她的脸，静默立在她身后。良久，他伸手，似是想把手搭到沈皎皎的肩膀上。
　　“咔擦。”
　　万安听到一声细微的声音，四下看了看，目光定在了霍清辉身上，小声问：“你搞什么？”
　　霍清辉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安新知的手——要是他的手敢挨到沈皎皎的身，自己就过去把他打出去。
　　安新知并不知霍清辉的想法，他那只手又收了回去，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问：“姑娘为何事烦忧？为何一直愁眉不展？”
　　霍清辉心里松了口气，他摊开手，把手里折断的那只中性笔丢进垃圾桶中。从容地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被弄污的手指。
　　万安此时顾不得霍清辉了，他目光已经被场内的安新知完全吸引住了。
　　这简直就是他心中的男主角啊！
　　哪怕是穿着一身运动服，哪怕是没有妆发，但只要一个眼神——
　　安新知看向沈皎皎的眼神，同情中又带了一丝怜爱；想要伸手去触碰，却又碍于自身的身份，担心唐突了她。
　　“就是他了。”
　　万安神经质地念叨：“应导演果然没有看错人。”
　　至于沈皎皎，他看着也可以，不违和——毕竟是霍清辉硬塞进来的人，他才不会觉着她好呢。
　　但是……
　　不得不说，沈皎皎长的挺符合他想象中的女主，神态也不错……实在不行，他就卖霍清辉一个面子，让沈皎皎来演？
　　万安有些犹豫。
　　但这种犹豫，在丁听春上场之后，瞬间消失了。
　　沈皎皎只试了一段戏，转身望向安新知的时候，这场就算结束了。她笑着同安新知握手，鞠躬答谢。
　　安新知也回了礼。
　　霍清辉的脸色依旧不太好，万安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但想一想，自己这个小表舅，十次见他八次都是这幅死人脸，也没问什么。
　　大概霍清辉天生面瘫吧。
　　丁听春虽然演技不算好，但她也能看出演技拙劣与否。不得不说，沈皎皎底子还是不错的，虽然不是正经科班出身，不过经过周淑山安排的训练，也不输给如今的一些小花。
　　丁听春在心里又念了一遍台词，上了场。
　　她拍了一下午的广告，精力有些跟不上；脸上的妆也不太服帖——毕竟年纪大了，不比沈皎皎，平价的粉底液都能涂出CPB的效果。
　　这里的灯光线太强烈，丁听春置身于这样的灯光下，脸上的小瑕疵就浮现了出来。
　　妆感太重，眼角有疲态，不符合原著中的少女人设。
　　丁听春歪坐在椅子上，目光惆怅地望着远方。
　　等到安新知说完台词之后，她回头望向安新知，身子倾了倾，水汪汪的眼睛望向安新知，声音刻意放柔软：“多谢公子。”
　　丁听春从未看过原著，而是凭着自己想象来完成这一剧本。
　　她猜测，这一定是流浪的少侠，救下了孤苦无依的少女；少女应当对少侠百般倾慕，欲以身相许。
　　——丁听春上次接的戏就是这样的剧情，她正好把那个柔弱少女的形象再表演出来。
　　安新知被她这眼睛惊了一下，愣了神，所幸他很快反应过来，继续顺了下去。
　　丁听春始终可怜巴巴地瞧着安新知，等他说完，自己张口：“南疆来犯，我父亲——”
　　忽然梗住。
　　她忘词了！
　　如今三双眼睛同时盯着丁听春，丁听春背后出了层薄汗。
　　“我父亲下落不明，自己又孤身无依无靠，全凭公子帮助。”
　　全凭想象力，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安新知绷不住，忽然笑了笑，无奈地摊手，对着应导演诚恳地说：“抱歉，我忘词了。”


第14章 
　　丁听春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细缝，一头钻进去。
　　虽然安新知主动解了围，但具体是谁的错，在座的人心里都清清楚楚。
　　“好了，不用再演了。”
　　应桂帆面上还是带着笑，她端坐着，也不看丁听春，而是亲切地瞧着沈皎皎：“我这票，投给沈皎皎。”
　　霍清辉说：“我选皎皎。”
　　就剩下一个万安没说话了，他脸色不太好，又红又紫。
　　“你们都选好了，还问我做什么？”万安涨着脸，说，“那就沈皎皎呗，你们当我这一票作废好了。”
　　丁听春有些难堪，她强撑着笑，招呼也不想打了，扭头就走。
　　连带着万安也十分尴尬——这人是他执意要推荐来的，心想着原本丁听春是娱乐圈老人了，怎么也不可能输给沈皎皎。
　　谁知道……
　　他连打两声哈欠，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刚哭过一样：“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吧，别找我了。”
　　虽然他心里对沈皎皎还不太满意，但两相一对比，突然觉着这沈皎皎演技还算的上不错——如果她不是霍清辉带过来的就好了。
　　他甩着手离开，应桂帆年纪大了，今天挑了一下午的配角，此时也有些精力不济；同霍清辉聊了几句，说明日就让人把完整的剧本送过来让沈皎皎看。
　　霍清辉客客气气地送他离开，目光却紧跟着安新知——这个男演员刚刚还用那样暧昧的眼神看着沈皎皎，现在又凑过来和皎皎聊天，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思。
　　“我也是B大的，照理说，你得叫我一声师哥，”安新知笑着说，“我刚刚听你台词不错，你台词老师是哪一位？”
　　“赵文赵老师。”
　　安新知眼睛亮了：“正巧，当年我也选过他的课。”
　　同校情谊本来就显得不同一般，再加上曾修过同一个老师的课，沈皎皎内心立马把安新知从陌生人这一档提到了同学的位置。
　　“皎皎，时候不早了，”霍清辉送应桂帆离开，一转身就看这二人聊得火热，面色不太好，叫她的名字，“你该回去休息了。”
　　他看向安新知的眼神中带着警告，硬邦邦地开口：“今天既然是难得的休假，把安先生叫过来，实在过意不去。要不要我让人送安先生一程？”
　　“这倒不用，”安新知笑起来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助理就在楼下等着我呢，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以后见。”
　　“再见。”
　　安新知推门出去，恰好周淑山进了门，见室内唯有霍清辉与沈皎皎两人，脚步一顿，下意识就要错身出去。
　　沈皎皎连忙叫住她：“周姐，我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周淑山下意识地要说有，可目光与霍清辉对上，立马把那字吞回了肚子里。
　　霍清辉站在沈皎皎身后，缓缓地摇摇头。
　　“没有安排，”周淑山干净利索地说，“明天放你一天假，你好好休息。”
　　沈皎皎回头，霍清辉冲着她微笑：“这两日天气热了，你想不想去沙雾岛玩？”
　　“……不想去，”沈皎皎回答，“明天剧本就该过来了，我想看看剧本。”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担任女主角，沈皎皎并不想演砸，连累了整个剧组。
　　她读高中时候，跟着同学追剧，常常会因为男女主演尴尬的演技想自插双眼；最难受的是那种无论是剧本还是后期制作都堪称完美的剧，主角的演技却让人各种出戏；弃吧，舍不得；看下去吧，又不自在。
　　实在难受。
　　沈皎皎并不想成为这样的“害群之马”。
　　她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本身演技不过关，需要多多磨炼——刚才与安新知对戏，虽然几乎全程背对着他，但偶尔她转身，两人四目相对，沈皎皎就情不自禁地被他带入戏中。
　　哪怕只有短短几秒的眼神交流。
　　安新知这样的，才是她如今的努力目标。
　　起点高，也得她自己知道珍惜，别糟蹋了这样好的资源才行。
　　周淑山松了口气。
　　她碍于霍清辉，方才才说无安排的；其实，她心里并不想让沈皎皎这个时候放松——只怕过不了一个月，这戏就要开始动工拍摄了。
　　正是关键的时候，沈皎皎若是疏于训练，到时候表现差了，也丢英娱的脸；应桂帆可能不会说什么，但片场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演员，难保不会有什么更难听的话传出去。
　　“好吧，”霍清辉面上并无愠色，自我开导一般说，“用心是好事。”
　　他执意要送沈皎皎回家，本来也拉上了周淑山，可一上车，周淑山就借口包拉在办公室中，又下去了。
　　沈皎皎对和霍清辉两人单独相处还是不太适应，基本上霍清辉说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多余的话，一概不说。
　　霍清辉也不急不恼。
　　在沈皎皎这边，他永远有用不完的耐心。
　　沈皎皎也好，沈柳也罢，都是她。
　　他在乎的，原本就不是一个名字。
　　路途短，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就下了车。
　　霍清辉下车，站在地上，一层层地数，数到她居住的那个房间，目光停下来。
　　一直等到灯光亮起，他才上车离开。
　　回到家后，刚换了鞋，一身酒气的霍清熙端着酒杯，站在他面前。
　　“二伯今天来家里了，”霍清熙倚着墙，笑嘻嘻，“他对父亲说了你这几天做的事情，父亲生了气，要拿棍子打你呢，你怎么还不走？”
　　霍清辉不搭理他，从他身边走过去。
　　“喂，”霍清熙在背后叫他：“我已经把那个沈皎皎的底细都查清楚了，不对，应该叫她沈柳，是吧？”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霍清辉已经逼到他面前。
　　霍清辉冷冷地看着霍清熙，声音一点儿也不友好：“你查她做什么？”
　　“当然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你神魂颠倒啊，”霍清熙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外面都说霍家的这个千年木头终于发了芽，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想瞧瞧这催动剂是什么样的。”
　　“我和她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别妄动手脚，否则别怪我不顾兄弟情谊。”
　　霍清辉抛下这句话，脱下外套，搭在手上，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刚上了楼梯，就听得会客室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是二伯霍丘的声音，醉醺醺的，大着舌头，说话不太利索，但嗓门洪亮，在这里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二伯，好酒色，整日游手好闲，公司事务也不打理，几乎全交给他老婆。
　　霍清辉对这个整日不着调的二伯没什么感觉，霍清熙那话他也不放在心上，只不过略微停顿了一下，抬脚便走。
　　“……沈皎皎……”
　　霍清辉停下步子。
　　他刚刚好像听到皎皎的名字。
　　转身下楼，霍清辉把手里的外套搭在了沙发上。
　　离会客室近了，霍丘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也不是我说你，西岭啊，你也该长点心，别老觉着对不起孩子，就不去管教他。你瞧瞧，这清辉，都被那小狐狸精迷成什么样子了？”霍丘口沫横飞，他喝酒就上脸，红的不行，拍着自己的肚子对霍西岭说，“这样的小明星啊，我见多了。再这样放任不管下去，清辉迟早把那个小狐狸精带回家，到时候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嘭——”
　　巨大的声响，会客室的门被大力推开，重重地摔到了墙上。
　　霍清辉寒着脸走了进来。
　　他衣着整齐，眼神阴郁地盯着霍丘。
　　霍西岭斥责他：“这么大人了，进来前不知道敲门吗？”
　　霍清辉不说话，他一步步朝着霍丘走过去。
　　霍丘发觉有些不对劲了：“清辉，你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重重一拳。
　　“唔！”
　　霍清辉一拳打到霍丘脸上，直把霍丘脸打的歪过去。霍丘痛的闷哼一声，霍清辉以膝盖捶他的肚子，另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到他另一边脸上了。
　　霍西岭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到了，呆坐在原地。
　　霍清辉一声不吭，结结实实又打了霍丘好几拳，后者沉迷酒色，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又哪里是霍清辉的对手。拼了力气，也挣脱不开。
　　看着自己儿子暴锤霍丘，霍西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他，气的声音都抖了：“清辉，你疯了？”
　　霍清辉顾念着霍西岭是自己父亲，看着霍丘脸被自己打的青一块紫一块，气虽然还没完全消下去，但也差不多了。
　　他随手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拭着手指，对着霍丘说：“二伯，以后说话之前记得过过脑子。”


第15章 
　　霍丘被这几拳打的头昏脑涨，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瘫到了沙发上。
　　脸上没有不疼的地方，他哎呦哎呦叫着，也不顾什么长辈的形象，抽着冷风。
　　霍西岭去扶他，霍丘只觉鼻子热乎乎的，往下淌什么东西，伸手一抹，殷红的血。
　　他“啊啊”地叫了两声，手指颤抖地指着霍清辉：“反了你了！”
　　话这么说，霍丘脸涨成猪肝紫色，生怕霍清辉再上前殴打他；只敢转身看向霍西岭，嘴唇抖了抖：“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连长辈都不知道尊敬？”
　　“您算哪门子的长辈？”
　　霍清辉打断他的话语，轻轻笑了：“有长辈会把自己的亲侄子送去那种地方吗？不管不问十八年，这是长辈应该做的事情吗？”
　　这话，表面上是在讽刺霍丘，暗地里，连霍西岭也一道骂了。
　　这是霍西岭心中的一颗刺。
　　刚刚还怒火滔天，现在就冷静下来了。
　　霍西岭说：“当初是我的错。”
　　霍丘的鼻子还在淌血，霍西岭从桌上抽了纸巾，给他擦拭着。
　　霍丘伸手捂住，声音也不再那样理直气壮：“我当初也是为了你爸爸好。”
　　“随便你们当时是怎么想，”霍清辉不疾不徐地说，“今天我打你，不是为了这个。”
　　霍丘那颗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沈皎皎？”
　　他不敢再叫她“狐狸精”，自己的侄儿是个傻的，谁知道会不会再冲上来给自己一拳。
　　霍西岭刚刚下去的火，又烧了上来：“单单是为了一个女的，你就把你二伯打成这个样子？”
　　他难以置信，觉着霍清辉简直不可理喻：“你还真的是疯了？”
　　“二伯这样背地里说三道四的，也不是男人该干的事情吧？”霍清辉说，“若是这话录下来，沈小姐完全可以告你诽谤了。”
　　霍丘臊的不行，一大把年纪了，没成想还有被小辈打了又讽刺的一天。他伸手捂住脑袋，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霍西岭问他：“二哥，你怎么了？”
　　“脑子疼，”霍丘含糊不清地叫着痛，“清辉下手太重了，我这把老骨头扛不住。”
　　霍西岭扭头，斥责霍清辉：“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扶你二伯去医院！”
　　正是闹哄哄的时候，霍清熙笑嘻嘻地进来了，一看到霍丘捂头叫痛，愣了愣，问：“二伯，您这是怎么了？”
　　“被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打的，”霍西岭恨铁不成钢地说，“过来，搭把手，把你二伯扶客房里去；清辉，你去打电话，把赵医生请过来。”
　　霍家又是闹腾了大半夜，赵医生来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霍丘又止不住地叫痛，最后还是送进了市医院，检查没异样，就是身体虚的不行，肝也有损伤，开了一些药，吊了瓶葡萄糖。
　　霍清熙倚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看着霍清辉促狭地笑：“看看，都是因为你，害的我大半夜睡不了觉。”
　　这话说完，又补充一句：“你今天做的，可真是大快人心。”
　　霍清熙对这个絮叨的二伯，也没什么好感。他先前与另一个小明星恋爱的时候，霍丘整日的和霍西岭说那妹子的黑历史，还以长辈的身份去压她。
　　导致霍清熙就这样被甩了。
　　霍清熙在家里一直都是乖宝宝的形象，也拉不下脸去找霍丘理论。
　　反正不管他怎么说，霍丘就是一句“我这个做二伯的，也是为你好啊”。
　　今天霍清辉教训了霍丘一顿，霍清熙心中无比的痛快。
　　霍清熙点着了一支烟，歪着头看霍清辉：“要不要？”
　　“不抽。”
　　“沈皎皎不让你抽？”
　　霍清熙狠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来。霍丘被打，他心情不错，难得的也想同霍清辉聊聊天。
　　“她没说过，”霍清熙说，“不过她怕呛，烟味太浓了，她闻到会难受。”
　　霍清熙笑笑，又吸了一口：“话说回来，我见过沈皎皎一面。”
　　他近几日见过的美人多了，眯着眼睛想了一阵子，慢吞吞地说：“那天你也在。”
　　霍清辉喉咙一紧。
　　霍清熙原本想说王谦的事情，转念一想，这些天王谦收敛了不少，这么多年了，工作也算努力；整他，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他换了个话题，问：“你和沈皎皎，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用管，”霍清辉面容疏离，“你还是先照顾好你的裴小姐再说吧。”
　　霍清熙耸耸肩膀。
　　裴雅娴这一段时间确实和他闹了不少脾气，概因霍清熙那个花花公子的脾气。
　　冷不丁提起这茬，霍清熙也有点头疼。
　　兄弟俩聊了没多久，霍西岭绷着脸过来了。
　　灯光照在他头发上，映出了发根的白——他头发早就白了很多，距上次染发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头发长的快，发茬都是白的。
　　白天里丝毫不显疲态，这个时候看上去，他倒有些苍老了。
　　“清辉，咱们谈一谈，”霍西岭声音带了点无奈，“清熙，你在这照看着你二伯，我有事要和清辉说。”
　　“不用了。”
　　霍清辉直挺挺地站着，他直视着霍西岭，那眼神与看陌生人没有丝毫区别：“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先回去了。”
　　“站住！”霍西岭叫住他：“大晚上的，你处理什么事情？”
　　“私事。”
　　霍清辉头也不回，迈步便走。
　　霍西岭再没有叫住他，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一样，坐在了走廊上的长椅上，喃喃自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霍清辉驱车离开医院，可不知道该去哪里，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
　　他一直没有可以容身的家，自小到大，他遇到烦心事，都是跑出去，躲在外面。
　　以前回不了家，是家里有人会打他；如今，是他自己不肯回了。
　　开了好久，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霍清辉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又开到沈皎皎楼下了。
　　楼里的灯早就灭了，黑漆漆的；霍清辉没办法数具体的楼层，只望着大概的方向，出神。
　　车子熄了火，霍清辉打开车内的灯，又一次拿出了钱包。
　　他把照片贴着胸口，闭上了眼睛，在车里沉沉睡去。
　　他又梦到了沈皎皎。
　　劈头盖脸的拳脚下来，霍清辉被逼到墙角，只能护着头部；长时间的饥饿让他头昏脑涨，压根没有力气去反抗。
　　脸被擦伤，火辣辣的疼，为首的人一边打，一边气哼哼地说：“叫啊？怎么不叫？有能耐你去告老师啊！天天装什么好学生，当好学生老师会帮你吗？”
　　霍清辉咬着嘴唇，一声也不吭。肩膀被人重重踢了一脚，那人力道大，踹的他往旁边倒去。
　　他嘴里已经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有点像铁锈。
　　“说句‘爷爷饶命’，我就不打你了，”领头的小混混，抱着手笑，“快，说‘爷爷饶命’。”
　　霍清辉一声不吭，任凭拳脚落在肩头，肋骨。
　　“你们干什么？！”
　　在他几乎坚持不住的时候，耳旁忽然听到清脆的女声。
　　……像是沈柳。
　　霍清辉费力地抬起头，满身的痛苦，他看到沈皎皎手里拎着一根木棍，疯狂地把一个人一棍棒砸倒在地。
　　“是镇南的那个胖丫头。”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领头的跳过去，问：“小柳，怎么了？”
　　“你们有病啊？这样欺负人家？有意思吗？”
　　沈柳一手拎着棍子，一手叉腰，气的脸都红了：“亏得你还得叫我一声姑姑呢，这样欺负人，你还配姓沈吗？”
　　霍清辉咬着牙，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
　　“这小子……”
　　领头的原本还想说几句霍清辉的坏话，可与沈皎皎的目光一对上，气势就软了下来。
　　“当啷。”
　　沈皎皎把棍子丢到地上，扶着霍清辉，一脸心疼地看着他脸上、身上的伤。
　　真可怜，上次刚刚被父亲打成那个样子，现在又被其他人欺负。
　　沈柳指着领头的骂：“你上那么长时间学，都学到狗肚子去了？这样欺负人，是人干出的事情吗？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再想欺负霍清辉，你们就从我沈柳的身上踏过去！”
　　这话掷地有声，彼时，霍清辉看着她气鼓鼓的脸，感觉周身的疼痛都消失不见。
　　真好。
　　霍清辉心想。
　　他虽没有疼爱他的父母，亦无真心相交的朋友；可是，有个小姑娘，在深夜里带他去包扎伤口，现在又拎着棍子跳出来维护他。
　　上天待他不薄。
　　沈柳之于他而言，是困顿生活中的朦胧希望，是迷茫黑暗中，唯一的一道光。
　　那是他哪怕舍了这条命，也要去维护的光芒啊。


第16章 
　　霍清辉醒来的时候，周遭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车窗上因为雾气而变的朦胧，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回钱包之中，贴身放好，这才下车。
　　一夜未动的身体有些僵硬，霍清辉活动活动手指，按按肩膀。
　　一个穿了白色运动服的女孩子走了过来，霍清辉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认出来了。
　　是钟云，皎皎现在的舍友。
　　她背着一个双肩包，普通大学生的装扮，没想到刚下楼就遇见霍清辉，愣了一下，恭敬地叫：“霍董事长好。”
　　霍清辉问：“皎皎起床了吗？”
　　“还没呢，”钟云笑着说，“我来的时候，她正窝在被窝里玩手机呢。”
　　“嗯，”霍清辉抬头看看表，问：“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早餐店吗？”
　　钟云脑袋瓜灵活，立刻说：“皎皎说前面有一家鸡蛋灌饼很好吃，要不要我带您过去？”
　　霍清辉扯扯嘴角：“那麻烦钟小姐了。”
　　十五分钟之后，霍清辉拎着鸡蛋灌饼并蔬菜若干，按响了沈皎皎公寓的门铃。
　　沈皎皎还以为是钟云回来取东西，头发没梳脸也没洗，趿拉着拖鞋过来，踢踢踏踏，一拉开门，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穿了衬衫的霍清辉往上提了提鸡蛋灌饼：“皎皎，我给你送早餐过来了。”
　　沈皎皎下意识地就想把门关上。
　　她觉着自己好像还没睡醒。
　　沈皎皎死命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疼的，疼的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既然不是梦，就不能把霍清辉关在外面了。
　　沈皎皎拉开门，请他进来：“……你起这么早啊。”
　　她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嗯。”
　　霍清辉进了门，先把鸡蛋灌饼塞进她手中：“热乎的，你趁热吃。”
　　又四下看了看，问：“可以把厨房借给我用一下吗？”
　　“你随意。”
　　沈皎皎咬了口鸡蛋灌饼，晕晕乎乎地跟着他去了厨房。
　　霍清辉系上围裙，拧开书龙头，慢条斯理地就开始洗西红柿。
　　沈皎皎看的呆了，咬了口鸡蛋灌饼，嚼了几下，咽下去。
　　“我看周围卖的粥不怎么好，想给你煮个汤喝，”霍清辉笑的和煦，“早餐最重要了，你看你现在这么瘦……”
　　他忽然察觉自己说漏了嘴，梗了一下，岔开话题：“今天你一直在家里吗？”
　　霍清辉别开了眼，脸颊微红：“你要不要去穿件外套？”
　　“啊？”
　　沈皎皎不明就里，低头一瞧，脸也涨红了。
　　她平时在公寓里，穿的是一件睡裙，这件衣服穿的久了，领口宽松，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这倒不是要紧的，主要是她刚刚醒来，真空穿着，从外面瞧，还是很明显的。
　　沈皎皎把鸡蛋灌饼放到桌上，冲回卧室，找到运动装飞快地换上，洗脸刷牙，把头发也扎上。
　　再出去的时候，发现霍清辉不仅做了西红柿蛋花汤，还炒了一个虾仁，正在往桌上摆。
　　“这……”
　　“早上只吃一个灌饼，吃不饱的吧？”霍清辉笑的眉眼弯弯，“米饭马上就好了，你再等一下。”
　　……沈皎皎感觉自己就像是娶回来一个贤惠的老婆。
　　霍清辉围裙也没摘，又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端了一盘红烧肉，电饭煲“嘀”了一声。
　　沈皎皎抢着过去盛饭，一掀开，就愣住了。
　　霍清辉在蒸米饭的时候，往里面加了不少小米，白里衬着黄，格外的好看。
　　沈皎皎的妈妈蒸饭时就喜欢加这些东西。
　　因为沈皎皎挑嘴，这样蒸出来的米饭好看，她能多吃一碗。
　　中考结束后的那天下午，沈皎皎带着霍清辉回家吃了一顿饭。
　　沈妈妈知道霍清辉常年被父亲殴打，也心疼他，做了满满的一桌菜，那时候就有这样蒸的米饭。霍清辉还未吃到口中，就哭了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皎皎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拿木勺，满满地堆了两碗米饭，摆在桌子上，一人一份。
　　“谢谢。”
　　霍清辉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格外珍惜地把那碗饭往自己面前又拉了拉。
　　“都是你做的，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借给我厨房啊。”
　　沈皎皎发现，一段时间不见，霍清辉的脑筋似乎变得格外简单了。
　　只是给他盛碗饭而已，他就高兴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坐上如今这个位置的。
　　饭刚吃到一半，忽然就听到门铃响。
　　沈皎皎放下筷子，神色紧张：“糟了，可能是周姐过来了。”
　　霍清辉手下一顿：“不是说今天放你一天假么？”
　　他心里不太开心，但没有表现出来，略带抱怨：“你这几天已经很累了，我去和她说一说。”
　　说着，他也站了起来。
　　“你可别过去。”
　　沈皎皎苦着脸，把他往卧室里推。
　　现在公司里关于她的传言，她不是不知道；若是让周姐知道大早晨的霍清辉就在她这里吃饭，不知道又要乱想些什么——哪怕她解释霍清辉是一大早过来给她做早饭，恐怕周姐也不会相信。
　　霍清辉心里不满，还想说些什么。
　　可沈皎皎那双手一往他腰上贴，他就三魂失了六魄，飘飘然不知道在哪里了。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推进了卧室里，沈皎皎叮嘱他：“记得把门锁上，千万不要出来，千万别让周姐知道你在里面啊。”
　　沈皎皎藏好了霍清辉，跑着过去开门。
　　周淑山等了她这么长时间，脸色并不算好：“你刚醒？”
　　“没啊，我刚刚在阳台上做运动来着，拉伸拉伸，”沈皎皎笑眯眯地说，她作势拉了拉胳膊，伸伸腰，“周姐，怎么了？”
　　“给你送剧本，顺便问问你，今天是个什么打算。”
　　周淑山进了门，她一眼就扫到桌子上的饭菜，皱起眉头：“我都和你说过了，皎皎，早上可不能吃这么多高热量的东西……啧，还有鸡蛋灌饼？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沈皎皎乖乖地回答：“我今天有点嘴馋……下次一定不会了，我保证！”
　　周淑山坐在椅子上，打开包，掏出一份厚厚的剧本来，放在桌子上：“喏，应桂帆导演派人送过来的。开机仪式定于下个月十五，你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研究研究剧本。”
　　“我会认真看的。”
　　沈皎皎捧着剧本，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
　　她问周淑山：“周姐渴不渴？要不要喝点茶？”
　　“喝茶就不用了，”周淑山抬起手表看了看，问，“霍董事长今天有约你出去吗？”
　　“……应该没有吧。”
　　“没有就成，”周淑山长舒一口气，对她说，“要是霍董事长给你打电话，你就说在家里休息，不想出去。等一会，你换身衣服，去健身房——”
　　“不是给了皎皎假期么？怎么还要去锻炼？”
　　霍清辉在室内听了许久，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从卧室里出来，沉着脸问周淑山：“皎皎也是人，她也需要休息。”
　　他冷不丁地出来，把周淑山吓了一大跳。
　　她震惊地望着霍清辉，话都说不利索了：“董事长，您这是……”
　　沈皎皎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
　　她没想到，霍清辉还真的会这样直接走出来。
　　周淑山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说：“我也只是想让皎皎在这部戏里能够好好表现。”
　　“可如果拍这戏让皎皎不开心的话，我宁愿她不接这戏。”
　　“霍董事长。”
　　沈皎皎叫了霍清辉，她目光坚定地望着霍清辉，嘴角的笑容完全淡去了，她抿着嘴，问：“我能和您单独谈一下么？”


第17章 
　　沈皎皎拉着霍清辉，重新进了卧室，自里面关上门，上了锁。
　　“坐吧。”
　　沈皎皎说。
　　霍清辉“哦”了一声，四下看了看——这卧室并不大，单单是床就占据了一大半的空间。
　　他迟疑了片刻，默默地坐在了旁边看上去有点像高脚凳上面。
　　“……麻烦您从我茶几上起来，谢谢。”
　　“抱歉。”
　　霍清辉像是被刺扎到一样，紧张地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沈皎皎拍拍懒人沙发：“坐啊。”
　　霍清辉的目光在木质的茶几和圆滚滚像颗肉土豆的懒人沙发之间徘徊半天，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沙发很软，半边身体陷进去。霍清辉挺直了背，才保持了平衡。
　　沈皎皎挨着床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只想对你好，”霍清辉老老实实地说，“你想拍戏，我就给你找资源；如果觉着拍戏太累，那我帮你解决合同问题。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要告诉我你想要的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坚定，语气温柔：“拦你路的麻烦，我帮你解决。”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霍清辉愣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找到沈皎皎之前，霍清辉只想再找到她，她想要什么，哪怕豁出去这条命，他也会找到，捧给她。
　　而遇到沈皎皎之后，她想当明星，自己就给她找资源，让公司里风评最好的经纪人带她。
　　但霍清辉发现，做明星，比他想象中的要累多了。
　　可若是真的要找个理由的话……
　　霍清辉一时说不出来。
　　沈皎皎是他的光啊，是他的信仰。
　　对她好，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我不知道，”霍清辉摇摇头，轻声说，“别的我都不管，只想对你一个人好。”
　　完全沟通失败。
　　沈皎皎叹口气，用商量的口吻同他说话：“以后别这样了，成吗？你给我资源，我很感激你，可这毕竟会使很多人不满。”
　　“有人对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但是……”
　　沈皎皎揉揉脑壳：“你知道有个词语叫做‘捧杀’吗？”
　　霍清辉摇摇头。
　　“这个词的意思呢，是指给一个人很多很多的好东西，纵容着她，让她忘乎所以，性子骄纵，最终吃大苦头。”
　　“我不是想捧杀你。”
　　霍清辉急促地解释。
　　“我知道，”沈皎皎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对我太好，给我的资源太多，我迟早也会养成那样骄纵的性格。”
　　“不会的，”霍清辉先是一口否定，想了想，补充，“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你相信我。”
　　……沈皎皎想给他跪下了。
　　“我让你感觉到困扰了吗？”霍清辉问。
　　“也不是，唉，怎么说呢，”沈皎皎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试图说服他，“总之，这次十分感谢你，但你也相信一下周姐，相信一下我，成吗？”
　　霍清辉定定地望着她。
　　如今的沈皎皎，四肢纤细，瘦出了线条优美的下巴，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似是带了点乞求。
　　他以前哪里见过沈皎皎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她永远都是骄傲的，昂着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低头。
　　而霍清辉想要保护她，想要把她捧在手心里……他会小心翼翼地宠着她，让她永远都无忧无虑下去。
　　而当沈皎皎用这双水汪汪的眼睛望向他的时候，让他把这条命交出去他都愿意。
　　“好，我答应你。”
　　鬼使神差的，霍清辉点了头。
　　沈皎皎松了口气，一笑，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又露了出来。
　　霍清辉喉结上下动了动。
　　这房间里似乎满是她的气息，干干净净的木质地板，粉粉嫩嫩的床单，整整齐齐叠好的被褥。
　　他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这些东西，是如何覆盖在她柔软的身体上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霍清辉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有些慌乱地站起来：“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等不及沈皎皎回答，霍清辉闷头拉开门就走。
　　沈皎皎坐在床上愣了半天，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他。
　　周淑山推门进来，满脸的疑惑：“你们吵架了？”
　　“没有啊，”沈皎皎不确定地说：“应该是有要紧的工作吧。”
　　谁知道霍清辉这一走，就是一个月。
　　一直到新剧开机，沈皎皎都没有再见到他。
　　周淑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皎皎与霍清辉的事情，公司里一直有流言在传。
　　都说是霍清辉当初看上了沈皎皎，才做主让周淑山签了她。
　　西影新剧的女主角，也是讨好沈皎皎的礼物。
　　周淑山管教着在自己手下做事的几个助理，不许他们出去乱说，免得事后霍清辉追究——周淑山见识过霍清辉发脾气的模样，至今心有余悸。
　　先前，传这些话的人并不多，谁都知道，沈皎皎是霍清辉心尖尖的人。乱说话，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可最近，随着霍清辉不来公司，这传言又渐渐地起来了。
　　周淑山只不过是一个经纪人而已，没有权利探听上面的动静；最近公司管事的人又换成了霍清熙，霍清辉的职务还在，但人却消失了。
　　——以往，霍清辉隔一段时间，也会突然“消失”个一周左右，都说他是度假去了。可这一次，他这一度假，就是一个月，也没带着沈皎皎。
　　难道是另结新欢了？
　　不管旁人怎么想，周淑山还是一心一意地对待沈皎皎——她虽不是第一拍戏，但是第一次担任女主角。这是西影的戏，又是大制作，说不定，沈皎皎有可能会因此一炮走红。
　　虽说当初周淑山签下沈皎皎，霍清辉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可相处久了，周淑山发现她也是个好苗子，值得自己花费精力去栽培。
　　至于霍清辉不来公司，沈皎皎反而松了口气。开机宴一过，她就正式地把家“搬”到了剧组。
　　《花雨路漫漫》主要在著名的□□影视基地，偶尔去周遭的无妄山取景。
　　其他的，全是影棚内绿幕拍摄，再采用后期制作。
　　周淑山不可能一直跟着沈皎皎，而不去管其他的人。她为沈皎皎申请了一个助理，名叫美黛，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沈皎皎是第二个进组的，在她之前，安新知早早的就去了。他有不少打戏，不拍戏的时候，就去找武术指导老师聊天，请他帮忙纠正动作。
　　毕竟有过拍戏的基础，这个角色也不是那么难以表现出来。再加上沈皎皎是霍清辉送来的，应桂帆对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差不多，就算过了。
　　因此，沈皎皎拍起来，十条里面能过七八条。
　　这算的上是个男主戏，没有她戏份的时候，沈皎皎就躲在一旁背剧本。美黛被她也拉过来接词，两人年纪差不多，又都是刚入行的，没过两天，就熟悉的像亲姐妹一般了。
　　开机后的第七天傍晚，沈皎皎遇见了丁听春。
　　这天气温出奇的高，一直到晚上，地上还是一股子燥燥欲出的热气。
　　沈皎皎今天只有一段戏份，还是打戏。
　　这一段讲的是女主花萝发觉后院有贼人进来，她拔剑追人，与蒙面的男主黎藤撞上，两人交手。
　　打到一半的时候，迷恋男主的师妹飞霜偷袭花萝，伤了她左臂，和黎藤一同逃跑。
　　飞霜的扮演者，就是丁听春。
　　她来的时候，声势浩大，化妆师，助理……小小的化妆间让她直皱眉，找了相关负责人，单独要了一个空房间，当做是她的化妆间和临时休息室。
　　美黛是丁听春的粉丝，入了公司好长时间，都没见到她。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眼睛亮晶晶，跃跃欲试地想去要签名。
　　可惜，丁听春身边一层又一层的，她围不上去。
　　沈皎皎换好了衣服，这是白色的寝衣，裹在身上，有些闷热。剧组里的化妆师给她画好妆，发际线与额头鼻尖多扑了些蜜粉，以防出汗太多，花了妆。
　　上去之前，她看到了丁听春。
　　后者坐在一张竹椅上，穿着绯红的戏服；旁边站了和她妆发衣服一模一样的妹子。
　　美黛拿了张纸，一个笔，兴冲冲地走了过去。
　　沈皎皎看着她同丁听春说了两句话，丁听春朝沈皎皎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隔的不远不近，虽听不到声音，但沈皎皎看见她翻了个白眼，随手一掷，将美黛手中的纸扔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只捉了虫，改错别字，没有其他改动。
　　么么啾，挨个亲亲小天使，求不养肥，我会努力更新哒！


第18章 
　　美黛背对着沈皎皎，捡起了纸。
　　沈皎皎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瞧见她颤抖的手，慢慢地把那张纸捡起来。
　　沈皎皎往前走几步，想过去把美黛带过来——但这个时候，背后已经有人叫她了：“皎皎，快点过来，该上戏了！”
　　美黛也听到了，她伸手擦了把眼睛，深吸一口气，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她眼睛红红的，因为天气热，画好的眉毛缺了一块。
　　不着痕迹地把纸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中，她仰起脸，对着沈皎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加油！”
　　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沈皎皎也笑：“好。”
　　她迈步走进了布好景的房间中，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桌子上的香炉里，燃着袅袅青烟。
　　她脱掉鞋，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青色的锦被。
　　这被褥实在不怎么柔软，身下只象征性地垫了薄薄的一层，被子也像是没有晒过。
　　不过还行，和学校统一发的薄厚差不了多少。
　　沈皎皎闭上了眼睛。
　　“Action！”
　　摄像机缓缓移动，拉近了镜头，对准了床上的少女。
　　应桂帆专注地看着屏幕。
　　平时看还不觉着，从镜头里面看，沈皎皎真的长了一张上镜的脸，十分标致。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毫无瑕疵。
　　很多人，上镜显胖不说，还需要找好角度，才能拍出来令人惊艳的效果；但沈皎皎不一样，随便怎么拍，都是无可挑剔的美。
　　少女的皮肤白里透着柔粉，睫毛垂了下来，轻轻颤抖。
　　“刺啦。”
　　小小的一声破掉窗纸的声音，沈皎皎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动，而是微微动了下耳朵，去聆听声响。
　　一把剑，从窗棱上戳出一个洞。
　　安新知站在窗子边，透过破洞往室内看。
　　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
　　他推开门，在这一瞬间，沈皎皎从床上跳了出来——在机器的帮助下，她左右横劈开腿，手中的剑直直地朝安新知刺过去。
　　这是她第一场打戏，为了这一个动作，今天上午，她已经默默练习了无数遍。
　　应桂帆注视着摄影机，看着那抹素白的影子，如被风吹起的叶子一般，身姿柔软，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好”。
　　拿现在的话来讲，沈皎皎的长相自带高级感——她眼睛并不是很大，但眼波潋滟，胜在灵动；下巴也不是那么尖，可线条优美。
　　年轻的一张脸，没有丝毫动过刀子，肌肉干净，每一个小表情都让应桂帆赞许不已。
　　她坐的正了些，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中的沈皎皎。
　　安新知无意与她纠缠，夺门而出，他腾空飞起，沈皎皎紧跟其后。
　　其实，沈皎皎内心还是害怕的。
　　她从未试过这么高的地方，额角已经出了一层汗，手也有些抖。
　　沈皎皎强迫自己挺住——既然选择了当演员，连这点小心理障碍都克服不了，说出去也让人笑话。
　　美黛已经止住眼泪了，她站在工作人员后面，盯着沈皎皎看，眼睛一下也不舍得眨。
　　太漂亮了！
　　沈皎皎吊威亚的时候，身姿纤细，微风吹起她的层层裙摆，裙袂飞扬，美的令人窒息。
　　就像她本来就会飞一样。
　　美黛还在感叹的时候，沈皎皎已经同安新知交上手了。
　　为了防止意外，这剑都是软的，表面看上去寒光凌凌，实际上压根就伤不到人。沈皎皎记着武术指导老师的提点，每一下，又快又准。
　　安新知脸上蒙着面纱，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他因为沈皎皎灵活的身姿而惊讶，同时又赞叹不已。
　　——这一下掩饰不住的情绪，刚好和原著中黎藤初见花萝时的心境相符合了。
　　“卡！”
　　这一段长镜头，一气呵成。
　　应桂帆十分满意。
　　虽然这一段打斗，一句台词也没有，但无论是从表情，还是眼神来看，这两个人完成的都特别漂亮。
　　“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场，”应桂帆说，她四下看了看，皱着眉头问，“丁听春呢？她怎么还没过来？”
　　——这是丁听春第一场戏，可不能再不过来了。
　　“应导演，应导演，”丁听春的助理小跑过来，笑着同应桂帆解释：“丁小姐恐高，吊不了威亚，您看……”
　　“看什么看？”应桂帆声音不悦，“不能吊威亚怎么不早说？这个时候了，怎么换人？”
　　这若是放在平常，可能应桂帆还发不了这么大的火气。主要是刚刚沈皎皎完成的很好，比他想象中的要出色。
　　丁听春也算是圈内的老人了，之前拍什么戏都正常，临了，到这个时候，突然又冒出来一句“吊不了威亚”。
　　“不是，导演，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助理笑着说，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剧本我们都看过了，这一段不是蒙着面么？我们这边带了武替，眼睛长的很像丁小姐。蒙上面纱，保准您看不出区别来。等拍完这一段，剩下的，再由丁小姐亲自上。”
　　应桂帆沉着脸：“那就赶紧把她叫过来。”
　　她心理很不爽，但也拉不下面子去骂丁听春。
　　那个武替小姑娘一句话也没说，她应当是看过剧本的，跑去了武术指导老师那边，跟着他练了几套动作。
　　美黛给沈皎皎递过去一杯水，开心地叫：“皎皎，你刚刚那一套动作，真帅啊！美哭了！那么高还能做得这么好，你太厉害了。”
　　刚刚在丁听春那边受到的委屈，已经完全从她脸上消失掉了。
　　美黛从桌子上拿了个小扇子给她扇风，化妆师取了蜜粉，在沈皎皎额角又扑了些，给她补补妆。
　　“其实我心里有点害怕，”沈皎皎笑着说，“刚刚上去我就懵，腿软的和面条一样。”
　　“你可别谦虚了，”安新知经过旁边，正好听到她这一句，干脆坐在她旁边，拿毛巾擦擦汗，“你表现很好。我第一次吊威亚，那一段戏，足足拍了十几遍才过。你一条就过，对新人来讲，已经很了不起了。我看你动作很好，以前学过？”
　　沈皎皎有些不太好意思：“小时候身体虚胖，体质不好，爸爸送我去武校学过几个月。”
　　“难怪，”安新知笑吟吟，“从小习武啊，底子好。”
　　“皎皎。”
　　两人正聊着天，忽然听到了霍清辉的声音。
　　沈皎皎抬头，只见身着白T恤黑裤子的霍清辉，站在离她十米处的地方。
　　往日见他，无一不是西装革履，规规整整。今天他穿着休闲，脚上也是一双洁白的运动鞋。
　　而且，他明显瘦了很多。
　　脸颊上的肉下去了不少，皮肤苍白，毫无血色。
　　“霍董事长好。”
　　安新知笑着同他打招呼，看看沈皎皎，识趣地说：“我去补补妆，你们聊。”
　　霍清辉垂着眼睛，他坐在刚才安新知坐过的地方，声音有些哑：“这两天我工作有点忙，没来得及看你。拍戏的感觉怎么样？累吗？”
　　“不累，谢谢你关心。”
　　沈皎皎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要再拍的话，哪怕刚刚还怕的腿软，现在也佯装成无所谓的模样：“吊威亚挺有趣的，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感觉很好玩。”
　　离得近了，她才瞧见，霍清辉的一双手，白的不像话。
　　左手瘦的血管清晰可见，还有一些小红点，像是被什么小虫子咬的。
　　注意到沈皎皎的视线，霍清辉不自然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声音有些失落：“可我刚刚听你说，心里很害怕。”
　　“……”
　　你都听到了，还来问什么啊！直接这样说出来，霍清辉你脑袋是一根筋么？
　　沈皎皎很快反应过来：“越害怕越刺激啊，我这个人啊，最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东西了！”
　　霍清辉想了想，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也因这一笑鲜活起来。
　　他说：“那好，等你拍完戏，有了空，我们一起去蹦极。那个比较刺激，你一定会喜欢的。”
　　“……”
　　在这一刻，沈皎皎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19章 
　　幸亏，休息时间不长，只歇了一会，又开拍了。
　　霍清辉今日这一身打扮，应桂帆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又给沈皎皎新指派的助理。
　　“过来，皎皎，该拍了。”
　　应桂帆叫了沈皎皎，眼看着丁听春也慢腾腾走了过来，问她：“你过来做什么？这一段不是有武替吗？”
　　“我看一看，也学习一下，”丁听春似是没听出应桂帆话里面的意思，笑吟吟地说，“我想沈小姐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她那双杏仁眼瞧着沈皎皎，目光中带了挑衅。
　　“好了好了，别在这磨叽了，”应桂帆往旁边的椅子指了指，“听春，你去那边坐着，别妨碍镜头。”
　　沈皎皎冲着丁听春笑了笑，小虎牙露了个尖尖，一派天真无害。丁听春心里气的不行，恨的心痒痒，想给她拔掉。
　　沈皎皎三步并作两步，工作人员在她身后的钩子上挂好钢丝。
　　霍清辉皱着眉。
　　这钢丝那么细，能成么？
　　这是他第一次到影视拍摄现场来看，看着安新知身上也吊起来，稍微定了定神。
　　——安新知这么胖都能承受的住，想来沈皎皎应该也没关系吧。
　　沈皎皎缓缓升空，摆好了姿势，手中持剑，与安新知相对立。
　　就在这时，身着红妆的飞霜，从她斜后方而来，径直刺向她的胸口。
　　沈皎皎侧身一躲，那剑割伤了她的衣袖，殷红的血流了出来——那是事先绑好的血袋，量也不多，只浸透了周遭的衣服。
　　霍清辉不知，他只瞧见沈皎皎胳膊被“割伤”，额头暴起了青筋，他不发一言，就要往她的方向走。
　　幸亏美黛看到，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急切地说：“霍董，您冷静一下，那是假的，皎皎是在拍戏呢！”
　　她声音又快又急，丁听春就坐在她们的左前方，扭头望过来。
　　一眼就看到了霍清辉。
　　她有些懵。
　　霍清辉怎么过来了？是看沈皎皎拍戏的？他还没厌弃沈皎皎啊？
　　丁听春表情复杂。
　　这一位，和霍清熙性格，差的还真有点多呢。
　　经美黛这么一提醒，霍清辉沉默了。他视线从未离开过沈皎皎，看着她与红衣妹子相互拼剑，看着安新知拽了红衣妹子离开。
　　悬在半空中的沈皎皎，除却一开始因为“中剑”而疼痛皱眉之外，其余的时间，她紧咬牙关，是严肃而不至于让人心生亵渎的美。
　　霍清辉想，当初她拎着棍子把小混混赶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漂亮，仿佛整个人都会发光。
　　最后的长镜头，是沈皎皎缓缓落在地上，手中的剑，当啷一声，丢到地上；她伸手捂住受伤的肩膀，用力挤了挤血袋，好使里面的假血缓缓地从指缝中溢出来。
　　白衣红血，雪肤乌发，她眉头紧锁，漂亮的像是一幅画。
　　“卡！”
　　导演话音刚落，霍清辉就冲了过去——
　　他急切地去拽她的胳膊，查看伤口：“你还好吗？疼不疼啊？”
　　那红色的东西沾到他手上，黏糊糊的，不像是血液。
　　“……道具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刺伤人呢？”沈皎皎笑着推开他的手。
　　应桂帆又回看了方才的镜头，十分满意；下一段拍的是丁听春的戏份，这一段要露脸，不可能再让替身上了。
　　至于沈皎皎，今晚上是没她的戏份了。应桂帆转身想告诉她一声，结果看到那名男助理拉着沈皎皎的胳膊，形态亲密。
　　应桂帆没认出那是霍清辉，心里感慨，这霍清辉花了这么大力气，女主角都送出去了，可惜人家姑娘芳心有属……等等。
　　她看清楚了霍清辉的脸，一时瞠目结舌：“霍董？”
　　霍清辉颔首：“应导演好。”
　　“好……”应桂帆往前走了几步，问，“你是来接皎皎的？”
　　“嗯，”霍清辉问，“她今天拍戏要拍到多久？”
　　“今天已经结束了，皎皎可以回去休息休息，”应桂帆笑的眼角堆起了皱纹，“今天皎皎表现很好，尤其是刚刚的两场武戏，基本都是一条过，很不错。”
　　霍清辉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他最喜欢听别人夸沈皎皎。他松开沈皎皎的衣袖，礼貌地问：“我现在可以带皎皎走了吗？”
　　“可以可以。”
　　应桂帆回头看了眼布景那边，眼看着摄像机快到位了，她说：“我先过去了，霍董；有什么事情，及时和我联系啊。至于皎皎……明天中午前过来就成，她的戏基本上都安排在下午拍。”
　　“好的，应导演。”
　　应桂帆急急匆匆地跑过去了，霍清辉垂着眼睛看她：“你要去哪里卸妆？这衣服要不要换？”
　　——当然要换了。
　　沈皎皎往化妆间方向指了指：“我在那边。”
　　“我陪你过去吧，”霍清辉说，“今晚，我有事情找你。”
　　“什么事啊？”
　　沈皎皎有些好奇。
　　霍清辉没有直接回答，他唇角微微上翘：“暂时保密。”
　　语气愉悦无比。
　　沈皎皎不明就里，去了化妆间。化妆师为她卸妆的时候，霍清辉就倚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她。
　　化妆师不知道霍清辉的身份，同其他人一样，也以为是沈皎皎的助理。
　　她对着沈皎皎说：“沈小姐刚刚拍的真不错，我出去瞅了一眼，就没见过像沈小姐身段这样好的。”
　　“您可别再夸我了，”沈皎皎笑，“我会骄傲的。”
　　“沈小姐再骄傲，能骄傲过隔壁的那位？”化妆师努努嘴，表情有些不屑，“整天就知道摆谱，想去要个签名吧，鼻孔都快朝天上去了——哎，对了，沈小姐，您一会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化妆师有些不太好意思：“我觉着您拍完这场戏，指定能火。”
　　“谢谢丁姐了，承丁姐吉言。”
　　化妆师给她拿了本子，沈皎皎低头签上了名字——她的字规规整整，漂亮秀气。
　　还是那样的熟悉。
　　她写沈字的时候，末尾的那一划总喜欢拖的长长，像极了骄傲的锦雀尾。
　　霍清辉始终安安静静地在化妆间里，沈皎皎去换衣服的时候，他就乖乖地站着。
　　化妆间里人不多，但房间小，有些挪不开身；化妆师瞧了他好几眼，问：“你是沈皎皎的助理？”
　　霍清辉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霍柳，”他抿着嘴说，“我是新来的。”
　　化妆师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她四下看了看，没什么人，就凑过去小声问他，“都说沈小姐是有后台的，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霍清辉摇摇头。
　　化妆师看他这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心想大概是新来的，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感叹：“我看你长得也不错，怎么不也去演个小角色？说不定能火呢。”
　　霍清辉说：“我不是那块料。”
　　谈话到此为止，沈皎皎换好了自己的运动服，头发随意地扎起来。
　　霍清辉的车就停在外面不远处，沈皎皎上了车，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一会你就知道了。”
　　沈皎皎觉着今天的霍清辉有些神神秘秘的，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
　　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温和无害。
　　霍清辉驱车带她越走越远，一路过了南郊，最后停在了一座古香古色的宅子面前。
　　有门童装束的人，过来将两人迎了进去。
　　这是一座南方水乡样式的园子，青瓦白墙，挂着红色的灯笼，上面只有轻飘飘的一个“秦”字；穿过拱门，走过一片竹林小径，只见面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荷塘。
　　有一曲曲折折的长廊引向湖中心，霍清辉请沈皎皎先走，两边荷花深红浅白，颜色不一；微风阵阵，送来芙蕖特有的淡香。
　　沈皎皎一下午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了。
　　她走进了湖中心的小亭。
　　正中央的石桌上，摆了一个水果奶油蛋糕，蜡烛闪着亮光。
　　霍清辉在她背后轻声说：“老大，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入v，求首订，前两日留评，降落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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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呀，好难追啊》
　　谭烟度假途中，遇到件喜忧参半的事情。
　　忧的是撞见惨遭她睡完又抛弃的林溪；
　　喜的是他失忆了。
　　第二日，谭烟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林溪捧着一束玫瑰花，站在她门前，笑的天真且和善：“谭小姐，请问您有没有男朋友呢？”
　　*暴力少女插画家与闷骚小少爷*


第20章 
　　沈皎皎后退两步, 正好撞到霍清辉。
　　后脑勺撞上他的胸膛, 很硬，霍清辉下意识地想去扶她，却握了个空。
　　只一下，她便躲开了。
　　沈皎皎微微抬头, 望着霍清辉。
　　这么多年不见，他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老大，”霍清辉认真地说, “我找了你很长时间。”
　　沈皎皎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对不起, 我不知道啊。”
　　“我去过你家，隔壁的老太太说，你们去躲债了，没人知道你们去了哪里。”
　　沈皎皎想起了离家前父亲撒的谎言，支支吾吾应了一声。
　　“我想帮你……皎皎, ”霍清辉踌躇片刻, 开口，“以前你帮过我那么多，我很感激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为你做些什么。”
　　“你现在已经帮了我很多呀，”沈皎皎笑眯眯, 凝望着他，“要不是你，我可能也到不了英娱；即使进了英娱，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够拍上戏, 当上女主角。”
　　霍清辉笑了笑，不过一月未见，他真的瘦了很多，愈发显得眼眸幽深，五官深刻。
　　他说：“可是我也给你带来了不少困扰。”
　　霍清辉错开步子，往旁边走了两步：“不知道你会这样累。”
　　“做什么工作不累呢？”沈皎皎耸耸肩，摊开手，“我只是拍拍戏而已，就能拿到这么高的片酬；而那些从早工作到晚的人，有些甚至没有双休日，加班加到深夜，才是真正的累。”
　　霍清辉抿抿唇，不再说话。
　　“话说回来，你小子现在混的不错啊。”
　　一旦发现了霍清辉对自己并无敌意之后，沈皎皎心里如一大块石头落了地。
　　她笑着捶了霍清辉胸口一拳：“当年你突然就退学了，我还去你家找你了呢，可惜你父亲什么都不肯说。”
　　——他当然不会说了。
　　霍西岭离开前，给了那人一大笔钱，相对应的，也狠狠地“教育”了他。
　　虽说那人养育了自己这么久，可也折磨了他这么多年。
　　霍清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着说：“赶紧吹蜡烛许愿吧，不然一会蜡烛泪就滴下来了。”
　　沈皎皎回头一看，可不是嘛。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双手合十，闭了眼睛，默默许了愿望，继而，一口气把蜡烛吹灭。
　　她给霍清辉切了大大的一块，笑着捧给他：“多吃一点，你看你现在，怎么这么瘦。”
　　霍清辉眼睛闪了闪，嘴角依旧挂着笑容：“谢谢你。”
　　这多年后终于互相相认的两人，沈皎皎不再像年少时一样毛毛躁躁，霍清辉还是那样，对她言听计从。
　　——晚餐自然不会只有蛋糕，不一会儿，有人推了小推车过来，送上了汤菜。
　　石桌很小，就先将剩下的蛋糕放在一旁。
　　饭菜虽然分量少，但数量多，骨瓷碟中，荤的有爆炒腰花，肥牛金针菇，素的是果仁菠菜，孜然土豆，并上西红柿炖牛腩，几乎摆满了一个小石桌。
　　沈皎皎目瞪口呆：“我们吃不了这么多的吧？”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所以让他们多做了一点，你只挑喜欢的吃就可以了。”
　　霍清辉说：“我觉着最好吃的饭，还是阿姨做的。当年阿姨帮了我好多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
　　他垂着眼，声音有些愧疚：“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能打听到你们的去向。”
　　沈皎皎的妈妈，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是。此时经霍清辉一说，也忍不住勾起沈皎皎腹中的馋虫来。
　　沈皎皎看他失魂落魄的，忍不住出声安慰：“其实他们现在在美国，过的挺好的，都胖了十多斤呢，你不用愧疚。”
　　霍清辉慢慢地“哦”了一声。
　　沈皎皎继续说：“当初说是欠债逃走，其实也是不想和老家的那群吸血鬼再有联系……算了，不和你说这些糟心事了，一提起来我就烦。”
　　“那就不提这个了，”霍清辉说，“我这段时间有点忙，可能不能经常来看你。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的话，直接给我打电话。”
　　他把号码报出来，凝望着沈皎皎：“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记得我一直在后面支持着你。”
　　“老哥。”
　　慢悠悠的声音传了过来，自长廊上走过来一个人。
　　白衬衣挽到肘关节处，衬衣的扣子打开了两颗，霍清熙眼睛含笑的走了过来。
　　他意味深长地瞧了沈皎皎一眼，继而笑着望向了霍清辉，“别说我这个做弟弟的打扰你们二人单独相处，父亲那边找你找的都快疯了，没想到你自己在这里躲清静。”
　　霍清辉面色不改：“我一会就回去，你和他说一声。”
　　霍清熙坐在了沈皎皎旁边，目光扫了一眼桌子，笑：“这菜蛮丰盛的嘛，不是说秦园的邓师傅脾气傲，你应允了他什么，他才给你做这么多菜的？”
　　“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别人，”霍清辉淡淡地说，“你就这样闲？”
　　霍清熙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那个蛋糕，笑盈盈地转脸望向沈皎皎：“皎皎，今天是你生日？难怪啊难怪。”
　　他说话拖着尾音，语气又十分暧昧，让人不自在。
　　霍清辉面色不悦：“叫沈小姐，要有点规矩。”
　　“好好好，沈小姐，”霍清熙举手投降，他笑着问，“沈小姐，我可以沾沾光，吃块蛋糕吗？”
　　“当然可以。”
　　沈皎皎说着，就准备去给他切，刚站起来，霍清辉的手就轻按在她肩膀上。
　　他说：“你坐着，我来切。”
　　霍清辉切了一小块，冷着脸递给他：“吃。”
　　霍清熙耸耸肩，他又不像万安那个小子，嗜甜如命；说要“沾光”，其实也不过是想捉弄霍清辉罢了。
　　他吃了两叉子，就放下了。
　　霍清辉的好心情，因为霍清熙这个不速之客，完全被破坏掉了。
　　可这毕竟是他亲弟弟，直接赶走的话，实在不太合适。
　　他只能努力使自己无视掉霍清熙，专注于沈皎皎，她今日胃口显然不错，每一道菜都吃掉了不少。
　　有一道孜然土豆，离她有些远，他想她应该会喜欢，主动夹了一筷子给她：“皎皎，你尝尝这个。”
　　霍清熙瞧见，立刻举起自己面前的小碗：“老哥，给我也来一块。”
　　“你自己不能夹吗？”
　　霍清熙嘀咕了句“重色轻弟”，但实际上也并不是想去吃；他微微前倾，夹了一块，尝了尝，被那股味冲的有点难受。
　　一旁的沈皎皎夸：“真好吃。”
　　霍清熙马上看到霍清辉笑的一脸宠溺，后者站起来，把那碟菜和沈皎皎面前的肥牛金针菇互换了位置，柔声说：“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霍清熙心想，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霍清辉在家里的时候，哪里笑成过这样。
　　古人诚不欺他。
　　霍清辉怎么瞧霍清熙怎么碍眼，他原本不知会有人闯进来，坐在了皎皎对面；这倒让霍清熙这家伙捡到个便宜，坐在了皎皎的旁边。
　　沈皎皎吃的还是蛮开心的，虽然旁边有霍清熙这个家伙——刚刚他叫霍清辉“老哥”的时候，她心里还咯噔了一下。
　　先前她只觉着霍清熙同霍清辉长的相像，现在两人坐在一起，倒又不怎么像了——霍清辉长的更为周正一点，五官更深刻；而霍清熙，一双眼睛总是笑眯眯的，嘴角上翘，天生的一副笑模样。
　　沈皎皎心想，安山镇的那个人，可能真的不是霍清辉生父；不然当初下手，也不会那样的狠。
　　她就不相信，会有那样把孩子往死里打的人。
　　霍清熙在喝粥，慢条斯理地喝，一碗粥磨磨蹭蹭，喝了半天，也只下去两勺子。
　　他眼睛始终注视着霍清辉，霍清辉在这样的注视下，握着勺子柄一忍再忍，终于受不了了，放下筷子，敲敲桌子，冷声说：“清熙，我们聊聊。”
　　霍清熙等这句话已经等很久了，立马推开了碗筷，站了起来。
　　霍清熙轻声说：“皎皎，我们出去聊一聊，马上就过来；你有什么事情，叫我名字，我能听得到。”
　　沈皎皎点点头。
　　霍清熙站起来，往长廊的方向走。霍清辉惦记着亭子中的沈皎皎，没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
　　沈皎皎扭头望过去，只能看到两人的背影，今晚有微风，夹杂着荷花的清香过来，占据着她的嗅觉，听觉也不那么灵敏了。
　　后来两人起了争执，言辞激烈，声音也提高了。
　　竖着耳朵听半天，也只能听到“医院”“药”“危险”之类零零碎碎的字眼。
　　沈皎皎猜测，大概是有人生病了？


第21章 
　　霍清辉与霍清熙聊的时间并不算长, 沈皎皎又喝了两口粥, 这对兄弟就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沈皎皎想起刚刚听到的话，说：“如果你有事情的话，可以先去忙。”
　　“没什么事情，”霍清辉说, “难得能给你过一次生日。”
　　——这的确是沈皎皎与他一同过的第一次生日。
　　先前在安山镇读书的时候，两个人家庭都不算富裕，那里也只有给老人作寿, 没有给小孩子过生日一说。
　　沈皎皎自己也常常忘记生日这回事——对她而言, 只有过了年，才算增加一岁；至于身份证上的那个，除却一开始办银行卡需要规定年纪外，之后她倒没怎么关心过。
　　霍清熙烟瘾上来了。
　　他慢悠悠地掏出来烟盒，还没拿出来, 霍清辉冷冰冰地看他：“出去抽, 躲远点;今天有风，找个下风口，别把烟味吹过来。”
　　霍清熙耸耸肩，捏着那根烟，穿过长廊, 坐在荷塘边的一块石头上。
　　点着了烟，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
　　荷花压下来，几乎要挤到岸边；
　　一只烟抽完, 霍清熙看不清亭子中的人，心想着给足了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抬手看看表，站起来，弹弹衣角上沾着的露水，迈步走过去。
　　霍清辉直接占据了他方才的位置，挨着沈皎皎坐着。
　　沈皎皎笑的眼睛弯弯，刚刚他们说起了年少时候的糗事——她开学时候，暑假作业没有做完，正好那天他们老师严查，没做的统统出去罚站。
　　恰巧霍清辉从他们班门口经过，听到这些，看沈皎皎急的上火，立刻回了教室，把自己的作业拿过来，隔着窗子偷偷递给沈皎皎，才让她免于罚站。
　　——然后他自己因为没有完成作业，在外面站了一上午。
　　霍清熙不清楚他们的过去，也参与不进来；等到笑声止了，才敲敲桌子：“好了，老哥，你真的该回去了。”
　　“等我送完皎皎，”霍清辉说，“天太黑了，她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我送也可以。”
　　“那我更不放心了。”
　　沈皎皎这一顿吃的心满意足，她拿纸巾擦嘴，霍清辉递过去一盏茶，她接过来，一饮而尽。
　　霍清熙先是被霍清辉的“服侍”惊了一下，又被她如此豪迈的喝法晃了眼。
　　他都不忍心告诉沈皎皎，那么丁点茶叶，都快赶上她一集的片酬了。
　　霍清辉执意要送沈皎皎，但说什么都不要霍清熙跟着；霍清熙没有办法，只好开车在后面尾随。
　　也不知道霍清辉是不是故意的，开的很慢；霍西岭没有给霍清辉打电话，担心刺激到他，但他自己的电话倒是差点被霍西岭打爆。
　　可是，无论霍清辉开的多么慢，毕竟距离不算远，还是到了剧组的酒店楼下。
　　加夜班拍戏的工作人员还没收工，楼下没有几个人，霍清辉犹豫了许久，终于递过去一个盒子：“皎皎，祝你生日快乐。”
　　沈皎皎愣了下。
　　那是个丝绒的黑色小盒子，规规整整地系着蝴蝶结；她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东西，一时没敢接。
　　“这……”
　　沈皎皎也有些犹豫。
　　霍清辉轻声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要嫌弃。”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魔咒，配上他落寞的神情；等沈皎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晕晕乎乎地接着盒子上了楼。
　　她想，毕竟是生日礼物，等有空了，就买个同价值的礼物回过去好了。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美黛蹦了出来，一脸惊喜地望着沈皎皎：“你怎么来这样早？霍董把你送过来的吧？他长得好帅啊啊啊！”
　　小姑娘第一次见到霍清辉，这个传闻中和沈皎皎有牵扯的大佬，果真也像前辈说的一样俊朗。
　　先前她还压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怕叫出来丢人；现在只有两个人了，她迫切地想拉着沈皎皎发泄自己的感想。
　　“嗯，”沈皎皎回想了一下霍清辉的脸，“确实挺帅的。”
　　当年也是因为这张脸，霍清辉被学姐惦记，然后被追学姐的人找小混混堵住揍了一顿。
　　都说红颜祸水，男色其实也是祸水啊。
　　美黛眼尖，瞧见沈皎皎手里捏着的盒子，好奇问：“这是什么啊？霍董送的吗。”
　　“是。”
　　沈皎皎本身也好奇，也不知道霍清辉会送她什么样的东西。
　　打开盒子看了眼，亮闪闪的，她愣住了。
　　这是一对耳钉。
　　亮闪闪的，水滴模样，镶满了闪闪的钻，灯光下光彩照人。
　　瞧上去就价值不菲。
　　沈皎皎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奢侈品”。
　　美黛睁大了眼睛，她对珠宝首饰颇为喜爱，在看到这对耳钉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想起了手机里存的一张图。
　　那是Graff的珠宝首饰鉴赏图，之前有个博主发出来，她十分喜爱，就存了两张。
　　其中一张，就是这幅耳钉。
　　美黛翻出来图片，和耳钉对比，一模一样；等看清丝绒盒子上的logo，美黛羡慕地说：“皎皎，霍董他对你可真好！”
　　转念一想，霍清辉的身家，买这些东西，大概也和她买煎饼果子一样……随意吧？
　　沈皎皎不知道这珠宝的价格，看美黛这样的表情，也知道必定价格高昂；她搜了搜logo，好嘛，都是六位数起步的。
　　沈皎皎惆怅了。
　　这样的话，估计得等新戏拍完，她才能有钱还霍清辉了。
　　美黛眼睛发光地看着那对耳钉——她家庭也算小康，但收入支撑不起她买这么昂贵的东西。
　　先前只能看图片过过眼瘾，现在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实物，她沉迷于这幅耳钉的美好。
　　“什么时候我也能买得起这样的就好了，”美黛喃喃地说，“好亮的钻啊。”
　　“其实，从成分上来讲，钻石和碳是没什么区别的——”沈皎皎和她解释。
　　“要是霍董送你一对木炭的话，你现在肯定就不这样想了。”
　　美黛说。
　　沈皎皎苦笑。
　　她倒宁愿霍清辉送她木炭，不然回礼的时候也不至于肉疼。
　　沈皎皎现在虽然不缺钱，但突然要出这么一大笔花销，还是心疼的不行。
　　没办法，年少时候太穷，穷怕了。
　　回医院的路上，霍清辉车子开的飞快，霍清熙紧跟在后面，还是在红绿灯处被甩掉。
　　霍清熙一边在心里对着霍清辉破口大骂，一边冷着脸猛踩油门。
　　然后，成功……因为超速被交警拦下。
　　等罚单的间隙，霍清熙给医院那边负责人打了个电话，在得知霍清辉已经回去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向霍西岭一五一十报了他的行踪。
　　霍西岭在电话里向他反复确认：“你说清辉逃离医院，就是为了给那个沈皎皎过生日？”
　　“是的。”
　　霍西岭沉默了一阵子，说：“既然清辉喜欢，现在不如遂了他的意……等病情稳定下来，再做打算也不迟。”
　　霍清熙想，你做什么打算，霍清辉眼睛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个父亲，一颗心都在沈皎皎身上放着呢。
　　交警已经把罚单写好了，一脸严肃地递给霍清熙：“下次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你这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霍清熙笑嘻嘻地扯皮了两句，赶往医院。
　　到达之后，护士告诉他，霍清辉已经睡下了。
　　他住在一个单独的套间里，设施一应俱全，就是不能自由行动——这原本就是霍西岭为了他的病特意捐钱造的，院方便将采光最好的一间留给了他。
　　据护士长说，霍清辉是从窗户里翻出去的。
　　四层楼高，也不知道他是怎样下去的。
　　霍清熙在楼下踱着步子，仰头看那一扇窗，今晚风有点凉，灌了他一脖子，忍不住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他对护士长说：“明天找人把这窗子外加个防盗网吧，要是我老哥他心情不好，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不太好吧？”
　　护士长说：“霍先生刚刚经历了抑郁期，应该不会再持续发作——不过我们会注意的，明天我就把这个提议报上去。”
　　霍清熙微笑：“那就麻烦你了，祝小姐。”
　　他长的原本就好看，笑起来更是不得了。
　　护士长脸红了红，不敢直视他的双眼：“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霍清熙将手插在裤兜里，走出好几步了，还忍不住回头看。
　　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霍清辉的情形。
　　十八九的少年，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胳膊上，腿上，背上，满是狰狞的伤口，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新伤旧痕，层层复叠叠。
　　触目惊心。


第22章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 沈皎皎从剧组工作人员那边听说了一件事。
　　昨晚上丁听春状态不太好, 一条拍了个二十几遍还没过，应桂帆导演耐心耗尽，发了脾气，摔破了一个杯子。
　　后来拍到大半夜, 才总算是拍完了，但应桂帆一直冷着张脸。
　　连带着，一些工作人员也熬到半夜才睡, 一个个眼下挂着黑眼圈, 吃早饭的时候，一个接一个的连连打哈欠。
　　偏偏丁听春还跑过来找应桂帆请假，说接下来的几场戏，得往后放一放，过段时间再拍；她还接了另一部戏, 担任女主角, 戏份重，得去赶到那个剧组。
　　等有了时间，再抽空过来补拍她的那几场戏。
　　要不是考虑到她能带来的流量，应桂帆肯定立马把她赶出剧组了。
　　但应桂帆忍了。
　　原本定好的拍摄计划，被迫做出更改；先拍后面的戏份, 沈皎皎的一部分对手戏，也要往后放一放。
　　霍清辉这段时间倒是不怎么过来了，倒是安新知，同沈皎皎很快熟络起来。
　　安新知比沈皎皎大五岁, 在这个圈子里摸打滚爬的时间久了，出演过不少配角，跑过不少龙套，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沉淀下来的气息。
　　或许是出于前辈对后辈的提携，也或许是因为其他，下了戏之后，安新知也会或多或少地指点沈皎皎。
　　关于这两个人的暧昧，也就是这个时候静悄悄地传了出去，经由霍清熙，传到了霍清辉的耳朵里。
　　霍清熙坐在霍清辉床边嗑瓜子，一边把这事当成笑话讲给他听。
　　可还没说完呢，霍清辉就冷着脸，拔掉了手上的针。
　　霍清熙惊了，手里的瓜子，顺着他的裤管下去，扑扑簌簌掉了一地：“你去哪里？”
　　“我还能去哪里？”霍清辉眼下有乌青，冲着霍清熙笑了笑，那笑容让霍清熙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皎皎都快跟别人走了，你说我还能去哪里？”
　　霍清熙的额头跳了一跳。
　　慢着，刚刚这家伙说什么来着？
　　“你喜欢沈皎皎？”霍清熙终于说了出来，“你打算以后娶她？”
　　这下轮到霍清辉发愣了。
　　他的手就放在门把手上，欲开欲不开的。
　　喉结上下滚动，霍清辉说：“那是我老大。”
　　只抛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霍清辉拉开门，也不顾自己一身的病号服，就要往楼下走。
　　霍清熙几步走过去，拉住他胳膊：“别这么着急，好歹换身衣服——你想让沈皎皎看到这幅样子？”
　　霍清辉沉默了，他低头看看自己，一言不发，又回了房间。
　　虽然他不怎么出去，但外出的衣服还是备着的。
　　对着镜子，他重新洗了把脸，认认真真地把每一个胡茬推平；扣子一直扣到顶，系上领带。
　　镜子里的那人，更显消瘦了。
　　衣服都有些不合身了。
　　霍清辉凝视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也在沉默地望他。
　　发梢还在滴着水，眼睛漆黑，嘴角下垂，一脸的阴沉。
　　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外表如此的在意。
　　那个安新知，他见过的，据说是时下流行的大哥哥长相……皎皎会不会也更喜欢那一种呢？
　　读书的时候，沈皎皎不曾追过星，也没表现出对哪个男生的欣赏。
　　他也难以揣测，她到底喜欢什么。
　　霍清辉想象着沈皎皎站在自己面前，对着镜子，扯动嘴角，笑了笑。
　　镜子里的人，终于有了点活人的气息。
　　霍清辉到达拍摄场地的时候，沈皎皎正在学骑马。
　　有了英娱的投资，各项经费都宽裕了不少，应桂帆决定采用真正的马来完成这一段拍摄——当然，丁听春依旧不必上马，她还在另一个剧组拍摄，不过把她专用的武替送了过来。
　　武替的名字叫丁思夏，虽然和丁听春一个姓，可惜命运不同——丁思夏自小就在武校里长大，后来因没钱继续读书，早早地辍了学打工。
　　偶然间被丁听春的经纪人撞见，加上她一双眼睛长的和丁听春格外的像，才雇了过来，专门做丁听春的武替。
　　不拍戏的时候，丁思夏很少说话，她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人来来往往；等叫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才会出现这个年纪应有的神采。
　　美黛怀里抱了三瓶冰好的矿泉水，戴着一顶帽子，站在栏杆外，正在往北方望。
　　霍清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瞧见了沈皎皎。
　　驯马师牵着马，她坐在马背上，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掉下来。
　　离得远，他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只见驯马师松了手，那马就踢踢踏踏地跑了起来。
　　速度并不是很快。
　　从两人前方经过的时候，沈皎皎扭头，惊讶地瞧了霍清辉一眼，脸蛋红红，不知道是天太热，还是累的。
　　霍清辉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沈皎皎笑了，露出她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又跑了几圈，沈皎皎在旁边人的搀扶下，下了马。
　　她同武术指导老师又说了几句话，这过来。
　　美黛迫不及待地把矿泉水的盖子拧开，递到她怀里：“天气这么热，多补充点水分。”
　　沈皎皎这时候渴的厉害，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仰头咕咚咕咚灌入腹中。
　　余光瞥见了丁思夏，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来，呛住了，咳个不停。
　　霍清辉立刻掏出纸巾递了过去，另一只手在她背后轻拍，给她顺气。
　　沈皎皎捂着嘴，止住了咳。
　　她一双眼睛咳的眼泪汪汪，看着丁思夏晃来晃去，似乎在找休息的地方。
　　沈皎皎从美黛怀里又拿了一瓶矿泉水，主动给丁思夏递了过去：“喝喝水吧。”
　　丁思夏惊异的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接过水，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平时似乎不怎么注重防晒，脸上皮肤晒的颜色有些深了。
　　化妆师给她上的妆，已经花了不少，也没给她补——毕竟是个替身，真正拍摄起来，是不会露脸的。
　　沈皎皎笑：“下午的戏，还得麻烦你了。”
　　下午是两人的对手戏，马背上的追逐与互打。
　　丁思夏摩挲着矿泉水瓶子，沉默地点点头。
　　她是个不善言谈的性子，冷冷淡淡的，站了站，扭头走了。
　　美黛跑过来，说：“她好像很不好相处哎，我和她说话，她都不怎么理人——和丁小姐一模一样。”
　　她说的丁小姐，指的是丁听春。
　　自从上次求签名被扔掉纸以后，美黛就无比迅速地脱粉了。
　　《花雨路漫漫》剧组中，丁听春并不算的上是咖位最大的，却是最能摆谱的。参演的还有不少老牌的演员，个个脾气都不错。
　　因为她搞出的烦心事，应桂帆私下里也同其他人说过，今后，再不会和丁听春合作了。
　　霍清辉在后面听的清楚，说：“既然不好相处，那就不想处算了。”
　　沈皎皎摇摇头：“丁思夏应该是性格原因，不爱说话。我看她一人孤孤单单，也挺可怜的。”
　　霍清辉顿住脚步。
　　皎皎就是这样好心肠，当初帮助他，也不正是瞧见他可怜么？
　　上午没看到安新知，霍清辉问了美黛，才知道安新知因为中暑，身体不适，在酒店里休息。
　　确实也是，这几天天气出奇地炎热，干燥，拍的又是古装剧，厚厚的衣服穿在身上，闷也能闷出病来。
　　中午休息的时候，沈皎皎就喝上了绿豆百合汤。
　　绿豆和糯米都煮的绵软，洁白的百合和桂花也做了点缀，香气扑鼻；霍清辉知道沈皎皎不爱甜食，特意叮嘱，少放了些糖。
　　恰到好处的甜度，一点儿也不觉着腻歪。
　　送来的饭盒是木制的，手柄上刻了一个小小的“秦”字，里面是骨瓷碗碟，除却绿豆百合汤，还有一碟芦笋炒虾仁，一碟蜜汁鸡胸肉，都是清爽可口的菜色。
　　霍清熙自己却在吃剧组配给的盒饭。
　　那菜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多么好，他面色不改地吃着，沈皎皎心里过意不去，把碗碟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你也吃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霍清辉摇头，笑着说：“我觉着盒饭也挺好吃的。”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盒饭是从周遭的店里订的，一开始还好，只是这段时间，不知道是厨师懈怠了，还是怎么回事，做出的饭菜味道总不是太好，要么是盐多了，要么是油少了，总不能使人满意。
　　刚吃过饭，有人过来通知，说太阳太大，担心再有人中暑，让休息休息，等三点钟左右再开始拍摄。
　　趁着不适合开机的空闲，沈皎皎去了一旁的休息室休息。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霍清辉在她旁边坐着，手里拿了个蒲扇，正在给她扇风。


第23章 
　　这蒲扇是老式的, 芭蕉叶做的, 很大一个，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寻来的。
　　休息室的风扇坏掉了，新的还没过来，沈皎皎一直靠冰爽花露水撑着, 往往也是睡一会就热醒了，今天倒意外地睡了个好觉。
　　她轻声问：“你累不累？”
　　“不累。”
　　“骗谁呢，”沈皎皎说, “你看你, 满脸的汗。”
　　她半坐起来，四处没有什么，就拿纸巾给他擦汗，手指无意间滑过霍清辉的脸颊。
　　霍清辉只觉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像是有电流蹿过, 酥酥麻麻, 一直痒到了心里。
　　他的呼吸乱了。
　　如同被定住了一样，霍清辉一下也不敢动，傻傻地坐在那里，任由沈皎皎给她擦汗。
　　他望着沈皎皎的眼睛，透过她深褐色的眼瞳, 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样子。
　　消瘦，僵硬。
　　“我……”
　　“皎皎？导演叫你。”
　　安新知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大概是因为中暑的原因，气色不太好, 但还是那派温温柔柔的样子。
　　安新知没想到霍清辉也坐在这里，愣了愣，叫了声“霍董”，便没了下句。
　　在听到安新知声音的那一刻，沈皎皎迅速地收回了手。
　　她攥着那张纸，捏到手心里。
　　霍清辉脸上的笑容淡了。
　　重新换好衣服，上了妆，沈皎皎伸个懒腰，瞧见丁思夏也换好了衣服。
　　她皮肤黑，偏生穿的又是一身亮红的衣裙，化妆师不得不给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多上了粉，才让她看上去不至于那样滑稽。
　　沈皎皎深吸一口气，上了马。
　　如果按照剧本走的话，她这一段打斗的结局，是被掀翻在地——当然，马儿都是经过训练的，假摔技术一流，地面也做好了防护措施，保证她不会受伤。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丁思夏的剑还没挨到马身上，马忽然一声嘶吼，发了疯的一起抬起蹄子，把沈皎皎猛地甩了下来——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沈皎皎没有一丝心理准备，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啊！”
　　“皎皎！”
　　她刚落地，马就如同发疯了一样，拼命地往前跑，扬起了阵阵的灰尘。
　　因为毫无防备，沈皎皎的右腿先落的地，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上面，疼痛猝不及防地来临，沈皎皎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变故太快，导演也愣了，忘记叫停。
　　霍清辉铁青着脸，已经一把推开人群冲了出去，朝着地面上仰面躺着的人跑过去。
　　丁思夏也愣了，她脸色很差，翻身下马，跑到沈皎皎身边，想要扶她起来。
　　可手刚碰到她，就被人大力推开。
　　猝不及防，她一屁股坐在了后面的地上，扬起了阵阵泥土。
　　霍清辉跪在沈皎皎旁边，颤着声，叫了声“皎皎”。
　　沈皎皎疼的额头上都起了青筋，腿抽抽的疼，她猜测那条腿应该是断掉了，一点力气也不敢用。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她理智起来，她嘴唇惨白：“别说了，赶紧送我去医院。”
　　霍清辉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迈步就走。
　　应桂帆过来，红了眼睛的美黛也过来，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
　　霍清辉太阳穴突突地跳，厉声问：“有谁知道，离这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人群中，一只手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霍清辉绷着脸：“快，跟我走。”
　　他步子快，走的急，沈皎皎脸贴着他的身体，腿痛的要命，咬牙硬撑着。
　　除却一开始跌落马背，她如今是一声痛呼也不叫了。
　　可她越是这样，霍清辉越是心疼，越是怕。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沈皎皎和他骨子里有极为相似的地方——两个人都一样的倔脾气，极少在旁人面前示弱。
　　就像现在，她哪怕痛的不行，也要强忍着。
　　霍清辉梦呓一般叫她的名字：“皎皎，你痛就叫出来。”
　　沈皎皎咬牙说：“别废话了。”
　　先前那疼还能忍，到了现在，她已经有点撑不住了——整条腿都是木木的，偏偏霍清辉还在她耳朵旁絮叨个不停。
　　霍清辉把沈皎皎放在车的后面，跟上来的人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霍清辉问他：“会开车吗？”
　　“会。”
　　霍清辉直接把钥匙抛给他：“你来开。”
　　他自己上了车，让沈皎皎的头枕着他的腿，搂着她的身体，防止她乱动。
　　平躺在车上以后，沈皎皎感觉好多了；或许是刚刚那话说的重了，霍清辉没有再问她痛不痛——痛肯定是痛的啊，可哭一声，叫一声，也不能止痛，也不能麻醉自己。
　　还不如留点力气。
　　朦胧间，沈皎皎忽然感觉有滴水落到她脸上，还带着温度。
　　沈皎皎诧异地看着霍清辉的脸。
　　往日见他，天天都是笑呵呵的模样，现在却板着一张脸，垂着睫毛，眼睛红了一圈。
　　啪嗒。
　　又落到她脸上一滴。
　　沈皎皎惊得舌头都捋不直了：“你……你哭了？”
　　前面开车的人，手一抖，差点拧了方向盘。
　　“……没有。”
　　霍清辉说。
　　他拿纸巾擦擦眼睛：“这两天用眼过度了。”
　　说话声音都不对劲了，还说没哭。
　　沈皎皎腹诽。
　　她吸一口冷气，霍清辉抖了抖，搂住了她的腰。
　　沈皎皎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好让自己不再注意那条疼的快要炸裂的腿：“霍清辉，你现在怎么这么瘦呀？在减肥？还是该去驱驱虫了？”
　　“最近工作有点累。”
　　“连撒谎都不会，”沈皎皎闭上眼睛，说，“周姐说，你都好长时间没去公司了。”
　　霍清辉一时沉默了。
　　“多吃点饭吧，”沈皎皎说，“你看你，现在瘦的皮包骨，都不帅了。”
　　“好。”
　　霍清辉点头。
　　去医院的路并不算长，正巧全是绿灯。霍清辉抱着沈皎皎，一直到把她放进推车上。
　　他寸步不离地跟着，最后被护士一脸严肃地赶了出来。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斜形骨折，马上就要安排手术。
　　霍清辉交过了手术费，始终守在手术室门口。
　　应导演那边，也打来了电话过来询问情况，言语之间，表示沈皎皎的部分戏份，可以往后放一放；先拍其他人的，等沈皎皎的身体好了，再过来补拍。
　　霍清辉说：“你们自己看着办。”
　　顿了顿，他又问：“那马为什么突然发疯？”
　　电话另一端端，应桂帆叹口气，愧疚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那沙场上有几枚生锈的钉子；恰巧，沈小姐骑的那匹马，马蹄铁松了，踩到钉子上——”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钉子？骑马之前，都不检查的吗？上午练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吗？”
　　不等应桂帆说完话，霍清辉冷笑一声，反驳她。
　　一连串的反问，让应桂帆哑口无言。
　　“是我们的失误。”
　　“我想给皎皎要一个交代，”霍清辉站在走廊纸上，不疾不徐地说，“我希望应导演能帮这个忙。”
　　“一定一定。”
　　余光瞥见霍清熙的影子，霍清辉收了手机，淡淡问：“你怎么过来了？”
　　“时间到了，我来接你回去，”霍清熙耸耸肩，“不过，看这情况，你今天应该是回不去了，对吧？”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纸包，抛掷过来，霍清辉手一扬，稳稳接住。
　　“这是今天的药，别忘记吃。”
　　霍清熙叮嘱。
　　霍清熙打开纸包，这是医院开的药，装在纸袋里，每天早中晚，各一包。
　　他倒入口中，也不用水，尽数咽了下去。
　　手术中的红灯还在亮着，旁边就有长椅，可他坐不住，直挺挺地站在手术室门前。
　　霍清熙心想，那传说中的望夫石，应该也就是他这个样子了。
　　他说：“你这么着急里面的这个，是真的不想娶人家？”
　　霍清辉抿着唇，也不摇头，也不点头。
　　“要是真想娶呢，我事先和你说话，家里的老头有点难缠，不对，”霍清熙说，“是十分难缠。”
　　霍清辉冷哼：“就他？”
　　霍清熙琢磨出点意思来，笑着看他：“想娶？”
　　霍清辉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算不上亲热，也算不上冷漠，对他而言，是霍家唯一还能聊下去的人。
　　此时已近黄昏，长长的走廊还未亮起灯，有些昏暗；而灿灿的阳光从尽头的玻璃投注过来，洒下满地的亮光。
　　而霍清辉，就站在寂静的暗处，望着那片光，目光无限温柔，无限缱绻。
　　良久，在霍清熙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时候，他听到霍清辉轻声说。
　　“想，可是我配不上她。”


第24章 
　　沈皎皎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 麻药还没散去, 她沉沉睡着了。
　　霍清熙瞧见霍清辉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到底是自己的哥哥，给他点了晚饭。
　　霍清辉没什么胃口，但想起沈皎皎在车上时说的话, 强迫自己吃了下去。
　　大约九点钟的时候，沈皎皎才醒了过来。
　　麻药的后劲已经过去，右腿还是疼, 不过打了石膏, 有些怪怪的。
　　现在那股最疼的劲已经过去了，沈皎皎白着嘴唇，笑着说：“原来骨折是这样的感觉，我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沈皎皎发愁：“那接下来的拍摄该怎么办啊？”
　　她现在动不了，看来至少要在医院住上一个月；可导演那边……暂定的拍摄周期是五个月, 还能等她回去拍么？
　　要说换人, 也不大可能，已经拍了一多半戏；要换的话，也十分的麻烦。
　　霍清辉给她擦额头上的汗，柔声劝：“你不用担心这个，我已经和应导演她们说好了。你现在最要紧的呢, 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其他的事情，不用多想，有我在呢。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不等她回答, 霍清辉已经从旁边的饭盒里端出来一碗香菇鸡肉粥，香喷喷，成功勾起了沈皎皎肚子里的馋虫。
　　“谢谢。”
　　沈皎皎想伸手去端，却接了个空。
　　霍清辉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汤匙，舀了一勺，垂下眼睛吹了吹，这才往沈皎皎唇边送：“张嘴。”
　　沈皎皎啊呜一口，吞掉了。
　　白色的勺子离开娇嫩的唇，，有一粒米粘在了她唇边，下意识的，霍清辉伸手去擦，却鬼使神差地摸上了她的脸颊。
　　和想象中一样的软。
　　他忍不住捏了捏，这才往下移，取走了那粒米，干咳一声，欲盖弥彰：“刚刚你嘴角沾了东西。”
　　“哦，谢谢你啊。”
　　沈皎皎摸摸脸，问：“还有吗？”
　　“这次没了。”
　　霍清辉一勺一勺地喂着她，解释：“医生说，你最近这段时间，最好吃些清淡的食物……酱油什么的，都不要再碰了。”
　　他原以为沈皎皎会皱眉，可是并没有，她只是叹口气：“那就不吃呗。”
　　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也可能是麻醉剂的作用没有完全退去，沈皎皎吃完粥，浑身没有力气，不想动。
　　霍清辉担心她无聊，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机，沈皎皎看了一阵子，眼皮慢慢地沉了。
　　霍清辉挪走她背后倚着的枕头，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来，往上拉了拉被子，盖住她露在外面的手。
　　有点凉。
　　霍清辉决定去拿个加热袋。
　　等他回到病房的时候，惊愕地发现，安新知过来了。
　　他显然是一下戏就跑了过来，眉毛都没有擦掉——他皮肤状态好，基本不需要擦东西，为了上镜，也只修了眉毛，倒也不突兀。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病房里，瞧见了霍清辉过来，笑着同他打招呼：“霍董好。”
　　霍清辉表情淡漠地点点头。
　　他把加热袋的包装撕开，先在手上试试温度，才贴到了床单上——正好是沈皎皎的手能触碰到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之后，霍清辉才拍拍安新知的肩膀，轻声说：“走，有话出去聊。”
　　安新知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去了走廊末尾，这里是楼梯的拐角处，但因为电梯在另一侧，少有人过来。
　　霍清辉还未发话，安新知主动开了口：“我对沈小姐，只是出于前辈对后辈的关照，一点儿别的心思也没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吟吟的：“沈小姐对我，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霍清辉眼睛动了动，说：“我又没问你这个。”
　　声音却缓和了许多。
　　安新知笑一笑：“那霍董想问什么？”
　　“皎皎骑的马，怎么会突然踩到钉子？”霍清辉转身盯着他看，“你知道吗？”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休息，”安新知说，“我上午中暑，没有去马场。”
　　马场那边，原本也是有监控的，但好巧不巧，前两天刚刚坏掉；那钉子出来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围马场的栏杆是木制的，时间久了，脱落下几枚钉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巧就巧在，沈皎皎骑的那匹马，恰好松了马蹄铁，恰好踩上了钉子。
　　“我听人说，丁听春最近没来剧组拍戏。”
　　“对，她现在还在另一个剧组……导演换了她的戏份，让丁思夏拍。”
　　安新知没告诉霍清辉的是，丁听春现在忙的焦头烂额——她那边的女主戏，戏份重，肯定是走不开的；可这一边，因为沈皎皎的意外受伤，属于她的那部分戏就得提前拍。
　　这一来二去的，时间上就有了冲突。
　　应桂帆正因为沈皎皎意外受伤的事情而心烦呢，也不给丁听春面子了，直接发了话：“要么过来拍，要么换人，没什么好说的。”
　　丁听春再次去搬万安——可惜，上次她与沈皎皎试镜的事情，已经深深地伤害了万安脆弱的自尊心。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肯再卖丁听春这个面子。
　　于是，今天下午的拍摄，丁听春没有露面。
　　应桂帆也干脆，直接换了丁思夏过来顶替她——反正之前丁听春也只拍了一两场，补拍起来也不费事。
　　可是，霍清辉要的交代，就难以给他了。
　　也只能责罚相关的检查人员——谁让他们上场前偷懒，没有去检查的？
　　原本，霍清辉猜想，是丁听春指使人做的，是为了报复沈皎皎；但她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也不会使出这样的法子来害人。
　　——那就看最后得益人是谁了。
　　他问安新知：“丁思夏是谁？”
　　“丁听春的武替，你应该也见过。”
　　当然见过，沈皎皎看她一个人可怜，还递给她一瓶水呢。
　　霍清辉在脑海中拉出那张脸，眼神冷了。
　　恩将仇报的家伙。
　　安新知显然也猜想到了这一层，说：“现在这拍摄计划一波三折的，导演都上了火。”
　　“是得等好好拍完再说，”霍清辉笑了笑，但那笑容压根到达不了眼底，在安新知看来，格外的阴气森森，“毕竟是皎皎的第一场戏，怎么着也得圆满结束。”
　　安新知晚上还要继续拍，现在出来，也不过是趁着晚饭休息的空档；他委婉劝了霍清辉，在得到完美答复之后，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而霍清辉，拨通了周淑山的电话：“周姐？”
　　他客气地问，手指轻敲着栏杆，一下又一下。
　　“你和丁听春的经纪人熟不熟？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丁听春的武替，丁思夏，是个什么来历？”
　　周淑山的执行速度不是吹出来的，五分钟之后，关于丁思夏的资料，全部投到了霍清辉的邮箱之中。
　　霍清辉目光阴沉，不就是想拍戏，想红吗？
　　好，任由她拍。
　　红倒是能红，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想要的那种。
　　沈皎皎在医院里，一住就是一个月。
　　霍清辉也陪了她一个月。
　　周淑山来看过她两次，但碍着霍清辉在，也没说什么。只是瞧着沈皎皎的腿有些发愁——这样一个月不运动，另一条腿肌肉也有些萎缩了。
　　她计划着给沈皎皎请个护工来，给她拉拉腿，伸伸筋。
　　周淑山将这个提议，报给了霍清辉；在她下一次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霍清辉挽起袖子，亲自给沈皎皎抬腿，揉小腿肌肉。
　　沈皎皎还指挥着他：“那边……嗯，对对对，就是这里，你用点劲。”
　　周淑山：“……”
　　被这样使唤着，霍清辉非但不生气，反而表情愉悦，干劲十足。
　　那情景，怎么看怎么觉着胆战心惊。
　　真是要老命了。
　　在沈皎皎住院的期间，她所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水晶鞋》，上映了。 
　　这本来就是小成本小制作的电视剧，也没什么流量明星，剧本也没什么名气，买下这部电视剧的电视台，还是以家长里短婆媳剧居多的某地方卫视。
　　——可想而见的反响平平。
　　沈皎皎对这电视剧的播放量并不怎么关心，她在意的，是观众对她的看法，以及自己的表演情况。
　　这也是她第一次通过电视屏幕来观察自己的表演。
　　——偏生旁边还坐着霍清辉，别的倒没事，只拼命地找词语夸她。
　　夸的沈皎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她扮演的苏灿雪刚出场的时候，光彩照人，笑容轻浅，霍清辉夸：“真漂亮。”
　　而等到她气势汹汹打了女主角一巴掌的时候，霍清辉顿了顿，说：“这一下打的真帅。”
　　——兄弟，咱们能别这样尬夸么？
　　他补充一句：“只要是你，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
　　沈皎皎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要是做错事情了呢？”
　　“你永远都不会做错事情，”霍清辉认真地说，“对我来说，你就是原则。”
　　“……”
　　沈皎皎有些犯愁——拥有一个死忠粉，怎么这么令她脑壳疼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暂停更新一天。
　　（今天的这个就是明天的更新章哦，提前发出来了。）
　　今后没什么意外的话，依旧是晚七点更。
　　谢谢小天使们～么么啾！


第25章 
　　《水晶鞋》播出的第三日, 陆勉提着果篮, 前来探望沈皎皎。
　　他穿了浅蓝的衬衣，卡其色的裤子，笑的天真无邪，见霍清辉在房间内, 笑着同他打招呼，熟稔地说：“皎皎这些天，多靠霍董照顾了。”
　　霍清辉不清楚他与沈皎皎的关系, 还以为他们俩是同学, 客套地应了一声。
　　沈皎皎看见陆勉，有些惊讶：“陆勉？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霍清辉转身，看了陆勉一眼。
　　陆勉随手将果篮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听我叔叔说，你的腿摔伤了, 觉着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特意来陪陪你。”
　　事实上，要不是水晶鞋的播出，陆世都差点遗忘了沈皎皎这个人——陆勉最终也未收到英娱的签约通知。这段时间，陆世带着陆勉，最终签约了另一家小点的影视公司, 依靠着自己多年来积累下的人脉，给陆勉找几个小角色演。
　　而就在前两天，陆世无意间得知，霍清辉已经连续三个月未曾去过公司, 一切事宜转交给霍清熙处理。
　　陆世也找过霍清熙一次，想要谈新剧的合作，可惜没谈成；末了，问问霍清辉如今状况，霍清熙只是别有深意地笑：“说到这点，还得感谢陆先生呢。上次陆先生带来的沈小姐，把我哥哥迷的七荤八素。不管她说什么，我哥都听。”
　　——这也是隐晦的指点了。
　　陆世不知道那日面试时候发生的事情，但他知道沈皎皎成功签约英娱的事情。霍清熙这番话，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陆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日晚宴，沈皎皎向自己求救，而自己甩手离开，还对她一番“教育”。
　　如今，她是把那话听进去了？不然，霍清辉为何会对她这样好？连西影的新剧女主都指定了让她来演。
　　陆世心里还想着王谦那天的事情，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因为这个疙瘩，他不好意思再去见沈皎皎。
　　所以，他才说动了自己的小侄子，让他过来探探沈皎皎的口风，最好再能要过来一两个角色演。
　　沈皎皎并不傻。
　　她与陆勉，本来就只是点头之交；虽说陆世是《水晶鞋》的编剧，可真正对沈皎皎有知遇之恩的，是唐涟。
　　沈皎皎心里明镜一样。
　　“不用陆先生陪了，”沈皎皎客套地说，“我虽然下不了床，但前几日也给唐导演打电话聊了聊，听他说，如今陆先生成功签了碧海？恭喜恭喜。”
　　霍清辉听她的称呼，心里自动把陆勉从“皎皎的朋友”，重新归类为“陌生人”。
　　陆勉说：“可惜碧海人才济济，我找不到好资源啊。”
　　沈皎皎暗想，你可拉倒吧，还找不到好资源，你叔叔陆世，能舍不得给你拉关系？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努力罢了。
　　唐涟前几日打电话过来了，原本是想邀请沈皎皎参加电视台的宣传录制，可在得知沈皎皎腿伤之后，吓了一跳，问了几句，才放下心。
　　唐涟也隐约透露出点口风，说陆勉这小子在演戏方面不怎么认真，光把心思放在旁门左道上了；陆世曾拜托他来说和，但唐涟拒绝了。
　　大概是陆世的刻意隐瞒，唐涟还不知沈皎皎与霍清辉的“特殊关系”。他只告诉沈皎皎，一定要努力，演戏要努力，做人要谦逊，才不至于给人落下把柄；将来出了意外，也不会墙倒众人推。
　　沈皎皎面带愁容：“那还真是可怜。”
　　陆勉等她下句话，一直等不到；沈皎皎开着电视，里面还在播《水晶鞋》。
　　一身珠光宝气的苏灿雪，指着楚楚可怜的女主角骂：“我当年真是被烂泥糊住了眼，才会帮助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自从进了我哥哥的公司里，除了天天勾引人，还会做什么？那么多工资发下去，是为了养你一个闲人的吗？！”
　　——这部剧是沈皎皎的原音，现场乱糟糟，没法收音，后期配上去的。原本是给沈皎皎也找了个配音演员，但唐涟两相对比之下，依旧选择了用原音。
　　这时候听在陆勉耳中，像是在骂他一样。
　　陆勉心里有些不舒服，面上依旧没有表现出来。他单手撑着脸，歪了一歪，略带惆怅地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请皎皎姐帮我个忙的。”
　　“叫名字，”霍清辉在旁边淡淡开口，“皎皎是独生子女，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陆勉变了脸色，他的笑容终于支撑不住了。
　　把手收回来，他坐正了身体，重新叫了声：“沈小姐。”
　　霍清辉抬手，关掉了电视。
　　他走过来，把沈皎皎的病床放平，给她盖好被子，回头，平静地看着陆勉：“有什么事情对我说，她该睡午觉了。”
　　“哦！”
　　陆勉如同被惊醒了一般，站了起来。
　　他额头上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方才霍清辉瞧他的一眼，充满了警告意味。
　　他知道自己来的目的。
　　出了病房，陆勉回头瞧了一眼，沈皎皎半张脸陷在被子中，手机的光芒打在她半面脸上，忽明忽暗。
　　病房旁边还有一间，原本是空着的，但自从沈皎皎住了院之后，霍清辉就睡在了这里。
　　陆勉进去之后，有些不安：“霍董事长，我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可能有些无理，但是……”
　　“既然知道无理，那就不要再说了。”
　　陆勉被这话噎住了，良久，他才说：“抱歉，我知道沈小姐还在为了上次的事情生气。”
　　“看着自己认识的人被醉汉纠缠，不但不出手相救，还跑掉，”霍清辉说，“你叔叔的性格，还真是好啊。”
　　“你知道？”
　　陆勉的脸变了又变，他现在真的是一点儿笑容也挤不出来了。
　　霍清辉说：“我本来没打算追究，可是没想到，你们还有脸过来，想要点好处。”
　　陆勉的嘴张了又张，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霍清辉低头，从旁边的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潦草着写了几个字，递给他：“拿着，去英娱以后找赵导演，一会我给他打电话，问问有没有什么你可以参演的小角色。”
　　他咬重了“小角色”三个字。
　　陆勉表情不安地接过那张纸。
　　“记住，从今以后，你和你叔叔，都不要再来找皎皎了，我都替你们害臊，”霍清辉轻描淡写地说，“这一次，就算是清了之前你们对皎皎的帮助。”
　　陆勉脸烧的不行，他干巴巴地站在那里，虽说目的是达到了，但他感觉，自己的尊严都被面前这人踩在了脚下，无情地践踏。
　　他问：“您为什么不处置王谦？”
　　“不处置？”霍清辉重复了这三个字，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一样，扯扯嘴角。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不屑，“我有说过不会处理他吗？”
　　——想要伤害皎皎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沈皎皎躲在被窝里玩了会手机，竖起耳朵，一听见门响，立马把手机藏在了身体下面。
　　霍清辉不许她经常看手机，说是对眼睛不好。
　　对这一点，他无比地坚定，丝毫没有商讨的余地。
　　她只能趁他不在，偷偷地玩一会。
　　霍清辉一个人走了进来。
　　沈皎皎伸长了脖子看他：“陆勉呢？”
　　“他还有事，先走了。”
　　霍清辉给她调了调床的倾斜度，好让她半坐起来：“怎么样？还看电视吗？”
　　“不想看了，”沈皎皎说，“刚才我妈妈还打电话过来，说我在里面演的太凶了。弹幕都在骂我，她想骂回去，可惜打字太慢，还没发出去呢，就换镜头了。”
　　这还是沈皎皎第一次主动在他面前提家人。
　　从受伤住院开始，她家里人没有一个过来探望的。
　　但沈皎皎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先前在安山镇的时候，霍清辉只见过她父亲几面，是个又高又壮实的人，皮肤晒的黝黑，也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常年在外，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回趟家。
　　这让霍清辉误以为，皎皎和他一样，也是单亲家庭。
　　而沈皎皎的妈妈，在镇上开了家小店，卖卖布料，也做被罩枕头一类的床上用品。见人常带笑，总是乐呵呵的，一副没有烦心事的样子。
　　那后来他们家为什么又突然去美国呢？现在沈皎皎自己孤身一人，腿也摔坏了，他们都不过来看看的吗？
　　还是说，他们根本不知道？
　　霍清辉犹豫着问：“你没和家里人说吗？”
　　“对啊，”沈皎皎在吃一个削了皮的苹果，咔擦一口，嚼了嚼，就吞了下去，“他们知道了以后肯定担心，可这么远，来回一趟太麻烦了。”
　　“我们家有一架私人飞机，”霍清辉提议，“要不要……”
　　“不要，”沈皎皎想也不想，果断拒绝，“太奢侈了！”
　　她扭头，瞧见霍清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倾身过去，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可千万别通知他们，我爸爸那性格，知道之后，还不得过来揍我一顿。”
　　“好。”
　　沈皎皎这才松一口气。
　　她爸爸早些年走南闯北的，发过不少财，也出过不少意外；只可惜老家里一群吸血鬼，一赚钱了就迎上来，一到需要借钱的时候就跑的无影无踪。
　　来来回回几次，沈爸爸终于痛定思痛，闷声发大财，对外只说是出去躲债，实际上带着一家人就跑去了别的城市定居。
　　离家之后，沈爸爸戏精上身，还特意花钱请了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上门“讨债”，把戏做全套，果真没有再联系他们的亲戚。
　　只是不曾想到，霍清辉也多次去寻找过她。
　　霍清辉在给她削苹果，他敛着眉，手中的刀不停，恰好从苹果皮下穿过，一圈又一圈的红色果皮从他指缝间滑过，连绵不断，仿佛在雕刻一般。
　　“当时还是你教的我这样削，”霍清辉削好苹果，递给她，“当时我笨，连苹果也削不好，坑坑洼洼的。我一直想削一个完整的给你吃，喏，你瞧。”
　　沈皎皎夸他：“真棒。”
　　霍清辉只是抿着唇笑。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不止学会了削苹果，”霍清辉轻声说，“还有其他的事情。”
　　“嗯？”
　　“以前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也是我回报你的时候了。”
　　霍清辉握住她的手，沈皎皎一颤，没有躲开。
　　她嘴里还含着半块苹果，嚼了嚼。
　　腮帮子移动，像极了一只仓鼠。
　　她脑子里突然蹦跶出一个成语。
　　……乌鸦反哺。
　　妈耶，都说雏鸟情结，霍清辉该不会是把她当娘了吧？


第26章 
　　一直到秋风转凉, 沈皎皎才重新回了剧组。
　　这一段时间以来, 霍清辉几乎做了所有护工该做，以及不该做的事情——未拆石膏的时候，推着她去晒太阳，给她按摩肌肉。
　　出院之后, 诊治的医生感慨，沈皎皎这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 一点儿也不像久卧床的病人。
　　——因为沈皎皎大病初愈, 又有着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说法，应桂帆说什么也不同意让她自己吊威亚。
　　那些打戏，在沈皎皎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应桂帆已经找了个替身，替她拍完了。
　　霍清辉很满意, 而沈皎皎十分沮丧。
　　在她看来, 除非一些高难度动作，其他的，还是得演员本身来完成比较好；不然，什么都让替身做了，还要她这个人做什么？只是一张脸吗？
　　也是在这时候, 沈皎皎才得知了丁听春离开剧组的消息；而替代丁听春的丁思夏，已经和剧组众人打成一团。现在她和英娱签了约，在王谦手下。
　　沈皎皎衷心地祝福她。
　　在娱乐圈里，没有背景没有相关学历的人, 本来就难以往上爬；沈皎皎自己是走了狗屎运，先是有唐涟提拔，后来又遇见了霍清辉。
　　而丁思夏孤身一人，没有人脉，没有背景，只有一股子向上冲的劲儿。她之前做丁听春的专职替身时，拍了不少戏，都不能露脸；而现在，丁听春因意外不得不放弃《花雨路漫漫》，丁思夏才捡了这么个角色来演。
　　别的且不说，丁思夏演这个角色，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踏上了成为演员的道路。
　　在沈皎皎重回剧组拍戏之后，霍清辉又回了公司——住院期间，沈皎皎不止一次地看到霍清熙过来找他处理公务。
　　她与霍清熙，也勉强算的上是熟识了；霍清熙性格比霍清辉开朗的多，每次都乐呵呵的，可惜两人说不了几句话，霍清辉就会沉着脸把他赶走。
　　这两兄弟的关系还真的算不上融洽。
　　接下来的戏拍的就比较快了——毕竟是男主戏，沈皎皎这个女主角色，其实和花瓶没什么区别。
　　就是男性梦中常意淫出来的那种——美丽，温柔，坚强，善解人意，武艺高强。
　　感情戏占的比例并不算多，先前读小说的时候，沈皎皎就偷偷吐槽过——一看就是直男眼中的爱情，男主对女主一见钟情，后默默守候，女主察觉后，感动到以身相许。
　　争吵？误会？不存在的。
　　女主如此善解人意，怎么可能会有误会这种事情发生？
　　等看到万安之后，沈皎皎就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他所期许的爱情吧。
　　忙忙碌碌又是一个月，最后一个场景，沈皎皎身着鲜红嫁衣，与同样一身红的安新知相视一笑，顺势倒入他怀中。
　　镜头定格在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上。
　　“卡！”
　　声音一响起，安新知就迅速地松开了手。
　　有那么一个醋坛子在，他可不敢在拍戏外对沈皎皎有过多的亲密接触。
　　美黛激动地冲了过来，给沈皎皎一个大大的拥抱：“恭喜杀青！”
　　虽然中间有不少小插曲，可这剧也算是顺利地拍完了。
　　应桂帆满面红光，旁边有工作人员，抱着两束花过来，分别递给了沈皎皎和安新知，笑着说：“恭喜沈小姐，恭喜新知，成功杀青！”
　　沈皎皎弯着眼睛笑，抱着花束，一一地冲着周围的工作人员鞠躬：“谢谢你们，这么多天，麻烦你们了。”
　　有摄影师在录像，叫她的名字，沈皎皎冲着摄影机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
　　应桂帆拍拍沈皎皎的肩膀，悄声问：“今晚的杀青宴，你还过不过来？”
　　沈皎皎面露难色：“我今晚得去医院复诊……”
　　“不过来也没关系，”应桂帆笑着说，一点儿也不恼，“毕竟身体要紧，也就吃顿饭。以后机会多着呢。”
　　沈皎皎回去卸了妆，换好自己的衣服。
　　离开酒店的时候，她在电梯间里遇到了丁思夏。
　　丁思夏是昨天就杀青的，据说是感冒了，才在酒店里多留了一天；美黛先沈皎皎一步下楼，去买东西了，此时电梯间里静悄悄，只有两人。
　　丁思夏还是那样沉默，她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但因为本身肤色黑，所以不怎么明显；还是那样瘦瘦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仔细看，沈皎皎发现丁思夏的眼睛其实并不是那么像丁听春。
　　虽然两人都是桃花眼，但丁听春看人的时候，总是含情脉脉的，楚楚可怜；而丁思夏却是沉静若秋水，不卑不亢。
　　应桂帆私下里点评丁思夏，说她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沈皎皎很是认同这句话。
　　她不觉着有野心是件坏事，就像她，还梦想着拿到牡丹花视后的奖项呢。
　　从六楼到一楼，丁思夏一句话也没说，木木地站在那里。沈皎皎低头，给伍青雪发短信，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也没有和丁思夏说话。
　　“叮咚。”
　　“我真羡慕你。”
　　电梯到达一楼，沈皎皎刚刚迈步出去，丁思夏忽然幽幽地开口。
　　沈皎皎疑惑地转身看她。
　　丁思夏扯着嘴角笑了笑，大概是感冒还没好，她连笑容都是有气无力的，看上去十分的没有精神。
　　她声音低哑：“再见，沈小姐。”
　　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沈皎皎的幻听。
　　电梯门依旧开着，丁思夏从沈皎皎的身边经过，她身上有淡淡的玫瑰花的香味，如一阵幽风，拂过沈皎皎的脸颊。
　　她挺直了背，一步步走的坚定，一次也没有回头。
　　美黛抱了满怀的零食过来，看见沈皎皎站在电梯旁，问：“皎皎，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一会就回去吧。”
　　沈皎皎下意识往丁思夏离开的方向看，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个高瘦的背影，转个弯，就消失了。
　　沈皎皎回校休息这件事情，是向周淑山报备过的。
　　她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最近也做不了什么剧烈的任务，更别说接戏了。
　　学校里的功课不能丢——虽然说学校对学生外出拍戏这件事是比较宽容的，但沈皎皎也不想辜负了自己交的那些学费。
　　她看了看课表，也没回宿舍，直接去了教室。
　　沈皎皎回了校，美黛又暂时调去周淑山手下做事，把她送到学校后，就离开了。
　　算一算，沈皎皎也接近四个月没来上课了。
　　倪欣然最早到的教室，一看到沈皎皎，神色复杂。
　　她后面还跟着向笛，向笛倒是笑吟吟的，直接走过来问：“大明星回来了啊？不去拍戏赚钱了？”
　　倪欣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随手从桌子上拿了笔记本，递过来，瞧着沈皎皎，娇俏地说：“趁着还没红，大明星给我签个名字呗；以后要是红了，就不好要了啊。”
　　沈皎皎平静地说：“大家都是同学，这么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
　　倪欣然一张俏脸沉了沉，眼珠子转了转，撇撇嘴，说：“还开不起玩笑了。”
　　她降了声音，把那笔记本重重扔在桌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节课是影视鉴赏，伍青雪因为勤工俭学，来的有点晚，但所幸教这门课的老师脾气好，也没有记她迟到。
　　沈皎皎占的位置有点靠后，倪欣然她们几个在后面嘀嘀咕咕，声音也不压低，摆明了是讲给她听的。
　　“……不就是拍了几部破戏，跑了几个龙套而已，还没火呢，谱倒先摆开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拿到角色的……我表姐说了，这娱乐圈乱的很，很多靠卖肉上位的……”
　　“表姐？是裴雅娴吗？”
　　裴雅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沈皎皎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是霍清熙的那个女朋友。
　　后面还在不停地咬耳朵，伍青雪默不作声，递给了沈皎皎一个耳机。
　　沈皎皎提高声音说：“天气凉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虫子叫唤，烦死了。”
　　她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后面的人听到；最后一个字出口，后面顿时安静了。
　　伍青雪笑着说：“理她们做什么？反正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沈皎皎把耳机塞进耳朵中，隔绝了后面的乱糟糟。
　　她听着听着，就犯了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伍青雪推她：“小柳，醒一醒，有人找你。”
　　沈皎皎迷茫抬头，摘掉耳机，问她：“什么？”
　　“门外有人找你，又高又帅的，没见过。”
　　沈皎皎想不起来会是谁过来找她，还是又高又帅的。
　　难道是安新知？总不会是霍清辉吧？
　　她顺着伍青雪的手指看过去，只见班级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可不就是霍清辉？
　　沈皎皎瞬间就清醒了。
　　他怎么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努力更新哒！明天继续爆双更。一更早八点，二更晚七点。
　　吆喝着求一下新文预收和作收，戳专栏可见，求收藏啊各位小天使们～
　　《嗨呀，好难追啊》
　　谭烟度假途中，遇到件喜忧参半的事情。
　　忧的是撞见惨遭她睡完又抛弃的林溪；
　　喜的是他失忆了。
　　第二日，谭烟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林溪捧着一束玫瑰花，站在她门前，笑的天真且和善：“谭小姐，请问您有没有男朋友呢？”
　　*暴力少女插画家与闷骚小少爷*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的心里全是你*


第27章 
　　因为是来学校找沈皎皎, 霍清辉特意没有穿西装, 而是穿了休闲的白衬衣，黑裤。
　　身形依旧瘦弱，愈发显得清秀。
　　他原本就只比沈皎皎大两岁，常年不晒太阳, 皮肤白净，面若冠玉，说是在读的大学生, 也没有一个人会怀疑。
　　沈皎皎一脸讶异：“你怎么过来了？”
　　霍清辉解释：“今天你杀青了, 我想请你吃顿饭庆祝一下。”
　　“可是我下午还有课，再说了，你都请我那么多次，这次也该我请你了吧？”
　　沈皎皎笑眯眯，片酬早就打进了她的账户, 虽然支付了高昂的税, 但剩下的也是一笔巨款了。
　　倪欣然正好上厕所回来，从两人身边经过，看到霍清辉的脸，愣了愣，脚下虽然没停, 但走出一段距离了，还忍不住回头看。
　　差点和一个拿水杯的男同学撞到一块。
　　霍清辉一颗心都放在了沈皎皎这里，哪里有功夫看其他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皎皎：“我可以等你。”
　　课间休息的时间快结束了, 沈皎皎想了想，不能让他在这里干站着啊。
　　教室里还有不少空位，想来老师也不会介意突然多一名同学……
　　“不然你跟我一起在教室里等好了，”沈皎皎建议，“外面太冷了。”
　　霍清辉没有任何异议，乖乖地跟在她身后，进了教室。
　　甫一踏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他长的本来就好，身量又高，到底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人，气质出挑。
　　虽然说学校中美女帅哥如云，但人们总不介意看到更帅的来养养眼。
　　伍青雪倒是没想到他会进来，揶揄地笑，往里面挪了一个位置，让出靠近走道的两个空位。
　　沈皎皎挨着她坐下。
　　伍青雪瞧一眼霍清辉，趴在她耳侧咬耳朵：“这个帅哥哪里来的？拍戏时候认识的？是新人吗？我没见过哎。”
　　沈皎皎小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初中时罩着的小弟。”
　　她说话的时候，霍清辉一直竖着耳朵听;听清了她的话之后，唇角翘了起来。
　　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伍青雪拍拍她肩膀，说：“你还罩过多少帅哥？能不能也给我介绍个？”
　　沈皎皎摇头：“没了，就这一个好看的。”
　　她在夸自己好看！
　　霍清辉一颗心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戳了戳。
　　方才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霍清辉回头，看见了倪欣然笑嘻嘻的一张脸。
　　她握着笔，眼睛滴溜溜地转，小声问：“你认识裴雅娴吗？”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霍清辉想了想，哦，是霍清熙的那个女朋友。
　　倪欣然还在等着他回答。
　　眼前的女孩，虽然笑的眉眼弯弯，但让人感觉莫名的不舒服。
　　笑的太刻意了。
　　他说：“没听说过。”
　　继而转过脸。
　　倪欣然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咬了咬唇，打开手机，冲着霍清辉的背影偷偷拍了一张，又歪歪身体，拍了他一个侧脸，一并发给了裴雅娴。
　　【表姐，你看这个人，是我表姐夫吗？】
　　倪欣然与这个表姐关系不是特别好，两人从小抢玩具，长大抢衣服。
　　虽说后来裴雅娴一飞冲天，做了模特，两人联系也不多，但倪欣然也知道这个表姐如今算是半只脚踏进了豪门的人——她马上就要同霍家的二公子霍清熙成婚。
　　霍清熙如今在英娱担任执行总经理，不过听表姐说，董事长霍清辉身体不好，与其父关系也不亲密；这英娱，迟早也会是霍清熙的。
　　等到那个时候，表姐嫁给霍清熙，她倪欣然想进入娱乐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倪欣然不曾真正见过霍清熙，但看见过裴雅娴与他的合照，帅气逼人。
　　只可惜匆匆几眼，也记不太清楚面容;不过有一点，与坐在前面的这位，十分相像。
　　裴雅娴近期似乎在国外走秀，时钟颠倒，并没有马上回复她；而倪欣然越琢磨，越觉着面前人就是霍清熙。
　　她听说，沈皎皎签的就是英娱，那么多表演系专业的人去面试都被刷了下来，沈皎皎一个只跑过龙套的人，怎么可能会成功签约？
　　那部上映的《水晶鞋》，倪欣然也看过了，沈皎皎的演技也算不上多么好，戏份也不是很重；收视也可以说是扑街，完全没有丝毫爆红的迹象。
　　她有什么资格签约英娱？一定是走了其他的路子。
　　——如果面前的人是霍清熙的话，那么一切都能说通了。
　　倪欣然也听舅妈有意无意抱怨过，说霍清熙是个花花公子的性格，自家的女儿配他，实在是委屈了。
　　可她也不想想，裴雅娴也不过是名模特而已，又怎么能和霍家相提并论。
　　她咬咬唇。
　　沈皎皎与那个男的在低声说些什么，男人笑的眉眼弯弯，眼下一颗泪痣分外显眼。
　　倪欣然忍不住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
　　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丝毫回音。
　　一直到下课，倪欣然都没有等到裴雅娴的回信。
　　眼看着霍清辉与沈皎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她和其他人说了句有人约，就匆匆地出了教室门。
　　跟在他们二人后面，她看着沈皎皎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倪欣然愈发坚定自己的推测。
　　她手指飞快，又给裴雅娴发了条消息过去。
　　【表姐，我瞧见表姐夫和我们班的一个女人在一起。】
　　沈皎皎说要请霍清辉吃饭，自然是由着他挑地方。
　　霍清辉起初说在学校周围吃，沈皎皎摇头说不行。
　　前几次霍清辉请她吃饭，哪次不是环境清幽，饭菜精致？
　　“你不用考虑替我省钱，”沈皎皎说，“我现在也是有钱人了，你要是再挑这些地方，我就觉着你瞧不起我。”
　　她都这么说了，霍清辉只好重新选了一家。
　　等待上菜的空隙中，霍清辉问她的打算：“最近还打算接戏吗？还是想休息一阵子？”
　　“休息休息吧，”沈皎皎诚恳地回答，“我自身缺点太多了，之前还不明显，与剧组中其他的前辈交流多了，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菜鸡。”
　　这话不假，她本就不是科班出身，怎么能和那些老前辈们相比？
　　沈皎皎也不甘心只做个花瓶，就必须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你的腿现在怎么样？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恢复的很好。”
　　沈皎皎说着，还想拍拍腿，给他做个示范。
　　可手刚抬起来，霍清辉就侧身握住：“别，医生说了，要静养。”
　　他的手很大，正好把她整个手都覆盖住；大概是小时候做过的杂活多，他的手十分粗糙，掌心有不少茧子。
　　硬硬的，有些热。
　　霍清辉松开了手，说了句“抱歉”，内心还在暗暗回味刚刚捏到的柔软。
　　小巧，软乎乎的，像极了他吃到的第一颗棉花糖。
　　他都不舍得松开。
　　上的第一道菜是香芋地瓜丸，沈皎皎给他夹了一个，自己也尝了一个；刚刚炸出来的，外壳酥黄，内心是甜软软糯，大概是太唐了，沈皎皎咬了一口，烫到了舌尖，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只得拿手扇风。
　　一张小口，唇瓣娇嫩，看上去……比这饭菜要可口甜美的多。
　　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又起来了，霍清熙内心焦躁不安，他想过去抱住她，在她耳边说，自己有多么想念她，多么渴望她。
　　——但是不行。
　　霍清辉忽然站起来，把沈皎皎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说：“我去趟厕所。”
　　哗哗哗。
　　放了许多凉水，霍清辉伸手接了满满一手，扑在脸上。
　　冰凉的水，也不能平息他此时心中的燥热。
　　——又犯了。
　　最近两个月，他的情绪，几乎一直在躁狂与抑郁之间切换。
　　他讨厌抑郁时候内心的无助与恐惧，但也更害怕躁狂给他带来的飘飘然，以及无限膨胀的自信心。
　　尤其是后者。
　　那种感觉让他神经紧绷，几欲爆炸。
　　擦干净双手，重新整理了头发，霍清辉走出卫生间。
　　冷静下来后的他，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焦灼不安。
　　走廊上铺着绵软的地毯，有个女孩，站在旁边，咬着唇，怯生生地望着他。
　　是坐在沈皎皎后面的那个女孩，问他认不认识裴雅娴。
　　霍清辉目不斜视，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你站住。”
　　倪欣然叫他。
　　霍清辉脚下不停。
　　倪欣然急了，他跑过去，绕到霍清辉面前，伸出胳膊，拦住他。
　　倪欣然鼓起勇气，抬起头，望着霍清辉，坚定地说：“霍先生，你不要这样辜负我表姐。”


第28章 
　　霍清辉终于因为她的这句话有了反应。
　　他转过身, 皱着眉问：“你表姐是谁？”
　　倪欣然咬着唇, 声音又轻又快：“裴雅娴。”
　　她以为这个名字说出来，眼前的人会有所震动。
　　——然而并没有。
　　霍清辉只是淡淡地瞧着她：“我说过了，不认识。”
　　“她是你未婚妻，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倪欣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就在此时, 她裤兜里的手机微微震动;她手心出了汗，掏出来，心头涌上不好的感觉。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裴雅娴, 声音严肃：“欣然？你在哪里？”
　　“我？”
　　倪欣然愣了愣。
　　裴雅娴这声音, 不像是发觉未婚夫出轨啊。
　　“先不管你在哪里了，”裴雅娴说，“你认错人了，照片上的这个，是霍清熙的哥哥, 霍清辉。”
　　霍清辉？
　　这个名字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裴雅娴曾说过，他是英娱目前的董事长。
　　倪欣然的脸瞬间变的惨白。
　　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霍清辉的脸。
　　难怪……
　　倪欣然懊恼不已，死死地抓着手机，强烈的羞耻感, 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欣然？欣然你在听吗？”
　　“……嗯。”
　　裴雅娴那边乱糟糟的，还在忙马上就要开始的走秀。
　　她无暇再去关注自己这个表妹的内心想法，叮嘱：“不要惹霍清辉，那是个狠角色。”
　　……可是她已经惹完了啊。
　　倪欣然哭丧着脸, 慢慢地挂掉电话。
　　她回头再看，面前的男人已经走了。
　　沈皎皎浑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情，全心全意地同一只龙虾做斗争。
　　看到霍清辉推门进来，她抬起头，满手的汁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呲啦。
　　霍清辉扯了张纸巾，给她擦拭，低声问：“喜欢吃这个？”
　　他的手，隔着纸巾，摩挲着她的指关节。
　　霍清辉觉着自己又犯病了。
　　而沈皎皎就是那一味药，能够安抚他满腔的燥火。
　　沈皎皎说：“这个虾挺鲜的，你要不要尝尝？”
　　她举起手来，剥了一块，塞进他口中。
　　霍清辉本能地含住，唇瓣合在一起，触碰到她的手指。
　　沈皎皎缩了回去。
　　“很好吃。”
　　霍清辉低声说。
　　又滑，又嫩。
　　“好吃就行。”
　　沈皎皎觉着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霍清辉他怪怪的，看人的眼神也很奇怪。
　　可真的要说哪里奇怪……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霍清辉坐下来，沉默地给她剥虾。
　　这是个细致活了，沈皎皎没什么耐心，往往剥的自己一手的汁水;而霍清辉，不紧不慢的，剥出一整只虾肉，送到她口中。
　　沈皎皎没有张口。
　　“礼尚往来，”霍清辉说，“你请我吃了，我也要请回来。”
　　沈皎皎迟疑了片刻，说了句“谢谢”。
　　虾肉很鲜，沈皎皎嚼着，心跳如擂鼓。
　　——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从重逢开始，霍清辉签她进英娱，给她《花雨路漫漫》的女主……
　　这些，还能说的上是“兄弟情”。
　　而后来，探班，给她庆祝生日，送那样昂贵的礼物，在她摔断腿的时候陪床。
　　霍清辉现在对她太好了，好的让沈皎皎无所适从。
　　他真的是在“报恩”吗？
　　还是……
　　沈皎皎不敢深想。
　　这样的念头一涌出来，就再也压制不下了。
　　沈皎皎慢慢地嚼一枚甜枣，无意间往霍清辉的方向一瞥——后者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眼睛亮晶晶。
　　她心跳漏了一拍。
　　不对劲，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霍清辉还在问她：“你想不想父母？要不要出国去见她们一面？”
　　“不用了，”沈皎皎摇头说，“她们在美国生活的很好，我还有课要上，就不过去了。”
　　她留意着霍清辉的一双手，修长白净，手背上还是一些红点——之前住院期间，那些红点都慢慢消失了，而现在，又出现了。
　　沈皎皎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针孔——是输液器留下来的，密密麻麻的痕迹。
　　她突然想起，杀青前一天，安新知对她的叮嘱。
　　“……霍清辉似乎精神上有些问题，这也只是传言，我提醒你一句……”
　　之前给她庆祝生日的时候，霍清辉与霍清熙单独谈话，后者也提及了医院这样的字眼。
　　那时候她还以为是他们的家人生病了。
　　仔细想想，有很多事情被她完全忽略掉了——霍清辉这几个月迅速消瘦，虽然对她和声细语，但对其他人总是凶巴巴。
　　霍清辉又说了些什么，沈皎皎只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却什么也听不到。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惶恐不安。
　　“皎皎？”霍清辉叫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今天课多，有点累了。”
　　沈皎皎笑了笑，断气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努力压制住内心的那份不安。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霍清辉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
　　说要休息一段时间，沈皎皎这一休息，就休息到了入冬。
　　这期间，她只参加了一些《花雨路漫漫》的宣传活动，其他的，周淑山都给她推了，说是让她养好腿伤。
　　沈皎皎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霍清辉的授意。
　　《花雨路漫漫》的制作周期并不算长，审批也很快下来；毕竟是和地方卫视有着合作，元旦刚过，终于开始播出。
　　之前的《水晶鞋》上映，几乎没起什么波澜；倒是有几个人，留意到了沈皎皎所饰演的苏灿雪。
　　不过也只是夸一句“这妹子真好看”，倒是有人为她建了贴吧，也是冷冷清清，只有吧主一个人在努力搬运沈皎皎的照片。
　　沈皎皎和倪欣然她们几个，还是不冷不热地相处着；只是倪欣然很少再找她的麻烦，嘴巴也干净了不少，不再像之前一样，动不动的就指桑骂槐，很是难听。
　　甚至在《花雨路漫漫》上映的前一天，倪欣然主动提出，要为沈皎皎新剧的收视贡献一份力量，号召大家一起去视频网站上观看。
　　沈皎皎不明白，她的态度，为什么转变这么大。
　　——岂止是360度大旋转，她这拧的都能绕两三圈了。
　　还是伍青雪，私下里偷偷告诉她原因。
　　“我听见倪欣然和人说，你找到了一个很大的靠山，”伍青雪说，“见风使舵，我看倪欣然这模样，是想巴结你呢。”
　　沈皎皎在与伍青雪对坐着嗑瓜子，闻言失笑：“哪里……”
　　她的话忽然停住。
　　霍清辉可不就是她的靠山么！
　　伍青雪瞧她拉下了嘴角，问：“是不是上次来学校和你一起上课的那个？”
　　沈皎皎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伍青雪拿牙慢慢地磨那一粒小瓜子：“你和他睡了吗？”
　　“啥？”
　　沈皎皎几乎要跳了起来，慌忙说：“怎么可能！”
　　“淡定点，”伍青雪松口气，继续嗑瓜子，“没睡不就成了呗，他喜欢你啊？”
　　“……我也不知道。”
　　沈皎皎诚实地回答。
　　一缕头发从她耳边滑落，伍青雪伸手给她掖回去。
　　“别这么想不开，皎皎，”伍青雪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男欢女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没必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们说的话，又不能真正左右你的人生。”
　　“我真的不是在害羞……”
　　沈皎皎把自打遇见霍清辉之后的事情，简略地给她讲了一遍，摊开手：“我现在也很迷茫，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肯定是看上你了呗，”伍青雪姨母笑，“他没直接告诉你？可真够闷骚的。”
　　……霍清辉那性子，确实有点闷骚。
　　“先别说他怎么想，我问问你啊，皎皎，你怎么想的？”
　　伍青雪捅捅沈皎皎的胳膊，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神采：“你喜不喜欢他？”
　　“这……”沈皎皎想了想，有些苦恼，“我也说不上来。”
　　对她而言，霍清辉是需要照顾的人而已，他很可怜。
　　可现在，霍清辉不需要别人照顾了，他自己就能活的很好。
　　“我觉着，他对我来说，应该只是好朋友吧，”沈皎皎下了结论，“如果他真的喜欢我，我会感到很困惑。”
　　伍青雪摇头说：“可惜了。”
　　“皎皎！”
　　平地里忽然响起一声亮嗓门，倪欣然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她爬上了床，拿着手机，差点怼到沈皎皎的脸上：“你上热搜了！”
　　沈皎皎定睛一看。
　　丁听春 《花雨路漫漫》黑幕【新】


第29章 
　　第一条发这个微博的营销号, 是无论在粉丝圈还是业内都极其厌恶的那种。
　　最擅长颠倒黑白, 拿各种小花或者鲜肉做比较，从而引战。
　　为了吸引人眼球，多么耸人听闻的标题都能取的出来。
　　这样的营销号并不在少数，娱乐圈的人都忙的团团转, 除非真的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不然也不会费心费力地与他们交涉。
　　所以这些号才蹦哒的这么欢实。
　　可惜，他们这次惹错人了。
　　沈皎皎看到话题以后, 起初还自嘲地笑：“没想到我也会上热搜。”
　　等搜完之后, 就不那么开心了。
　　“爆料者”自称是《花雨路漫漫》的工作人员，从一开始定下丁听春扮演女主角，到后来沈皎皎横空出现，都讲的一五一十。
　　那人暗示沈皎皎背后“有个强大的助力”，大概是碍于霍清辉, 并没有直接点明是谁。
　　但是, 这已经足够了。
　　——一个几乎没什么经验，又非科班出身的新人，上来就能得到这样的角色，说没有黑幕，谁会信？
　　博主称, 沈皎皎先是依靠着“神秘人”，才得到了这个角色;进组之后与丁听春矛盾不断，将其赶出剧组。
　　这些言论，成功地激怒了丁听春的粉丝。
　　丁听春出道已经多年了, 早些年间也拍过大红大紫的剧，拥有着不少死忠粉。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想要去攻占沈皎皎的微博评论区，转了一圈后发现——
　　她压根就没有开通。
　　就只能开始满屏刷话题，有些粉丝脾气暴，开始不干不净地骂。
　　沈皎皎看那文的时候，还感叹这人真会编，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不去做编剧真是屈才了。
　　等看到下面粉丝们恶毒的诅咒之后，她就沮丧起来。
　　这就是流量的鞭打——
　　作为一个新人，在面对圈内前辈的攻击的时候，她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认命。
　　正巧快赶上《花雨路漫漫》剧上映，不少书粉对改编也极其不满，这话题热度节节攀升，不过短短五分钟，就从第二十多名的位置，攀爬到了第五。
　　然而，这个话题在热搜榜上只挂了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它悄无声息地消失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沈皎皎再去搜，虽然还能看到不少粉丝仍在攻击，但热搜榜单上，已经没有这一条了。
　　她心沉了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霍清辉。
　　也只有他会做这种事情了。
　　英娱大厦，霍清辉坐在办公桌前。
　　运营部的赵经理在向他汇报这个月的情况，他面无表情地听着。
　　等处理完公事，门外的刘秘书才过来，低声说：“律师函已经拟好了，声明也发出去了。”
　　霍清辉目光阴沉：“那个营销号，你也联系一下，看看是哪个公司在运营;告诉他们一声，以后关于沈皎皎的，一个字也不许写。”
　　“那如果……”
　　刘秘书欲言又止。
　　霍清辉明白他想说什么：“这样没有节操的号，不配写她。”
　　刘秘书答应了一声，准备离开，又被霍清辉叫住：“你问一问，那个‘爆料人’到底是谁。”
　　——普通的八卦号，是不会把目光放在新人身上的；他们的目标是吸引流量，再通过这些渠道进行流量变现。
　　沈皎皎作为女主角的第一部戏还没有上映，粉丝都没几个，若不是有人在暗地里授意，这些营销号也不会去关注她。 
　　在下一个会议开始之前，刘秘书及时地汇报了联络的结果——那个公司旗下的几个营销号纷纷发了道歉声明，而关于是谁指使的，他们只交出了一个录音笔，还有一个信封。
　　那录音笔里面，就是这一“爆料”。
　　录音的人应该是用了变声器，是嘶哑的电子音；这录音笔是同城快递寄过来的，寄件人用了假名字和地址。
　　很明显是要躲开他们的搜寻。
　　开会途中，霍清辉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垂着眼睛看。
　　皎皎。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霍清辉忽然站了起来。
　　正在讲话的人愣了一下，他捏着激光笔，惊讶地问：“霍董？”
　　“抱歉，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霍清辉说，他拉开椅子，走了出去。
　　手机在他手心震动，一跳又一跳。
　　推开会议室的门，外面正好过去一行抱着文件的人，看到他突然出来，都叫了声“霍董”。
　　霍清辉一声不吭，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清辉？”
　　沈皎皎的声音传过来，清清爽爽，如一股清风，顿时抚平了他心里的焦灼。
　　“我在。”
　　“今天微博上的事情……”
　　“微博上怎么了？”
　　沈皎皎一愣，她的手指敲着栏杆：“你不知道吗？”
　　“我今天上午一直在开会，”霍清辉说，“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沈皎皎下意识地否认。
　　——不是霍清辉做的吗？
　　她有点懵。
　　“霍董事长？”
　　沈皎皎听到了手机里传来其他的声音，问：“你还在忙吗？先去忙好了。”
　　“嗯。”
　　霍清辉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实在不擅长对着沈皎皎说谎——天知道，刚刚他反问的时候，心里多么的慌乱。
　　这件事情，他并不想让沈皎皎知道；她只要快快乐乐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都有他在呢。
　　一直到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他也舍不得放下。
　　霍清辉伸出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啊，好想看见她。
　　“霍董事长？”
　　刘秘书没有听到霍清辉的回应，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他就站在她的前面，一动不动。
　　霍清辉回过头，眼神清明，眼底尚有未褪的笑意。
　　刘秘书想，霍董这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怎么接个电话，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更加意外的是，一直到了下班时间，霍清辉也没有离开——他竟然留在了公司里加班。
　　刘秘书下了楼，回望一眼，顶楼的灯还是亮着的。
　　霍董这是打鸡血了？
　　他心里嘀咕。
　　霍清辉一直在公司里工作到了十点。
　　他把先前霍清熙经手的文件，一一翻了出来，重新查看，果真查出了不少错漏的地方。
　　霍清辉把这些东西归类，放在一旁。
　　他能明显感觉到现在的状态很好，轻飘飘，似乎有无穷的精力，做很多事情都耗费不完。
　　不需要食物，不需要休息。他甚至可以一直工作到明日清晨。
　　突然，他又想起了沈皎皎对他说的话。
　　“……多吃点饭吧。”
　　轻柔的声音，似乎就响在他的耳侧。
　　霍清辉停下了动作。
　　皎皎不喜欢太瘦的男生，她上次还嘱咐他要注意身体。
　　霍清辉站起来，弯着腰把文件归好类，拿起车钥匙，驱车回家。
　　霍西岭最近前往外省拜访他的老师，不曾归家；而霍清熙，应该也是和他的狐朋狗友出去厮混了。
　　只有宋琴一个人在。
　　她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电视，液晶屏幕上，沈皎皎的脸分外生动。
　　霍清辉原本打算直接绕过去，但一看到沈皎皎，他下意识地就停住了脚步。
　　宋琴慢悠悠地说：“这个姑娘长得挺好看。”
　　霍清辉没说话。
　　宋琴又说：“你父亲想撮合你与赵家的小姑娘，他前些天还和我说，挺喜欢那小姑娘的。”
　　霍清辉终于有点反应了，他冷声冷气地说：“喜欢的话，就让他自己去娶。我娶女朋友，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语速飞快，这时候如同一个□□桶，一点就能爆炸。
　　宋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这性子，还是这么倔。”
　　宋琴是他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也是霍清熙的生母。
　　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后来嫁给霍西岭，也是没受过什么委屈。
　　电视屏幕上，沈皎皎戴上面纱，款款地朝着门外走去。
　　宋琴忽然叹了口气：“我看这小姑娘也挺好的，她叫什么来着？沈皎皎？皎皎明月，万里清辉。你们俩的名字倒也能配上对。”
　　“我先回去休息了。”
　　霍清辉抛下这句话，拿着外套离开了。
　　宋琴瘫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个花生，忽然觉着十分的没意思。
　　到底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怎么哄也哄不亲。
　　再加上他精神上有问题，宋琴更加不敢招惹他了。
　　其实说起来，也挺可怜的，本来也是该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却因为别人的一番话，就被丢到给了陌生人。
　　从小被欺负到大，若是这样还能保持平和的心境，那还真是不一般了。
　　至于这个沈皎皎……
　　宋琴若有所思。
　　霍清辉这些年，一直在频繁地回老家找人。
　　会不会就是沈皎皎？


第30章 
　　不知道是不是托了那条热搜的福, 《花雨路漫漫》上映的第一天, 收视率甩开其他电视剧好几条马路。
　　虽说冲着安新知去的人不少，可也有一些人，守在电视机前面，想看看这个能把丁听春挤下去的人, 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然而，只是看了一集，就被吸引住了。
　　剧情改编的格外出彩, 虽说和原小说走向不太相同, 但为了过审而做出的修改，丝毫不崩人设。
　　原著中一些稍显累赘的地方，也被大刀阔斧地砍掉了。
　　安新知算的上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演技磨练的早已炉火纯青，演这样的戏, 更是信手拈来, 游刃有余。
　　虽然说剧组的服道化并不是多么良心，但倒也不是很影响观感，不知不觉一集看下来，观众才惊觉——已经结束了。
　　至于沈皎皎的演技，虽然说不上十分出彩, 但也能够令人眼前一亮。
　　平心而论，比丁听春要好很多。
　　昨天的热搜忽然间被撤，关注的人都心知肚明。
　　但这倒也不是坏事，热搜撤下来, 也避免了更多的人看到，从而影响到路人对沈皎皎的观感。
　　稍微大点的营销号，都收到了风声，不敢再黑沈皎皎半句;而那些丁听春的粉丝，上窜下跳的，也激不出多少浪花儿来。
　　相反，这倒给沈皎皎吸了不少路人粉——丁听春在娱乐圈呆的久了，自然也有了不少黑粉。
　　先不说沈皎皎替代丁听春拿到女主角这件事情是真还是假，这个结果就令那些黑粉十分满意了。
　　再加上丁听春经常使用替身而遭人诟病，两厢一对比，孰优孰劣，就明明白白了。
　　丁听春的粉丝们挑不出沈皎皎演技的错来，就开始从其他的地方找毛病了——替身啊，你看后来那么多武打动作，肯定用了替身！
　　一点儿也不敬业！
　　替身的事还没掐起来，爆料的娱乐号，咣当又砸一猛料——
　　这次还是《花雨路漫漫》的工作人员，称丁听春之前还在剧组的时候，格外的骄纵，基本上武戏镜头全用的替身;后来导演换角，也是忍无可忍之下的无奈之举。
　　同上次的爆料不同，这一条，在热搜榜上挂了接近半天，才被其他的热点压了下去。
　　先前说沈皎皎用替身的，没有什么实锤;丁听春这个就不一样了，有人拍下了她在片场发脾气的模样，照片和短视频都有，清清楚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丁听春这是得罪人了。不然，在娱乐圈混这么久了，连摆平这些事情的能力都没有？
　　实际上，丁听春已经焦躁的吃不下饭了。
　　经纪人黄凤昨天就骂了她一顿，气急败坏地说她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敢去找沈皎皎的麻烦;丁听春心里委屈，辩解了几句，还是被数落了许久。
　　可昨天的那些稿子，真的不是她做的啊。
　　不过她的确是买了一把热搜来煽风点火。
　　若是说，对沈皎皎一点也不憎恨，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现在被人几乎把老底都扒拉了出来，丁听春慌了。
　　“怎么办啊？”
　　丁听春拉着黄凤的手，一脸茫然：“你说，我该做些什么事，才能补救回来？”
　　黄凤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霍董说了，让你道歉，真心实意的那种。”
　　丁听春在沈皎皎宿舍楼下等了十分钟，才看到了沈皎皎。
　　不管怎么说，丁听春都是个明星，而且，还是红过的那种。
　　之前沈皎皎见她，除却试剧本的那次，其他时候的丁听春，几乎都是众星拥月，趾高气昂。
　　而现在过来找她的人，面色并不好，穿了件军绿色的风衣，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外套的保护壳中。
　　沈皎皎走到她面前，一时没敢认，迟疑着问了声：“……丁小姐？”
　　“是我。”
　　丁听春取下墨镜，余光瞥见周遭有行人走过，她慌乱地又戴上了。
　　“我这次过来，是向沈小姐道歉的，”丁听春咬着牙，低声说：“昨天的事情，实在抱歉……但那些稿子，并不是我自己发的。”
　　沈皎皎明白过来，笑了：“你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怎么先道歉，又说稿子不是你发的？”
　　她笑起来的时候，两颗虎牙尖尖，露了半颗在外面。桃花眼藏了万种风情，分外勾人。
　　丁听春心里十分气恼，但心里顾忌着霍清辉，也不敢发作;毕竟这事，还是她自己做错了。
　　她说：“我不该买热搜。”
　　沈皎皎眉毛挑了一挑，脸上笑意半点没减：“嗨呀，我当多大事，原来就这么一点。丁小姐工作忙，不用特意跑过来的。”
　　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幸亏这次不是霍清辉做的。
　　沈皎皎倒不是讨厌他这样做，而是觉着，他这样时时刻刻的“保护”，让她很有压力。
　　既然热搜是买的，那就好说多了。热度不够，又没有续费，掉的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丁听春也笑——当她是想过来的？要不是霍清辉，她又怎么可能会巴巴地跑过来向她道歉。
　　沈皎皎抬手瞧一瞧表，说：“呀，我该上课了。丁小姐还有工作要忙吧？我也不在这里耽误你了。”
　　丁听春也顺着这个台阶往下下，同她握手作别。
　　她们俩在宿舍楼下站着，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丁听春今日怕被人认出，帽子墨镜一个也没落下。有路人好奇地往这边看，她就拉低了帽子，往下压压帽檐。
　　饶是如此，她和沈皎皎谈话的照片，还是被人拍了下来，激动地上传到了微博上。
　　一面是面容憔悴的她，另一面是甜美可人的沈皎皎。两厢一对比，孰优孰劣，不需多说。
　　在霍清辉的“威逼利诱”之下，编剧兼原作者万安也不情愿地接受了一些娱乐号的采访，宣称：“我选择沈皎皎来做这部剧的女主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的演技打动了我……”
　　此时，距离《花雨路漫漫》的黑幕热搜，仅仅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
　　周淑山从炒作的角度上，慎重地建议霍清辉，不要那么快放实锤，留点时间让事情发酵，后期反转才会更有热度。
　　这个建议被霍清辉直接驳回——皎皎都被人骂成那个样子了，还让他忍？还想等发酵？
　　直接锤爆。
　　都说杀鸡儆猴，不剁掉几个不安分的爪子，这些人都不知道怎么收敛。
　　被放进保护罩的沈皎皎，还不知霍清辉在背地里替自己除了除小人，乐呵呵地去上课。
　　《花雨路漫漫》昨日首映，评分从七点九分挣扎了一天，蹦哒到了八上面。
　　对于国产剧来说，这已经算是个很不错的成绩了。
　　排队买鸡蛋灌饼的时候，有人在后面戳了戳她，沈皎皎回头，看到了一个娃娃脸的小姑娘。
　　小姑娘扶扶眼镜，有些激动，压着声音问：“花萝？”
　　那是剧中女主角的名字。
　　沈皎皎笑着说：“对，是我。”
　　那女孩更激动了，惊喜地望着沈皎皎，激动地搓搓手：“我叫陈鹿，很喜欢你演的花萝。”
　　沈皎皎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还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形象：“谢谢你。”
　　她想，接下来是不是要给这位学妹签个名呢？学妹会不会觉着自己很不好相处？
　　陈鹿又扶了把眼镜，羞涩地问：“那你和编剧安静熟不熟呀？我想要个他的联系方式，可以吗？”
　　“……对不起，我也没有。”
　　果然是她太膨胀了吗？
　　“你想要安静的联系方式？我有啊。”
　　霍清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双眼含笑地望着陈鹿。
　　陈鹿脸红彤彤的，像颗苹果。
　　霍清熙的目光移到沈皎皎身上，打趣：“怎么还要自己排队买？霍清辉舍得让你自己排？”
　　沈皎皎没理他，正好轮到她了。阿姨问：“要不要辣？”
　　“葱，辣都要，加根肠，谢谢。”
　　沈皎皎刷了卡，霍清熙阴魂不散地贴了上来：“看着挺好吃的，你帮我也买一份呗？”
　　“插队是不道德的。”
　　饼正中央鼓起了气泡，阿姨手脚麻利地拿筷子戳开，把蛋灌进去，香味涌了出来。
　　霍清熙笑，他并不是真的想买，只不过看沈皎皎有趣，想逗一逗她罢了。
　　他从怀里抽出张名片来，轻飘飘地递给陈鹿，暧昧地冲她眨眨眼：“记得联系我哦，回头我就安排你和安静见面。”
　　阿姨把鸡蛋灌饼递给沈皎皎，沈皎皎咬了一口，捏着就往教室方向走。
　　走出没几步，霍清熙又跟了上来。
　　他朗声说：“沈皎皎，你就不想知道，霍清辉他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沈皎皎停住了脚步。
　　霍清熙似是故意吊她的胃口，取出一支烟来，慢条斯理地点着，抽了一口。
　　“你若是想知道，就别去上课，跟我去个地方。”


第31章 
　　沈皎皎没有动, 她警惕地问：“去哪里？”
　　“你若是不放心, 就自己挑个地方，”霍清熙耸肩，“随便你选，总不能在这里干站着聊天吧？”
　　沈皎皎直接带他去了西餐厅。
　　说是西餐厅, 实际上是“学校西校区小餐厅”的简称，二层的小楼，视野开阔, 是约会打牌的好去处。
　　找了个靠窗的位子, 沈皎皎说：“说吧。”
　　霍清熙指间夹了根烟，已经燃尽了，他四下找了找，没有烟灰缸，便从口袋中取出一包纸巾来, 抽出一张垫在桌子上, 按灭了烟。
　　“该怎么说起呢……其实这事，说出来也不太光彩，”霍清熙一副伤脑筋的样子，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我与霍清辉，同父异母，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沈皎皎摇摇头。
　　这个她倒是真不知道。
　　毕竟霍清熙与霍清辉兄弟两人眉眼长的相似, 年纪又相仿……年纪相仿？
　　“也没什么狗血的第三者插足什么的，”霍清熙平静地开口，“霍清辉的母亲生他的时候突发羊水栓塞，没抢救过来；第二年，我父亲才娶的我妈。”
　　“……哦。”
　　“小时候，父亲把霍清辉送走，也没有别的原因，”霍清熙说，“那段时间，父亲的公司持续亏损，合作人也纷纷离开。我二伯请了个先生过来瞧瞧，先生说，霍清辉命里带煞，克父母；他那里有破解的方法，就是将其送离身边，找个贫穷的地方，养到十八岁，再接回来。”
　　沈皎皎愣了：“……就这？”
　　她觉着好气又好笑：“就因为一句话，你们就把他一个人送到那种地方？你知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对待他的？”
　　因为营养不良，霍清辉身体瘦弱，除却上学，还要做家务。寒冬腊月，他的手都冻红了，手指肿的像是土地里的胡萝卜。
　　她想起了初见霍清辉的那个夜晚，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地上，胳膊上不停地往下流血。
　　一滴，又一滴。
　　“别冲我发火，”霍清熙笑笑，“你要知道，他们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一直到前几年，我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在这世上。”
　　沈皎皎沉默不语。
　　“刚把他接回来的时候，他一身的伤，头被人砸破，昏迷不醒；那时候他昏迷着，嘴里还一直念着个名字，我凑近了听，像是‘神六’，我还以为他想要六神花露水。”
　　霍清熙说到这里，似乎被自己逗笑了，嘴角弯弯，像极了月牙。
　　“后来，我才发现，他一直念着的，是沈柳。”
　　沈皎皎抬起眼来。
　　“他回家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下楼；整整一个月，他没有踏出家门半步。父亲请了医生过来与他沟通，最后确诊为躁郁症。”
　　躁郁症？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沈皎皎从来未曾听闻过，她有些懵，问：“可以治愈吗？”
　　“可以治愈，不过复发的可能性大。反复发作，也会对大脑进行极大的损伤。”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他，而是来寻求你的帮助，”霍清熙虽然笑的温和，但笃定了沈皎皎一定会帮这个忙，“他现在几乎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你这里，你不会坐视不管吧？”
　　怎么可能，霍清辉帮了她这么多，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被疾病折磨。
　　“当然不会，”沈皎皎下意识反驳，“我能做些什么？”
　　“陪在他身边，”霍清熙缓缓开口，“今日清晨，我们发现他开始陷入了抑郁期——这可不是件什么好事。陷入抑郁期的人，悲观，沮丧，自杀的风险也要高出许多。”
　　一听到自杀，沈皎皎的脸色就变了。
　　她的手握成拳头，无意识地摩擦。
　　“他的抑郁期不是很长，”霍清熙趁热打铁，“我看过你们的课表，课程安排的并不算多。我想请你没事的时候过去看看，陪陪他。”
　　“不太方便吧？”沈皎皎尴尬地笑，“我这……”
　　“不会的，家里还有我母亲在；学校方面，你依然可以以拍戏的名义请假——其他的事情，由我来安排，”霍清熙话锋一转，“还是说，沈小姐压根就不想——”
　　“我又没说不去。”
　　沈皎皎想了想，左右也不耽误课业，之前她亏欠了霍清辉那么多，今天终于有可以帮的上他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呢？
　　爸爸之前也一直教导她，要知恩图报，不然会被人瞧不起，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
　　想想现在陷入抑郁期的霍清辉，又该是多么痛苦，他可能还和少年时期一样，一个人默默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沈皎皎咬牙：“我下午没课，一会就跟你过去。”
　　霍清熙笑的眉眼弯弯:“好。”
　　霍家的房子是个二层的小楼，在东郊的别墅区，蔷薇花一朵压一朵的开，热热闹闹，香气扑人。
　　宋琴并不在家，还是霍清熙把她领了上去。
　　霍清辉的房间在二楼，房门紧闭。
　　叩叩叩。
　　霍清熙敲敲门，叫：“老哥，你猜我带谁过来了？”
　　“……滚。”
　　“我把沈皎皎带过来了。”
　　一瞬间的寂静。
　　大约过了五分钟，房门被打开了，霍清辉穿的整整齐齐，他似乎刚刚洗过了脸，头发尖还是潮湿的；目光一触到站在房门外的沈皎皎，他显得手足无措：“你怎么过来了？今天没有课吗？”
　　霍清熙晃了晃：“老哥，这你得感谢我……”
　　“你别说话，让皎皎先说。”
　　霍清辉盯着沈皎皎看，把门打开，好让她进来：“我房间里有点闷，你别嫌弃。”
　　窗户大开，窗帘扯到一片，照的这房间中小小的一块光明；没有开灯，这房间里除却那一小方天地外，全是寂静的黑暗。
　　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是浅驼色的，房间内的东西并不多，一张床，衣柜，一个书桌，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放了一本厚厚的书。
　　霍清辉把椅子拉开：“你坐。”
　　沈皎皎坐上去，笑着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起床？外面太阳这么好，不出去走走？”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了全部的星星在里面。
　　“……不太想去，有点累。”
　　霍清辉说。
　　房间中总共只有一把椅子，沈皎皎坐在上面，他就垂着头，倚着墙站。
　　视线依旧粘着沈皎皎，满满的阴郁气息，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他避开了从窗外投注来的阳光，仿佛那会刺痛他的身体一般。
　　沈皎皎问：“你吃早饭了吗？”
　　霍清辉摇摇头。
　　“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吃饭吗？怎么又不听话了呢？”
　　沈皎皎小声地抱怨。
　　她声音低柔，尾音拖的很长，眼睛就那样水汪汪地看着霍清辉。
　　有点埋怨，又有点心疼：“你看看你，都这么瘦了。”
　　“……我这就吃。”
　　霍清辉立刻站直了身体，慌忙解释：“一开始是胃口不好，不是不想吃。”
　　霍清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瞧瞧，瞧瞧，这请了沈皎皎出马，就是不一样。
　　要知道，之前霍清熙给他送饭，废了多大劲儿，这人说不吃，就是不吃，刚烈极了。
　　一到了沈皎皎这里，立马软成水了。
　　这就是差距啊！
　　早饭做起来简单，沈皎皎自告奋勇，给他煮了白粥，在厨房里转了转，清炒个豆角，煎了个蛋。
　　菜色简单，霍清辉却吃的心满意足。
　　霍清熙在旁边看着，觉着自己的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
　　一直看到霍清辉吃干净，沈皎皎才推他起来：“走，我们去散散步。”
　　霍清辉原本还想抗拒，但那双手一搭在他肩头，他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甫一踏出房门，阳光刺了过来，霍清辉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
　　沈皎皎说：“外面的空气多好啊，干嘛一直关在屋子里面，那该多闷呀。”
　　花园里的花开的很好，他原本郁郁的心，也没那么沉重了。
　　可刚刚走出没两步，霍清辉忽然听见一声轻笑，是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只是说出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你们兄弟俩，一大早的就出来散步，公司里的事情不做啦？还有你呀霍清熙，你哥哥精神有问题，难道你的脑子也不好使吗？”


第32章 
　　“何欢, 你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何欢冲着霍清熙吐了吐舌头, 这样本该是孩童做的动作，在她脸上，一点儿违和感也没有。她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看霍清辉, 又移到了沈皎皎脸上。
　　仔细看了看，这才捂着嘴笑，声音尖细：“我知道你, 你是那个抢了丁听春角色的新人。”
　　“何欢！”
　　霍清熙看了眼霍清辉, 后者面色沉郁，目光不善地望着何欢；他自己也不高兴，高声叫了声她的名字。
　　沈皎皎看也不看她，扭脸对霍清熙说：“你们家风水不太好。”
　　“嗯？”
　　霍清熙被她这句话说愣了。
　　沈皎皎笑：“都说风水好的地方会引黄鹂之类的鸟儿，在你们家, 黄鹂我没见着, 倒是看到了上蹿下跳叽叽喳喳的麻雀。”
　　霍清熙明白她的意有所指，笑着点头：“我回头就请个大师过来看看。”
　　何欢听出了沈皎皎在讽刺自己，气的跺脚：“你们怎么这样？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人！”
　　沈皎皎无辜地摊手：“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刚刚只是在说麻雀而已。怎么，你不喜欢麻雀吗？”
　　何欢嘴一瘪，将哭未哭地看着霍清熙；谁知道后者把脸转了转, 看天看地看云彩，就是不看她。
　　何欢更气了，指着霍清熙说：“你这家伙，也不帮帮我！回头我就朝裴雅娴去告你的黑状！”
　　何欢从小时候就和裴雅娴一起玩, 直到后来上大学才分开。她相信，只要自己和裴雅娴说，她一定会让霍清熙向自己道歉。
　　谁知道霍清熙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你想去就去，我不拦着你。”
　　何欢气急了头，不怒反笑，她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说：“我突然又不想去了。”
　　他们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绕过了她，往外面去了。
　　这边是别墅区，外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公花园。这个时候，枫叶红的正好，红艳艳的一片。
　　霍清辉的眼睛被这红刺了一下。
　　红色的血沿着额头往下流，滴进了眼睛中；他死死地睁着眼睛，把人往自己身体下面拖，想要阻止他们……
　　处于低潮期的他，稍微一点东西，都能激起他内心不好的东西。
　　“怎么了？”
　　沈皎皎柔柔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霍清辉喘口粗气，摇头：“没事。”
　　沈皎皎今天穿了件淡绿色的裙子，不是时下流行的颜色，却衬的她娇嫩无比；纤腰盈盈，不堪一握，似乎稍微一用力就会捏断。
　　她干干净净地站在他面前，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霍清辉低落的心情，稍微有了些回升。
　　霍清熙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独自生气的何欢，也觉着自己在这里，霍清辉与沈皎皎两人说话会不自在，就先一步回去了。
　　只剩两人的时候，沈皎皎自在多了，她伸了伸懒腰，笑着看霍清辉：“霍董事长不去公司处理事务，倒陪着我在这里闲逛，其他人没有意见吗？”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霍清辉苦笑着摇摇头，“如果事事都需要我处理，那还聘请他们做什么？很多时候，我也只是做个决策而已。一个人左右不了公司的未来，有重要的事情，还是需要一同商议的。”
　　因为霍清辉身体的原因，他并不能够长时间出差；如今任董事长，也只有在身体好的时候去处理事务了。
　　“那你闲着的时候都做什么？”沈皎皎好奇地问，“开着游艇出海？还是和邀请一群俊男美女开party？”
　　霍清辉摇摇头：“我不喜欢那些，太闹了。”
　　他喜好僻静，总是与那些热闹格格不入。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啊。
　　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了，霍清辉又硬生生咽下，回答：“我喜欢看书。”
　　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害怕看到沈皎皎厌恶的眼神。
　　只一下，就足够让他丧失掉所有活下去的勇气。
　　这么多年来，支撑着他从少年时代挺过来的，是沈皎皎那晚上带来的灯光。
　　是她抚摸上自己胳膊时，颤抖的双手。
　　是沈皎皎把自己，从黑暗中拖出来，一步步送到了亮光处。
　　单单是为了报答她，霍清辉也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
　　中午时分，还是在霍家吃饭。霍清辉特意请了几个老师傅过来烧菜。
　　霍清辉原本胃口不佳，但沈皎皎始终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因为实在不想让她失望，多吃了两碗。
　　何欢也留在了这里，不过她最近在减肥，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不停地找霍清熙说话：“裴雅娴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们什么时候订婚啊？结婚日期订了吗？”
　　喋喋不休的，霍清熙烦了，虎着脸看她：“能不能好好吃饭了？吃饱了就赶紧回家，别在这里碍事。”
　　何欢没想到他语气这么差，嘴一撇：“你怎么现在也学的和你大哥一样了？怪不得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说好男不和女斗，你看看你，现在都是个什么样子了。”
　　“……”
　　霍清熙忍了半天，才没有把她整个人丢出去。
　　何欢消停了没一会，看见沈皎皎给霍清辉夹菜，又大呼小叫起来：“你们这样夹来夹去的，也太不卫生了吧？”
　　她一脸嫌弃地看着两个人：“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人，骨子里都改不了的劣习。也难怪会做出来抢人角色这样不守规矩的事情，一点儿道理也不懂。”
　　沈皎皎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听了这话，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扯扯嘴角，看她：“说够了吗？”
　　何欢原本还积攒着一肚子的气，沈皎皎这么一怼，她反倒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沈皎皎说：“在别人家做客，还这样嘴碎，这是你家里人教你的？”
　　何欢瞪圆了一双眼睛：“你说谁嘴碎呢？”
　　“说你啊，”沈皎皎闲闲地说，“怎么？只敢暗地里讽刺，摆上台来骂就不敢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霍清熙看□□味越来越重，忙出来劝和，“何欢，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以后我们家可就不欢迎你了。”
　　何欢眼圈红红，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委委屈屈又吃了两口饭。
　　就像被欺负的小媳妇一样。
　　沈皎皎才没有时间关注这位大小姐的内心世界，她此时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霍清辉身上，压根就没有空闲再去管其他杂七杂八的事。
　　霍清辉吃饭的时候一直很沉默，何欢讽刺沈皎皎的时候，他抬眼望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冰渣子。
　　何欢那时候光顾着怼沈皎皎了，也就没有注意到。
　　吃过午饭，沈皎皎开始犯困——霍家有不少客房，霍清辉亲自给她收拾出来一间，等她睡下之后，才走了出去。
　　下楼梯的时候，霍清熙拽住了他：“你去哪里？”
　　霍清辉说：“你知道。”
　　到底身上有一半相同的血脉，霍清熙明白他的所想，心想今天何欢也实在是太过分了。稍微教育一下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霍清熙松开了手，叮嘱一句：“你别打她，教育几句就行了。她确实也该长长记性了。”
　　霍清辉点点头。
　　他一路走过客厅，穿过走廊，把书房门推开，里面的何欢正在摆弄一本书，听到动静，惊慌地抬头，看到是他，冷笑一声，又把那本书合上：“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良少年啊。”
　　不良少年是何欢给他取的蔑称——霍清辉刚到家的时候，一身的伤疤。
　　何欢嘟囔着说，肯定是他自己不老实，和人打架打出来的。之后每次见他，都叫他“不良少年”。
　　何欢不怕惹怒霍清辉，在她看来，这个家伙一直都沉默寡言，极少发火；他越是不生气，何欢就越想捉弄他，想看看他发起火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后来听霍西岭说，霍清辉最近迷上了个小明星。何欢起初还觉着不可思议，可今天见了，才发现原来是真的。
　　既然骂他，他不在乎，那骂那个小明星的话，他肯定是要生气的吧？
　　何欢说：“你包、养的——啊！”
　　她这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还没说完，就看见霍清辉大步流星地过来，单手揪着她的衬衣衣领，就像拎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地举了起来。
　　“嘴巴干净一点，”霍清辉沉声说，“若不是看你是个女孩子，你早就被我揍一顿了。”
　　、第33章 
　　何欢哪里想到发怒的霍清辉会是这样恐怖, 她惊恐地看着霍清辉, 双手拼命地挥动，想要摆脱他。
　　可惜，她这点力气，压根不能够撼动霍清辉分毫。
　　霍清辉把她丢在地上——幸亏地上铺着毛毯, 何欢才没有摔痛。只是猝不及防这样被人丢下来，像丢抹布一样，她还是感到自尊心受到了践踏。
　　“霍清辉, 你是疯狗吗？”何欢气急败坏地坐在地上喊, “那不过是个小明星而已，娱乐圈里一抓一大把，比她漂亮比她干净的到处都是！你——”
　　霍清辉猛然回头。
　　他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明明嘴角是上扬的，可是眼睛里, 没有丝毫笑意：“不想死的话, 就闭嘴。”
　　何欢的哭声顿时止了。
　　她眼角还挂着泪滴，嘴巴微张着，不可思议地看着霍清辉。
　　他的态度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若是再说一句沈皎皎的不是，她就不是被丢下来这么简单了。
　　这么多年来, 何欢终于看到了霍清辉除却冷漠的另一面。
　　疯狂，偏执。
　　只不过是对另一个女人的。
　　何欢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拿手拼命地擦眼泪，可惜越擦越多, 眼睛越来越疼，胸口也闷的难受，连呼吸都艰难。
　　她终于忍不住了，从霍清辉身边，飞快地跑了出去。
　　沈皎皎觉浅，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醒了。
　　刚开始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天花板，大脑昏昏沉沉的，好一阵子，沈皎皎才清醒过来。
　　哦，她今天是过来来陪霍清辉的。
　　她半坐起来，大概是担心影响睡眠，房间里的窗帘拉上了，一片昏暗；而离床不远处，有一个沙发，上面蜷缩躺着一个人，看上去……像是霍清辉。
　　沈皎皎轻手轻脚地掀开身上的毛毯，赤着脚，静悄悄地走了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霍清辉睡觉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沙发太小，还是其他原因，霍清辉把身体缩了起来，一手放在胸口，一手自然垂了下来……慢着。
　　沈皎皎眼尖，瞧见霍清辉压在胸口的那双手，似乎还盖着什么东西。
　　像是一张照片。
　　沈皎皎凑近了些，仔细看，那照片的边角处，是熟悉的字迹。
　　清辉。
　　看上去，和她自己的笔迹好像哦。
　　忽然，霍清辉的眼睫毛动了动。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正好与沈皎皎探究的视线对上。
　　沈皎皎一惊，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霍清辉看她摔倒，慌忙起来去扶她：“对不起，吓着你了。”
　　沈皎皎摔倒的时候，上衣的下摆卷了些上去，露出一小块莹白如玉的肌肤；霍清辉不敢乱看，握住她胳膊的手烫的吓人。
　　大概是方才的动作太急了，霍清辉起身的时候，没顾得上那张照片。
　　晃晃悠悠的，那照片飘到了沈皎皎的脚边。
　　她低头一看，照片上的人，是青春期肥胖的自己，和瘦瘦的霍清辉站在一旁，形成鲜明的对比。
　　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她早就记不清了。在安山镇上的，她度过了自己因为肥胖而受到不少侧目的时光，也凭着一股子凶狠劲儿，让不少小混混望风而逃。
　　沈皎皎喃喃地说：“你都还留着啊。”
　　霍清辉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把那照片捡了起来：“我只有你这一张照片……”
　　大概因为肥胖，沈皎皎很少与人合照——镜头原本就把人往两边扯，显得更加圆胖，沈皎皎不喜欢照片中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会和霍清辉拍这么一张照片，她也记不得了。
　　“话说回来，刚开始的时候，你不是也没认出我来？”沈皎皎打趣，“天天带着照片，怎么看到真人就认不出了？”
　　“你变化太大了，”霍清辉说，“我看面试表上的名字也不一样，还以为是亲戚关系。”
　　变化确实大，从一百四到不足一百，天知道她那时候对自己下了多大的狠心。
　　他把那张照片拿起来，万分珍惜地放进了钱包里。
　　那钱包看起来有些眼熟，而是破旧不堪，与他这一身装扮格格不入。
　　沈皎皎想，天，这个东西不会也是我送给他的吧？他就这样一直留到了现在？
　　这话没敢说出口。
　　她甚至都不好意思告诉霍清辉，自己关于他的那些记忆，都已经丢失了大半。
　　他不过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同学而已。
　　当初沈皎皎“罩着”他，不许那些小混混再欺负他，自己对“欺负”霍清辉，却是乐此不彼。
　　作为“罩着”他的回报，她会让霍清辉帮她跑腿买东西，当然，买回来以后也基本上一同吃；她作业写不完，就一股脑的全丢给他，“强逼”着他去做；甚至有时候轮值，霍清辉也会留下来帮她打扫卫生。
　　为了那少女时期膨胀的虚荣心，她还要求霍清辉称呼自己为“老大”，并为自己有了手下而沾沾自喜。
　　沈皎皎现在想起来，真恨不得给那时候的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这么中二呢？
　　若是早知道霍清辉是如此地记挂着自己，当初应该对他再好一些的。
　　想到这里，沈皎皎不免也有些心酸。
　　她不过随随便便的一个帮助，霍清辉就几乎把所有的信赖都给了他；他该有多么孤独啊。
　　“笃笃笃。”
　　霍清熙敲敲门，施施然走了进来。
　　“今天晚上，俞文彦要回来了，我们准备在秦园给他接风洗尘；清辉，你要不要去瞧一瞧？”
　　霍清熙潜意识里还是希望霍清辉能够多出去走走。
　　心理医生建议，越是在抑郁期的时候，越应该需要充足的休闲放松；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把那些坏情绪勾拉出来。
　　之前抑郁期，霍清辉大部分是病房里度过的——他不肯与人交流，哪怕清楚地知道自己精神状态不对，除却服药，他就不愿意再配合治疗。
　　这也是霍清熙把沈皎皎请来的原因。
　　霍清辉看了眼沈皎皎，问：“你想去吗？”
　　他刚刚看到了，在提到俞文彦的时候，沈皎皎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当然想去啦，”沈皎皎激动地说，“我超级喜欢他演的电影哎！”
　　霍清辉犹豫了一下。
　　霍清熙看出他心中所想，笑着说：“一起去呗，这次除了俞文彦，还请了周荷导演。多认识几个人，对沈小姐的工作也有助力。”
　　霍清辉顿了顿。
　　“那好吧。”
　　虽说是老友相聚，但毕竟是见偶像，沈皎皎还是回学校换了一身衣服。
　　原本霍清辉说要带她去买，但沈皎皎觉着不能再这样一直欠人情；再说了，只不过一件衣服而已。
　　秦园，就是上次霍清辉带沈皎皎过生日的那个园子。上次是晚上过来了，只觉幽静；而傍晚时分，天边晚霞灿烂，楼台复亭阁，又是另一种疏朗的风情。
　　这次是在二楼上吃的饭，房间也是古香古色，打开窗子眺望，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那一片，是国家森林公园。
　　这个小院的价值，可想而知了。
　　俞文彦和周荷，是六点钟才过来的。
　　俞文彦与沈皎皎在屏幕上看到的没什么区别，甚至要比那上面更帅，更加有气场。
　　初初见他，沈皎皎脑海里，立马蹦出来“君子如玉”四个字来。
　　他笑着说：“不好意思，航班延迟，来的晚了，一会我自罚三杯。”
　　霍清熙说：“得了吧，就你那点酒量，喝了这三杯，还指望我们把你抬回去啊？”
　　俞文彦只是笑，他先同霍清辉打了招呼，才把目光转移到沈皎皎身上，亲切地说：“我知道你，沈皎皎，你演的花萝可真漂亮。”
　　沈皎皎还沉浸在见到偶像的喜悦之中，现在偶像不仅看过她演的剧，还夸了她一句。她顿时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干巴巴地说：“谢谢你啊。”
　　“那是我剧本写得好。”
　　万安的脸忽然从门外冒了出来，笑嘻嘻的。
　　《花雨路漫漫》上映后热度高居不下，万安也借此机会，卖出了游戏等其他的改编权；心情大好的同时，他也不在乎之前和霍清辉闹得那点不开心了。
　　周荷导演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抿着嘴笑。
　　她应该是这些人年级中最大的，但保养得益，眼角一丝皱纹也没有，粉色开衫米色裙，温婉可人。
　　来的路上，沈皎皎从霍清熙口中，得知了他们的关系。
　　这些都是霍清熙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霍清辉回来之后，他们关系倒也不错。只有一个万安，他的母亲是霍清辉的表姐，按辈分得叫他一声表舅。但不知为何，两个人关系一直都不好，属于相看两生厌的那种。
　　俞文彦笑：“但在我眼里，皎皎可比你小说中描写的美多了。”
　　他的目光似有万种魔力，一眼望过去，就能被深深地吸引住。
　　沈皎皎立马别开眼光。
　　——怎么他看人的时候这么撩呢？
　　这样亲密的称呼让霍清熙的笑容淡了些，借着喝水的机会，他瞧了眼霍清辉。
　　后者面容平静，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只是一不留神，有几滴溅到了桌子上。


第34章 
　　沈皎皎还是没有好意思要签名。
　　俞文彦饰演的角色, 有正亦有邪, 各种风格都有。但沈皎皎最爱的，还是他扮演的白衣剑客。
　　一人一剑走天涯，自带书卷气息，哪怕打斗起来也毫不粗俗。
　　简直满足了她对江湖侠士的所有幻想。
　　这是她开始喜欢俞文彦的一个开端。
　　下意识的, 她就犯了个误区——她把角色自动带入了真人，以为现实中的俞文彦，也会如那个电影中的一样。
　　然而并不是。
　　虽然依旧帅气, 文质彬彬, 但只聊了几句天，沈皎皎就发觉出不对劲了。
　　俞文彦似乎在撩拨她。
　　倒不是流里流气的那种撩，是不经意的撩；比起来刻意，更像是一种习惯。
　　他看人的眼神，永远是含情脉脉的；嘴角也总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称呼她的时候, 也只说“皎皎”。
　　这让沈皎皎心跳砰砰砰的时候，不免也起了几分挫败感。
　　——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皎皎就开始了专注吃饭的事业，不去考虑其他事情了。
　　毕竟是朋友聚会，彼此间说话, 也都是口无遮拦的。
　　俞文彦说最近几年拍戏太累了，打算休息个一两年再拍。
　　说这话的时候，他笑吟吟地看向沈皎皎：“不过呢，如果能和皎皎合作的话, 我随时都有时间。”
　　周荷品着茶，毫不留情地怼他：“少说这些好听话了，你要是现在息影两年，不就是想再去国外泡妹子；等两年后，身体玩垮了，连戏都接不到。”
　　俞文彦笑：“别，还有妹子在这里呢，别开黄腔，影响多不好。”
　　周荷似笑非笑地瞧了他眼，不出声了。
　　沈皎皎出去上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发现霍清辉也出来了。
　　就站在栏杆旁边看她。
　　“皎皎，”霍清辉忽然叫她的名字，认真地说，“你如果只是把俞文彦当成偶像来看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他人很好，只是在两性方面上，有些随意。”
　　“怎么突然间说这些？”沈皎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恍然大悟，“你以为我喜欢他？”
　　霍清辉的脚动了动，往她的方向近了几步。
　　风吹过来，把他的头发吹乱了。
　　不显狼狈，依旧是清俊的模样。
　　哪怕受到疾病折磨，定期服用大量的药物，但这些，并没有损耗他丝毫的面容。
　　他这是默认了。
　　“当然不会啊，”沈皎皎说，“我今天才和他见面而已。”
　　霍清辉又挪了挪步子，像是松了口气。
　　他嘴角翘了翘：“走，我们继续吃饭。”
　　“……”
　　——他果真是还在病中，这情绪变化，也忒快了点。
　　沈皎皎腹诽着，和他一道回了房间。
　　方才两人离开，也不知道霍清熙和俞文彦说了些什么。虽然还是那么活络，但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动不动的就去撩拨沈皎皎。
　　沈皎皎这才放松下来。
　　这不知不觉的，又把话绕到了沈皎皎身上。
　　还是霍清熙先开的头：“我听说老周准备筹拍新电影？”
　　他话刚说了这些，周荷就打断了他：“霍二少爷还是歇歇吧，我这还没影的事呢，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等什么时候有了准信，我再通知你一声。我事先说好，到时候你可别臊着脸说拿不出钱来。英娱投资了这么多产业，不兴这么一毛不拔的啊。”
　　霍清熙指着她笑：“瞧瞧，这么多年没见，老周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的，一点儿亏也不肯吃；我这才说了几句话，全让她给堵死了。”
　　周荷算是导演中年轻的一代了，她自小对画面就有着和旁人不同的感触，对画面美的追求已经到达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地步。
　　她从踏入这行以来，只拍过一部电影，也正是这部电影，使她一举成名。
　　虽说剧情不甚完美，但那画面，对人来说，堪称一种享受。每一张截图，都可以拿来直接做壁纸。
　　周荷爱美景，美男，美女，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会亲自去寻找那些与她心目中契合的东西；幸亏周荷背后有周家强大的资产做支撑，不然一般人，也经不起这样的耗费。
　　周荷淡淡地说：“如果是为你那个未婚妻来找我的话，那就免谈。”
　　霍清熙挑一挑眉：“裴雅娴去找过你？”
　　“何止找过，遇见的时候，又是端茶送水，又是约着去逛街；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动了，就推了她，”周荷说，“我原本以为她是为了以后嫁给你，才和我们搞好关系；后来才发现，你那未婚妻准备进军娱乐圈了，想托我牵个线。”
　　霍清熙轻啧一声：“不用理她，这婚结不结还不一定呢。”
　　霍西岭先前撮合他与裴雅娴的时候，他是乐意的——裴雅娴腿长肤白，长的也不错，别有一种大气的美。可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性格的弊端就渐渐地暴露了出来。
　　霍清熙就有点不想结这个婚了。
　　周荷看了看沈皎皎，这姑娘长的合她心意，没什么瑕疵，就是不够丰满；不过这也不是多么大问题，丰腴有丰腴的柔姿，瘦也有瘦的风骨。满脸的青春活力，不是千篇一律的人工美，应该没动过脸。
　　其实周荷对整容一事并不是多么反感，微调可以，但不能大刀阔斧的修改，一个个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实在是太无趣了。
　　不过周荷也摸不清沈皎皎的身份，她很明显是跟霍清辉过来的；刚刚他们俩个离开，霍清熙直接告诉俞文彦——别乱撩，这是霍清辉找了接近六年的那个人。
　　俞文彦顿时老实了。
　　周荷掂量不出霍清辉的态度来，也就没说话。谁知霍清辉主动问她：“阮导演最近身体还好吗？”
　　阮良杰算是周荷的老师，业内名气大，脾气倔，他要拍电影，都是奔着拿奖去的。几乎也如他所愿，基本上每部片都能斩获一到两项奖。
　　不过他年纪大了，再加上现在风气的影响，也开始逐渐往商业片的方向靠拢；不过到底是老导演，品控方面还是很严格，倒也能保持口碑票房双赢。
　　阮良杰下年决定开拍一部现代魔幻电影，不过目前只订好了剧本，还没开始选角。
　　周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皎皎，后者正在吃拔丝地瓜，一小块含在口中，细细地咀嚼，看着就让人也有食欲起来。
　　“还好，他就是闲不住，最近一直在忙活着新电影的事情呢，”周荷也夹了块拔丝地瓜，甜而不腻，糖丝里包裹着绵软的地瓜，确实味道不错，“刚刚清熙不是问我吗？这次新电影，其实是我和阮老师共同合作的。”
　　霍清辉说：“有没有合适的角色给皎皎？”
　　他说话与霍清熙不同，对待朋友，他一直都是直来直往，坦坦然然，毫不迂回。
　　沈皎皎咀嚼的动作停下了。
　　“女主是不可能了，”周荷摇摇头，也坦言相告，“女主角应该会选刘韵，我老师很欣赏她，一定会让她出演。倒是有几个配角，戏份不多，但也不错。”
　　“也成。”
　　霍清辉不强人所难，点点头：“等有时间了，请帮我把阮导演约出来，我想同他吃顿便饭。”
　　周荷笑：“好。”
　　一来二去的，这就敲定了下来。
　　沈皎皎碍于旁人在，没好意思说话；等离开之后，她才悄声对霍清辉说：“我觉着我不够资格去演阮导演的戏。”
　　她从小就看阮导演的电影，那时候镇上没有电影院，都是租影碟看；一张又一张的影碟，西瓜和五毛钱的冰棍，组成了她所有童年的夏天。
　　沈皎皎知道自己，非科班出身，演技算不上多么好，名气更不够，依她看来，能出演《花雨路漫漫》的女主角已经很惭愧了，现在还要去参演阮导演的电影……
　　哪怕是个女配，也会被人争的头破血流。
　　“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霍清辉说，“皎皎，你若是想进军电影圈，起点必须得高。”
　　况且，不过是一个配角而已。
　　沈皎皎不言语。
　　她当然知道能出演阮良杰的电影意味着什么，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就这样砸在她脸上；说不动心，完全不可能。
　　霍清辉分析：“你若是想要得到成长，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好的剧组，接受优秀导演的指导；我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你的名气考虑，还有你本身演技的磨炼。不要觉着自己做不到，受之有愧，皎皎，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咳咳，”前排的霍清熙轻咳了两声，提醒：“过分了哈，再说下去，我这牙都要被你酸倒了。”
　　“闭嘴。”


第35章 
　　沈皎皎当然知道霍清辉说的是实话。
　　导演对一部戏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有的导演, 要求低, 只要别犯大错误，演技再尬，差不多就能过，赶进度赶的急吼吼, 能将就就绝不挑剔；
　　可也有阮导演这种，吹毛求疵，一条一条, 反复地拍；稍微一点差池也不行, 严格到令人生畏。
　　也正是这种态度，捧红了不少演技扎实的影星，出了一部又一部的精品。
　　霍清熙在旁边帮腔：“皎皎，你就上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阮导演新电影需要不少投资, 你要是不上的话, 其他投资人也会想方设法的往里面塞人，我看还不如你。”
　　“你要是实在担心的话，开拍前的这段时间，就不给你安排其他的工作了，”霍清辉轻声说, “你可以继续在学校上课，公司这边，依然可以给你继续安排课程。”
　　沈皎皎内心艰难的左右摇摆，最终, 阮导演新戏的诱惑实在是太过强大，她点头：“好。”
　　霍清辉听她同意了，脸上这又挂了浅浅的笑。
　　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霍清熙直接送沈皎皎回了学校。临走前，霍清辉还笑吟吟与她打了招呼。
　　霍清熙想，把沈皎皎叫来陪霍清辉，实在是太英明的主意了。
　　自打沈皎皎过来看了次霍清辉，他开始乖乖地去接受治疗了——唐琳娜已经做了他多年的心理医生，终于得到了霍清辉的配合，也是欣喜不已。
　　更意外的是，霍清辉问她，如果自己今后都这样保持下去，需要多久，才能彻底的治好？
　　唐琳娜不敢保证。
　　精神方面的疾病，原来就是不太容易治愈的；尤其是躁郁症，实在是十分棘手。霍清辉童年和少年时期成长环境太过扭曲，拧转了他的性格。这种童年种的病根，更是难以消除。
　　躁郁症治愈的例子不是没有，但最需要的是患者配合。
　　霍清辉虽然也在服药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平时思虑过多，导致抑郁期越来越长；而这一次，相对于之前，算是很平缓地就度过了。
　　唐琳娜笑着说：“时间我不确定，唯一能保证的是，你这样保持下去，会加快痊愈的速度。”
　　霍清辉说：“谢谢你。”
　　唐琳娜偷偷问了霍清熙，是怎么说服霍清辉的。霍清熙眯着眼睛笑：“哪里用的到我去说服，这完全就是爱情的力量。”
　　与阮导演的饭局，安排在一个月后。
　　大概是周荷同他说了些什么，阮导演面对沈皎皎的时候，还是笑吟吟的。
　　在得知沈皎皎是自己的迷妹之后，他还开玩笑：“还要不要我给你个签名啊？”
　　这饭局，也不是特意为阮导演而设的；算是宴席，不少经纪人，也带了不少艺人过来。因为英娱依旧是新电影的主要投资者，自然先把自己旗下的艺人推出来——
　　虽说阮导演已经选定了男女主角，但还有不少的配角未定；往年因为一个配角而走红的，也不在少数。
　　阮导演眼光毒辣，坚持要求参与角色的选定；当周荷委婉提出让沈皎皎参演的时候，他的反应还是那样：“行啊，不过要带过来让我瞧瞧。”
　　沈皎皎没看过剧本，也不知道他们要拍个什么故事；毕竟是正式的会面，她最后穿了件淡紫的裙子——这种颜色，穿得好了是仙气，穿不好了是俗气。
　　偏生她就能压的住。
　　周荷也在场，她跟在阮良杰旁边，听他说：“要不，把素格的角色给她？小荷，你觉着怎么样？”
　　周荷脸色不太好，她说：“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沈皎皎不明白这两人是个什么反应，对她来说，只要有戏份就好了；她压根就不在乎戏份多少——哪怕是个出场不到十分钟的角色也成啊。
　　“不考虑了，”阮良杰摇头说，“我一看这个小姑娘，就觉着她身上有素格的那份气质。其他的角色，她不适合。”
　　周荷欲言又止：“但素格……”
　　“小荷，你了解我，”阮良杰打断她的话，“既然霍清辉把她送了过来，我就不会再去考虑其他的因素，只选择我认为合适的。”
　　“那好吧。”
　　周荷叹了口气。
　　倒不是素格这个角色不好，其实这是个挺出彩的角色，设定也蛮复杂，但唯一缺陷是——出场晚，死的早。
　　大概也就那么几个镜头，基本上算是个升级版的路人甲。
　　竞争配角的女星多，也很少有自荐去演素格的。
　　看着沈皎皎高高兴兴的和阮良杰聊天，周荷心里十分复杂。
　　还是太年轻啊。
　　她还在琢磨着怎么和霍清辉提这件事，就看见霍清辉自人群中穿过，目光扫过正在交谈的沈皎皎和阮良杰，又落到周荷身上。
　　没等他问，周荷就抢先回答了：“阮老师同意了，不过是个戏份很少的小角色。你若是不满意，我就……”
　　“我很满意。”
　　霍清辉说。
　　他看着人群中的沈皎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太不自信，贸贸然给她太好的角色，她还不敢接。不如先让她跟着阮导演学一学，等以后有了底气，也不至于乱想。”
　　周荷衷心地说：“你能这样想，实在是太好了。”
　　余光中瞥见俞文彦，霍清辉顿了顿：“怎么他也在？”
　　“阮老师打算让他演新电影的男主角，”周荷奇怪地反问，“上次吃饭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了吗？”
　　“……”
　　霍清辉那时候全顾着偷瞄沈皎皎了，哪里还会注意到这些。
　　忽然间，他有些懊恼：“我听阮导演说，这部电影，大部分在国外取景——皎皎也要跟着去吗？”
　　如果皎皎也去，她与俞文彦岂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两个人长时间相处，再加上俞文彦那和霍清熙臭味相投的性子，更何况沈皎皎亲口说过俞文彦是她的偶像——
　　霍清辉忽然之间，有点后悔把沈皎皎引荐给阮导演了。
　　他开始思考这时候再回绝阮良杰的可行性。
　　基本为零。
　　眼看着俞文彦朝着沈皎皎的方向过去了，霍清辉绷紧了脸，对着周荷说了句失陪，便走了过去。
　　俞文彦笑的眉眼弯弯，离的近了，霍清辉听他说：“……导演您怎么不让皎皎演女主角呢？真的，我觉着我和她特别配……”
　　“我看你和刘韵也挺相配的，”霍清辉凉飕飕地说，“不管是年龄，履历，还是其他方面。”
　　说着话，霍清辉不动声色地把沈皎皎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警惕地望着俞文彦：“你觉着呢？”
　　自打霍清辉过来，俞文彦就知道这妹子是撩不成了。
　　他也笑：“我觉着还好。”
　　刘韵之前是英娱的签约艺人，不过在前两天分出去了，自己开工作室；旁人不知道其中缘由，俞文彦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还不是眼前这个不解风情，偏又疯狂护着自家小姑娘的木头。
　　霍清辉见俞文彦与沈皎皎还要说话，脸色冷了冷，拉着沈皎皎的手，连招呼也没打，把她带到了露台上。
　　原本有两人在露台上卿卿我我，手都快伸进衣领里了，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人一下，匆匆拉了拉衣服，转身进了屋。
　　沈皎皎看那妹子身影有点眼熟，看上去……
　　有点像丁思夏。
　　至于那个男的，走的急，她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了？”沈皎皎不解地问，“是里面太闷了吗？”
　　霍清辉烦躁地踱着步子，忽然停了下来。
　　他认真地说：“不是里面闷，是心里闷。”
　　“……嗯？”
　　“我练习了整整五个月，”霍清辉忽然说，“这些话，我一直纠结要不要告诉你。你可能会觉着我阴暗，死脑筋，异想天开。”
　　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贬低的词语，沈皎皎听了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别这么说，你很好的。”
　　霍清辉站在她面前，低头望着她的脸。
　　他的眼睛异常的亮，似乎在苦苦压抑着什么东西。
　　这样近距离的直视，沈皎皎有些慌，习惯性地后退了一步。
　　霍清辉眼中的亮光灰暗下去了。
　　他轻声说：“我一直在想，要怎么说，才能把我所想的告诉你；但又觉着，这对你来说，或许是一种负担。我更害怕，你知道了之后，再也不理我。”
　　沈皎皎睁大了眼睛，她觉着自己似乎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你……”
　　“我比你年长三岁，现在还有着病，我没把握能在短时间内痊愈，但会为了你努力克服它，”霍清辉认真地说，“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沈皎皎的脑子，嗡的一声，傻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逢佳节必发烧”，输液输的手疼，明天开始，暂时每天只有一更了……
　　相信我，最多三天，等身体好了，立马双更！不双更你们打我！（握拳！）


第36章 
　　白雪皑皑, 一脚踩下去, 能没整只脚。
　　美黛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搂着热水袋，哆哆嗦嗦地说：“这么大的雪，一会儿刘韵真的要亲自上啊？”
　　沈皎皎也是裹的像只熊, 饶是冻的瑟瑟发抖，她还是很有闲情逸致地在剥栗子吃。
　　热乎乎的栗子，被冷风一吹, 都已经凉了大半。
　　沈皎皎毫不在意, 对她来说，凉了也一样吃，虽然美味稍减，但她毫不在意。
　　美黛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从她旁边的纸袋里摸走了几个。
　　“从小唐人街买的吗？是那个帅帅的混血小哥炒的？”
　　美黛问。
　　“对, ”沈皎皎点头, “我今天过去买，他还多送了我半斤。”
　　美黛扒拉出一粒完整的栗子来：“果然，不管到哪里，美貌都是利器……哎哎，你看, 刘韵真的自己上了哎！”
　　一片白茫茫中，刘韵披着大红色的斗篷，款款走了过来。
　　乌黑的发散在肩旁，她里面只穿了白色的纱裙, 风吹起来，层层掀开，露出光洁的一双腿。
　　美黛打了个哆嗦，庆幸：“幸亏你没有这样的戏份，不然大冬天的往下雪窝子里一跑，指定得冻病。你腿还骨折过，肯定受不了这冷风。”
　　入组的第一条，沈皎皎就见识到了阮导演的铁血手段。
　　整个电影都是现场收音，实景拍摄;除开特别高难度的动作外，不允许用替身。
　　入组之后的演员，没有意外，不能擅自离组。
　　沈皎皎无所谓，她正好想借着这个机会，躲开霍清辉一阵子。
　　那日他突然告白，沈皎皎大脑当场死机，然后……
　　“呃……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俗套的拒绝。
　　霍清辉倒是没有再情绪激动，静默了一阵子，说：“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会一直等着你。”
　　……
　　沈皎皎剥了个栗子，恍恍惚惚的，把皮填到嘴里，壳丢到脚边的纸袋里。
　　她还嚼了两下，这才发现不对，扯了纸巾，连忙吐了出来。
　　真是傻了。
　　她苦笑。
　　好在美黛在远远的围观刘韵，没有注意到她。
　　“皎皎！”
　　沈皎皎茫然抬头，看到了周荷。
　　周荷十分怕冷，穿了件长长的白色羽绒服，一直到脚踝;她裹了条厚厚的围巾，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沈皎皎捏着栗子站起来：“怎么了？”
　　“今天风太大，你的那场戏，今天是拍不了了，”周荷咳了两声，那风又干又冷，往她嘴里灌，“一会儿可能会有风雪，先回酒店吧。”
　　沈皎皎应了一声，去拉美黛。
　　拍摄那边，阮导演在骂一个场务;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场务躬着腰，连连点头。
　　“好的……好，对不起……”
　　声音吹过来，断断续续的，十分不连贯。
　　刘韵一下戏，就有人过来给她披上羽绒服。在这个温度下，什么都比不上保暖更重要。
　　一个个裹的臃肿，也毫不在意。
　　沈皎皎的戏本来是在今天，这也是她的第一个镜头。可人算不如天算，刚刚发布了暴风雪预警，这种情况下在外面拍戏，简直是作死。
　　刘韵衣服薄，为了追求效果，阮导演不肯让她在里面的衣服中贴暖宝宝。这时候正冻的打哆嗦，小口小口地啜一杯热饮。
　　单单是从这里，沈皎皎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刘韵和丁听春几乎同时间大火，而如今境遇不同了。
　　剧组订的酒店就在山下，距离热闹繁华的N城不过半小时车程，周遭环境优美，还有个华人聚集的小型商业区，被当地人戏称“小唐人街”。
　　外面天寒地冻，酒店里的空调开的很足。沈皎皎从门外过来，一步就踏入了春天。
　　“先去楼上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休息，”周荷嘱咐，“今天是拍不了了，你多注意点身体，别感冒了。”
　　全程吃栗子看戏的沈皎皎有些羞愧：“好的，谢谢你。”
　　——其实她原本是不用进组这么早的。可沈皎皎自从被告白后，再见到霍清辉，总觉着十分不自在。
　　越想越奇怪，正好阮导演选好了人，资金也到位，准备妥当之后，就开始外出拍摄。
　　沈皎皎也以学习为名，迅速跟了过来。
　　周荷不清楚沈皎皎和霍清辉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不过昨天霍清辉刚给她通过电话，问清了酒店的位置。
　　她猜测，大概是小情侣吵架，闹了矛盾。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把地址给了他。
　　沈皎皎进了自己房间，扑到床上，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
　　她还做了个噩梦。
　　先是梦到那晚霍清辉向她告白，继而又是初次见他时的黑夜，他胳膊上汩汩地流着血，半倚在一块石头上，目光绝望地望着她。
　　“如果连你也丢下我的话……”
　　沈皎皎猛然惊醒，觉着身上黏黏腻腻的，伸手一摸，原来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长吸一口冷气，翻了个面，面朝天花板躺着。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对霍清辉有愧疚感，她一直在做这样的梦。
　　沈皎皎去洗了个澡，水浇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都浇的清醒过来。
　　她一直把霍清辉当做哥们。
　　这一点毫无疑问。
　　沈皎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换好衣服，拉开窗帘一看，酒店外面，已经又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雪松的枝丫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大概是太厚了，枝条承受不住，往下压了压，全部滑了下去。
　　风倒是停了，倒是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个不停，沈皎皎想起书上说的“鹅毛大雪”，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房门嘀的一声响，沈皎皎回头，看到美黛走了进来。
　　她似乎有什么心事，一直上扬的嘴角也垂了下来；进来后先是看着沈皎皎发了阵呆，才说：“周导演让我叫你下去，说是该吃饭了。”
　　酒店有自己配备的餐厅，不过之前都是让人送上来吃的；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周荷让她下去一起吃。
　　沈皎皎没多想，吹干了头发，妆也没化，清清爽爽的就准备下楼。
　　反正这酒店里的大部分都是剧组中的工作人员，还有其他的旅客，天南地北的过来，她名气也不算大，压根就不用避讳。
　　刚穿过大厅，就听见有人在前面的休息区说话，听声音，像是刘韵：“这么大雪，你怎么过来了？是来看我的？”
　　刘韵声音低婉动听，十分具有辨识度。
　　她喜好僻静，更多的时间是一个人看书，或者是闭眼休息。自从进组以来，沈皎皎和她说过的话并不多。
　　两个人现在，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她怎么也下来吃饭了？还是说，也是周荷叫下来的？
　　沈皎皎无意窥探她的隐私，心想来探班的人，也应该是关系亲密的吧。从国内到这里，坐飞机少说也得八个小时，寻常人也不会这么大费周折地过来。
　　她抬腿就想走，冷不丁的，听到了霍清辉的声音，冷冰冰的：“你想太多了。”
　　……嗯？
　　难道是幻听？
　　沈皎皎回头看了眼，只见霍清辉站在鱼缸后面，表情淡漠，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刘韵就站在他对面，背对着沈皎皎；沈皎皎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到她自嘲地笑一笑：“我就知道。”
　　眼看着霍清辉的目光要往沈皎皎这边来了，也不清楚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沈皎皎头皮发麻，逃跑似的，加快步子跑去了餐厅。
　　周荷已经在了，除开她，俞文彦也在。两人点的菜很多，满满当当摆满了一桌子。
　　看见沈皎皎进来，周荷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你自己过来的？没看到……”
　　她的话说了半截，迟疑着没再继续，又问了句：“没看到刘韵吗？”
　　从她问的时候，沈皎皎的心就忽地沉了下去。
　　原来周荷叫她下来吃饭，是为了这个。
　　“刘韵在那边和人说话呢，”沈皎皎故作轻松地说，“你叫我下来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今天有点困，胃口不太好——”
　　“胃口不好？是不是天气太冷，有点发烧了？”
　　霍清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沈皎皎一僵，整个人都木了。
　　来不及了，他已经过来了。
　　沈皎皎环顾四周，想找个其他能够离开的地方；然而并不可行，这餐厅只有这么一扇门。
　　她开始思考跳窗离开的可能性。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移到了她的身旁，停下，沈皎皎没有回头。
　　霍清辉低头看着她，声音依然和煦，仿佛这近乎两个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问：“要不要我去帮你请个医生过来？”


第37章 
　　“这个就不用了, ”沈皎皎干巴巴地笑, “麻烦您了，我自己休息一会就好。”
　　忙不迭地说完话，她甚至都没敢抬头看霍清辉的眼睛，扭头从他身边跑过去——
　　猝不及防, 手被拽住。
　　霍清辉说：“来都来了，吃完饭再去休息也不迟。”
　　“不了不了，”沈皎皎连连推脱, “我最近减肥, 要少食多餐，不然上镜不好看。”
　　霍清辉松开了手。
　　沈皎皎揉着手腕，走了没两步，听见霍清辉说：“也好，一会我去给你送夜宵。”
　　“……”
　　沈皎皎头也不回, 飞快上楼, 关门，上安全锁，一气呵成。
　　在剥炒栗子的美黛惊呆了，下意识地把刚剥出来的递过去，塞进沈皎皎口中：“怎么？看到什么了, 怎么这么害怕？”
　　——见到你家董事长了。
　　沈皎皎当然不能直接这么说，她伸手抚着胸口，叹气：“忽然间觉着特别累，想躺一躺。”
　　桌子上有瓶水, 她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地喝光，摆在一旁，往床上一躺，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怎么过来了？
　　沈皎皎想破了脑壳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吹来的妖风，才把这位大神给刮了过来。
　　大概躺了五分钟，她眼皮就有点支撑不住了。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美黛惊喜地叫了声“霍董”，当下就瞬间清醒。
　　沈皎皎猛地坐了起来，大叫：“别开门！”
　　可惜已经迟了。
　　房门打开，美黛惊异地回头看她；霍清辉静静地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盘，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良久，他缓缓开口：“为什么不能开门？”
　　这情景，真的是尴尬到让沈皎皎无地自容。
　　都说人再被逼急的情况下，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沈皎皎大眼瞪小眼地和他对视了几秒钟，忽然灵光一闪，缓缓躺倒，拉着被子，重新盖在自己身上，闭眼侧躺。
　　被她那一嗓子震住的队友美黛，终于反应过来，送出了助攻：“……皎皎这几天太累了，天天说梦话，有时候还会梦游呢。哈哈，哈哈。”
　　沈皎皎闭着眼睛，脸烧的通红，持续装死。
　　她闭着眼睛，看不到两人在做什么。只感到床垫微微下沉了些，有人坐在她身边，静默无声。
　　霍清辉看她一张脸红彤彤，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病了；这里天气太冷，听周荷说，上午拍戏的时候，她也一直在外面看着。
　　怎么这么傻。
　　霍清辉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脸，这么长时间未见，思念像是个小虫子，疯狂地啃食着他的一颗心，千疮百孔；可现在见到了她，全都好了。
　　手指快要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霍清辉看到她的睫毛动了动。
　　如触电一般，霍清辉收回了手。
　　他淡淡地对美黛说：“麻烦你去楼下打电话，请个医生过来看看；皎皎脸烫的厉害，可能是发烧了。”
　　美黛走掉了，临走前还贴心地关好了房门。
　　沈皎皎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可霍清辉一直坐在旁边，一点声也不出，让她心里慌的发憷。
　　终于忍耐不住，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欲盖弥彰地说：“咦？霍董怎么上来了？”
　　霍清辉平静地指指桌子上的托盘：“给你送东西吃。”
　　她装傻充愣，他就陪着。
　　沈皎皎笑嘻嘻：“谢谢霍董事长。”
　　“叫我清辉，”霍清辉纠正她，“不然太生分了。”
　　沈皎皎干笑两声，岔开话：“你怎么过来了？不忙吗？”
　　“清熙还在，”霍清辉说，“我过来散散心，没想到正好遇到你，就顺路过来看看。”
　　沈皎皎沉默了。
　　这人还真的不擅长说谎。
　　像背书一样，也不知道这话是谁教给他的。
　　“怎么样？拍摄还习惯吗？”
　　“习惯习惯，特别习惯。”
　　霍清辉沉默了一会，说：“那天晚上，是我喝多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沈皎皎继续装傻充愣：“噢，你说那个呀，嗨，我早就忘了，多大点事。”
　　霍清辉抿着唇，不发一言。
　　她这样的态度，让他心焦，可也无可奈何。
　　“霍董，我进来了哦。”
　　美黛进门之前，先叫了声，才刷了房卡过来，她手里拎着一个医药包，无奈地说：“经理说，雪下的太大，把路封住了。这两天都出不去，外面的车也进不来。我就去找了刘姐，她给了我备用的医药包，说里面有温度计和药。”
　　美黛拿出温度计，这是国内常见的水银温度计，十分普通；沈皎皎自知没什么病，但毕竟是美黛去拿过来的，伸手去接，却被霍清辉途中截下来。
　　“我来吧。”
　　霍清辉力气大，甩了一下，水银就掉了下去。
　　他还想给沈皎皎夹上，沈皎皎连忙接过来：“这就让我自己来吧。”
　　夹在腋下，冰凉的温度计冻的她哆嗦了一下。
　　美黛也觉着这酒店内的气氛太过尴尬，随便找了个理由，又偷偷地溜了出去。
　　沈皎皎的手搭在床边，手机就放在旁边，消息灯一明一灭。
　　“我听说王谦出事了，”沈皎皎说，“怎么你这个做董事长的，不回去收拾烂摊子，还跑来这里玩？”
　　——这件事算是个丑闻了，前几天刚刚爆出来。
　　说的是某某公司的经纪人，利用职务之便，睡过不少女星，现在还想潜新人，结果被连家底都被扒了出来。
　　曾经在他手下的艺人，有的红了，纷纷动用自己的人脉，把自己从中撇清；倒霉的是那些还没出名的，或者名气小的，直接被隐晦地挂了出来。
　　而英娱公司，磨磨蹭蹭，隔了一天才发表了声明，说这是诽谤，若再私自传播，必定会追究其法律责任之类。
　　实际上，霍清辉借此机会，直接和王谦签了解约合同；那些遭受连累的小明星，大部分留在公司，分给了王谦手下的代理经纪人。
　　而王谦如今名声算是臭了，哪个公司还肯留着他？
　　沈皎皎不知道霍清辉这样做的目的，但她觉着，王谦这样的人，还是早点处理掉比较好。
　　她忽然想起一人，问：“丁思夏呢？”
　　丁思夏似乎也是在王谦手下。
　　不提她还好，提起她来，霍清辉冷笑一声：“她已经主动解约了。”
　　这一次，霍清辉还是小看了丁思夏——他原本想借处理王谦的机会，让丁思夏也“出出名”；可惜，就在王谦被“爆料”的前天，她主动交付了高额的违约金，离开了英娱。
　　之前引着丁思夏签约英娱的时候，霍清辉是给过她机会——她大可以拒绝王谦，凭借着自己努力来苦熬；可是她没有。
　　或许丁思夏自己也发觉了不对，转眼又去攀上了华天的罗实；罗实为了她，不惜私下找霍清辉谈话。
　　沈皎皎“哦”了一声，回想起杀青那天，丁思夏在电梯里对自己说的话，不免有些伤感。
　　当时并不明白，现在才知道，她那句“羡慕”是什么意思。
　　沈皎皎搂紧了被子，叹气：“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吧。”
　　“那你想走什么样的路？”霍清辉问她。
　　名气，财富，或者其他，他都可以帮助她。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沈皎皎摇摇头，“先前进入娱乐圈，纯粹是有唐导演提拔；再加上觉着自己去做其他职业，可能会竞争不过别人，没什么优势。后来……嗯，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再努力一点，争取能拿到奖吧。”
　　她本身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和目标，但也知道要敬业，尊重自己的工作。虽说可能天赋受限，她虽然可能达不到那些人的高度，但她可以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沈皎皎这样的说法，让霍清辉不知如何接下去。
　　他只能在背后，默默地做她的靠山——虽然她可能不想要。
　　替她挡住那些不安分的眼光，隔绝掉那些伤害。
　　霍清辉没有停留太长时间，看着沈皎皎慢蹭蹭把饭吃完，他才下楼。
　　沈皎皎刚休息了没一阵，周荷上来了。
　　沈皎皎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口直心快，基本上有什么就说什么，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
　　她坐在沈皎皎旁边你，开门见山地问：“你和清辉，到底怎么回事？吵架了？还是闹分手？”
　　沈皎皎不好意思说是被霍清辉表白吓跑的，支支吾吾两声，说：“没怎么，就是有点小矛盾。”
　　周荷闻言，舒展了眉头：“有小矛盾就得赶紧解决了，不然会有人趁虚而入——”
　　她凑得近了些，神神秘秘地说：“我听清熙打电话说，他爸爸准备让霍清辉和华天的罗玉玉订婚。”


第38章 
　　“噢……”
　　沈皎皎喝了杯茶, 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周荷有些恨铁不成钢, 一指头戳到她脑门上。
　　“其实我和霍清辉，并不是情侣关系，”沈皎皎解释，“我们只是小时候的玩伴而已。”
　　“青梅竹马啊, 那就更不怕罗玉玉了，”周荷的脑回路十分清奇，完全忽略掉了沈皎皎的第一句话, 笑呵呵地说, “霍清辉也强硬，直接就说不娶，说什么也不同意。”
　　沈皎皎不明白她和自己说这些话的意思，周荷倒是兴致勃勃，同她聊了起来。
　　晚上看天气预报, 明天还是有雪；天气太过恶劣, 导致部分山体滑坡，主要的道路被雪封住了，铲雪车过不来，清不了路；这一片小镇顿时像与世隔绝了一般。
　　当地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封路的日子，雪照下, 该做什么的还是做什么，一切有条不紊的。
　　阮良杰导演也来了兴致，在傍晚的时候叫上了周荷，两人一同带着摄像机外出拍摄雪景——这俩人, 一模一样的痴，拦也拦不住。
　　一老一女，让人也不放心；尽管他们说了只在附近转悠，还是找了俞文彦陪着他们。
　　酒店经理带来了通知，这个金发蓝眼的男人先是向滞留在此的人们致以歉意，继而以他丰富的经验告诉人们，顶多两天，这路就能通。
　　天气条件太过恶劣，拍戏是拍不成了，沈皎皎和美黛权当度假。到了晚上，两个人一人包一个枕头，窝在床上看《无人生还》。
　　在被暴风雪隔绝的旅游小镇酒店中看暴风雪模式的推理电影，简直完美。
　　刚看到一半，出事了——
　　俞文彦他们三人，都到现在了，还没有回来。
　　沈皎皎和美黛听到这个消息后，睡衣都没来得及换，蹬蹬瞪地下了楼。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闹哄哄，乱糟糟。
　　他们三人的手机号都打不通——风雪严重地影响了信号，机械的女声一直反复提示，不在服务区。
　　最后，还是霍清辉站了出来。
　　这里面不少演员是英娱的，自然对他也是恭恭敬敬；霍清辉长话短说，凡是女性和身体不好的，都留在酒店里。剩下的一些青年，由当地人带路，分成三队去找。
　　因为信号差，约定互相之间用那种小巧的烟花弹联系，这还是酒店经理提供的，只要有一队发现了人，就点燃示意，其他的两队，看到之后就折返酒店。
　　风雪大，不许单独行动，免得出现意外。
　　这一片区域说大不大，但怕的就是他们三个雪盲，迷了眼；若是看不清路，瞎走一气，走到雪谷里去，就麻烦大了。
　　把人分好了之后，霍清辉也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往外走去。忽听刘韵沉声喊了一句“霍清辉”。
　　她问：“你也要去？”
　　“当然。”
　　刘韵的脸色微变：“外面太冷了，风又这么大，你身体本来——”
　　“没有让大家都去找，我自己却在这里闲着的道理，”霍清辉沉声说，“我既然也是英娱的人，就不能缩在后面；更何况，他们三人都是我的朋友，没有这样撇下不管的。”
　　他这话说的严重，刘韵咬着唇，什么也说不出了。
　　霍清辉余光瞥见一旁的沈皎皎，原本都准备要走了，忽又折返，冲她笑笑：“你乖乖等着，别乱走。”
　　他的手抬起来，有些迟疑地摸摸了她的头顶。
　　觉着这绒软的头发摸起来挺舒服的，忍不住又揉了把，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沈皎皎承受着一旁刘韵锐利的目光，硬着头皮说：“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大部分人都出去找周荷他们了，酒店里一下子空了大半。帅气的经理又过来安慰沈皎皎，只可惜沈皎皎英语算不上多么好，两个人磕磕绊绊地对完话，皆相识苦笑。
　　刘韵就坐在沈皎皎对面的沙发上，她面色不改，往脸上又贴了张面膜，顶着面膜在温习剧本。
　　沈皎皎简直都想夸她敬业了。
　　大概因为刚刚看了电影的缘故，沈皎皎忍不住就往坏的方向想去，越想越担心。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一队人回来了，周荷崴了脚，被一个身体强壮点的人背着，羽绒服的下摆几乎湿透了。沈皎皎忙凑了上去，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阮良杰也疲惫不堪，只俞文彦精神状态还好点，看到刘韵，还打趣：“瞧瞧，这大美人还不忘保养自己呢！”
　　刘韵轻哼一声，目光往人群里找，没看到霍清辉，她有些失望：“你们没遇到霍清辉？”
　　“他也去了？”
　　周荷本来都被人背到电梯前了，闻言，惊异地说：“怎么都不拦拦他？”
　　刘韵淡淡地说：“我倒是想拦，可也拦不住啊；人家根本就不听我的，他在意的人呢，又不去管他死活。”
　　周荷看看沉默的沈皎皎，后者低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荷也不再说话，她总算是醒悟过来，合着这是霍清辉一厢情愿的单恋，沈皎皎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沈皎皎却开口了：“我觉着他应该去，就像霍董说的一样，他也是英娱的一份子，总不能临阵脱逃。”
　　再说了，有那么多人跟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危险。
　　刘韵气笑了：“死脑筋配呆脑壳，你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俞文彦说：“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可把我累坏了，能否劳刘姑娘大驾，给我倒杯水先？”
　　刘韵说了句什么，沈皎皎没听清。电梯正好下来，沈皎皎走了进去。
　　周荷的脚伤的很严重，脚踝处肿起了很大一块；据她说，是光顾着拍，忘记看脚下，不小心摔进了雪坑里。
　　沈皎皎的妈妈也曾崴过一次脚，也是沈皎皎帮忙处理的；是以沈皎皎当机立断，先是把周荷扶到床上，给她脱掉湿冷的外衣，盖好毛毯，让美黛去找酒店经理找了冰块过来给她冷敷；自己则回了房间，翻了翻医药包，惊喜地找到一份云南白药喷雾剂。
　　刚刚给周荷处理好，听得大厅处传来一阵骚动，沈皎皎下去看，发现是霍清辉他们回来了。
　　霍清辉倒还好，大概因为风冷，他的脸颊被吹红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沈皎皎愣了愣。
　　俞文彦这时候喝了热汤，缓和过来，凑过去和他说了些什么，连连叹气。
　　蓦然，霍清辉抬头，直直地朝沈皎皎的方向看过来。
　　他抿着唇，面色僵硬。
　　眼角下的泪痣被苍白的肌肤衬得更加显眼。
　　两人目光相及，沈皎皎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黑夜中受伤的少年。
　　沈皎皎犹豫了半天，还是走了过去，问：“怎么了？”
　　霍清辉轻声说：“腿疼。”
　　俞文彦在旁边帮腔：“之前清辉受了很严重的伤，当时没有来得及处理好，医生说，受不了寒冷。”
　　——难怪，刚刚周荷得知霍清辉出去之后，是那样的震惊。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若是知道他身体不好，自己那时候也会拦住他的吧。
　　沈皎皎十分自责。
　　“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霍清辉出声安慰，“就是有点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话这么说，他嘴唇苍白，几乎毫无血色。
　　沈皎皎心里更愧疚了。
　　“我去楼上找找，看看有没有止疼药……呃，你是不是不能吃止疼药啊？”
　　霍清辉不点头也不摇头，他说：“药就不用找了，你陪陪我就好。”
　　他声音脆弱，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沈皎皎。
　　让她狠不下心来。
　　俞文彦捧着一杯热咖啡，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
　　“那……好吧。”
　　沈皎皎终于点了头，霍清辉松口气，慢慢地挪着步子。
　　沈皎皎上前去扶他，这才惊觉，他连外套都是冰凉的，全是寒气。
　　可以想象，外面是有多冷。
　　医生都说过不能在外受寒了，他还这样折腾自己。
　　沈皎皎想拧他一把，好让他知道点好歹；可看着他走路都艰难的时候，又心疼的不行了。
　　当沈皎皎主动过来的时候，霍清辉心里乐的不行，但还是强忍住，小心翼翼挪着步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俞文彦笑的暧昧，冲着他比出个握拳加油的手势来。
　　霍清辉怕被沈皎皎发觉，很快转过脸，继续慢蹭蹭地挪步子。
　　他心有又是酸又是甜，想，苦肉计这招，对皎皎果然管用。


第39章 
　　到了楼上, 沈皎皎才发现, 霍清辉的房间和她挨着。
　　里面毛毯叠的整整齐齐，看上去似乎还没有拆开过。
　　霍清辉主动脱掉了羽绒服——他内里只有件单薄的白衬衣，纽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来。
　　有了照顾周荷的经验, 沈皎皎往他腿上摸去，霍清辉一哆嗦，情不自禁地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话一出口, 他就后悔了。
　　沈皎皎面无表情地摸了把他的裤子, 果然，小腿往下都湿透了。
　　沈皎皎指着床说：“你去把裤子脱掉，躺在上面，拿被子盖一盖；我一会给你捏捏腿。”
　　这突然的福利让霍清辉有些不知所措，还没等他回答, 沈皎皎已经背过身去：“放心, 我不会偷看的。”
　　霍清辉当然相信她不会偷看。
　　快速地脱下裤子，霍清辉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膝盖以上部位：“好了。”
　　沈皎皎坐在他旁边，伸出手来，给他捏腿。
　　手一搭到霍清辉身上, 霍清辉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沈皎皎的动作停止了：“我捏疼你了吗？”
　　霍清辉摇摇头：“可能是你的手热，不习惯。”
　　——他的腿确实疼，只不过没有俞文彦说的那么夸张罢了。现在的疼，像是有人拿钉子在撬开他的骨头, 尤其是膝盖骨处，刺痛难忍。
　　这次确实在外面冻的厉害，两条腿冻的几乎要从身上分离出去，只有那突突的疼提醒着他，这还是他身上的肉。
　　这腿凉的像冰棍一样，周荷的脚踝虽然也冷，可不至于像这样一般，至少还有点温和气。
　　沈皎皎说：“你那伤，又是谁打的？”
　　霍清辉面色一僵，才想起来俞文彦说的话了。
　　他不自然地说：“还能有谁。”
　　没有直接回答。
　　沈皎皎就默认是他的那个“父亲”。
　　“这人也太狠心了，”沈皎皎一边给他揉腿，把那肌肉筋脉都揉活络了，抱怨，“亏得你父亲给他那么多钱，他还……”
　　她突然停住。
　　这些话还是霍清熙告诉她的。
　　当年霍西岭把霍清辉送到那个人家的时候，确实是留了很大一笔钱；之后也许诺说，每年会定时给他们汇钱。
　　起初，这样高昂的回报让夫妻俩开心不已，对待霍清辉也是十分用心。
　　只不过短短一天，家破人亡。
　　直到霍清辉上了小学，那家的妻子终于怀孕，去医院做了检查，说是男孩；可就在回来的路上，他们骑着的三轮车和一辆私家车相撞，丈夫活了下来，妻子与孩子一尸两命。
　　自此，那个性格木讷的人性情大变，开始酗酒，沉迷于赌博。
　　他听人说了，霍清辉八字硬，克死了自己亲生母亲，现在送来他们这里养，又克死了他的养母。
　　而自己几乎次次输个精光，也是这家伙带来的晦气。
　　起先，他顾忌着那巨额的养育费，对霍清辉也就是嘴上骂骂；可日子久了，霍家的人竟一次没来过，自己就放了心，开始随意的殴打他出气。
　　——说不定，人家就是想丢掉这个烫手山芋，怎么可能再把他接回去。
　　而他殴打霍清辉的次数，也逐渐的增加，一次也比一次狠。
　　现在，霍清辉平静地望着她，不恼也不怨：“都过去了。”
　　可不是么，那些被毒打的日子都过去了，他如今是英娱的董事长，再不会有人去下狠手打他。
　　但他也失去了那个一直罩着自己的沈柳。
　　沈皎皎下手不轻不重，从膝盖一直捏到脚踝，慢慢的，那青白的肌肤终于慢慢转成红润，摸着也有热乎气了，沈皎皎这才松了手，说：“盖上吧。”
　　霍清辉老老实实地把毛毯扯下来，盖住了腿。
　　——被这么捏了一通，确实十分舒服。
　　然而这都比不上他心里的舒坦。
　　霍清辉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沈皎皎去卫生间洗手，她说：“我本来就没生你的气。”
　　拧开水龙头。
　　哗啦啦。
　　凉水浇到手上，她仔仔细细洗了一遍，甩甩手上的水，在一旁的毛巾上擦干。
　　旁边也有毛巾，拿了一条，在热水里泡一泡，泡的温热了，她拧干净水，往床边走去。
　　“掀开。”
　　霍清辉下意识地就想从胸口的位置掀，沈皎皎手疾眼快，一把给他按住：“从下面掀就可以了。”
　　霍清辉反应过来，往上拉了拉毛毯。
　　沈皎皎把拧干水的热毛巾搭在他膝盖上。
　　毛巾温热，敷在冰凉的膝盖上，暖的他长舒气。
　　旁边还有个小的毛毯，沈皎皎拉过来，把下面的腿给他包好。
　　她提醒：“等晚上的时候，你最好泡泡热水澡，放松放松。你这既然是老毛病了，以后记得多注意点。”
　　霍清辉眼睛也不眨一下：“好。”
　　“你以后还是得去医院看看，西医不行就去看中医。这样一直拖着，也实在不好，”沈皎皎说，“难道你也想这样一直病怏怏的下去吗？”
　　霍清辉摇摇头。
　　他的唇终于有了些血色，沈皎皎本来想不管他，但一看他的样子，又不忍心起来。
　　——当初她断了腿的时候，霍清辉可是也照顾了她那么长时间呐。
　　她默默地坐了一阵子，说：“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
　　“皎皎。”霍清辉忽然叫她。
　　他依旧面色苍白，眼睛里有幽深的光，祈求般的笑：“以后，你还把我当成以前的霍清辉好吗？就像当年——”
　　沈皎皎摇摇头：“你现在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已经不需要我帮助了。”
　　霍清辉目光闪了闪，良久，他轻声说：“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沈皎皎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离开。
　　次日，周荷的脚伤还没好，肿起来了一块。为了愈合，沈皎皎也不许她下床走动;她在床上躺的十分无聊，就常找沈皎皎聊天。
　　昨天那一折腾，阮良杰也发起了低烧，还好备着退烧药，给他送了过去。
　　原本忙忙碌碌的剧组，顿时空闲了下来。
　　周荷拉着沈皎皎，给她看自己那晚拍到的照片——天空是一片灰白，沉沉的云压下来，而落雪皎白;俞文彦闭眼仰脸，耳朵被风吹红，是一种冷静克制的帅气感。
　　周荷说：“等天气晴好，我也带着你去拍一组;正好有个杂志想约我的照片，之前一直没灵感，现在终于找到感觉了。”
　　沈皎皎满不在乎：“行啊，不过我想问一句，能穿着羽绒服拍么？外面有点冷，感觉自己不太能抗的住。”
　　虽说她佩服刘韵雪天穿裙子的敬业精神，但沈皎皎还是觉着能避开就尽量避开。
　　周荷笑着说：“这点你放心，我要是说让你穿裙子拍，霍清辉还不得生撕了我？”
　　“撕你倒不至于。”
　　霍清辉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来，他休息了一晚，大概是缓过劲儿了，走路也不像昨天一样。
　　美黛不好意思地说：“霍董说有要紧事和你商量，我就开门把他放了进来。”
　　毕竟还在英娱，美黛实在不好意思把霍清辉关在门外。
　　霍清辉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说：“这次真的是正事——周淑山打酒店的电话说，Purple想要找皎皎做他们品牌的形象大使。”
　　他不疾不徐地说出来，在座的三个人皆是一愣。
　　周播剧《花雨路漫漫》还没有播完，但沈皎皎凭着这个角色圈了不少粉;之前也有些品牌想找沈皎皎做代言人，不过都是些某淘起家的牌子，或者一些没什么名气的杂牌子。
　　周淑山觉着让沈皎皎代言这些东西，会影响她之后的发展;饶是报酬高昂，还是被她狠着心拒绝掉了。
　　可Purple不一样。
　　这是个国际间出名的彩妆品牌，虽然不是什么轻奢的贵妇级产品线，但口碑好。
　　几乎每个初学化妆的女孩子，都会买上那么一两件它们家的产品。
　　这正是因为如此，Purple所选的历代形象大使，都是满满的少女气息。
　　对于现在的沈皎皎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了。
　　“如果你同意的话，剩下的事情就由周淑山去洽谈合作事宜;等你拍完这部电影，再去Purple拍相应的宣传片，”霍清辉强调，“这次是Purple主动来约的，是他们看中了你。”
　　沈皎皎笑：“我当然同意。”
　　——有了霍清辉的照应，她现在的权力可比其他的同期明星大多了。
　　没有人会逼着她去一部接一部的拍戏，也没有逼着她去拍广告，参加各种活动。
　　他们只会问她——想做吗？不想的话，我就直接推掉。
　　沈皎皎在这种轻松自在之中，不免又对霍清辉产生了浓浓的负罪感。
　　她目前给不了他想要的，可他几乎把所有的，都一股脑的塞给了她。


第40章 
　　果然如酒店经理所说, 第三日上午, 清雪队姗姗来迟，忙忙碌碌地把路清了出来。
　　路清理好的当天下午，霍清辉离开了酒店。
　　他不能把整个英娱的担子都交给霍清熙，他同阮良杰说好了, 等沈皎皎的戏份杀青，就得让她回去，和purple洽谈。
　　周荷的脚已经消了肿, 但还是不能随意走动——阮良杰觉着外面天寒地冻, 她一个女孩子，脚伤还没好，就不要再出去了。
　　所以沈皎皎的第一场戏，就全权由阮良杰负责了。
　　她所饰演的素格，是雪女族族长。活了上千年, 却依旧保持着少女形态。
　　女主本也是雪女族族人, 因其天分高而被族长赏识，最终也因为男主，叛逃出族，被族长素格捉回，废掉一身功法。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 素格也是一个反派。
　　这今天的第一幕，拍的就是女主初见素格，寒风中，素格披着白色的披风, 长发散落身后，裹得像个毛绒绒的团子，笑起来眉眼弯弯。
　　沈皎皎缓缓回头，望着摄像机笑。
　　“卡！”
　　阮良杰冷着脸叫停。
　　风很冷，他大声斥责：“怎么回事？我要的是少女的笑！是天真的少女！你笑的太柔了！重来！”
　　天气太冷，为了防止呼出热气，影响效果，沈皎皎口中含着不少冰块，把嘴和舌头都冰木了。
　　她点头。
　　单单是一个笑容，她足足拍了十条，终于令阮良杰满意。等到休息的时候，美黛递给她杯温水，她喝在口中，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那些冰块在口中融化，让她整个肺腑都仿佛结了冰碴子。
　　刘韵在旁边笑：“你现在可算是知道区别了吧？”
　　沈皎皎哆嗦着身体点头。
　　刘韵漫不经心地说：“你若是想当个花瓶，自然可以一直当下去；但若是想闯出点名堂来，就别嫌阮导演要求高。”
　　刚刚阮导演不怎么满意，冷着脸，把沈皎皎骂了个狗血淋头，刘韵都听在了耳朵里。
　　沈皎皎先点头，又摇头：“我知道导演是对我好。”
　　刘韵轻啧一声，有些意外地瞧她。
　　原本以为只是个仗着霍清辉宠爱就无法无天的性格，这样一番谈话下来，发现还是个心思玲珑的。
　　这倒出乎她一开始所想了。
　　沈皎皎裹得严严实实，被风吹红的一双手，捧了一个热水袋。
　　刘韵因为太傲气，在圈内的朋友不算太多，也得罪过不少人；可幸亏她自身天赋够高，又足够努力，不少导演都很青睐她。
　　她也有资格傲气。
　　一次敦煌奖，一次金凤奖，再加上参演过的电影若干次被国际奖项提名。
　　让沈皎皎羡慕不已的成绩。
　　刘韵今天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和沈皎皎聊起天来：“……在我看来，你参演的的那个《水晶鞋》，简直就是糊弄着拍的，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沈皎皎没想到她也会去看这么一部剧，愣了愣。
　　刘韵继续数落：“在我看来，这部剧扑街扑的理所当然。导演功底不行，编剧编的漏洞百出，演员呢？选角不行，演技也不行，看的人出戏。哦，还有配音，配音也不好，听的难受……”
　　她一长串说下来，总结：“你以后要是再接拍这种戏，迟早会毁掉——哦，我忘了，有霍清辉在，他怎么可能再让你去接这样的戏。”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刘韵自嘲地笑笑。
　　沈皎皎隐约觉着她和霍清辉，有那么段故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告诉她，她也假装不知道。
　　大概是被刚才沈皎皎的表现刺激到了，刘韵开启了疯狂吐槽模式，不仅把《水晶鞋》全体上下批评了一遍，又把《花雨路漫漫》也批了一遍——这部剧的口碑好，完全是在同行更烂的情况下衬托出来的。
　　最后，还是阮良杰过来叫人，刘韵才停了下来。
　　她对沈皎皎说：“想赚钱，想迅速火，你大可以继续接这种剧；但如果你想留下几十年后也被后人称赞的剧，就收收心，换个方向吧。”
　　一天拍摄下来，沈皎皎觉着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阮良杰要求不是一般的严格。只要有一点不符合他的想法，立马推倒重来。
　　也难怪他拍的电影口碑都这样好了。
　　虽然平时也大大咧咧的，但被骂了一整天，说不难过，完全不可能。
　　一回到酒店，沈皎皎就趴到床上了。
　　手脚还是冰凉的，美黛知道她难过，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看书。
　　伍青雪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她声音又急又快：“小柳，你还好吗？”
　　“嗯……还可以吧。”
　　沈皎皎懵了。
　　伍青雪这么神通广大的吗？隔了这么远，都还知道她被导演骂的事情。
　　电话那端，伍青雪舒了口气：“你心里想开了就好，再说了，你这又不算是黑历史，还是励志老鸡汤……”
　　“等等。”
　　听她说的有些不对劲，沈皎皎半坐起来：“什么黑历史？”
　　“哎？你不知道吗？”伍青雪也懵了，“我以为你已经看到了。”
　　沈皎皎爬到电脑旁边，挂了vpn，点开熟悉的中文界面，输入自己的名字，敲下回车键。
　　《清纯女星的小太妹之路》
　　《震惊！女星沈皎皎藏了多年的秘密竟然是它！》
　　……
　　压根就不用点开看，沈皎皎就猜到里面是什么内容了。
　　她看到了那些图片。
　　初中时候的自己，胖的像只水桶，这还是从毕业照上截取下来的，脸上的肉横长，几乎把眼睛都挤没了。
　　沈皎皎咬唇。
　　照片并不多，基本上都是毕业的合照。
　　她点进链接。
　　“……我和沈皎皎以前是同班同学。她脾气不好，很凶，天天欺负同学，自诩为大姐头……”
　　“……我曾见过沈皎皎和街头一群混混厮混，去勒索低年级同学的钱财……”
　　伍青雪轻声问：“你还好吗？”
　　“还好，不过看得出来是扯淡，”沈皎皎说，“除了照片是真的外，报道上其他的话都是胡诌八扯的。”
　　“我就说嘛，你不是那种人，”伍青雪舒口气，安慰她，“这是好事，既然有人要黑你，证明你已经红了。不然，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透明，谁会去费心地抹黑她？”
　　沈皎皎被她逗笑：“好好好，我知道啦。”
　　两人扯了一顿皮，这才挂了电话。沈皎皎还是不解——到底是谁在黑她？还是说，真的是娱乐大号看她如今火了，才特意扒皮一番，好吸引流量？
　　不太可能是丁听春了，两人目前没什么利益纠葛；刘韵？更不会了，她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那会是谁呢？
　　托了《花雨路漫漫》热播的福，沈皎皎的“黑历史”，迅速炸开了锅。
　　不过一些公司经营的营销号，很有默契地避开了这一热点——他们都收到了霍清辉的警告，一个个的不敢再去惹沈皎皎。但一些个人经营的号，就毫无顾忌地蹦跶着转发——
　　周淑山打电话通知了沈皎皎，让她不要着急，安心拍戏就行；这些东西，交给公司的公关处理。
　　国内中午十二点左右，英娱出了正式的声明——凡是转发量过500的，无论号大小，都将对号的主人发送律师函，以诽谤罪起诉。
　　沈皎皎也在周淑山的授意之下，开通了微博，并针对此事件，发表了长微博。
　　先是诚挚的道歉——因为这种事情，影响了收视率；继而是解释——少年时期因为疾病注射激素，导致迅速发胖，可那时候并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自己也是通过减肥，才有了今日站在众人面前的沈皎皎；最后是郑重的澄清，自己从来没有做过欺负同学，以及校园暴力的行文，她坦坦荡荡，并请发文“爆料”的那位同学站出来，大家当面对质。
　　——那本来就是杜撰出来的，捕风捉影，自然也不会有人真的站出来。
　　倒是炸出来不少真实的同学，她们说沈皎皎那时候虽然胖，但有一副侠义心肠，常常帮助那些被欺负的同学；如今她火了，作为同学都为她而骄傲，同时谴责那些为了博热度乱写的人。
　　一些个人号一开始还觉着说寄律师函是在吓唬他们，依旧铁了心的要炒热度——等到次日凌晨，他们傻眼了。
　　英娱方面，真的把他们给告了。
　　至于沈皎皎，在早晨八点，接到了来自霍清辉的电话。
　　霍清辉的声音很低：“皎皎，我睡不着，好想你。”
　　沈皎皎看了看表，这个时候，国内应该是凌晨一点钟了。
　　这是霍清辉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沈皎皎说：“……嗯，那你数一数羊。”
　　“我数了，没有用，”霍清辉叹口气，“我数的每一只羊，都是你的模样。”
　　这直白的撩让沈皎皎不知所措，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接：“那，人脸羊身，也挺可怕的哈。你睡不着，确实是有原因的，哈哈。”
　　她干笑两声，霍清辉沉默了。
　　许久，他说：“为什么你总是逃避这一问题呢？皎皎，我爱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包括我这条命……你也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第41章 
　　沈皎皎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霍清辉——
　　天晓得, 沈皎皎长到这么大, 对恋爱方面，一点也没想法。
　　因为肥胖，她的青春期过的并不是多么愉快；班级上大部分男生还是很好的，不会用什么有色眼镜看她；也有一部分男生, 看到她下意识地就露出厌恶的眼神。
　　对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来讲，丑似乎是一种原罪。
　　可她也不想长那样胖的呀，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概因为这段经历, 沈皎皎对未来男朋友……压根就没什么想法。
　　她没有特别喜欢的人, 也没有特别挑的类型。
　　换句话说，是个男的，差不多就成了。
　　可霍清辉并不在考虑之内。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说，只是年少时期的感激？
　　沈皎皎知道他如今患病, 无论做事情, 还是其他方面，都十分偏激。因为自己曾对他那么一丁点好，如今他就豁了所有过来帮助她。
　　等他病愈之后，他还会喜欢自己吗？
　　沈皎皎不敢保证。
　　沈皎皎避开这个问题，说：“要不要我给你唱个摇篮曲？”
　　“……好。”
　　沈皎皎唱歌的时候, 声音很柔，她唱的是一首安山镇上流传下来的摇篮曲，小时候她妈妈这样哄着她入睡，她现如今又拿它来哄霍清辉。
　　过了一阵子, 她停了下来，听到耳旁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清辉？”
　　她叫了一声，无人应答。
　　他应该是睡着了。
　　沈皎皎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虽说几乎每次拍，都会被阮良杰痛骂一顿；但沈皎皎也很明显的在辱骂中成长起来——到了后期，她几乎对骂声免疫，一条拍个四五遍，也能使他满意了。
　　她的戏份集中在这里，等她杀青的时候，阮导演特意给了她一个拥抱，拍着她的背说：“小家伙，进步挺快的哈！”
　　对于阮良杰来说，这已经是他能给予新人最大的夸奖了。
　　回国的机票订在下周一，还有两天的时间，美黛一直对异国城市充满了向往，沈皎皎在电话里同周淑山商量了一下，索性带着美黛，还有小房去了N市逛街。
　　小房是英娱配给她的保镖兼任拎包的，比沈皎皎要大上四五岁，不怎么爱说话；美黛偏偏爱逗他，一天也逗不出几句话来。
　　沈皎皎对奢侈品店没有太大的兴趣，少年时代过的十分节俭，后来发达了，看到这些价格还是会肉疼——不就是个包么？怎么这么贵啊！
　　美黛的工资也负担不起这么高昂的消费，拉着沈皎皎看了一家店，就再不肯进去了。
　　喜欢却买不起是最痛苦的。
　　后来沈皎皎搜了攻略，知道N市有一条淘货市场——不同种族的人聚在一起，开了各种风情的小店，卖的大部分是手工艺品，也有些vintage，饰品或者衣服。
　　女孩子对逛街的热情是超出男人想象的，小房很好地履行了一个保镖应有的职务，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沈皎皎在街角不起眼的小店里，看上了一个胸针——这是一枚老银掐丝的，嵌了枚淡粉的珍珠，难得的是光泽好，沈皎皎一眼就爱上，正欲伸手去拿，旁边一只手，先她一步拈了起来。
　　顺着看过去，只见是一张生的很大气的脸，小麦色的皮肤，乌黑的发，乌黑的眼珠。
　　美黛在旁边叫：“这是我们先看上的！”
　　“华人？”
　　对方笑，把那个胸针放回原处，耸肩：“既然是你们先看上的，那我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沈皎皎摇头：“无所谓的，你喜欢的话，拿去就好了。”
　　怎么说，也是对方先拿起来的。再说了，沈皎皎对这种饰品类的东西，也不是特别喜欢。既然如此，还不如成全了别人。
　　对方眼前一亮，说了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径直拿走结账。
　　美黛说：“你真的让给她？”
　　沈皎皎笑着与她解释：“是她先拿起来的。”
　　……
　　这边店铺不少，两人挨个逛了过去，沈皎皎最终买了一个手链，顺便给伍青雪也带了一条。
　　至于霍清辉……沈皎皎给他带了一个领夹，又觉着不太好意思。
　　对方送给她那么昂贵的东西，她却只送一个纯银的领夹。
　　又拖着美黛和小房去了著名的G奢侈品店，给他重新买了条腰带。
　　晚上依旧是回了剧组的酒店，逛街逛的太累，沈皎皎趴到床上就开始睡。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听到了尖锐的鸣笛声。
　　还有震天动地的敲门声。
　　她一脸懵逼的睁开眼，闻到空气中一股子不同寻常的焦糊气味——
　　沈皎皎瞬间清醒了。
　　她推醒旁边的美黛，美黛也是迷迷糊糊，还问她怎么了。
　　“好像是失火了，”沈皎皎说，“赶紧走！”
　　两人睡觉前都穿的睡衣，这话一落，美黛也瞬间惊醒了。两个人拿起羽绒服和包就往外冲，门打开，刘韵脸色难看地看着她们，大声骂：“怎么睡觉睡这么死？你们是猪吗？赶紧走！”
　　嘴上骂着，拽着两人就往楼梯处跑——住在这里的客人都往外跑，乱糟糟的，更加惹人心慌。
　　都跑出去了，沈皎皎回头一看，发现酒店整个二楼浓烟滚滚。
　　她四下看了一眼，没找到周荷的人影，慌了：“周荷还在里面！”
　　周荷腿受了伤，若是睡的再死一点，根本跑不出来的。
　　刘韵脸色也是一变。
　　她与周荷的房间离的远，只顾着叫醒沈皎皎，忘记了周荷。
　　沈皎皎把东西往她怀里一放，撒腿就跑：“你们等着我，我去叫周荷！”
　　刘韵只来的及叫一声她的名字，小房听到声音，拨开人群走过来：“怎么了？”
　　刘韵指着酒店说：“沈皎皎个蠢猪，又进去找周荷了！”
　　小房惊出一声冷汗，顾不得说话，朝着酒店奔了过去。
　　小房离沈皎皎的房间远，刚发现失火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赶过去，被刘韵推了回来——“你是个男人，体力大，这时候该负责优先救那些老弱病残，沈皎皎这边，我去把她带过来。”
　　小房觉着她说的很有道理，就跑过去挨门敲，扯着嗓子叫失火了。
　　谁知道沈皎皎自己又冲了进去。
　　这时候火势已经大了起来，周荷刚刚醒来，就看到房间里满是浓烟，她头晕脑胀，晕晕乎乎的，艰难地挪到门旁边，刚打开门，沈皎皎一声不吭，直接把她扛在肩膀上，扛沙袋一样，扛着她往楼梯处跑。
　　周荷：“……”
　　她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沈皎皎，还暗藏着大力属性，被她背到楼梯处，说：“我没事，你放我下来走吧。”
　　说话间，吸进去不少浓烟，呛得鼻子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沈皎皎屏着呼吸，一句话也不说——她知道，大多数在火灾中丧生的，大部分是吸入浓烟呛死的。她憋着一口气，蹬蹬瞪的下楼——火苗沿着地毯已经烧过来了，她的腿有灼伤的痛感，可她不能停。
　　忽然一人过来，一声不吭地把周荷接过来扛着，拉住沈皎皎的手，飞快地往外跑。
　　这时候的沈皎皎其实已经有点脱力了，可是没有办法，只能踉踉跄跄被拽着走，终于跨出大门，她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可算是把她憋坏了。
　　刘韵先跑过来，不发一言，把她推倒在雪地里，滚了几圈——
　　沈皎皎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下摆，已经烧起来了。
　　小腿处火辣辣的疼，方才紧张情况下，完全被忽略掉的神经，开始向大脑控诉自己所遭受的待遇。
　　沈皎皎看着自己焦黑的小腿，叹气：“不会烤熟了吧？”
　　美黛已经快哭出来了，听到这玩笑话，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有担架过来，抬着沈皎皎与已经熏晕过去的周荷两人，上了姗姗来迟的救护车。
　　沈皎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霍清辉得知酒店起火的时候，正在开会。
　　他大脑一片空白，把手中的翻页笔一丢，这会也不开了，抛下一屋子的人，跑了出去。
　　——早知道就该留在那里等她回来！
　　前往机场的路上，他木木地坐在车里，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若是沈皎皎不在，他就下去陪她，免得她一路上孤独，被野鬼欺负。
　　他下去的话，别的不说，替她挡挡揍也是可以的。
　　小房的短信在这个时候及时到达：“沈小姐身上没有大碍，现在在医院中，只是小腿烧伤，可能需要段时间痊愈。”
　　烧伤。
　　这两个字，刺的他眼睛痛。
　　他曾经被开水烫过一次，疼的不行；那她被烧伤，又该是多么痛苦。
　　霍清辉想，只要她不痛，安然无事，拿他两年寿命做交换也甘愿。


第42章 
　　沈皎皎的小腿烧伤面积不算大, 也不算小, 小腿肚一块皮都烧坏了，需要做植皮。
　　小镇上的医院到底不能做这样的手术，稍微处理之后，送往了N市。
　　当医生说完之后, 霍清辉问了一句：“用我的皮可以吗？”
　　他捋起来袖子，给医生看自己的胳膊——上面有深浅不一的疤痕，霍清辉又问：“给她用这样的皮, 会不会太丑了？”
　　医生连连摇头, 板着脸又说了几句话；他语速快，霍清辉听不太懂，俞文彦翻译给他听：“医生说了，只能用自身或者血缘亲人的皮，不然会有排异反应。沈小姐烧伤的面积不算太大, 完全可以从大腿上取皮来移植。”
　　霍清辉问：“那需不需要血？我和皎皎同血型, 如果不够的话可以抽我的。”
　　……
　　顶着医生奇怪的目光，俞文彦一脸黑线地把他拖走了。
　　霍清辉不敢去看沈皎皎，他害怕看到她受伤的肢体——上一次她骨折，已经令他难受万分；这一次，俞文彦也很有默契地不让他过去。
　　虽说烧伤面积不算太大, 但那场景，他看了都有些受不了。
　　原本光洁如玉的肌肤上，渗着组织液，暂时先涂着药膏；沈皎皎倒是能忍, 一句痛也不喊，就是一直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沈皎皎请人别告诉霍清辉，美黛等人也瞒着她，没告诉她霍清辉其实已经过来了。
　　这次不算是小事，必须要通知她的家人，沈皎皎先前还不同意，后来终于被说动，也许是太疼了，电话一通，她就哭出来声。
　　霍清辉站在走廊上，沉默地站着。
　　一句话也没说。
　　他的电话几乎要被盛怒的霍西岭打爆了，先前一直拒接；在确认沈皎皎安全之后，他才按了接通键。
　　“你哪里来的胆子？”霍西岭骂他，“那么多的股东，都被你一人丢在那里；你老子我当年都没摆这么大谱，你小子脸倒真的大！”
　　他大概是气急了，翻来覆去地骂。霍清辉沉默听着——这次确实是他做的不对，可他不后悔。
　　终于，霍西岭把话扯到重点上：“你这次，又是为了那个沈皎皎？”
　　霍清辉默认了。
　　“你说罗玉玉哪里比不上她？是容貌，还是家世？罗玉玉现在也进了娱乐圈吧，论名气一点也不比沈皎皎差，你怎么就——”
　　“爸，”霍清辉说，“我只想娶沈皎皎。”
　　霍西岭呼吸一滞。
　　自打霍清辉回到家，就从没有再叫过他一声爸。
　　今日终于肯服软，还是为了那个沈皎皎。
　　“我没求过您什么，今天就求您这一次；求您别再干涉我的感情了，”霍清辉说，“英娱的董事长，我也不想当了。我只想陪在皎皎身边，等着她。”
　　霍西岭敏锐地发现了他话里的不对劲：“沈皎皎是个什么想法？”
　　听霍清辉这话里的意思，沈皎皎对他似乎并不怎么中意。
　　霍清辉低声说：“她今后要是肯点头同意嫁我，是我的福气；如果她嫁了别人，我也会守着她……只要她需要我。”
　　霍西岭一阵头疼。
　　他这可倒好，大儿子太专情，而二儿子又太浪荡……要是这两个人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他蓦然间又想起霍清辉的母亲，当年两家不同意这桩婚事，她甚至不惜以绝食抗议。
　　当初她说：“我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她也真的如自己所说一般，从始到终，都同他在一起。
　　而霍西岭呢？
　　妻子死后的第二年，他结识了宋琴。
　　想到这些往事，霍西岭内心忽然生出不少负罪感。
　　“……随便你吧，”霍西岭无力地说，“以后这话别再提了。我现在既然把英娱交到你手上，你就好好的理着，别让外人看咱们家的笑话。”
　　“……谢谢。”
　　霍清辉回头，看到了俞文彦。
　　他手里捏了一根烟，将抽将未抽的样子。
　　霍清辉说：“这里不是吸烟区。”
　　“我知道，”俞文彦笑，“清熙打电话一阵抱怨，说你这个哥哥把一堆烂摊子丢给他收拾。”
　　霍清辉默然立着。
　　“听说他和裴小姐的订婚宴取消了？”俞文彦问，“我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霍清辉淡淡地说，“裴小姐与前男友互诉衷肠，被偶然撞见了而已。”
　　俞文彦啧了一声：“你家老头看人的眼光真是差。”
　　先不说裴雅娴，霍西岭给霍清辉选定的那个罗玉玉，在长辈面前乖巧可人;但在一起玩的圈子里，出了名的脾气大难伺候。
　　说改戏份就改戏份。
　　不改？好，那她就让他爸爸撤资，不拍了。
　　任性到极点。
　　在俞文彦看来，霍清辉摆脱那个女人，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霍清辉没说话，他的眼睛看向沈皎皎的病房方向。
　　他不敢进去。
　　沈皎皎不知道他来了，也不希望他过来。
　　经过霍清熙的“指点”，霍清辉发现，自己对她的好，对她而言，似乎成为了一种负担，一种压力。
　　他只敢在外面守着，等她做完植皮手术，再假装“不经意”的过来探望。
　　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霍清辉在走廊上静静站着，一直守到深夜。
　　沈皎皎的父母是在第二日凌晨赶到的，霍清辉在病房外遇到了他们。
　　沈皎皎的父亲似乎发福了，胖了好几圈;而她的妈妈还是那样，瘦瘦的，温婉可人。
　　毕竟霍清辉常去她们家，沈妈妈一眼就认出了霍清辉，惊讶地问：“清辉？你怎么也在这里？也是来看小柳的吗？”
　　霍清辉想躲，已经来不及。他迎了上去，微笑着说：“我听说小柳受了伤，过来看看她。”
　　沈妈妈心里惦记着女儿，冲他点点头，匆匆忙忙推开门进去，看到病床上的沈皎皎，捂着嘴就哭：“小柳，我的乖女儿……”
　　沈柳看到她也哭，母女俩抱着哭作一团。
　　沈父看了也心疼，说：“乖女儿哦，以后咱们别当啥明星了，也别拍戏了。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乖乖回家，有爸养着你呢，成么？”
　　沈皎皎哭的抽抽噎噎，闻言，还是摇头：“不，这只是意外而已;再说，我还签着合同呢……”
　　“合同个屁！”沈父拍着大腿说，“他们要多少钱，咱们赔。你们那黑心老板是黄世仁吗？看把我女儿累的，这脸上都挂不着肉了……”
　　黑心老板霍清辉默默地给沈妈妈和沈皎皎各递了张纸巾过去。
　　沈皎皎肿着眼睛看他，目瞪口呆：“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沈妈妈拿纸巾擦擦泪，说：“就刚刚，我们在门口碰到了清辉，就一起进来了……对了，清辉，你如今在哪里工作？N市吗？”
　　霍清辉摇摇头：“还在国内，这次正好过来N市出差。”
　　沈妈妈说：“你现在也是有出息的人了，逢年过节，记得回去瞧瞧你爸。虽然说他以前——唉，毕竟是骨肉血脉，丢不掉的。”
　　霍清辉说了声好。
　　沈皎皎眼睛肿起来了，只能看到他敛眉顺眼，一副乖巧听教的模样。
　　这家人已经许久没有见面，等沈皎皎止住了哭，开始讲些拍摄时候的趣事，好不容易哄的两个家长面色好转，沈父忽然问了句：“小柳，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沈皎皎摇头：“怎么了，爸？”
　　“是不是你们公司有要求？”
　　沈皎皎看了眼霍清辉，小心翼翼地回答：“应该没有吧。”
　　沈父脸色不见好转：“我这几天，听说了些不好的传言……关于你的。”


第43章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流言, 几乎红火的女星, 都会被爆出或多或少的些传闻。
　　传闻就说沈皎皎背后有个极其强大的靠山。
　　再加上前段时间王谦的事情被爆出来，沈皎皎这刚签了英娱，就被捧着去做了《花雨路漫漫》的女主角，“挤掉”丁听春, 不由得让人猜想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黑幕。
　　也有人开小号，说自己在职的公司里，接受到“上面”的警告, 不许提沈皎皎。
　　不过这条消息也很快被压了下去。
　　沈父对沈皎皎还是挺放心的, 可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娱乐圈又是出了名的乱，他还是有些担心。
　　沈皎皎说：“我行的正坐的端，你就放心吧，爸。”
　　沈妈妈也说：“我觉着你爸爸就这点不好, 乱想。他也不仔细想想, 娱乐圈那么多漂亮的小明星，身材好的遍地都是，他们怎么可能会看上我们家小柳？”
　　沈皎皎干笑两声。
　　好吧，她这个妈妈还是这样，不怎么会说话。
　　到底霍清辉还在这里, 沈父没有追问太多。两人坐了不少时间的飞机，现在也累了——霍清辉在医院附近定了酒店，送他们去休息。
　　沈父和沈妈妈一走，沈皎皎就开始有些不自在了。
　　霍清辉说：“我真的只是顺路。”
　　“我知道。”
　　沈皎皎飞快地说了句, 又哽住了：“你最近……还好吗？”
　　“还可以。”
　　自从确定好要陪在她身边之后，霍清辉再不对治疗产生抗拒心理——尽管还是会在轻狂躁与抑郁间切换，但已经不会如之间那样频繁。
　　霍清辉没有告诉沈皎皎，自己在轻躁狂时期，对她是如何发了疯的思念。
　　他甚至想要把她捉住，关起来，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可那样不行。
　　她是天生该生活在阳光下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把她拉到污泥里面。
　　沈皎皎吃不惯西餐，霍清辉就在附近找了家中餐馆，付钱用了他们的厨房，熬好了米粥，炒了青菜给她送过去。
　　不过他没说是自己做的，只说是从店里订的——可这点小技俩瞒不过沈皎皎。
　　霍清辉在煮米粥的时候，习惯性的加点其他的杂粮如甜豆花生，切的细碎加进去。
　　沈皎皎喝着粥，快要愁掉了头发。
　　这人……怎么这么傻呢。
　　她心里嘀咕。
　　都拒绝了，还这样锲而不舍的……他图什么呢？
　　沈皎皎把那天淘到的领夹和腰带送给了霍清辉，霍清辉顿时激动的手足无措，连声说着谢谢。
　　沈皎皎更愧疚了。
　　霍清辉已经努力克制住自己了，可还是忍不住的往沈皎皎这边跑;沈父和沈母也看出点苗头来，商议了一下，都决定按兵不动。
　　——先观察两天再说。
　　沈妈妈对这个霍清辉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沈妈妈嫁到安山镇上的时候，霍清辉刚刚被送过来，当时也听了些八卦——说这孩子其实是夫妻俩买来的;也有人说是捡来的。
　　不过沈妈妈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一直操持着家务，对付着老家里的几个吸血鬼，把沈皎皎艰难养大，哪里还有闲心管这些事情。
　　后来沈皎皎和她提了几句，她也瞧着霍清辉可怜，经常被父亲毒打，这才把他叫回来，照顾一下。
　　那时候霍清辉十分拘谨，也不怎么爱说话;不过也很懂事，主动帮忙倒垃圾，打扫院子。
　　沈皎皎性子皮，他也会抽空过来，帮她指导指导功课。
　　后来霍清辉忽然离开，镇上的人说是被他生父接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沈妈妈衷心地希望这个少年在他原来父亲那里能过的好点。
　　原本以为没什么交集了，可是现在发现他对沈皎皎还是有着联系——沈妈妈活了这么长时间，一眼就看出霍清辉对自家女儿有点想法，可惜看沈皎皎，不怎么热络的模样。
　　这恐怕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空档，沈妈妈拉着沈皎皎，低声问：“小柳，你和清辉……现在是什么关系？”
　　沈皎皎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脸突然就红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的反应出乎沈妈妈意料，沈妈妈愣了愣，追问：“你是不是喜欢霍清辉？”
　　沈皎皎摇摇头：“应该……不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应该不是。”
　　沈皎皎沉默半晌，低声说：“我也不清楚。”
　　她在慢吞吞吃些草莓，新鲜，个儿大，一个个洗的干干净净，摆在了透明的玻璃盘子中。
　　几乎不怎么酸，全是清口的甜。
　　沈妈妈感慨：“我看那孩子对你很好。”
　　沈皎皎往嘴里又填了一颗，低声说：“可能他只是在报恩。”
　　他之前也是这么说的——以前你对我好，现在轮到我对你好了。
　　或许他一直在努力寻找的沈柳，也只是他记忆中那个待他好的沈柳，是他记忆中美化过的，并不是这个活生生她。
　　沈妈妈立刻捉住了症结所在：“报恩？你是说，那孩子现在对你好，只是因为你以前的帮助？”
　　沈皎皎默认了。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妈妈一语道破，“霍清辉看你的眼神，不像是单纯的感激。”
　　自打突然被霍清辉告白以来，沈皎皎就没静下来心好好想过；此时被沈妈妈说破，她也是一阵心烦意乱——
　　她擦擦手，仰面躺在床上，大脑放空。
　　“躲着没用，”沈妈妈拉她，“你别这样吊着人家，行不行，给他个准话。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你这时候问我，我也不清楚啊……”沈皎皎低声说。
　　“那你好好想想，我只提醒你一句，错过这村，可就再也没有这店了，”沈妈妈拍拍她的手，“你好好的休息，我先出去了。”
　　沈皎皎伸手捂着眼睛，闷闷地应了一声。
　　沈妈妈推开门出去，不期然，看到了霍清辉。
　　他沉默地站在门外，看到她出来，叫了声“阿姨好”。
　　沈妈妈笑着应了声，正欲下楼，霍清辉忽然又叫了声“阿姨。”
　　沈妈妈停住脚，问：“怎么了？”
　　霍清辉说：“刚刚您和皎皎谈的话，我都听到了。”
　　……这隔音效果这么差的吗？
　　沈妈妈没说话，等着他先开口。
　　霍清辉踌躇片刻，轻声说：“能像现在一样陪着她，我已经很开心了。我如今不奢求她会喜欢我，只要不排斥我……就已经足够了。”
　　他望着窗外，眼神是温柔的坚定：“您不用再逼迫她要一个答案了，只要她开心，我怎么样都好。”


第44章 
　　沈皎皎受伤住院期间, 周荷过来看了她两次。
　　毕竟还在拍摄当中, 周荷作为副导演，不可能抛下剧组的事情不管，跑过来陪着她。
　　但沈皎皎毕竟算的上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腿上的植皮部分，已经变成了紫色——医生说这是正常的情况, 不必担心。周荷看着那块伤，心疼的不行。
　　——实在是太过愧疚，她都没好意思去见霍清辉。
　　沈皎皎看到她, 倒是开心地和她聊了许久。
　　这次酒店火灾的起因已经调查出来了, 是线路老化导致的；剧组的部分衣服受大火损害，阮导演黑着脸，只能再重新去定做了——他如今忙的也是团团转，只让周荷带话给沈皎皎，让她好好养伤就好。
　　酒店的统计结果也出来了, 丧生一人, 伤四人；这种意外事故，酒店方面是要付全责的。
　　只是聊着聊着，不可避免，又扯到了霍清辉。
　　周荷把这当成笑话讲给她听：“你都不知道，霍清辉一听说你伤到了, 立马就从国内坐飞机赶过来——要不是俞文彦拉着，他差点都过去让医生抽他的血了——”
　　沈皎皎脸上的笑容淡了：“……还有这事啊。”
　　“我就搞不懂你，”周荷感慨，“你得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才能遇到这样的男人啊；若是旁人身上，早就兴高采烈的接受了，可你呢，倒好，还往外推。”
　　沈皎皎脑子更乱了。
　　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方叫嚣着——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一朝拥有，勇敢的上吧！另一方怯生生地说——他的病总会好的，到时候如果他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沈皎皎烦躁地把头发揉乱，又一点点捋平。
　　周荷想起来霍清熙的嘱托，慢慢回忆着，开口：“你知道霍清辉是怎样被他父亲接来的吗？”
　　“……难道不是他父亲良心发现，主动把他带回来的吗？”
　　沈皎皎好奇地问。
　　“当然不是，”周荷讽刺地笑了笑，“他父亲才不是那样好的人。霍清辉刚到霍家的时候，一身的伤，几乎要死掉了。他那个‘养父’看霍清辉情况不妙，报了警——”
　　沈皎皎有点懵：“不是他养父打的？”
　　“不是，”周荷摇头，“如果是他打的，怎么会报警？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警察那边顺着联系到霍清熙的生父，另一面赶紧把这孩子送到了医院；抢救过来之后，霍清辉只说是寻常的打架；而那边被拘留起来的混混，有一个胆子小，禁不住盘问，说了实话——
　　“他们说，那天喝多了酒，准备去收拾一个叫沈柳的女孩，”周荷缓缓地说，“他们在街上一边走，一边议论等一下怎么打她；谁知道霍清辉突然扑上来，发疯似的和他们厮打在一起。其中有一个受伤严重的，耳朵被咬掉了一块肉。 ”
　　沈皎皎呆住。
　　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到，那个瘦弱的少年，是怎样扑上去和那么多人打起来；他那样瘦弱，连牙齿都成为了武器。
　　“脑部震荡，大腿骨折，”周荷看见了沈皎皎表情有所松动，继续说，“那天下着暴雨，他被打晕过去；混混们害怕了，把他一人丢在街上，四下逃跑——他就那样在雨水里，泡了半夜。腿上的病根，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等等，”沈皎皎艰难开口，问，“你知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周荷想了想，“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好像是八月份吧。”
　　沈皎皎脸色煞白。
　　周荷看出来不对劲，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沈皎皎抬脸看她，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那天晚上是我约了他去捉鱼……如果他不出门的话，完全可以避免的……”
　　她捂着嘴，泣不成声。
　　这么多年了，她从来都不知道。
　　当初那个深夜，她伸手拉了霍清辉一把，原本以为是对他的帮助，却没想到，也是因为自己，他遭受了更多的暴力。
　　沈皎皎哭起来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声音；她只用手捂着脸，眼泪往外涌出来，滴到被子上，晕染开。
　　周荷不确定地想，这样……也算是达到目的了吧？
　　来之前，霍清熙不停地给她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务必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不管怎么样，无论使出什么样的方法，一定要把霍清辉和沈皎皎给撮合成功。
　　为此，霍清熙特意告诉了她这段旧事，请她抽个好时机，讲给沈皎皎听。
　　不信她还会冷着心肠。
　　周荷好奇霍清熙为何如此操心自家哥哥的感情，霍清熙苦笑两声：“若是让他们这样下去，恐怕我哥要疯。”
　　——可不是要疯么，若是在古代，恐怕霍清辉都宁愿给沈皎皎当“妾”了。
　　沈皎皎这一哭，哭的周荷也有些不忍心了。
　　她抽了纸巾递过去，叹气：“何必呢。”
　　脑海中，一方小人已经把另一方小人干翻，踩在它身上得意洋洋。
　　沈皎皎心想，横出去了，她沈柳长这么大，就没怂过几次；怎么在这个关节怂成狗了？
　　她哑着声音说：“谢谢你。”
　　周荷摆摆手，看她眼睛红彤彤的，心想这次应该是没跑了，与她又说了几句话，阮导演那边打电话过来催促，她就先离开了。
　　沈父是下午五点的机票——他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理，没办法一直陪着沈皎皎；但沈妈妈留下来了，她与沈父两个人商量了好长时间，决定先让沈妈妈照顾沈皎皎，等沈皎皎彻底好转之后，再回去陪沈父。
　　送走了沈父，沈皎皎在异国他乡的，也住的烦了。
　　她想回国了。
　　原本来这里，是为了逃避霍清辉的告白；可如今，她决定不再顾虑那么多了——只要霍清辉再主动一回，她就答应。
　　不管以后怎么样，先把握住现在的机会。
　　——但霍清辉似乎怂了。
　　虽然依旧会送饭过来，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在沈皎皎面前露过一次面。
　　不过，在回国的飞机上，两个人还是见了面。
　　沈妈妈和沈皎皎并排坐着，而霍清辉的座位就在她的后面。
　　除却一开始打招呼之后，霍清辉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沈妈妈在心里嘀咕，真是越来做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飞机，沈妈妈去了趟厕所，留沈皎皎与霍清辉单独相处。
　　霍清辉沉默了半天，才找到聊天的话题：“Purple那边知道你受了伤，说可以穿裙子遮盖伤痕;拍摄时间暂时定在三月中旬。”
　　沈皎皎说好。
　　毕竟是动过手术，沈皎皎精神状态看上去并不是很好，垂着头，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偏巧俞文彦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表达对她突然出院的抱怨;沈皎皎耳朵痛，没有带耳机，把手机放在耳边聊。
　　“你在那边好好拍呗，以后回国了，有的是见面的机会，”沈皎皎语气轻松，“再说了，我想念祖国母亲，也希望你能早日回到母亲的怀抱。”
　　霍清辉听不清俞文彦在说什么，但通过观察沈皎皎的表情，他猜想，俞文彦一定是说了什么能逗她开心的话。
　　认识到这点，霍清辉忽然有些发怒——
　　他俞文彦凭什么？他哪里配的上皎皎？
　　沈皎皎还在打电话，笑的眉眼弯弯。
　　这样的笑容，不是他带来的。
　　霍清辉胸腔里积压了一口气，从心底而生的燥热感，几乎要把他的理智也一并吞没。
　　“好啊，等你拍完戏回国，我们再小聚……”
　　他忍不住了。
　　霍清辉忽然站了起来。
　　沈皎皎握着手机，惊讶地望着他。
　　“怎么了？”
　　她小声问。
　　她脸上的笑容，没了。
　　霍清辉压着火气，从她手中，硬生生把手机拽了出来，挂断，放到自己的口袋中。
　　——沈皎皎还是用那种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就是她的这点无知，反而更深地勾起霍清辉潜藏的欲.望。
　　他不发一言，压了下去。
　　沈皎皎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见他压下来，刚开口叫了声他的名字，嘴唇就被堵住了。
　　霍清辉伸手按着她的肩膀，不容她挣扎丝毫。


第45章 
　　沈皎皎被这一吻, 亲的晕头转向。
　　之前拍《花雨路漫漫》时, 也有一场吻戏，不过安新知主动提出，可以用借位。
　　沈皎皎也因此保住了自己的荧屏初吻和现实初吻。
　　但此时被霍清辉忽然压下来，她顿时惶惶不知所以然——大概是太过吃惊, 当两人唇瓣相触的时候，她甚至忘记了推开他。
　　就这样傻呆呆地被他亲着。
　　不知过了多久，霍清辉才突然放开自己——他后退两步, 依旧是面无表情。忽然转身, 朝着人群走过去——
　　这算什么？
　　亲了就跑？
　　沈皎皎还没有搞清状况，只见霍清辉从人群中拖出来一个人，劈手把他的相机夺了下来。
　　——原来是被人拍了下来。
　　不知道霍清辉和那人说了些什么，那人连连点头；片刻后，霍清辉写了张东西递给他, 拍拍他的肩膀, 拿着相机走了过来。
　　沈皎皎问：“你怎么把相机抢回来了？”
　　“不是抢，是买，”霍清辉纠正她，“你如今还不适合传出这样的绯闻。”
　　沈皎皎一脸“原来如此”，也不脸红, 质问：“你刚刚为什么亲我？”
　　霍清辉挨着她坐下来，淡淡说：“想亲，就亲了。”
　　！
　　沈皎皎被他这浑然天成的流氓气给镇住了。
　　以前那个文静内敛的霍清辉去哪里了？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这么随性？
　　“皎皎，我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霍清辉眼睛没有在看她，而是注视着前面地板上的一点反光，沉声说，“我不会再等了，你其实并不讨厌我，对吗？”
　　“……嗯。”
　　“刚刚的时候，你也没有推开我，”霍清辉摸摸自己的唇，像是回味一般，笑了起来，“你其实还是在乎我的，皎皎。”
　　“……大概吧。”
　　“这就足够了，”终于踏出第一步的霍清辉心情大好，他忽然歪着身体斜坐，定定地看着沈皎皎，循循善诱，“你其实也不知道要选什么样的人做男朋友，对不对？”
　　沈皎皎都觉着自己快要被他说服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我试一试呢？”
　　*
　　沈妈妈再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女儿转了性子。
　　也不知道霍清辉是用了什么法子，看到自己过来，他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主动地说：“公司如今给皎皎重新分配了公寓，阿姨可以暂住在里面吗？”
　　沈妈妈点点头。
　　忽又觉出霍清辉话里的意思：“你如今和我们家皎皎在同一家公司？”
　　霍清辉笑：“对。”
　　“那我们家皎皎以后还真的需要你帮忙照顾了，”沈妈妈说，“我和她父亲，也不时常回国。皎皎又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人，我们也劝不动她，以后我回去了，还希望你继续帮忙照顾照顾。”
　　“一定会的。”
　　沈皎皎的新公寓，距离英娱并不算近；三室一厅，加一个小阳台，对于如今房价上涨的城市而言，价值必然不菲。
　　美黛先她一步回国，早就帮她把东西收拾好了，如今也开车过来接他们。
　　大概因为霍清辉在，往常一直叽叽喳喳的美黛，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把沈皎皎送到家门口，美黛小心翼翼地问：“等下需要我把您送回公司吗？”
　　霍清辉摇摇头：“不用了，我现在也住在这里。”
　　沈皎皎：！
　　她原本都走出两步了，闻言，惊的转身问：“你也住在这里？”
　　霍清辉指指旁边的门，平淡地开口：“这是公司新分配给我的公寓。”
　　沈皎皎心想，你骗鬼呢。
　　美黛欲言又止。
　　倒是沈妈妈，更加开心了：“住的近了好啊，以后有点什么事情，互相之间还有个照应。”
　　霍清辉笑着说是。
　　趁着其他人都进门的功夫，霍清辉忽然拉住沈皎皎：“你等一下。”
　　“怎么了……唔！”
　　门被关上，霍清辉把她拉到旁边的角落里，把她按在墙上，低头又亲了上去。
　　沈皎皎这次心理有了准备，一脚重重踩在霍清辉的脚背上；霍清辉不为所动，仍是把这个吻进行到底——
　　他吻的毫无章法技巧可言，完全是凭借着内心的冲动而行事。沈皎皎憋着一口气，眼泪汪汪地盯着他看。
　　霍清辉被她这样的目光触碰了一下，闪电般地松开了手。
　　沈皎皎趁此机会，舔了一下他的唇瓣，小小地吮吸了一下。
　　这下，轮到霍清辉满脸通红了。
　　沈皎皎推开他，冲他粲然一笑，趁他晃神的空档，打开门，溜了进去，重重地关上门。
　　沈皎皎背倚着门，心跳贼鸡儿快。
　　扑通扑通撞个不停，都说别人是少女心小鹿乱撞，她这倒好，应该可以说是狗熊瞎撞了。
　　这关门的一声重响，吸引了沈妈妈的注意力，她好奇地回头望，瞧见自己女儿眼泛桃花，一副几乎要飘了的模样。
　　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沈妈妈轻咳一声：“过来，收拾收拾你的衣服——这么大年纪了，总不能光指着我和美黛替你收拾吧？”
　　沈皎皎清脆地应了一声，摸摸脸，烫的要命。
　　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不争气，只是一个吻而已，怎么像是吃了某种药一样。
　　拿出你安山镇大姐大的气势来啊！
　　安山镇大姐大雄赳赳气昂昂去把东西收拾好，晚饭是沈妈妈做的，本来就三人吃饭，可都坐下了，沈妈妈又让沈皎皎去叫霍清辉。
　　“他现在一个人吃饭也怪可怜的，”沈妈妈说，“反正不差他这一双筷子，去叫过来吧。人多了，一起吃饭也热闹。”
　　“……哦。”
　　沈皎皎总觉着妈妈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不然不会这样，笑的……贼兮兮的。
　　一脸的“别再隐瞒了妈妈我都知道哦”。
　　按响门铃，等了两分钟，霍清辉才拉开了门——他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袍，头发湿漉漉的，飘着一股子沐浴露的香气，很明显，刚刚洗过澡。
　　沈皎皎愣了愣，说：“我妈妈让你去我那边吃饭。”
　　像很多年之前一样，她对着那个瘦瘦弱弱的少年，笑着说：“霍清辉，我妈妈又做好吃的啦！她让你去我家吃饭！”
　　一眨眼，她成功瘦了下来，眼前人也终于摆脱了家暴。
　　“你先进来等一等，”霍清辉侧身让开空，“我去换件衣服。”
　　“不用了，”沈皎皎连忙摆手，“你去换吧，我先回去了。”
　　——这家伙今天和狼一样，单独和他相处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还是赶紧溜了。
　　霍清辉挑挑眉：“也好。”
　　他似乎看穿了沈皎皎内心的想法，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沈皎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反正话也传到了，她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公寓。
　　这离得近，就是不方便。
　　现在还有个沈妈妈坐镇，等她离开，自己就得赶紧搬出去了。
　　直觉告诉沈皎皎，现在的霍清辉，实在是太他喵的危险了。
　　虽然说她已经做好了接受霍清辉的心理准备——可是还没有准备好献上那啥。
　　大概因为霍清辉在，美黛吃起来很不习惯。
　　霍清辉叮嘱过她，暂时隐瞒他的身份——是以在沈皎皎离开的空档里，沈妈妈旁敲侧击问了几句，美黛皆一问摇头三不知。
　　沈妈妈打听霍清辉如今的职位，也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想确定他如今是否有能力养活好沈皎皎——虽然沈皎皎平时十分勤俭节约，可经不住进了这个圈子，虽说赚钱多，可花钱也多。
　　她又只有沈皎皎一个女儿，当然希望她能过的好一些。
　　至少，避免掉她当年吃过的那些苦头。
　　客客气气地动了几筷，沈妈妈和颜悦色地问：“清辉啊，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吗？”
　　——这是在盘问他家庭情况了。
　　当初霍清辉被接走，有人说是挺有钱的人家，也有人嗤之以鼻——有钱的人家，会把儿子送到这种穷地方，让那种人打这么长时间吗？
　　霍清辉手中的筷子一滞，正色开口：“现在是一个人。”
　　——哦，那就是说，之前是和家人一起住。
　　沈妈妈又问：“你现在有没有兄弟姐妹？”
　　“有一个弟弟，比我小两岁。”
　　有两个男孩的家庭，父母难免会偏心；结合之前情形来看，霍清辉应该是不受疼爱的那一个了。
　　减一分。
　　沈皎皎催着沈妈妈吃饭：“你别光问呀，都吃饭吃饭，别和查户口一样，吃起来多不自在啊。”
　　她飞快地说着，往沈妈妈碗里夹了一筷子鸡肉：“您吃。”
　　沈妈妈看着沈皎皎，摇着头笑。
　　好吧，女儿喜欢，给他再加十分。


第46章 
　　总体“盘问”下来, 沈妈妈对霍清辉, 还是比较满意的。
　　毕竟是在她家里吃过不少饭，知根底；现在也有正经的工作，还算得上安稳。
　　等到美黛和霍清辉都离开之后，沈妈妈才拉着沈皎皎的手, 语重心长地叮嘱：“我知道你现在眼界高，可能看不上清辉这样努力工作的人；可我告诉你，小柳, 你爹妈呢, 没什么大本事，这样安安稳稳过着，生活倒也富足。你可别学一些人，嫌贫爱富，眼里就只盯着钱去了, 错过良人啊！”
　　沈皎皎一脸懵逼。
　　她妈妈说的这些话……她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沈妈妈看她一脸懵懵懂懂, 还以为她听进去了，拍拍她的手：“快去休息吧，好好想想，记着我说的这些话。”
　　沈皎皎云里雾里地回了卧室。
　　——甭管怎么想，总之要珍惜霍清辉。
　　沈皎皎终于把沈妈妈话中的思想提取了出来, 放心地睡着了。
　　等到去Purple那边拍摄宣传片的时候，沈皎皎植皮的部位已经不那么恐怖了。
　　她受伤的消息并没有隐瞒，而是公布在了微博上。周淑山认为，可以借机卖一波惨, 不过沈皎皎觉着伤口处实在太吓人，不肯放上具体照片，而是选了自己拍的N市小镇风景照。
　　托《花雨路漫漫》的福，沈皎皎的微博粉丝，如今已经有一百多万；当然，可能还有不少的僵尸粉混在其中。
　　还有些黑粉。
　　沈皎皎毫不在意。
　　几乎没有那个明星是没有黑粉的，先前她翻那些评论的时候，还有些气不顺；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和Purple合作的消息还没有放出去，就等她过去拍好宣传片，再一道放出。
　　一大早，美黛就开车把沈皎皎接了过去——Purple原定外景拍摄，可惜时间选的不够好，樱花开的极少，所以只好改为摄影棚之内。
　　毕竟是以少女感为主题，浅粉的背景，衬着白色的层层的蕾丝；大概是顾及到沈皎皎的腿，选定的纱裙长到脚踝，将腿盖了个严严实实。
　　合作的摄影师是个颇有艺术家气息的青年，长头发绑在脑后，留着络腮胡，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笑。
　　但现在沈皎皎有经验了，越是看上去笑嘻嘻的家伙，越是难缠。
　　果不其然，一个上午拍下来，摄影师只选定了两张满意的照片；好在沈皎皎没什么事情，也乐得在这里配他拍。
　　毕竟是她第一个代言品。
　　中午吃过饭，她觉着有点积食，就站着起来在走廊上走走。不期然，遇见了熟面孔。
　　是她那日在N市遇到过的、看上同一款胸针的妹子。
　　说妹子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她要比沈皎皎高上一头，目测起码175 ；今日她穿了件黑色的夹克，头发刚刚盖住耳朵，满是自信而强大的美。
　　见到沈皎皎，妹子也是一愣，一挑眉，看着她这一身小裙子，笑着过来打招呼：“嗨，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
　　沈皎皎也笑着同她挥挥手：“好巧。”
　　“你在这里，是准备拍什么？”妹子回头瞧了一眼，了然，“purple？你是沈皎皎？”
　　她如此从容不迫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沈皎皎迟疑了一下。
　　看来也是业内人士了。
　　妹子冲她友好地伸出手：“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廖胡。”
　　廖胡？
　　沈皎皎失声出口：“是那个名模廖胡？”
　　“嘘，”廖胡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冲着她眨眨眼睛，“别叫这么大声。”
　　廖胡是出了名的模特，深眸高鼻，曾被人称作“兼具有东西方之美”的女性。但沈皎皎之前不怎么关注模特圈，廖胡私下妆容和走秀妆也不同，是以没有认出。
　　“你怎么来了？”
　　那个不拍照时就常带笑的摄影师拎着摄像机走过来，看到廖胡，脸上的笑容全没了。
　　廖胡说：“想你了就过来看看，有问题吗？”
　　沈皎皎自知此地不宜久留，需要避嫌，提着裙子，悄咪咪地进了摄影棚。
　　两人在外面谈了许久，大约过了半小时，摄影师才魂不守舍地进来了。沈皎皎眼尖，瞧见他脖子里，猩红的唇印，还有一块吮吸出来的草莓印。
　　沈皎皎心想，这廖小姐不愧是超模，气场两米八！
　　不知道是不是被廖胡一个吻打通了关节脉络，下午的拍摄就轻松多了。宣传视频很短，只有两分钟，沈皎皎状态不错，总共拍摄了六版，再交由上级挑选。
　　最后投放的，只有三版。
　　拍摄完成之后，她换下衣服，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接到了来自霍清辉的电话。
　　他问：“你还在Purple？”
　　“啊，对呀，怎么了？”
　　“我正好顺路接你回去，” 霍清辉平静地说，“我在哪里等你比较合适？”
　　——沈皎皎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了，霍清辉担心会有人偷拍，对她产生不好的影响。每次接她，也不敢让她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上车。
　　自打那天吃饭之后，霍清辉再未对她有过那种“轻佻”的举动。
　　似乎在那一天，他被什么东西附了身；而现在，又静悄悄地把正常的霍清辉还了过来。
　　沈皎皎自己偷偷上网搜了搜，不少人说，处于轻躁狂时期的人，确实会比较冲动，无论是哪方面……咳咳。
　　两个人如今的情况，像是情侣，又不像情侣；虽然常常相伴，但再也没有逾矩的动作。
　　沈皎皎觉着这种相处模式倒还不错。
　　但今日的霍清辉，很明显与往常不同。
　　自打沈皎皎上了车，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沈皎皎吃不准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与他说了些自己拍摄时候的趣事。
　　霍清辉听着，可脸上仍不见笑模样。
　　沈皎皎察觉出他情绪的不对——除却一开始，他便很少说话了。
　　难道是抑郁期开始了吗？
　　回到家，沈妈妈煮着饭，照例把沈皎皎派遣出去，让她去把霍清辉叫过来吃晚饭。
　　往常都是按按门铃就应的，今天沈皎皎在外面等了好长时间，霍清辉才过来开了门。
　　他赤着脚，没有穿拖鞋;西装外套早就脱下来丢到一旁，领带被扯下来，衬衫上面崩掉了一颗扣子。
　　满是颓废的气息。
　　他侧身，让开可容她通过的空间：“进来喝杯茶吧。”
　　神色郁郁，看向她的时候，那双眼睛几乎没有丝毫光彩。
　　沈皎皎的心突突跳了两下。
　　这样的霍清辉，让她完全不能够放心。
　　她进去之后，霍清辉关上了门。
　　沈皎皎惊惧地回头看了一眼。
　　在她回头的这一刻，霍清辉忽然伸手把她抱住。
　　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手臂箍着身体，不给她一丝可以挣扎的机会。
　　霍清辉的脸埋在她的脖颈中，声音沙哑，听上去还有几分委屈：“皎皎，你别不要我，不要嫌弃我。”


第47章 
　　霍清辉这是怎么了？又犯病了？
　　沈皎皎被他这两句梦呓般的话惊掉了魂, 搂着他脖子, 小声哄：“我怎么会抛弃你呢。”
　　霍清辉不说话，只低着头，像是想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一般，努力地往沈皎皎身后贴。
　　他这么大个个子, 这样扭着身体也挺憋屈的；沈皎皎想了想，半扶半拖地把他拉到了沙发旁边，自己坐在上面, 才松了口气。
　　霍清辉紧紧地抱着她, 脸就贴着她的脖子，沉默不语。
　　沈皎皎感觉脖子凉凉的。
　　她一惊：“你哭了？”
　　霍清辉没有说话，始终维持着那一个姿势。
　　“乖啊，”沈皎皎没有哄小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安慰他, 只拿出沈妈妈哄她时候的杀手锏出来, “不哭不哭。”
　　霍清辉一声不吭。
　　今日中午，那种消极的情绪几乎把他整个人吞没——像是忽然被人抽去了筋骨，所有的精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连话也不想说，只想一个人静静躲着。
　　可是不行。
　　越是消极对待，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越容易涌上头。
　　霍清辉只能强迫自己去工作, 去耗费更多的精力去理解那些人说的话。
　　好累。
　　他如今就想抱着沈皎皎，什么也不做，就让她这样陪着他。
　　抑郁发作的时候，像是溺水一般, 周遭没有人能够向他伸出援手;他一个人在寂静无声的下沉——而皎皎，是唯一一道能看到的光。
　　他能做的，就是去朝着光亮处奔去。
　　沈皎皎摸着他的头发，一下往一下地顺。
　　好久，霍清辉才哑着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没事没事，”沈皎皎搂着他，“要不今天先不吃饭了？”
　　沈皎皎还没有告诉家里人，霍清辉的这个病情。
　　她摸不准沈妈妈的想法，暂时还是瞒着她。
　　霍清辉闷闷地“嗯”了一声。
　　处于抑郁期的霍清辉异常脆弱，沈皎皎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个瓷娃娃。
　　她看过书，说不同人，抑郁发作起来也不同。她不知道霍清辉想要做什么，就默默地陪着他，等着他好起来。
　　抱了大约半小时，霍清辉气息渐稳，竟是睡着了。
　　看他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大概是这几日工作繁忙。
　　霍清辉重，沈皎皎尝试了一下，果断放弃扶他回卧室这样的想法。
　　轻手轻脚把他的鞋脱掉，放在沙发上，找了个毛毯盖在他身上——做好这一切之后，沈皎皎才捶着背回了家。
　　沈妈妈饭菜都有些凉了，看她一个人进来，顿了顿，问：“清辉呢？”
　　沈皎皎编了个听上去比较可信的理由：“他感冒了，我给他找了会感冒药;现在他已经睡下，就不过来吃饭了。”
　　沈妈妈也没多想，就这么信了。
　　可第二日，霍清辉的抑郁发作也没有好转。
　　沈皎皎以他病了为由，去给他送饭，私下里也静悄悄给霍清熙打了电话，寻求帮助。
　　霍清熙还在因为裴雅娴的事情和父亲吵的天翻地覆，接到这通“求救电话”，耐着性子和她说：“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让他乖乖吃药，正常吃饭……别的啊，看好他，别让他自杀，挺过去就好了。”
　　他说了几种药品的名称，沈皎皎默默地记下了，谢过他。
　　这些药有些属于非处方药品，霍清熙让人把病历带给了她，包括一直给霍清辉治疗的唐琳娜的联系方式。
　　做完这一切的霍清熙，不由得觉着肩头一松——终于把老哥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了，压力倍减的同时，他准备去撩些妹子，以慰自己被老父亲伤到的脆弱小心脏。
　　他不同意和裴雅娴结婚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是因为裴雅娴的野心和目的性太强。
　　她表现的太明显了。
　　订婚之后，她就处处以霍清熙的未婚妻自居;若单单是这样，霍清熙还能忍受——可他接受不了的，是她越来越放肆。
　　模特那边，因为她疏于练习，台步走的不算多么好;时装周上，她定位没卡上节拍，还连累了后面上场的一个人。
　　裴雅娴与模特公司签署的协议到期，但因为她一直没有形成自己的台风，又频频出状况，公司不想与她再续约。
　　裴雅娴就想到了跨界转型。
　　她隐晦地向霍清熙提过，霍清熙也将她引荐给几个导演——可惜裴雅娴自视甚高，瞧不上那些剧，借着和霍清熙的关系，非得想上周荷的戏。
　　周荷自然不会用她。
　　这么一来二去的，裴雅娴也没死心。又打着霍清熙未婚妻的名义私下里去接触一些名导，霍清熙得知以后，气的火冒三丈，说什么都要与她取消婚约。
　　——结果他被霍西岭一顿爆锤。
　　霍清熙心酸地想，他爸爸真是双标，对霍清辉就放之任之，对自己却管的这么严。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霍清辉敢和霍西岭硬杠的勇气，和霍西岭把裴雅娴干的事情全抖索了出来。
　　霍西岭也不是愚笨的脑子，听清前因后果之后，倒也没再苛责他了。
　　其实比起来裴雅娴，霍西岭对从未见过的沈皎皎更加感兴趣——他也想知道，这个把霍清辉迷的七荤八素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
　　只可惜他还不能直接和霍清辉说——霍清辉对他有误解，肯定不会让他见面。
　　霍西岭只能暗搓搓从霍清熙这里问，霍清熙给他一个回答：“当你儿媳妇，绝对够格。”
　　另一边，绝对够格的霍家大儿媳妇沈皎皎，休息了两天之后，又有了新的工作。
　　她现在腿伤没好，周淑山替她推掉了好几部戏。但开始挑些广告和杂志封面来接——其实，以沈皎皎目前的咖位，接不到一些主流杂志的封面。
　　找上门来的，大部分都是些名不经传的小杂志。
　　可偏偏，《静美》杂志那边抛来了橄榄枝。
　　《静美》是一款面向25岁左右女性的时尚杂志，在纸媒市场上占有不少份额。往常拍摄杂志封面的，都是些大红大紫的，或者一些流量小花。
　　虽说《花雨路漫漫》算的上热播剧，可沈皎皎毕竟只拍过这么一部红剧，离大红大紫还有一段距离。
　　难道又是霍董运作的？
　　满腹疑惑的周淑山与对方沟通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原来杂志原定的封面人物是辛和玉与廖胡。
　　可惜，上个周，辛和玉爆出了早期□□丑闻，又面临解约风波。杂志社考虑许久，鉴于其负面影响，决定取消掉与她的封面合约。
　　只剩廖胡一人，原本说也能拍的。但廖胡极力推荐了沈皎皎，加上沈皎皎参演周荷新电影《雪女》的通稿发出来，《静美》那边也同意了。
　　大好的机会送上门来，周淑山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沈皎皎这几天虽然没怎么拘着自己。想吃吃，想睡睡，但一有空闲，她就自觉地上跑步机。
　　腿上的伤疤还没褪去，植皮部分可怕的紫色已经差不多消失了，但还是有红印子。
　　休息下来，她倒没怎么长肉，倒是因为吃的香睡的足，气色好了许多。
　　霍清熙的抑郁期还没有彻底度过。
　　比起之前，他如今对沈皎皎的依赖更加深刻——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她，霍清辉就不安地给她打电话，确认方位。
　　公司里的事情，依旧压到了霍清熙的身上;霍清熙苦不堪言，打心眼里盼着霍清辉能赶快好转——也别像狂躁期那样的工作狂，手下的人有点吃不消。
　　碍于这点，沈皎皎去往《静美》拍摄封面的时候，也带着霍清辉。
　　不过嘱托他一定要带好墨镜，别被人认出来。
　　在事业上升期，对于沈皎皎目前人设而言，稍微一点绯闻，都将是巨大的打击。
　　他是跟着美黛一起的，廖胡看到他，也没往别的地方想，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沈皎皎的助理。
　　看着沈皎皎过来，廖胡奔过去，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勾着她脖子，廖胡笑的贼兮兮：“听说附近开了个酒吧，里面有不少小帅哥，晚上要不要去放松一下？”


第48章 
　　沈皎皎头皮发麻, 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霍清辉。
　　霍清辉抬脸, 因为戴着墨镜，沈皎皎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有笑。
　　廖胡依旧笑嘻嘻的，她眼尖, 瞧出了沈皎皎表情不对；顺着目光看去，瞧见霍清辉，眼前一亮：“你的这个小助理长的不错。”
　　说着, 她伸手过来, 想要摘掉霍清辉的墨镜。
　　霍清辉头一偏，躲开她的手，站起来，绷着脸，依旧一句话不说。
　　沈皎皎忙挡在他面前, 笑着看向廖胡：“对不住了, 我晚上有事，不能陪你去酒吧了。”
　　廖胡是老油条了，看出霍清辉与沈皎皎关系不一般，暧昧地笑笑：“我懂。”
　　沈皎皎也不再解释。
　　化妆师带来了衣服——备用的拍摄裙子有三件，因为一开始定的是辛和玉, 这衣服也都是她的尺码。沈皎皎比较瘦，有些撑不起来，便拿几个夹子，在背后夹住。
　　原本沈皎皎习惯性地想去选那件长裙, 摄影师却不肯，坚持让她去穿短一点的那条——腿上的伤痕□□裸地露出来。
　　沈皎皎说：“这样合适吗？”
　　这条短裙是白色的，裙摆是不规则的，依旧是一层一层的纱，原本是纯洁无垢的一件小裙子，却衬着布着狰狞伤疤的腿。
　　“听我的，没有错，”摄影师说，“就这条。”
　　廖胡懒洋洋地说：“就按他的意思来呗，皎皎，这伤疤也不丑。”
　　在她看来，沈皎皎穿着象征着天真的纱裙，腿上却有这么一道狰狞的疤，反倒衬的她其余部位的肌肤莹白，楚楚可怜。
　　廖胡欣赏的来张扬肆意的美，也爱沈皎皎身上这点传统的柔弱气。
　　沈皎皎自己倒觉着还好，既然他们都觉着穿短裙效果好，那就穿短裙呗。和化妆师说了一声，她开始重新上妆。
　　《静美》极少拍摄双人的杂志封面，因为一个弄不好就容易出矛盾——比如谁是主位？谁的版面更大？谁的妆容更抢眼？
　　如今沈皎皎一过来，摄影师顿时松了口气。
　　——自然是要以廖胡为主了。
　　之前定的辛和玉，性子爆，若是让她做陪衬，一定是要闹起来的。可如今来了个乖乖巧巧的沈皎皎，给廖胡作陪，也不急不恼。
　　廖胡的黑色长裙，高开叉，露出一双健美匀称的美腿，沈皎皎身高不够，和她站一起，风头容易被掩盖过去。这边就安排了藤椅，沈皎皎坐在藤椅上，规规矩矩；而廖胡，斜倚着藤椅的靠背，笑的张扬。
　　一静一动，恰好相衬。
　　拍到半截，一个穿了白色套裙的女人闯了进来，她戴着棒球帽，一张墨镜遮住半边脸，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有人拦着她，小声叫：“裴小姐，您还是出去等一下吧。”
　　正好拍完，摄影师正把相机取下来，听见后面的动静，皱着眉头回望；廖胡倒是笑着冲来人打招呼：“哟，雅娴啊，好久不见。”
　　原来是霍清熙的那个未婚妻。
　　沈皎皎之前在网络上看到过裴雅娴的照片，只知道是个白净的妹子，现实中第一次见，发现果然是白白净净的。
　　裴雅娴摘下墨镜，挤出一丝笑容来：“小胡，我想和你谈谈。”、
　　廖胡把手搭在沈皎皎肩膀上，拍一拍：“我先走了，有机会再约你一起玩哈。”
　　沈皎皎点点头。
　　廖胡走到裴雅娴身边，笑的灿烂无比：“聊天可以，不过恐怕得让你等我一会了——我去卸个妆，换换衣服。”
　　裴雅娴木着脸，坐在了旁边。
　　霍清辉里她并不远，可惜裴雅娴如今焦躁不安地想找廖胡要个说法，一时间也没顾得上他。
　　倒是那个沈皎皎，裴雅娴多看了几眼，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美的千篇一律。
　　也不知道周荷怎么就选中了她。
　　咸鱼沈皎皎去换了衣服，可还没出试衣间呢，就听见外面裴雅娴与廖胡吵开了。
　　裴雅娴声音沙沙的，很容易辨认出来：“你之前说过的，《静美》的杂志封面是我们两个一起上……怎么转眼就给了沈皎皎？”
　　“兄弟哎，麻烦你搞清楚状况，”廖胡说，“我说那话的时候，你还没解约。现在呢？你已经不走秀了，和英娱的合同也没下来，你让我怎么和杂志社说？”
　　裴雅娴静了一阵子，没说话。
　　沈皎皎屏着呼吸，听见外面没什么动静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门一开，她正好与正在抽烟的廖胡，四目相对。
　　裴雅娴已经不见踪影了。
　　廖胡手里夹了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看见探头探脑出来的沈皎皎，把烟随手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摁灭：“你都听到了？”
　　沈皎皎点头。
　　“听到也没什么，”廖胡说，“你别多想，我选你纯粹是因为你合适。裴雅娴如今婚约也没了，和我也不属同一公司了，我没必要再带着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淡的；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坦然地就告诉了沈皎皎。
　　沈皎皎当然知道自己合适是个什么意思——她咖位小，与廖胡不同气质，也不会喧宾夺主；另一方面，因为新剧的红火，她倒有资格登上《静美》的封面。
　　廖胡从口袋中掏出清新口气的含片，倒了两粒在口中，含着，说：“走，今晚上去喝两杯，算是我对你上次让出胸针的答谢。”
　　沈皎皎忙挥手：“不用了，我其实不怎么喜欢酒吧……”
　　廖胡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宠溺地拍拍她脑袋：“那就不去酒吧，咱们换个地方。”
　　廖胡实在是太过热情，沈皎皎推辞不过，只得和霍清辉说了一声。
　　霍清辉只一句话：“我陪着你。”
　　虽然沈皎皎说自己不是去酒吧，但霍清辉不放心——美黛先行离开了，车中唯有廖胡、沈皎皎与霍清辉三人。
　　廖胡开着车，还不忘打趣沈皎皎：“后面坐着的，是你小男友？盯的倒挺紧。”
　　“……嗯。”
　　沈皎皎应了一声。
　　就这一声，霍清辉心花怒放。
　　他突然觉着廖胡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廖胡说不去酒吧，还真的不去。问过沈皎皎口味之后，她找了家正经的川菜馆。
　　店面不大，在老巷子里，巷子口有一株粗壮的槐花树，正值花期，空气里飘满了甜腻的香气。
　　廖胡说：“别看这店不大，师傅手艺是一绝，等下尝尝你们就知道了。”
　　这两人毕竟也算是有名气的人，自然选了二楼的雅间。虽然这房子外面看起来有些历史了，可里面却是干干净净，桌子上不见一丝污垢。碗碟筷送上来的时候，还有热水和一个小瓷盘，服务员贴心地说：“您要是觉着不放心，可以再用热水烫一烫。”
　　廖胡已经轻车熟路地拿热水开烫了，沈皎皎负责点单，挑着几个爱吃的菜点完，那边霍清辉问：“请问有粥吗？”
　　在得到答复之后，他说：“加三份南瓜荷叶粥吧，谢谢。”
　　粥端上来之后，霍清辉率先往沈皎皎面前推了推，低声说：“吃辣前喝点粥，就不会那么容易胃痛了。”
　　廖胡在一旁笑，和沈皎皎咬耳朵：“你家这个，还蛮贴心的嘛。”
　　先前沈皎皎支支吾吾，她自动以为霍清辉是沈皎皎包养的小男友。
　　毕竟，这么细皮嫩肉，又黏沈皎皎这么紧。
　　“还好还好。”
　　另一边，霍清辉把鱼肉，仔仔细细地挑完了刺，才放到沈皎皎面前的菜碟里。
　　他脸上还戴着那副墨镜，一直没摘。
　　廖胡小声问：“你男友怎么不摘墨镜？在屋里不方便吧。”
　　沈皎皎心想，要是摘了墨镜，只怕这顿饭你也吃不开心了。
　　她解释：“他这两天眼睛不太舒服，医生说尽量避光。”
　　廖胡“哦”了一声，依旧狐疑地瞧了他半天。
　　好在没多久，菜一道又一道上来。廖胡食指大动，也就不再关注沈皎皎与她的小男友。
　　圈子里，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只是沈皎皎这做的也太不避讳人了，等吃完饭，她出于相识一场的份上，少不了提醒她几句。
　　吃到半场，廖胡出去上厕所。沈皎皎埋头正吃着呢，忽然一只手就伸过来，慢慢地从她嘴角擦了过去。
　　沈皎皎塞了一嘴的饭，惊异地望着霍清辉。
　　“……酱汁沾到嘴角了。”
　　霍清辉低声说。
　　沈皎皎快速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指着菜说：“呃……这个挺好吃的，你也尝尝。”
　　“好。”
　　霍清辉忽然站了起来，一只手扣在了沈皎皎后脑勺上，拉着她往自己的方向过来——
　　“你做什么？”
　　沈皎皎伸手就去捶他，霍清辉一声不吭，牢牢控住她双手，头一低，就亲上了她的嘴角。
　　先是从唇边，小心翼翼的试探。
　　然后才挪到了她的红唇之上，轻柔的吮吸。
　　沈皎皎睁着眼睛看他，睫毛抖动。
　　霍清辉放开她，笑了起来：“真的很好吃。”


第49章 
　　沈皎皎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站在洗手间里面了。
　　大镜子面前，她脸颊绯红。
　　读书的时候，有个形容很火，说“她的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沈皎皎看着这镜子，想，她这也算是被煮熟了吧。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 怎么这样……嗯, 挑逗。
　　意外的是她也不反感。
　　沈皎皎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听到了哗啦啦一阵冲水声。
　　厕所的门关闭，发出重重的响声；廖胡红着脸走了出来——不光脸是红的，眼底似乎积了汪汪一滩水，像是刚哭过。
　　沈皎皎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廖胡拧开水龙头, 掬了一把凉水漱口, 发丝被水沾湿了，她也毫不在意。
　　对着镜子，她重新涂上口红，从镜子里看沈皎皎，挑眉：“怎么？你不去吐吗？”
　　“吐？”
　　沈皎皎愣住了。
　　看她这一脸茫然的表情, 廖胡也乐了：“你不要身材啦？刚刚拼命吃那么多，不吐出来，全留着长肉啊？”
　　“……嗯。”
　　沈皎皎摸着肚子。
　　吃都吃进去了，再吐出来, 多难受啊。
　　廖胡说：“我和你还不太一样，我们对身材的把控太严格了。吃什么东西，怎么吃，吃多少，基本上都是有计划的……可挡不住嘴馋啊，偶尔忍不住吃了些不该吃的，就像现在这样，那怎么办？吐出来。”
　　她说话的时候，明明是在笑，语气却冷静的要命：“吐出来的话，既不会损害身材，也能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不少人都这么做，我以为你也知道。”
　　沈皎皎是真不知道啊，一开始周淑山不许她吃，她就真的乖乖不吃。后来霍清辉横插过来，再加上沈妈妈照顾，她还是不停嘴，吧嗒吧嗒地吃。不过运动量跟上来，倒也没怎么发胖。
　　两人在这里聊着天，冷不丁又进来一个男的，看见两人，惊住了，连声说着抱歉，扭头想走；无意间目光扫过沈皎皎，他惊喜地叫了一声：“皎皎？你怎么在这里？”
　　沈皎皎也认出了他：“锐泽？”
　　这急匆匆闯进来的人竟然是夏锐泽——两个人曾在《水晶鞋》中有过合作。她扮演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而夏锐泽是那个阴险狡诈却对她忠心不二的备胎。
　　掐指算一算，两个人也差不多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托了霍清辉的帮助，沈皎皎现在也小有名气，而夏锐泽，还是在配角里挣扎。
　　廖胡说：“要叙旧就出去说，别在这里聊;在女厕所，影响多不好。”
　　夏锐泽闻言，脸颊红了红，连声说着对不起，慌忙退了出去。
　　当初拍戏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小新人，起点相同，也聊的来。这么长时间没见，夏锐泽还是当初有点呆呆傻傻的模样，沈皎皎问他：“你现在还跟着唐导演吗？”
　　当初唐涟很看好夏锐泽，夸过他不少次。
　　夏锐泽表情有些不自然：“不了，我前段时间签约了华天。”
　　都说人往高处走，沈皎皎也能理解他：“华天也挺好的。”
　　一谈起现状，不免就有些冷场。
　　夏锐泽忙岔开话题，扯了些其他有没有的。沈皎皎也得知，如今他过的并不算多么好。
　　华天签的新人多，可是合作的剧不算多，资源少，竞争自然就激烈。
　　夏锐泽外形不算多么出众，演技虽然拔尖，但也弥补不了外貌。华天拍了不少口碑烂的网剧，夏锐泽在其中也只能演个男n号。
　　算一算，他出道来拍过的最好的角色，也就是《水晶鞋》里的男配了。
　　旁边廖胡挥挥手：“好啦，你们就先聊到这里吧。再不走，饭菜就该凉了。”
　　夏锐泽如梦初醒，红着脸又说了句抱歉。
　　沈皎皎笑着与他说再见。
　　但看夏锐泽如今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和她聊天时的意气风发。
　　只不过短短一年时光，就把这个年轻人的朝气磨了个一干二净。
　　沈皎皎为他遗憾不已，但同时也自己感到幸运。
　　若不是遇到霍清辉，她如今可能也在当着炮灰，在苦苦的挣扎，或者心灰意冷地放弃。
　　推开雅间的门，霍清辉还端坐在位子上，保持着她一开始离开时的姿势。
　　廖胡吐了一场，意识也清醒了不少。她盯着霍清辉看了半天，忽然间就露出牙齿笑了笑：“我第一眼看他就觉着熟悉，现在想起来了，长的像我睡过的一个人。”
　　霍清辉正端着茶喝水，一口气没喘上来，呛住了，拉了张纸巾捂着嘴，咳了起来。
　　沈皎皎也惊了，轻轻给他拍着背。
　　廖胡捂着嘴吃吃的笑：“看把你给吓得，我只说是像。又没说是。他可不会像你这样，板正的像块石头。”
　　霍清辉抓着沈皎皎的手，咳的脸都红了，还解释：“我没有，不是我。”
　　沈皎皎扭头问廖胡，她也有些不确定：“你说的……是霍清熙？”
　　廖胡愣了愣，笑容收了收。
　　她没说话，端了杯酒放到唇边，一饮而尽。
　　这是默认了。
　　沈皎皎也把这话题岔过去，问了问廖胡如今的打算。
　　一顿饭下来，倒也是宾主尽欢。
　　饭毕，廖胡照旧去卫生间“排空胃部”。沈皎皎捂着胀胀的小肚子，心想，今天晚上的运动量只怕又要加倍了。
　　今天也算是圆满——如果傍晚时分，沈皎皎没有收到那些照片的话。
　　全是她与夏锐泽聊天的照片，原本站在一旁的廖胡被P掉，连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明显被P的拉近了不少。
　　乍看上去，还真的有那么一股子言笑晏晏、郎情妾意的模样。
　　照片是霍清辉发送给她的。
　　彼时，时钟已经过了十点。沈皎皎放下手机，刚准备睡个美容觉，冷不丁的，就收到这些东西。
　　惊的她顿时睡意全消。
　　霍清辉只简短地打了一句话：“如果方便的话，请过来见我一面。”
　　沈皎皎披上外套，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出了门，做贼一样，按响了霍清辉家中的门铃。
　　刚按了一下，门就被人自中打开。
　　霍清辉沉默地站在门内，有些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半张脸陷在阴影当中，愈发显得整个人带着一股子阴郁的帅气。
　　他说：“我需要一个解释，皎皎。”


第50章 
　　大概是霍清辉的表情太过严肃, 沈皎皎一见到他, 气势就弱了下来。
　　沈皎皎解释：“这照片是被人处理过的，我和夏锐泽只是以前认识的朋友而已。嗯，我们一起拍过戏，后来就没怎么联系过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底气不足——因为霍清辉状况明显不对劲。
　　他站在房间内, 里面光线昏暗，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借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他目光沉沉, 如同猎鹰盯住兔子一样, 看着她。
　　如同在审判犯人。
　　沈皎皎脾气本来就不算好，这么几天来，她照顾霍清辉，因为担心他的情绪，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可今天他就因为这么几张虚假的照片, 就用这样审人的眼神看她。
　　沈皎皎心里突然就来了气, 加上这么多天的郁闷无处安放。
　　她也不想再解释下去，冷冰冰地说：“你爱信不信。”
　　这话，就像火上浇油一般，呲呲啦啦，也惹毛了霍清辉。
　　霍清辉突然上前一步, 拽着沈皎皎的胳膊，用力把她往房间里面拖。
　　沈皎皎还来不及反应，人就被他拽了进去——夜深人静，她也不想高声叫嚷, 把自己的妈妈闹醒，压低了声音骂他：“干什么？你疯了？”
　　回应她的，是霍清辉重重的关门声。
　　他面无表情，反锁了门。
　　沈皎皎这才感觉到了一丝害怕——之前霍清辉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几乎不说一句重话；而今天的他，像是失去了理智的恶魔。
　　她转身，拼命地去拧门把手。
　　身后，霍清辉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的吓人。
　　他只按了一下，自己的手就被牢牢制住。
　　他声音漠然：“别做无用功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沈皎皎才察觉出两人力气的差异。
　　沈皎皎算是女生中力气比较大的那种，她可以徒手抗矿泉水上三楼不喘粗气，可如今，霍清辉按住她，她竟然连一丝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也是在这个时候，沈皎皎惊觉，那个瘦弱的、需要自己保护的少年，早就消失不见了。
　　现在的霍清辉，不仅能打的过她，还轻轻松松。
　　沈皎皎咬着牙，拼命抽回自己的手。
　　大概是怕她伤到自己，一见她不再试图逃开，霍清辉也松开了。
　　沈皎皎转过身来，仰脸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霍清辉不说话，他低着头，往前逼近了一步。
　　沈皎皎不能再后退了，她的背紧紧靠着门板，刚刚的动静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衣服贴在身上，黏黏腻腻，十分不舒服。
　　霍清辉看了她半晌，手摸上了她的唇瓣，一下又一下，反复摩挲。
　　他年轻时做过不少家务，指腹有茧，硬硬的;而她的唇，水润而柔软，像是刚刚成熟的樱桃，饱满的生机。
　　粗糙与细致，坚硬与绵柔。
　　霍清辉上瘾了一般，直把那唇瓣揉的发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如此美好。
　　沈皎皎还在气头上，一把拍掉他的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因为动怒，她的脸颊也染上了绯红。
　　霍清辉终于开口了：“照片不是我找人拍的……这是一个娱乐号，准备发，被英娱的人截住了。”
　　沈皎皎还是气鼓鼓地看着他：“你也知道那些号都会怎么写，这照片明明是被人P过的，你怎么还过来怀疑我清白？”
　　“我不是怀疑，是害怕。”
　　霍清辉说了这么句话，顿了顿，目光晦暗。
　　一看他有所缓和，沈皎皎的气焰上来了，她转身继续开门：“你害怕就害怕，别扯上我。我真讨厌你这样做。”
　　都这么晚了，因为担心他乱想，她才这样急匆匆地过来；没想到这人上来就冷言冷语的，沈皎皎也憋不住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
　　之前听人说过，男生在结婚前都是百依百顺，结婚后就马上趾高气昂起来。这才刚恋爱，这人就转了性子！
　　明天也不给他送饭，饿死他算了。
　　越想越委屈，沈皎皎大力拧着门把手，终于打开了门。
　　可刚刚拉开一条缝，一只手自她身后伸过来，再次抵住了门。
　　沈皎皎终于忍不住了，扭头骂他：“你觉着这样有意思吗？好玩吗？”
　　霍清辉一声不吭，忽然拦腰把她打横抱起。长腿一迈，竟是要往卧室里走。
　　沈皎皎这下吓得脸色煞白，死命挣扎：“霍清辉，你把我放下来！”
　　霍清辉一声不吭，仿佛聋了一般，任由他骂着，只顾往前走。
　　挣扎过程中，沈皎皎的衣服卷了起来，露出一两块皎白的肌肤，刺激着他的眼球。
　　霍清辉呼吸乱了。
　　沈皎皎这是真的怕了。
　　她的力气没有霍清辉大，又因为对他的信任，才会进了他的房间——
　　而到了现在，沈皎皎才发觉，自己方才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
　　嘭。
　　霍清辉一脚踢开卧室的门，抱着她，丢到了床上。
　　床铺柔软，沈皎皎陷了进去，一点儿也不疼。可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霍清辉就压了下来。
　　沈皎皎怕的浑身发抖，依旧用力地推着他，强装着镇定：“如果你现在把我放走，我还可以假装今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牙齿已经在上下打架了，沈皎皎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我知道，你只是一时想不开……乖，放开我……啊！”
　　霍清辉一直没有开口，他忽然报复性地咬了一下她的脖子，沈皎皎疼的眼里差点冒泪花。
　　卧室里没有开灯，很暗，只有一缕月光，从窗子里投射了下来，一长条莹莹的白。
　　沈皎皎吓哭了。
　　又惊又惧，加上霍清辉突然的发作，她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啪嗒啪嗒地流着眼泪。
　　霍清辉一声不吭，他的手指摸上冰凉的肌肤。
　　如蛇，悄悄地穿过草丛，寂静而充满了危险。
　　沈皎皎在无声的流泪。
　　她突然不再挣扎，而是这样安静，让昏了头的霍清辉勉强清醒了些。
　　他察觉到不对劲，伸手往她脸上一摸，摸到一手湿凉的泪水。
　　霍清辉舔了一口，咸的。
　　因为这点咸，他顿时完全清醒过来了。
　　刚刚……自己都在做些什么？
　　他迅速爬起来，颤抖着手开了灯，灯光刺痛了霍清辉的眼睛，他下意识地伸手遮了遮眼。
　　可是他还看到了。
　　沈皎皎仰面躺在床上，头发与衣服皆凌乱，她嘴唇紧抿着，眼泪默默地流。
　　床单都湿了一小片。
　　霍清辉慌乱地跪坐在她面前，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
　　沈皎皎转了身体，伸手捂住眼睛，不看他。
　　她眼睛都红了。
　　霍清辉不敢再去碰她。
　　刚刚她转身，他看到了沈皎皎脖子上的红痕。
　　齿痕，加上一块淤紫。
　　那是他弄出来的。
　　“疼吗？”
　　霍清辉伸手想去摸，被沈皎皎一脚踹开：“滚一边去。”
　　她语气一点也不友好。
　　因为刚刚掉过泪，还带了些鼻音。
　　霍清辉刚刚没留神，被她踹一脚，直接从床上摔到地上。
　　他个子又高，头撞到墙，发出嘭的一声。
　　沈皎皎也被这动静惊住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呢，半坐起来瞧他。
　　霍清辉迅速爬起来：“我不疼。”
　　“谁问你疼不疼了，活该，”沈皎皎恨恨地骂：“让你刚刚欺负我。”
　　这话，她是咬牙说的，可一骂出来，心里就舒坦了不少。
　　骂人果然解气，尤其是在两人发生争执的时候。
　　她这么一骂，霍清辉也松了口气。
　　霍清辉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
　　沈皎皎冷着脸，把自己衣服往下拽了拽。
　　刚刚霍清辉抱着她的时候，挣扎太过，拖鞋掉在了外面。
　　她现在没有鞋穿，就赤着脚往外走。
　　“别，地板凉。”
　　霍清辉这时候又开始心疼沈皎皎了，下意识地就想去抱她，沈皎皎侧身躲过，厉声说：“别碰我！”
　　霍清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沈皎皎瞪着眼睛看他，原本总是带着笑的一双眼睛，如今红通通。
　　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她自己赤着脚走了出去，她找到自己的拖鞋，穿上。
　　霍清辉就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沈皎皎越想越气，伸手从沙发上拎了个抱枕，重重地朝着霍清辉丢了出去。
　　他直愣愣地站着，不躲也不避。
　　抱枕砸在了他脸上，软绵绵的，也不疼。
　　纯粹是为了出气。
　　沈皎皎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51章 
　　“听说你和我老哥吵架了？”
　　霍清熙乐不可支, 笑的蔫坏蔫坏的。
　　沈皎皎眼睛也不抬, 喝了口果汁：“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距离她和霍清辉冷战，已经过去一星期了。
　　她也有一个周没去给他送饭。
　　那天霍清辉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只有当事情切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沈皎皎才惊觉, 书里面的霸道XX一点儿也不萌。
　　她如今，也避霍清辉如猛兽。
　　之前那点心思，顿时又开始动摇了。
　　沈皎皎不喜欢被强迫着做事情。小时候不乐意写作业, 长大了也不喜欢被强制性要求做什么——当然, 工作上的一些安排除外，毕竟她还要赚钱。
　　霍清辉这次，就严重地触碰了她的逆鳞。
　　幸亏没有成事，不然她估计要恨他一辈子。
　　霍清熙还是憋不住笑：“我还是第一次见老哥他认怂认的这么痛快。”
　　自那日和他争吵之后，沈皎皎就毅然决然地找周淑山安排工作, 把行程排满——英娱合作方有一个电影在选角, 导演和编剧都没什么名气，前去试镜的演员寥寥无几，偏生沈皎皎主动要求试镜。
　　哪怕没有英娱的人过去提醒，接受过名导指点的沈皎皎，也顺利地通过了试镜。
　　再加上一些综艺节目的邀请, 沈皎皎说自己的腿好的差不多，也都请周淑山帮她接受了一部分。
　　沈皎皎几乎每天都在各大节目组跑，霍清辉也不可能一直堵上门去——他现在深知沈皎皎的脾气，越是张扬, 她越是容易恼。
　　只能采取了最老土的法子——每天都有花送到她面前，各色花束，都不带重样的。
　　唯一雷打不动的，都是花里夹着的手写小纸片。
　　“对不起。”
　　可惜沈皎皎不是那种容易被糖衣炮弹打晕的人，收了七天，每次都是把花束拆开，送给助理们。
　　她如今身价涨了，公司也给她多配备了生活助理和化妆师。
　　连带着美黛的工作也轻松了许多。
　　工作一多，沈皎皎就不用再去想关于霍清辉的事情；确切地说，是工作让她无暇去想。
　　霍清辉也会发短信过来，但用词又恢复了小心翼翼，哪怕她从来没有回过。
　　霍清辉先是等了一星期，还是没有等到沈皎皎的丝毫心软；他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向霍清熙发起了求救。
　　霍清辉自知心里有愧，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只说是因为吃醋，冲动了些，惹了沈皎皎生气。至于怎么个冲动法，他没好意思说。
　　但霍清熙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先是狠狠地嘲笑了霍清辉一番，这才过来“劝说”沈皎皎。
　　可惜沈皎皎软硬不吃，任凭霍清熙旁敲侧击，她都是同一个回应：“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去忙了。”
　　霍清熙也没有法子。
　　其实，霍清熙还是很乐意霍清辉吃瘪的。
　　在他看来，自家的这个老哥，其他都还好，就是在感□□情上一窍不通。
　　终于找到能够磨他性子的人，霍清熙开心到要爆炸。
　　哼！让你当初一直把事情推给我做！
　　《雪女》的后期剪辑与制作基本上已经完成，国内定档在六月初，瞄准的就是暑假档。
　　刘韵与周荷也回了国，不过俞文彦没回来——据闻，是看上了一个金发蓝眼睛的姑娘，正死打烂缠穷追不舍呢。
　　之前周荷说过要替沈皎皎也拍一组雪地照，可惜因为腿上，迟迟没能拍摄成功；国内的气温已经逐步回升了，周荷一合计，决定带沈皎皎去海边拍摄。
　　因为上次沈皎皎从火海中把她背出来这件事情，周荷与她的关系迅速往上蹦了好几个档。
　　如今再次与她合作拍摄，每当周荷看到她腿上的伤痕，依旧会觉着愧疚。
　　拍摄地点选择在临海的一个小镇——其实说是小镇都有些过了，这只是一个小村落，大部分人搬离了这里，去往城市，只剩下一些老人还留在这里。
　　沙滩上的沙子也不算多么细，到达的那天是阴天，海水是近乎墨蓝的颜色，风推动着浪花，重重地拍击着礁石。
　　沈皎皎裹紧了衣服，默默地告诉周荷：“你是打算拍惊悚主题的照片吗？”
　　……什么碧海蓝天，美好的阳光，洁白的沙子，统统都是骗人的。
　　周荷驻足，欣赏了一阵子黑压压的天空，笑着反问沈皎皎：“你不觉着这样的天气很有魅力吗？”
　　沈皎皎腹诽，魅力没怎么看出来，倒是有几分女巫随时会蹦出来的感觉。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乖乖地换上了拍摄服装——与这天气所不相称的，周荷为她选择的衣服是件长长的洁白色的婚纱，露出大片背部洁白的肌肤。
　　美黛拼命地给她擦防晒：“啊啊啊下次不要在海边选这种衣服了，超级容易晒黑的啊！”
　　沈皎皎哆嗦着说：“我希望能穿的多一点。”
　　这时候的海边，极其清凉；偏生又挑了个阴天的日子拍摄，从海上吹来的风刺骨头缝的冷，沈皎皎以为自己躲过了严寒的雪山，结果跪在了春天的大海岸。
　　与婚纱相衬的，还有白色头纱长长的，一直垂在腰间。化妆师把她的长发挑出一缕，编起来，盘在头顶。
　　前面几张照片，她站在海岸边，长久地凝望着海边——拍到一半的时候，周荷叫住了旁边的一个场务人员：“你等一会，去换身西装过来，我需要你做个布景。”
　　她似是灵感突发，兴冲冲地找沈皎皎商量：“哎，等一下你闭上眼睛，让这个人假装伸手去触碰你的脸——放心，我不会把他这个人拍出来，只露个胳膊。”
　　沈皎皎没意见。
　　在摄影方面，她可以说是没什么造诣了。
　　被周荷临时点到名的小哥也十分兴奋，去了休息的地方换衣服。在这个间歇中，周荷抓紧时间指导沈皎皎摆pose：“你等一下稍微仰点头，我一会拿眼药水给你滴点泪上去。面朝大海……嗯，算了，海风太大，容易把头发吹乱。这样吧，你就侧着身子，其他的交给我。”
　　对这么一个动作，周荷要求十分的高了，沈皎皎被她调整了半天，才终于调到了令周荷满意的位子。
　　她闭上眼睛，扬起了脸。
　　眼药水有些凉，滴到脸颊的时候，顺着流下来，真的像是在落泪一样。
　　有一只手，掀开了她的头纱，触摸到了她的脸庞。
　　手指颤抖。
　　——不对劲。
　　沈皎皎睁开眼睛，看到了西装革履的霍清辉，正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
　　沈皎皎回头，周荷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偌大的沙滩上，竟然只剩下了她和霍清辉两个人。
　　沈皎皎后知后觉地想，自己被卖了。
　　头纱四下翻飞，遮住了她的视线。
　　霍清辉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天气冷，注意自己的身体。”


第52章 
　　外面确实冷。
　　沈皎皎毫不客气, 披上外套, 斜看着他：“你怎么说动周荷的？”
　　“咱不说这个，”霍清辉顺势揽着她的肩膀，问：“这两天，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他刻意避开了那些会让她不愉快的话题。
　　“……还行吧。”
　　沈皎皎也不愿再回想那天晚上的不愉快, 推开他的手，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走着。
　　霍清辉又问：“最近工作有点多, 你想不想出去放松一下？”
　　“不想。”
　　沈皎皎一口回绝了他。
　　当她傻么, 和他出去玩，岂不是白白送上门的？被吃干抹净了也反应不过来。
　　她紧绷着脸：“还是工作要紧。”
　　霍清辉没有再继续劝下去。
　　他迄今为止，做过的所有努力，都被那一晚打回了原点。
　　甚至更糟。
　　两人步行回了住的地方，周荷做了亏心事, 有些不好意思, 看到沈皎皎过来，立马拉开了椅子，贴心地问：“冷不冷？今晚想吃些什么啊？”
　　美黛已经送上来一杯热牛奶，看沈皎皎还顶着头纱，忙过来帮她拆掉。
　　沈皎皎面色如常地与她说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霍清辉排除在外了。
　　霍清辉顿时像个透明人一样。
　　好在他也有身为透明人的自觉，不争宠，见沈皎皎不需要他, 就挪到了厨房里去。
　　看着他走了，周荷才说：“你看他大老远的跑过来，也挺不容易的……”
　　沈皎皎小口小口啜着果汁，没说话。
　　只是那双秀气的眉，慢慢地蹙到一起。
　　周荷改口：“你要不要看看刚才拍的照片？”
　　她一张一张调出来，划着给沈皎皎看——未修之前的图，色调昏暗，天地间唯有她穿的一袭洁白的婚纱。
　　如沉寂世界中的一抹光。
　　而最后一张，霍清辉入了镜。他穿着黑色西装，站在她的面前。
　　周荷兴致勃勃：“你瞧啊，这张多好看呐。真配，郎才女貌的。”
　　“还行吧。”
　　沈皎皎错开眼神，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周荷没想到霍清辉大老远地跑过来，压根就没能撼动沈皎皎的一颗芳心。
　　看来这小姑娘还真的是一副铁石心肠。
　　她说：“订的是明天早晨的机票。”
　　沈皎皎应了一声，把那杯牛奶喝干，往桌上一推，说：“我先上楼了。”
　　她的不悦是直接表现出来的，周荷自知理亏，也没阻拦她。
　　沈皎皎的房间在二楼——这里原本是个个人盖的小别墅，被改成了如今日租度假的模样。
　　厨房离楼梯口不算远，正好经过。厨房里的门开着，沈皎皎经过的时候，瞧见霍清辉系着围裙站在其中。
　　他正在收拾一条鱼，垂着眼睫，刨开鱼腹，把其中的东西拉扯了出来。
　　他处理鱼的手法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沈皎皎想，自己在他心中，是否也和这鱼没有区别呢？也不过是他想要掌控在手中的东西而已。
　　似有心灵感应，霍清辉恰在这时，也抬头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在目光交错的瞬间，沈皎皎捏着裙摆，默默地上了楼。
　　真是愚蠢。
　　沈皎皎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也不知道是在想霍清辉，还是在说自己。
　　晚饭时候，桌上果然有一道红烧海鱼，坐下来的时候，周荷悄悄捅捅她，{foam}低声说：“这鱼，还有那个海鲜豆腐汤，都是清辉做的，你尝尝，味道很不错。”
　　沈皎皎原本还想高冷一点，好让这个家伙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可刚挟了一筷子尝，她挺没骨气地想，吃完再说。
　　豆腐嫩生生，鱼肉也十分鲜美，味道可口。沈皎皎在美食面前，实在没有什么抵抗力。
　　真是太好吃了。
　　还是美黛看不下去，提醒她：“皎皎，你现在吃太多了，晚上记得多做些运动。”
　　沈皎皎应了，可筷子依旧没停。
　　霍清辉看了，心想，原来她也爱吃这个。
　　吃饱喝足，她捂着明显鼓起来一小块的肚子，这才有点懊恼。
　　她实在没有廖胡那样的勇气，可以把吃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纠结了一阵子，她决定出去和美黛溜溜圈。
　　这房子隔音装修的都不怎么样，在楼上不适合做剧烈运动。
　　周荷也加入了进来。
　　霍清辉原本也想跟着，可目光一与沈皎皎对上，就改了口：“……我去刷碗。”
　　旁边的化妆师很有眼力见：“刷碗这种，让我们做就行了。再说，沈小姐她们出去玩，身边一个男人都没有，那多危险啊！要不然，霍董您跟着过去，保护一下？成么？”
　　其他的人也附和起来：“就是，你看我们这边几个人，就霍董看上去有力气;这护花的任务，还得麻烦霍董了……”
　　周荷也问：“你觉着呢，皎皎？”
　　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推了不成？
　　沈皎皎说：“好吧。”
　　她还有些不情愿，但想想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大晚上，人烟稀少，她们三个女孩子出来，确实不太安全。
　　霍清辉立马走了过来。
　　今晚上，大家都是敞开了肚皮吃的。沈虽说美黛不用过于担心身材问题，但也吃撑了。
　　大晚上的也没有人，三个妹子不需要顾忌旁人目光，一个个扶着肚子走。
　　夜晚的海风很凉，沈皎皎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惊起了不少白色的鸟。
　　霍清辉从口袋中取出手帕来，递给她：“擦擦吧。”
　　“不用你。”
　　沈皎皎推开她的手，自顾自地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纸巾来。
　　哆哆嗦嗦地扣开，她抽出来一张纸，擦了擦。
　　霍清辉默默地又把手帕收了回去。
　　美黛和周荷看情势不对，刻意放缓了步子，落在了两人后面。
　　这一压步子，四个人的距离就拉开了。
　　霍清辉想了想，试探着去拉沈皎皎的手，还晃了晃：“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沈皎皎手心出了汗，想甩开他，试了一下，没甩动。
　　霍清辉更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我不会松开的。”
　　沈皎皎气鼓鼓地看着他，忽然把两人相连的手拽起来，恶狠狠的一口咬了上去。
　　她那两颗小虎牙，尖尖的，咬人的时候很痛。
　　她这次真的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咬，可霍清辉巍然不动，就那样纵着她。
　　好久，沈皎皎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这才住了口。
　　而霍清辉还是那样静静地瞧着她，问：“咬够了吗？”
　　沈皎皎松开口。
　　他把另一只完好的手递到她唇边：“没咬够的话，咬这只也可以。”


第53章 
　　“……傻。”
　　沈皎皎叹口气, 扭过脸。
　　这人怎么会这么傻, 没救了简直。
　　霍清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问：“你还在生我气吗？”
　　沈皎皎没有回答，回头瞧瞧，那两个人已经被甩在身后了。
　　她说：“你那天晚上做的很过分, 特别过分。这种事情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想的话，随时都可以起诉你。”
　　霍清辉乖乖认错：“我知道错了, 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种保证话谁都会说, ”沈皎皎伸直了脖子，微抬下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再犯？对你来说，可能犯了之后也就是一句‘我错了’这么简单;那你有没有想过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霍清辉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要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什么的影响, ”沈皎皎恨铁不成钢地说, “这样是很不尊重人的！”
　　“对不起，”霍清辉拉着她的手，诚挚地说，“再有下次，你直接剁了我的……”
　　他顿了顿, 还是没说出来。
　　太直白了。
　　霍清辉想了想，才终于想到合适的词语：“……作案工具。”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认真，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沈皎皎看了他半天, 忽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霍清辉抿着唇，看她笑的眉眼弯弯，松了口气：“我保证。”
　　“谁稀罕你的保证。”
　　沈皎皎想甩开他的手，可惜依旧被他攥的紧紧的。挣扎了两下，她无奈地说：“你把我握疼了。”
　　霍清辉握的松了些，可还是没有放开。
　　他担心一松开，沈皎皎又会跑掉。
　　沈皎皎不知他心中所想，默默地嫌弃了自己一秒——还是不够坚定。
　　但冷了他这么多天，想必霍清辉也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吧。
　　沈皎皎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恃强凌弱。
　　仗着武力欺负男性或者女性的，都不能忍。
　　尤其是那方面的侵害。
　　霍清辉犯了大错，此时乖的像只兔子——今日终于得到沈皎皎原谅，激动的不行，别说其他的，此时，沈皎皎让他去死他也情愿。
　　“如果以后你再犯，我绝对不可能会像这样原谅你，”沈皎皎说，“明白吗？”
　　“明白。”
　　霍清辉一口答应。
　　周荷和美黛，在后面看着这拉着手的两人。
　　刚才还是霍清辉用力拽着沈皎皎，中间的空隙足够通过一只羊。
　　但现在，沈皎皎往他那面靠了靠，看上去，像是……和好了吧？
　　周荷感慨：“清辉谈个恋爱，我们这些老骨头都快被他折腾散架了。”
　　美黛也感叹：“希望两个人赶紧和好，甜甜蜜蜜的，别让沈小姐再这么疯狂工作下去了……我也想歇一歇。”
　　怀揣着同样想法的人相视一笑。
　　……可惜，事情还是没有如她们所愿。
　　海边拍摄结束，次日便圆满地乘机回去——周荷得到了满意的照片，霍清辉也终于取得了沈皎皎的原谅。
　　霍清辉依旧会“虚心咨询”，如何能够修复和沈皎皎之间的关系。
　　虽说他已经得到了原谅，但沈皎皎依旧拒绝他的接送——她已经开始为新电影做准备，她在其中扮演的是个芭蕾舞者，为了这个角色，她开始频繁回学校，虚心请教相关专业的老师。
　　随着名气的增长，蹲守沈皎皎的娱乐记者也多了起来。秉着坚决不给他们留把柄的目的，沈皎皎禁止霍清辉来接送自己。
　　霍清辉郁闷之下，只好咨询相关专家霍清熙与俞文彦了。
　　霍清熙被他问的都快哭了：“老哥，你都忘了吗？我哪次恋爱瞒着过人？我也没哄过女孩子，就是可劲的送东西，纵着她们……呃，不过皎皎好像不吃糖衣炮弹啊。”
　　——每次霍清辉送给沈皎皎礼物，她都会再送过来等价值的。
　　俞文彦无辜摊手：“我比较喜欢金发碧眼的妹子，她们和皎皎性子也不同。”
　　两个最有经验的都表示爱莫能助，倒是周荷，出了主意：“要么，破釜沉舟？先宣布恋情，之后她就没这种顾虑了吧。”
　　霍清辉觉着，这么做的话，沈皎皎会抓狂到过来生撕了他。
　　霍清辉还没想出个靠谱的主意来，娱乐圈爆出个大新闻。
　　安新知实际上已经隐婚多年。
　　安新知算的上是厚积薄发的新一代男演员，长相出众，演技扎实。在娱乐圈沉寂多年，终于得到了出头的机会。
　　而《花雨路漫漫》将他推往了更火的道路。
　　就在他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突然就出了这么一条新闻。
　　照片倒是没有，证据是“他妻子”的邻居提供的。
　　大叔振振有词，说那女子就住在他隔壁，去楼下超市买菜时候，她和人说自己已婚;而他也曾亲眼见过安新知在晚上的时候回来过。
　　安新知的粉丝们不信，在小区蹲守了许久，也没见那传说中的女人。
　　许多与安新知合作过的明星，也纷纷发博替他澄清——
　　安新知一向认真吃苦，拍戏的时候几乎从未离开过剧组，一拍就是几个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隐婚？
　　沈皎皎也发了这样的微博。
　　当初拍摄的时候，她与安新知也算熟悉了。这么长时间，他若是家中有妻子，怎么可能一点儿马脚都露不出来？
　　就在几乎一边倒的局势中，安新知忽然给沈皎皎发了条私信：“对不起。”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第54章 
　　沈皎皎收到这条私信, 心里一咯噔。
　　再给安新知发私信, 却怎么也收不到回复了。
　　也没有已读的标识。
　　隐婚？
　　安新知难道真的已经隐婚多年了吗？
　　她心里滋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淑山不多时也打来了电话，强制性要求她删掉那条为安新知辩解的长微博。
　　她大概也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恨铁不成钢地骂了沈皎皎一顿：“以后没有确凿证据的事情不要乱站！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藏在暗地里等着揪你小辫子……”
　　絮絮叨叨说了沈皎皎一顿, 周淑山又说：“再有一周，是牡丹卫视的年度盛典盘点，我问了相关人员, 你获得了最佳新人奖, 这两天我替你准备下礼服。”
　　其实，礼服也不怎么用准备——虽然以沈皎皎如今的名气，借不来多么大牌的高订，可架不住霍清辉有钱啊。
　　D牌早春新发布的高订仙女裙，霍清辉直接买下来, 连带着配饰, 一同送往了周淑山这边。
　　——这还是沈皎皎所获得的第一个奖项。
　　同那些分猪肉的奖项不同的是，这个奖相对更加权威一些，不少小花小鲜肉，这时候已经开始暗地里运作起来——
　　沈皎皎的那个最佳新人奖还好，这些出道多年的人, 自然不会对这个位置感兴趣。
　　他们更青睐的，是视后视帝的荣誉，以及最佳男女演员等更具有说服力的奖项。
　　办公室内，霍清辉笑吟吟地望着眼前不断擦冷汗的人, 问：“贵站是不是觉着与我们英娱的合作不太愉快？”
　　李初一边掏出纸巾擦汗，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没啊，怎么会呢？”
　　这一大早的，霍清辉就主动上门，让他心惊胆战，不由得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霍清辉和善地笑：“我来找你呢，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问，关于最具人气奖这个奖项的问题。”
　　李初的眼皮跳了几跳。
　　“从我这边得到的调查结果来看，在昨天之前，我们公司的沈皎皎，票数一直保持在前面;而就短短一夜的时间，罗玉玉，突然票数暴涨，从倒数第四，逆袭到第一位。”
　　霍清辉眯着眼睛，看着李初眼睛越睁越大，慢条斯理地说：“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这……这让他怎么说？
　　通过资本运作来增加投票数，从来决定奖项所得者……这早就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啊。
　　李初不信眼前的人不懂。
　　可他偏偏独身一人，过来兴师问罪。
　　难道是为了沈皎皎？
　　李初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霍董，您也知道啊。这个票数呢，其实是与华天那边商议的。如果您有——”
　　“投票权不是掌握在网民手中么？什么时候华天也可以操纵你们公司了？”
　　霍清辉手里拿了枝笔把玩，嗓音清清淡淡：“你们就是这样公平判决的？”
　　他这是在故意装不懂了。
　　李初心里叫苦不迭，可也不敢招惹这尊大神，只能从其他地方迂回劝说：“您想啊，沈皎皎小姐已经拿了一个最佳新人奖了，可这……”
　　“属于皎皎的，一个也不能少，”霍清辉勾着唇笑，他放下手中的笔，也不再绕弯子，问，“华天和你们又签了什么样的协议？”
　　李初犹豫了。
　　这属于商业机密，他不能够泄露。
　　霍清辉笑了笑，倒也没强迫他说，换了种方式询问：“华天昨天刷了多少票？”
　　李初犹豫了一下，报出一个大概的数目。
　　霍清辉敲了敲桌子：“他刷了多少，你就给除了罗玉玉的其他候选者刷两倍的票数——作为交换，英娱这边，将会与你们下半年的两部网络剧进行合作。”
　　李初眼睛一亮，随即又急促地说了句：“可华天那边……”
　　“那边如果再找你，你就让他们直接联系我，”霍清辉交叠双手，问：“这样你放心了吧？”
　　李初重重地点头。
　　何止是放心，简直是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两部与英娱的合作。
　　而且，霍清辉也没如华天那边一样强硬……这最佳人气奖最后落到谁家头上，还不一定呢。
　　自觉赚翻了的李初，心里美滋滋。
　　这边暗地里还在争夺最佳人气奖，安新知那边却发了长长的道歉微博。
　　针对此次隐婚事件。
　　他先是坦言自己隐瞒了粉丝，并未告知自己的感情生活，为那些因此受到欺骗的粉丝们表达由衷的歉意。
　　然后就是对自己妻子的道歉。
　　他自成名以来，为了工作，与她常年分居;作为一名丈夫，他不能在她生病的时候给予陪伴，甚至还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已婚事实。
　　而他的妻子，始终默默地忍受着这些，一个人孤独地生活。
　　最后，安新知宣布，退出娱乐圈。
　　从此以后，再不接演新戏，再不出歌，永远不会参加娱乐节目。
　　他将会履行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陪伴自己的妻子。
　　此长微博一出，如一个□□，瞬间引爆。
　　掐架的粉丝们傻了，一直蹲守的娱记们也傻了。
　　这就像是一直乐此不彼地挖地雷，结果地雷自个儿跳出来把自己弄爆了。
　　不管是挖地雷的，还是保护地雷的，都被炸了个措手不及。
　　都是一个圈内的，周淑山很快带来了确切的消息——安新知这一招，是连他自己经纪人都瞒在鼓里的。
　　他如今风头正红，公司自然不允许他就这么潇洒地甩手退出;而安新知似乎是铁了心的要刚到底，直接商议缴纳违约金的事情。
　　他是真的想退出了。
　　周淑山得知此事以后，先是感慨了一句安新知的这股子牛脾气，继而又严肃告诫沈皎皎：“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想闹出点大新闻之前，一定要告诉我！”
　　沈皎皎点头。
　　周淑山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不告诉我，告诉霍董也行。”


第55章 
　　安新知说要退圈, 还真的就退了。
　　就连年度盛典盘点的男演员中, 也把他的海报和名字撤掉了。
　　在事业高峰时期道歉退圈，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也或许是这种勇于承认的精神撼动了粉丝们，不少人给公司写信，去安新知社交帐号下留言——
　　都没办法挽救他。
　　他是真的要离开了。
　　安新知的圈内好友并不少, 但没有一人知道他隐婚这件事情。
　　而他的老婆，从始至终，都没有在媒体面前露过面。
　　她被保护的很好。
　　沈皎皎倒是私下里见过了她, 长相很清秀的一个姑娘, 笑起来的时候，颊边一对小小的酒窝。
　　安新知张罗的这次聚会，也都是些圈内好友，目的也是把妻子介绍给他们认识认识——安新知自己是打算从事潮牌行业，是真的铁了心退出了。
　　问起理由, 他回答：“我想补偿晶晶。”
　　晶晶就是他的妻子。
　　沈皎皎佩服他的魄力, 这种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
　　而随着着这件事情渐渐退出人们视线，牡丹卫视的年度盛典开始了。
　　这是一个电视与网络同步直播的盘点，不少迷妹粉丝们蹲守在电视机前。
　　而在前一天，罗玉玉约见了霍清辉。
　　惨遭无情拒绝。
　　罗玉玉气不过, 搬出了自己的父亲，想要强压着霍清辉——可惜也没有用，面对华天来的人，霍清辉只有一句话转交：“别把观众和网民们当成傻子。”
　　罗玉玉出道来, 虽说参演了五部电视剧，但每一部评分都在5分左右徘徊。
　　没有演过爆火的剧，更是因为演技浮夸被骂的狗血淋头，这样的罗玉玉还能得最具人气奖？
　　做梦呢吧。
　　罗玉玉也是气急败坏。
　　先前她父亲还想撮合她与霍清辉，何欢与罗玉玉关系不错，私下里告诉过她，说霍清辉脾气古怪。
　　当时罗玉玉还以为是何欢在嫉妒自己，毕竟何欢虽然嘴上天天骂着霍清辉，但提起他的时候，那股子少女的娇羞是瞒不住的。
　　现在看来，霍清辉果然是眼瞎脑子笨，放着自己这么大一块肥肉，不闻不问的，反倒对那个小明星青睐有加。
　　罗玉玉气结，但她父亲这次也不站在她这边了，一番商讨过后，决定再加一个“最具潜力新人奖”，特意颁发给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过是个滥竽充数的奖项，但好歹把罗玉玉的情绪及时安抚了下来。
　　沈皎皎对这些个奖没什么想法，她提前被告知了会领到最佳新人奖，惊喜过后，也就坦然了。
　　周淑山倒是十分激动，她找人写好了通稿，就等着她得奖后再发出来。
　　当然了，“艳压”“完爆”之类的词是不能用的，这些词太容易拉仇恨，周淑山给沈皎皎做的人设就是谦逊内敛型的，不然争议性大了，容易惹霍清辉心里不痛快。
　　这次颁奖典礼，沈妈妈特意打电话嘱托了远在重洋外的沈父，要求他一定要在网络上看国内直播。
　　毕竟是女儿拿到的第一个大奖呢！
　　英娱今晚上有重要事务要商议，霍清辉原本要陪她一块去的，最终也没有去成。
　　不过美黛和周淑山倒是陪着了她，沈皎皎原本一点儿也不激动的，被她们闹的，平添了几分紧张。
　　在后台的时候，她悄咪咪地给霍清辉发消息：“突然有点紧张。”
　　霍清辉几乎秒回：“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别。”
　　沈皎皎心想，要是你这大神来了，自己岂不是更紧张。
　　“嗯。”
　　霍清辉的回复刚刚发过来，就到了该进场的时候了。
　　和沈皎皎一同过去的，是英娱的另一名新人，沈皎皎与他不算太熟识，不过点头之交。
　　但一起走过红毯的时候，两人皆是面带微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等进了场，坐在沈皎皎左边的，竟是许久未见的丁思夏。
　　离开英娱之后，她似乎也没有接到多么好的资源，皮肤倒是白净了许多，与当年做替身时候的模样天差地别。
　　这次年度盛典，她凭借着《花雨路漫漫》，也拿到了一个最佳女配奖。
　　沈皎皎不知道往日里的那些事情，衷心地祝贺了她。
　　丁思夏面色复杂，定定地瞧了她很久，低声说：“……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挺不错的。”
　　当年她为了能顶替丁听春，费了不少力气，还导致沈皎皎骨折;在察觉到自己中了霍清辉的圈套之后，她又是依靠肉体，顺利从英娱解约，避免受到王谦的影响。
　　她失去了很多，但若是让她重来一次的话，她依然会选择这么做。
　　沈皎皎上去领了最佳新人奖，眉眼弯弯地说出了一早就想好的那些感谢词。
　　一开始上台的时候，两条腿还有些发抖;可等真正站在主持人身边的时候，她就淡定了下来。
　　她捧着奖杯回去，原本以为接下来不会再有自己的事情，可等到宣布最具人气奖时，她简直不能够相信自己的耳朵。
　　丁思夏推她：“赶紧上去啊，傻坐着干嘛？”
　　沈皎皎轻飘飘地上台了——因为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能拿到这个奖，她的大脑至今仍是一片空白。
　　接过奖杯的时候，她还是晕晕乎乎的，而等话筒拿到手里，沈皎皎意识到，该自己说感谢词了。
　　她说：“感谢广大网友们，给我再次上台的机会……”
　　沈皎皎都不知道自己后来又说了些啥，基本上都是自由发挥了，想到哪里说哪里。
　　等到下去的时候，丁思夏看着她笑：“说的不错。”
　　沈皎皎伸手捂脸，红红的。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能拿到这个奖。
　　在手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取出看，果然是霍清辉给她发的消息，带了点小小的抱怨语气：“怎么都不感谢一下我？”
　　“你帮我买票了？”
　　“怎么可能，这是公平的。”
　　而且他还帮忙阻止了些“不公平”。
　　沈皎皎拿到奖，心情大好：“那，为了感谢当初霍董慧眼识珠，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开庆祝party”
　　“好啊。”


第56章 
　　因为第二日沈妈妈购买了次日上午八点的机票, 这开Party的地点, 理所当然地就选择了她家中。
　　沈皎皎从电视台回到家中，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周淑山原本不想留下来，但抵不住沈妈妈的热情，也决心放纵一把。
　　除此之外, 还有周荷与廖胡。
　　原本沈皎皎只邀请了周荷过来，但正好周荷在为廖胡拍摄新的封面，听说要来沈皎皎这边, 廖胡也就跟了过来。
　　她这两天还在轻断食阶段, 一直催吐其实也蛮伤胃的，沈妈妈就特意为她准备了圣女果和草莓之类的低热量水果。
　　沈妈妈其实不太喜欢过瘦的女孩子，沈皎皎当初因为药物而肥胖的时候，她也没觉着怎么样；但对廖胡这样保持形态的饮食习惯也表示理解——毕竟人家是模特，需要靠身材吃饭,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沈皎皎, 眼瞅着脸又小了一圈，沈妈妈心疼不已。
　　吃火锅的时候，就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肉。
　　一开始，大家吃东西时还斯斯文文，有些拘谨, 但过了一阵子，气氛就活络开来，毕竟都是女孩子，也没喝酒, 只喝果汁。
　　正热热闹闹着呢，忽然听到了门铃声，沈妈妈过去开门，只见西装革履的霍清辉与霍清熙兄弟俩，站在门外，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好”。
　　沈妈妈放他们两个进来了。
　　这两人一进来，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不对劲了——廖胡原本是自在地坐在地毯上的，看到霍清辉进来，笑嘻嘻地对着沈皎皎说：“怎么把你小男友也叫过——嗯？”
　　廖胡看到站在他身后的霍清熙，手里的杯子晃了晃，差点把里面的果汁撒了出来。
　　霍清熙？这小子怎么也在这里？
　　她想，今天自己没喝酒啊，怎么已经开始醉了？
　　霍清熙看到她，友好地打招呼：“廖小姐，好久不见。”
　　好吧，还真的霍清熙。
　　廖胡晃晃杯子，冲他笑了笑，不说话。
　　她心里已经慌的不行了——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交际，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偏生她现在妆也掉的差不多，为了方便，直接拿沈皎皎的发夹把前面的刘海掀上去夹住……
　　廖胡想，自己现在应该和傻妞没什么区别了。
　　可偏偏霍清熙还从容地走过来，坐在她的旁边。
　　另一边，霍清辉往美黛方向一看，美黛就默默地起身，往旁边挪了挪，把沈皎皎旁边的空位置让出来给他。
　　霍清辉说：“谢谢。”
　　美黛连忙摆手：“不客气，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突然加入两名男士，沈皎皎问：“需不需要给你们拿酒？”
　　霍清辉摇头：“不用了，谢谢。”
　　霍清熙原本想来两瓶的，见自己老哥如此矜持，心想着怎么着也得在沈妈妈面前留个好印象，也笑着说：“别，你们喝什么，给我也来什么就成。”
　　她们吃火锅，用的是那种四格的火锅，但只有一格里泡着红汪汪油亮亮的辣椒麻椒等。
　　这一格，沈皎皎与美黛吃的满头大汗。
　　周淑山原本想提醒她，但看见沈妈妈一脸慈爱的笑容，也就把这煞风景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算了，她喜欢就成。
　　至于霍清辉与沈皎皎之间的关系，在座的众人，彼此之间心照不宣——而廖胡，也后知后觉地瞧出了点端倪。
　　她悄声问霍清熙：“那个人和什么关系？”
　　霍清熙淡定地说：“我哥。”
　　廖胡一口水呛在嗓子眼中，差点被自己噎死。
　　她之前还把这家伙当成沈皎皎包、养的小白脸了。
　　现在想想，自己实在是太傻太天真了。
　　霍清辉不太习惯这种多人聚餐，但这地点是沈皎皎的家，食材也是沈妈妈准备的——一想到这点，他的一颗心就柔软了起来。
　　就像是在家里一样。
　　除了在沈皎皎这里，霍清辉找不到家的归属感。
　　豆腐在锅里咕咕噜噜吐着泡泡，肉片因为高温而蜷缩，氤氲着烟气，油碟的鲜香气息，明明不是特别爱吃的食物，但在这样的氛围下，却使霍清辉愉悦无比。
　　沈皎皎就在他旁边，见霍清辉把肉片放进去之后，就傻乎乎地不吃了，眼看牛肉都快老了，沈皎皎手疾眼快地给他夹出来：“我妈妈切的片薄，时间太久就不好咬了。”
　　霍清辉笑着说了声好。
　　他垂眼看了看肉，小声问：“之前我喂过你那么多次，你也喂喂我，好不好？”
　　沈皎皎微微有些不自在。
　　若是旁下无人也就罢了，可现在这坐的满满当当……
　　她见无人注意到她这边，飞快地把筷子往霍清辉唇边送——
　　霍清辉张开口，咬住肉片的同时，轻轻地用牙齿磨了磨她的筷子。
　　因为地方不大，客厅里撤去了大桌子等东西，大家基本上都是坐在软垫上。
　　霍清辉说：“很香。”
　　也不知道是说肉还是其他。
　　沈皎皎把筷子搁在一旁，偷偷地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他很瘦，腰上基本上也没有什么肉；沈皎皎只捏到一小块，往旁边拧了拧。
　　霍清辉面色不改，只身体朝她方向倾了倾：“这里肉少，要不要换个地方掐？”
　　“老哥，这么多单着的呢，别老在这里秀恩爱，”霍清熙喝了口果汁，注意到这边两人的小动作，恶趣味起来了，笑着说，“你也体谅体谅我的心情啊！”
　　沈妈妈来了兴致：“你还没有女朋友？”
　　“可不是嘛，”霍清熙叹气，“阿姨，您帮我留意着点呗，有什么和您女儿一样优秀，不，有皎皎一半好就行了。您要是碰到这样的姑娘，记得给我介绍介绍啊。”
　　“好啊。”
　　沈妈妈也不谦虚，乐呵呵地应了下来。
　　廖胡啧了一声：“老黄瓜刷绿漆。”
　　霍清熙没把这话接下去。
　　因为霍清熙这么一打岔，接下来的时间里，沈皎皎规规矩矩的，霍清辉开始还想逗逗她，结果被沈皎皎一爪子拍在了手上。
　　大家一直玩到凌晨四点才散场。
　　公寓很宽敞，但毕竟人多，商量了一下，廖胡和周荷暂时去睡霍清辉公寓的客房；周淑山与美黛睡在一起，因为沈妈妈还有三小时就要离开了，沈皎皎说什么也要巴着她休息。
　　想到离别在即，沈妈妈倒也没了睡意；她轻拍着沈皎皎的背，说：“以后闲下来了，记得多回去看看我；不然我过来看你也成。我看清辉那孩子是真心对你好，你也好好地对待人家。”
　　沈皎皎想，他表面上做的是挺好，你都不知道，那天这家伙有多过分。
　　这话她没说出口，柔声哄着沈妈妈：“好，我都知道了。”
　　沈妈妈也有些莫名的伤感：“过上两年，就让你爸爸把那边的事情处理了，看看能不能再回来……哎，到底还是家乡好，亲切。”
　　其实，说到底，她还是舍不得沈皎皎。
　　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沈皎皎看来是要留在国内了，他们这老俩口，在国外过的也挺孤单。
　　沈皎皎重重地点头。
　　母女俩依偎在一起，说了些话；越是到了这个时候，沈妈妈越是有一肚子的话要交代她。
　　等时间到了，霍清辉早就等在门外了，他载着两人去了飞机场，一直看着沈妈妈进了检票口，沈皎皎脸上的泪花才掉了下来。
　　往常妈妈不在旁边，沈皎皎也就习惯了；可这朝暮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再离开，沈皎皎就止不住泪花了。
　　这时候就体现出男朋友的重要性了，沈皎皎把头往霍清辉怀里一钻，就开始啪嗒啪嗒地落泪。
　　霍清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泪眼汪汪的女朋友，试探着把手放在她头顶，揉来揉去：“别哭了，要不然我们明天去你妈妈哪里？”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啊。
　　沈皎皎把眼泪在他衬衣上抹干，哼哼唧唧：“算了，再有几天，我就该拍戏了。”
　　可不是么，她新接的电影快要有开机发布仪式了。
　　霍清辉也不着恼，拍拍她的脑袋：“那就先等拍完，我放你一周的探亲假，怎么样？”
　　“好。”
　　沈皎皎眼下还挂着泪珠儿，霍清辉给她擦掉。
　　这时候天气转热了，沈皎皎疲倦的不行，在回家的车上睡着了。
　　到达公寓之后，霍清熙等人已经跑路了，霍清辉没有沈皎皎公寓的钥匙，也不好意思搜她的身，就把她先抱回了自己的公寓。
　　昨天熬了一夜，现在沈皎皎困的不行。
　　等被放在床上，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霍清辉正在收拾什么东西，睡意消了大半，一脚踢在他身上：“出去！”
　　霍清辉正准备给她盖被子呢，被她一脚踢到小腹上。
　　他心想应该是上次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轻手轻脚给她盖上被，捂着肚子出去了。
　　沈皎皎卷了卷，把自己整个人裹进被子里，呼呼大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她是被憋醒的。
　　抖着腿，推开门就冲进了厕所，霍清辉在背后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进耳朵里。
　　目前膀胱最大！
　　净手后出来，只见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考虑到昨晚吃的油腻，今天的菜以素的为主。
　　乍一看，一片青葱。
　　好在霍清辉掌勺多年，做出的东西口味倒都还不错。
　　沈皎皎干掉了两碗米饭，三碗粥;肚子撑的圆了，一边坐在沙发上一边惬意地摸着肚皮。
　　刷碗这种事情，理所当然地就落在了霍清辉身上。
　　沈皎皎一开始想帮忙来着，被霍清辉轻轻地按住了肩膀：“别，洗洁精伤手。”
　　之前的隔阂，顿时因为这句话烟消云散了。
　　算了，沈皎皎对自己说，人无完人，她难道还容忍不了犯病时候的霍清辉么？
　　更何况，他目前情况已经算好的了。
　　努力使自己遗忘掉那天晚上的不愉快，沈皎皎重新打开了电视机。
　　有一个频道在放经典的爱情电影，漂亮的女孩与异国忧郁少年的邂逅。
　　沈皎皎看的津津有味，不多时，霍清辉从厨房里迈出一步出来，擦干净了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
　　沈皎皎主动伸手，揽住他的腰，把脸往他怀里凑了凑。
　　霍清辉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兴奋。
　　或许是临近梅雨季节，也可能是受到了台灯的影响，电影放映到一半，外面忽然狂风大作。
　　沈皎皎不喜欢打雷声，霍清辉知道这一点，立刻起身，关窗，拉窗帘。
　　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彼此间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沈皎皎已经记不清楚了。
　　或许是她主动把手搭在他腿上，也或许是她没有及时制止住他作乱的手，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
　　疼痛让她一边飙泪一边骂霍清辉，而霍清辉，嘴上说着对不起，动作可一点儿也没温柔。
　　沈皎皎心想，自己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窍。
　　可霍清辉却异常满足。
　　他自遇到沈皎皎以来，那种不安分的欲念，终于得到了满足——
　　不，不是满足，是更加猛烈的渴望。
　　在她哭的嗓子都哑了的时候，霍清辉清晰地听到自己说：“不要抛弃我。”
　　……
　　周淑山再见到沈皎皎的时候，明显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气色不一样，看人的眼神也不一样……和霍清辉说话的时候，也不一样。
　　可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周淑山也说不上来;不过，她已经猜到了大半。
　　霍清辉这么长时间，处心积虑，终于得偿所愿。
　　周淑山感慨不已。
　　但好在沈皎皎还是那个努力工作，勤奋积极的小蜜蜂。
　　不过周淑山也没给她安排太多的事情——最近主动抛出橄榄枝的制作公司，虽说酬劳不低，但剧本不太行。
　　可偏偏沈皎皎不同意再走霍清辉的关系。
　　等《雪女》上映后，沈皎皎能拿到的资源，会比现在好得多。
　　目前，沈皎皎准备的，只有这个她选定的小制作小成本电影——《致未来的你》


第57章 
　　开机发布会那天, 周淑山有其他艺人的事务要处理, 就没有跟过去。
　　拍摄地点在下属的一个县城中，离沈皎皎居住的公寓大概三个小时左右。
　　而霍清辉食髓知味，一到两人独处的时候就疯狂暗示，皆被沈皎皎无情拒绝。
　　好不容易有了外出拍戏, 可以摆脱他的机会，沈皎皎收拾好东西就和美黛离开，一点儿消息也没透给霍清辉。
　　毕竟是小制作电影, 和她之前拍的那些比不了；资金不多, 都是紧巴巴地用着。
　　开机发布会安排在下午，大概是因为中午的阳光过于毒辣了；导演明显是个新人，看上去年纪只比沈皎皎略大一些，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有一个酒窝。
　　沈皎皎到酒店以后，已经同他见过一面, 知道他姓王, 名叫王培。不算多么新奇的名字，大概因为年纪小，所以不太能服众——至少，酒店里面乱糟糟的，闹成一团, 不太成样子。
　　和阮良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下午是要上镜的，沈皎皎来的路上有点晕车，面色不太好，躺在酒店里休息；这部电影中, 她算的上是咖位比较大的了——其他的几个，都是些新人。
　　毕竟报酬低，也没什么关注度；中间的幻想元素太多，注定上不了院线，只能在网络上面播。
　　可沈皎皎就是看上了这个电影的剧本。
　　没什么弘大的事件，仅仅是一时的空间碰撞，导致少女窥见未来自己的日常生活，为了不使自己过的如此悲惨，而毅然决然地做出了改变。
　　相同题材的剧本很多，有的比这更有趣，更有爆点，可鬼使神差的，沈皎皎就看中了这一个。
　　这还是第一个她一看到就想要去参演的剧本。
　　下午去参加开机发布会，果不其然，工作人员依旧没什么干劲的模样；倒是几个小新人，被导演的一番热血演讲勾起了情绪，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来拍上个十几二十几条。
　　半旧不新的沈皎皎，作为主角，是和导演并肩而立的。面对镜头的时候，她依旧是标志性的清爽笑容——眉眼弯弯，牙齿洁白，丝毫不用顾忌这样的笑容会不会使五官变形。
　　粉丝们曾评价过她——很有感染力的笑容。
　　哪怕只是看着这张脸，心情也会情不自禁地变好。
　　沈皎皎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既然自己的笑容让他们感到开心，自己就多笑笑；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也不会累。
　　晚上，是剧组的聚餐，就在酒店的大厅里。
　　沈皎皎和其他几个新人演员安排在了一起，大家年纪都差不了多少，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几杯酒下肚，就熟络了。
　　坐在沈皎皎左手边的人自来熟，上来就和沈皎皎攀关系，一口一个“姐”叫着，沈皎皎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推辞：“直接叫我皎皎就行。”
　　少年染着栗色的短发，笑：“好嘞，皎皎姐。”
　　聊了几句，少年自称许话，和陆勉是好哥们，之前他也常听陆勉提起过沈皎皎，夸她演技好，有灵气，当初面试英娱的时候，直接就通过了。
　　旁边一个新人顿时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当时我也有去英娱面试呢，可惜没成功……”
　　沈皎皎说：“那是我运气好。”
　　她这时候说这种话，其他人都当她谦虚了；在座的人里面，又属她风头正好，前途光明，都纷纷地恭维她。
　　听得沈皎皎十分尴尬。
　　聊了几句，她借口出去打个电话，跑到露台上，这才透了透气。
　　而霍清辉的电话，也在这时候过来了。
　　他问：“你到了吗？”
　　“嗯，”沈皎皎一下一下地描绘着壁纸上的纹路，突然问：“要是当初在英娱，你没有看到我，会怎么办？”
　　霍清辉停顿了一下：“我会一直找下去。”
　　哪怕那日没有见到她，可他还会一直寻找下去；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他还活着。
　　一开始寻找的时候，霍清辉以为自己是在报恩；而后来，他发觉，自己是想要得到她。
　　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都是他的。
　　“怎么突然间问这种话？”
　　“没什么啦……”
　　沈皎皎话一出口，自己就愣住了。
　　像是在和他撒娇一样。
　　自己，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人，竟然要向霍清辉撒娇？
　　还没等霍清辉说话，她急匆匆地说：“啊，有人叫我，我要先回去了……按时吃药，早点睡，回去别让我看到你又瘦了，不然揍你啊。”
　　收起手机，往回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刚才的许话在同另一个新人聊天，看见她过来，许话的笑收了收，继而嘴角又往两边大幅度地扯，硬生生把那个小酒窝逼出来：“皎皎姐。”
　　女孩回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沈皎皎忘记这个女孩是叫什么珊还是玉，和两人笑了笑，三人一同走了回去。
　　沈皎皎酒量不好不坏，不过在外面的时候很少喝；可许话撺掇着人，一人一杯地敬她——
　　一会儿这个叫声“皎皎姐”，一会儿那个叫“姐”。
　　明明年纪都要比她大，但一个个对刚刚拿了奖的沈皎皎都恭恭敬敬；敬酒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必须喝，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沈皎皎拗不过，看那女孩子也强挤出笑脸来，看的她心里也不好受。
　　可一旦喝了一个人敬的，其他的也都得喝了，不能厚此薄彼。
　　这么一圈下来，沈皎皎的头，晕的几乎能养鱼了。
　　她摇摇晃晃地跌坐在椅子上，连连摆手：“不行了，这次是真的不能喝了。”
　　这时候的沈皎皎，其实还算的上清醒；美黛就在离她不远的那几桌上，她扶着椅子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有些上头——地板似乎是软的，踩上去软绵绵，发不动力气。
　　连旁边的墙壁，也有了点梵高所描绘的星空的感觉。
　　一只手扶住了沈皎皎，她抬起脸，睁着眼睛看了半天，认出来了。
　　是那个带头叫她“皎皎姐”的人，许话。
　　他笑，那个酒窝在沈皎皎看来，带了点不怀好意的感觉：“皎皎姐，我扶您过去休息。”
　　……休息个屁。
　　沈皎皎一把掀开他的手。
　　这家伙指定没安什么好心思。
　　她突然间有些后悔喝那一杯酒。
　　其实直接推拒了也行，可惜刚刚她不好意思摆前辈的架子出来。总觉着一旦拒绝了，这些新人会觉着她耍脾气，摆谱。
　　早知道这么难受，刚刚就该高冷一点。
　　沈皎皎现在一点儿也不好受，许话没有留神，被她推开；可她自己也没站稳，歪歪地往旁边倒去——
　　一片惊呼声中，沈皎皎及时地被人揽在了怀中。
　　霍清辉的脸就在旁边。
　　而沈皎皎怀疑自己是真的醉了。
　　醉了的人自制力总是格外地低，她瞧着霍清辉似乎是生气了，抿着唇，这是他生气时候的小动作。
　　“……清辉。”
　　沈皎皎叫了一声，扯了扯他的衬衫。
　　霍清辉低下头，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我在。”
　　在座的众人，都因为霍清辉这瞬间变脸的技术而惊呆了。
　　后面，导演王培颤巍巍地叫：“霍董？”
　　这些小新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毕竟也基本上都入行一年半年的了，岂会不知道霍清辉是谁；只是没想到，英娱的董事长会是如此的年轻。
　　刚刚他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与沈皎皎是相识；可目前，看这情况，不单单是相识这么简单了。
　　沈皎皎喝的酒私下里被许话偷偷地加了白酒进去，后劲大；这时候酒劲冲上头，沈皎皎已经接近烂醉的状态了。
　　她倒在霍清辉的怀里，沉沉地垂着头。
　　而霍清辉，将她打横抱起，目光扫过这一群人，问：“刚刚是谁先灌的她？”
　　“不是我。”
　　“我没有。”
　　……
　　到了这时候，大家都开始疯狂甩锅。霍清辉观察了一下他们的神色，把目光锁定在许话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许话这时候已经吓傻了，抖着声音：“许话。”
　　霍清辉转身：“王导，他是哪个角色？”
　　王培被这一声“王导”戳中了小心脏，立刻回答：“是男二号。”
　　“哦，”霍清辉面色不改，说：“你觉着，俞文彦可以出演这个角色吗？”
　　明明是询问的一句话，却毫无商量的意味。
　　“……什、什么？”
　　王培觉着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俞文彦？
　　让俞文彦过来出演他的电影？还是一个配角？
　　他自然是高兴的——可问题是，俞文彦真的肯过来？
　　许话面色已经惨白了。
　　他艰难开口：“霍董，其实我……”
　　“和你没关系，”霍清辉面色冷淡地看着他，“我只是在向王导推荐一个我认为更合适的人而已，至于采纳不采纳，全凭王导的意愿。”
　　话就说在这里，他冲王培说：“考虑好了，请和我的助理练习。”
　　他抱着沈皎皎，再不看众人一眼。
　　美黛在一旁看着，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引着霍清辉，往楼上的房间去。
　　霍清辉明显是生气了。
　　美黛也没没敢多说什么，送霍清辉上去，还贴心地帮两人把门关上。
　　沈皎皎躺在床上，喝醉后的她一点儿也不安分，一会儿嚷嚷着热，一会儿又闹着要喝水。
　　霍清辉不厌其烦，调温度，倒水。
　　好不容易等她安分了，霍清辉刚刚脱下外套，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
　　沈皎皎突然就睁开眼睛，也不穿拖鞋，冲到卫生间就去吐。
　　她倒还有点意识，知道不能吐在床铺上。
　　霍清辉打开灯，进去之后，无奈地摇头。
　　她吐了自己一身。
　　看来衣服是不得不换了。
　　霍清辉额角血管突突地跳。
　　她半瘫在地上，手扶着浴缸;昏黄的灯光下面，她的眼睛带着一种奇异的水光，脸颊一团嫣红。
　　沈皎皎脸上的妆已经残了大半，霍清辉这才惊觉自己没有给她卸妆——
　　他先是拿水给她擦了擦，没怎么擦掉。
　　反倒是他用的力气大了些，沈皎皎不满地哼唧了几声。
　　霍清辉想了想，开始拿起她梳妆箱里的东西，一个一个的看。
　　好不容易给她擦干净了，霍清辉犹豫了一下，开始给她解衣服。
　　平时倒还好，现在他突生一股罪恶感。
　　趁人之危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的。
　　强忍着给她洗干净，裹上浴袍，吹干头发，放进床上——霍清辉都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可是，他刚刚关掉灯，就有一双手，从背后环抱住了他。
　　凉凉的。
　　霍清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偏生她还不自知一般，又靠近了些。
　　努力把脸贴进了他的脖颈，上下蹭啊蹭啊的，她笑着叫了声：“清辉。”
　　霍清辉彻底忍不住了。
　　……
　　这边颠鸳倒凤，另一边，许话拼命地向王培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为难皎皎姐的！我怎么敢……只是大家一时玩过了火，没想到皎皎姐酒量这么差，就几杯……”
　　他说这话时，众人一直保持了沉默。
　　方才霍清辉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是这时候帮他说话，指不定自己的戏份也保不住。
　　“几杯？”
　　王培拿起给沈皎皎倒酒的那瓶葡萄酒，闻了闻，差点摔地上：“你当我傻？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压低了声音，骂许话：“早知道你安了这样的心思，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演这个角色！”


第58章 
　　沈皎皎醒来的时候, 觉着自己像是被车碾过一般。
　　浑身上下, 没有一个地方是舒坦的。
　　她强撑着起来，四下看了看——昨夜的宿醉，让她的脑壳疼的厉害，伸手揉了揉, 也没能把那种不适感减轻半分。
　　“嗯……”
　　昨天喝的也不算多啊，怎么这葡萄酒后劲也这么大？
　　沈皎皎皱着眉，伸手按着太阳穴。
　　“醒了？”
　　霍清辉穿着睡袍走过来, 他端了杯蜂蜜水, 递给沈皎皎，顺便在她背后掖了两个枕头。
　　沈皎皎拿着杯子，一饮而尽。
　　甜甜的蜂蜜水缓解了喉咙的不适，可她警惕性地瞧着眼前人：“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在你给我打电话的前两个小时左右吧，”霍清辉诚恳地说, “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怎么样。”
　　“……”
　　沈皎皎低头瞧瞧自己的衣服, 又看看霍清辉，联想到自己刚刚腿疼胳膊疼的，一口蜂蜜水含在口中，有些不想喝了。
　　“你昨天在这里睡的？”
　　沈皎皎难以置信的问。
　　“是啊。”
　　霍清辉痛快地承认了。
　　沈皎皎把蜂蜜水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愤愤地说：“你这是趁人之危！”
　　“我可没有, ”霍清辉苦笑着说，他忽然解开浴袍的腰带，给她看自己肩膀上、胸膛上的抓痕，红一道白一道的, “你看，我誓死不从，这都是你挠出来的。”
　　其实不单单有抓痕，还有牙印，叠在一块，分外显眼。
　　沈皎皎一时语塞。
　　她挪下床，往卫生间走过去，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气鼓鼓地看他：“你瞧，我这里也是！”
　　她脖子上倒还好，只有一块，倒是锁骨往下的一部分，红艳艳的，看得出十分激烈。
　　霍清辉依旧一脸无辜，铁了心的要甩锅给她：“你后来非得要，我没办法，只好满足你了……哎，我也是没控制好自己。”
　　沈皎皎不曾喝醉过，因此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酒后乱性”的癖好。
　　她看霍清辉说的一脸真挚，自己也有些动摇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昨天晚上喝多了酒，没有控制好自己，才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
　　沈皎皎有些汗颜。
　　可霍清辉身上的抓痕是真的，咬痕也是……
　　她甚至能想象的出那种画面，自己把他压住，拼命地拱，撕咬……
　　单单是想象一下，就觉着羞耻度爆表了。
　　她恨不得一头撞在柱子上，好让自己从这种尴尬中解脱出来。
　　正僵持着呢，外面门被敲响，沈皎皎跑过去，美黛缩缩脖子，怯怯地说：“一会儿该去拍了，导演让我过来看看你……”
　　是了，该让她去拍戏了。
　　沈皎皎说：“等我一下，我马上换衣服。”
　　大概碍于霍清辉在，美黛也没进来，就在门外等。
　　沈皎皎也不避着霍清辉，飞快地换好衣服——脖子里的红痕太扎眼，她恶狠狠地挤了遮瑕，用力地糊了上去。
　　都怪霍清辉！
　　她愤愤地想。
　　霍清辉说：“我先回去了，过阵子再过来看你。”
　　他穿上衬衫，凑过来，向她讨要了一个吻。
　　沈皎皎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这样蜻蜓点水的，霍清辉显然不满意，把她按住吻了个心满意足，这才起来。
　　沈皎皎毫不留情，对着他屁股就来了一脚，踹的他一个趔趄。
　　匆匆出了门，沈皎皎问美黛：“昨天晚上我真的喝醉了吗？有没有闹什么蠢事？”
　　美黛想了想，回答：“是真醉了，不过没怎么闹……我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被霍董抱住了。”
　　沈皎皎不由得一阵牙酸。
　　也不知道昨天有多少人看到了……众目睽睽之下，她烂醉如泥，又被人抱走。
　　啧，怎么想怎么觉着奇怪。
　　好在她赶到化妆间的时候，也没人说，或者拿奇怪的眼神看她；只是不见了许话的踪影，沈皎皎觉着很奇怪——今天不是有她和许话的对手戏么？他跑哪里去了？
　　她问美黛，美黛说：“昨天许话喝多了，走路的时候没看清脚下，在楼梯上摔伤了，现在在医院养伤。”
　　沈皎皎：“……”
　　这意外来的太突然了。
　　可她手里拿的剧本没有改，接下来还是这么场戏；既然许话在医院，难道又找了其他人过来顶替许话的位置？
　　正琢磨着呢，沈皎皎余光里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叫出声：“俞文彦？”
　　在国外的生活显然十分的滋润，俞文彦足足得黑了两个度，笑起来的时候愈发显得牙白——之前他一直走翩翩佳公子风格的，现在一晒黑，倒多了些接地气的帅：“哟，皎皎！”
　　沈皎皎还没回过神来，俞文彦就挨着她坐下，手里翻着剧本，问：“我要演的角色，你觉着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他要替许话？
　　沈皎皎愣了愣神，连忙给他大概地说了一遍。
　　他坐在椅子上，把接下来的这场戏看了一遍，口中念念有词——这是在记台词。
　　时间紧迫，他也没和沈皎皎聊太多。那边场景已经布置好了，两人走过去，拿着剧本，先预先演示了遍大致的走位与对话节奏，这才开拍。
　　这还是沈皎皎第一次和俞文彦演对手戏。
　　不过两人毕竟都接受过阮良杰的指导，彼此间也算熟悉，没多长时间就进入了状态。
　　王培要求倒也严格，其他的几个新人，被他骂了一顿；对比之下，沈皎皎与俞文彦两人简直让人省心。
　　等到休息的时候，俞文彦才苦着脸说明了自己过来的原因——还不是霍清辉，昨晚上拿着他的小把柄，把他威胁过来拍戏了。
　　俞文彦只能被迫早早地结束自己的假期，连夜乘飞机赶了过来。
　　不过至于什么把柄，他含糊其辞，也没说清楚。
　　其实，片酬高低对俞文彦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如今拍戏，也纯粹是为了爱好。
　　名利都不缺的时候，他选择了随心所欲。
　　好在这个剧本故事倒也不赖，不过他作为男二，戏份也不算多；而正经的男一号，正默默地躲在伞下面啜西瓜汁——没办法，俞文彦名气太大，他完全被压死了。
　　俞文彦空降的事情，很快被迷妹们传了出去——下午的时候，探班的粉丝格外地多。好在下午沈皎皎与俞文彦的戏份都不算太多，拍完了以后，就笑盈盈地坐在一旁给他们签名——
　　这时候的粉丝们都是十分礼貌的，压根不用保安过来，他们自动地排好了队伍，也不哄挤，安安静静地送上自己做的小礼物，红着脸对着俞文彦说：“我好喜欢你啊。”
　　或许是沾了俞文彦的光，倒也有她的一些小粉丝跑过来要签名。沈皎皎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也有男粉。
　　不过比较少。
　　有粉丝提出要合影的请求，她也答应了——虽然有些累的，但别人也是大老远跑过来的，这样的小小要求，她也不忍心拒绝。
　　得到签名的妹子们都十分的开心，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收起来。
　　她们送的小礼物，凡是不那么贵重的，譬如亲手做的饼干，卡纸之类的，她都收了下来；有些太昂贵的，沈皎皎就不肯收了：“你们都还是学生，不要为我花这么多钱。”
　　有人问她：“皎皎，我可以把合照发到网上去吗？”
　　沈皎皎回头询问美黛的意见，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小粉丝们兴冲冲的，就开始发微博。
　　另一边，霍清辉这边搜沈皎皎相关新闻，这条粉丝探班的新闻，自动推送给了他。
　　他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很久，越看越觉着沈皎皎这望向粉丝的眼神格外的熟悉……充满了慈爱。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之前的时候，沈皎皎不也是这么看他的吗？
　　*
　　沈皎皎拍戏期间，霍清辉几乎每隔那么一两天，就往这边跑一趟。
　　俞文彦戏谑地说：“也不知道皎皎给你下了迷魂药还是什么东西，感觉离了她，你就没了魂一样。”
　　霍清辉只是笑笑，也不多解释。
　　毕竟来的太过勤快，剧组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他们俩正在交往——不过碍于沈皎皎目前的状况，周淑山三令五申，不许透露出去，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霍清辉看不下去导演买个道具还得掂量再三的犹豫劲儿，大手一挥，又追加了些投资；把王培乐的，笑的都快看不到眼睛了。
　　本来这只能算的上是个网络电影，可俞文彦的加入，加上投资的增加，让王培和制片人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他们准备和编剧商议商议，把后面的情节修改一下，看看能不能送审。
　　霍清辉提醒他们，无论最终结果是上不上的成院线，这部电影要拍，就得往高质量了拍；若是真的只能在网络上播放，若是口碑好，也能积攒下来不少人气，这无论是对演员，还是导演之后的发展，都是有利的。
　　越是临近夏天，越是容易降暴雨。
　　恰好那天还要出外景，可惜天不遂人愿，王培就暂时给她们放了一天的假，让她们好好地休息。
　　这样的时机，霍清辉当然不肯错过——他最近处于轻躁狂期，又食髓知味，一旦两人独处，看沈皎皎的眼神都变了。
　　沈皎皎无奈，随便扯了个理由，拉着他去附近的商场扫货。
　　就是这么一扫，坏事了。
　　毕竟是暴雨天，商场人不算多。沈皎皎和霍清辉随意惯了，一时也没避嫌，被人拍下了照片。
　　拍照片的人，还不是专门的狗仔队，而是沈皎皎的一个粉丝。
　　等到周淑山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处理了。
　　很多平台、粉丝群里，都在转发这张照片——沈皎皎戴着口罩，拉着霍清辉的手；而霍清辉一脸宠溺地望着她。
　　任谁看，都知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天天耳提面命，没想到沈皎皎还是没有注意。周淑山怒火上了心头，气的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把沈皎皎揪起来打一顿。
　　到了这个时候，周淑山又有点庆幸沈皎皎是个女生了。
　　女偶像若是有了恋情，虽然也会掉粉，但不会太厉害——毕竟男星可能会有女友粉，而女星的男友粉就少的多了。
　　在看到照片的瞬间，周淑山首先想到的是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可以假称霍清辉是沈皎皎的表哥，堂兄，什么都行；说他们只是亲戚关系，许久未见，一起逛街。
　　当然，做这件事情之前，是需要向霍清辉报备的。
　　而当霍清辉听完她的处理办法之后，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说我是她大爷？是她叔叔？”
　　周淑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可依旧装聋作哑：“呃……我觉着吧，年纪上不太像。”
　　沈皎皎自从知道曝光之后，就躲进了卧室里，说要自己冷静一下，想想办法。
　　霍清辉站在走廊上，低声问：“如果公开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第59章 
　　“这个……”
　　周淑山愣了愣, 斟酌着词语：“其实也没什么严重的后果, 大概就是……掉粉？以后可能因为风格不符而接不到好的代言……”
　　越说，周淑山也有些心虚了。
　　这么看来，其实也没什么。
　　毕竟有霍清辉在，沈皎皎还愁接不到剧拍吗？
　　况且, 她从出道以来，也没有和其他人捆绑营销过；虽然有粉丝圈了cp自萌，但说起来, 公司那边可没有一点儿拿她绯闻炒作的意思。
　　“公开吧, ”霍清辉说：“你先做一下准备，我去说服皎皎。”
　　“谁让你说服了？”
　　沈皎皎倚着门框，面色平静，看上去……没有生气。
　　她就站在那里，撇了撇嘴：“别把我想成多么冥顽不灵的人。”
　　霍清辉心里一动。
　　沈皎皎扬扬手机, 笑着看他：“怎么, 你还打算和我这样无名无分下去？”
　　两颗小虎牙尖尖的，俏皮动人。
　　霍清辉下意识地摇头。
　　他当然不想。
　　他也想像正常人一样，牵着她的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避讳别人的眼光；不用担心别人在想什么。
　　可惜不能。
　　她是公共人物, 而他的身份过于敏感——
　　两个人在一起，太容易被人传些不好的话了。
　　那些话语，霍清辉都听过，所以更加不想让她知道。
　　沈皎皎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 耸耸肩——原本男孩子气的动作，她做来，却丝毫不显得粗俗：“为了避免那些人乱发挥想象力，不如我们直接就定了，管他们怎么说。哦，对了，刚刚你在给周姐打电话？她说什么？”
　　“她说她也认为应该公开，”霍清辉面不改色地回答，“你想的很对，越是拖着，越会让人想入非非。”
　　沈皎皎摸摸下巴，她总觉着周淑山不可能这么好说话；可霍清辉这表情，也不像是在撒谎。
　　难道真的是周姐转性子了？
　　沈皎皎想不通。
　　不过，既然决定了公开，沈皎皎也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发微博，快刀斩乱麻，简单粗暴。
　　“我已坠入爱河，谢谢你们的关心~【爱心】”
　　准备点发送的时候，她突然觉着少了点什么，急吼吼拉着霍清辉的手，来了张双手交握的照片。
　　发送，完美。
　　霍清辉目瞪口呆：“就这样？”
　　“要不然呢？”沈皎皎想了想，问：“你是觉着不够庄重？要不我们抽个空找周荷，让她给我们拍张？”
　　“……算了。”
　　霍清辉没告诉沈皎皎，其实他那里有一张很不错的照片。
　　是那日在机场，从路人手中“抢”来的一张。
　　两人的初吻照。
　　至今，它还安安静静地藏在他电脑的文件夹中。
　　俞文彦还在隔壁睡着美容觉呢，一觉醒来，发现出了大事。
　　沈皎皎被霍清辉“拐跑”了！
　　虽然俩人的恋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却是俞文彦没有想到的。
　　哪里有女星，刚火就立刻宣布恋爱的？
　　不过也不能拿常人的思维来揣度这一对小情侣。
　　毕竟沈皎皎脑回路清奇，而霍清辉又无条件听从她的话。
　　俞文彦只得苦哈哈地转发送祝福：“祝我两个好朋友长长久久！”
　　……然后他就例行收到一堆催恋爱的留言。
　　沈皎皎这么一大胆公布，那些挑刺的，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加上周淑山暗中找人带节奏，倒也没有多少人跳出来剧烈反对——霍清辉的照片被扒出来，长得帅，没什么绯闻，与沈皎皎年纪相当，背景雄厚。
　　粉丝们当然十分满意了。
　　粉沈皎皎的，一部分是颜粉，只要小姐姐美美美，她们就没啥意见；还有一部分是被演技和戏中角色圈过来的，也没事。
　　“男友粉”毕竟是少数，再加上她没什么黑点——之前虽然发过她的肥胖时期丑照，可她也坦然承认了。
　　——一个原本身材并不佳的姑娘，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有了令人艳羡的好身材，新交的男友帅气多金，这还不够励志吗？
　　一开始霍清辉打好了招呼，再加上沈皎皎对待狗仔们的态度一直也比较温和；倒也没有人为了博眼球再去写些乱七八糟的文章出来，周淑山这才放下了心。
　　她原本想的是，只要保住沈皎皎目前的资源，别崩就可以了。
　　谁想到，恋情公布的第二天，不仅没有一个公司谈毁约的事情，甚至还接到了两部电影抛来的橄榄枝。
　　周淑山想，应该是霍清辉的原因了。
　　虽然圈外人对他不熟悉，但圈内人，尤其是制片人级别的，基本上都与英娱打过交道。
　　他们都知道沈皎皎与他恋爱意味着什么。
　　毫不夸张的说，以前的沈皎皎是大家在不缺钱的时候会优先考虑的主演；而现在，她就是一堆钱。
　　还会自动生钱的那一种。
　　没有人能抗拒的了金钱的诱惑。
　　而沈皎皎目前正在拍摄的这部电影，也再一次地上了热搜——能让俞文彦甘心做男配的电影，来头到底有多大？
　　可惜，分析来分析去，也没发现制作团队有什么神奇的魅力；大家最后一致认为，大概真的是剧本好吧。
　　王培因为这波关注乐的合不拢嘴，而扮演男主的小伙子，坐在床上怀疑了一下午人生。
　　……还不如直接让俞文彦来和他换一换位置呢。
　　霍西岭自己也坐不住了。
　　他旁敲侧击了好几次，霍清辉那个闷葫芦嘴，什么也不肯说；无奈之下问了问二儿子，霍清熙建议：“想缓和与清辉的关系，得从沈皎皎那边下手。”
　　霍西岭思考了一下午，终究决定，请沈皎皎来家中做客。
　　至于什么助不助力的……也无所谓了，他们如今家大业大，也没必要非得再去找个门当户对的来锦上添花。
　　重要的是儿子喜欢。
　　难得想通的霍西岭主动和霍清辉提起这事，令人意外的是，他倒也没反对，说：“我和她商量一下。”
　　没有立马回绝他，霍西岭已经感觉很感动了。
　　霍西岭强压着内心的激动，问：“皎皎她有什么不吃的东西吗？或者特别偏爱的口味？”
　　瞧瞧，这都开始直接叫名字了。
　　宋琴瞧不惯他这样子，但也没说什么。
　　她心里其实也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都说后母难当，可她也算不上多么为难——霍清辉性子孤僻，少与她交流；而霍西岭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他心中有愧，可偏生不善表达。
　　这一来二去的，矛盾就出来了。
　　这父子之间的关系若是能因为沈皎皎而缓和，她也开心。
　　至于家产什么的……宋琴对这些看的原本就轻，只想着霍清辉与霍清熙兄弟俩能够相互扶持。兄弟和睦，家庭幸福，比什么都强。
　　*
　　在得知霍西岭想要见自己的时候，沈皎皎愣住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见我？”
　　在得到确切的回答之后，她说：“我得和爸爸妈妈商量一下。”
　　毕竟，这样一见面的话，恐怕就涉及到谈婚论嫁了。
　　这么大的事情，沈皎皎还得知会一下家人。
　　霍清辉想了想，也觉着她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远在重洋之外的沈爸爸沈妈妈，握着电话面面相觑。
　　女儿……要嫁人了？
　　倒也不怪他们多想，沈皎皎在电话里是这么讲的：“清辉他爸爸妈妈想见见我，我觉着最好你们也回来一趟，不然万一涉及到嫁娶什么的……我还得听听你们的意见。”
　　就这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下午，霍西岭不仅等来了他的未来儿媳妇，还等来了未来的亲家——兼高中同学。


第60章 
　　霍西岭做梦也没想到, 会在这里遇到老同学。
　　沈爸爸也愣在原地, 许久，才叫了他的名字：“西岭？”
　　几十年未见，两人都差点认不出对方来。
　　霍西岭身材中年发福，而沈爸爸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
　　没成想在这个节骨眼上遇见, 两个人久别重逢，聊了半天，才想起来正事——要给自己的儿女定婚事啊。
　　少年时候, 沈爸爸就十分的讲义气, 让霍西岭佩服不已。
　　原本他就对沈皎皎嫁给霍清辉没什么意见了，如今更不会再加以阻拦——他相信自己老同学的人品，觉着他教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就这么晕晕乎乎的，两家人迅速地把婚事谈拢了——
　　沈爸爸是觉着自己近两三年回不了国, 沈皎皎自己在国内打拼, 没人照顾，挺心疼的；而霍西岭，纯粹是想让儿子收收心，别再如之前一样。
　　沈妈妈刚刚知道霍清辉家境的时候，吃了一惊。
　　她暗暗地拉着沈皎皎的衣服, 低声问她：“你不是贪图清辉的钱才同他在一起的吧？”
　　沈皎皎苦笑不得，连忙向她解释。
　　聊的正欢，霍清辉忽然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对沈爸爸说：“我想和您谈一谈, 关于我的疾病。”
　　他似是考虑了许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认真无比。
　　霍西岭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怎么说出来了？
　　他原本想瞒着霍清辉的病——反正沈爸爸他们俩不在国内，不长期相处的话，蒙混个两三年是没问题的。
　　可他偏生主动说了出来。
　　霍西岭咳了两声，叫他的名字：“清辉。”
　　霍清辉没理他，依旧注视着沈爸爸。
　　沈爸爸看了看沈皎皎，沈皎皎说：“……我觉着您有必要知道。”
　　刚刚还欢声笑语，因为霍清辉这一句话，气氛顿时沉闷了不少。
　　沈爸爸站了起来：“我们出去说？”
　　霍清辉点头：“好的。”
　　这一老一少，穿过客厅，往露台的方向去了。
　　霍西岭纠结了半天，抛下一句：“我过去看看。”
　　他还是担心霍清辉不知道轻重，说些不该说的话。
　　这偌大的客厅里，顿时只剩了她与宋琴、沈妈妈三人了。
　　沈妈妈问：“清辉是什么病？”
　　她也好奇，沈皎皎一直没有明说。而之前相处了一段时间，也没发现霍清辉的不对劲。
　　沈皎皎说：“嗯……躁郁症。”
　　沈妈妈愣住神。
　　她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潜意识里觉着听起来不太好：“有传染性吗？能治好吗？影响生育吗？”
　　“能治好，不会传染，不影响他们要孩子的。”
　　宋琴笑着劝慰：“别太担心了，清辉最近一直在坚持吃药。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彻底痊愈的。”
　　沈皎皎也跟着笑。
　　沈妈妈犹豫了一下：“这种事情，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语气倒没什么责怪。
　　她想，清辉那个孩子，那样乖，真是可惜了。
　　霍清辉那边，与沈爸爸聊了许久。
　　桌上的茶都有些凉了，三个人也没了喝的心思，静静地等着他们过来。
　　大约半小时过去了，沈爸爸才大步走过来。
　　他后面跟着霍清辉和霍西岭。
　　三个人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沈皎皎站起来。
　　她迟疑地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
　　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沈爸爸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订婚的时间安排在八月初五。”
　　沈皎皎：“……这么快的吗？”
　　“不快了，”霍清辉接过话头来，说，“那时候你正好拍完戏，时间也多。”
　　霍西岭也说：“我昨天请了个大师看看，说那是下半年最好的日子了。”
　　好嘛，家里人都决定了，沈皎皎也不好说什么。
　　谈下来订婚的事情，沈皎皎心里还是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她悄悄地问霍清辉：“你给我爸爸灌了什么迷魂药？他怎么答应的？”
　　霍清辉捏捏她的爪子，含笑附在她耳边说：“如果你晚上过来陪我，我就告诉你。”
　　切。
　　沈皎皎不满地拧了他一下：“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我去问我爸。”
　　霍清辉及时地拉住她：“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告诉了他，我找了你许多年。”
　　沈皎皎回头看他：“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沈爸爸已经开始叫她的名字了，沈皎皎掐了一把霍清辉的手，朝着沈爸爸的方向跑过去。
　　他的手被沈皎皎掐的红了一小片，霍清辉摸着那一片肌肤，看着她的背影，就忍不住翘起嘴角。
　　单单是看到，就让他心生欢喜。
　　霍西岭走到他身边，感叹：“也不知道你小子哪里学来的话，把我也说的一愣一愣的。”
　　霍清辉说：“想说就说了。”
　　就在方才，他向沈爸爸坦白了自己的病情。
　　沈爸爸果真如一开始所想，沉了脸。
　　然后，他阐述了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并说：“伯父，我已经喜欢小柳十年了。我知道自己的这点感情，可能比不上您与伯母对小柳的爱。但我保证，我会用我余下的这些时间，毫无保留地去爱她。只要有我在，必然不会再让她受丝毫的委屈……”
　　或许是他的这十年暗恋打动了沈爸爸，还是其他。
　　总之，在两人聊了一阵子之后，权衡再三，沈爸爸还是同意了订婚的事情。
　　碧空如洗，霍清辉站在阳光之下，觉着自己整个人也被柔软所包围了。
　　他抬手看看手上的红痕，低声笑了出来。
　　十年暗恋明恋，终得圆满。
　　*
　　沈皎皎大婚的时候，惊动了大半个娱乐圈。
　　那是一场堪称为梦幻的婚礼。
　　凡是与沈皎皎合作过并交好的人，都收到了来自他们婚礼的喜糖与请柬。
　　而媒体方面，对这一对，也统一口径，称之为——金童玉女。
　　确实很般配。
　　沈皎皎自出道以来，拍的戏并不算多，但口碑都不错。
　　一开始还有些人诟病她的演技，但随着《雪女》等影片的上映，这样的话渐渐的也少了。
　　没有人能否认沈皎皎在拍戏上的努力。
　　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也不会在与俞文彦的交手戏中被压制。
　　难得的是她也人缘好，没有交恶的明星；无论谁，提起沈皎皎，都会夸她“十分有义气”。
　　至于霍清辉，总会有粉丝拍到他去探沈皎皎的班，还有人偷偷拍到他喂沈皎皎吃水果。
　　羡煞旁人。
　　也有不少人，暗地里骂沈皎皎为了名利才攀上霍清辉这棵大树，认为他们虽然公布恋情，不过等一段时间，铁定分手。
　　结果他们就等来了沈皎皎与霍清辉结婚的消息。
　　也有人暗搓搓地说，说不定过段时间就离了。
　　结果五年后，有人在国外度假，拍到了一家三口——霍清辉怀中抱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右手紧紧地拉着沈皎皎，含笑与她说话。
　　眼中的温柔，多年来，从来未曾更改过丝毫。
　　他少年孤寂，被迫长出尖锐的刺，却把所有的温柔与耐心，毫不保留地给了她。
　　一丝也不曾减。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写的蛮痛苦的……想了许久，大概是男主设定的问题，长时间写这样阴郁的性格，查了些案例，我觉着自己也有点不好了。
　　_(:з」∠)_
　　难怪有话讲，“当你在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我暂时不会再写类似性格的男主或女主了，现在迫切需要放松一下。
　　鞠躬。
　　感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与不嫌弃。
　　此章留言皆送完结小红包，数额不多，聊表一点心意，望不要嫌弃。
　　明天大概开更新文，觉着有趣的可以过去看看；若是不喜欢，那就以后再约。
　　再三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