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美颜不自知》 作者：白日清宵 　　文案： 　　林婉婉从小山村走出，满怀希冀地开始了自己的高中生活。但她很快发现，学校里的同学们都很奇怪。 　　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女同桌一和她说话就脸红； 　　传言里凶恶无比的校霸总是扭扭捏捏地试图拽她的衣角； 　　走在路上总会有人莫名其妙地喊她的名字； 　　气势汹汹跑来和她谈话的不良少女最后红着眼圈跑走…… 　　当然，最奇怪的，就是那个叫叶靖承的人。 　　不过，叶靖承特别乐于助人，热心又体贴，本质上是个千年难遇的好同学。 　　同学ABCD一大波蜂拥而至：“叶靖承，问你道题可以吗？” 　　“好同学”叶靖承撩了撩眼皮，统一回复：“不行，没空。” 　　盛世美颜·不自知·女主×套路很多·没有用·男主 　　林婉婉×叶靖承 　　本文非常甜，十分宠，特别苏！ 第1章 钢牙小白兔 　　十月底，树叶已经黄了多半。街边的风开始有了凉意，卷着几片落叶慢悠悠地贴着地面晃了过去。 　　还没到上课时间，高一三班的教室里满是嘈杂的笑闹声。 　　叶靖承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眼睛时刻不离桌面上展开的试卷。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嘴唇微抿，下笔如飞。 　　教室门忽地被人推开，一阵凉风贴着门边迅速溜了进来。 　　教室安静下来，叶靖承抬了抬眼，是班主任。他收回视线，继续解答手中的试卷。 　　班主任李志明满意地扫视了一眼班级，这才扬声道：“同学们，我们班今天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教室门又被轻轻推开，一个轻轻软软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大家好，我叫林婉婉。” 　　叶靖承笔尖微顿，没等抬头就听到身边传来压抑的笑声。 　　“看她的衣服，我的天啊……” 　　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低声嘲笑。 　　班主任不满地清了清嗓子，教室里这才慢吞吞地响起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叶靖承也停下笔，很给面子地鼓起掌来。他抬眼看向讲台，不经意地撞进一双清澈的水眸里。 　　身边的骚动更甚，叶靖承这才看清楚班里同学的真实反映。压抑着的笑声不是嘲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低声的惊呼更不是讽刺，而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新同学，长得实在太过好看。 　　像是注意到了他审视的目光，女孩眼波微转，长长的睫毛上下扇了扇，一双大眼睛里汪着水，无辜又好奇地看了过来。 　　叶靖承动也不动地回看过去，听到身后几个男生的低声狼叫，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林婉婉有些不自在。她从来没站上过讲台上，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藏在讲台桌下的手指绞了绞衣角，在身上浅绿的新衣留下了一丝折痕，又心疼地伸手抚平了。 　　来到城市，见到这里的同学以后，林婉婉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另类。 　　她的头发黑亮细软，编成了一条秀气的辫子垂在脑后；她身上穿的是妈妈亲手做的衣服，舒适又透气；她脚上的千层底布鞋是新的，浅口的样式，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脚腕……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这里的同学们，不是这样穿衣打扮的。 　　不过，林婉婉想着，她来这里是读书学习的，哪怕穿的和别人不一样，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本来就不是特别喜欢较真的性子，这样想了想，心情又慢慢放松下来。 　　班主任已经在给她安排座位了。林婉婉身材娇小，班主任看了一圈，将她的座位安排在了第三排，同桌是一个长着小圆脸的女孩。 　　林婉婉走过去坐下，浅笑着主动和她打招呼，女孩直愣愣地看着她，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 　　“我，我叫杜梦凝。”她拿起课本，指着上面的名字给林婉婉看。 　　林婉婉也给她看自己的名字，同时诚恳地说道：“你的名字真好听。” 　　杜梦凝的脸更红了，鼓起勇气和她对视：“谢谢，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脸色红得几乎要滴血。林婉婉很开心，自己的同桌是个爱害羞的小可爱。 　　已经快要上课了，班主任敲了敲讲台桌，让骚动的班级重新安静下来。 　　“咱们已经开学快要两个月了，新同学之前缺席了很多课程，希望班里面的同学们发挥团结友爱的精神，私下里能够多多帮助新同学。” 　　班主任话音刚落，班级里就有按捺不住的男生嚎叫起来：“没问题！” 　　“交给我们吧！” 　　“我们一定会帮助新同学的，老师放心！” 　　…… 　　叶靖承皱了皱眉。他的座位靠后，林婉婉坐下后，他只能看到她脑后秀气的麻花辫，和一小截纤弱的细白脖颈。 　　“老师。”他站了起来。 　　班主任看了过来，班里的同学也惊讶地看向他。林婉婉同样转过了头，脸上带着茫然。他们都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叶靖承垂下眼睛：“我来给新同学补课吧，这样就不需要麻烦其他同学了。” 　　“操，学习好了不起啊！”班级里有男生低声咒骂。 　　叶靖承只是看着林婉婉。她先是惊讶，然后脸上慢慢绽出盈盈的浅笑，长睫毛轻轻眨了两下，掩不住那双水眸里璀璨的光。 　　班主任没想到叶靖承会主动揽下这件事，不过他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他点点头，满意地离开教室。 　　“你是不是啊叶靖承，平时装得那么好，关键时候挺会来事啊！”后座的男生半是恼怒半是八卦地伸手推他。周边的同学都随声附和着讨伐他这种行为。 　　叶靖承扬了扬手上的卷子，只回了一句：“帮助同学，人人有责。” 　　“可去你的吧！那么多人问你题，你搭理过谁？” 　　叶靖承扬了扬眉：“那不然，以后不管谁来问问题，我都理一下？” 　　周围的目光针扎一样地刺过来，后桌讨了个没趣，讪讪地闭了嘴。 　　班里的男生都有些丧气。叶靖承不怎么理人，是有原因的。男生们都清楚，只要他随便搭理一个，下一刻就会有数不清的女同学娇羞地贴上来。 　　可他从入校开始，对着女同学装了快两个月的冷淡，怎么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暴露了呢。男生们暗暗磨牙，又对他无可奈何。 　　下午第一节 是生物课，上课铃响，班里的同学们稍稍收了点心。 　　林婉婉刚来，还没有拿到课本，暂时和同桌杜梦凝合看一本。 　　杜梦凝一节课都精神恍惚，不停地偷看新同桌。反倒是没接触过高中知识的林婉婉听得津津有味，根本没发现同桌的走神。 　　生物老师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学生——她也不得不注意。林婉婉长得实在出众，娇娇小小地坐在那里，存在感却意外地强烈。更何况，班级里一多半的学生都在偷瞄她，连一向认真的叶靖承也看了她好几眼。 　　老师们其实是不喜欢这样招蜂引蝶的学生的，但林婉婉听课的态度太过端正，生物老师心里暂时给她加了一点印象分。 　　不过到底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喜欢听课，这点暂时还不能确定。这节课快结束的时候，生物老师让林婉婉站起来回答问题。那是一道本节课所讲内容的延展题，比课后题复杂一点，但也不算特别难。 　　林婉婉没想到自己第一节 课就会被老师点到回答问题，她因为惊讶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班里的调皮男生已经捣乱起来：“老师，人家是新来的，之前的课都没有学过！” 　　班级里掀起一阵乱哄哄的吵闹。生物老师有点下不来台，她敲了敲桌子，打算再喊一个学生。 　　林婉婉已经站了起来，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说说你的解题思路。”生物老师眼睛亮了亮。 　　林婉婉顿了一下，简单几句就给出了清晰的解题思路。生物老师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坐下了。 　　下课铃声适时响了起来，生物老师看着林婉婉，心里暗暗点了点头。她朗声宣布下课，心情不错地离开了。 　　“婉婉，你好厉害呀。”杜梦凝红着脸凑过来，“你之前的课都没上，怎么就会那道题啊。” 　　林婉婉有点疑惑：“老师问的那道题，刚刚上课讲过了相关的内容，听完课不是就会了吗？”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厉害的。 　　周围支棱着耳朵听她们说话的人啧啧摇头，完了，这恐怕又一个学霸。学霸永远不懂学渣的痛。 　　一个外班的学生这时跑来教室门口喊了一声：“林婉婉！你们班林婉婉在不在？你们班主任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林婉婉站起来：“谢谢，我马上去。” 　　杜梦凝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说：“你是不是不知道班主任办公室在哪儿啊？我陪你去吧？” 　　那个外班同学盯着林婉婉看，眼睛已经直了。听到这句话，他急忙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用不用，我等会儿还要去办公室，你们班主任说，让她跟我一块去就行了！” 　　杜梦凝这才作罢。 　　林婉婉谢过小可爱同桌的好意，走到教室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那位陌生同学说：“谢谢，麻烦你了同学。” 　　外班同学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傻乎乎应了一句：“没，没事，不用谢。” 　　“嘁~”班里的同学喝起倒彩，骂骂咧咧地把外班试图拐骗他们新晋班花的孙子赶跑了。 　　李志明让林婉婉去办公室，是为了给她课本。她来的时候只带了纸笔，还好学校里课本是现成的，找出来一套就行了。 　　那位外班同学只把她送到办公室门口就走了，林婉婉谢过老师，抱着一摞书往回走。 　　快要到达教室门口的时候，她听到里面传来嗓门震天的女声：“卧槽你们能不能不损我了？你们以为我愿意掐着嗓子说话呀，但是婉婉那么可爱那么娇弱，万一我的大嗓门吓着人家怎么办？！” 　　林婉婉站在门口，看到她心目中的小可爱同桌杜梦凝，此刻正姿态豪迈地坐在桌子上，扯着嗓子和后桌对掐。 　　“……梦凝？”林婉婉迟疑地喊了一声。 　　杜梦凝回头，脸上还挂着的张牙舞爪的表情，缓缓地裂了。 　　林婉婉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出去一趟的功夫，自己的同桌怎么就由一个爱脸红的小可爱，变成了一只如假包换的钢牙小白兔。 　　她怀里还抱着书，细软的腰肢因用力而微微后倾，那一摞书在她纤弱的臂弯里显得越发沉重。 　　叶靖承本不想多管闲事，可他刚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幕，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伸出手臂，轻巧地将书接了过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教室，他身材瘦高，轻易就把林婉婉整个人罩进了阴影里。 　　他掂了掂书本的分量，微微皱眉：“怎么不找人帮忙？” 第2章 餐厅被围堵 　　班里不少同学都暗戳戳盯着这边看，还没等有人敢付诸行动，叶靖承就已经先一步“英雄救美”。班里静了静，很快有人乱糟糟地带头起哄起来。 　　那摞书对林婉婉来说，其实不算特别重。她经常帮家里做些轻巧的农活，只是看着柔弱，力气还是有一些的。 　　不过高中的同学们真的很好，一个比一个更加热心。 　　林婉婉没觉出哪里不对，她笑了起来，真诚道：“其实不重的，谢谢你，同学。” 　　叶靖承被她突然的甜笑晃得怔了怔，半响才收回视线。他也不理会班里起哄的声音，只略略点头“嗯”了一声，上前几步把书放在了她的位置上。 　　他抬腿刚要走，又想起什么，转头说了一句：“我叫叶靖承。” 　　班里起哄的声音骤然加大，林婉婉好奇地看了看周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就赶紧也说了一句：“我叫林婉婉。” 　　叶靖承看着她那副好奇的样子，蓦然有些想笑。她根本不知道大家在瞎起哄什么。 　　他眼底泛出一丝笑意，又极快地压住了。 　　“我知道，你今天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了。”他点点头，觉得新同学挺有意思，“今天晚自习放学别走，我帮你补课。” 　　林婉婉感激地看着他，这位同学真的太好了。 　　她又谢了一次，这才回了自己的座位。 　　杜梦凝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她，像是偷偷和别人打架还输了的小奶猫，整个人都颓丧下来，只拿眼角一下一下地偷瞄她，早没了刚刚和人斗嘴时浑身炸毛的神气模样。 　　林婉婉看的好笑，差点真的伸手去揉她的脑袋。 　　她凑过去开口：“梦凝，你刚刚说话的时候……” 　　杜梦凝惊慌地摇头：“婉婉别怕，我以后会淑女一点的！”她怕林婉婉被她刚刚的样子吓到，跑去找班主任换座位。她挺喜欢漂亮新同桌的，总觉得坐在她旁边，自己好像都能沾上一点仙气。 　　林婉婉愣了愣：“我是想说，你刚刚很可爱呀。”张牙舞爪的少女，整个人都透着青春的鲜活气息。 　　杜梦凝又默默脸红了：“真的吗？谢谢。” 　　林婉婉觉得挺奇妙的，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同桌——长得可爱，凶巴巴的样子也可爱，脸红起来更可爱。 　　叶靖承刚走到自己座位，没等坐稳就被人包围了。 　　“不是吧，你真看上人家了？人家才来多久，这就聊上了？” 　　“牲口啊你，咱们不是说好了，你只负责学习吗！” 　　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是他室友，年纪轻轻的，不知道好好学习，满脑子黄色废料，天天琢磨着早恋那些事。 　　平常叶靖承还应付他们几句，这会儿听见他们话里话外都是新同学，他就有些不耐烦地撩了撩眼皮，捞起一本习题册赶人：“让开，别耽误我做题。” 　　开学那会儿他爸来送他，几个室友都见过他那成功人士老爸，也听到了家人对他殷殷的嘱咐，因此他们闹归闹，实际上也不敢真的耽误他天天向上。 　　正好上课铃响，两个室友顺势回了各自的座位。 　　一下午就在一如既往的安静又吵闹的上课时光里缓缓过去，叶靖承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以前没觉得自己是多么看中外表的人，关键他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自己看多了不觉得有什么，别人对着他大惊小怪，他就觉得不耐烦。 　　可现在他发现，他自己好像也是个挺肤浅的人。一下午的课余时间，他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新同学林婉婉身上跑，弄得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但就是忍不住。 　　他课间难得没有刷题，不时有同学发现他的异常，八卦地凑过来：“怎么？喜欢啊？” 　　叶靖承心里挺烦躁的。 　　哪有那么随便的喜欢，没和人说过几句话就喜欢了？他觉得这应该就是好奇，也许还要再多加上一点怜惜。 　　新同学身材娇娇小小的，似乎不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心思特别纯澈，看着比他们年纪要小一点，还那么懂礼貌。反正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优点，多难得。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叶靖承刚和室友一块走进餐厅，就看到了人群的焦点林婉婉。 　　林婉婉被杜梦凝牵着，听着她兴致勃勃地介绍餐厅各个窗口的特色美食。 　　“婉婉，这家的红烧茄子不错，但是水煮肉片做的特别难吃，千万不要踩雷。这家的刀削面好吃，酸汤水饺也可以……”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林婉婉起先还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地和她搭上几句话。后来人群越聚越多，杜梦凝一无所觉，林婉婉看了看周围，越来越不安地低下了头。 　　是因为……她穿的太不一样了吗？大家的眼神都好奇怪。 　　这个年纪的女孩们大多穿牛仔裤，像她这样穿着自制布衫和纯手工小直筒裤到处乱走的，在人群中的确十分扎眼。 　　关键是她穿的还那么好看，显得纤腰盈盈一握，双腿又直又长。 　　杜梦凝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她眼睛一瞪，手就叉上了腰：“看什么看，烦不烦人，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美女啊！” 　　人群哄笑起来，有人趁乱喊了一声：“确实是没见过！同学，你们是高一的吧？哪个班的？”于是又带出一波笑声。 　　真有人这么厚脸皮！看看这一大圈的眼睛，这顿饭算是吃不好了。杜梦凝气得直跺脚，拉着林婉婉用力挤出了餐厅，直奔小卖铺去了。 　　叶靖承把整场闹剧尽收眼底，嘴唇抿了抿，面无表情地买饭去了。 　　这就不高兴了？熟悉他脾气的两个室友原地愣了半响，真喜欢上了？可够快的呀！ 　　杜梦凝觉得，是她非要拉着林婉婉四处乱跑，才惹来那么多人围观，早知道进门买了饭就赶紧回去就没事了。 　　她懊悔不已，坚持要请林婉婉吃零食赔罪。林婉婉拒绝了好几遍，最后还是没能拗过她，只能默默决定以后再请回去。 　　两个人买了不少零食，高高兴兴回了教室。林婉婉之前吃的零食，都是自己家里做的小东西，纯天然无添加。她还是第一次吃外面这种花花绿绿的，还挺好奇的。 　　叶靖承进班的时候，刚好看见林婉婉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一盒浅粉色的小果冻，挖起一勺还举着看了看，这才笑眯眯地张嘴吃掉，露出十分满足的小模样。 　　跟小朋友第一次吃果冻的样子一模一样，怪可爱的。 　　他心里烧了半天的隐约火气倏而不见了。 　　新同学傻乎乎的，好像根本不知道她自己被一整个餐厅的人给欺负了。 　　吃零食对身体不好，叶靖承默默地想，不过这次就算了，小女孩吃点零食心情就能变好，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在餐厅已经吃过饭了，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拎了两个袋子，一进门就往林婉婉那边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最后买那两个肉夹馍是给谁的。两个室友对视一眼，满脸都是贼兮兮的笑。 　　结果没等他们笑完，叶靖承浑身的火气突然一泄，目不斜视地迈着长腿走回了自己座位，倒显得他们两个心思多不纯洁一样。 　　“喂，你干嘛，人家林婉婉还没吃饭呢！”室友之一许飞羽跑过去，挤眉弄眼地小声说。 　　另一个室友纪浩也过去，推搡了他一把：“要献殷勤就快点啊，哥们不跟你抢了，我看你努力努力，还是挺有希望的。” 　　叶靖承慢条斯理地打开手里的包装袋，在两双眼睛的强烈注视下淡定地咬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去才说：“挺好吃的，怎么了？” 　　两室友被他气得吐血，又不肯相信他真的是买来自己吃的。 　　“你刚刚不是吃过饭了！” 　　叶靖承气死人不偿命地淡定道：“没吃饱啊，不行吗。” 　　晚自习一般是留给学生做作业的时间，老师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倒不会一直坐在讲台上。 　　叶靖承以平常速度的一点五倍写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又刷了一套数学卷，这才心安理得地托着下巴，看着前方发起呆来。 　　林婉婉个子小巧，坐姿却很端正，脊背挺得直直的，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似的。 　　可惜旁边有个杜梦凝总是不老实地打扰她，不是和她说句话，就是突然凑过去，手里捏着一颗剥开的糖偷偷摸摸地塞进她嘴里。 　　叶靖承看着林婉婉苦恼地侧着小脸，努力地嚼着硬是被塞进嘴里的糖，吃完才轻轻呼了口气，端正了坐姿继续学习。 　　真的有意思，实在太可爱了，他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 　　坐在他前面的女生听见声音回头，正好撞见他带笑的双眸。他眉目柔和的模样带了点类似温柔的错觉，和平时冷淡的样子截然不同，女生脸色唰地就红了。 　　叶靖承回过神，余光一扫前桌，眼底的笑意刹那间收敛得一丝不剩。 　　“有事？”他问。 　　女生欲语还休地看他一眼，摇摇头，红着脸把头转过去了。 　　叶靖承远远地又看了林婉婉一眼，头一回反思他是不是太凶了。他自己都还是个隐藏颜狗，好意思嫌弃别人？ 　　叶靖承拿起卷子，唰唰唰又写了两道题，心里总算平静了一点。看看时间，他忍不住开始隐隐期待晚自习结束后的补课时间了。 第3章 小黄毛同学 　　终于，悦耳的放学铃声如约响起。 　　叶靖承装了半天的云淡风轻，铃声一响终于坐不住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新同学的位置——她坐着没动，低着头仍在看书，她同桌杜梦凝倒是随着铃声一下子跳了起来。 　　杜梦凝还试图拉林婉婉的手臂，语气里都是兴奋：“婉婉，婉婉放学啦，我们快走！” 　　一整个晚自习，足够杜梦凝打听出来，林婉婉今天住进了306，正好和她一个宿舍。 　　听见这句话，叶靖承一下子站了起来，引得前后左右的同学都看过来。他假装淡定，低头整理桌上的课本，眼角余光却总是忍不住看向前方。 　　林婉婉任由杜梦凝把她拉起来，但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同桌太性急，她还有点不适应。 　　“怎么了？”杜梦凝问。 　　林婉婉有些抱歉：“梦凝，你先回去吧，叶同学说过要帮我补课的。” 　　杜梦凝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她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凑过去，神神秘秘地小声对林婉婉说：“哎呀，那我就不打扰你啦，叶靖承可是难得主动给人讲题呢！” 　　林婉婉疑惑：“为什么？他学习不好吗？”在他们那里，成绩好的同学都会主动帮助学得慢的同学，林婉婉就经常帮助别人。 　　杜梦凝睁大眼：“你怎么想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叶靖承可是年级第一！” 　　林婉婉更困惑了。杜梦凝也不解释，在她肩膀上轻轻推了推，笑着跑掉了。 　　林婉婉觉得……她笑得怪怪的，说的话也怪怪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偷看了她好一会儿的叶靖承迅速低头，再抬头时发现她又坐下了。 　　不是说好了要补课，她又改变主意了？叶靖承看了看桌上的书，心里一横，随手拿起一本就向林婉婉走去。 　　走得近了他才发现，林婉婉是在整理桌上的课本，她手里还拿着两本书，似乎是在犹豫要放下哪本。 　　没等他观察更多，林婉婉突然回过头来，清凌凌的目光打在他脸上。她声音轻软，还带着点天然的甜：“叶同学，你来啦？” 　　她语调里都是惊喜，有些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不好意思，应该我过去找你的，我犹豫了一下要拿哪本书，你就先来了，真的太谢谢你了！” 　　叶靖承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撇开眼强行淡定道：“没事，都一样的。” 　　林婉婉发自内心地感激道：“你真是个好人！” 　　突然被发好人卡的叶靖承：……也行吧。他脸上有些热，心里却有点甜。 　　林婉婉最后决定，要先补习英语。她小学只学了英文字母和一些简单的单词，后来一位支教老师借给了她一套初中教材，她才通过自学又了解了一些。后来就是那位老师推荐她来一中继续读书的。 　　不过其他科目都还能通过教材理解，英语这种语言类学科，林婉婉自己学得非常吃力。她没读初中，自学完初中知识就通过老师推荐来了一中，哪怕来之前做过中考卷，确定她有直接读高中的能力，她心里仍然十分忐忑。 　　等她选好科目，叶靖承点点头，翻开课本给她低声讲解起来。他没有做老师的经历，讲课也不同于讲题，他心里其实没什么把握。不过转头一看林婉婉亮晶晶的、写满了崇拜的眼睛，他心里又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讲课，和讲题差不多，有什么难的。 　　他教得认真，又注意观察林婉婉的反应，没多大会儿，就摸清了她的英文掌握程度。 　　“以前的老师没有给你讲过吗？基本的一般疑问句、特殊疑问句什么的？”他问。 　　他声音温柔，林婉婉却还是有些窘迫地低头，小声说：“没有……我很笨吧？我英语不好，都是自己瞎学的，不知道你说的一般疑问句特殊疑问句都是什么。” 　　她失落地垂着头，“真的麻烦你啦，叶同学，我会很努力的。” 　　叶靖承说不出话了，看着她垂头丧气的小模样，微微抿了抿唇。 　　“你以前初中在哪里上的啊？”他低声问。也许是以前她上的初中不好，那些老师耽误了她。 　　林婉婉迷茫地眨眼：“我没上初中啊。” 　　“什么？”叶靖承惊讶地转头，“那刚刚那道课后题你怎么会做？不对，你没上初中，怎么就读高中了？” 　　林婉婉局促起来：“我自己学了初中的知识，来一中之前做过中考卷，成绩过了一中的录取线的。” 　　她知道自己跳过初中不读，其实并不合规矩。 　　生怕给推荐自己的老师招惹污点，她有些着急地想要证明，“真的，我只有英语不好，初中其他科目我学得都还可以的，你可以考我。” 　　叶靖承目光奇异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现在多大？” 　　新同学是跳级的自学天才，而且是直接跳过初中三年的那种！叶靖承震惊过后，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林婉婉刚刚小学毕业，那她该多小啊？ 　　林婉婉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跑到她年龄上的，但她还是乖巧地有问必答：“15岁了。”他们村里的孩子都上学晚，她自学初中知识还用了一年多时间。 　　叶靖承莫名松了口气，林婉婉只比他小一岁，他不算欺负小学生。 　　他没有追问林婉婉为什么不读初中，这属于个人隐私了，出于礼貌他也不应该追问。他稳了稳心神，更耐心地给林婉婉讲解起来。 　　之后他才发现，林婉婉不是不会那些知识，她只是没上过课，没有老师给她系统讲解，因此不知道那些一样类型的句子、或者单词的归类名称，所以才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要让她去做题，正确率高得吓人。她不是不会，只不过是不知道她自己会而已。 　　叶靖承学霸了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一个比他还聪明的同学。偏偏这傻姑娘还失落得不行，觉得她没上过初中，所以学习肯定比不上他们这些“城里学生”。 　　两个好学生端正地并肩坐着，他们低头凑在一起努力学习的模样，让旁边的人看得莫名眼热。学习居然是那么有意思的事？他们怎么没发现呢! 　　晚自习下课半个小时，教室里的同学走的差不多了，林婉婉的补习却渐入佳境。 　　叶靖承一开始还注意保持距离，不好意思和她离得太近，但后来林婉婉认真的态度感染了他，让他也不知不觉沉浸在了严肃的学术氛围里，心里早就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两个人一个教得用心，一个学得努力，几乎达到了忘我的境界。教室里剩下的同学也都不自觉地降低了说话音量，生怕打扰了他们。 　　教室门就在这时候被人猛地推开，弹在墙上发出“嘭”的一声，惊得教室里的学生齐刷刷抬头看了过去。 　　踹门的男生染着一撮黄毛，仰着脖子目中无人地嚷嚷道：“高一三班的，听说你们班新来了一个小美女啊，走了没，叫出来让哥们见见！” 　　班级里没人出声，所有人的眼神却再次齐刷刷地投向了林婉婉。刚来就被这种人渣混子盯上，新同学太倒霉了吧。 　　踹门的动静有点大，林婉婉同样受惊抬头，正好和黄头发同学四目相对。 　　她愣了愣，恍然明白过来，似乎她就是他口中“新来的小美女”。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她，但是这个同学脾气似乎不太好。 　　她有点发懵：“同学，你有事吗？” 　　她看起来又娇又小，半点攻击力都没有。 　　小黄毛同学被她这么看着，莫名慌了一下，眨巴着眼迟疑道：“应该……有事吧。” 　　他回过头，确认道：“天哥，你有事吧？” 　　葛鹏天一脚踹过去：“怎么说话呢，我有什么事，你他妈才有事！” 　　小黄毛同学急忙躲了一下，冲着教室里等着回话的小姑娘喊了一声：“那谁，不好意思，没事，没事！” 　　他溜得飞快，葛鹏天气急，只能亲自走到教室门口。 　　他眼睛很酷地撇向一边，也不看人，只靠着门框，努力凹出个风流倜傥的造型来：“新来的那个谁，还不出来，等着我亲自进去请你啊！” 　　林婉婉：“哦，好。” 　　葛鹏天心里这才好受一点，觉得没那么丢脸了。他点头，插着裤袋转身又站走廊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二病校霸，小黄毛跟班，一起出来溜达啦~ 第4章 中二病校霸 　　葛鹏天和别人打赌，要追到新来的美女做女朋友。其实他对女朋友这种东西很无所谓，不过是不愿意丢面子，被人一激就应下了。 　　林婉婉应了他一声，站起来就想往外走。叶靖承拦住她：“你认识他？” 　　林婉婉诚实摇头。 　　叶靖承皱眉：“那你出去干什么？” 　　林婉婉认真道：“那个同学好像找我有事。” 　　叶靖承挡路的姿势不变，抿着唇想找个合适的借口，留下这个较真的傻姑娘。 　　没等他想出个什么结果，坐在后排等他的两个室友趁着这个空隙，扑过来将他拉走了。 　　“那啥，靖承，我有个题不会做，你给我讲讲呗！” 　　“对对对，难得飞鱼上进一回！” 　　叶靖承甩开室友，再一回身，林婉婉朝他笑笑，还摆了摆小手：“叶同学，他们不是要问题吗，你快去啊~” 　　她说完这句，愉快地转身出去了。 　　许飞羽感叹道：“她胆子够大的啊！” 　　纪浩点点头，比了个大拇指：“确实可以，那可是葛鹏天，她面不改色地就去了，够淡定。” 　　叶靖承转头：“谁？” 　　纪浩被他问得一懵：“什么谁？哦哦，葛鹏天？你不知道他？之前我们在宿舍不是说过吗？” 　　许飞羽憋笑：“真不知道啊？怪不得你有胆子拦着不让她去。” 　　叶靖承只知道那两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吊儿郎当的不说，明显还有点中二病。 　　现在两个室友一唱一和的，他看得心烦：“别说废话，他怎么了？” 　　纪浩正色道：“刚刚那人是高二的葛鹏天，传说中的一中扛把子，特别狠，跟人打架进过局子的。” 　　许飞羽补充：“所以我们两个才拦你啊，他要找人，你拦着不让人去，那算怎么回事？回头他记住你就完了。” 　　没等他们说完，叶靖承脸色一沉，闷不吭声就往外走。 　　他们急忙还要再拦，叶靖承抬眼，只说了一句：“那是个女孩。” 　　他们是为他好，但这个情他没法领。不知道就算了，明知道的情况下，还眼看着一个女孩受欺负算怎么回事？ 　　叶靖承说完就绕过他们走了出去，两个人呆了呆，还是咬牙跟了过去。 　　…… 　　葛鹏天靠墙站着，姿势很随意。他原本有点不耐烦了，不过想起来刚刚那女生特别乖巧给面子的份上，他又觉得，有个女朋友也不是不行。 　　他刚刚只顾着装酷，没看见那女孩长什么样，不过打赌的时候他们都说长得好看，那应该还凑合吧。他想了想，刚刚她声音好像还挺好听的。 　　他正盯着自己脚尖发呆，一双踩着布鞋的小脚就到了眼前，脚腕细细白白的一小截，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 　　“同学。”林婉婉喊。 　　葛鹏天心想，声音确实好听的。 　　他装作不经意地抬头，林婉婉就站在他身前，微仰着头看他，娇俏的小脸上还挂着一抹浅笑。 　　“同学，是你找我吗？”林婉婉说，“你有什么事？” 　　他们面对面站得很近，葛鹏天没有半点防备，近距离遭受了她的美颜冲击，整个人都傻了——林婉婉其实并不是艳丽的长相，她的美半点不带侵略性，反而会让人生出保护欲和亲近感，但又能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葛鹏天从没见过这种女孩，长得漂亮又娇弱，眼睛里汪着一片波光潋滟的清泉，似乎只要呼吸重一点，就能把她吓哭，让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即刻染上一层朦胧的水雾。他一瞬间都为自己刚刚的粗鲁羞愧起来，脑子里仿佛只剩下一团浆糊。看着她的小嘴一张一合，他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同学？”林婉婉又喊了一声。 　　她被他盯得有些别扭，但仍然有礼貌地没转身走开，很有耐心地等着这个反应有些迟钝的同学开口说话。 　　葛鹏天张了张嘴：“我……” 　　他突然明白，刚刚那个仿佛傻掉的跟班怎么回事了。那小子只瞎嚷嚷了两声，人没给他叫出来，还面红耳赤地跑了，他心里还嘲笑他没种，现在看他自己也没强到哪去。 　　林婉婉看着他，眼神清澈，满脸纯真。 　　葛鹏天准备了半天的台词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给你个机会，做我女朋友吧。 　　刚刚还觉得酷帅吊炸天的台词，现在怎么想怎么脸大如盆。他吭哧了一会儿，终于憋出一句：“我叫葛鹏天，高二九班的。” 　　林婉婉点头，仍然用满是疑惑的清澈眼神看着他。 　　葛鹏天踌躇一会儿，终于有点扛不住了，投降道：“没事了，你回去……学习吧。” 　　林婉婉皱了皱眉，又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找她真的没事，这才准备回去。 　　葛鹏天被她那一下皱眉皱得心惊肉跳的，总觉得她最后那个小眼神里都是嫌弃。 　　他下意识地伸手，没敢抓她的手，只捏住她的一片衣角，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高兴了啊？” 　　林婉婉觉得他奇奇怪怪的，没什么正事，还耽误她的学习时间。叶同学说不定还等着她呢。 　　她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摇头：“没有。” 　　她就是以为这人找她有正事，没想到是逗她玩的，才有一点点不高兴了。 　　林婉婉走了一步，衣角被人揪着，没走成，只能又停下来看他。 　　葛鹏天对谁都没这么低声下气过，偏偏这女孩不给他面子要走，他小心翼翼揪着人家一片衣角，等女孩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过来，他心里还美滋滋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别开眼，努力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微红的脸颊和他手里紧紧捏着的衣角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 　　林婉婉扯了扯，没能把自己的衣角解救出来，只能回答：“我叫林婉婉，同学你还有事吗？” 　　她有点害怕了，这个同学太奇怪了，说让她走，又拉着她的衣服不松手。这是要干什么呀。 　　葛鹏天又问：“你记住我名字了吧？” 　　林婉婉低头小心扯衣角：“记住了。同学，我要回去了。”这是妈妈给做的新衣服，她怕扯坏了，不敢太用力。 　　葛鹏天手里捏着那片衣角，当然能感觉到她拉扯的力道，小小的，像是没什么力气的小动物一样。他的心仿佛也跟着那片衣角，被那柔和的力道牵引着轻轻晃了晃，轻飘飘像是醉了。 　　他凑近林婉婉，压低声音说：“那……你以后要是听说了我的事，不要信，很多都是假的。” 　　他有点脸红，那些之前觉得是荣耀的故事，现在让他觉得有点羞耻。这么乖巧的女生，肯定会被他那些传言吓跑吧。 　　林婉婉不出声，低着头努力又小心地和那片衣角较劲。她后悔出来了，叶同学原来是为她好，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正想着，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婉婉。” 　　少年的声音有点冷，脸色也不好，大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要补习吗？” 　　林婉婉眼睛亮亮地连连点头：“要，要的。”有别人在，她就没有刚刚那么怕了。 　　葛鹏天手里紧紧揪着一片衣角，眼看着他们熟悉地说话，有点酸。 　　没等他再干什么，林婉婉扭过头：“同学，我真的要回去了。” 　　葛鹏天低头看看手里的浅绿衣角，依依不舍地松开了。 　　他小声问：“你不是说，记住我名字了吗？”挺高大的一个男生，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居然可怜巴巴的。 　　林婉婉只能又说：“葛鹏天同学，再见。” 　　葛鹏天又高兴起来，她和他说“再见”呢。 　　叶靖承扫了他一眼，没出声。 　　嗯……个子还没他高的“校霸”。 　　葛鹏天敏感地察觉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娇羞的神态一敛，中二病瞬间发作。 　　他快走两步上前，拦在了叶靖承身前。 　　“同学，你别走，和我聊两句吧。”他摆出个常用的霸气姿势，眼神里都是挑衅。 　　但走近了，他才发现一件特别郁闷的事情，他居然比这个男的低！ 　　要知道，葛鹏天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的身高了。高大的个子很容易带给人压迫感，他只要随便往那里一杵，就能吓到别人，这也使得他的“一中称霸路”顺畅了不少。 　　原本他的身高在同龄人中已经是鹤立鸡群的效果，这个男的怎么比他还高，不正常啊！ 　　更别提叶靖承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神态中不见半分畏惧。葛鹏天更不爽了，伸手就要揽他的肩，和他去旁边“谈心”。 　　叶靖承随手一挡，轻巧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教室快停止供电了，我们抓紧时间，再多看两道题吧。”他对林婉婉说。 　　林婉婉点头：“嗯嗯，好。” 　　他这种态度，可以说是目中无人了。葛鹏天气坏了，伸手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咬牙道：“同学，我们还没聊完呢，你怎么能走？” 　　叶靖承皱眉，抬胳膊把他的手扫了下去：“这位同学，我们不熟，没什么好说的。” 　　他冲林婉婉点点头，两人很有默契，转身一前一后就进了教室。 　　葛鹏天愣在原地，有点不敢置信。刚刚他手上可是用足了力气的，那个看上去瘦不拉几的男生，怎么把他挥开的？ 　　许飞羽和纪浩一左一右地站在教室门口，完整看完了这一出大戏，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凶名在外的校霸，娇羞地扯着新同学的一片衣角低声说话？ 　　娇滴滴的新同学，一句话就让校霸红了脸，室友皱了眉？ 　　沉迷学习的室友，霸气外露地把要找他“谈谈”的校霸扔在了外面？ 　　这三个人的人设都不太对吧？？？ 第5章 暖水瓶专场 　　葛鹏天憋着气，在教室外又等了几分钟。 　　但高一三班可能和他天生犯冲，有一个可爱得让人手足无措的漂亮女孩、一个力气贼大，个子贼高的小白脸学霸，居然还嫌不够。这里还有两个仿佛智障的呆瓜，他们携手瞪着眼站在教室门口，已经看了他好半天的笑话了。 　　葛鹏天想装不知道都不行，那两道直愣愣、不懂拐弯的视线，盯得他浑身发毛。 　　这一届的高一可以的，都是傻大胆。他低骂一声，努力维持住自己校园小霸王的形象，十分不情愿地走了。 　　纪浩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呆呆地用胳膊捅了捅一旁的室友：“那是葛鹏天吗？不会是认错了吧？” 　　他们两个刚入校的时候，远远地见过一次群架现场。 　　那天他们从开水房回来，在一个隐蔽的转角处，恰好撞见一群人围着一个男生推搡嬉笑。被围堵的那人低着头，不出声也不反抗。正踌躇的时候，一个高个男生从他们身后走过去，抬手就把手里拎着的暖水瓶扔了过去。 　　盛满热水的暖瓶在那群人身后爆开，他们四下散开，骂骂咧咧地转身找人，目光接触到那个男生，一个个却瞬间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鹌鹑，都沉着脸不说话了。 　　纪浩和许飞羽还在愣神，就见那个男生转身，扯起嘴角对他们笑了一下，眉眼间却满是戾气：“还不走？” 　　眼看着是要打起来的架势，两人回过神，当然不敢再停留，急忙换了条小路跑回了宿舍。 　　他们住的宿舍是混寝，8人间。纪浩、许飞羽和叶靖承是高一三班的，另有三个室友是高一四班的，还有两个是高二的学生。 　　纪浩和许飞羽回去以后还讨论了一下那群人的身份，他们刚进校，肯定不想惹事，打算能躲就躲。正在乱猜的时候，高二的室友插了一句：“个子高不高？我听你们的形容，怎么那么像葛鹏天。” 　　之后他们还找机会远远指认了一次，确定那天晚上就是葛鹏天没错了。高二的那位室友尤嫌不够，还兴致勃勃地和他们科普了一下葛鹏天的“光荣事迹”。话题涉及各种血腥暴力，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知道他们撞见别人打架，叶靖承开始的时候还关心了一下，后来发现他们完全没有被吓到，反而莫名兴奋，就懒得再分神管他们了。葛鹏天的名字在他耳边过了一下，根本没留下半分痕迹。 　　但纪浩和许飞羽可是牢牢记住了葛鹏天这个人，所以才在他一露面的时候，就生拉硬拽地把“要和他作对”的叶靖承拉走了，生怕室友惹祸上身。 　　然而等他们咬牙跟着叶靖承出来“救人”，想为室友添点底气的时候，才恍惚发现，新同学没有被欺负啊？葛鹏天根本不凶啊？室友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葛鹏天的身影从楼道那边消失半天了，两个人还立在原地面面相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靖承又给林婉婉讲了一会儿，看看时间，教室快要断电了。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再继续。”他说。 　　林婉婉点头，感激地对他笑笑，把书桌上摊开的课本和习题册收了起来。 　　叶靖承抬头看了看，两个室友还傻乎乎地杵在教室门口，跟两尊门神一样。他站起来，招呼了一声：“飞羽，纪浩，准备回宿舍了，你们还收拾东西吗？” 　　许飞羽这才快步走进教室，压低声音笑道：“拿上手机就行了。” 　　一中的学风严谨，葛鹏天那样的人是极少数。他们学校的规章制度很多，像手机这种娱乐设备，根本不允许学生带进校园，被发现是绝对会被没收的。 　　许飞羽家里有钱，不在乎没收的事，因此还是偷偷带了手机。别人都没得玩的情况下，他还能悄悄找空隙玩上一会儿。所以提起手机这件事，他就有点小得意，把刚刚的震惊和纠结都给忘了。 　　纪浩跟在许飞羽后面，也跟着压低声音：“飞鱼啊，等会儿回去让我玩一局游戏呗，就一局。” 　　看着室友日常耍宝，叶靖承忍不住弯唇笑了。 　　林婉婉收拾好了书，转头就看见他这个不经意的笑，忍不住愣了愣。叶同学，不只是人暖学习棒，长得也挺好看的。 　　叶靖承恰好转头，对上了她发愣的视线。 　　“收拾完了吗？”少年的声线带着特有的温柔，眼里带着笑意看过来的时候，几乎容纳了整个青春的美好。 　　“收拾好了。”林婉婉轻声回答，低头遮住心里的那丝不自然。 　　她说完这句话，垂手把桌上的课本带上，打算回宿舍了。 　　“林……婉婉。”叶靖承叫住她。 　　林婉婉一直称呼他为“叶同学”，礼貌又客气。按照礼尚往来的方式，他本来也该称呼“林同学”才对。但叶靖承本能地排斥那个客气的称呼，犹豫一下，还是喊了她名字。 　　但他的这一停顿，在林婉婉听来，简直就像直接叫了她一声“婉婉”。她脸色“唰”地红了，但还是忍住羞涩，稍稍转了半边身体过来。 　　“叶同学，还有事吗？”她低着头，声音比之前更小了。 　　林婉婉今天遇到了好几个奇怪的人——爱脸红的大嗓门同桌、夸她“小美女”的暴脾气男同学，还有揪着她衣角不放的高个子男生，连带着她自己，好像也变奇怪了一点。 　　明知道叶同学只是喊她全名，并不是亲密地叫她“婉婉”，她还是脸红了，这真的很不对劲。 　　叶靖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快熄灯了，校园里快没人了，咱们回宿舍顺路，一起走吧？” 　　“哎，怎么就……”许飞羽下意识地要说话，被纪浩捣了一胳膊肘，这才恍然大悟地及时吞掉了没说完的话。 　　“我认路的，没关系。”林婉婉说。叶同学和另外两个男同学明显平时都是一起走的，他那么耐心地给她补课，她已经很感激了，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别的事情。 　　叶靖承又说：“宿舍到了时间也是要熄灯的，只是比教室熄灯晚半个小时，你还要带书回去？”回宿舍还要洗漱，应该没时间再看书了。 　　林婉婉恍然，走回去又将课本放回了书桌，再一次认真道：“叶同学，谢谢你提醒。” 　　叶靖承已经收获了她一箩筐真诚的“谢谢”，只能无奈摆手：“都是小事，你快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晚自习结束一个小时整，教室停止供电，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林婉婉走到一半，教室里猛然一黑，她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黑暗，就被脚边的凳子绊住，一个趔趄往前摔去。 　　她小小地惊呼一声，叶靖承听到声音，急忙伸手帮忙。好在林婉婉慌乱中扶住了一旁的桌子，只是虚惊一场，并没有摔倒。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叶靖承一只手正握着林婉婉的手臂，他另外一只手臂抬高，虚虚地将女孩半揽在了怀里。 　　他只是情急之举，反应过来后就松开林婉婉，立即退了一步，低声问：“没撞伤吧？” 　　林婉婉只觉得被他握过的手臂处温度烫得吓人，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附在了刚刚被紧握的地方，心跳得飞快。 　　听到问话，她摇了摇头，说：“没有。” 　　叶靖承还要说什么，林婉婉已经顾不上别的，低着头飞快地从教室走了出去。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闪了闪，叶靖承只来得及看到她秀气的小辫在空气中轻轻晃了晃，一眨眼就不见了。 　　“什么情况？”许飞羽有点懵。 　　刚刚教室突然一黑，他也没看清楚，只听到新同学差点摔倒，没摔成，站稳后说了句话，就急匆匆地走了？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关键？ 　　叶靖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事，拿上手机了吗？走吧。” 　　他带头走在前面，纪浩缠着许飞羽要玩游戏，许飞羽不给，两个人边闹边走，冷不丁一个就爬到另一个的背上耍赖。叶靖承就跟着他们边走边停，时不时地低头瞥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走到操场边，横穿过去就是他们宿舍楼了。 　　叶靖承突然脚步一停，转而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好像……看见林婉婉了？ 　　操场中央的灯照不到边角，那边光线微弱，他总觉得还是过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离得近了，那个浅绿色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真的是林婉婉。 　　叶靖承看到她停在小卖铺门前，仰头看了看招牌，往左边走了两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又跑回来歪着头看了看小卖铺的位置，左右张望了一下，又犹犹豫豫地向右边走去。 　　迷路了？叶靖承心里冒出个荒诞的念头，把自己都逗笑了。一中的校园其实不大，想迷路也不太容易。 　　快到宿舍熄灯时间，小卖铺人走屋空，里外的灯全都已经关了，门廊处黑漆漆的一片。 　　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好不容易一个提着暖水瓶的男生走过来，林婉婉眼睛一亮，小跑着就要上前。 　　叶靖承不能不出声了：“林婉婉。” 　　6、青春的萌动 　　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叶靖承喊了一声，不仅林婉婉听到回了头，他那两个还在打闹的室友，也有点懵逼地顺着声音看过来：他什么时候不声不响跑到那边去的？ 　　叶靖承快走几步上前，看着愣在原地的林婉婉：“怎么还不回宿舍？” 　　林婉婉有点不好意思：“学校的路……变了。” 　　叶靖承没听明白：“什么变了？” 　　林婉婉更窘迫了。之前叶靖承说他们回宿舍顺路，要带她一起时，她可是说过自己认路的。这才刚说完没几分钟，她就当着他的面迷路了。 　　她指了指面前的路，努力镇定道：“就是，学校的路，晚上看起来和白天有点不一样了……” 　　她半点也没说谎。在她看来，这条路像是她白天走过的，但又有点不像。路两边的树又长得一模一样，她只记得要路过小卖铺，但不记得该往左还是往右了。 　　居然真的在校园里迷路了，怎么这么可爱。叶靖承有点想笑，又顾及女孩的自尊，努力忍住了：“嗯，确实，这边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楚路是正常的。” 　　林婉婉眼睛亮起来，飞快地又看他一眼，确定他一脸真诚，说的话半点也没掺假，不由得高兴起来。 　　她记性很好，读过的书、学过的知识过了很长时间，仍然记得清晰牢固。但她有一个小烦恼——不分方向。 　　在家里的时候还好，小学离家里不远，还有同伴可以一起走。刚来到城市里，大道小路错综复杂，她当时就有点心慌。 　　她本来还安慰自己，她是住宿的学生，只要平时不出校园乱跑，应该是不会迷路的。可她也没想到，学校居然这么大！她白天明明很用心地记住了回宿舍的路，但一到了晚上，她居然又分不清了。 　　林婉婉本以为会惹出笑话的，叶靖承若无其事的态度显然安慰了她。她放下窘迫和不安，脸上又有了一点轻松的笑意。 　　“正好遇见了，那咱们就一起回去吧。”叶靖承绝口不提她迷路的事，给她留足了面子。 　　提着暖瓶的路人同学已经不见了，校园里零星剩下了没几个人，到处都是空荡荡的。林婉婉这次没有拒绝，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叶靖承装作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一眼，他那两个室友正迟疑地停在原地。他们往这边看了两眼，动手动脚互相推搡一番，又勾肩搭背地往宿舍去了，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一样。 　　他不由失笑，淡定收回了视线。 　　“林婉婉，走了。”他出声提醒。 　　说完他主动迈着步子走在了前面，假装没有发现，林婉婉又一次选错了方向。 　　林婉婉低低地“哦”了一声，急忙红着脸跟在了他身后。 　　一中的女生宿舍楼全都在一处，隔着操场和几条校道，远远和男生宿舍楼对望。也就是说，去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完全就是相反的方向。 　　“叶同学，宿舍是这个方向吗？你确定吗？”林婉婉问。 　　叶靖承又想笑了：“我确定，放心吧。” 　　“那你去操场那边干什么呀？”林婉婉仰头看他，只能看到他的后背。 　　他腿长，步子难免迈得大，但他走得并不快，林婉婉不需要着急，用正常步速就可以轻松跟上他。她发现，他身姿笔挺，步伐不慌不忙，走路的姿态莫名地从容好看。 　　听到问话，叶靖承脸上的笑僵了僵。确实，从教学楼一楼的楼道口出发，向右转是女生宿舍方向，直行并穿越操场，则是男生宿舍区。 　　他去操场那边，当然是要回宿舍。可他刚刚才说过和林婉婉顺路，怎么能再立即告诉她，男生和女生宿舍区根本就是相反的两个方位？ 　　叶靖承强行淡定道：“这个时间去操场……当然是睡前散步。” 　　林婉婉点点头，继续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 　　一中的校园确实不大，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女生宿舍区不远的转角处，她终于辨认出了熟悉的建筑。 　　“叶同学，我们到了！”她难掩激动地小声提醒。 　　叶靖承无声弯了弯唇：“嗯。” 　　两人沉默着又走了几步，林婉婉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太对劲。 　　“叶同学，你确定你的宿舍也在这边吗？这边好像都是女生宿舍，今天我来宿舍办手续的时候，没见到有男生过来这边……”她犹豫着问。 　　叶靖承还没说话，她自动为他的举动找了个合理的解释，“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没注意，我今天急着要收拾东西，想赶上下午的课，来这边的时候太匆忙了。” 　　叶靖承失笑，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 　　现在还没到宿舍的熄灯时间，住宿区还亮着灯。林婉婉远远看到三楼熟悉的宿舍窗口，那上面还悬挂着某位室友的一件姜黄色短袖，清凉的夜风一吹，就晃晃悠悠地随风飘舞。 　　她放松地呼了口气，快走两步赶去了前方，笑着转身和叶靖承告别：“叶同学，我到啦，你也快回宿舍吧！” 　　叶靖承停下脚步，女孩背光站着，看不清楚表情，但他分明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温润的光，柔和，又炫目。 　　他想说的话在这一刻突然有了表达的勇气：“林婉婉，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 　　林婉婉愣了愣，又笑开了：“好的，叶同……叶靖承同学！” 　　她顿了顿，又说：“明天见，叶靖承！”到底是去掉了“同学”的后缀。 　　她说完就小跑着进了宿舍，上楼时还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不解地皱了皱眉。 　　叶靖承在楼下傻站了一会，伸手摸了摸脸，一步两停三回头，终于慢吞吞地离开了。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过了熄灯时间。楼道里黑漆漆的，转角处有宿舍的门缝里漏出一丝台灯的微光。正是年轻活力旺盛的时候，黑暗挡不住男生们高谈阔论的声音，四处都是乱哄哄的。 　　他踩着楼梯上湿哒哒的水渍，心里却没有烦躁，反而有种奇妙的甜，从离开女生宿舍楼那刻开始，自眼底一路蔓延，终于到达心口的位置。 　　叶靖承一进宿舍，就遭遇了全体室友的热烈欢迎。他们都想知道，在他们看来年纪轻轻就活得了无生趣的叶靖承，突然被妹子俘获会有什么表现。 　　但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叶靖承笑了一路，已经把他身上少见的傻气散了个干净。被几个室友堵在门口拷问，他平稳地应对如流。 　　“你真的送女孩回宿舍了？” 　　叶靖承：“嗯。” 　　“可以啊你，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对啊，瞒得太好了吧，快具体说说啊！” 　　…… 　　“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啊，漂不漂亮？牵手了没？搂腰了没？接吻了没？” 　　男生们开起玩笑向来荤素不忌，什么都敢往外说，这种问话算是正常。 　　叶靖承却忍不住皱了眉，面无表情地把头转向问话的室友。 　　宿舍里光线暗，大家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丝毫没觉得氛围不对。叶靖承不回答，也并不能打消他们的兴奋，已经有室友兴冲冲地说起自己的“光辉情史”来。 　　许飞羽打了个圆场：“靖承，快去洗漱吧，要台灯不要？” 　　叶靖承走到桌边，拿好洗漱用品，这才说：“不用了，我很快就回。” 　　室友用那样轻佻的语气谈论女孩们，似乎还把那些当成了炫耀的资本，或者是有趣的谈资，这种情况他有些难以适应。如果再把他们的话和林婉婉这个名字挂个等号，他几乎就控制不住地有了怒气。 　　室友们或许没什么坏心思，但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干脆利落地推门，去了走廊的水房。 　　等他回来的时候，室友们也聊得差不多尽兴了，一个个终于老实地躺上了床，有一搭没一搭，漫无边际地说着话。 　　叶靖承并不参与他们的话题，躺上床闭上眼睛的间隙，他脑中忽而划过室友那句有点猥琐的问话：“漂不漂亮，牵手了没，搂腰了没……” 　　漂亮； 　　没牵手，只是握了她的手腕； 　　没搂腰，只是虚虚地将她环在了怀里，转瞬又放开了…… 　　叶靖承掀起被单，闭着眼睛把自己整个蒙了进去。 第7章 两校联考一 　　林婉婉以比她想象中更快的速度，迅速融入了高中生活。 　　生活中，同桌杜梦凝处处帮她；学习上，叶靖承更是不遗余力地主动帮忙。 　　高中要学的科目有九门，林婉婉缺了将近两个月的课，想要一下赶上来，确实会有点吃力。 　　她只能充分利用下课时间，一有空闲就抱着课本自学，遇到实在看不懂的地方才求助别人，每天还有叶靖承在固定的时间帮她补课，所以她虽然忙，但学习进度一直有条不紊。 　　受她的影响，就连一直热爱聊天的同桌杜梦凝，也不知不觉地在学习上多花了心思。 　　林婉婉的家在偏远的小山村，那里教育条件落后。他们邻村有一所小学，是在国家的扶持下兴建起来的，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想要读书就会被送去那里。学校的老师大多数是过来支教的，他们不会长久逗留在那所贫困的山村小学，停留一段时间后，就会有新的支教老师接替他们。 　　山村里人们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家里的田地。孩子还小的时候，家里人会把他们送进学校，期盼着他们多少认几个字。但最多到小学毕业，他们没有了继续读下去的条件，只能回家，继续他们祖辈的生活。从出生到死亡，永远都困在被大山包围的一方世界里。 　　林婉婉是独生女，家里人舍不得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吃苦，从不让她做过重的农活，只让她做些轻省的辅助工作。 　　她喜欢读书，读完小学回家后，她又在农忙间隙，借着老师给她的中学教材，坚持自学完了初中课程。听着那位支教老师对她的努力和天分大加赞赏的话，家里人沉默许久，最终拍板，要供她出门读书。 　　他们不求孩子多么出息，只希望她可以摆脱小山村的桎梏，将来拥有一个和他们不同的未来。 　　因此在同班同学都在咋舌，觉得林婉婉那种从不松懈的学习态度太过疯狂时，她本人却丝毫没有痛苦，只感觉了读书带来的难以言喻的快乐。她知道自己继续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因而只能加倍珍惜。 　　校园两边的林荫道眨眼间从半青不黄，变为了满树萧瑟的模样。校道的落叶见少，树木的头冠已接近光秃。 　　不知不觉，林婉婉入学两周了。 　　下课后的校园总是那么热闹，少男少女们的青春气息，为秋风萧瑟的校园套上了一件鲜活的外衣。 　　林婉婉趁着课间要去厕所，杜梦凝急忙跟上，挽着她的手臂压低声音说：“婉婉，你听说了吗，咱们学校马上要和市中联考了！” 　　林婉婉疑惑：“我不知道啊，什么时候？” 　　杜梦凝笑着晃了晃脑袋：“你不知道也正常，咱们班主任老李啊，永远都是最后才会通知事情。不过这是真事，八班的女生说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老李应该也快说了……” 　　“林婉婉！”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 　　林婉婉仰头，声音是从隔壁教学楼三楼传过来的，一个圆脸男生挥着手朝她笑。 　　“你好。”她也礼貌地挥了挥手。 　　男生激动地嚎了一声，没等再说什么，杜梦凝已经把人拽走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教育林婉婉：“这就是为什么每次你要出教室，我都会赶紧跟上的原因！你认识那个人吗，你搭理他干什么！” 　　林婉婉迟疑：“可是那个人认识我，他都叫我名字了，我不理他不好吧。” 　　她其实也觉得困惑，为什么总有她从来没见过的人，莫名其妙地知道她的名字。 　　朝夕相处了十几天，杜梦凝也算知道她的性格了。之前她不忍心戳破婉婉小仙女的单纯，想让她自己想清楚。但林婉婉的聪明机智，显然全部留给了课本，根本不愿意主动花费时间和心思，去考虑这种无聊的事情，她必须要和她好好谈谈了。 　　杜梦凝拉住林婉婉，严肃道：“你还记得葛鹏天吗？他最开始找你的时候，怎么表现的？” 　　林婉婉一僵，葛鹏天……这个人是她见过的最奇怪的同学了。 　　基本上每天放学，她都会在教室门口见到这个人，然后每次都被精准地拽住衣角，怎么都挣脱不开。但她一问他有什么事，他又红着脸不说话了，然后才不情不愿地放她走，第二天又准时蹲在教室等她，但还是不说话，真的特别奇怪。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林婉婉问。 　　杜梦凝语重心长道：“婉婉啊，你再这样下去，以后那些和你打招呼的陌生同学，说不定也会跑到教室门口等你啦！” 　　林婉婉皱眉：“为什么？” 　　杜梦凝噎住，当然是觉得你漂亮，他们想追你啊傻同桌。 　　但这话她不能说，于是迅速转移话题：“反正你听我的就对了，以后不要谁和你打招呼，你都笑着搭理，最好一个眼神都别给他们！哎呀，厕所快到了，等会儿人就多了，咱们赶快去！” 　　林婉婉被她一打岔，再也没想起这段小插曲。 　　下午的时候，班主任李志明果然宣布了联考的事情。 　　“同学们都知道市中吧，他们号称咱们全市最强的高中。”李志明说，“咱们马上就要和他们进行一场联合考试，到时候综合大家的成绩，给两边学校学生的水平摸个底。也就是说，这相当于一次两校竞赛，大家一定要努力，不要给咱们学校丢脸！” 　　教室里一片哗然，有同学忍不住提问：“可那是市中啊，他们学校的录取分数线都比我们高了几十分好不好！我们为什么和他们比？到时候丢人不是肯定的吗！” 　　不少同学都赞同这个说法，吵吵嚷嚷地质疑学校的决定。 　　李志明敲了敲桌子：“安静！” 　　他一贯笑呵呵的，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很少这样严肃过。同学们一时被镇住，停下讨论看向讲台。 　　李志明开口：“大家都知道市中很强，但大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强。咱们一中是百年名校了，曾经在市里也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哥。他们市中才建校不到二十年，能有什么底蕴！” 　　大多数同学没听过这种言论，一时新鲜极了。 　　李志明继续说：“我在咱们学校任教十几年了，市中建校不久，我就进了咱们一中。那时候市中新建，招不到什么有经验有能力的好老师。他们就四处挖人，承诺高薪待遇和各种福利，不少老教师拖家带口的，迫于生计又经不住这种诱惑，就跳槽去了他们那里。” 　　他环顾教室，“咱们一中教学实力强啊，当然损失最严重。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咱们一中陆陆续续走了近半的优秀教师，元气大伤。而一中，在吸纳了各个高校的骨干教师后，又垄断了每年最优秀的那部分生源，不过几年的功夫就迅速崛起，开始恬不知耻地自称本市最强高校了。” 　　同学们不知道这种过往，不禁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志明清了清嗓子：“告诉大家这些，就是为了让大家心里有数，什么最强高校，其实就是个名头而已，不足为惧。咱们这一届新生水平很好，只要大家努力，不见得就比他们差。” 　　同学们赶紧附和：“对对对，咱们一中曾经也那么强呢！不怕他们！” 　　李志明微笑起来：“好了，经两边协商，联考时间就定在下周三。咱们班是重点班，这次和市中联考，老师们都对你们寄予了很大希望，同学们要加油啊。”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低声的哀嚎。无论什么时候，考试都是学生最不愿面对的事情。今天已经是周五，距离周三剩下没几天了啊。嘴上说着不怕，他们其实还是有点怕的…… 　　李志明抬手在空中压了两下，教室里的声音又逐渐小下去。他说：“有时间沮丧，大家不如多看两页书吧。林婉婉，叶靖承，你们两个跟我出来。其他同学继续自习，班长维持一下纪律。” 　　预习新课的林婉婉和还在刷题的叶靖承一起抬头，李志明笑了笑，招手道：“你们两个赶紧出来。” 　　到了办公室，李志明放缓声音，看向林婉婉：“我看你上课非常认真，其他老师也向我反映，说你是个聪明努力的好苗子。怎么样，这都过去两星期了，能跟上咱们的教学进度了吧？” 　　林婉婉点头：“多亏叶同学帮忙，我现在能跟上了。” 　　她已经挺长时间没叫过“叶同学”这个称呼，叶靖承低头看了她一眼。 　　李志明点头，说：“那就好。” 　　他又转向叶靖承：“你呢，靖承，最近成绩没落下吧？” 　　叶靖承：“帮林婉婉补习的时候，相当于我又复习了一遍前面的知识，现在比之前学得更巩固了。林婉婉很聪明，其实哪怕我不帮她补习，她也会很快跟上进度的。” 　　李志明惊讶地看着他。 　　叶靖承这个学生，进校的时候分数特别高。他们省的中考文化课满分600，叶靖承考了581,这个分数足够他去现在人人追捧的市中，但他填报的志愿是一中。这样一个学生分到了他的班级，他难免会对他多点关注。 　　开学过去没多久，他就发现了，这个学生学习确实努力，就是不太爱和别人说话。男生们和他说话他还稍微搭理两句，换个娇滴滴的女孩过去，他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人家，冷静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半大小伙。 　　李志明那时候还挺欣慰，觉得这学生懂事。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个难得的好苗子长相太优秀了，丝毫不比他学习差，愿意凑过去的女孩们太多，万一起了早恋的念头，被耽误了就麻烦了。后来见他自己那么自觉，他也算松了口气。 　　结果林婉婉刚转学过来，叶靖承这小子似乎就变了，先是主动要帮新同学补课——那时候他受别人的托付，答应过要好好培养林婉婉的，还挺高兴他揽下这件事。 　　但现在看好像有点不对劲了，李志明有多年的带班经验，立刻察觉了这丝不对劲。说起林婉婉的事，叶靖承怎么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还主动夸人家聪明？ 　　李志明仔细打量着两人，没发现更多的异常，只能把这件事暂时放过，继续说：“既然婉婉已经能跟上进度了，靖承以后也就轻松了，不用再帮她补课了。” 　　叶靖承低着头没说话，不自觉握拳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了。 　　林婉婉附和道：“嗯嗯，没错。我已经麻烦叶同学挺多的了，现在也快考试了，不用再为了我耽误时间啦。” 　　李志明挺喜欢林婉婉，知道努力的学生，没有老师会讨厌。他笑着说：“婉婉以后要更努力呀，下周就要联考了，有信心吗？” 　　林婉婉眼睛亮亮的：“老师，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全力，绝对不会扯后腿，给学校丢人的！” 　　叶靖承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 　　李志明又转过来对他说：“靖承，我知道你一直在做竞赛卷，但是现在距离各科的竞赛时间都还长，你不要为了这个，耽误了下周的考试。” 　　叶靖承点头：“老师，我明白。” 　　听他这么说，李志明放心了不少。他这次叫两人出来，就是为了说联考的事情。帮助同学不是坏事，但在学校荣誉面前，这些都可以稍稍放一下。叶靖承是个聪明孩子，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市中这是第一次要求和他们学校联考，摆明了是觉得学校实力够了，想来看一中笑话的。事关学校尊严，不战而败的名声说出去太难听，一中自然不能不应，而且必须严肃对待，不能输的太过难看。 　　不能输的太难看——这是领导的原话。李志明看着眼前的两个学生，心里蓦然冒出个念头。他的学生，不见得就比其他学校的差。 第8章 两校联考二 　　李志明又叮嘱了几句，就让他们回教室了。 　　他们出去的时候，隔壁班的老师进了办公室。叶靖承转身关门时，刚好听到那老师说了一句：“所以这次联考，到底要不要禁止每个班级垫底的学生参加？这样平均分……” 　　他顿了顿，才把办公室门给带上了。 　　林婉婉就站在旁边等他，看他表情有些不对，主动问道：“你怎么了？” 　　叶靖承走近，居高临下地低头看她：“叶同学”给她连续补课补了两周，小没良心的。 　　林婉婉有点窘迫地错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不好意思啦，刚刚和老师说话，我不自觉地就……” 　　叶靖承点头，干脆道：“请我吃饭，就原谅你。” 　　林婉婉松了口气：“应该的，你不说我也要请的，你帮了我那么多。” 　　叶靖承笑：“嗯，说好了。” 　　他们并肩下楼，走了几步，叶靖承又说：“你觉得这次联考，你能考出什么成绩？” 　　林婉婉微微失落：“我会努力不拖大家后腿的。” 　　叶靖承默了默：“怎么这么没信心？你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成绩怎么样？在班级里能一般是什么名次？” 　　林婉婉眨眨眼：“我们小学里学生不多的，有些同学放学回家还要干活，经常没时间写作业。我上学时家里人比较支持，学习的时间多，所以一直都是第一名，但是那里和这里根本没有可比性啊。” 　　叶靖承回想了一下她做习题册时的正确率，笑着轻轻摇头：“不一定。优秀的人，到哪里都是优秀的。” 　　突然被鼓励了一下，林婉婉笑了起来：“谢谢你安慰我。” 　　两人边说话边走，教学楼就在前方了。楼道里静悄悄的，各班都在上自习课。 　　两人步调一致地上楼，快到教室的时候，叶靖承才突然再次开口，低声道：“以后没机会再给你补课了。” 　　林婉婉怔了怔，心里突然有点难受。明明班主任说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还为不需要继续麻烦他而隐隐开心…… 　　教室近在眼前，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谁也没有再说话。 　　林婉婉刚一回到座位，杜梦凝就迅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老班说什么了，你表情怎么这样？” 　　林婉婉拿起一本书，翻到了之前看到的位置，也压低声音小声说：“没什么，班主任就是问问，看我现在能不能跟上课程进度了。” 　　杜梦凝小声惊呼：“他怎么这样！” 　　林婉婉看她：“怎么了？” 　　杜梦凝凑近，声音压得更低：“他是不是说，以后不让叶靖承给你补课了？” 　　林婉婉惊讶：“你怎么知道？班主任确实这么说了，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杜梦凝控制不住脾气，简单粗暴打断了她，“联考关系着学校脸面，老李这就是担心，叶靖承给你补课会影响他自己学习。要是平时也就算了，这个时候他肯定是不想让叶靖承分心，说不定他还指望着他考个两校第一回 来呢！” 　　林婉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班主任担心的也挺对的，马上要考试了，我确实不应该耽误他。” 　　她声音很轻，眼里的光也伴着音量，慢慢黯淡下去。 　　她来这里之前就知道，这样大的学校，学习比她好的同学估计一抓一大把。但事到临头，她还是难掩失落。不管怎么说，她起码不应该是扯大家后腿的人。 　　杜梦凝也发觉自己说的有点多，捂着嘴不敢再乱说了。 　　林婉婉的失落只持续了几分钟，很快这种情绪又化为更强的动力，使她更专注地投入进了学习中去。 　　她比不上太多人，但她坚信勤能补拙。努力，总会比颓丧更有用。 　　联考的时间紧迫，平时最散漫的同学也感觉到了压力，捧着课本像模像样地苦读起来。 　　一中每月有一次完整的周末，学生们那个时候可以回家。平时在校时，周六全天和周日上午都会正常上课，每周只有一个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 　　周五宣布了联考消息，周六一大早，学校全体领导再次紧急开会，经过商议，最终决定、并通知各班班主任：上次月考时每个班级成绩排名的最后二十名学生，不允许参加这次一中市中的两校联考。 　　一中每个班的具体人数都不一样，但大致都是七十个学生左右，除去成绩倒数的二十个学生，每个班还能有五十个左右的学生参加考试，人数是足够的。 　　下午，李志明站在讲台上，告知学生们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之前还士气满满的同学们愣住了。 　　有人在嘟嘟囔囔地说：“凭什么，学习差没人权啊。” 　　有人假装轻松地笑：“太棒了，看书看得烦死了，看来可以提前放松一下了。” 　　更多人只是无声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还没踏入社会的孩子们，第一次清晰感觉到了阶层的存在——成绩排名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等级划分标准。 　　李志明心里同样难受，但他已经和几个持相同意见的同事，共同前去向领导抗议了许久，还是没能改变最终的局面，他已经无能无力了。他只能尽快宣布完这条消息，然后迅速逃离这群孩子的目光。 　　他的目光转到第三排，定格在了那个娇小的身影上：“林婉婉，你刚转来学校两周，之前缺课了两个月，这次你也……” 　　林婉婉怔怔地看着他，她脊背挺直发僵，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宣判。 　　叶靖承站了起来：“老师。” 　　李志明看向他。叶靖承继续说：“我觉得这样安排，有点不合适。” 　　李志明皱起眉。 　　叶靖承站得笔直：“学校做这样的决定，我们能够理解。但距离上次月考已经过了将近三周，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在努力。而且上次月考的成绩也不见得绝对公平，或许有人作弊——” 　　上次月考时，成功带小抄混过去的几位同学悄悄低下头。 　　“或许有人因为生病或者特殊原因，而发挥失常甚至缺考——” 　　上次月考时来了例假的几位女同学摸了摸小腹； 　　通宵看小说导致考场睡着的同学羞愧低头； 　　突发急性胃肠炎住院缺考的那位同学红了眼眶。 　　“或许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导致上次的成绩并不是大家的真实水平。” 　　叶靖承眼神平静地和他对视：“所以，可不可以进行一次小测验，综合上次月考和测验成绩，再最终做出决定？请给所有努力过的同学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林婉婉，比他更为聪慧、比他更加努力的女孩，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受到伤害。 　　李志明知道他说的有点道理，但理智在前感性靠后，他仍然不赞同：“今天周六，下周三就是联考，哪还有时间出卷改卷？” 　　叶靖承从书桌里拿出一张纸，冷静道：“老师，这是我给自己出的一张综合试卷，还没有机会做，您看看能不能用？” 　　许飞羽惊讶地捂嘴，那不就是昨晚叶靖承通宵开着台灯弄出来的东西？ 　　纪浩远远和他对视一眼，悄悄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李志明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叶靖承从座位走了出去，轻轻将写满了字的那张纸放在讲台上。路过林婉婉座位的时候，他微微顿了顿，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过去了。 　　他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些了。 第9章 数学小测验 　　李志明拿起了那张手写的试题卷。高中一共九门学科，那张试卷上占全了。每个学科挑选了6小题，共54小题；每个学科有一道基础大题，还有一道能力提升大题，把那张白纸占得满满的。 　　叶靖承挑选的那些题目，全是最经典的易错题型，题目乍一看简单，实则需要学生灵活利用他们学过的知识——这的确是一份有价值的卷子。即便这是一张手写的、从来没人见过的九科综合卷。 　　李志明是三班班主任，同时也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他能够看出来，出这份卷子的人需要多么宽广的知识面。 　　这里的几道数学题，他教学这么多年，阅题无数，竟然从来没见过一模一样的。那么最大的可能，这些题全都是叶靖承利用他做过的习题和学过的知识，一道道亲自编出来的。他还拿出了另外一张小一点的纸，上面给出了每道题的答案。 　　李志明不能不感叹他的用心了。出题比做题更要求一个人的能力，他真的可以放心接下来的联考了。他的学生叶靖承，强过了他教过的任何一个学生。 　　但这张卷子显然不能用。这种从没见过的九科综合卷，说出去是不会被承认的。就连他们班级里的学生，说不定也会因为用了这张试卷，最终埋怨叶靖承。 　　李志明叹了口气：“我那里有一套出好的数学卷，含金量很高，大家如果真的想要多一个机会，咱们就来一次数学单科考试吧。大家愿意吗？同意的举手。” 　　这个年纪的青年人，最容易热血上头，最容易情绪翻涌。 　　大家眼睁睁看着叶靖承以一人之力扭转了班主任的想法，为他们赢来了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一个个都被激起了血性。 　　李志明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唰唰唰举起了满屋的手，像是平地而起的一室挺拔小白杨，郁郁葱葱晃花了他的眼。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喊：“愿意！” 　　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亮起光：“我们同意！” 　　李志明教学经验丰富，他带班的学生，几乎所有人最擅长的科目就是数学。 　　如果说重考其他科目大家还有犹豫，可在这一门大家共同擅长的科目上，他们不怕竞争！哪怕这次单科考试只有参考价值，他们也愿意试一试！ 　　叶靖承沉默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右手臂同样高举着，眼睛却只看着一个方向——混杂在一排排手臂里，细细弱弱的那一只手。 　　高一三班全体同学，利用周六下午最后的两节自习课，进行了一次数学单科小测验。晚自习时，他们被随机分到了一份同班其他同学的答题试卷。 　　课代表许萍默默在黑板上抄满了这次测验卷的答案，同学们拿起笔，开始为自己分到的试卷改卷，并最终算出总分。 　　晚自习结束时，课代表许萍根据大家的改卷结果，统计出了一份成绩单，并按照班主任的要求，将它贴在了黑板旁边的墙上。 　　小测验搅得大家心中都不平静，班里的同学蠢蠢欲动地盯着许萍贴上成绩单，铃声一响，立刻就围了过去。 　　杜梦凝拉着林婉婉也要去凑热闹，但刚走没两步，就被从讲台上走下来的许萍拦住了。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林婉婉：“你们不用去了。” 　　杜梦凝好奇道：“为什么啊？” 　　许萍扫了她一眼，没理她，只对着林婉婉说了一句：“恭喜你啊，你的目的达到了。” 　　她扔下这句话就走了，杜梦凝气得不行：“这人什么意思啊！” 　　班里围着看成绩的同学给出答案：“卧槽我是不是看错了！” 　　好几个声音同时在低声惊呼：“林婉婉怎么可能……” 　　“林婉婉和叶靖承……” 　　杜梦凝挤了过去：“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别只说一半行不行，我们婉婉怎么了？” 　　林婉婉站在圈子外围，无奈地看着杜梦凝挤开了一圈的同学，生生钻进了圈子最里面。 　　“梦凝，你慢点……”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杜梦凝倒吸一口冷气，提高嗓门喊了一声：“卧槽！” 　　…… 　　杜梦凝从人堆里挤出来，盯着林婉婉看了一会儿，有点晕乎地开口：“婉婉，你，你你满分啊。” 　　林婉婉惊讶：“是吗？我还以为会扣几分步骤分呢。” 　　杜梦凝欲哭无泪地看着她：“所以你早就知道，你写出来的全都是正确答案？” 　　班里的同学们支棱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偷听她们讲话。 　　林婉婉点点头，有点开心：“对啊，这次卷子不难嘛，应该会有好多人全部做对的。给我改卷的同学真好，一分都没扣，这样我就绝对不会垫底了。” 　　被分到她卷子的同学：…… 　　你卷面整洁、步骤齐全、答案正确，倒是给我一个扣分的理由啊？ 　　偷听她们说话的其他同学：…… 　　你说卷子简单，很多人能拿满分？那我还不及格的分数是什么？ 　　轻松考满分的人还要担心考试垫底，那他们这些咸鱼，是不是就不用活了？ 　　杜梦凝目光呆滞而崇拜地看着林婉婉，喃喃道：“婉婉，你怎么这么厉害。” 　　其他同学疯狂在心中点头，缺课两月，两周追平，这么难的小考居然还拿了满分，这个确实牛，不服不行。 　　林婉婉晃晃她的衣袖：“那你呢？” 　　杜梦凝根本没看自己的成绩，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惊喜。 　　围在成绩单前的热心吃瓜同学帮她回答：“杜梦凝考了121，第九名！” 　　杜梦凝翻了个白眼：“闹什么闹，再开玩笑翻脸了啊！” 　　吃瓜同学委屈：“谁跟你闹了，不信你自己看呗。” 　　杜梦凝根本懒得搭理他，哼了一声就要回座位。林婉婉安抚她：“我陪你去看看。” 　　围着成绩单的人群，敬畏而自觉主动给学霸们让开一条缝，方便她们顺利走近看成绩。 　　杜梦凝乖乖被林婉婉牵着，嘴里还不肯认输：“有什么好看的，我数学从来都不及格……” 　　成绩单上有明晃晃的一行字：杜梦凝，121分，名次9。 　　她揉了揉眼。 　　林婉婉也愣住了，仔细又看了看成绩单。 　　没错，全班一共就两个满分，她和叶靖承。除了他们两个，班级里的最高分才133，有近半的同学分数还不到90分及格线。怎么回事？她似乎有点明白大家惊讶的原因了。 　　她转头问杜梦凝：“梦凝，你觉得这次考试难吗？” 　　杜梦凝傻乎乎地盯着成绩单：“以前考试，数学卷我从来都写不完，这次全写完了。所以，应该，比以前简单？” 　　周围同学痛心疾首，纷纷讨伐她：“杜梦凝你变了！说好的一起做数学渣渣呢？这次这么难的题，你也好意思昧着良心说简单！” 　　“饱汉不知饿汉饥，学霸不懂学渣痛啊！” 　　“没想到杜梦凝也这么厉害了，啧啧啧……” 　　杜梦凝性格大大咧咧，在班里人缘一直很好。大家不好意思打趣林婉婉，但损起她来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我怎么了，在我们婉婉的影响下，我这样的进步不是很正常吗？我看你们就是嫉妒，哼！”杜梦凝傲娇地翻了个白眼，挽起林婉婉就走。 　　李志明下午监考，晚上有事，晚自习根本没来。同学们围着成绩单又讨论了一阵，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到底是散了。 　　第二天早读，李志明还是没来教室。按照以往的情况，他在早读前就该在教室门口了。 　　高一三班的同学们注意到这个异常，心里都有些忐忑。班主任不会又改主意了吧？这次测验成绩又不算数了？ 　　这次数学小测验，所有的同学都拼尽了全力。尤其是成绩本就在下位圈的同学，为了不被大家甩下，用上了十二分的用心。 　　大多数人看到成绩单上自己的排名，其实并没有太意外。大家都知道，自己真实的水平大概在什么地方。 　　这次数学测验，大多数原本是倒数二十名以内的同学，仍然稳稳地处于倒数二十名范围内。之前作弊的几个同学，排名则迅速降到了班级倒数。 　　这些都还算正常，比较意外的是，之前因为各种原因缺考和发挥失常的几位同学中，竟然还有一人潜力大爆发，意外冲到了班级排名前十。 　　杜梦凝的成绩倒是打破了大家对她的固有印象。但她的这点进步，和她的同桌林婉婉比起来，倒显得正常了。 　　班主任这次拿出来的卷子确实非常“有含金量”，难度高得吓人。 　　数学满分一百五，平常能考一百四以上的几位同学，这次齐刷刷掉到了一百二十分上下。 　　那些基础不牢的同学更惨，数学九十分及格，这次班里面及格的学生不满一半，大多数人都在七八十分苦苦挣扎。 　　而林婉婉居然在这样的大前提下，以满分的成绩，和学神叶靖承并列第一。 　　到了她的这种水平，大家自知和她没什么可比性，倒是不怎么嫉妒她了。不少人想到了之前班主任未说完、就被叶靖承打断的话，他似乎是不想让林婉婉参加联考的。 　　大家都有点看好戏的心态，不知道班主任看到林婉婉给他来了这么一个惊喜，会露出什么表情？ 第10章 周末的约会 　　一直到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李志明才在大家的期待中姗姗来迟。 　　他刚一进班，就发觉气氛不对，学生们都齐刷刷盯着他干什么？大家都知道消息了，不知该啊？ 　　“咳咳。”李志明清了清嗓子，“告诉大家一件事。” 　　他面色严肃，大家心里一紧，怀疑他真的要说“之前的数学测试不算数”了。 　　第一排一位同学忍不住小声提醒：“老师，你不先看看成绩单？” 　　虽然大多数人的成绩没什么太大起伏，单科成绩也不能代表他们的总体成绩，但以林婉婉为首，还是有几个人的成绩挺……让人意外的。 　　李志明愣了愣，又看了看台下同学们紧张又有点期待的小模样，心里忍不住暗暗发笑：还是年轻，都是群可爱的孩子。 　　“那好吧。”他装模作样地转身假装找成绩单，又凑过去认真看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不错，看得出大家这次都努力了。这次的卷子我心里有数，大家不要沮丧，考出这样的成绩和题目难度也有关系。” 　　就这样？大家目光惊异地看着他。不愧是班主任，居然没被林婉婉的成绩震惊到。 　　李志明气定神闲地继续说：“有几位同学的进步非常明显，我都注意到了，这很好，但大家不要骄傲，一定要保持啊。” 　　几位同学脸红起来，在心中用力点头。一向没心没肺的杜梦凝都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讲台。 　　“林婉婉……”李志明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你很好，老师希望，你可以一直这么优秀。之前我还觉得你可能连跟进课程都吃力，没打算让你去联考，是老师想错了。” 　　班里的学生都把目光投向林婉婉，她脸红红地惊慌摆手：“老师你想的没错，是我没说清楚。”她也没想到，她来到这样大的学校，居然还能考上班级第一。 　　李志明笑了笑，眼神再次严肃起来：“接下来我要宣布的事，和这次联考有关。同学们——” 　　他停顿下来，目光扫过教室各处，所有的学生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咱们这次的数学小测验，恐怕是白折腾了。” 　　教室里陷入一片沉寂。大家睁着眼，茫然地看着他。真的就这样了吗？ 　　“因为……”李志明突然笑起来，“校领导终于决定，高一的全体同学，都可以参加联考，无论是谁，没有限制。” 　　班级里骚动起来，大家都一愣一愣的，已经被班主任的套路绕晕了。 　　李志明和学生小小地开了个玩笑，再次正色道：“这次校领导改主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咱们班同学的努力打动了。” 　　他的目光十分温和：“昨天下午我监考的时候，看着大家认真的态度，就十分震动。其实之前我和其他几位老师劝过领导们，建议全体同学都参加联考，后来被否决了，我们就放弃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还好大家没有放弃。今天一早，我到教室后，看到了墙上贴的成绩单——大家或许不知道，以这次试题的难度，五十分就完全可以算是及格了。也就是说，我们高一三班全体同学，全部都合格了！”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班主任早就看过成绩单了，难怪一点也不惊讶。 　　李志明继续道：“除了那些成绩进步明显的同学，大多数人也都在进步。我能看出来，在过去的大半个月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努力了。我就拿这件事作为切入点，去和领导们谈，最后果然是成功了。现在高一的全体学生，都有了参加联考的资格！” 　　大家听得眼睛发亮，第一次发现，他们脾气温和年近半百的班主任，居然还有着这么硬气、这么有魄力和魅力的时候！ 　　李志明又鼓励了大家几句，放学铃声就响了起来。 　　这天正是周日，被关在校园里憋闷了一整个星期的学生，也就这天下午可以走出学校，到外面自由放飞玩耍。 　　李志明也知道这些，他不耽误学生们的时间，立即就下了结束语：“好了，那就这样。大家今天下午可以出去放松一下心情，但要注意安全，等下周精神饱满地迎接考试！” 　　学生们哄笑起来，以往觉得可怕的考试，这次居然是他们主动求来的。 　　李志明的心情也轻松不少，他快步走下讲台，刚要出门的时候，听到一个学生纳闷的声音：“老师一直强调，咱们高一的全部都能参加联考，那高二高三的呢？他们也是全都参加，还是怎么着？” 　　李志明脚步顿了顿，假装没有听到，有些狼狈地快速离开了。 　　高二高三的学生……当然还是维持原计划，每个班的倒数二十名不能参加联考。 　　他嘴角泛起苦笑，新来的校长太过专政，他这次是真的尽力了。这回也是有那么多老师站在了他这一边，不然就连高一的这个让步他都拿不到。 　　按照校长的意思，高一的学生刚接触高中知识一两个月，还能在之前这大半个月时间快速赶一赶，成绩浮动大。但高二高三的已经定型了，没什么好犹豫的。校长这几句说的斩钉截铁，他还能怎么办。 　　学生们没有那么多想法，周末是难得的休息时间，现在又有了一个好消息，很快就一个个呼朋引伴的，打算出去玩了。 　　杜梦凝也要拉着林婉婉出去，还没等她想好去哪里，叶靖承就停在了她们面前。 　　他个子高，往桌前一站，阳光瞬间就被遮去了一半。杜梦凝抬头看见是他，已经懒得再问了，直接伸手戳了戳林婉婉。 　　“婉婉婉婉，他又来啦。” 　　林婉婉于是也仰着小脸看他，清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眨一眨，很专注地等他开口。看得原本理直气壮的叶靖承，蓦然变得心虚起来。 　　“我，你……”他难得结巴了一下。杜梦凝在旁边听得“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 　　叶靖承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丑，心里十分懊恼，他不敢再看林婉婉，错开眼神飞快地说出想好的话：“你答应要请我吃饭的，走吧。” 　　林婉婉眨眨眼：“现在？” 　　叶靖承点头：“现在。” 　　林婉婉起身，拉着杜梦凝的衣袖：“好啊，那我们现在去吧。” 　　叶靖承眉头一皱，一个眼刀飞了过去，看得杜梦凝哆嗦了一下。 　　怎么这么凶啊？ 　　她心里不爽，恶狠狠回瞪过去，嘴里却说：“婉婉，我就不去了。” 　　林婉婉有点惊讶，叶靖承这才敛了眼神，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杜梦凝贴近林婉婉，小声耳语：“但是婉婉，你要小心叶靖承哦，这个人很坏的！你要注意，千万不能被欺负了。” 　　林婉婉睁大眼睛看她，杜梦凝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愉快地离开了。手感真好，下次还要偷偷捏～ 　　叶靖承皱着眉看她趾高气昂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转头看向林婉婉：“那我们……” 　　林婉婉迟疑地后退了一步。 第11章 突然牵小手 　　杜梦凝拍拍屁股一身轻松地走了，留下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那......”叶靖承踌躇，耳后渐渐染上一层薄红。 　　林婉婉条件反射般退了一步，很快又反应过来，她站在原地，有点疑惑地重新打量叶靖承。 　　她很相信梦凝的，但是叶靖承确实是个好人啊。 　　他不只是耐心地帮她补习了很久，还在她迷路的时候把她送回了宿舍，为了不让她尴尬，还说了个善意的谎言——男女宿舍分明在学校的 　　两个不同方向，她们根本不可能顺路的。 　　住校不到一周，林婉婉就从别人那里知道了男女宿舍的方位完全相反，当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叶靖承真的是个好人，不仅把她送到了宿舍，还很贴心地假装没有看穿她的窘迫， 　　那么，梦凝到底为什么说他很坏？ 　　叶靖承被林婉婉看得更慌了，他还从来没有过邀请女孩的经历。 　　明明班里还有没走的同学在追逐打闹，四处乱哄哄的，可他这时候眼里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林婉婉，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叶靖承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手心口，总觉得心跳声是在太夸张了，那颗不安分的心脏似乎随时可以从胸腔里跳出来。 　　“砰砰砰”、“砰砰砰”...... 　　他一向条理清晰的脑子，彻底乱成一锅粥。 　　他太慌了，几乎想要脱口而出：“其实我是开玩笑的，不然算了？” 　　但他分明又不想那么说。 　　他其实也不明白，他到底想怎么样。 　　明明刚刚说要杜梦凝一起去的时候，他心里特别不愿意，可等杜梦凝走了，他一想到要和林婉婉单独出去吃饭，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就这样傻呆呆地愣着，明明心慌地厉害，可却像着魔一样，眼睛突然就黏在眼前的女孩身上，怎么都移不开了。 　　这样对视了一会儿，林婉婉有点想笑了。 　　“你怎么不说话啊？我们等下要去哪里？”她说着，清澈的一双眼眸里就盛满了笑意。 　　这样的叶靖承，莫名有点傻乎乎的。比平时清冷的样子少了点疏离感，多了一点可爱的感觉。他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叶靖承没来得及相处一个合适的回答，扫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林婉婉！林婉婉！”一个破锣嗓子在外面大喊。 　　两个人下意识地应声向外看，一个头顶一片绿毛的男生刚龇牙笑了笑，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婉婉，”葛鹏天单手插着裤袋，头发用发胶固定做了造型，从旁边走出来。 　　他声音尽量压低，像是怕吓到了女孩，眼巴巴地顶着酷炫的造型道歉：“对不起.....他，我没让他那么大声....” 　　那个绿头发男生一脸见鬼的表情，缩着脖子，从轻声细语的老大身后悄悄溜过。 　　林婉婉站在原地不动，小声问：“你找我有事吗？没事我就要走了。” 　　她实在怕了葛鹏天，这个人真的太奇怪了，几乎每天都要过来找她，但又什么都不说，力气又大，总是拦着她不让走。 　　叶靖承向前走了一步，挡住了葛鹏天热切又小心翼翼的眼神。 　　之后他清楚滴听见，林婉婉在他背后轻声呼了口气，眼神不由得沉了沉。 　　葛鹏天目光不善起来，盯着他的眼神里带着火星：“让开，别挡道。” 　　他手里握着一朵玫瑰，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什么意思。他身后有三个跟班，和他一起把门堵得严严实实，态度十分强硬。 　　叶靖承瞥了他一眼，点点头。 　　这就认怂了？ 　　葛鹏天愣了愣，又笑了起来。果然，一个弱鸡小白脸，也就学习比他强，其他什么地方比得过他？ 　　叶靖承侧身，露出身后的林婉婉。她不安地抬头看他，明明没说什么，他心里却猛地一热，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垂手捉住了她的手，紧 紧握住了。 　　葛鹏天狠狠剐了他的手一眼，抬头瞪着他：“你他妈……” 　　被叶靖承牵着手的林婉婉晕晕乎乎看过来，眼睛里雾蒙蒙的，似乎被吓到了。 　　葛鹏天下意识地降低了音量，没说完的脏话也咽了回去：你他妈……嗯……你放手！ 　　身后的小弟们刚摆出来的架势，就被老大这一句话泄了底，我看你你看我，都一脸懵逼地不出声了。 　　林婉婉也终于回过神来，脸色一瞬间红透了。她的手轻轻挣扎两下，没等用力，叶靖承就放开了。 　　他拦在她身前，看着葛鹏天手里的玫瑰，笑了笑，很有礼貌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葛鹏天一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花，又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专门做了造型的头发。他用眼角瞄了瞄红着脸垂着头的林婉婉，那句酝酿了许久 　　的告白，突然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凭什么呢?那么安静美好又可爱的好女孩，为什么要跟着他这么一个人渣混在一起? 　　他有点不甘心，但更多的是沮丧。 　　他突然意识到，他带着小弟们一起过来“浪漫告白 其实是在逼迫林婉婉，逼着她不敢说不。 　　葛鹏天鼓起勇气，问:“婉婉，你要留下和我说话，还是要跟着他走? ” 　　林婉婉哪个都不想选，她有点生气了。 　　她从叶靖承背后走出来，仰着头看葛鹏天:“我想出去，你能让开吗?” 　　她声音娇娇软软的，哪怕板着小脸做出严肃的样子，却仍然像是在撒娇。小奶猫一样， 亮出长着粉色肉垫的毛茸茸小爪子，威胁着要在 　　他心，上抓上一道。 　　葛鹏天的眼神黯下来，手向后藏了藏，挡住了那朵蠢玫瑰。 　　他说:“那好吧。” 　　他挪开身体，几个小弟也急忙跟着让开。 　　林婉婉走出去，又回头瞪了想要跟上她的叶靖承一眼，板着小脸道:“你不要跟着我了，我今天不想请你吃饭! 　　葛鹏天的眼睛又悄悄亮了起来。 　　叶靖承愣了一下，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恍然道:“对不起，我刚刚....太着急了。 　　林婉婉没等他说完，就跺了跺脚，小声骂他:“你真的是个坏蛋! 　　她说完就跑，留下来的几个人都傻眼了。 　　12、那朵小红花 　　葛鹏天愣了一会儿，神清气爽地给了叶靖承一个鄙视的眼神，又摸了摸自己的发型，晃着手里的玫瑰就走了，几个小弟呼啦啦也跟着跑了。 　　叶靖承罚站一样，在教室门口呆愣愣停了许久，才慢吞吞地从一脑袋浆糊里理出来一个思路：他大概是喜欢上林婉婉了。 　　喜欢她，才会因为不能给她继续补课而失落； 　　喜欢她，才会因为在办公室门口听到的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花费了半个下午、一个晚自习和一整个通宵，全力准备了一份明知不会被采纳、但绝对能够被老师看出用心的“可笑的九科综合卷”； 　　喜欢她，才会不敢和她对视、不好意思和她说话； 　　喜欢她，才会在别人要向她告白的时候，突然有了紧握她手的冲动和勇气。然后在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里，颓然而张惶地后悔不迭。 　　他叹了口气，又走回座位坐下了。 　　…… 　　林婉婉是真的不高兴了。她只是迟钝，又不是傻。 　　隔壁的何丽丽以前是她同班同学，只比她大一岁，现在都已经看好了人家，马上就要订婚了。所以林婉婉哪怕不开窍，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们那一片的年轻人结婚都早，尤其是女孩，要是十八岁还没说定人家，那别人就会在背后偷偷说闲话了。 　　但林婉婉的情况和别的女孩有点不一样。她是家里的独苗苗，爸爸憨直能干，妈妈强势精明，奶奶早年丧夫，硬是一个人拉扯大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性格也比较强势。 　　按理说婆媳两个都要强，原本家里是会经常闹矛盾的。但林婉婉爸爸林建平和妈妈许翠兰都孝顺，家里根本闹腾不起来。 　　像这样闭塞的小山村，种地是最大的经济收入来源，而男人体力天生比女人强，所以这里难免有着重男轻女的风气。 　　林建平能吃苦肯受累，和许翠兰一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唯一的不好，就是一直都只有林婉婉一个宝贝闺女。夫妻两个半点没有不高兴，成天把这个漂亮的小闺女捧在手心里宝贝着。 　　奶奶一开始也愁，后来愁着愁着，也想开了。林建平是老大，从小吃苦最多，她最心疼的就是他。现在既然他日子过得高兴，比什么都强。再说了，婉婉长得漂亮，十里八村都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到时候找个能干的孙女婿，也是一样的。 　　林婉婉从小就被家里人宠着娇着，哪怕她以前的同学好几个都开始说亲了，但家里没人逼着林婉婉想这些事。实际上，为了多留闺女几年，许翠兰从来都不愿意提这些事，生怕闺女早早就跟别人跑了。 　　林婉婉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听说哪一个同学又说亲了要订婚了，她惊讶一瞬，过一会儿又高高兴兴地做自己的事去了，半点不往心里去。 　　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还小呢，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 　　之前学校里总是有人红着脸拦住她说话，不过年轻人都要面子脸皮薄，没说过什么明示暗示的话，她就只觉得别人的态度奇奇怪怪的。她又着急学习，根本没再多想。 　　不过这一回，林婉婉却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原来……那个葛鹏天是这个意思！ 　　她都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小红花了！ 　　她不小心撞见过邻村的刘雪原给隔壁的何丽丽送花，然后过了没多久两个人就定亲了！不过那个刘雪原送的是一束小黄花，葛鹏天手里拿的是一朵小红花。但是应该都是一个意思吧？ 　　林婉婉又羞又恼，还没等想好要怎么拒绝，大坏蛋叶靖承就突然摸了她的手！ 　　他比天天来找她的葛鹏天还坏！女孩子的手哪能随便摸啊，被别人看到是会说他们两个闲话的！ 　　而且她来这里是来读书的，从来没想过要早早说亲定亲。林婉婉咬着唇想，以后要离葛鹏天远远的，叶靖承……虽然他应该不是那个意思，也要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 　　晚自习预备铃响过，林婉婉才姗姗来迟。她怀里抱着两本书，从进门起就垂着眼，一直走到座位都没有抬过头。 　　叶靖承的视线全程跟着她移动，当然发现了她的异常——以前她进教室时，感觉到他的目光，总会弯着双眸露出一个甜笑的。 　　现在她居然假装看不到他，显然是还在生气。 　　叶靖承不安地动了动桌下憋屈曲起的长腿，凳子发出细微的倾轧声，前桌女孩默默前移了一下凳子，给他留出了更多的活动空间，他却根本没注意，仍旧习惯性曲着腿，眼睛盯着前面那个娇小的背影，微皱着眉，光明正大地开始走神。 　　他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是道歉，二是……表白。 　　他总要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林婉婉显然是很在意的，下午的时候都红着脸小声凶他了，他如果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也太欺负人了。 　　他不知不觉想了大半个晚自习，一会儿耳垂红了，一会儿又抿着唇皱眉，像是在做什么人生最重大的抉择，眼睛时刻不离前面那个身影。 　　班主任站在窗外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后桌拼命用脚踢他的凳子，他这才抬眼，看到了窗外虎视眈眈的班主任。 　　他愣了愣，李志明哼了一声，背着手走了。 　　叶靖承这才稍稍收了心思，打开了书桌上的习题册。还是……等联考过后再说吧，别把小姑娘吓坏了。 　　…… 　　周三的联考阵势很大，为了防止学生作弊，一中的部分老师和市中的老师做了交换，分别去对方学校监考，力求这次考试成绩的真实。 　　一中那些不被允许参加联考的高二高三学生获得了临时的假期，周二下午就被学校放回家了。 　　林婉婉第一次经历这样严肃的考试——一间教室里只坐了三十个学生，前后左右的空间非常大，他们的任何细小动作，都会被监考老师轻易察觉。 　　除了教室，就连走廊和学校的两个餐厅都被利用了起来，务必保证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坚决没有作弊的机会。 　　考试之前，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安静而规矩地坐着，讲台上的老师板着脸，凌厉的视线在教室各处扫来扫去。 　　走廊上有巡考老师，教室里也有来回走动的巡考，教室前后分别都有老师坐镇，林婉婉只觉得老师们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们小学以前的考试……就是随便发张卷子就好了，哪有过这么厉害的架势？ 　　林婉婉放在腿上的双手不安地交握着，大眼睛怯生生地四处打量，火眼金睛的监考老师们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学生的忐忑，不由得多给了她几分注意。 　　看上去挺乖巧一个女孩，不会是打算作弊吧？ 　　终于，漫长的考前等待结束，试卷被呼啦啦分发下来，在教室里翻出一阵漂亮的雪浪。 　　林婉婉深呼吸两下，拿起试卷大概浏览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底。 　　一直有意无意注意着她的监考老师们发现，那个女孩从拿到卷子的那一刻开始，身上的不安突然就消失了。 　　她前后反差实在太大，之前还是个哆哆嗦嗦四处张望的小可怜，拿到卷子就变成了安安静静埋头做题的美少女。 　　在教室里慢悠悠巡视的监考老师忍不住好奇，不大一会儿就转到了她的身后。老师目光涉及她的试卷，眼睛蓦然睁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13章 玻璃棒棒糖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老师惊讶的原因，是这个学生……居然先写了最后的作文。 　　倒不是说这样做不行，只是大多数学生都会选择按照试卷顺序来做题。 　　写作文一般都需要留出构思的时间，做试卷之前看一眼作文题目，脑子里先有个印象。然后做前面题目的时候可以顺便考虑一下作文的思路，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提升做题效率。 　　监考老师踱步过来的时候，考试刚刚开始不到五分钟，林婉婉已经下笔在答题卷上写了六七行，字体娟秀工整，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这老师恰好是教语文的，发卷前她已经习惯性看了一眼作文题目，心中大概已经有了谱。 　　她仔细看了看这个学生写的作文题目——切题精准，严谨又言之有物。 　　如果是她改卷，只是看这个题目，她对这篇作文的基础评分已经不可能会低了。可以说，只要作文内容不跑题没有大错，这基本就是一篇高分作文没跑了。 　　监考老师心里对林婉婉提了点兴趣，监考过程时不时路过她身边，总是会顺便瞄上两眼她的卷子。 　　作文开头结尾呼应得很好，中间还有点睛之笔，选择题全对了，阅读题也都答到了点上，一条一条列开，写得清晰又完整，具体的没看太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错…… 　　监考老师越看心里越惊讶，她这次说不定是歪打正着，亲眼看到了一份高分语文卷的答题过程。 　　这位巡考的老师是市中派过来的，现在坐镇讲台的是一中的一名老教师。 　　老教师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年轻的外校老师总是凑到小姑娘背后。他怕自己学校的学生这样被盯着有压力，后来那年轻老师在小姑娘背后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终于忍无可忍，笑着招了招手，礼貌地要求和她换一下监考位置。 　　那老师点头同意后，老教师走下讲台，慢悠悠在教室巡视了一圈，这才走到了林婉婉背后——他倒要看看，他们学校这个小姑娘，到底哪里吸引了那位监考老师。 　　他这一看不打紧，脸上顿时就没崩住，瞪着眼站在那儿不走了——这才多长时间，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多分钟，这孩子就把卷子写完了？ 　　林婉婉前后左右座位的学生都如坐针毡，时不时拿眼角偷瞄她旁边的老师：怎么还不走啊？ 　　老教师在林婉婉背后站了足足有两分钟，这才踱着步子走了。这么点时间，他只大概扫了一遍卷子，细节部分根本没时间看，但他心里也有底了。这是个认真的孩子，不管怎么分数都不会特别低的。 　　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分钟，她就答完了卷子，可是试卷上的字体半点不见潦草，她本人也没有一点焦躁，做完题就认认真真地检查答题卷，这份心性确实不错。 　　这一场好不容易考完，考场里挨着坐林婉婉的几个学生都松了口气，他们下场就会换座位，终于不会再有老师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了。 　　林婉婉倒是没感觉，从开始答题，她的心思就都放在了试卷上，还以为这里的监考都是这样严密的。 　　接下来几场考试，监考林婉婉的老师换了几批，最后却都意外地对她有印象。 　　主要是她答题的时候太淡定了，不同于其他学生的苦大仇深，她做题时嘴角甚至带着抹笑，浑身的放松和愉悦是很明显的。而且她每场考试都会提前答完卷，然后又规规矩矩地开始一遍遍检查答案，监考老师想不注意她都难。 　　只不过有幸和林婉婉做邻居的同学就比较倒霉了，他们都受到了监考老师的“特别关照”，有苦又不好说，只能在心里默默同情被“重点关照”的林婉婉。 　　两天半的考试过去，重回课堂的同学们心里都有点不平静。 　　杜梦凝趁着下课，愁眉苦脸地对林婉婉说：“婉婉，我估计要完。上次考试完我妈就说了，如果我下次考试不能考进班里前三十名，下月零花钱减半。怎么办啊……” 　　林婉婉安慰她：“没关系的，你上次数学考试，是班里第九名，肯定可以达到你妈妈要求的。” 　　杜梦凝眼睛一亮：“对啊！婉婉你真聪明，我妈又没要求是什么考试，那小测验也算！这次的联考成绩，我可以不告诉她啊～” 　　林婉婉：“……梦凝，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希望杜梦凝对自己有点信心，可没让她用小测验成绩糊弄家长。 　　杜梦凝哈哈一笑：“没事没事，我懂我懂。不说我了，说你吧，怎么样，这次有没有信心超越咱们班叶学神，一举拿下年级第一！” 　　路过的数学课代表许萍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小测验考个不算数的高分就敢瞎嘚瑟，以为自己是谁呢！” 　　杜梦凝一下子就炸了，跳起来就要和她理论，许萍不屑地白了她一眼，甩着马尾辫就走了。 　　林婉婉紧紧拽着杜梦凝的衣袖，好不容易才把炸毛的同桌重新按回座位。 　　杜梦凝还有点不忿，脸都气红了，她看着林婉婉，眼睛亮亮的：“婉婉，不要听她胡说，我觉得你可以考第一的！” 　　林婉婉觉得她说得不对，她认真地纠正：“梦凝，我没有那么厉害的。” 　　杜梦凝睁大眼：“怎么可能呢？你上次都考了满分。” 　　林婉婉解释：“那次是因为题目简单啊。” 　　杜梦凝想了想她自己离谱的高分，也有点泄气。 　　她强调：“反正……上次只有你和叶靖承考了满分，其他同学连上一百四十分的都没有，你就是很厉害！怎么就不能比叶靖承分数高啦？” 　　林婉婉表情有点不自然，低头玩手指：“这次考试我有几道题不会做的……而且，那个谁……他真的很厉害的，给我讲题的时候，他什么都懂，比我厉害多了。” 　　杜梦凝想了想，又说：“没事，反正你肯定能考前三的！” 　　许萍远远地坐在位置上，扭头又翻了个白眼。 　　林婉婉声音小，杜梦凝的嗓门却大，半个教室都听见她的话了。几个好事的同学笑嘻嘻打量着叶靖承，想看看他被挑战了学霸权威后，是个什么表现。 　　叶靖承确实听见了杜梦凝的话，他没听清林婉婉说的，但结合杜梦凝的话，大概可以猜出来。杜梦凝后来改了口，想来是林婉婉为他说话了。 　　他这么一想，心里猝不及防地就甜了一下。等着看热闹的几个同学就发现，被挑战了权威后的学霸，突然挑眉笑了…… 　　叶靖承将手伸进书桌抽屉里，摩挲了一下放在最深处的一颗棒棒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自从见过一次林婉婉吃零食的幸福小模样，他就怎么也忘不掉了。打算道歉的时候，他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主意，就是给她买零食。最好是让她一看见，就能开心地笑出来那种。 　　学校的小卖铺里都是常见的小零食，没什么稀奇的，他趁周末下午跑遍了附近可能卖零食的地方，终于在一家精品店买到了一颗漂亮的糖——像琉璃一样晶莹透亮的颜色，上面还有着好看的花纹，就连旁边放着的包装盒都很漂亮大气。 　　老板说这是很高档的一种糖，好吃又好看，拿去送礼物，女孩们没有不喜欢的。 　　除了他们店，这附近没有其他家卖，而且由于进价太高，店里也就这么一个。 　　叶靖承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没缺过钱，看到糖的瞬间，他脑子里都是林婉婉收到糖后开心的甜笑。如果她愿意不生气，他买多少这种糖也不心疼。 　　最后付钱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爸因为他妈出走的事特别生气，最近正在对他进行经济限制。买了这颗糖，他可能要过上好几个月紧巴巴的日子了。 　　想到他爸，叶靖承撇了撇嘴。他爸生意越做越大，经常忙得不回家，活该被妈妈教训。至于钱的问题，他倒是要想办法解决，不然总被他爸拿捏着，也太不自由了。 　　卡里的钱现在还够，他毫不犹豫地付了钱，拿上糖就出去了。 　　他怕林婉婉看出这颗糖的价格，特意拒绝了那一看就很高级的外包装，只让老板拿小袋子把糖装上，怕被撞碎了，小心翼翼护了一路。 　　这颗糖已经在书桌深处躺了好几天，林婉婉也有好几天，不肯和他对视，更别提说话了。 　　叶靖承怕影响林婉婉联考发挥，忍了几天，这才终于等到一个机会。 　　他手里捏着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来。 　　林婉婉正和杜梦凝说话，双眸水亮清透，满满的都是盈盈的笑意。 　　叶靖承决定了就不再犹豫，大步几下走过去，“唰”地一下站定，笔直的青松一样立在了林婉婉面前，把窗外的光和门口的风，一下全遮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尽量早更一点，深夜码字，爆肝啊……大家不要学我，要早睡早起才会身体好～ 第14章 脸红的婉婉 　　叶靖承今天穿了一件深蓝的薄外套，他本来就身高腿长，类制服的薄外套又带着点正式感，他把纽扣一直扣到了接近领口的位置，笔直站在那里时，更显得身姿挺拔。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林婉婉被他的深蓝衣角吸引了视线，她愣了愣，抬头看他。 　　“林婉婉。”他沉声喊。 　　下定决心的少年，眼睛里的亮光让人不敢直视。 　　林婉婉呆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脸红了。 　　她垂下头，有点慌乱地慢了半拍回应：“……啊？” 　　叶靖承把半藏在衣袖里的漂亮糖果拿出来，轻轻放在了她的书桌上。 　　“我是来道歉的。”他说，“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放低声音，语气里带点诱哄的味道，像是在安慰闹别扭的小朋友。 　　“老板说这种糖很好吃，你试试。” 　　他说着，突然看到了林婉婉努力低头也没能遮住的泛红耳垂，心里最后的一丝忐忑也不见了。 　　他眼底有了笑意，声音越发轻柔：“好吃的话，我再给你买呀。” 　　杜梦凝突然推了推林婉婉，她惊讶地低呼一声，回过神来脸更红了。 　　“我不要。”她摇着头，“你不用道歉的，本来也……没什么。” 　　她注意观察了才发现，这里的同学对这种事没那么在意，偶然不小心牵下手碰下手臂，大家都是笑笑就过去了，没有人会像她那么惊讶。 　　叶靖承那天肯定是怕她被欺负，一着急才那么做的，她不仅没有感激，还很凶地骂了他，已经很不应该了，哪能还要他道歉。 　　林婉婉心里努力这样想，可她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叶靖承把糖果放在桌上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手和她的很不一样，手指很长，指节分明，掌心又大又暖，握住她的时候明明力气很足，却又半点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 　　和他的人一样，看上去冷淡疏离，实际上接触了才会知道，他的性格既强势又温柔，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喜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林婉婉脸色瞬间涨得更红。 　　她收回视线，急急忙忙地把那颗漂亮糖果推到桌角。 　　“我不……”她顿了顿，还是没能违心地说出“不喜欢吃糖”这种谎话。 　　“我可以自己买的，谢谢你。”她说。 　　叶靖承认真地看着她，直到她的皮肤从脸颊一路红到了脖颈，整个人都成了粉红色。 　　“收下吧，好不好？”他又问。 　　林婉婉又觉得他有点坏了。哪有人这样盯着女孩子看的？ 　　她还要摇头，叶靖承突然有点失落地开口：“我不吃甜的。你不要，我就只能把它扔了……” 　　原来他是在为难呀。林婉婉悄悄看了一眼那颗闪着光的糖，这么漂亮，被扔进垃圾桶也太可怜了。 　　杜梦凝兴奋地用手指戳她的手臂，疯狂暗示她收下。 　　林婉婉终于迟疑地点头：“那，我以后还给你别的东西，不是甜的。” 　　叶靖承总算是心满意足，他笑着问：“你还生气吗？” 　　林婉婉摇头。 　　她乖巧的样子真是可爱。叶靖承手指动了动，说：“那你以后不能不理我了。” 　　他已经有点明白林婉婉的脾气了。小姑娘性格很好，轻易不会生气，只不过要是踩了她的底线，她也会“很凶地”亮出爪子。而且她最大的优点，就是遵守承诺。 　　林婉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他悄悄拐进了陷阱。 　　她想到还欠他的一顿饭和糖果，以及不知道怎么才能还清的热心帮助，终于努力克服了心里的障碍，乖乖地点了头：“好。” 　　叶靖承笑了起来，他还要再说什么，数学课代表许萍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声：“上课！” 　　班主任李志明已经站在门口有一会儿了，目光十分意味深长。 　　上课铃声及时响起来，班长看了许萍一眼，站了起来：“起立！” 　　班里的学生稀稀拉拉站了起来。 　　林婉婉更是像被火烧了短尾巴的小兔子，一下子就从座位站了起来。 　　她起得又急又快，额头差点撞上叶靖承的胸口，她用力偏了一下，躲开后才松了口气，手扶着桌子努力站直了。 　　叶靖承看了班主任一眼，顺手将那颗糖推到了林婉婉书桌正中，这才淡定地回了座位。 　　李志明走上讲台，极有深意地看了叶靖承几秒，这才说：“同学们好。” 　　班里的同学齐声回应：“老师好！” 　　经过这个例行课前仪式，就要开始上课了。 　　李志明给他们讲了这次联考的数学试卷，每讲一题，就有学生愁眉苦脸地偷偷叹气。 　　他留心观察了一下叶靖承和林婉婉，两个人都抬着头神情专注地听课，半点没受那段课前小插曲的影响。 　　他心里有了数，故意几次提问林婉婉。小姑娘不慌不忙地回答问题，思路通畅条理清晰，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倒是叶靖承挺有意思，每次林婉婉被提问，他都全神贯注地听着，边听还要边笑，那样子比他之前高分拿下年级第一都骄傲。 　　李志明一节课提问了林婉婉三次，同学们都觉出哪里不对了。班主任这是要为了学霸叶靖承，故意整治林婉婉？ 　　就连叶靖承的神色也严肃起来，看着他的表情满脸都是不赞同不满意和不高兴。 　　临下课，李志明讲完了试卷，这才说了一句：“叶靖承，下课来我办公室。” 　　叶靖承一句话没说，站起来就往外走，看来也是等急了。 　　李志明故意晾着他，一路都不开口，一直走到办公室里，他坐下喝了口水，眼看着叶靖承沉不住气了，他才慢悠悠开口：“靖承啊，我也经历过你们这个年纪，知道你们的感觉。喜欢一个人没错，但是你要注意，不能影响林婉婉进步啊！” 　　嗯？不能影响林婉婉？叶靖承一愣，班主任不是劝他离她远点的？ 　　班主任不是怕林婉婉影响他，而是怕他影响她？ 　　叶靖承心里有点微妙，他这么快就“失宠”了？ 　　不过知道班主任对林婉婉并没有不满，他心情放松下来。 　　李志明端起杯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叶靖承抬眼：“她怎么不给我打？” 　　李志明瞪眼：“你带手机了？” 　　叶靖承嘴角抽了抽，看懂了他的暗示：“……没有。” 　　明明那手机是班主任受他妈的托付，亲自交到他手里的。现在是要他也陪着，一起睁眼说瞎话了。 　　李志明这才满意，慢悠悠地继续说：“我和她说你这件事了，你妈让我告诉你，长点心，少祸害人家好姑娘。” 　　叶靖承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您怎么跟我妈说的？” 　　李志明仍旧是笑眯眯的：“照实说的。说你现在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以前就会板着张臭脸，有小女孩找你玩，你一下都不肯笑，最后看着人家哭着跑回家。现在就厉害了，还知道心疼人了，费那么大劲弄出来的卷子，是专门给我看的吧？默默关心暗自守护？现在的年轻人啊……” 　　叶靖承脸色忍不住黑了：“您身为教师，不该对学生家长说这种话吧？” 　　李志明瞥了他一眼：“按道理，你该喊我一声叔的。要是当年……你说不定现在该喊我一声干爹。” 　　他也没想到，他当时只是多关注了一下新来的优秀学生，居然还能发现这样的关系。 　　他已经很多年不和那两个人联系了，时隔多年再次通讯，居然是通过他们的孩子。 　　叶靖承没再说话。 　　这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合适，他爸提起来班主任总是咬牙切齿，最后还不是特意把他送进了他教学的班级。父母那一辈的事情，没有他随便指摘的余地。 　　李志明很快换了话题。 　　他又叮嘱了叶靖承几句，全程都只有一个中心思想——别的他不管，但要求他一不能学习退步，二不许影响林婉婉努力上进。 　　叶靖承答应得干脆利落又掷地有声，根本不需要他再搬出他妈的话来，就已经自信满满地点了头。 　　眼看着下节课快要开始了，李志明不再耽误他，松口让他回了教室。 　　一直到叶靖承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的门板后，李志明的视线都还停在那边，半天也没收回来。 　　到底是那个人的儿子，脾气和他一模一样。看着冷淡，其实最是护短；看着不懂风情，实际上所有的柔情都只给了在乎的人…… 　　算了，都还是没成年的孩子。有他看着，总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叶学霸真的好坏。 　　婉婉：弱小可怜又无助，被骗了还要乖乖说，“谢谢你呀”。 第15章 公然秀恩爱 　　下午共四节课，前三节是各科老师过来讲课，最后一节是自习。 　　而这天下午的三节课，老师们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讲联考试卷。同学们一边听着课，一边分神给自己估分，教室里到处都能听见哀叹的声音。 　　“我思路没错，步骤也全对了，怎么就把结果算错了？这会扣多少分啊？” 　　“这道题我当时想了好久都没做出来，老师刚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考前我刚看过一道同类型的题啊！” 　　…… 　　杜梦凝也小声和林婉婉说：“哎呀这个我好像做对了！” 　　“唉这道题果然很难，我当时一看就放弃了，根本没写嘿嘿嘿～” 　　她一边说自己的，一边还不忘问林婉婉：“这道题你写对了吗？” 　　林婉婉点头：“对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这道呢？” 　　林婉婉看了一眼：“也对了。” 　　杜梦凝惊叹，干脆闭嘴了。她问的就是这张卷子上最难的两道大题了，这样婉婉都能对，还会怕其他的？ 　　一下午三节课，老师们讲完了语文、数学和地理三科的试卷，同学们还剩六门不知道答案。 　　叶靖承的后桌借走了他的其他几科试卷，本来想趁机对对答案，结果一看可好，他的卷子崭新崭新的，除了姓名栏外，整张卷子都找不出几个字来。 　　他失望地还给叶靖承，不甘心地问：“你这卷子上怎么没写答案啊？” 　　叶靖承停笔，转头看了他一眼：“答案不是都写答题卷上，然后交了吗？” 　　后桌感受到了他“关爱智障”的眼神，顿时心塞得不行：“可大家一般不都是在卷子上做完，再把答案抄到答题纸上的吗？这样抄答案时，还能顺便检查一遍啊。” 　　叶靖承简短解释了一句：“可我不会做错，用不着检查。” 　　后桌彻底服了，拱手道：“行行行，你牛。那你做题时总要验算吧？演草纸扔了没，没扔借我看看。” 　　叶靖承这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给他了个后脑勺：“不好意思，心算。” 　　后桌张着嘴愣了一会儿，这人绝对是欠揍吧？看给他牛的，居然心算？！心算！他自己考试可是用了一沓演算纸！ 　　叶靖承又写了两道题，突然回过身，直直地看着他：“你想要答案，对吧？” 　　后桌莫名觉得他那笑有点渗人，看得他头皮发麻。他强撑着没有认怂，回答：“啊，对，怎么了？” 　　叶靖承目光在周围同学身上转了转，问：“你们也想要答案，对吧？” 　　大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诚实地点了头。 　　叶靖承微笑着给他们指了条明路：“去，找班长，让班长带着各科课代表，找老师要答案去。” 　　这还真是个好办法。联考的成绩暂时还出不来，班里的同学又都着急想要答案估分，也不是只有他们几个这么想。 　　几个人埋头商量了一会儿，终于派出两个人，趁着自习课没有老师在，偷偷溜到了班长身边。 　　叶靖承眼角瞄到这一幕，手中的笔没停，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班长犹豫了一会儿，按捺不住身边的同学都在帮腔，他自己也有点想要答案，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带着另外六科课代表，尽量低调地经过其他正在自习的教室，一路往办公楼去了。 　　只是没多大功夫，几个人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叶靖承后桌站起来，压着嗓子小声喊:“班长，班长，什么情况？” 　　班长脸色黑了黑，看到班里的同学都在等他开口，干脆上了讲台，扬声宣布:“今天上午才考完最后两门，考之前试卷都是封存的，老师们也是等考试时才见到的，现在答案当然还没有全出来。” 　　“啊，怎么这样？”班里的同学哀嚎。 　　班长皱眉继续说:“第一天考试的数学和语文倒是有答案了，可这两门卷子咱们已经讲过了，不用再要答案了。老师们现在也着急呢，各科答案出来，他们肯定要先拿去改卷，顾不上分给咱们，大家还是等明天上课，听老师好好讲题吧！” 　　这情况和叶靖承想的基本一样。他几笔把竞赛卷最后一题写完，这才终于停下，冲着班长笑道:“我有办法。” 　　“大家不就是着急想要答案估分吗，不知道大家信不信得过我的答案？” 　　他眼底带着笑意，循循善诱，“再不然，我们还有林婉婉呢。我和她的答案加起来，我们商量一下，不管政治历史这一类主观性强的科目，只是物理化学一类的学科，我们两个怎么也能给大家凑出来正确率在90%以上的答案吧。” 　　换了别人说这话是狂妄，换了叶靖承……大家都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家伙上次考试，理科类几乎全拿了满分，哪怕没有林婉婉，他自己也能当成正确答案的代表了。他说百分之九十正确率，大家心里还嘟囔他假谦虚呢。 　　班长惊讶地看着他:“那样是不是太耽误你的学习时间了？” 　　叶靖承以前可从来不管这些闲事的，他只管自己学习，哪管其他人的事。 　　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轮到他做班长。 　　叶靖承看了一眼前面僵住的林婉婉，笑着摇头:“没事，不费什么功夫。” 　　他拿起自己的几科试卷，就要往讲台上走，路过林婉婉的时候他脚步停了停，特意弯腰小声说了几句，这才不紧不慢地过去了。 　　旁边的同学费了半天劲也没听到叶靖承和她说了什么，只能偷偷看着林婉婉的动作，猜测他们刚刚的悄悄话。 　　林婉婉脸都红透了，她又羞又恼，大眼睛用力瞪着讲台上的人——他随意地站在那里，也正垂眸看着她，笑得温柔又和煦，一副问心无愧的正直模样。 　　她磨蹭了一会儿，终于挡不住周围同学好奇的目光，不情不愿地拿上试卷和笔，慢吞吞走上了讲台。 　　讲台不算高，但站上去的感觉却很别扭，下面同学们的视线看过来，密密麻麻地压着她。 　　林婉婉不敢多看台下，只能垂着头看脚尖。叶靖承把讲台上的方凳拿起来，放在讲台桌一侧，轻声安慰她两句，让她在旁边坐了下来。 　　坐下来的感觉确实好了不少，林婉婉心里安定了一点，把试卷和笔放好，仰着头看他。 　　叶靖承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得心都要化了，这样和她相处的感觉真的很好，可想到她表现出来的不自在和微微的害怕，他又心疼起来，开始后悔起自己的莽撞。 　　“我们只给大家小题答案和大题的最终结果，具体的大题步骤就不写了，这样节约时间。” 　　他说完，转身在黑板上画了几条直线，将黑板分成了六个板块，分别写上了各科的科目名字。 　　他转头看了眼林婉婉，她努力保持着镇定，可握笔的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发白了。 　　叶靖承不敢再看，低头看了眼空白的试卷，拿起粉笔转身就在黑板上按照记忆写起了答案，半点旖旎的心思都不剩了。 　　他一口气写了大半张试卷的答案，教室里静悄悄的，一片哗啦啦翻卷子的声音。 　　有一道题他不太确定，手下的粉笔刚刚迟疑了一下，一个轻软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536.94。” 　　林婉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的一片衣角。 　　而他因为懊悔，写得迅速又专注，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接近。 　　叶靖承身体僵了僵，强忍着没有转头，继续盯着黑板。 　　他没有继续写，林婉婉以为他没听见，努力踮了踮脚尖，凑近他小声又说:“这道题的答案，是536.94。” 　　她怕会打扰同学们，本就轻的声音压得更低，尾音软软的，勾得叶靖承心里痒了痒，他指尖动了动，特别想摸一摸她的小脑袋。 　　“你确定吗？”他也压低声音，说出来的话几乎只有气声。 　　“确定的。”林婉婉点点头，看着他写了上去，才放下心来。 　　叶靖承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眼睛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粉笔，写的粉笔字又快又漂亮，耳朵却一直留神听着身后的动静。 　　她轻轻走了一步，离他更近了；又挪了一步，离他远了一点；她轻轻翻着手中的试卷，纸页轻微刮擦的声音因为她，也变得悦耳动听。 　　她突然又轻轻开口:“这道题，我跟你答案不一样，但我也不能确定。” 　　叶靖承眼底都是笑意，同样低声回答:“我也不确定。那我们先把这道题空过去，等会儿讨论一下，之后我再过来补上。” 　　林婉婉点头:“好的。” 　　他于是在那道题的答案擦掉，在原来的标号位置打了个问号，为它留下了一个空位。 　　过了一会儿，林婉婉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又算了两遍，你的答案是对的。” 　　叶靖承这时已经开始写下一科的试题答案了，他听见这句，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才说:“我还是觉得不确定，等会儿我们讨论一下吧。” 　　林婉婉拗不过他，最后还是点了头。 　　叶靖承一转头，眼底的笑意立刻就流泻了出来。 　　他“手下一滑”，“不小心”写错了一道题的答案，过了没几分钟，林婉婉反复验证过，才走过去，踮脚指着那道题对他说:“这个答案是真的错了。” 　　叶靖承低头看着她，语气温和:“是吗？可我觉得这个答案没错，那也先留着，等下我们一起讨论吧。” 　　林婉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从黑板的粉笔字上收回视线，站在他身边侧头仰着脸看他。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的那么近了，她一抬头，目光就直直撞进了他的眼底，被他专注的眼神整个包围起来。 　　林婉婉急忙收回视线，她心跳突然不规律起来，迷迷糊糊就忘了刚刚察觉到的那一丝怪异，答应下来:“那好吧，我们等下再讨论。” 　　叶靖承于是笑着把那道题的错误答案擦去了。 　　他也注意着控制频率，毕竟身上背着“学霸光环”，六科试卷，他只“不小心”错了很少一些题，然后每次都会被林婉婉小声提醒一句。 　　她每帮他挑出一个“错误”，他眼底的笑意就更深一点，然后一边温和地承认错误，一边守着“学霸的尊严”，要求抄完全部答案后，再和她好好探讨这些“错题”。 　　到了这种正事上，林婉婉一点也不含糊，她虽然觉得叶靖承做错这些题有些不应该，可到底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讲台下的同学们一边对答案，一边被迫吃狗粮，还不敢出声打断两大学霸的“学术交流”，心情一个比一个悲伤。 　　什么时候秀恩爱的方式，也变得这么清新脱俗了？ 　　许萍全程红着眼圈看讲台，桌上的几张联考试卷早已被她揉得变了形。 　　她心心念念喜欢的那个人，从来没给过她一个正眼，现在却愿意主动俯身弯腰，只为了听那个矮个子扭扭捏捏说上一句话了。 　　许萍从初中起就和叶靖承同校，她的成绩一向很好，她为了他放弃了市中，跟着来了哪里都比市中差劲的一中。 　　她见过叶靖承最温和的样子，就是他初中刚入校的时候。 　　那时候他对女孩还没有那么避之不及，班里的女生们总喜欢下课时拿着课本找他，请他帮忙讲题，借他的课堂笔记。就连她也鼓起勇气去过一次，他耐心地给她讲了一遍题，还好脾气地问她“懂了吗”。 　　他比她见过的任何男生都好看，他还总是那么干净整洁，自律又懂礼，和那些每天只知道打架闹事混日子和脏兮兮的男生截然不同。 　　总有几个其他班的女孩一下课就跑过来，隔着一层玻璃窗，红着脸偷偷看他。喜欢他的人那么多，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只是每天看着他，就觉得心里满满的。 　　后来也是因为她的自觉，经过了那件事，叶靖承开始冷眼对待那些女孩，甚至开始对她们表现出厌恶时，她半点冷遇也没遭受。 　　她的不主动，虽然没有为她换来喜欢，但起码也没让她被他讨厌。 　　当他开始厌恶那些女孩，唯独只是对她冷淡时，她觉得她就算是赢了。 　　可自从林婉婉出现，叶靖承就变了。许萍眨眨眼，努力把眼泪憋回了眼眶。 　　他主动为她补课；他为了她亲手抄了一张试卷，站起来反对班主任的决定；他牵了她的手；他向她小心翼翼地道歉；他给了她一颗糖；他站在讲台上笑着看她时，眼里的温柔怎么也藏不住。 　　可林婉婉从头到尾都在躲！ 　　许萍把手下的卷子揉成皱巴巴的一团，握得指节都在发白。 　　她根本不明白，现在这个温柔浅笑的叶靖承，这个小心翼翼喜欢她的叶靖承，到底有多珍贵！ 第16章 单恋最心酸 　　一节课四十分钟，班长带人去找老师还耽误了一会儿，叶靖承开始写答案时，距离下午放学也就剩下了二十多分钟。 　　他当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写完六科试卷的答案，放学铃响他就扔了粉笔，特别自然地跟在林婉婉身后，和她边走边聊学习，走到餐厅时，他的话题已经从考试题转到了竞赛卷，硬是堵得杜梦凝一句话都插不上。 　　学霸的爱情实在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杜梦凝心服口服地败退，慢走两步，转去和后面神情复杂的学霸两室友并行了。 　　林婉婉回头看了看，杜梦凝就在她身后不远，还朝她笑着摆了摆手，她放了心，又转头继续问:“你说的竞赛，是每个人都能参加吗？参加的标准是……” 　　高中生能参加的竞赛无非就是那几种，叶靖承原本只是随口一提，见她真的感兴趣，他心里微微一动，开始更加耐心地一点点为她解惑了。 　　他们凑在一起占据了餐厅一张长桌，五个人颜值都不低，来来往往的同学端着餐盘路过，都忍不住瞄上两眼。 　　葛鹏天走进餐厅时一眼看到了他们，他怔了怔，停下了脚步。 　　林婉婉正专注地听叶靖承说话，他笑着说上几句，她就眼睛亮亮地轻轻点头，乖巧得一点也不像那天凶巴巴红着眼圈瞪他的小姑娘。 　　葛鹏天身后紧跟的女孩没来得及停下，一下撞上了他后背。 　　他难得没有发脾气，女孩捂着额头红着脸偷偷看他，注意到他的表情，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就是那个新转过来的狐狸精？瘦瘦小小，整个人都干巴巴的，有什么好看的？ 　　她翻了个白眼，没来得及说什么，葛鹏天突然转身，一声不响地迈开步子，从餐厅入口离开了。 　　“天哥！”她忍不住喊，“你去哪？我们才刚进来啊！” 　　葛鹏天脸色一沉，快速瞥了林婉婉一眼，她果然听到声音转过了头。 　　她回头时脸上还带着浅笑，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像是被蛰了一下，瑟缩着快速移开了视线。 　　葛鹏天眼神暗了暗，也像是无所谓一样转过了头。 　　这么一会儿功夫，女孩已经跑到了他身边，笑嘻嘻地看他:“天哥，那我们去另一个餐厅吧，正好也很久不去了。” 　　葛鹏天双手插兜，散漫又冷漠地看她:“姜瞳，以后别这样了。” 　　姜瞳仍旧笑嘻嘻的，没心没肺的样子:“我怎么了？” 　　葛鹏天看了她一眼:“我早就说了吧，我不喜欢你。” 　　姜瞳眼睫颤了颤，脸上的笑不变:“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啊。” 　　葛鹏天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脸上的笑都要撑不住了，才移开视线，说:“我跟你道个歉吧。” 　　姜瞳急忙要开口，葛鹏天拦住了她:“单恋的滋味不好受吧，我也是才明白的，真是对不住了。” 　　“以后别来找我了。”他说，“我这样的人渣，真不值得你这样。” 　　他说完就要走，姜瞳却突然跑过去，撞开他身边的两个跟班，在他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你管我呢！”她叫嚣道，“我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我想找谁就找谁，你是我的什么人啊，凭什么管我！” 　　她不解恨一样，又狠狠踹了他两下:“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什么人渣？谁说你人渣了！你再敢说这种屁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她说完又狠狠瞪了他两眼，一甩头，乌黑的长发在空中荡了个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葛鹏天身后的两个跟班目瞪口呆:“她哭了吗？” 　　“没吧，她也挺厉害的，也就我们天哥降得住她。” 　　“我怎么看着像是哭了？” 　　“那你肯定是看错了，你别看她平时在天哥面前软，骨子里野着呢。刚刚看见了没，她踹了天哥好几脚呢。你肯定没见过她以前带人打群架的时候，这就是个女金刚，懂不懂？” 　　葛鹏天弯腰拍了拍裤腿，回头警告地瞥了他们一眼。 　　两人极有眼色地闭了嘴，葛鹏天才说:“你们两个去餐厅吧，我先回了。” 　　他背着身，边走边扬手挥了挥，两个人到底是没再跟过去。 　　…… 　　吃完饭回到教室，趁着晚自习还没开始，叶靖承和林婉婉又一起讨论了一下那些“错题”。这一刻都不能分离的黏糊劲，齁得一旁的杜梦凝直翻白眼，她直接跑去找人聊天，不肯再留在原位被塞狗粮了。 　　晚自习上课铃响时，他们终于紧赶慢赶讨论完了存在疑问的题目，除了一些没办法给出具体答案的主观题，其他题目上两个人的意见基本统一了。 　　这次叶靖承没再使坏，他独自上了讲台，抓紧时间把剩下两张试卷的答案抄上了黑板。 　　他写完一回身，正好遇见林婉婉小手托着下巴看他。 　　见他写完了，她开心地对他笑了笑，这才低头翻起了课本。 　　真甜，真可爱。 　　叶靖承也跟着笑了笑，眉眼里刻意堆砌的冷意瞬间化开了，引得前排女生忍不住又看了他好几眼。 　　这时候他已经隐隐约约摸清了和林婉婉相处的方式，只要是有“正当理由”的接触，小姑娘是完全不会排斥的。他心里回想着刚刚那个笑，回到座位时眼底都还带着温柔的光。 　　晚自习上到一半，李志明进班转了一圈，看到黑板上满满的答案愣了愣。 　　叶靖承的粉笔字写得大气好看，之前还帮忙出过他们班的黑板报。李志明很快认出了他的字迹，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温和地笑了笑，鼓励了他两句，倒没再说什么不靠谱的话。 　　…… 　　这天因为找机会和林婉婉相处了挺长时间，叶靖承回宿舍的时候心情异常的好。 　　许飞羽和纪浩打趣了他一路，他居然都有耐心地把他们的废话全听了进去，还心情不错地回敬了他们几句。 　　到了宿舍，他早早地洗漱完上了床，想到或许有机会梦到林婉婉，躺下去的时候他的嘴角都是上扬的。 　　半夜十二点，宿管早就结束了查寝，学生们没带手机，唯一的娱乐就是干聊天，真正会熬夜的人很少。 　　到了这个时间，外面的树影随着风轻轻晃动着，整栋男生宿舍楼都陷入了安静的睡眠。 　　一阵踹门的响动突然从楼道里传来，也不过是惊动了临近的几个宿舍，大多数人迷迷糊糊睁了下眼，又沉沉睡去了。 　　纪浩的床铺靠门，他昏沉中被惊醒了两次，终于反应过来是有人在他们宿舍外闹腾，这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打开了门。 　　“谁啊？三更半夜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狠狠推到了一旁，两个人扑过去将他按在了墙上。 　　没人挡路的门口豁然洞开，纪浩凑着走廊里微弱的光线努力辨认了半天，才认出来那个熟悉的轮廓。 　　这架势是要……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彻底被吓清醒了。 　　葛鹏天凑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压低声音问:“你认识我吧？” 　　纪浩张了张嘴，刚要开口，他又说:“嘘，别叫。这可是最高层，宿管听不见的。等动静闹大了，他赶过来，你觉得你还有几口气？” 　　他说完这句，转瞬冷了脸:“整天缠着婉婉那小白脸睡哪张床，告诉我就没你的事了。” 　　纪浩咬着牙不说话，立刻就有人跃跃欲试地想要给他一拳。 　　葛鹏天拦了下来，眼睛睨着他:“汗都吓出来了，挺讲义气啊，还不说？不说……我们就要挨个找了。” 　　他们闹的动静不算大，宿舍里有两个室友被惊醒了，缩在被窝里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其他几个室友还在睡着，最心大的许飞羽甚至还在轻轻打着鼾。 　　挨个找，所有室友都讨不到好，起码今晚是睡不成了。纪浩用力挣扎起来，腿还没用上劲，就被人顶着膝盖重新压了回去。 　　一个冷清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放开他。” 　　叶靖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披着黑暗，目光冷峻地看向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学霸要打架了！ 第17章 一起来发疯 　　大家都安静了一瞬，然后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挺会唬人嘛……” 　　叶靖承起身下床，慢条斯理地坐在床边系鞋带。 　　“喂，说你呢！”一个高壮的男生按捺不住地要去扯他。 　　葛鹏天开口了:“别动。” 　　那男生顿了顿，耸了耸肩，让到一旁去了。 　　葛鹏天几步走到叶靖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着，你穿鞋……是要跟我打架啊？” 　　围在门口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打架？这种只会学习的弱鸡，怎么可能…… 　　纪浩想到那天遇到的群架事件，葛鹏天一水瓶的开水扔过去，又笑着回头的狠厉模样。 　　他额角有一滴冷汗贴着脸颊流下来，嘴里却在叫嚣着：“你们到底要干嘛，这里可是学校！闹大了不怕被开除吗？” 　　那些人笑得更厉害了，按着他肩膀的那个小个子笑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动。 　　叶靖承系紧了鞋带，朝门口瞥了一眼，豁然站起身。 　　葛鹏天抄着手臂，倚着一根床柱看他，他目光很冷，嘴角却微微勾着，并不出声，只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叶靖承不理会门口那群人，只上前一步，近距离盯着葛鹏天，沉声道：“我再说一遍，放开他。” 　　葛鹏天漫不经心地回应：“我要是说不……” 　　话没说完，他就被人拎住衣领，一把从宿舍丢了出去。 　　所有人都愣了。纪浩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陌生的室友，喃喃道：“我操……” 　　葛鹏天脚后跟碰到门槛，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他下意识拉住门框，这才没丢脸地直接摔倒。 　　他惊愕地抬头，站在床边的叶靖承不慌不忙挽了挽睡衣衣袖，长腿一迈，也要跟着出来，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同伴们涌上去堵住了。 　　“敢动手？你他妈找死吧！” 　　叶靖承被围堵了也不见惊慌，只隔着人群，冷静地和他对视。 　　葛鹏天觉得他的这双眼实在讨厌。 　　之前那次也是，他握着玫瑰还没开口，这人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念头，说的话语温和，眼里的讽刺却像淬了毒，刺得他心肺生疼，最后到底没敢真的对婉婉表白。 　　这次还是一样，他什么也不说，那双眼睛里就明晃晃地写满了“懦夫”两个字。 　　葛鹏天扶着门框，低低笑出了声。 　　一群跟班被他笑得汗毛直立，纷纷转头看他：“天哥，你没事吧……” 　　“我们帮你教训他！” 　　葛鹏天敛了笑，瞥了他们一眼：“谁也别插手。” 　　论起单挑，他还没怕过谁。他看着叶靖承，退了一步站到了走廊上，扬了扬下巴吩咐：“都别动，放他过来。” 　　两个人很快在漆黑的走廊里打成一团。 　　毕竟是经验丰富，葛鹏天动起手来还有点章法，一拳一脚都照着容易感觉疼痛的部位下手。而叶靖承沉着脸，靠的全是一股狠劲。他那种不管不顾的架势，甚至比打惯了群架的混混们还要狠上几分。 　　开始的时候叶靖承明显是落了下风，拳头砸在他身上发出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听得一旁观战的人都忍不住颤了两下。 　　他却一声不吭，挨了这一次，便再也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下一拳过来时，他不仅及时躲过，甚至还顺势还了一脚回去，力道用得很足，踹得葛鹏天差点直接腿软单膝跪下去。 　　…… 　　第二天叶靖承缺席了早读，被李志明拎进了办公室。 　　同样被请进办公室的还有纪浩，他垂头丧气地站在墙角，面对班主任锐利的视线，连头都不敢抬。 　　“说吧，怎么回事。”李志明敲了敲桌子，沉着脸开口。 　　叶靖承和人打架的消息，一早就传遍了整个教室。 　　林婉婉一整个早读都有点心不在焉，她时不时地转头看一眼叶靖承的座位，又看看教室门口，脸上写满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担忧。 　　许萍恨恨地看着她，突然站起来，咬牙启齿地指着她骂道：“林婉婉，你能不能收起来那副虚伪的样子！他又不在这里，你装给谁看！你贱不贱！” 　　杜梦凝原本正揪着林婉婉的衣袖，努力和她说话逗她笑，听见这几句话直接炸了。 　　她一下站了起来，怒视着许萍：“你怎么说话的？嘴巴放干净点！” 　　许萍眼圈都红了，甩开同桌的手，指着林婉婉全身哆嗦：“怎么，我就是骂她了！贱人！你除了会装可怜，还会干什么！别以为谁都是叶靖承那种傻子和杜梦凝这种棒槌！” 　　林婉婉被她这样指着，终于站了起来。她身高不够，真正生气的时候却还挺有气势：“课代表，你把话说清楚！” 　　她竟然都没记住许萍的名字，到现在也只知道她是个课代表而已。班里同学原本目瞪口呆地准备看一场撕逼大戏，却被她这一句逼得差点直接笑场。 　　周围压抑的笑声更是激起了许萍的怒气，她从座位里挤出来，跑到林婉婉跟前，伸手就要打她：“你再装！我让你装！” 　　她比林婉婉略高一点，手上用足了力气，眼看着就要一巴掌扇上那张勾人的脸，却被一只手横空截住了。 　　“你居然想打人！”林婉婉瞪圆了眼睛，用力扔开她的手腕，“我都没和你说过话，你讲不讲理！” 　　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怒气冲冲疯狂嫉妒的许萍，和同样怒气冲冲但满脸懵逼的林婉婉，这两人吵架也太好笑了吧。 　　尤其是林婉婉，许萍都明着骂她了，她还摆出来一副“和你不熟”的态度，要和别人“讲道理”呢！ 　　许萍抹了把眼泪，抬手又挥了过去：“让你犯贱！” 　　她今天非要打肿她的脸，从不犯错的叶靖承，都为了她和人打架了，她还在这里装无辜！扮可怜！ 　　林婉婉又一次准确抓住了她的手腕，拧着眉看她：“你是不是疯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许萍确实要被她气疯了。 　　第一下没打中，她还以为是意外，结果第二下又被她挡住了！她的手腕被握得生疼，肯定红了！说不定还会肿起来！ 　　杜梦凝原本还想帮忙，结果发现她娇滴滴的小同桌出马，气人的功夫可比她强多了。 　　“林婉婉！”许萍气得大叫，她又开始挥左手，毫不意外地又被林婉婉捉住了手腕。 　　“梦凝，课代表好像生病了！”林婉婉盯着许萍状若疯癫的表情，有点害怕，“是不是要送她去医院啊？” 　　他们村的王大娘有一次生病的时候就是这样，毫无预兆突然发起疯来，后来村里的医生就说她得了病，还说那种病很难治好。 　　周围的人笑倒了一片。 　　杜梦凝看着许萍那模样，也觉得有点渗人，她帮林婉婉抓住许萍一只手，皱着眉问：“许萍，你怎么了？” 　　这两个人绝对是故意的！许萍气得眼泪直流，用力挣扎也没能把自己的手臂夺回来，气得抬脚就要踹。 　　“你们两个都去死吧！”她崩溃地哭喊。 　　“这都干什么呢，乱糟糟的！”李志明出现在教室门口，满脸怒容地看着他们。 　　许萍踹了林婉婉一脚，心里刚好受了一点，被班主任的一声怒喝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老师，我……” 　　见她终于平静下来，林婉婉松了口气，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轻轻拍了拍被踹脏的裤腿，倒是没生气，只是有点忐忑地看向班主任——破坏课堂纪律，她不会被罚不能听课吧？ 　　作者有话要说：　　婉婉：好害怕，老师罚我不能听课怎么办？QVQ 第18章 一起去罚站 　　三个凶巴巴的女孩，一瞬间都收了爪子，眨巴着眼睛看他。 　　动手打人的许萍脸上还挂着泪，浑水摸鱼拉偏架的杜梦凝一脸懵，而被踢了一脚的林婉婉裤腿上还带着鞋印，看上去比被他撞见打人的许萍还要害怕……这都是什么事，李志明一阵头疼。 　　叶靖承居然跟人打架，这事肯定会在班里引起一阵热闹。他原本就是担心班里会乱套，这才抽空回班看看，结果这群孩子可好，一个比一个能惹祸，娇滴滴的女孩子也要开始打架了！ 　　“你……” 　　李志明看了一眼许萍，这个平时安安静静的女孩现在满脸泪痕，被他点到名字，还缩着脖子抖了一下，半点也不见刚刚狰狞着脸要动手打人的模样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三个，都去我办公室罚站去！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谈。” 　　杜梦凝噘嘴，有点不高兴：“老师，我和婉婉好好在座位坐着呢，是她跑过来骂了婉婉，刚刚她还要打婉婉的脸！婉婉抓住了她的手，她就直接上脚踢人了！老师你看，婉婉裤子上还有鞋印呢！” 　　李志明瞪眼：“那有你什么事？你跟着闹什么闹，破坏班级纪律你们还有理了？” 　　杜梦凝也瞪眼：“老师你怎么这么说，你让我看着婉婉挨打呀？我当然要帮她了！” 　　许萍垂着头不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有点得意。她毕竟是数学课代表，班主任就是教数学的，他们平时接触的比较多，老师当然偏袒她。杜梦凝告状有什么用呢，老师又不听她的。 　　果然，李志明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都先出去，等我回办公室再说，别在班里打扰其他同学学习。” 　　“老师！”杜梦凝一看林婉婉脸色都白了，忍不住着急。 　　许萍低着头乖巧认错：“老师，那我先出去了。” 　　杜梦凝气得脸色通红，她倒是不怕老师，眼睛里几乎要喷火。林婉婉则小脸苍白，大眼睛哀求地看着他。唯一一个态度好点的许萍，打人闹事后也不知道羞愧，居然还低着头偷笑。 　　班里其他同学手里捧着书，眼睛却都在偷偷瞄着他们，兴致勃勃地看热闹。李志明按了按额角，心累不已。 　　“老师。”林婉婉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我们能不能不去办公室罚站，在教室罚站可以吗？等会儿就要上课了……” 　　在教室罚站？许萍瞪她，她才不想跟着一起丢人！ 　　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平时又没人，站会儿就站会儿。在教室里罚站，那可是要被整个班级围观，下课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有外班的过来看热闹！林婉婉脑子有病吧？ 　　李志明看了看林婉婉，到底放缓了语气：“没事，今天老师们都不讲新课，还讲卷子。只要你们认错态度良好，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回来上课，耽误不了什么。”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这群小孩谁对谁错，闹什么矛盾，他一眼就能看清楚。 　　不过当着全班学生的面，他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就会伤害这几个女孩的自尊心，这才坚持要带她们去办公室处理而已。 　　可一个杜梦凝小辣椒一样，只顾着跳着脚告状，一个林婉婉满脑子都是学习，一说要耽误上课就慌得不行，还有个许萍，以为是占了上风，半点犯错的恐慌都没了，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洋洋得意。大家怎么都不情愿相信，他这个班主任其实是很明事理的。 　　他又沉了脸色，加重语气催促：“都去办公室，等我处理！再闹腾，是不是都想叫家长啊？” 　　三个女孩总算犹犹豫豫出了教室门，李志明沉着脸又上了讲台，发了好一通脾气。 　　“刚考试过，你们是不是都考得好的很啊？是不是都有信心不会给一中丢人啊！一个个心都大了，我不说你们，你们就开始翻天了！今天我就跟你们立个规矩，以后谁再打架生事，先叫家长后记过，一个都跑不掉！” 　　平时笑眯眯的老实人，发起火来效果最震撼。教室里心思飘起来的学生没等惹事，就被他给吓唬老实，不敢再想着顶风作案撞枪口了。 　　…… 　　许萍走得急，甩开林婉婉和杜梦凝先进了办公室，她进门看到靠墙站着的叶靖承，眼睛就亮了。 　　完全被忽视的纪浩惊异地看着她：“课代表，班主任不是刚回班，你怎么来办公室了？” 　　许萍脸上的惊喜收了收，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别叫我课代表。” 　　一提起这个称呼，她就想到了刚刚这么喊她的林婉婉，堵得心里一阵难受。 　　纪浩没话找话：“你本来就是课代表，我不喊你课代表喊什么啊。哎，你还没说呢，你这时候来办公室干嘛，刚考完试，咱班又要发卷子了？” 　　班主任最喜欢没事就给他们印一张卷子，然后当成作业布置下去。他可不想罚站结束，一回去又要做卷子。 　　许萍没理他。她眼睛在办公室里扫视一圈，微红着脸走到叶靖承身边去了。 　　她没敢离他太近，只和他同样贴墙站着，中间隔开了一臂的距离，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叶靖承，你真的和别人打架了啊？” 　　原来成天闷不吭声的数学课代表，居然也对他兄弟有好感啊。纪浩讨了个没趣，也不说话了，开始无聊地用脚尖踢墙。 　　叶靖承目不斜视，站得笔直。听见问话，他轻皱了下眉，冷淡地回应：“嗯。” 　　得到了他的回答，许萍脸色更红了，她再接再厉地轻声问：“那……你疼不疼啊？” 　　纪浩听不下去了，郁闷地挪到了另一面墙罚站，离他们远了一点。 　　叶靖承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许萍接着问：“我听说，你是和高二的葛鹏天打架的。你……为什么打架啊？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叶靖承打断她：“课代表，我在罚站，不能聊天。班主任让你来办公室干什么的，你快去做吧，别浪费时间了。” 　　许萍怔怔地看着他眉眼间的冷漠，虽然没有不耐烦，但他真的对她半点也不关心……她脸色白了一下，又猛地涨红了。 　　她支支吾吾地开口：“班主任……让我来办公室，是让我来……” 　　她边说边偷偷看叶靖承，他连一个眼角余光都不曾分给她，反倒是旁边的纪浩有点奇怪地循声看过来。 　　许萍垂下眼，轻轻吸了口气，小声说：“我也是……来罚站的。”和你一样，和你一起，在办公室里并肩罚站。 　　这种隐秘的小心思，让她在失落里又找到了一点虚无的安慰——她和他，他们现在这样，应该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她心里空荡荡的，低着头用余光看叶靖承的鞋子。是灰白相间的干净颜色，鞋面上半点灰尘污渍都没有，样式简洁，和它的主人一样，一眼就能让人心生欢喜。 　　一片安静中，从走廊里隐约传来的声音分外明显。 　　“婉婉，你别慌啊。没事的，老师肯定不会罚我们的，要罚也是罚许萍啊，咱们又没做错什么……” 　　许萍慌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叶靖承——他终于不再对她视若无睹，那双眼睛又一次正视她，却装满了让人心悸的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　　暗恋最卑微…… 　　无辜躺枪的婉婉：老师，我想听课QAQ 第19章 就喜欢告状 　　“哎！”杜梦凝一踏进办公室，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热闹啊？婉婉婉婉，你快来啊！” 　　小小一间办公室，一会儿贴墙站了五个学生，确实是够热闹。 　　林婉婉找了个墙角，安静地站着不动了。杜梦凝挨着她站，眼睛却挺忙，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活泼得像是来参观的。 　　纪浩扯了扯嘴角：“你们怎么也来了？也是罚站？” 　　杜梦凝点头：“对啊，你们也是吧，真巧。” 　　纪浩忍不住怼她：“巧什么巧。还有，罚个站……你能不能别那么高兴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玩的。” 　　杜梦凝哼了一声，摸索着牵住林婉婉的手，高兴地捏了捏，眯着眼笑了：“我们又没犯错，四舍五入相当于是来玩的，怎么了？” 　　林婉婉把手抽回来，无奈地小声对她说：“梦凝，你小点声，别闹。等一会儿班主任就要来了，我们表现好一点，说不定就能回教室听课了。” 　　杜梦凝不想听课，但还是乖乖压低了声音：“好呀好呀，我们表现好一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眯起眼睛，看了看不远不近站在一起的叶靖承和许萍。 　　婉婉紧张地只顾着捏着衣角看脚尖，杜梦凝却观察得仔细。叶靖承的眼睛从婉婉进门起，就黏在了她身上，而一边的许萍嘛，却白着脸一直看叶靖承……她有点明白许萍为什么针对婉婉了。 　　纪浩注意到了叶靖承的表情，他自觉要为兄弟分忧解难，贼兮兮凑到了杜梦凝旁边，问：“到底什么情况啊，给说说呗。” 　　林婉婉不安地看看办公室门，杜梦凝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余光瞟着叶靖承，笑了：“好啊，我跟你说说。” 　　她绘声绘色讲了起来，生动地用言语还原了教室里的一幕——包括许萍骂人的用词到底多么难听，包括许萍两次试图打婉婉耳光，以及她打耳光失败后，成功在婉婉身上踹了一脚。 　　当老师进教室后，许萍甚至凭借哭花了的脸，明明打了人却没被惩罚，班主任还要让她这个拉架的、和婉婉这个被骂又被打的小可怜，一起来办公室罚站。 　　杜梦凝正说的兴起，林婉婉拉了拉她的衣袖：“梦凝，别说了。” 　　许萍的脸色特别难看，盯着她们的眼神几乎可以算是恶狠狠了，脸色却白得厉害，让人忍不住担忧她下一秒就会摇摇欲坠地昏过去。 　　林婉婉并不同情她，只单纯觉得她那样挺吓人的。 　　杜梦凝问：“婉婉，我刚刚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林婉婉想了想，诚实道：“没有。” 　　杜梦凝语气夸张，说的时候却没有添油加醋，全都是大实话。 　　许萍脸色更白了，她咬着唇不说话，只可怜兮兮地看着叶靖承。他一眼都不肯再看她了，周身都是冷意，显然是生气了。 　　杜梦凝又一次理直气壮地告状，不同于班主任那次，这次显然挺成功。看着叶靖承紧皱的眉头，她总算是高兴了。 　　“纪浩，我跟你说。”她笑眯眯的，“婉婉怕耽误上课，知道要罚站的时候可伤心了，一路走来都蔫蔫的，难过得根本不想说话。” 　　“梦凝！”林婉婉脸都红了，赶紧捂住她的嘴，“你不要乱说。”好丢人的。 　　纪浩震惊地睁大眼，配合道：“真的啊？婉婉这么喜欢学习呀！” 　　叫谁婉婉呢……叶靖承终于忍无可忍，大步踏过去，把蠢室友拎到了一边，然后光明正大走去了林婉婉身边，红着耳根，假装坦荡地站在那里不动了。 　　林婉婉站在墙角里，被杜梦凝和叶靖承一左一右夹在了中间，一动都不能动了。 　　“疼吗？”叶靖承轻声问。 　　他刚刚就注意到了林婉婉裤腿上浅浅的鞋印，现在知道是被人故意踢的，他瞬间就想起了他踹在葛鹏天身上那一脚，那力度多大他心里可有数，再一把被踢的人换成林婉婉，他心疼得脸色都变了。 　　许萍力气当然没他大，可林婉婉一个又娇又软的女孩，跟皮糙肉厚的葛鹏天也完全没法比啊。 　　这语气，比刚刚许萍问话的时候还要肉麻……纪浩抱着手臂抖了抖，木着脸又默默站远了一点。 　　林婉婉也觉得他语气怪怪的，他们站得近，那声音像是贴着她在咬耳朵，低沉又温柔，听得她整个人都别扭起来。 　　“不疼，她力气小。” 　　她说着，一边朝杜梦凝身边躲了躲，一边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结巴道：“你，你能不能……站得远一点，好挤。” 　　她后悔站在墙角了。他像一堵墙一样，杵在她身边，气息围着她，眼里只有她，这让她的心跳得飞快，脸也很烫，整个人都奇怪极了。 　　叶靖承顿了顿，没敢低头看那只按在他腰侧的小手，软软的……他僵硬又顺从地挪开了一点。 　　林婉婉收回手，又悄悄朝杜梦凝身边缩了缩，垂着头不说话了。 　　被忽视了半天的许萍白着脸红着眼圈，突然抖着肩膀无声地落下泪来。 　　纪浩有点不忍地看了她好几眼，想到刚刚和她说话却被无视的情况，再一看看低着头拼命用眼角偷看林婉婉的兄弟，以及旁边似笑非笑威胁般盯着他的杜梦凝……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李志明震慑完班里学生，又紧赶慢赶地回办公室，处理“女同学打架事件”。刚一进门，他额角的青筋就跳了跳，脸色沉了下来。 　　许萍怎么又哭了？另外那四个都挤在墙角干什么？ 　　杜梦凝慌忙举手，自证清白：“老师，她是自己突然哭的，和我们没关系！” 　　她比划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信誓旦旦道：“你看，我们离她那么远呢！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 　　挺会告状啊……纪浩看了她一眼，这人还一本正经的小模样，他有点想笑，拼命忍住了。 　　李志明挥了挥手，气哼哼地坐下了：“我看你们都没认识到自己错在哪儿了，站着吧，什么时候反省好了，真正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咱们再继续说。” 　　许萍擦了擦眼泪，动作幅度还挺大，可惜班主任别说为她做主，根本就像瞎了一样，看都没看她一眼，老神在在地坐下开始看教案了。 第20章 老师我错了 　　林婉婉深呼吸几下，拽着杜梦凝噌噌跑到了班主任面前，二话不说直接鞠了个躬：“老师，我知道错了！” 　　李志明被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努力端住了：“你错哪儿了？” 　　林婉婉特别认真地反省：“我不该破坏班级纪律，学习最重要，我不应该早读时间在教室喧闹，更不该打扰其他同学学习！” 　　李志明还真是没见过这么热爱学习的学生，他都要被林婉婉想要上课的热情感动了，再想想他刚刚的打算，一瞬间还有点羞愧。 　　他当然知道林婉婉没犯什么错，他二话不说把人弄过来，还不是为了治那个臭小子。他原本就是进班看到那一幕，才会临时起意，现在又仔细一想，似乎……挺不合适的。 　　李志明斜眼看着叶靖承，斟酌着语气开口：“咳咳，林婉婉，你认错的态度挺好……” 　　林婉婉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他心里发虚，总觉得像是在拐骗小孩。 　　“但是。”他说，“你看大家都在罚站，我只单独让你回去，不太好吧？” 　　他眼睛看着叶靖承，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了。看吧，你喜欢的小姑娘都这么努力认错了，你还好意思接着拧？ 　　“那……”林婉婉无措地回头，看向另外几个罚站的人，她总不能替大家承认错误吧？ 　　“婉婉怕耽误上课，知道要罚站的时候可伤心了，一路走来都蔫蔫的，难过得根本不想说话……” 　　杜梦凝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叶靖承对上林婉婉无措的视线，默默上前一步，终于低头认了错。 　　“老师，我错了。”他说。 　　李志明挑了挑眉：“是吗？” 　　叶靖承无奈，谁说他们班主任性格宽厚的？明明就是只老狐狸，平时笑眯眯的，遇事就瞬间翻脸。就连那么乖的林婉婉，他也好意思牵扯进来，就为了逼他低头。 　　“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打架。”他认错认得非常干脆利落，似乎之前那个沉默抗议的人根本不是他。 　　纪浩呆了一会儿，也乖乖走上前，说：“报告老师，我也知道错了。”他原本就没打算跟班主任杠，之前只不过是不想丢下兄弟，才硬着头皮没认错。现在叶靖承都松口了，他当即愉快地改了口。 　　最大的困难户叶靖承松口了，李志明缓了口气，总算安心了。他有心晾着叶靖承，故意没再接话。 　　他转头看向林婉婉，收起了故意吓人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和蔼模样：“婉婉，你别怕，也不用委屈，老师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许萍一眼，看得她惴惴不安起来。 　　再一回头，林婉婉正乖乖地听他训话，态度特别严肃认真，李志明就忍不住想笑了，突然夸赞道：“婉婉，你以后要向梦凝学习啊，她这次做得就挺好。” 　　杜梦凝原本还满心不服气，打算等老师教训她的时候，就和他好好讲讲道理。结果老师不按常理出牌，突然夸了她一句，她狐疑地看了老师一眼，浑身的小刺还炸着，脸却忍不住悄悄红了。 　　李志明温和地说：“今天你们开始闹矛盾的时候，我就已经到教室门口了，正好看全了整件事。” 　　许萍这才想到同桌那时候拼命扯她衣服，却被她不耐烦地挥到了一边，脸色彻底白了。 　　“你想想，如果老师稍微去晚了一点，没看到前面的事，只看到你们两个一起抓着同学的手，同学还满脸是泪……你觉得老师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误会你们？” 　　李志明温和笑着，“梦凝做的就很好，她第一时间向我说明了真实情况，这样即便我没有看到整件事，心里也会有了别的想法，不会只一味地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够很大程度避免偏听偏信，也不会再冤枉任何一个学生，对不对？” 　　林婉婉仔细想了想，点头：“对。” 　　纪浩无语地听着，眼睛时不时地往脸红的杜梦凝身上瞟。告状还能被夸？ 　　李志明看向杜梦凝，有点无奈地接着说：“我说你做得对，在教室里却批评了你，你知道原因吗？” 　　杜梦凝红着脸摇头。 　　“所以你也要向婉婉学习。”李志明语气平和，“当时咱们是在教室，你当场告状，老师如果理会，你们矛盾双方是不是会在教室里争执起来？那样会不会打扰其他同学？假如你没有那么着急，而是听老师劝告，先回办公室等着，然后等私下再向老师解释清楚呢？” 　　他最后总结道：“当然，老师做的也不是全部都对，以后老师再有哪里处理不当，欢迎同学们大胆提出来。” 　　他说完看了看时间，说道：“你们两个先回教室吧，早读马上要结束了，等会儿就要上课了。记得好好听课，心里如果还觉得委屈，课下再来找我慢慢说。” 　　一说到上课，林婉婉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高高兴兴地说：“谢谢老师，那我们就回去了~” 　　杜梦凝傻傻地又问一句：“老师，你真的不罚我们啊？”她嘴上说的厉害，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怕的。 　　林婉婉也有点紧张地看着班主任，生怕他又反悔。 　　李志明没好气地看着两个小姑娘：“你们还不愿意？那我想想，没事罚一罚也是可以的。” 　　杜梦凝一看他的表情，这是和她们开玩笑呢，她彻底放下心来，拉着林婉婉就跑：“不用啦，谢谢老师~” 　　林婉婉被她牵着跑，临出门的时候才担忧地看了叶靖承一眼，她们没事了，可他万一耽误上课了怎么办呀？ 　　叶靖承一直在看着林婉婉，当然立即捕捉到了这个可爱的关心眼神。他嘴角忍不住轻轻勾了起来，没良心的小姑娘……其实心里也不是完全没他。 　　“笑什么笑！”两个女孩一走，李志明又翻脸了，“出去出去，你们两个都给我到走廊上罚站去！别在这里碍眼，我看见你们就头疼！” 　　他说的是叶靖承和纪浩。他打发走了林婉婉和杜梦凝，又把叶靖承和纪浩从办公室赶了出去，唯独留下了许萍。 　　这是要和她单独谈话了……许萍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怔怔地看着班主任，突然再也落不下一滴泪了。 第21章 不靠谱助攻 　　叶靖承和纪浩在办公室外站了二十多分钟，许萍终于出来了。 　　她脸色很差，只急匆匆看了叶靖承一眼，就慌乱地白着脸跑掉了。 　　纪浩奇怪地念叨：“她怎么了？班主任骂她了？” 　　叶靖承脸色冷冷的，对她毫不关心：“不知道。” 　　纪浩摸了摸后脑勺，转瞬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他现在自身还难保呢，哪有心思管别人。 　　又过了一会儿，班主任打开了门，喊他们进去了。 　　叶靖承一进去，就先表明了态度：“老师，架是我打的，纪浩最多算是无辜被牵连，让他回去吧。” 　　纪浩反对：“不行，我不能走，我是目击证人，我亲眼目睹了打架的全过程。” 　　李志明懒得听他们在那里兄弟情深，只问：“你们想退学吗？想被记过吗？想请家长吗？” 　　居然这么严重？纪浩一听，吓得连连摇头。 　　李志明说：“那就听我的，别废话。再敢沉默抗议，或者非暴力不合作……纪浩叫家长，叶靖承连坐林婉婉，明白了吗？” 　　……老师你不讲理啊。 　　两个人的目光都变了，震惊加质疑，不愿意相信他们老师居然亲口说出这种没节操的话。叫家长还行，连坐林婉婉……这是什么操作？ 　　李志明冷笑一声：“不信，想试试？我能叫来林婉婉一次，就能叫来她第二次。一天进两次办公室，你不怕她吓哭啊？” 　　他当然只是随便吓唬，林婉婉那么认真的学生，他怎么舍得折腾，之前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不过嘛，他就是笃定了，叶靖承不舍得拿林婉婉和他赌。 　　叶靖承脸色瞬间就黑了，纪浩也是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其他老师都是打击早恋，他们班主任就厉害了，利用早恋对象……威胁学生？ 　　两人只能憋屈地表示，一切听从老师安排。李志明这才满意地点头，带着他们往高二组的办公区域去了。 　　刚进高二物理组办公楼层，还没进高二九班班主任的办公室，远远地，他们就看见了一群被罚站的学生，全是昨天晚上聚众打架的参与者。 　　葛鹏天没骨头一样，懒洋洋靠墙站着。看见跟在老师身后的叶靖承，他眼神突然就锐利起来，瞬间站直了身体。一旁学着他东倒西歪的跟班们也很快站好了，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叶靖承，像是发现了天敌。 　　李志明皱眉，带着叶靖承和纪浩一路直行，从这群没正形的学生中穿过，敲响了高二九班班主任办公室的门。 　　他想尽方法要逼叶靖承低头认错，当然不是为了什么班主任的尊严。主要是这次打架事件被学校领导知道了，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一个说不好就是要在档案里留下污点的，这也太不划算了。 　　葛鹏天带着去壮声势的学生一共有八个，其中有五个是他们本班的。他们又是主要过错方，九班班主任可比李志明头疼多了。 　　李志明主动过来找九班班主任协商，决定这件事他们两边达成一致说法，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关起门来怎么罚都行，但不要影响学生的前途。 　　九班班主任当然是求之不得，他也是没好意思跑去找李志明，毕竟他班里这群是全校有名的渣渣，而李志明那边的却是学校想要重点培养的宝贝。现在既然李志明愿意主动让一步，他当然立刻就同意了。 　　这次事情看起来严重，实际上真正参与打架行为的，也就是葛鹏天和叶靖承两人而已。真要是一起处理，其实也好办。 　　最后在两边班主任的见证和监督下，两边学生不情不愿地互相道了歉，明面上的矛盾就这么凑合着先盖过去了。至于私下里再怎么处理，就看他们各自班主任的想法了。 　　…… 　　叶靖承和纪浩回班时，上午第一节 课已经下课了。 　　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同学像迎接英雄一样，欢呼着庆祝他们的回来，围着他们问东问西。 　　纪浩本来就喜欢热闹，大家捧他几句，他立刻就翘着尾巴，得意洋洋地吹上了。半夜被围还全身而退啊，和校霸打架的心得啦，逼着校霸道歉的感觉呀…… 　　叶靖承把舞台交给他，默默功成身退。 　　他刚进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林婉婉可是一直看着他呢，焦急的小眼神别提多可爱了。他和这群人说什么劲，还是趁着婉婉担心，多和她说几句话才是正经事。 　　他直直地冲着林婉婉走过去，大家就都明白了，一个个很有内涵地笑起来，却都很有眼色地没去打扰，只继续围着纪浩闹腾。 　　许萍在座位上坐着，远远看着他走过去，终于垂下了头。 　　“你回来啦？”他还没走近，林婉婉就问。 　　回来，这个词真好。叶靖承笑起来，点头：“嗯，我回来了。” 　　林婉婉丝毫没发觉他内心的荡漾，只急忙站了起来，把自己的试卷递到他面前：“刚刚物理老师讲了卷子，没讲新课。有一道题咱们都做错了，不过只是一个小题。还有几道题，老师讲了别的解法，我觉得挺有用的，特意在卷子上面做笔记了，你先拿去看。” 　　叶靖承脸上的笑就僵了僵，有点无奈。原来她不是担心他，只是因为他曾帮她补课，想用同样方式回报呢。 　　即便这样，看着试卷上娟秀的小字，想到这是她为了他写的，他心里也挺高兴。他接过卷子，那只小手就迅速收了回去。 　　叶靖承看了一眼，心里默默唾弃着自己，然后若无其事地把试卷翻过去，手指按在了刚刚她接触的地方。 　　林婉婉纠结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叶靖承低咳一声，手里稳稳地拿着卷子，心情愉悦地打算回座位了。 　　他刚迈出一步，一只小手就伸过来，轻轻拽住了他的衣摆。 　　叶靖承步子一顿，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林婉婉小脸上满是犹豫，细白的手指还不自觉地卷着他的衣角。 　　为了不被别的同学听见她的话，她踮着脚努力贴近他，小小声地问：“你挨打了呀？” 　　他僵着身体不敢动，只微微斜着身体，任由她凑在他肩膀位置，小小声地问话。等她说完了有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慢半拍地回答：“嗯，我也打他了。” 　　他以为她问的是葛鹏天。林婉婉却立刻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她表情里甚至有了小小的愤怒，刚刚还在的那一点关怀，瞬间不知道被她丢去了哪里。 　　一旁的杜梦凝拼命对他使眼色，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叶靖承直觉哪里不对，他赶紧低声哄道：“你不喜欢我打架？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他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打了，还这么不以为然！林婉婉怒气冲冲的，像极了一只被惹急的小兔，霍霍磨牙准备咬人。 　　她本来想直接批评他这种做法，后来到底还是顾虑到了他的面子问题。她转身抓起一个笔记本，翻开封皮，用手捂着快速写了一句话，然后撕下那张纸，随便折了两下，气愤地直接塞进他手里，然后扭过头坐下，不肯理他了。 　　杜梦凝同情地看着他，眼里藏着的全是幸灾乐祸，嘴里啧啧道：“信我，我原本是打算帮你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林婉婉扯扯杜梦凝，她耸了耸肩，高高兴兴坐下，也不再理他了。 　　叶靖承：……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莫名有点委屈，默默盯着林婉婉小辫看了几秒，确定她真的不打算理他了，这才拖着突然沉重的步子回了座位。 　　几个好事的同学跃跃欲试地想要看他的小纸条，叶靖承在手里捂紧了，打开看了一眼，瞬间像遭遇了晴天霹雳——那张纸上，林婉婉用漂亮的字体写着：你居然打老师！老师那么好！你这个大！坏！蛋！ 　　叶靖承傻眼了，他联系他们的对话，再想想杜梦凝的话，努力试图凑出来前因后果—— 　　难道是不靠谱的杜梦凝造谣，说老师会打他，也许还描述得比较严重，傻婉婉就相信了，心疼地问了他挨打了吗，他回答说“没事，我也打他了”，所以就变成他打了老师？？？ 　　事实可能稍微有点出入，不过看纸条，显然林婉婉是误会他了。这样大的一口锅，他是怎么都不肯背的。 　　上课铃响，生物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叶靖承心急如焚地坐在位置上，心里不断想着解释的措辞。 　　一张纸条从前面传了过来，是杜梦凝给他的。 　　他打开，杜梦凝笑嘻嘻地和他解释：哎，我只是告诉婉婉，打架的学生，老师会用同样的方法惩罚他，为了让学生长记性，说不定还会用上教鞭呢……有理有据，对吧？你看婉婉都心疼你了，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乱接什么话啊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叶靖承气得一阵无语，他看着前面倔强地绷着小脸听课的林婉婉，心疼又无奈。怎么这么傻，杜梦凝说什么都信，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生物老师拖了一会儿堂，好不容易下课，叶靖承刚站起来要去解释，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喊：“林婉婉，出来一下可以吗？” 　　这人叶靖承倒是认识，叫许皓霖，高一七班的，他们一起打过一次篮球，脾气挺好。 　　他站在门口，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高高瘦瘦的，很是阳光爽朗的模样。立刻就有女生低声“哇”了一下，悄悄拿他和叶靖承比较起来。 　　叶靖承危机感顿生，他急忙走过去，拦住林婉婉：“婉婉，我有事和你说！” 　　林婉婉鼓着脸颊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去了，一副气嘟嘟的小模样。 　　叶靖承心都要化了，低声哄她：“你相信我是那种人吗？总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许皓霖看着他们，笑容不变：“林婉婉，我真的有事找你，很急的，可以出来一下吗？再等一会，又要上课了。” 　　他边说边眨了眨眼，阳光又俏皮地，少年感十足。 　　林婉婉犹豫了一下，叶靖承低声喊她：“婉婉。” 　　她又鼓起了脸颊，瞪了他一眼，推开他跑出去了。叫谁婉婉呢！她和他……才没有那么亲密！ 第22章 婉婉收情书 　　林婉婉负气跑了出去, 那位陌生的男同学笑得很和善, 主动做了自我介绍：“林婉婉，你好呀, 我叫许皓霖，也是高一的, 我在七班。” 　　林婉婉点点头，也回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你说有事找我，很着急？” 　　许皓霖瞥了一眼教室, 叶靖承坐在林婉婉的位置上, 满脸不愉地盯着他。他笑得更开怀，露出一排整齐又亮白的牙齿：“嗯，你们的生物老师，其实是我们班主任，你知道吗？” 　　提起老师，林婉婉明显对他感兴趣了一点, 她眼睛亮亮的, 有些惊喜：“真的吗，我不知道。是老师让你来的吗？” 　　许皓霖哑然失笑，那怎么可能, 他只是想找个话题和她聊天而已。他不慌不忙地接口：“不是，但是班主任经常在我们班里提到你。” 　　林婉婉好奇道：“为什么啊？” 　　许皓霖看着她：“老师经常说，三班的林婉婉小姑娘啊，长得漂亮，人又乖巧, 上课的时候特别认真努力，她只要一看到你，就觉得充满了教书育人的动力。老师不止一次在班里这么感慨了，她特别嫉妒你们班主任，只能每天在班里念叨我们不争气。” 　　林婉婉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地看着他：“老师真好，大家都听课啊，我其实和大家差不多的……那，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叶靖承已经有点坐立不安了。那小子不是来表白的吗？林婉婉没有躲，对他笑得那么好看，还脸红了？ 　　林婉婉的目光里满是清澈的好奇，许皓霖这才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手指捏着那薄薄的纸片，掌心隐约沁出了汗。 　　“林婉婉，你不认识我，可我知道你很久了。” 　　他努力盯着女孩的眼睛，“你第一天转来的时候，我在楼上就看到了你。那时候李老师应该是要带你去宿舍，你肩上背着特别大的包，两只手里还拎着行李，老师要帮你提，你还笑着躲开了。” 　　他鼻尖也慢慢沁出汗来，手里紧捏着口袋里的信：“我那时候就在想，这个女孩子看着瘦瘦小小的，可力气真大啊，笑起来又那么好看。” 　　林婉婉脸上的笑淡了下来，慢慢出现了一丝疑惑。是不是哪里不对？还是她想多了？ 　　“谢谢……你夸我。”她努力找到了一句回答。 　　许皓霖语速快起来：“后来我就经常看到你，也经常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你。老师夸你的时候，我，我感觉特别自豪……你明白吗？” 　　林婉婉心里猛地一跳，她迟疑地退了一步，轻轻摆着手：“你……” 　　许皓霖不容她拒绝，他跟着逼近一步，把口袋里的信拿出来，不由分说地慌忙塞进她手里。 　　他眼睛看着她，鼻尖和掌心都是汗，眼神澄澈而炙热：“我想说的话都在这里，你打开看一看，可以吗？” 　　林婉婉立刻摇头，拼命试图把信还给他。 　　许皓霖不管那么多，成功送出信就像送出了一颗炸弹，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退了几步，边走边摇手，冲她扬起大大的笑脸：“我写得很用心的，一定要看啊，林婉婉！” 　　那张信纸是粉色的，被人精心折成了一颗心形，十分乖巧地躺在林婉婉的手心。 　　她看着那枚粉嫩的心，小脸慢慢皱成了一团，心里又慌又乱的，又不好直接丢掉，只能偷偷地把它先藏进了口袋。 　　叶靖承看着，一颗心都沉了下去。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小婉婉就要被拐走了吗？ 　　林婉婉口袋里揣着炸弹，慌乱又无措地往座位走，前排一个女生笑嘻嘻地拽住她，兴致勃勃地打听：“刚刚那个人是谁啊？哪个班的？他来找你干什么，不会是给你送情书的吧？” 　　送情书！林婉婉被这个词吓了一跳，越发觉得口袋里的东西烫人。她含糊地说：“我也不认识他……” 　　女生有点不高兴了，嘟嘟囔囔地松开手：“小气鬼，问个名字都不说。” 　　林婉婉根本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刚被放开手腕，她就捂着口袋跑回了座位。 　　叶靖承就坐在她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她。 　　林婉婉被那双平静的眼睛看得心里更慌了，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声音颤颤的，带了点隐约的哭腔：“这是我的座位，你站起来呀……” 　　小可怜一样，怎么这么招人疼。叶靖承叹了口气，顺着她小小的力道站起来，走出去站在过道里，瘦高的身体像面墙，将她圈在了课桌和他的胸膛之间。 　　“你干什么？让开啊。”林婉婉轻轻推他，没推动。她要从他和课桌的缝隙之间挤过去，又被他伸出手臂，稳稳地拦住了。 　　周围的同学满是看好戏的模样，林婉婉又气又急，又推了一把，这次恶狠狠地用足了力气，还是没推动。 　　叶靖承稳稳地站着，离她很近，垂着眼睛满脸无奈地看着她。 　　“婉婉，别闹。”他说着，眼神慢慢移到了她口袋的位置，低头凑近她问，“你喜欢他吗？” 　　林婉婉要被这个问题气哭了。她眼圈一下就红了，小声抽噎着又开始推他，努力装出很凶的样子：“你不要胡说！” 　　叶靖承明白了。他心里软成一团，连声哄她：“好好好，我不说了。” 　　他压低声音，给她出主意：“你不要怕，我帮你啊。” 　　林婉婉用十分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他好了，他明明哪里都很坏！ 　　叶靖承很有耐心地轻声解释：“你是不是不想要那封信？我可以帮你还给他。” 　　林婉婉的手下意识地按在口袋上，听他这么说了，她才抬起雾蒙蒙的大眼睛，被眼泪沾湿的睫毛又黑又长，上下扑闪着，无助地看着他：“真的还能还给他吗？” 　　她还以为，这就像隔壁丽丽收下的彩礼，不能再退的。 　　她依赖的眼神那么乖巧，叶靖承很想摸摸她的小脑袋，极力忍住了，认真地回应：“当然可以。” 　　特别聪明的小婉婉，似乎在这种事情上和他们的观念有些不一样，总是很容易就被惊吓到了。叶靖承心里一边庆幸着，一边又隐隐泛着愁。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微笑地看着她：“我帮你还给他，还让他以后再也不来找你，我保证。” 　　林婉婉盯着他的手，定定看了一会儿，才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粉色炸弹，丢进他手里，又急忙握着他的手指，用力把他的手掌合了起来。 　　她担忧地看着他，眨着泪眼又说：“如果不能还……” 　　她抽噎了一下，努力忍住了：“不然还是我去吧。” 　　她被塞信的时候还有点发懵，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也是在拿着信走回座位时，才越想越害怕的。 　　她难过地说：“本来就是我错了，不应该让你去。” 　　她又要拿回信了，叶靖承哪里愿意，他手掌一合，避开了她再次伸过来的小手，安慰她：“这件事真的很简单的，你没做错什么，放心吧，不要哭，好不好？” 　　林婉婉摇着头，倔强地说：“我没哭。我做错的事，本来就该让我承担后果。我要是听你的话，刚刚不出去就好了……” 　　怎么突然钻起了牛角尖？叶靖承又心疼又无奈，他不知道林婉婉纠结的症结在哪，想安慰也无从下手，只能手足无措地一再安慰保证。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他们面对面站得那么近，手里捏着一封心形情书互相推来推去，气氛到底有多么暧昧。 　　杜梦凝托着下巴看他们，不知道该心疼被情书吓哭的单纯傻婉婉，还是该感叹叶靖承傻人有傻福了。 　　上课铃突然响起，林婉婉吓了一跳，她终于不争了，推着叶靖承催他回去：“快走快走，上课了！” 　　刚刚还伤心得不行的小姑娘，听见上课铃声，眼里的泪瞬间就不见了。她的眼神又亮又坚定，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 　　叶靖承哭笑不得，他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可爱得让他心慌意乱，可哪怕因为她手足无措，也甘之如饴。 　　他举手投降，笑着退后：“好好好，我们先上课。” 　　林婉婉心里还慌着，却还是很快进入了学习状态，她随着老师的讲课节奏，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这节课刚一结束，叶靖承踩着老师的步子，一阵风一样就从林婉婉身边过去了，她想拦都没机会。 　　她忐忑地坐着等，焦灼不安。 　　杜梦凝看不下去了，小声问她：“婉婉，不就是一封情书，不想要扔了也行啊，你为什么那么害怕？” 　　林婉婉惊讶地看着她：“那怎么行，万一被别人捡到了呢？” 　　杜梦凝无所谓道：“谁那么无聊啊，再说，就算是被捡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林婉婉这才又发现她们观念的不同，这情况，简直和那次她被叶靖承不小心握了手一模一样。 　　她凑过去，贴在杜梦凝耳边，犹犹豫豫地轻声问：“那，就算那个人不知道我把……那什么给扔了，只要我以后不理他，就不用和他……结婚，对吗？” 　　杜梦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啥？结婚？” 　　林婉婉气得轻轻拍了她好几下：“你小点声！” 　　杜梦凝缓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彻底理解小仙女同桌清奇的脑回路。 　　她也凑过去和林婉婉咬耳朵：“为什么你觉得拿了别人的情书，就要和他结婚啊？” 　　林婉婉也不能理解，同桌为什么不这么觉得。 　　她说：“一般结婚不就是，有人到女孩家，告诉她家人说有人相中她了，然后两个人就订婚了，再等一段时间，就结婚了？'” 　　她认真地比较：“那拿了情书，不是和这种差不多吗，就是他没找人，自己跑过来说的……” 　　谁家结婚那么随便？杜梦凝不解地问：“可女孩要是不愿意，也能拒绝啊？” 　　林婉婉喃喃道：“原来还能不愿意啊，我没见过……” 　　一般村里人结亲之前，都是提前找人打探过口风的，不愿意根本不会上门自取其辱。 　　林婉婉没见过拒绝的，一时被自己的思路给限制了。她被杜梦凝点了一句，顿时不再颓丧，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杜梦凝还真是没见过她这么傻的女孩，简直像是真的从天上下凡来的，根本不懂这些俗世的人情往来。 　　她忍不住就又说了几句：“婉婉，还有啊，男孩对女孩表白，和他上门去提亲，这也根本不是一回事，不能放在一起说啊。你知道吗？” 　　林婉婉点点头，高兴地说：“嗯嗯，知道了。” 　　所以之前是真的不知道……杜梦凝有点无奈了。 　　林婉婉在生活上那真的是个全能小宝贝，洗衣服收拾东西，算账计划生活费，听说还会做好吃的饭，学习又这么好，性格也又软又甜，但也不是那种没脾气的包子，不会没事被人压着欺负。 　　杜梦凝一直想不出来她哪里有短板，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这傻姑娘根本就不明白谈恋爱是怎么一回事吧？ 　　她们平时闲聊，林婉婉还说起来同学结婚的事，表现得挺正常，知道的事情也不少，杜梦凝还以为她挺懂。 　　现在看嘛……林婉婉知道的事情不少，可根本就没往她自己身上想过，看似知道那么多事，可实际上根本就不明白不理解，还是个迷迷糊糊的小孩呢。 　　杜梦凝本来撸起袖子，想给她认真解释一下，后来想到学校里四处都是觊觎软软小同桌的狼，尤其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叶靖承，每天都蹲在窝边守着。 　　林婉婉敢主动迈一步，那家伙绝对不会客气，立刻就会把她叼走了。 　　杜梦凝就笑了笑，不愿意再科普了。既然喜欢，就让他慢慢追呗，耐心不够可不行。 　　叶靖承回来时神清气爽，走到林婉婉面前邀功：“还给他了，你放心，我和他好好谈过了，他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林婉婉刚知道自己搞错了，她把事情想得太严重，甚至都在他面前哭了。 　　叶靖承那时候被她凶了也没生气，还耐心哄着她，又这样郑重其事地回来告诉她事情进度。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羞愧又感激地说：“谢谢你啊。” 　　叶靖承看到她脸上露出浅笑，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趁机解释：“你之前问我那件事，老师没打我，我以为你问的是我和葛鹏天打架的事，才说我也打他了。所以，你别误会了，我真的没打老师。” 　　他自己解释着，都觉得十分哭笑不得。他看上去，像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打老师的人吗？ 　　林婉婉“啊”了一声，又想到之前生气的原因，顿时更不好意思了，脸红得都要烧起来了。 　　她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总是把事情搞错，你不要生气，真的对不起。不对，你生气也可以……” 　　叶靖承忍不住笑了，大着胆子伸出手，在她小脑袋上摸了摸，心满意足地开口：“你不生气就行了，我没关系。” 　　他怎么这么好。林婉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傻傻看着他，说：“谢谢你，你真好。” 　　被她凶了两次的“大坏蛋”，终于被夸了一回，叶靖承顿时更满足了。 　　……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化学，胖胖的老师站在讲台上，被满脸温柔浅笑的叶靖承看得浑身不自在。这小子吃错药了？ 　　靠窗的同学比化学老师更痛苦，他不过是觉得上课无聊，随手撩了一下窗帘，结果就再也坐不安稳了——校霸葛鹏天正倚着走廊围栏，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旁边的这扇窗户。 　　校霸灼灼的眼神实在吓人，靠窗同学看了一眼，立马条件反射般丢开了窗帘，老老实实坐端正了。可隔着窗帘的缝隙，他悄悄用眼角瞥着，葛鹏天仍然杵在那里，连个姿势也没变过。 　　化学老师的声音隔着墙传过去，念念叨叨的十分烦人。葛鹏天闭了闭眼，用力压下去心里的烦躁。 　　翘课这种事他做的熟练，但耐心等人这一项，显然还是需要勤加练习的技能。 　　他又等了一会儿，实在不耐烦了，干脆走过去敲了敲窗。靠窗同学被那细微的动静惊得全身一抖，没动，敲击声又响起来，他终于还是大着胆子掀开了窗帘。 　　葛鹏天皱着眉冲他比划两下，示意他拉开窗帘，再把窗户打开。 　　靠窗同学转头看了一眼讲台，化学老师嘴里念念叨叨讲着课，眼睛则笑眯眯地盯着前排的林婉婉，眼神慈爱得像是在看亲生闺女，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他这个角落里的小可怜。 　　他按照葛鹏天的吩咐，没弄出什么动静，悄悄摸摸地拉开窗帘又开了窗，等到葛鹏天眯着眼睛看着教室某处不动了，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校霸这次不是来告白的，是来寻仇的啊！ 　　叶靖承瞥了一眼窗户，那边灼灼的视线实在太强烈，他想假装不知道都不行。 　　又来干什么？他看了一眼，又把视线移到了讲台上，边听课，边时不时看一眼林婉婉的背影，眼底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再大的事情，下课再说。 　　林婉婉上课的时候几乎是完全屏蔽外界信号的，她感觉不到身后若有若无的视线，更没看到隔着一扇窗户气得脸色铁青的葛鹏天。像一尾小鱼，欢快地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此刻老师才是她眼里的唯一。 　　葛鹏天忍着怒气生生等到这节课结束，叶靖承终于从教室走了出来。 　　没等林婉婉发现他们，他直接上手拽住了葛鹏天的衣领，迈着大步将他拖到了楼梯拐角。 　　葛鹏天从惊愕中回神，没等发火，叶靖承松开手，满脸不耐地看着他，居然主动出击了：“再打一架？” 　　葛鹏天怒极反笑：“才过去几个小时，你身上的伤好了？” 　　叶靖承撩撩眼皮：“你呢，又来找事，膝盖不疼了？” 　　葛鹏天烦躁地将他推到一边，忍着怒火妥协：“你今天去高一七班干什么了？那个许皓霖来找婉婉……” 　　“和你没关系。”叶靖承直接打断他，语气稍稍缓和，“如果是为了这件事，你还不如不来。” 　　葛鹏天烦死了他这种态度，他们明明应该是公平竞争的关系，但在这小子眼里，他看到的全是不在意，像是根本没把他当成正经的对手，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让人厌烦。 　　“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好好说话。”葛鹏天冷笑起来，“我只是不想找人揍你。你以为和我打一架没吃亏，就能被群殴也没事？” 　　叶靖承打量着他，没被他吓到，反而笑了：“你就是这么吓唬其他同学的？” 　　葛鹏天眼皮一跳：“你什么意思？” 　　“一中校霸葛鹏天，传言里打架无数，因为情节恶劣，甚至进过警局。最后却好好地从警局里出来了，也没被一向校风严谨的一中开除，甚至连记过都没有。从来就没人怀疑过吗？” 　　叶靖承看着他，“你真的带人打过无数次群架，真的不顾校规时常欺凌同学？即便你在学校里有背景，一向严厉的牛老师——你现在的班主任，他凭什么那么热心地替你开脱？这种脾气的老师，一般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学生了吧。” 　　葛鹏天拧着眉看他，叶靖承继续说：“还是说，你那些传言里，根本就没有多少是真的，多半都是你故意让人传播的呢？警局的事情倒是可能是真的，可在我看来，你因伤人获罪？” 　　他勾唇笑了笑，冷冷的：“换成是见义勇为，可信程度还多那么一点。想要把那些人牵扯进来，昨天你就动手了，还用等到今天？” 　　“既然说了这么多，我再劝你一句，以后别再摆这种中二病的架势了。”他说，“你这样下去，林婉婉那样的女孩，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你。” 　　他说完就要走，葛鹏天又将他扯了回来，仍是问：“许皓霖……” 　　他不是不能找别人打听，可找谁打听，也不会像叶靖承一样，在整件事中，全程关注的都是林婉婉的感受，并亲自参与了其中。 　　叶靖承整了整衣袖，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了，他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拉着你躲起来，不让林婉婉看见吗？” 　　葛鹏天也不耐烦了：“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叶靖承：“重点是，许皓霖今天向林婉婉表白了，然后她就被吓哭了。” 　　葛鹏天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叶靖承毫不留情地插刀：“就像之前那次，你要来送花的时候一样。那次她眼圈也红了，你看到了吧。” 　　葛鹏天这次终于没再拦他，叶靖承一天内打击了两个情敌，心情不错。虽然知道了林婉婉莫名害怕被告白，所以他去的结局估计也是一样，他仍旧是挺高兴。 　　但刚转过楼梯拐角，他就愣住了。林婉婉还没离开，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兔崽子，捧着一大束玫瑰堵在了教室门口。 　　今天是集体告白日？叶靖承简直无语了，怎么都挑着今天跳出来搞事？ 　　他和葛鹏天废话了这么久，那男生也不知道拉着林婉婉纠缠多长时间了，可别再吓哭了她！叶靖承心里后悔不迭，他就不该理那家伙！ 　　他快步上前，喊道：“林婉婉！” 　　林婉婉回头，惊讶地问他：“你还没去吃饭啊？” 　　叶靖承目光不善地扫了那捧花的男生一眼，回答道：“没呢，咱们一起去吧。” 　　他下意识地要牵林婉婉的手，行动前又想起来之前“被骂”的惨剧，于是临时变化了一下，垂手捏住了她的一片衣角，牵着就往前走。 　　“等等，等等。”林婉婉急忙叫停，把自己的衣角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他怎么也学会了那个葛鹏天的坏毛病？她按了按衣角，小声说：“我还要等梦凝一起啊。” 　　叶靖承这才注意到，那捧花的男生满脸通红对着的人，不是林婉婉，是杜梦凝。他把林婉婉拉走一步，还正好方便了那人告白。 　　“杜梦凝，我，我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做我……女，女朋友……”一句话被他拆成了无数碎片，越说声音还越低，终于结结巴巴说完了。 　　杜梦凝也满脸通红地看着他，说：“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你。” 　　男生急忙说：“我是高一一班的周行！我学习很好的，可以帮你补习……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学习不好。我是说，我今天因为你逃课跑出去了，跑遍了整个花市，买了最新鲜的玫瑰。” 　　他越说越颓丧，“我们班主任可能正拿着教鞭等我，我不能捧着这么多花去找她吧，而且这些花很贵的……不是不是，我是说，为了你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杜梦凝被他这一番话直接说笑了，脸上的红晕也褪下去不少：“你怎么这么傻啊？” 　　周行难过地看着怀里的花，试图和她讲道理：“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为什么要人身攻击……” 　　一个大男生，露出这么委屈巴巴的样子……杜梦凝无语了一会儿。没等她再说什么，周行越想越难过，抱着玫瑰转身要走了。 　　她气得直接翻了个白眼，直接把他手里的花夺了过去：“行了！晚自习下课记得来接我，送我回宿舍，就这样！” 　　周行呆在原地，杜梦凝抱着花直接跑进了教室，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不动了。 　　“梦凝……” 　　林婉婉立刻也要跟进教室，叶靖承赶紧拦住她，笑着说：“我们走吧，等会儿餐厅就没饭了。” 　　林婉婉皱眉，一心只有趴在教室里不肯露脸的同桌：“梦凝没有哭吧……” 　　叶靖承羡慕地看着傻人有傻福的呆同学周行，叹口气，硬是把林婉婉拖走了。 　　边走还要边哄她：“没有哭，她现在是害羞了，我们别打扰她，等回来给她带点吃的……” 　　别人谈个恋爱那么容易，话说的颠三倒四，还能轻松抱得美人归。 　　他呢，天天供小祖宗一样，把人放在心尖上，傻姑娘却根本就没注意……叶靖承又叹口气，嘴角却扬了起来。 　　…… 　　葛鹏天闷闷不乐地回了教室，又被一早等在那里的班主任拎去办公室走廊罚站了。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地面发呆，原本以为他告白的结果，最差也就是不被接受，现在却突然知道，告白还会把婉婉吓哭？ 　　那么脆弱的一个小姑娘……他还是再等等吧，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结果。 　　正想的出神，一个身影就到了眼前，轻轻柔柔地喊他：“天哥。” 　　葛鹏天抬眼一看，猛地打了个寒颤，什么玩意？ 　　他拧紧了眉：“姜瞳，你搞什么？” 　　姜瞳轻轻冲他笑了笑，抿着唇十分娇羞：“天哥，你又罚站啦？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她的长发编成了一条麻花辫，身上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深绿布衫，脚下还踩着千层底，活脱脱一个低仿版的林婉婉，还是带着妖精滤镜那种。 　　葛鹏天又看了两眼，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赶紧移开眼神，连连挥手：“你这是什么德性，能不能正常点？” 　　林婉婉那么打扮好看，是因为她是林婉婉啊，她长得好看，穿什么不行。 　　可这姜瞳……不是说她长得不好看，她比林婉婉大两岁，从小就营养跟得上，有胸有腰有屁股，大长腿一伸直接就能踹翻个文弱男生。 　　这么一个妖艳形象，哪怕穿上林婉婉的原装衣服，她也是个长腿御姐，不是什么身娇体软小姑娘啊，更何况她穿的还是山寨盗版服装，那效果就别提了。 　　反正葛鹏天没感受到美，只觉得辣眼睛。 　　他赶了一遍没成功，眼看姜瞳开始娇羞地扯他衣角了，他一下子跳出去老远，指着她又说了一遍：“姜瞳！能不能正常点！还有，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别再来找我了，你都当耳旁风啊？！” 　　姜瞳被他这么指着，终于也装不下去了，她一把扯开辫子，散开了满头的黑发，恨恨地盯着他：“葛鹏天，你就是没有良心！” 　　葛鹏天不服：“我还没良心？那时候你招人女朋友，姓刘的带人围了你，是谁路过把你从人堆里扛出来的？你不知恩图报，难不成还想赖上我了？！” 　　姜瞳扯着嗓子和他对着喊：“我倒是想报恩呢，以身相许，你不敢要啊！” 　　葛鹏天被她这么大胆的话噎住了，半天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你赶紧走，我眼疼。” 　　姜瞳不走，她破罐子破摔，要和他讲道理：“葛鹏天，你刚认识我那会儿，我什么形象你还记得吗？我那时候染了最流行的白发，还挑染了一抹桃红，遇见我的人，谁不喊一声姜姐……” 　　葛鹏天翻白眼：“那叫非主流。” 　　姜瞳就笑了：“可不是吗，你不喜欢，你自己就从来不染。所以我就乖乖染回了黑色。以前我一月换两回发色，后来为了你黑发一留就是一年。” 　　葛鹏天皱眉：“我可没说过……” 　　姜瞳：“是，我贱，我自愿的，怎么了？” 　　葛鹏天不说话了，闷闷地看着她。 　　姜瞳接着说：“那时候你可没说过我丑，我染了黑发你还夸我了。这回呢，我刚在你面前露脸，你就嚷着眼疼！我不就是学了一下你喜欢的姑娘，结果失败了吗，你嘚瑟什么呢！谁还没喜欢过谁一样！” 　　葛鹏天辩解：“可你这样真的有点辣眼睛……” 　　“葛鹏天！”姜瞳怒了，“我喊你一声天哥，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对吧？再早一年，我要知道你这德性，怎么都暖不热，我情愿不被你救！挨顿打算什么，又死不了，也好过我这一年跟在你后面，用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办公室里悠悠传出来一句：“小姑娘家家的，说话别这么粗俗。” 　　两个人都愣了。 　　姜瞳气得肝疼，咬牙切齿地低声问他：“办公室里怎么有老师？” 　　葛鹏天面无表情：“办公室里本来就该有老师。” 　　姜瞳直接上手，用力掐了他一下，看他表情不变，气得更厉害了：“这都吃饭的点了，你班主任没走，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早知道……” 　　葛鹏天：“我早就说让你走了，你不听。” 　　姜瞳无语：“可你没说老师在啊，我刚刚说那些……让别人听见，还是老师……也太丢人了。” 　　办公室里又传出一句：“小姑娘，这墙不隔音。你们现在说话，我还是听得见。” 　　姜瞳：…… 　　她气哼哼地踹了葛鹏天一脚，站在他身边不动了。 　　…… 　　叶靖承如愿以偿，和林婉婉在人来人往的大餐厅，“单独”吃了顿饭。 　　林婉婉心里惦记着杜梦凝，吃得很快，腮帮子鼓鼓的，像极了藏松果的小松鼠。 　　叶靖承看着她吃，感觉比自己吃了还高兴。怕林婉婉噎住，他还贴心地买了碗汤，顺便把要给杜梦凝带的食物给买好了。 　　林婉婉咽下去嘴里的东西，才终于腾出空来和他说：“赶紧吃，我要回去看梦凝。” 　　叶靖承当然不肯承认，他嫉妒时刻被林婉婉惦记的杜梦凝，他在心里默默哼了一声，也老老实实吃起了饭。 　　林婉婉吃完等他，顺便把饭钱算清，把她和杜梦凝用的钱数出来，一起递到他面前。 　　叶靖承吃不下了，盯着那几张钱，眼神像是在看仇人。 　　“我不要，你收回去。”他说，看见林婉婉皱眉，他又补了一句，“下次，下次你请我吃，这样就能还回来了。” 　　林婉婉想起早就答应他的那顿饭，那顿还没请，又要再欠一次？ 　　她坚决摇头拒绝，把钱往桌上一放，端着餐盘就走了。 　　叶靖承无奈，只能把钱匆忙往口袋里一塞，端起碗盘跟上她。 　　林婉婉：“你接着吃吧，我先送了餐盘，再回来等你。” 　　叶靖承笑着：“没事，我吃饱了。” 　　他这话一说，林婉婉的眼神就不太对了。她眼睛扫过餐盘里还剩一半的食物，用十分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欲言又止：“你的饭量……” 　　她还没说完，叶靖承就明白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和林婉婉这种小姑娘比起来，他平时吃的，何止是有点多…… 　　叶靖承绝对没想过，他还有被人嫌弃饭量大的一天。 　　“我偶尔不太饿的时候，吃的就少……”他硬着头皮解释，耳根都红透了。 　　林婉婉用理解的眼神看着他：“没事，我爸爸比你吃的还多。我的生活费不算太多，但是我请你吃饭的时候，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吃饱的。” 　　叶靖承更僵了，林婉婉拿他和她爸比，是不是有点不对……等等，林婉婉刚刚拒绝再请他吃饭，不会就是因为他的饭量吧？ 第23章 婉婉的坚持 　　他们回到教室时, 杜梦凝已经恢复正常了, 正在和别人兴高采烈地聊天，情绪异常亢奋。 　　林婉婉暂时放下心来, 笑着喊她：“梦凝，来吃东西吧。” 　　杜梦凝回头看见她, 脸色瞬间又红了。她快步走回来，拉着林婉婉坐下，指着放在两人桌下的一大束花, 小声问：“婉婉, 这个怎么办啊？” 　　林婉婉低头看了一眼，也有点发愁：“对啊，我们等下写作业的时候脚放哪里，难道要抬着腿？” 　　杜梦凝一听，就知道指望不上她了，她们两个担忧的压根不是一回事。 　　她脸色红红地看着脚下的花, 半天才想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拿一个黑色大塑料袋把花束套起来, 然后把塑料袋放到教室后的垃圾桶旁。 　　晚自习的时候，老师不一定会来教室，不过这样保险一点, 哪怕老师来了，估计也会把它当垃圾，不会多想。 　　杜梦凝立刻行动起来，四处找人借袋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 把花束小心翼翼放进去，她才松了口气，笑着站了起来。 　　林婉婉提着食物看她忙来忙去，脸上全是茫然：“梦凝，你要把它扔了吗？” 　　梦凝看着那束花的时候，一直在红着脸抿着唇笑，她还以为她挺喜欢的呢。 　　杜梦凝看了她一眼，乐了：“不是啊，傻婉婉。你等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拎着系紧的塑料袋，脚步轻快地向后走。纪浩的座位就在最后一排，离垃圾桶很近。她把塑料袋贴着墙小心放在垃圾桶旁，走过去拍了拍低着头偷偷看小说的纪浩的肩。 　　纪浩被她吓得全身一抖，手忙脚乱地把书塞进了抽屉，回过神看到是她，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杜梦凝，你干什么？你这样很吓人的你知不知道！” 　　杜梦凝心情好，没和他斗嘴，还好声好气地道了歉：“对不起啦，我不知道你在看小说。帮我个忙行吗？” 　　纪浩警惕地看着她：“什么忙？” 　　杜梦凝看着他那怂样，特别想拍他狗头。 　　她忍住了，笑眯眯地开口：“很简单的。那个……” 　　她指了指，“你看到没，那个黑色大塑料袋。那是我的，你帮我留神看着，别被人不小心踩坏了，行吗？” 　　这事简单，纪浩一口应承下来。然后他多嘴问了一句：“你那里装的什么？” 　　杜梦凝看了他一眼，她脸上还有着微微的红晕，眼底漾着奇异的笑意，整个人身上的棱角都柔和起来。 　　她没回答，只是轻轻笑了：“别问啦，谢谢你帮忙，回头给你带好吃的。” 　　她说完就走了，身姿轻盈。纪浩皱了皱眉，突然问同桌：“今天吃晚饭那会儿，杜梦凝家长来了？” 　　同桌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没啊，我没看见。” 　　他顺着纪浩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恍然：“你问那个啊，这我知道。今天你走得早没看见，一班那个出名的书呆子，突然抱着一大束花跑过来，和杜梦凝表白呢。” 　　他指了指墙角的塑料袋，脸上的笑贱兮兮的：“你看那形状，这肯定就是那花。还有，你想什么呢，她家长大晚上来学校干嘛？” 　　纪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她答应了……算了算了，没事，你赶紧接着看吧，这本书我明天就还了。” 　　“这么快，我还有一半没看！”同桌哀嚎一声，忙不迭地低头看小说去了。 　　纪浩心里怪怪的，他远远看了看和林婉婉说笑着的杜梦凝，这样的女汉子也有人喜欢？他甩了甩头，又埋头继续环游小说世界了。 　　…… 　　还有十几分钟才上课，林婉婉等杜梦凝狼吞虎咽地吃完晚饭，这才递过去一杯水，低声问她：“梦凝，你……应该不会和那个周行结婚吧？” 　　杜梦凝瞬间噎住了，她急忙喝了大半杯水，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再看看林婉婉担忧的小脸，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婉婉，你听我说，这个谈恋爱啊，跟结婚真的不是一回事。”她斟酌着措辞，“谈恋爱就是两个有好感的人，在一起先试试，不喜欢是随时可以分手的。” 　　林婉婉还是很担忧：“就像是订婚吗？” 　　杜梦凝不知道同桌怎么就和结婚订婚过不去了，在她看来，谈恋爱不就是闲着无聊，找个人谈着玩玩吗？喜欢就继续，不喜欢就算了，哪有那么严重。 　　当然，她和林婉婉说的时候不能这么随意，免得吓坏她。 　　杜梦凝原本不想解释那么多，也是怕林婉婉突然“开窍”，高高兴兴地就和叶靖承谈恋爱去了，随便就便宜了那家伙。 　　现在看来，她不好好解释一下，恐怕在林婉婉心里，她直接就要变成“待嫁少女”、甚至“已婚妇女”的形象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林婉婉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劝说道：“梦凝，我这么说你不要生气。我觉得，我们现在还小，对吧？以后什么时候都能结婚，可要是现在就去，那不是就不能上学了？” 　　杜梦凝：…… 　　果然，她在婉婉心里，已经变成了“待嫁少女”，距离“已婚少妇”也不远了。 　　林婉婉说着，眼里全都是关怀和担忧：“就像我家隔壁的丽丽，我和你说过她吧。和丽丽订婚的人每次来找她，她都很高兴。我在外面每次遇到她，她看起来也很快乐，因为大家都说她找了一门好亲事。” 　　她眼里慢慢涌上真切的难过：“可是我有好几次出门去上学，她都靠着家门看我，眼圈红红的，还咧着嘴冲我笑。有一次，我还听见她在我家墙外偷偷哭，她妈妈一喊她，她就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听起来好像一点也不难受。” 　　杜梦凝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这样的话题，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林婉婉抓着她的衣袖，语气恳切：“丽丽以前来我家玩过一次，那时候她盯着我的课本看了好久。我问她要不要看，她急忙摆手说不用，然后就走了，那以后她再也没来过……梦凝，我的意思就是，其实上学挺好的。有很多人想上学，但是根本没有机会的，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杜梦凝听得心里难受，这么一对比，以前不好好读书的她，好像真挺不像话的。 　　她急忙说：“婉婉不要担心，我上学啊，我肯定好好读书。” 　　林婉婉：“可是你都收了他的花了，而且你好像挺高兴的。这不就像是彩礼，你没有不愿意，那就是同意了……” 　　杜梦凝吐血，她现在十分想把之前没有解释清楚的自己，揪出来暴打一顿。 　　她端正了态度，严肃地解释起来：“婉婉，这个彩礼和礼物，它是不一样的。然后这个谈恋爱和结婚啊，也根本不是一回事……” 　　杜梦凝说的口干舌燥，终于让林婉婉明白了，结婚和谈恋爱的区别。 　　她这才松了口气，笑了：“那就好，那你喜欢就……谈恋爱吧，但是不要影响学习。” 　　杜梦凝连连点头：“有你监督我，不会的！” 　　林婉婉总算能安心做题了。 　　杜梦凝也拿起一本书，有模有样地看了起来。课本上的知识枯燥，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就想起来，白天那个拿着花束在门口等她，对她红着脸说“以后可以给她补课”的呆子。 　　她转头看了看，教室里坐满了人，她没能看到后排垃圾桶边的玫瑰，却还是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喜欢她呢。 　　林婉婉做题间隙看到她这个模样，也跟着笑了。梦凝是真的很高兴，看来谈恋爱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歪着头想了想，要是不耽误上学和读书，其实这些都不是大事。她默默决定，以后多监督杜梦凝的学习，这才继续开开心心做起了题。 　　她手里的这套卷子，是叶靖承刚刚借给她的，听说是什么竞赛的真题和预测卷，含金量特别高。 　　林婉婉倒是不怎么关心含金量，她只觉得这套卷子挺有意思的，不像他们平时做的题那样直来直去、不懂转弯，而是像猜谜游戏一样，只有找到特定的解题角度，才能一步步慢慢解出来，特别好玩。 　　李志明晚自习到教室里巡视了一圈，他没注意到后排垃圾桶旁边多出来的袋子，倒是路过林婉婉身边时，一眼就认出了她桌上的卷子。 　　这不就是叶靖承那小子，刚让他爸给他买的那套？李志明嘴角抽了抽。 　　他爸送过来的时候气呼呼的，说是和书店预约了好久才抢到，还让他警告叶靖承，以后不许再要这么难买的卷子了。 　　结果刚拿到手两天，还没捂热，这小子转手就给林婉婉了？ 　　他忍不住站着看了一会儿。林婉婉没直接在卷子上写题，她拿着一个小本本，眼睛亮亮地盯着卷子，笔尖在本子上欢快地滑来滑去，瞬间就解开了一道难度极高的奥数题。 　　她写得特别认真，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班主任。 　　李志明默默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踱着步子走了。叶靖承那家伙，如果打的是想让林婉婉和他一起参赛的主意——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学霸的喜欢——就是给她喜欢的卷子，让她做喜欢的题；带她去喜欢的竞赛，做最喜欢的解谜~ 第24章 联考的成绩 　　又一个周一, 两校联考的成绩终于出来了。早饭过后没多久, 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校园。 　　有几个班级的班主任一大早就将本班成绩单贴在了教室，只是高一三班班主任李志明一贯地磨蹭, 一直到上午第二节 下课，他还没有出现在本班教室。 　　三班有几个学生等不及了, 趁着下课时间颠颠跑出去打探别班的成绩，被问到的外班学生却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有一个愿意痛快和他们交流讨论的。 　　三班同学只能选择放弃, 老老实实等着他们慢性子的班主任过来宣布本班成绩。上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 班主任到时候总是要进班的。 　　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班里学生都有点坐不住了，纷纷伸着脖子看向教室门口，就等着他们班主任拿着成绩单进门。不管考得好还是坏，总要让他们知道啊！ 　　但李志明不知道怎么回事，上课铃已经响过了五分钟, 讲台上还是空荡荡的, 他居然没来上课。开学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教室里乱哄哄的，班长站起来勉强维持了一下纪律, 组织大家先上自习。但大家显然都坐不安稳了，除了淡定埋头刷题的林婉婉和叶靖承，以及几个趁机偷看小说的学生，其他人都心思都飘了，时不时就看一眼门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 眼看着就要放学了，估计着班主任是不可能再来了，班级的纪律彻底松散了，有人嘻嘻哈哈地凑在一起小声说话，还有人将小说拿到了课桌上，光明正大地看起来。班长也放弃了干预，干脆坐下做自己的事去了。 　　但他们还没等到放学铃声，反而先等来了熟悉的声音：“我才一节课不在，你们就乱成了这个样子！” 　　教室里一阵混乱，有人忙着藏小说，有人灰溜溜地贴着桌角跑回自己座位。 　　班主任板着脸走进来，语气里全是恨铁不成钢：“一整个走廊都能听见咱班的吵闹声，就显得你们厉害是吧？最后一节老师们临时开会，别的班都知道遵守纪律，就你们还在上幼儿园，时刻要人看着是不是？！” 　　眼尖的同学们注意到教室门口的教导主任，一个个都不说话了，乖巧得像是排排坐等发糖的小朋友。 　　“咳，李老师，不用这么生气嘛。”中年谢顶的教导主任慢慢走上讲台，笑眯眯地开口，“同学们这年纪，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李老师多点耐心，同学们一定会更好的。” 　　三班学生看着教导主任的笑容，半点没觉得他和蔼慈祥，反而一个个心底发凉。 　　教导主任的坏脾气可是全校出名的，这次抓到他们上课喧闹，不上来破口大骂就是好的，怎么可能还劝他们班主任消气？别是要憋着放大招吧？同学们端正坐着，垂着头更乖巧了。 　　教导主任像是根本没察觉教室里诡异的氛围，他眼睛在教室四处扫视，像是在找什么人，脸上仍旧是笑呵呵的：“咱们三班这次联考，可是给咱们一中争光了。李老师确实教学有方，相信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把三班管得更好的。” 　　联考？三班的学生们瞬间竖起了耳朵，就连埋头做题的林婉婉都放下了笔，端端正正坐好了，有点紧张地握了握拳。 　　这是她来一中以后的第一次正式考试，希望结果好一点，不要给齐老师丢人。 　　教导主任笑了笑，对李志明说：“李老师，眼看着也快放学了，这样吧，接下来我就不掺和了，你来宣布，我去其他班看看。” 　　李志明答应下来，教导主任就背着手，挺着微鼓的将军肚，满意地离开了。 　　等到教导主任出了门，李志明才收了不满的表情，微微笑了起来。 　　“同学们，是不是等急了。”他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这次联考，就像刚刚教导主任说的，咱们班给一中争光了。” 　　班里的气氛瞬间一松，大家都忍不住微微激动，目光锁紧了班主任。 　　“咱们是高一的学生，就只说高一的成绩。这次两校联考，高一总分的前三名都在咱们学校，而且，这三个都是咱们班的学生。” 　　他顿了顿，等班级里小小的骚动过去，又接着说，“总分在800以上的学生，市中有53个，咱们一中有21个。而这21个学生中，9个是咱们班的。” 　　他从背后拿出一张纸，笑着轻轻扬了扬：“这就是咱班的成绩单，等会儿放学了，班长把它贴在前面，具体成绩大家可以来亲自确认。” 　　他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叶靖承身上，轻描淡写地夸了一句：“叶靖承这次还是咱班第一，同时也是年级第一，两校所有高一学生中的第一名。总分993，非常不错，你以后要继续努力，不能掉以轻心。” 　　叶靖承点点头。师生两个都淡定得很，像是在互相问候“今天天气不错”。 　　教室里响起一片抽冷气的声音，看叶靖承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长角的怪物。他们早就知道叶靖承成绩好，可也没想到他这么变态啊。这次考试大家都参加了，两校骨干老师合力出的题，那难度和他们平时考试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可以说，同学们都已经预想到了自己成绩会滑落一大截——之前月考，只他们班，总分过800的就有二十多个。可这次考试，一整个一中的高一学生加起来，也不过21个过800的学生，他们班有9个，比平时少了一大半，老师居然还夸他们了。 　　只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题目的难度了，可叶靖承的分数和上次月考比，居然还多了2分？别看两分看起来不多，要知道，到了他这个高度，成绩每多一分都应该很困难才对。 　　叶靖承上次月考以991的高分，直接甩开了年级第二107分，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当时大家就已经服气了，没想到，这次还有更绝的。大家分数都大幅度滑落的情况下，叶学神轻描淡写地又进了一步…… 　　大家看了他一会儿，又默契地将眼神转向了上次的年级第二——也是他们班的学生，宋绍辉。 　　多可怜啊，明明说起来应该挺骄傲的年级第二，可就因为和学神的成绩差距，他生生变成了笑话，还是高一全年级都出名的那种。这次他要被甩开的分数恐怕更多了，大家默默在心里为他鞠了一把同情泪。 　　宋绍辉推了推眼镜，他常年不见阳光而苍白的脸色，在这样的压力下显得更白了。他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指节都微微发白了。 　　李志明的视线离开叶靖承，在宋绍辉身上停了一瞬，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很快又过去了，这次轻轻地落在了第三排的林婉婉身上。 　　“林婉婉是这次的班级第二、年级第二，也就是本次两校联考中，所有高一学生中的第二名。林婉婉总分986，仅比第一名少了7分。”他朗声宣布，脸上都是满意的笑。 　　班里的学生都愣了。宋绍辉表情空白，愣愣地看着讲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李志明看着林婉婉，语气温和：“我看了你的试卷，你文科类分数比他好呀，只是物理有一道综合题做错了，一下子失了十几分，这才比他总分少了。你应该只是做题经验少，不然不应该在那里失分的。总之老师相信你，加油，多做题，下次一定可以超过他！” 　　林婉婉腼腆地笑了笑，轻声说：“谢谢老师。” 　　李志明又看向了宋绍辉，笑着宣布了他的成绩。他只简单说了前三名，其他人的成绩不再多提，要他们课下自己去讲台前看分数。 　　说完考试的事情，他又提了几句纪律问题，看着班里的学生们满是活力地答应了，这才有些疲惫地离开了教室。 　　他只和学生说了能说的部分，不该提的却一句没提。 　　比如，一中在这次联考中确实丢了脸。 　　无论是高分的总人数还是平均分的多少，市中学生的成绩都远远甩开了他们。一中也就是靠着他们高一三班杀出来了联考前三，才勉强保住了颜面。至于高二高三的学生成绩，哪怕一中有意去掉了每个班成绩倒数的学生，平均分上却还是被市中甩在了身后。 　　再比如，今天上午的紧急会议，就是要警告他们这些任课老师和各班班主任，不该说的话不能说，发现就要处分甚至开除。至于什么是不该说的话？一中的污点就是绝对的禁区。 　　李志明边走边忍不住摇了摇头，教导主任在会议上唾沫横飞地指着他，看似夸奖、实际挤兑的话，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和疲惫。 　　一中一直有公布学生成绩排名的习惯，李志明不反对学生们的积极竞争，但他从来不会用自己教师的身份去评价学生的成绩，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坚持。 　　可如今他连这点也守不住了，教导主任亲自把他送进教室，一路上都是在强调当众表扬优秀学生的重要性，明里暗里给足了暗示。 　　李志明仿佛已经看到了学校的未来，一中的百年积累和风骨，在这样的领导班子手里，不用多久，估计就要这样慢慢没落了。 　　…… 　　午饭时间，叶靖承恭喜了林婉婉：“给你吃糖，庆祝你得了高分。” 　　他手里拿着和之前同类型的糖果，却比第一次送她的更漂亮。 　　林婉婉眼睛亮了亮，又不好意思地还给他了：“你比我分数更高，我还没有给你庆祝呢。” 　　叶靖承一愣，顿时惊喜不已。 　　林婉婉顶着他期待的眼神，跑进了学校小卖铺。她趴在柜台上挑了半天，最后买了一包最贵的牛肉干。 　　她手指绞着衣角，垂着眼睛不敢看他：“这个包装不怎么好看，但是应该很好吃的……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他随口一说，她居然还记得。叶靖承轻易就被感动了，捧着牛肉干，像抱了一个易碎的宝贝。 　　他还惦记着那颗糖，又掏出来递给了林婉婉：“对，我不吃甜的，你帮我吃了吧。” 　　林婉婉想了想，伸手接了过去。他对她好，她也对他好，这样应该是没错的。 　　她还记得上次那颗糖的美味，吃的时候像是整个世界都亮了。这颗糖比上次更漂亮，也许会比上次更好吃。 　　这么一想，她就又不安起来。还是从家里来的时候，再多给他带点好吃的吧。 　　想到回家，她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了笑来。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她也很想爸爸妈妈啦。 　　“林婉婉。”两人并肩走着回教室，看到她笑得甜美，叶靖承忍不住逗她，“考了高分这么高兴吗？” 　　林婉婉点头：“嗯嗯，高兴，当时是齐老师介绍我来一中的，我没给齐老师丢人。而且，你给我糖，我也很高兴……” 　　她最后这一句压在嗓子里，轻轻地从口中飘出来，声音低到叶靖承根本没听清，她脸色却莫名红透了。 　　“嗯？你说什么？”叶靖承愣了愣，疑心自己听错了。 　　林婉婉红着脸摇头，不肯再说了。 　　叶靖承心里不敢相信，他耳根悄悄红了，有样学样地说：“你给我牛肉干，我也很高兴。” 　　两个人说的话都很寻常，却不知怎么，都默默红了脸，气氛莫名暧昧起来。 　　林婉婉后悔说了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有点害怕这样的氛围，总觉得什么事情好像已经脱离了掌控。 　　她低着头越走越快，叶靖承追着她的步子，努力找话题，试图把回班的路程拖得更长一点：“林婉婉，你刚刚提到了齐老师，是吗？” 　　他这么一说，林婉婉身上的紧张感果然消散了不少，她不再低着头只顾赶路了，还抬头看了看他：“对啊，怎么了？” 　　她脸上的红晕还没褪，看上去可爱极了。 　　叶靖承不敢盯着她看，怕她再害羞起来跑掉，只能含蓄地用眼角余光偷瞄着她红透的小脸，嘴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妈妈也是老师，她也姓齐，我就是觉得有点巧。” 　　林婉婉愣了愣，羡慕地看着他：“你妈妈是老师？真好，那你肯定有看不完的书，在家写作业的时候还有老师教你。” 　　她小时候刚开始学认字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吃力的。不过她肯下功夫能吃苦，后来才越学越顺畅起来。 　　叶靖承：“还好，我妈在家的时候，我爸天天黏着她，还说什么，她平时教学已经够辛苦了，让我就不要麻烦我妈了。” 　　“啊，你爸爸怎么这样……”林婉婉想起了自己爸爸，他不怎么会说话，却总是最疼她的，才不会和她抢妈妈。 　　提到他爸，叶靖承突然露出个笑来：“可惜我妈现在生气跑出去了，听说是跑到什么山区支教去了，现在我爸想找她也找不到。” 　　林婉婉：…… 　　她看着叶靖承，心里忍不住悄悄嘀咕，他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坏呀。 　　媳妇跑了，儿子又是个坏蛋，他爸爸好像有点可怜。 第25章 迟来的约会 　　由于校领导的“许夸不许丧, 报喜不报忧”强制性决策, 高一三班在这次联考中可是出尽了风头。不只是高一年级的同学们知道他们，就连高二高三的学生, 提起来“高一三班”，也是一脸的复杂。 　　任凭哪个班级的学生, 发现他们班主任在重大考试后，对本班学生成绩一语带过，却对其他班级的学生大夸特夸, 心里估计都要有点不服气的念头。 　　只有一个叶靖承也就算了, 前两次月考他都表现异常突出，大家一开始还不敢置信，现在已经有些适应了。但在他名字后面，紧跟着的另一个名字是怎么回事？ 　　林婉婉，听起来是个女孩的名字。之前根本没听说过啊，怎么可能一下就冒出来, 分数还高得这么离谱, 别是作弊了吧？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自己做不到，就会合理怀疑别人也不可能做到。怀疑林婉婉成绩真实性的人不在少数, 不仅是学生，就连许多老师心里也觉得奇怪。 　　当初林婉婉要进校的时候，校领导其实是反对的。这学生从小山沟里出来，没上过正经的小学，甚至压根没去过初中, 直接就想进高中校门，实在是不合规矩。这样的学生接收进来，将来高考要是考出个全国最低分，还不够给学校丢人的。 　　许多老师当时也是抱有相同的想法，当然，他们发愁的不是学校未来，而是怕万一这“差生”被强行塞进他们手下，到时候就头疼了。 　　不过鉴于推荐林婉婉进校的人是齐媛，这件事处理起来就比较麻烦了。 　　校领导不好直接拒绝，但又没有老师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最后还是李志明出面主动揽下了这件事，甚至做了保证，林婉婉这才算成功进了学校。 　　老师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少人都暗地里嘲笑李志明，觉得他实在太会拍领导马屁。也有人盼着他赶紧倒霉，最好那学生进校就给他丢人，让他也尝尝溜须拍马的后果。 　　谁也没想到，林婉婉能在两校联考这样的考试里，突然大放异彩，不仅没丢人，还直接考出了这样惊人的好成绩。 　　老师们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可能一点也不后悔。要是早知道这个学生这么优秀…… 　　不过，说不定是李志明打肿脸充胖子，私下偷偷帮学生作弊呢。再想想他们班学生的好成绩，这也不是不可能。 　　成绩出来后的几天时间，时不时就有同事凑过去和李志明说话，边说边给他传递“你懂”的眼神。 　　教导主任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去了他办公室好几趟，胡乱扯几句话，最后总是能把话题绕到叶靖承和林婉婉身上去，问东问西打探学生隐私，弄得李志明几天时间都黑着脸，压根高兴不起来。 　　林婉婉当然不知道这些事，她一心扑在学习上，每天最浪费时间的事，估计就是和叶靖承吃饭的时候了。 　　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怎么梦凝不和她一起去餐厅以后，纪浩和许飞羽也不和他们一起了。原本每天固定一起去餐厅吃饭的五人组合，莫名其妙地只剩了她和叶靖承两个人。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叶靖承总是十分细心周到，几次下来，她慢慢也就适应了。 　　林婉婉心里一直还惦记着要请叶靖承吃饭的约定，现在倒是方便了。 　　一中有两个餐厅，一个是大餐厅，饭菜便宜人流量大，平时学生们吃饭都是去那里；还有一个小餐厅，类似于外面的饭馆，装修得很精致，据说菜式也多，就是比较贵。平时几乎没有学生去小餐厅吃饭，一般都是馋得厉害了，才会好几个人凑钱，去那里点几个菜。 　　林婉婉选了一天中午，带好了饭卡，还装上了全部的现金，信心满满地准备请叶靖承去小餐厅吃饭。 　　叶靖承一开始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他也不着急，耐心十足地陪着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等第三次路过小餐厅外面时，林婉婉终于确定不会错了，这才高兴地回头宣布：“我要请你吃饭！” 　　叶靖承这才明白过来，看着满脸兴奋的傻姑娘，忍不住笑了。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钱包，不动声色地点头：“好啊，你请我吃饭。” 　　小餐厅是学生们习惯的接地气叫法，实际上它有个挺文雅的名字——知味居。它也不是学校办的食堂，而是有人付了高额租金，向学校租下了这处地方，然后以个人名义开的风味小馆。 　　按叶靖承平时的饭量，要在这里敞开了吃一顿，估计能花掉普通学生半个月的生活费。他想到林婉婉之前无意间说的“生活费不算多”，指腹碾过钱包纹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进门他就占据了主动权，点菜下单一气呵成，全程没让林婉婉看一眼菜单。 　　林婉婉呆呆地看着他，这么多菜？她有点紧张地摸了摸口袋，她带的钱应该够吧？ 　　叶靖承：“怎么了？我点的不合适吗？” 　　林婉婉摇头：“没有。”他和她的口味好像挺像的，点的菜都是她喜欢的。 　　叶靖承笑了笑，站起来对她说：“我去下前台，拿盒纸巾过来。” 　　林婉婉乖乖点了头，他这才放心离开，径直去找了老板。他把自己的想法和老板解释清楚了，问能不能帮他的忙。 　　原本他以为还要多费点口舌，没想到五大三粗的老板听完，直接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当然可以，你这也不是第一个了，以前我就干过这事，熟悉得很。小伙子人不错，知道心疼女朋友。” 　　女朋友……叶靖承看了看老板，红着耳根没有反驳，只默默先付了大部分饭钱。 　　这次吃饭的环境清静，总算是像个正经的“约会”了。叶靖承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他吃得不紧不慢，只笑着时不时递过去一张纸巾，又及时地给她空掉的杯子续上了水。 　　他眼里的温柔实在太过不加掩饰，迟钝如林婉婉，也慢慢觉得哪里不对了。 　　她疑心自己想多了，时不时地偷瞄他一眼，却在目光和他的接触中，不知不觉地就红了脸。 　　她越来越局促，坐姿也由一开始的放松，慢慢变成了正襟危坐的姿势。 　　她警惕的小模样可爱至极，像是终于发现了洞口猛兽的小兔子，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试探了一下，明明没有被抓住，却还是隐隐察觉了危险的气息，又飞快地缩回了洞穴里。 　　叶靖承原本不想逼得这么紧，他还记得林婉婉被许皓霖突然的告白，吓得泪凝于睫的小可怜模样。那样子实在招人心疼，他舍不得再来一次。 　　但这顿饭的气氛太好，再加上老板刚刚无心的一句话，他不知不觉地就泄露了心思，居然被林婉婉察觉到了。 　　他叹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移了移桌上的菜，将她夹了最多次的一盘移到了她面前。 　　林婉婉看了看他，迟疑地吃了口菜，就听到他突然开口问：“婉婉，你觉得杜梦凝交男朋友这件事……怎么样？” 　　林婉婉心里莫名一跳，她想了想杜梦凝这几天的表现，有点犹豫地回答：“梦凝很高兴，而且也没有影响学习，应该……挺好的？” 　　叶靖承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已经做好了她表现出反对、甚至厌恶态度的准备，结果小姑娘淡定地告诉他，感觉挺好？ 　　他隐约察觉到了她态度的转变，虽然惊讶，却还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机会，追问道：“那之前有人给你送，嗯，情书的时候，你为什么哭？” 　　提起这件事，林婉婉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尽管梦凝和她强调了无数次，她不喜欢就可以不理会这样的告白，一点影响也不会有。可她还是觉得，遇到这种事真的太麻烦了。 　　她不好意思让叶靖承知道，自己误会了送情书的意思，才会被吓到了，只能含糊地说：“我以后肯定不会了。” 　　这种丢人的事情，她做一次就够了。 　　她不肯说具体的原因，叶靖承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态度转变。 　　之前提起这件事，她都是哽咽着的，那伤心又害怕的小模样，简直像是被强行剥夺了读书的权力。可现在她再说起来这件事，只是有点不自在地垂了垂眼，语气也很平静。 　　叶靖承想到正在谈恋爱的杜梦凝，是她无意中改变了婉婉的想法？不管原因是什么，这样的转变对他来说显然算是好事。 　　他轻轻呼了口气，看着林婉婉笑了。 　　他总算暂时放过了这个话题，轻声道：“快吃吧，要凉了。” 　　林婉婉看了看他，确定他不再追问奇怪的问题了，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安安静静地继续吃菜，视线落在叶靖承修长的手指上，心里却不知怎么，莫名有些若有所失的怅然。 　　最后吃完去结账的时候，她才总算从那种轻微的失落情绪里挣脱，睁大眼等着服务生宣布最终价格。 　　“56元，多谢惠顾！”收银小姐姐笑得甜甜的，悄悄冲叶靖承眨眼睛。 　　林婉婉松了口气，她看了看笑着轻轻朝小姐姐点头的叶靖承，不经意般挤开了他，凑上前付了钱。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慢慢朝教室的方向走。 　　叶靖承心里琢磨着是否表白和表白的可行性计划，前面的林婉婉却突然停下了步子，转身仰着头他。 　　“怎么了？”他习惯性地对她露出个温柔的浅笑。 　　林婉婉心里闷闷的，她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刚走了一步，她又回过头来。这次像是积攒足了勇气，她涨红了脸，努力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个，刚刚的美女姐姐……好像喜，喜欢你呀。” 　　叶靖承愣了愣，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收银女孩的长相，但这个傻婉婉……其实还是有点在乎他的吧。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奈的笑意：“傻笑什么，小姑娘，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第26章 有点过分了 　　林婉婉躲了躲, 避开了他的手。她小声嘟囔道：“谁傻笑了。我知道的, 喜欢不就是……”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叶靖承，没再说下去, 而是转过了头，软声哼了一下, 说：“算了，和你说不清楚。” 　　叶靖承屏着呼吸等她回答，结果她说到一半, 突然又不愿意继续了。 　　他哭笑不得, 站在原地看着林婉婉毫不留恋地接着走，半点不理会后面停下脚步的他。 　　她的小辫子轻轻甩啊甩，衣角也随着走路带起的风飘起来，俏皮得像个误入人间的小精灵。 　　他心里慢慢软了下来，无奈地叹口气，迈着长腿追了过去：“等等我, 一起走。” 　　林婉婉这次倒没闹, 乖乖地停下等了他一会儿。只是不管他再怎么问，她都抿着嘴摇头，不肯再提刚刚的“美女姐姐”了。 　　叶靖承逗她几句, 看她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似乎要不高兴了，这才笑着住了嘴。 　　林婉婉并不厌恶恋爱关系，也不再惧怕表白，还注意到了他身边的其他女孩, 甚至对他表现出了一点点在意——这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想，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已经挺满足的了。 　　他们回到教室，杜梦凝已经在座位了。 　　她冲叶靖承促狭地眨眨眼，等他走过去了，才拉着林婉婉坐下，八卦地打听他们的进度：“婉婉，你们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她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因为每天趁着中午约会，这几天回教室都比较晚，结果一心向学的林婉婉小朋友，今天回来得比她还晚。 　　杜梦凝立刻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盯着她看，火辣辣的眼神看得林婉婉心里慌慌的。 　　林婉婉下意识避开她犀利的视线，轻声说：“我今天请他去吃饭了呀。” 　　杜梦凝眼睛“噌”地亮了起来，追问：“没去餐厅吗？就你们两个，单独去吃饭了？去哪里了？你和他一起从后门溜出去了？” 　　她这一串问题直接问懵了林婉婉。 　　她眨了眨眼，认真地捋了一下问题顺序，乖乖地挨个回答：“没去大餐厅，这几天都是我们两个一起吃饭啊。我们去了大家说的小餐厅，就是有个很好听名字的那个——知味居。” 　　她顿了顿，有点疑惑：“可是，一中不是封闭式教育吗？我记得老师说，我们平时不能出校门的，原来还有可以偷跑出去的后门啊。” 　　杜梦凝对上她清澈的目光，明晃晃在里面看到了控诉：偷跑出去是不对的。 　　她咳了一下，迅速甩锅：“那什么，不是我，是周行。他之前不是偷跑出去买花吗，我就随口问了一下他，才知道学校后门平时是开放的。” 　　提起周行，她脸颊就悄悄爬上一朵红云。她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发，继续“审问”同桌：“我们现在在说你的事呢，不要转移话题。你们两个跑去知味居吃饭，还是你请客，那你带的钱够吗？” 　　林婉婉：“够的，我也怕那里很贵，不过明天就能回家了，我就带了剩下的所有钱，但是我们才花了56元。” 　　杜梦凝惊呆了：“你们吃了什么？” 　　林婉婉：“吃了好多，我没看菜单，但是上菜的时候，有鱼、有炒青菜、有……”她一口气说了五六个种类，听到最后杜梦凝已经不想说话了。 　　偏偏林婉婉还要说：“虽然一顿饭56听起来挺贵的，但是我们吃了好多好吃的，这么一算，其实也还好。” 　　杜梦凝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没接口。她之前去那里吃饭，就听老板开玩笑说，有个女孩被大家要求请客，然后男朋友心疼她，偷偷提前帮她付了钱…… 　　她一直以为那是老板编的段子，结果身边原来真的有个这样贴心的男生。和叶靖承比起来，周行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 　　“梦凝？”林婉婉轻轻拍她，“你想什么呢。” 　　杜梦凝视线落在她脸上，终于决定问出口：“你们两个……是不是说开了，正在谈恋爱？”最好的永远都是别人家男朋友，她现在特别想打周行一顿。 　　林婉婉惊呆了，她急忙摆手，脸色一下涨红了：“梦凝，你怎么又胡说！” 　　杜梦凝哼了一声，有点不高兴：“我谈恋爱都不瞒你，你怎么还瞒着我啊？叶靖承其实挺好，你们……” 　　“哎呀！”林婉婉急得手足无措，伸手试图捂住她的嘴，“梦凝，你别说了！” 　　杜梦凝不管，她看看林婉婉，心里更生周行的气。 　　她凑过去，压低声音和林婉婉咬耳朵：“你们两个吃饭能吃这么久？再骗我我就要生气了，你说实话，你们是不是……那个了？” 　　她看着林婉婉的嘴唇，意有所指。 　　林婉婉有点迷茫，但她下意识地觉得杜梦凝说的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只能红着脸低声问：“我没骗你，那个是哪个？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杜梦凝噘着嘴，凑过去对她说：“那个，就是接吻啊。这有什么，我又不笑话你。好婉婉，你能不能偷偷告诉我，那是什么感觉啊。周行那个傻子，到现在都不敢牵我手……” 　　“我没有……”林婉婉这下连耳垂都红透了。她推开杜梦凝，捂着通红的耳朵不肯再听了。 　　“婉婉，婉婉。”杜梦凝拽她衣袖，“你别害羞啊，没事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我也是认真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敢问你的。要是，要是我猜错了，你就骂我嘛。” 　　林婉婉和叶靖承一起回来这么晚，嘴唇还红艳艳的，仔细一看还有点肿……杜梦凝刚开始恋爱，正是最新鲜、对这方面最敏感的时候，自然不由自主就想歪了。 　　不过看林婉婉又气又羞的表现，好像确实是她猜错了。 　　杜梦凝心里惴惴的，她一直都这样口无遮拦，只不过林婉婉从来不和她生气，她不知道怎么就得意忘形了。 　　林婉婉被她牵着袖子晃了一会儿，才终于放下手，眨着水汪汪的双眸问她：“你为什么这么猜？” 　　她眼睛湿漉漉的，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气的，杜梦凝真怕她一眨眼就掉下一大滴眼泪。 　　她赶紧乖乖回答，试图弥补：“我乱说的，因为你回来得晚，而且嘴巴很红……你看电视上，那什么了不就是那样嘛。都是我不好，婉婉别生气，我以后不乱说了行吗？” 　　而且叶靖承一直都是利落的行动派，老师交待什么事，他能做就会立即做，不能做当场就拒绝了。宿舍里也有暗恋他的女孩，以前还娇羞地总结过叶靖承的特点，杜梦凝对这点印象挺深。 　　她也没想到，这家伙在这方面这么有耐心啊。这都好几天了，他和婉婉两个人结伴进进出出的，单独相处的机会那么多，怎么也能找到表白的机会了。 　　可看现在这情况……杜梦凝心里苦，他们别是还半点进展都没吧。 　　她又是撒娇又是保证，对着林婉婉就差指天发誓，说再也不乱猜了，这才勉强获得了原谅。 　　这段小插曲对林婉婉影响挺大，她心里乱糟糟的，总是忍不住去猜想，别人都怎么看她和叶靖承的关系。 　　她一贯平和的心境乱了套，下午上课的时候，她甚至不自觉走神了一会儿，直到被老师关怀地问了一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才恍然惊觉过来，抛开杂念集中了精力。 　　到了晚饭的时候，以往的顺理成章，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全身不自在。 　　她吃一口饭，就忍不住抬眼看看对面淡定的叶靖承。既觉得自己想多了，又怕自己想得还不够多。 　　叶靖承看不透女孩的小心思，只能尽量装成淡定的模样，假装没发现她一下又一下的可爱眼神。 　　他们两个面对面坐在餐厅角落里，叶靖承的身体挡住了林婉婉，他又背对着人群，原本是不怎么起眼的。 　　可惜这次，他们遇到了特意研究过林婉婉着装的姜瞳。她远远就认出了熟悉的衣角，再一看林婉婉对面的男生背影，她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 　　姜瞳故意拉着葛鹏天往那边走，边走还边撒娇：“天哥，我们去吃那一家吧，我们都好久不吃了。” 　　葛鹏天受不了她扭扭捏捏的腔调，只能被她拖着走向那边。 　　他严肃地声明：“姜瞳，这是你说的，我最后陪你吃一次饭，然后我们两清，你以后不许再来找我了。” 　　姜瞳眨了眨眼：“不要这么严肃嘛，我知道了。” 　　葛鹏天哆嗦一下，把自己的手臂从她手里抽回来：“你别碰我，还有，好好说话。” 　　姜瞳总算是发现了一个能制住他的方法，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她不以为意地重新挽上他的手臂，娇声说：“好啦好啦，人家都听你的。” 　　葛鹏天：…… 　　他已经放弃挣扎了，只想着赶紧吃完这顿饭，趁早结束和这妖精的孽缘。 　　走得近了，他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角落，这才发现了那两个熟悉的人。 　　姜瞳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天哥，好巧哦，那不就是和你打架那个臭小子？哎呀，他对面那个，是……” 　　“闭嘴。”葛鹏天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冷冷的。 　　他收回自己的手臂，看了一眼林婉婉。她低着头小口吃饭，又乖巧又招人疼。不像这个攀在他身上的妖精，吐一口气都带着毒雾。 　　叶靖承和林婉婉安心吃着饭，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这个走错片场的路人甲。 　　只有姜瞳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神里也是淬着毒的冰，扎得他心窝生疼。 　　葛鹏天眼神暗了暗，冷声道：“姜瞳，过分了。” 第27章 市中的邀约 　　葛鹏天最终和姜瞳在餐厅不欢而散, 提前说好的饭没吃, 她期待的冲突，当然也并没有发生。 　　混混们眼里的暴君葛鹏天, 在林婉婉面前乖得像只小猫。 　　明明喜欢得要死，却为了照顾她的感受, 连表白的念头都不敢有。看着她和别人说说笑笑地一起吃饭，他也只是黯然离开，不仅没有嫉妒生气, 他甚至还要小心翼翼地给她找借口：她那么单纯, 肯定是被那个小白脸骗了——简直卑微到了极点。 　　姜瞳一个人买了饭，坐在餐厅笑得眼角湿润。谁能想到那么狂妄的葛魔王，突然就被一只小白兔给收服了呢。 　　可笑的是，那只误闯进他心里的小可爱，到现在为止，都没给过他一个正式的眼神。在她心里, 他一直都只是一个陌生的、只知道名字的同校同学而已。 　　姜瞳并不难过, 她甚至觉得痛快。和怂到和不敢喜欢的人对视的葛鹏天比起来，她起码还为自己争取过了。 　　…… 　　由于第二天就是周五，这个月可以回家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晚自习时，班里的氛围明显比平时活泼了不少。 　　杜梦凝一边期待着回家，一边又有点甜蜜的忧伤——她要有好几天不能见到周行那个傻子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她。 　　她这点少女的心思无处倾诉，憋得心里难受。她看了看认真做题的林婉婉, 纠结半天，还是老老实实地选择了闭嘴写作业。 　　班里到处都是兴奋的嗡嗡讨论声，林婉婉安安静静地埋头学习，半点不受周围环境干扰。杜梦凝多少受了她影响，她一口气写完语文作业，兴奋地一抬头，这才猛然发现，他们班主任正趴在窗户那里默默观察他们。 　　教室里的大多数同学们仍然一无所觉，兴奋地小声叽叽喳喳。杜梦凝被班主任的眼神吓出一身冷汗，她转头看看还沉浸在书海的林婉婉，不得不佩服她的淡然了。 　　李志明了解学生们的习惯，他晚自习专门来教室巡视，果然看到了正群魔乱舞的一群学生。埋头看小说的、小声聊天的、打打闹闹的，甚至还有悄悄玩手机的，随便一抓就是一大群。 　　他进教室前刻意咳了一声，停了几秒，等学生们把“作案工具”都收拾好了，这才不慌不忙地进了教室。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学生们却还是被他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冷汗涔涔，一个个都埋着头，心虚地不敢和他对视。 　　回家前最后一天了，李志明没打算让学生们哭丧着脸回去，起到一定的震慑效果已经足够。他简单说了几句，又在讲台上坐了一会儿，等班里的孩子们一个个都装乖卖巧地低头学习了，这才离开了教室。 　　临走前，他还不忘把班长拎上讲台，让他代替他坐在上面维持纪律。学生们怕班主任去而复返，比之前规矩了许多，总算是安安生生地度过了大半个晚自习。 　　只是时间接近放学的时候，中年秃顶的教导主任突然来了教室。他挺着微鼓的将军肚，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喊人：“林婉婉，出来一下。” 　　叶靖承笔尖一顿，皱着眉看过去，教导主任倒是意外注意到了他，甚至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林婉婉懵了懵，她左看右看，确定老师没喊错人，她也没有听错，这才放下笔走了过去。 　　由于班主任走时交待过，班长就相当于他本人，让他们一定要遵守纪律。因此路过讲台的时候，她还特别规矩地和班长请假：“班长，老师找我，我出去一下可以吗？” 　　班长顶着教导主任和蔼的眼神，不由一阵头皮发麻，他急忙点头：“可以可以，你快去吧。” 　　林婉婉这才走了出去，在教导主任的示意下，一路跟在他身后去了没人的办公室。 　　教导主任亲切地给林婉婉拿了把椅子，让她坐在他对面，这才抚着肚子坐下了。 　　“老师？您找我……”林婉婉有点不安，主动开口问。 　　她基本对所有的老师都心怀敬意，但眼前这个满脸油光的老师，每次见面都能让她感觉到微妙的不舒服。她努力克服了这种感觉，只坐了一个凳子边，握着小拳头，有点紧张地等着老师开口。 　　教导主任笑了笑，眯着眼睛打量她：“林婉婉，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婉婉点头：“知道，您是陈老师。” 　　教导主任挑挑眉，地中海头顶在灯光下反射出闪亮的油光。 　　林婉婉主动解释：“之前我来报到时，班主任带我去办手续，在办公室正好遇到您了。班主任当时喊您陈老师。” 　　教导主任笑了：“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那这么说起来，咱们算是挺有缘分。” 　　林婉婉想了想，认真回答：“您当时劝我好好学习，不要给李老师丢人，也别辜负了齐老师的期望。谢谢您的教导，我会一直努力的。” 　　她感谢地表达认真，教导主任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小丫头记性不错，他随便反讽一句，她居然记到现在。 　　他清了清嗓子，放弃了闲聊拉感情的打算，岔开话题：“好了，我确实姓陈，是咱们一中的教导主任。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件正事，希望你回答之前，能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现状。” 　　林婉婉点头，专注地看着他。 　　教导主任不紧不慢地开口：“林婉婉，我记得你是从小山村来到这里的，对吧？” 　　“对。”林婉婉回答。 　　“老师不是歧视你的家庭状况，只是就事论事——山村的孩子们读书不易，家长们挣钱更难，对不对？” 　　林婉婉想到父母汗流浃背在太阳下耕作，有时突遭风雨，还要紧急从田里抢收。这其中的辛苦，不亲身体会怎么能说得清楚。 　　她情绪微微失落，垂着眼睛回答：“对。” 　　看到她这个表现，教导主任露出个胸有成竹的笑来：“那你出来读书，在外面的花销又这么大，难道从没有体谅过父母挣钱不易？没想过要为他们分担辛苦？” 　　林婉婉愣愣地看着他，教导主任接着说：“看着家长忙忙碌碌一整年，才能勉强挣到你的学费。你从来没有愧疚过吗？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舒服读书，假装看不见家长的付出，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我，我会努力的。”林婉婉被他说得心里难受，磕磕绊绊地解释，“我一直在努力。等我读完书，有了能力挣更多的钱，才有可能改变家里的情况，让父母不再辛苦。我相信……” 　　“天真。”教导主任冷哼一声，打断了她，“你知不知道，现在每年有多少大学生毕业就失业，最后回家抱着父母啃老？你一个刚上高中的山里孩子，也敢说靠学习改变家庭状况？” 　　他这话实在诛心，林婉婉一直以为只要好好读书，将来肯定就会有出路。不管是父母、还是教过她的老师们，所有人都告诉她，读书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 　　但现在，来自全国各地的老师们一起为她织就的梦想、她一直以来坚定的信仰，突然被同为老师的人亲手撼动了。 　　她眼里逐渐涌上泪，无措又慌张，却仍倔强地睁大了眼，大声道：“老师们不会骗人！齐老师也说过，有很多学生毕业了一无所成，但那是他们本身所致，和教育并没有关系！齐老师说过，只要努力，总会成功！” 　　教导主任没想到，这个轻声软语的小姑娘，居然也有爆发的时候。 　　他不敢再添柴，生怕过犹不及，只能暂时缓和了语气：“嗯，齐老师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你想想看，等你读三年高中、再读四年大学，这回报是不是有点太晚了？老师现在就有一个可以减轻你家庭负担的方法，让你既能高高兴兴地读书，也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你想不想听？” 　　林婉婉现在已经对这个老师有了戒心，她怀疑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教导主任事先调查过她，本以为她是个软脾气的天真受气包，这才想着通过施压的方式，利用她的愧疚和软弱没主见，强行达成目的。 　　只是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脾气软，骨子里韧劲却是十足，他这一手玩得过火了一点，反倒一不小心翻船了。 　　他只能临时改用怀柔策略，轻声细语地循循善诱：“婉婉啊，你知道市中吧，就是这次考试和一中联考的那个学校。” 　　林婉婉警惕地看着他，迟疑地点头。 　　教导主任笑得十分和蔼可亲：“市中是咱们教育局大力扶持的重点高校，那里教育资源丰厚，教师的教学经验丰富，学生们上进心强、学习氛围浓厚……” 　　他把市中吹得天上有地上没，这才缓了口气，接着说：“而一中呢，近年来越来越没落了，好老师都跑了，好学生也都去了市中，升学率逐年下降，早就只剩个空壳子了。大家都向往着市中的优厚资源和良好环境，你怎么想？” 　　林婉婉板着小脸，不为所动：“我觉得一中挺好的。” 　　教导主任眯起眼睛：“那如果市中主动要你转学过去，并且打算免去你所有学杂费，每学期再发给你五千助学金呢？只要你到高考为止，成绩一直都能保持这次联考的水平，市中还会每年给你两万奖金。高考考出好成绩，奖金另算。” 　　他脸上的赘肉泛着油光，眼角褶皱里逐渐填满得意：“怎么样，这样的条件——你也不心动吗？按照你家里的条件，别说一年两万或者半年五千，恐怕一整年忙忙碌碌过完，你们手里连三千块钱都留不下吧？再扣除全家一年的花销……” 　　他眼神里有着隐隐的轻蔑：“你们还能剩多少？两千？一千？即便这样，你也不愿意吗？” 第28章 很想抱抱她 　　林婉婉心里逐渐涌上怒气, 她盯着教导主任洋洋得意的脸, 轻缓而坚定地开口：“我家里什么情况，用不着老师担心。但是陈老师, 你是一中的老师，这样诋毁本校不太好吧？” 　　教导主任神色僵了僵, 有些恼羞成怒：“你懂什么，我是为你好才提出这样的建议！你刚来一中不满一月，也敢这么质问我？我可是一中的教导主任！” 　　林婉婉眨了眨眼, 清澈的双眸平静地注视着他：“老师也说自己是一中的教导主任, 怎么还没有我一个刚来的学生对学校的感情深。” 　　教导主任脸上逐渐聚起不满：“油嘴滑舌的小丫头！我不跟你废话，既然已经摊开说了，你就说这样的条件，你到底答不答应？” 　　林婉婉垂下眼帘，只是说：“我很喜欢一中。” 　　教导主任瞪着她：“明天就能回家了，你回去见到父母, 把我对你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他们, 到时候你再来找我谈！” 　　林婉婉这种小孩子不识好歹，她家长总是懂人情世故的。他心里很有底气，这样的条件, 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拒绝。 　　林婉婉站了起来，眼睛看着地面：“老师，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教导主任还没从她嘴里得到一句准话，哪里愿意放她走。 　　他也站了起来, 满脸不悦：“林婉婉，我和你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多少？这么好的机会，你这次放过去，以后再想找就难了！这样，老师也不逼你。你回家后好好和家长商量，确定想好、想清楚了之后再来找我谈。你多考虑自己的现状，不要让将来的自己感觉后悔！” 　　林婉婉侧着身，声音闷闷的：“老师，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这么积极地劝我去市中的理由？” 　　教导主任一愣，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当然是见你努力，起了惜才爱才的心思，这才帮你牵线搭桥，还给你争取了这么大的福利……你也别多想，心里记着老师的好就行。以后出息了，别忘了是谁提拔你的。” 　　林婉婉怔怔地看着他，半响才重新垂下眼，低声道：“那我先回教室了。”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复杂，却显然只有失望和伤心的情绪叠加，半点看不到应有的忐忑和欣喜。 　　教导主任心里突然有些没底，他皱着眉嘱咐：“这件事算是咱们私下的约定，不管最后成还是不成，你都不能和除了家长以外的其他人提起，知道吗？” 　　林婉婉没出声，教导主任有些急了：“除了家长，你不许和任何人提，听到没有！尤其是你们班主任，还有你们班的同学，不管你什么室友、同桌还是朋友，关系再好都不能提！” 　　林婉婉睫毛轻颤，沉默地盯着地面。 　　教导主任又缓和了语气，恩威并施，力图完全吓住她：“你记住了，我这完全是为了你着想。这件事本来是件好事，我也是为了你好，才在中间顺手牵了线。但到时候万一有人以讹传讹，造谣生事，最后出了问题……我是一中的教导主任，而你只是一个学生。到时候我不会有什么事，但你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去不了市中，还会被一中除名，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林婉婉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几步到了门前，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教导主任心里还不踏实，他追出两步，还想再叮嘱几句，却只来得及看见一片米白的衣角从楼梯转角一闪而过，楼道里空荡荡的，哪还有那女孩的身影。 　　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林婉婉居然已经小跑着离开了。没见到人，教导主任心里反而放松了不少。林婉婉慌了，正说明她听进去了他的话。在他看来，这件事基本上已经成了。 　　…… 　　叶靖承盯着墙上的时钟，从林婉婉被教导主任叫出去，已经过去10分钟了。 　　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视线凝滞在第三排属于林婉婉的座位上。 　　那里空荡荡的，课桌上还有翻开的课本，书页被窗外的风吹动得微微扇动，小巧的圆珠笔在光滑的桌面上滴溜溜滚动几圈，被杜梦凝伸手按住。 　　又过了5分钟，林婉婉还没回来。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满脑子都是林婉婉出门时清瘦的背影，和教导主任临走前那个不怀好意的笑。 　　时钟上的指针滴答答转着圈，又是5分钟过去。 　　眼看着时间临近放学，教室里又乱了起来。叶靖承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面，已经二十分钟了，教导主任找林婉婉有什么事，居然说了这么久。 　　他把手里的书随意一合，突然站了起来，迈着大步往外走。 　　讲台上皱着眉做作业的班长察觉动静，一脸懵逼地抬头看他：“叶靖承……喂，你去哪？还没放学啊！” 　　随着学霸带头逃课，教室里又乱了几分。班长敲了敲桌子，大声喊着让大家安静。教室里清净了不到一分钟，又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嘈杂。 　　班长气闷地坐下，眼不见心不烦地拿起课本挡住了脸，在一片混乱里继续写起了作业。 　　叶靖承走得很急，他不确定林婉婉是不是被教导主任带去了办公室，但现在他毫无目标，只能迈着大步先赶过去确认。 　　他快步走下一层又一层的楼梯，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传闻，纪浩和许飞羽曾经在宿舍和其他人八卦，似乎说起过某位老师意图猥亵学生的事情。 　　只不过这件事本来没有什么实锤，学生们也只是私下里传播。要不是纪浩当时的语气太过夸张，他或许半点印象都不会有。 　　那传闻是真是假，里面涉及的老师又是谁……他越想越糟心，虽然明白这种可能性极低，却还是恨不得把之前坐在教室里傻等的自己揪出来暴打一顿。 　　他疾步穿过最后一层楼梯转角，视线不经意扫过教学楼角落，步子一顿，突然停了下来。 　　教学楼外的花坛边，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她浅色的衣衫在晚上很是显眼，叶靖承来不及松口气，又突兀地被心疼的感觉整个吞噬进去。 　　他放轻脚步，快速走了过去。林婉婉蜷缩着身体，蹲在花坛下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双腿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哭了？ 　　叶靖承犹豫地伸手，想要抚上她的背，又怕惹得她更加伤心，只能无措地僵在了原地。 　　“婉婉……怎么了？”他蹲在她身前，声音前所未有地轻柔。他视线凝在她蜷成一团的娇小身影上，眼底满是心疼和怜惜。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小小的一个白团子总算是动了动。她脑后的小辫子颤了颤，脑袋轻轻抬起，慢吞吞地露出来一张小脸来。 　　她的眼角是干的，脸上也没有泪痕。叶靖承刚舒了口气，就听见她问：“你怎么来了？” 　　他顿了顿，没想到合适的回答，只能说：“我本来想去厕所，但是看到你了，就过来看看。” 　　林婉婉“哦”了一声，又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闷闷地说：“那你快去吧。” 　　叶靖承怎么肯走，他原本就是专门出来找她的，现在人找到了，状态还明显有些不对，他自然不会真的离开。 　　他绞尽脑汁地想借口，但眼前的林婉婉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思。 　　他脑袋里乱哄哄的，各色想法交织在一起，最后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他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表达对她的关心！ 　　不需要借口、不需要蹩脚的谎言，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喜欢你，所以我关心你、担心你，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在意！ 　　他沉默几秒，缓声开口：“我又不想去了。闲着也是闲着，你跟我说说吧，教导主任和你说了什么？” 　　林婉婉抬头，只是盯着脚下的土地发呆。 　　叶靖承轻声哄她：“婉婉，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啊。” 　　就像是之前许皓霖告白那次一样，他总是这么贴心又温柔，不管事情如何，第一时间关心的总是她的感受。 　　他对她承诺过的帮助，每次都做到了。 　　林婉婉心里暖融融的，她轻轻摇了摇头，终于开口：“这件事你帮不上的，我决定了，明天就去找班主任。” 　　叶靖承：“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林婉婉在花坛旁蹲了有一会儿了，心情已经慢慢平复。听到叶靖承坚持要问，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说了起来。 　　她不确定教导主任是不是真的能让她失去继续读书的机会，他说的那样坚定，她心里当然会有恐慌。但与此同时，更让她伤心的，是突然看到了一位老师这样阴暗的一面。 　　教师——这群给予了她梦想和希望的人们，身处这样神圣职业的人们，林婉婉喜欢他们、敬佩他们、向往他们、渴望着有一天也能成为他们。 　　她是幸运的，在教导主任陈老师之前，她遇到的所有教师，哪怕不那么优秀，也有着基本的职业道德。一个陈老师，虽然让她伤心，却还不足以击溃她。 　　叶靖承看着她，视线专注，眼神温柔。 　　她轻声细语地诉说着，从对这件事的震惊到愤怒再到平静，她的每一个心情，他似乎都能感同身受。 　　他看着这个柔弱的女孩。 　　她个子娇小、肩膀瘦削、声音轻软、腰细易折。她会只因为一封情书就被吓哭，也会因为一次小小的误会，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着道歉。 　　她看起来那么脆弱，却在这个时候，被信任的老师说着威胁、明着胁迫的时候，没留一滴眼泪，反而挺直了脊背，要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横祸。 　　她的侧脸很美，在昏暗的月色下也发着光。她眼睛里装着星河，她还在软声说着话。 　　叶靖承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很想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第29章 生气的婉婉 　　林婉婉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完, 心情奇异地轻松了不少。说到最后, 她仰脸笑了笑，手撑着膝盖打算站起来。 　　“我觉得, 这件事还是要和班主任说一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李老师肯定知道。”她笑着说, 对老师仍旧有着天然的信任。 　　“我应该不会因此失学的，那是陈老师的想法，和我没有关系……哎呀！” 　　她蹲着的时间有点长了, 又猛然站起来, 由于腿麻的原因，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她下意识地舞动手臂，没等自己歪歪扭扭地跳着脚调整过来，就被眼前的人一把捞进了怀里。 　　林婉婉有点懵了。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固定，腰间也横过有力的手臂，小脸被迫紧紧贴在叶靖承的胸膛上。她甚至感觉到了他胸口的震动, 心脏的跳动声规律而有力。 　　她伸手推了推他：“哎, 你……” 　　叶靖承没动，仍旧紧紧地抱着她。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强势，手却无措地握成了拳, 僵硬地停在半空，并不敢真的触碰她。 　　他扣在她后脑勺的另一只手松了松，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温柔又缱绻。 　　“婉婉。”他低声喊。 　　林婉婉的脸颊已经红透了，她明确地知道, 现在他们这个姿势很不对劲。 　　趁着他扣在她脑后的大手放松力道，她急忙地抬起脸来。 　　她莫名不敢和他对视，眼睛只盯着他的下巴，又凶又有点委屈地小声说：“你快……让开啊！” 　　叶靖承垂眸，看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自然地扭着头躲避他的视线。她双手按在他的胸膛上，细软的腰肢拼命后仰，试图和他拉开距离。 　　他怕一松手，她会直接这样仰过去，不得不低声说：“婉婉，别动了，小心摔倒。” 　　娇娇软软的林婉婉在他怀里僵了僵，他托着她的背，慢慢和她拉开距离，确定她不会再有摔倒的危险，这才恋恋不舍地彻底松开对她的辖制。 　　刚一脱离掌控，林婉婉立刻向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你刚刚，你干什么……”她结结巴巴地质问。软糯的语气和红透的脸颊看起来却没有半分杀伤力。 　　叶靖承：“我怕你摔倒。” 　　林婉婉气愤地睁大了眼：“胡说！我只是脚麻了，才没有一下就站稳。就算你刚刚不动，我也不会摔倒的！” 　　“嗯。”他低声应道。他确实是利用了刚刚的小意外。 　　看着她因为羞恼而红透的小脸，他突然不打算辩解了，只专注地看着她，语气里带了点诱哄的味道，轻声问她：“婉婉，你觉得我为什么那样？” 　　林婉婉被他突然的厚脸皮惊到了，她猛地抬头看他，却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她赶紧转头移开了视线，心跳的频率渐渐失去了控制。 　　她又慢慢后退一步，小声说：“哪样……我不知道……” 　　明明是她要质问的，他想把原因和盘托出的时候，她却又退缩了。叶靖承笑了笑，有点无奈，却不想轻易让她逃脱。 　　他往前走了一步，大幅度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林婉婉紧张地盯着他的裤脚，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就跑。现在的情况实在太奇怪了，她潜意识里试图逃避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如果她突然跑开的话，也会显得很奇怪。 　　她还在犹豫，就听到头顶传来他温柔又无奈的声音：“婉婉，我刚刚抱你了，你没感觉到吗？” 　　林婉婉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他怎么能……他在胡说什么啊！ 　　叶靖承又试图向前，但林婉婉突然轻轻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她甚至没有去教室，而是直接跑向了宿舍。 　　晚自习还没放学，乖宝宝林婉婉居然放弃了学习，一溜烟跑去宿舍了。叶靖承愣在原地，看着那小身影跑着跑着，突然抬手捂住了脸，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还没来得及正式告白，就把她给吓跑了……这么喜欢害羞，真是个小可爱。 　　…… 　　林婉婉难得失眠了一次，她躺在床上想事情，一会皱着眉辗转反侧，一会又红着脸把自己整个人藏进了被单。 　　杜梦凝看着她折腾，有心问她，她又怎么也不肯开口。一直折腾到深夜，她才终于抱着枕头睡着。 　　第二天早起上课，没睡好的林婉婉有点状态不好。但她还是在班主任进班的时候，努力提起了精神。 　　李志明在教室例行转了几圈，终于注意到她焦急的眼神。他顿了顿，在她身边停下脚步，俯身低声问：“找老师有事？” 　　林婉婉点点头，却犹豫地没有开口。李志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直起身往外走，眼神轻轻向后一瞥，林婉婉果然跟上了。 　　但跟过来的不只是林婉婉，叶靖承也远远跟了出来，不声不响地缀在他们身后。 　　林婉婉一转头就发现了他，她刻意停下了等了等，拧着眉凶巴巴地小声说让他回去。他挑挑眉不说话，等她气哼哼地转身向前走了，他也慢悠悠地跟着走一步。 　　李志明假装没看见身后打情骂俏的一对小朋友，目不斜视地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林婉婉走两步就停下凶他一句，但叶靖承像是突然变了个人，根本不听她的。她拿他没办法，只能努力迈着步子走快点，但他身高腿长，总是很容易就追了上来，不慌不忙地紧跟在她身后。 　　林婉婉仅有的那点紧张，居然在他这样的胡闹中逐渐消失了。到了办公室，她还是没能甩开他，只能硬着头皮，在老师温和的眼神里，和他一起走进了办公室。 　　提起教导主任陈老师的事情，她神情慢慢严肃起来，语气也越来越紧张。她生怕班主任真的误会了自己，说完陈老师让她考虑的事情，还尽力解释了自己明确的态度。 　　班主任脸上的笑早就不见了，听她说着这些事，他眉头越皱越深，时不时地还会打断她，语速很快地提问一些细节。 　　林婉婉还没见过班主任这样犀利的眼神，他一向是温和的，即便是发脾气，也是很快就会雨过天晴。但现在的他目光如刀，审视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她不自觉地握住了拳，紧张得全身绷直。 　　一只大手突然覆了过来，掌心温暖干燥，轻轻在她紧握的小拳头上拍了拍，又很快移开了。 　　林婉婉受惊，猛地把双手背在了身后。等李志明皱着眉看过来，她咬着嘴唇低了低头，又继续说了起来。 　　班主任说，希望她能够回想起来陈老师和她说过的所有话，最好一字不差，避免误会。可是当时她又生气又难过，根本记不清楚了。 　　叶靖承垂眸看着她，出声打断了班主任的问话。 　　“老师，问我吧，我也知道。”他说。 　　李志明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也知道？怎么回事？” 　　叶靖承坦然回望过去：“昨天婉婉刚回来的时候，我就问过她了。那时候她记得清楚，和我说的也详细。问她和问我，效果是一样的。” 　　李志明转头看了看林婉婉，这才注意到她紧张得脸色都白了。 　　他缓和了语气，安慰道：“别担心，这件事对你没有影响。老师很高兴，你没有私下处理，而是主动报告给了我。” 　　他犹豫了一下，又叮嘱：“婉婉，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从现在起，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了，我会全部处理好的。” 　　叶靖承盯着他，眼神仍是不满。李志明顿了顿，又说：“你别怕，老师会尽快处理，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这件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只需要像平常一样就好了。” 　　林婉婉松了口气，感动地说：“谢谢老师。” 　　李志明摆了摆手，微皱着眉说：“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再想想，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理最合适。” 　　林婉婉乖乖和老师说了再见，就急忙快步往外走。 　　但叶靖承仗着自己腿长步子大，还是轻松赶上了她，他笑着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小辫子上下晃荡。 　　他明明没说话，存在感却意外地强烈。林婉婉越走越生气，突然停了下来，用力瞪着他：“你走另一边，不要跟着我！” 　　她靠着墙，手指了一下楼梯另一边的扶手，又转过头去，努力迈着大步走起来。 　　叶靖承被她孩子气的手指动作逗笑了，他点点头，落后她一步，走到了楼梯扶手那边。 　　林婉婉又走了几步，好不容易转过弯，却还是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不慌不忙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烦人得厉害。 　　她忍不住小跑着下了一层楼梯，叶靖承在后面叮嘱：“婉婉，慢点走，小心摔倒。” 　　林婉婉气坏了，她回头又用力瞪了他一眼：“不用你管！”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更气了：“还有，你刚刚在办公室，你……你以后不要和我说话了！” 　　叶靖承叹口气，轻声解释：“你刚刚那么用力，指甲把手心都掐红了吧。” 　　林婉婉摊开手，柔嫩的掌心还躺着几个明晃晃的指甲印。她还是觉得他强词夺理，努力板着小脸说：“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叶靖承不敢再惹气头上的小姑娘，他老老实实闭了嘴，只默默跟在她后面，踩着她走过的楼梯，认真地低头走路。 　　没多大会儿，前面埋头走路林婉婉又说：“你走路能不能小点声音，好烦！” 　　叶靖承无奈地放轻了脚步，踩着猫步一样，偷偷摸摸地继续走。 　　林婉婉一直没回头，好不容易出了办公楼，她突然又说：“你真的好讨厌！” 　　呼吸的声音太大了，她离这么远都能听见，生气！ 　　林婉婉也觉得自己实在无理取闹，但她就是忍不住，一想到叶靖承，她整个人就有点失控。 　　这种心慌意乱又手足无措的感觉，她从没经历过，最后只能汇总成了一种情绪——他真的好讨厌！ 　　不能真的讨厌他，这种感觉更讨厌！ 　　被百般嫌弃的叶靖承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又一次跑了。 第30章 齐老师来了 　　周五上午课程结束, 学生们就可以回家了。 　　林婉婉上课时一如既往听得认真, 但一下课，她总是忍不住想要转头去看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很不习惯这种感觉, 越想越烦躁，在座位呆呆坐了一会儿, 突然埋头趴在了桌上，把脸藏了起来。 　　厚脸皮的大坏蛋昨天故意抱了她，当时没有道歉, 今天也没有道歉。他还在办公室偷偷摸了她的手, 而且也没有道歉……他还那么坦然，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林婉婉越想越委屈，藏在臂弯里的小脸慢慢皱了起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这么讨厌了。 　　她不肯主动去问，又不想这么轻易原谅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决定, 以后再也不理他了。除非, 除非他主动道歉。而且要特别真诚才可以。 　　一整个上午的课间休息时间，她都坐在自己座位上，一边写题, 一边忍不住猜想，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来道歉。 　　但叶靖承一直没来。 　　课间他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林婉婉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他几次，每次都看到他皱着眉盯着桌子看。 　　她努力看了看，只看到他桌子上有打开的书本和几张不同颜色的纸, 他手握着笔在纸上比划几下，又皱着眉停下了。 　　肯定是在做题。她失落地转回头，不敢再有什么期待了。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戴眼镜的瘦高个语文老师夹着课本走进教室。他是林婉婉进入一中以来，除了班主任以外，最喜欢的一位老师了。 　　他鬓角的头发微微有些花白，脸颊两边稍稍凹陷下去，脸型瘦长，鼻梁上架着细边框眼镜，看起来清瘦斯文。 　　语文老师是个十分注重规矩的人，这不仅体现在课堂上，也表现在他自身的习惯上。 　　他来上课的时候，发丝往往打理得一丝不苟，衣襟上找不到半点褶皱。平时除了讲课，他不和学生们过多交流。私下里他也不是很喜欢笑，眉间常年有着一道细微的折痕，像是被岁月纹刻上去的，轻易不会舒展。 　　这位老师严谨的教学态度，总是让林婉婉肃然起敬。她从心底里崇拜这位老师渊博的学识，看到老师的瞬间，她就收起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端端正正坐好了。 　　老师把手里的书轻轻放在讲台上，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下教室，开口道：“上课。” 　　班长站起来，带领全班同学们进行例行的课前问好。 　　学生们不喜欢这位有些古板的老师，问好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稀稀拉拉的有些不像样。 　　林婉婉轻轻软软的声音在这样的齐声问好里，居然还能够清晰可闻。 　　这种情况其实挺常见，语文老师从不在意。他像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隐士，外人的态度不会影响他的情绪。他只专注地做自己。 　　但这天有些不同，学生问好后，他莫名看了林婉婉一眼，才点头让大家坐下。 　　这节课和以往没什么不同。语文老师坐在讲台后，声音平稳、怡然自得地讲着自己的课，台下的同学们有的睁着眼走神，有的已经托着腮悄悄睡着了。 　　老师的语调有点催眠，杜梦凝也忍不住眼皮打架，被林婉婉悄悄晃醒了好几次。 　　课堂进行到一半，老师把课本一合，突然站了起来。 　　“好了，同学们，这一课咱们讲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不够，我看同学们也没心情听我继续讲课本知识，那不如这样，咱们今天讲个新鲜的。” 　　讲台下的同学们努力提起点兴趣，语文老师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来。 　　“咱们来说说上次联考吧。通过这次考试，再结合之前，我发现了咱班同学在语文上最大的短板——作文。”他轻轻推了推眼镜，“不过咱班有几位同学，作文写得非常不错。” 　　他视线落在林婉婉身上，停了一瞬，又移开了。林婉婉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老师到底要做什么。 　　“之前刚考完试，杂事比较多。我今天才腾出空来，仔细研究了一下咱班几位同学的优秀作文。” 　　他微微笑了，“比较有意思的是，这几位作文写得不错的同学里，林婉婉和叶靖承，这两位同学和大家都不一样。” 　　猛然听老师提到他们的名字，叶靖承愣了愣，林婉婉突然红了脸。 　　接下来，语文老师就拿几篇优秀作文为例，给大家临时上了半节作文课。 　　他突然提到林婉婉和叶靖承两个学生，当然不是闲得无聊。 　　他也是偶然间发现，这两个学生的作文写得非常相似——这种相似不是抄袭或者借鉴的那种相似，实际上，这两个学生的行文风格和遣词造句上十分不同，但他们的破题思路、以及论证观点的顺序和条理，几乎像是出自同一个人。 　　语文老师就以他们的作文为例，重点给大家讲解了一下议论文的写法。讲解过程中，他时不时会拿两个人的作文对比，提出两人各自的优点和缺陷。 　　这时候的学生们都早熟，林婉婉和叶靖承又是班里的两大学神级别人物，班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他们的“暧昧”关系。 　　就算林婉婉的态度不明确，叶靖承的喜欢却是几乎摆在了明面上，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这会儿再听着古板的语文老师在讲课过程中，一本正经地一直把两人往一起凑，大家的心情别提多奇怪了。 　　大家的视线实在明显，叶靖承都有点不自在，而林婉婉早就红透了脸，呆愣愣地看着老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语文老师最后下了结语：“即便有时候你找的论点偏了，或者不确定是不是正确，只要你最后能够自圆其说，尽量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圆回来，也是可以的。” 　　他看了看时间，说：“马上要放学了，最后说一件事。接下来会有一个作文竞赛，具体的咱们回来再说。我现在提起来，就是给同学们一个考虑的时间，希望大家都能踊跃参与。” 　　他看着林婉婉，严肃道：“尤其是林婉婉、叶靖承两位同学，老师很期待在比赛中看到你们。” 　　林婉婉红着脸，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头。 　　终于，放学铃声响起，老师宣布了下课，学生们欢呼着离开教室。 　　前后也就几分钟，教室就空了大半。就连杜梦凝也急匆匆地和林婉婉打过招呼，高兴地先跑了。 　　林婉婉带上了各科老师们留的家庭作业，又细心地整理了一遍书本，确认没有遗漏，这才准备离开了。 　　一上午都没挪过位置的叶靖承一直在默默看着她，发现她要离开了，他才急忙抓起桌上的纸条，快步跟了过去，同时喊了她一声：“婉婉！” 　　林婉婉一僵，低着头走得更快了。 　　叶靖承在教室门口赶上了她，挡在门口不让她出去。 　　林婉婉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委屈情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这个坏蛋，他又要干什么！ 　　她看着他不说话，抿着嘴唇睁大眼睛，神色里都是倔强。 　　叶靖承被她这样瞪着，又紧张又觉得莫名好笑。对着这么一个气鼓鼓的小兔子，他是真的拿她没办法。 　　他视线落在她怀里的书上，心思一转，突然伸手抽走了一本：“这是什么书？” 　　林婉婉下意识躲了一下，还是被他拿走了书。她急忙伸手：“快还我，这是我借别人的！” 　　叶靖承低头一看，是本名著——《鲁宾逊漂流记》。他笑了笑，扬起胳膊躲开她的小手，打开书翻了几下，才若无其事地还给了她。 　　林婉婉气得脸都红了，不自觉地嘟着小嘴看他，一拿回书，她就紧紧抱在了怀里，生怕再次被他抢走。 　　教室里没走的几个同学戏谑地看着他们，叶靖承怕耽误她回家，不再逗她，只低声说了一句：“这本书不错，既然都借来了，回家一定要记得看啊。” 　　他说完才笑着让开，林婉婉急忙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但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刚刚叶靖承翻开书后，似乎还停顿了一下？她没看太清，只心里有一个隐隐的预感，让她的心跳隐隐加速，脸色更红起来。 　　她匆匆忙忙地抱着书走出教学楼，冷不丁看到了楼下站着的人，她眼睛猛地一亮，高兴地喊了一声：“齐老师！你怎么来了？” 　　齐媛笑眯眯地看着她：“来接你啊。跟我走吧，你爸爸妈妈来了。” 　　林婉婉更惊喜了：“真的吗？他们都来了？为什么啊？” 　　齐媛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当然是因为想你啦。” 　　她来的时候骑了辆小电动车，接到林婉婉就领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林婉婉家里在山区，一中的学生虽然是寄宿制封闭式教育，但学生们一个月还是可以回家一次的。可林婉婉家里离得实在太远，她回一次家再回来，肯定就会耽误上课了。 　　齐媛当初说明这个问题的时候，林婉婉爸妈就和她商量过了。 　　当时他们都觉得上学最重要，所以只说让林婉婉上学的第一个月回家一次，和他们当面说清楚对学校生活的感觉。要是适应她就继续读，以后只寒暑假回家，其他时候都在学校。如果不适应，就趁早回家，不在学校接着受罪。 　　林婉婉想读书的心愿实在强烈，甚至战胜了初次离家的恐惧。爸妈提出这个解决方案后，她虽然有些不愿意离家太久，却还是咬牙同意了。 　　只不过她刚离家不到一月，夫妻两个就改变了主意。主要是林婉婉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过，以往去姥姥家也是住几天就回家了。 　　再一想孩子孤身在外面读书，半年才能见一次，夫妻两个又是思念又是担忧，最后终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离开生活了半辈子的家乡，一起去女儿所在的地方讨生活。这样别的不说，还能常常见到她。让她在外面读书的时候安心，不会感到害怕，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还能第一时间帮她。 　　他们和齐媛说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是非常忐忑的，生怕齐老师会笑话他们乡下人异想天开。没想到她听了之后沉思了一会儿，居然笑着鼓励了他们的念头，还帮着出了不少主意。 　　夫妻两个现在还在跑房子的事，眼看着就要定下来了，齐媛就替他们跑了一趟，主动过来接林婉婉了。她也没说以后他们估计要留在这边不回去的事，就等着他们给林婉婉一个惊喜。 　　林婉婉跟着齐老师颠颠地走，心情好得不行。 　　走到电动车存放的地方，她按照齐老师的吩咐，把书放在了前面的置物篮里，又高高兴兴地坐上了后座，就等着老师带她去见爸爸妈妈了。 　　看着她高兴，齐媛心情也好。这小姑娘人美心善脾气好，她从一开始就喜欢她，有时候恨不得把她偷回家当自己闺女养。 　　她笑着回头叮嘱：“婉婉，坐好了吗，要走了。” 　　“嗯，坐好啦！”林婉婉甜甜地应道。 　　齐媛笑着转头，不经意一瞥，看到不远处教学楼又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立刻调转车头，骑着车子一溜烟离开了。 　　另一边的叶靖承：…… 　　他盯着跑得飞快的电动车，直接愣在了原地。 　　刚刚看到他就跑的人，是他妈吧？ 　　坐在车子后面的，是林婉婉吧？？？ 第31章 书里的纸条 　　半小时后, 叶靖承接到了妈妈的来电。 　　电话里的人明显心虚, 声调比平时高了何止一个度：“喂？儿子，是我啊, 妈妈。” 　　叶靖承：“……嗯。” 　　他异常的冷淡加重了齐媛的心虚，她急忙说：“我最近太忙, 有两周不给你打电话了吧，你最近怎么样啊？生活上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吗？唉，不是妈妈不想跟你联系, 实在是这个山区里的信号不好……” 　　叶靖承：…… 　　他还没说什么, 他妈妈就急忙地暗示他，她还在山区？这撒谎的技术也太烂了一点。 　　他顿了顿才开口：“我最近生活上是有点困难。”他毫不留情地出卖了自己爸爸，说出了他被迁怒，从而遭受经济限制这件事。 　　齐媛听得微微皱眉，有点心疼。 　　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叶靖承又接上一句：“回家吧, 妈, 我刚刚看到你了。” 　　齐媛：“……儿子啊，你为了生活费，就要这样对妈妈？” 　　叶靖承清醒得很, 语气平静：“当然不是，指望着我爸这几月给的生活费，我早就饿死了。生活费这事，我已经暂时解决了。现在就是告个状，让你知道我爸这人的不靠谱。” 　　他分析这件事的起因：“不过最开始, 秘书那件事，我没弄清楚就告诉了你，确实是我不对，所以我受罚也是应该的。但是，当时咱们说好了是要先一起调查看看吧，你怎么就跑了，妈妈？” 　　齐媛被自己儿子逼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说：“我就是想参加这次支教，这不是顺便吗，怎么了……” 　　叶靖承有点无奈：“那秘书第二天就被解雇了，我跟你说过了吧？我爸生了很大的气，现在身边从秘书到司机全都是男的……你一去这么久，再不回来，我爸可能就要去找你了。” 　　齐媛笑了笑：“他又不知道我去哪了，没事。” 　　叶靖承：“……你真觉得他不知道？他如果不是确定找到你了，可能这么安安静静的？” 　　话题突然就变成了“回家吧妈妈”，儿子这么用心地劝，齐媛有点吃不消了。 　　她转头看了看忙前忙后做饭的夫妻两个，以及甜笑着黏在父母身边帮忙的林婉婉，沉吟了一会儿，说：“没事，支教也快结束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先哄住你爸……哎，婉婉喊我吃饭了，那先这样，妈妈挂了啊。” 　　婉婉喊吃饭……叶靖承握着被挂断通讯的手机，有点哭笑不得。 　　被他戳穿了回来的事实，他妈连掩饰也不屑于做了，居然大喇喇地和他炫耀，现在和林婉婉一起的事。 　　想到回家后还要面对脸白心黑一肚子坏水的爸，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收起了手机。 　　…… 　　招待齐老师一起吃过饭，又把她好好地送走了，林建平才和宝贝闺女说起了他们决定暂时留在这边的事情。 　　林婉婉有些懵：“那家里的地怎么办啊？”田地是农民的命根子，父母一起离家，他们家的地就没人管了。 　　林建平笑着说：“没事，爸都跟你叔说好了，地就先给他们种着，咱们回去的时候再收回来就行了。” 　　林婉婉点点头，还是有点愁：“那你们住哪儿啊？”她平时住校，倒是不怎么打紧，可爸妈要是来这边，肯定要先找落脚的地方的。 　　许翠兰摸着她的背，爽朗一笑：“傻闺女，你操心这么多干什么？这些事爸妈心里有数，你只管学习就行了。你就说，爸爸妈妈留在这边，你高不高兴？” 　　林婉婉乖乖点头，忍不住笑了：“高兴。” 　　“高兴就行呗！”她笑着一拍掌，得意地瞟了林建平一眼，“怎么样，我就说我这主意行吧。看看，闺女高兴，这不比什么都重要？” 　　林建平也笑：“对对对，高兴就好。婉婉，你看咱们现在呆这屋，怎么样？你妈和人一口气签了一年的合同，以后你再过周末，直接过来这边就行了。” 　　林婉婉惊讶地睁大眼：“真的吗？”她刚刚还在想，齐老师带她来的是什么地方。 　　她本来以为这里可能是齐老师的家，但是屋子里有不少父母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她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 　　“离一中这么近呀……”她喃喃地说。 　　“你妈就是相中了这地方离你学校近，这样你就不用一月才回来一次了，平时周末下午也能回来。”林建平笑着说，“要不就说你妈会出主意呢。” 　　许翠兰接口：“那是啊。婉婉，以后你想吃什么了，跟妈说一声就行。这多方便，我平时得空还能去学校给你送点好吃的。” 　　婉婉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嘴馋的小毛病，总是喜欢吃点小零食。可惜，怎么吃都还是不长肉，瘦得让他们心疼。 　　林婉婉连连点头，眼睛亮亮的。 　　许翠兰说着就从厨房的橱柜里翻出来几袋东西，往林婉婉面前一放：“婉婉快来尝尝，这些是来之前在家里做好的，都是你喜欢的。” 　　林婉婉凑近一看，牛肉干、猪肉脯、脆锅巴、花生糖……全都是手工做的。因为她小时候嘴馋的原因，爸妈想了不少主意，总是会弄出点新花样来给她吃。 　　她捏起一块花生糖，满足地吃了。刚要继续，又顿了顿，把几个袋子又封了起来。 　　“怎么啦？这糖不好吃？还是按以前的方法做的啊。”林建平纳闷地问。 　　林婉婉脸红红的，小手捂着袋子：“我刚吃过饭，不饿。还有，这些东西，我能不能带给同桌和……别人吃啊？” 　　许翠兰大手一挥：“行，当然可以。给同学尝尝没关系，但你也不用省着啊，你爸这不是闲着呢，让他再给你做去。” 　　林婉婉摆手：“不用啦，这些就够了。”这几个袋子都塞得鼓鼓的，确实分量不少了。 　　林建平再三询问，确定闺女不需要他了，这才又出门忙活去了。 　　他们夫妻两个不光租了住处，还咬牙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店面，铺子面积不大，好在租金还能承受。他们还是听了齐老师的指点，才敢这么一口气把事情都定下来。 　　住处暂时是能凑合，铺子却需要抓紧收拾出来。一天不开业，他们就没有经济来源。夫妻两个虽然胆大敢拼，却还是有点没底，只想着赶紧稳定下来，快点有了进账才是正经事。 　　齐老师说他们夫妻两个手艺好，开个卖吃食的铺子肯定稳赚不赔。但林建平没做过生意，心里总是有点不安。就连许翠兰心里也惴惴的，总想着赶紧下手试试看。 　　这些细节他们没必要和林婉婉说，只粗略提到他们在学校附近开了个小店，估计再过几天就要开门了。林婉婉只觉得又新鲜又惊奇，拉着妈妈一直问东问西的。 　　刚刚过去这一个月，对这个家庭来说，可是来了一次伤筋动骨的大转变。不仅孩子走出去读了书，就连家里大人也走出了山村，想要努力打拼一回。 　　许翠兰又说了会儿话，也要出门去忙了。林婉婉要跟着去帮忙，被她虎着脸推了回去。 　　“写作业去。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到那里还不够给我们添乱的。婉婉听话，学习要紧，妈妈去忙了。” 　　她故意板着脸，眼底喜气洋洋的笑意却遮掩不住，整个人都干劲十足。林婉婉最后还是拗不过她，乖乖坐下写起了作业。 　　写完了一门作业，她伸手翻了翻剩下的书，视线移到那本《鲁宾逊漂流记》上，又想到之前的事，动作停了停。 　　她把书拿起来，快速翻了翻，果然在书页里找到了一张小纸条。她脸色瞬间红了起来，把书合上，一下子丢开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转头盯着那本书看，眼神纠结。只是一个普通的白色纸条，应该不会和那次一样吧。万一，他是道歉呢…… 　　在这样的想法支持下，林婉婉最后还是把书又拿了回来，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桌上。纸条就夹在书里，随便一翻，很容易就能找出来。 　　林婉婉脸色通红，拿出纸条之前还不放心地看了看房门，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叶靖承熟悉的字映入眼帘：“婉婉，我首先要向你道歉……” 　　他写了挺多，前面部分是道歉——关于那个突兀的拥抱和办公室里乍然的抚慰。他的歉意和忐忑表达得很明显，看起来意外地诚恳。 　　林婉婉逐渐安静下来，抿着嘴唇露出一个不自觉的浅笑。 　　到了后面，他又提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说起他眼里的她的可爱，提到两人的相处，也说了看到她难过害怕时，对她的担忧和心疼。 　　他这种情绪表达得很自然，似乎斟酌过无数遍。林婉婉心情有些奇怪，像是甜蜜和欣喜，又像是忐忑和不安。 　　看着他诚挚的话语，她像是也回到了他们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他对她真的很好，她似乎不该那么小心眼地随便生气的…… 　　白纸上的一字一句看起来都很正常，他只说了对她的关心和在意，半点没提对她的喜欢。 　　一直到了末尾，他才突兀地提到一句：“我写了这么多，其实只用一句话就能够全部概括： ” 　　纸上留下了一段明显的空白。 第32章 竞赛开始了 　　林婉婉抿着唇又看了下去, 空白的后面只剩了一个署名：“叶靖承”。 　　他的名字写得很潇洒, 林婉婉盯着那三个字看，脸色红得几乎滴血。 　　她的心脏跳得飞快, 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奇怪的是，她好像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这个认知让她的脸色更红, 她把纸条小心地重新藏进书中，捂着脸发出一声轻轻的呜咽。 　　那段空白上没有字迹，却有着明显的凸起痕迹。在白纸的背面, 他用没有墨水的笔, 一笔一划地反写下了几个大字——我喜欢你。 　　因为这句话，他所有的行为，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林婉婉一眼就看到了，但她有点希望自己从来都没看到。她心里慌得厉害，心情却和上次被迫收下那颗“粉色炸弹”时并不相同。那时候她只是纯粹的恐慌，可现在这种不知所措的慌乱里, 却掺杂了一些连她自己都能察觉到的欣喜。 　　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高兴呢！她觉得自己有点不知羞, 心情却根本不受她掌控了。 　　…… 　　返校之后，叶靖承第一时间观察了林婉婉的反应。 　　她脸颊上有点好看的薄红，侧着脸笑着和杜梦凝说话。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她突然回过头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红着脸转过去了。 　　叶靖承心里忐忑，他是不是太含蓄了一点，傻婉婉不会根本没看到那句话, 所以还是不懂他的意思吧？ 　　正想着，林婉婉却迈着步子向他走过来。叶靖承不自觉地盯着她看，灼灼的眼神看得林婉婉头压得更低了。 　　她提了两个小袋子，垂着脑袋递到他桌上。 　　“这是我爸爸做的零食，有好几个种类，全都是咸的，你可以尝尝。”她小声说，“就当是谢谢你给我的糖了。” 　　叶靖承不关心糖，但这零食是林婉婉爸爸做的，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客气地全部收下了。 　　旁边的同学跃跃欲试地伸着脑袋看他桌上的袋子，叶靖承伸手一挡，把零食全部收进了抽屉。 　　林婉婉又说：“这些有的不能久放，你记得在它们坏掉之前吃掉。” 　　她的声音原本就又轻又软，听起来像是撒娇。这会儿她由于羞怯，声音比往常更加软糯，听得叶靖承心里痒痒的，特别想没事再招她一下。 　　“你看那本书了吗？”他压低声音问。 　　林婉婉一顿，抬起头来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 　　她不说话，叶靖承只能瞎猜：“你看了吧？里面的纸条……” 　　林婉婉红着脸，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叶靖承看着她的身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笑了。 　　看林婉婉的表现，她应该是看到了。看到了纸条，却没有躲他，还来给他送吃的……叶靖承默默笑了一会儿，翻出来抽屉里的零食看了又看，一直等到晚自习上课了，这才勉强压下去了心里的躁动。 　　林婉婉没有表现出拒绝，这对了解她的叶靖承来说，就相当于变相的鼓励了。他目前只是表达了喜欢，还没敢直接说让林婉婉和他谈恋爱。他笑了起来，林婉婉都不排斥他的喜欢了，和他在一起那一天也不远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班里的同学们有幸目睹了一下学霸们的“恋爱”日常——自习课换位置坐在一起，并肩埋头做题；交作业时两人的作业永远都被刻意放在了一起，一上一下亲密无间地紧贴着；老师提问林婉婉后，叶靖承一定会举手抢答下一个问题；就连语文老师之前提过的作文竞赛，报名表上两个人的名字都是连在一起的……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能表示的只有服气。 　　而被班主任耐心劝过的许萍，却觉得这种情况实在难以忍受。 　　她原本就是安静的女孩，被班主任戳穿心思后，她在班级里表现地更沉默了。除了她同桌，大家甚至都没能察觉她的反常，每天还在拿两大学霸的秀恩爱日常开玩笑。 　　终于有一天，许萍趁没人注意，悄悄撕下了讲台前贴着的联考成绩单。 　　她花了整整两节课的时间，以成绩单为依据，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检举信，然后附着成绩单一起，说明了林婉婉恶劣的作弊行为，之后趁着下课时间，悄悄把检举信投到了校长信箱。 　　她想得其实很单纯，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恶毒——林婉婉一个乡下穷孩子，来一中之前不知道受的是什么野鸡学校的教育，更别提她还缺课了将近两个月，怎么可能会在半个月跟上课程进度，还考出来这种惊人的成绩？ 　　就连他们这些经受过良好教育的学生们都做不到的事情，林婉婉一个乡下穷人，怎么可能做到？她肯定是作弊了，要不然就是考前偷看了试题。 　　许萍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原本就在怀疑这件事，但这件事一直没人提，她又不想多事，才大方放了林婉婉一马。 　　可现在林婉婉的存在越来越碍眼了，严重影响了她的学习和生活。许萍的“正义感”终于打败了“怕麻烦”，义正言辞地举报了林婉婉。 　　她还没等到回音，语文老师之前提过的作文竞赛就要开始了。 　　许萍暂时收了心思，准备起了竞赛的事情。语文老师当时提到的几位作文优秀的学生里，其中一个就是她。 　　这件事同样催化了许萍的愤怒和不甘，她的作文从小到大都是范文，一直都是被老师夸奖的。 　　可是现在的语文老师实在是不专业，虽然也夸了她几句，可接着居然评价了她一句“格局太小，辞藻的堆砌盖过了内容”，然后就堂而皇之地讲起了林婉婉的作文！ 　　许萍心里窝着一团火，立志要在作文竞赛中拿到好名次，狠狠地压下去林婉婉的风头，也让语文老师看看，到底谁的作文才是更值得讲解的范文。 　　这次作文竞赛是全国性质的大比赛，但从一开始的时候，门槛并不算高。各个班级都分到了十几个参赛名额，由各班的语文老师自由分配。 　　一些学生对这种竞赛没什么兴趣，想要报名的学生里再稍微筛选一下，基本就得出名单了。 　　一个学校是一个点，学生们聚集在一起，在老师们的监督下，根据题目在限定时间内写出了作文。 　　这次竞赛的进程很快，几天时间就得到了进一步的消息。语文老师沉痛地在课堂上宣布，他们班只有三个学生可以继续接下来的作文竞赛，分别是林婉婉、叶靖承和许萍。 　　这个时候正是竞赛扎堆的时候，数学竞赛和生物竞赛也要开始报名了。 　　叶靖承和林婉婉又一起报名了这两个竞赛，两个人的学习日常就逐渐转移到了刷题上，相对而言轻松的作文竞赛，两人都采取了顺其自然的态度。 　　许萍心里更是不忿，她辛辛苦苦准备的竞赛，林婉婉却根本不当回事！她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凭什么也有机会继续下面的竞赛！ 　　但赛制她说了不算，学校领导都管不着，她只能咬着牙，就等着林婉婉最后所有竞赛都被刷下来。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许萍坚信，像她这样只专注一件事，才能够得到好的结果。而像林婉婉那样贪心，什么都想参加，只能落得全都无疾而终。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他们经受的只是学校里的选拔，他们接下来要参加的比赛，才是全国高中生作文竞赛真正的初赛。 　　学生们忙着竞赛和学习的事情，成天四处乱转的教导主任却也不是没事可做。 　　市中当初找他的时候承诺过，只要他挖过去一个优秀学生，就给他三万的好处费。当然，必须是真正优秀的学生才行，不然市中不会承认。 　　教导主任这么积极地帮助市中挖人，不只是看中了那三万好处费，也看中了这之后的利益——市中说过，他挖过去的学生里，只要最后高考成绩能过660，就会再给他一笔钱。 　　如果他挖过去的学生有希望夺得本省高考状元，市中许诺的钱更多。 　　说实话，由于一中近年来逐渐没落，教导主任想要在一中找到符合市中要求的学生，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几年他忙活不停，最后成功的也没几个。 　　也就是今年比较幸运，一中一下子冒出来两个拔尖的学生。林婉婉是个意外，叶靖承却是一进校就被他盯上了。 　　教导主任对叶靖承满意得很，和莫名其妙的林婉婉比起来，叶靖承成绩稳定，将来考出好成绩的几率更大。但他私下打听过叶靖承的家境，又得知了他是齐媛的儿子，原本对他是不抱希望了。 　　不过这世上本无绝人之路，教导主任在校园里乱晃，竟然撞见了叶靖承和林婉婉并肩去餐厅的场景。 　　林婉婉返校后，一直没有给他回音。教导主任原本有些恼怒了，不过最近上面有人突然来学校调查，一直停在他们这里没走。他又一向和李志明关系不和，为了避免不成事反而被举报，他才按捺着暂时没有再找林婉婉。 　　现在看来他运气不错，检查的人昨天才走，今天就让他撞见这两个学生了。 　　林婉婉和叶靖承走得很近，一高一矮从后面看起来居然莫名和谐。教导主任当初也是拿着小手电抓过不少小情侣的，一眼就看穿了两个人不同寻常的氛围。 　　他们没牵手也没拥抱，但教导主任硬是凭着自己的直觉确认了，这两个学生肯定有事。哪怕还没正式早恋，恐怕也是在暧昧阶段了。 　　他眯着眼笑了，这样一来，不光是林婉婉，说不定他能把叶靖承也给哄过去。 第33章 主任被揭发 　　教导主任上前, 拍了拍林婉婉的肩, 示意她和自己走。同时，他极具暗示性地看了叶靖承一眼, 背着手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再一回头，身后哪还有林婉婉的影子, 反倒是叶靖承面无表情地跟了过来。教导主任脸色沉了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也行吧，反正他最满意的人是叶靖承。不过, 林婉婉那小妮子, 似乎太不听话了一点…… 　　对付叶靖承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绕弯子说好话是没用的。到了办公室，他索性直接开门见山：“看你们两个这表现，林婉婉已经跟你说了那件事了吧？” 　　叶靖承：“哪件事？” 　　教导主任不满道：“你装什么糊涂，她没告诉你，刚刚你会替她来？直说吧, 林婉婉到底什么态度, 你又想干什么？” 　　叶靖承慢悠悠回答：“我以为刚刚老师是找我啊，原来你找的是婉婉。老师，你不说清楚是什么事, 我怎么给你答复？” 　　婉婉，叫得倒是亲密。教导主任哼了一声，有点不耐烦了：“行了，我不跟你兜圈子。你回去和林婉婉说，要是市中那边等急了, 她以后再想去就没门了，你让她赶紧过来给我回个话。还有，你们两个，当老师们都眼瞎是不是。你说实话，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谈恋爱？” 　　他眯着眼打量叶靖承，却见这学生突然笑了。 　　“老师，我倒想和她谈恋爱呢，也要看她愿不愿意啊。”叶靖承笑着，“您说的事我知道了，那就先这样。” 　　教导主任急了：“什么先这样？你这个学生怎么一点也不懂什么叫尊师重教？我跟你说，一中抓早恋抓得严，被政教处的人逮到，我保证你们最好的结果就是双双记过，说不定还会判个留校察看。” 　　叶靖承顿了顿，抬眼看他：“老师到底想说什么？” 　　教导主任伸手挠了挠秃顶，笑了起来：“别紧张啊。林婉婉和你说的可能不清楚，她去市中可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然老师会这么积极地劝她吗？到时候她去了市中，你一个人留在一中还有什么意思，对不对？” 　　叶靖承沉默地看着他，教导主任逐渐得意起来：“老师有个主意，我去和市中那边说一说，让你也跟着去怎么样？那边只是注重学生成绩，纪律其实还是很松散的。到时候去了市中，你不仅能拿到一大笔零花钱，还没人管你们了，之后不是想怎么恋爱都行？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叶靖承：“嗯。” 　　他强忍着不耐听完，对教导主任的厌恶已经快要没办法遮掩了。随便应了一声，在教导主任反应过来前，他干脆地开门就走了。 　　教导主任回过神来，气得全身的肥肉直颤，这两个学生都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件事成了还好，要是不成，这两个小崽子也算落在他手里了，看到时候他怎么教训他们！在一中这地盘上，还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早晚把这两个小东西调教老实了。 　　叶靖承出来，没回教室，直接去了班主任办公室。李志明刚吃完饭回来，看到他还挺惊讶：“你怎么来了？你妈给你打电话了？” 　　叶靖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是。给你证据，别磨蹭了，赶紧把那个教导主任撸下来吧，他今天又去找林婉婉了。” 　　李志明看到手机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办公室门，才接了过去：“这里有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手机放宿舍，平时不要拿着在校园里乱晃。不然还是我给你保管吧，反正你妈回来，这手机我还是要拿回去给她的，不能让你天天这么带着。” 　　叶靖承皱了皱眉：“其他的以后再说，这里面有录音。刚刚教导主任找林婉婉，我没让她去，我去了，他居然还想劝我也去市中？他怎么想的，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在教导主任的位置上坐得太久，被养得脑子里只剩下肥油了。” 　　李志明有点无语，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叶靖承家教严，从来不说脏话，现在被那不靠谱的主任逼得都要骂人了。 　　他咳了一声，找到录音文件，点了播放。知道是一回事，真的亲耳听到同校的老师用这样洋洋得意的语气，威逼利诱地使尽了手段，就为了把一中的学生挖去市中，他还是难掩气愤。 　　还没听完，叶靖承就伸手按了暂停。他看着李志明，冷静地问：“能不能解决？你如果不行，我就自己处理了。” 　　李志明忍不住在他手上敲了一下：“臭小子，怎么跟你班主任说话呢？检查组的人昨天才走，他们这趟来就是为了查陈威东的，不过这老狐狸藏得太严实，他们又是私下查访，没办法直接取证，才暂时拿他没办法。” 　　他拿起手机，目光微沉：“检查组的人刚走一天，要回来也快得很。有了这个，肯定能直接调查了，放心吧。” 　　叶靖承点了点头：“但愿吧。” 　　李志明就不喜欢看他这小大人的样子，他故意笑道：“这么着急啊？心疼人家小姑娘？” 　　叶靖承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老师，你可是我班主任，严肃点吧。” 　　李志明挥挥手：“算了算了，你回去吧。小时候挺好个孩子，长大怎么变得这么不好玩。” 　　叶靖承：……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了。 　　林婉婉已经吃完饭回来了，她特意给他买了很多能带的食物，堆得桌子上满满当当的。 　　叶靖承一回去就看到了满桌子的食物，林婉婉还担忧地看着他，问：“这些够吃吗？” 　　叶靖承：…… 　　在林婉婉心里，他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结果可能有点虐心，他不愿意深想，随便点了点头，和她说起了教导主任的事情：“那个陈威东以后再来找你，你别搭理他就行了，他估计很快就不是教导主任了，你不用怕他。” 　　林婉婉笑盈盈地看着他，轻声说：“我知道，我不怕。” 　　刚刚被教导主任叫住的时候，她是还有点怕的，可叶靖承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身前，主动跟着他走的时候，她心里就只剩下感动了。有他在，她就不害怕了。 　　她眨着眼睛看他的时候，信任又无辜的眼神实在动人。叶靖承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的脸，林婉婉飞快地偏头躲开了。 　　她举着一大堆袋子塞进他伸过来的手里，红着脸轻轻推他：“快走，等一下又要上课了。” 　　时间离上课其实还早，叶靖承手里拿着一大堆食物，哭笑不得地被推走了。 　　林婉婉没有拒绝他的喜欢，可也没有给他回应。叶靖承心里总忍不住想，那天的纸条上，他如果再加上一句“能不能做我女朋友”就好了。 　　现在这情况，他总不能期待着害羞的小姑娘主动跑过来，和他说“我也喜欢你”吧？ 　　…… 　　这次班主任办事很利索，又过了一天，陈威东的事情就被揭露了出来。他把自己做过的事情藏得很严，可也不是毫无痕迹。从恶意利用学生受贿开始，检查组慢慢抽丝剥茧，最后查出了不少让人震惊的事情。 　　陈威东是一中的老教师了，靠着资历在学校里混得如鱼得水。他原本也就是对学生严苛了一点，偶尔会借着处罚学生的理由，收取一点小恩小惠。 　　后来一中校长换届，新来的校长是他姐夫，陈威东这才膨胀了起来，胃口和胆子越来越大。 　　这些年校长对他的事情都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态度，无意中更是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检查组调查到最后已经无语了，陈威东受贿金额不小，校长也不是完全清白，一中在这样的领导班子下，是怎么撑到现在还没倒闭的？ 　　最令人气愤的是，三年前教导主任陈威东猥亵了学校的一名高三女生，校长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帮忙恐吓了女孩，最后女孩家长为了孩子声誉，居然就简单拿钱了事了。 　　检查组弄出来的动静不小，不过保密工作做得还算可以。学生们只知道学校里那个讨厌的教导主任被开除了，就连校长好像也惹了事，具体的并不清楚。 　　而李志明则被学校这个烂摊子弄得焦头烂额，他原本只以为是陈威东个人的受贿事件，却没想到最后牵扯进来这么多人。不只是校长，还有几个新老教师，撞破了陈威东的事情后，都被他塞钱加恐吓封了口。 　　叶靖承从班主任那里听说了教导主任曾经猥亵学生的事后，脸色黑得简直不能看了。 　　好在看林婉婉那天的表现，教导主任没对她做什么。 　　而曾经受害的女孩，如今大学都快毕业了。当年她选择息事宁人，就是为了保全声誉，检查组如今虽然查出了这件事，但也不好不顾受害人的愿望。他们隐去了受害者身份，秘密处理了这件事，并未进行公开。 　　教导主任做的这些事加起来罪责可不轻，不说继续留校任教，就连量刑都足够了。他的处理结果还没下来，返校后的第一个周末就到了。 　　教导主任的事虽然在学校里引发了一轮讨论，但这件事还是教师们更加在意，学生们对他的关心实际上并不是很多。 　　这个周末学生们还是一如既往，虽然只有一个下午的自由时间，他们还是三三两两地结伴出行，准备到校外买点好吃的，慰劳一下自己被学校餐厅荼毒了一周的嘴和胃。 　　许萍的举报信已经放进校长信箱好几天了，就在她等的最着急的时候，教导主任东窗事发了，连着校长也被牵了进去。 　　她估计是最关心教导主任事件的一个学生了，这两天因为这个急得嘴角都长了泡。看着许萍着急，她同桌孙文琪也有点跟着上火。 　　孙文琪是个温柔的女孩，平时说话轻声细语的，每天只默默坐在自己位置上学习，很少被人注意到。之前许萍被班主任叫走训斥后，她回来就责怪孙文琪提醒得不到位，才让她在班主任面前丢了人。说完她还趴在桌上默默哭了两节课，弄得周围的同学都眼神怪怪地看着孙文琪。 　　孙文琪那时候十分生气，但由于许萍看起来文静，骨子里却是个非常骄傲的人，她本来就没什么朋友，那件事后她总觉得别人看她笑话，就更没什么人缘了。 　　无奈之下，许萍又向同桌道了歉。孙文琪被她一求就心软了，阴差阳错的，两个人现在关系倒是处的不错。 　　孙文琪眼看着许萍着急上火了好几天，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她就主动提议一起出去吃点好吃的，顺便逛逛街放松心情。 　　许萍不知道她的好意，原本还不想去，但她怕最后的这一个朋友也没了，只能有点不情愿地同意了。 　　两个人边走路边商量着去哪里吃，学校门口的小饭馆很多，她们两个口味有点不一样，还没走到地方就有了分歧。 　　最后还是孙文琪退了一步，她不经意看到校门外的街边开了一家新饭馆。那家店位置有点偏，但从外面透过玻璃门看进去，店内似乎挺干净，店门口还有人在排队等着点单带走，味道应该还不错。 　　许萍在她的劝说下也有了点兴趣，两个人这才又笑嘻嘻地和好了，互相挽着手臂向那家新开的店走去。 第34章 婉婉家小店 　　这家新店只是换了一个简单的招牌, 名字由原本的“胖胖凉皮”, 改成了现在的“林家小吃”。 　　店内的桌椅陈设还和以前一样，只有内里的厨房被稍稍改造了一下, 由封闭的厨房，改成了如今附带一个窗口的半封闭式。 　　玻璃门被擦得干净透亮, 店内原本墙上的灰尘和污渍也全部消失了。店面虽然还是和以往一样的小，却少了点脏乱的感觉，多了些让人安心的干净敞亮。 　　除此之外, 墙上原本贴着的价目表也更换过了, 由原本“凉皮、擀面皮、凉面”等简单的几个种类，变成了如今更为复杂多样的菜单选择。 　　许萍和孙文琪进店就挑花了眼，看着墙上贴的大幅菜单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那菜单其实只是列出了各种食物的分类和具体价格，没有图片也没有诱人的文字说明，但或许是家常菜对不能常回家的学生们的诱惑更大，墙上朴素的食物名字就是能勾起人想吃的欲望。 　　更别提一走进店里, 就扑面而来的食物香气了。 　　许萍和孙文琪站在门边默默挑选, 门外还不断有好奇的学生走进来，同样被那种类繁多的菜单和食物的香气引诱，也跟着挤在一旁挑选起来。 　　“我要吃面。”许萍宣布。 　　孙文琪点点头：“好呀, 我也想吃面，你吃什么呢？”墙上的面食类就有十几种，价格都不算贵。 　　许萍有点不高兴地用胳膊肘推了推在她身边挤来挤去的胖女孩，皱着眉说：“要不然咱们换一家吧，刚刚这里人还不多, 你看现在，这些人挤来挤去的，好烦。” 　　孙文琪小声说：“可是这里好像很好吃啊，闻着好香，你看他们吃得也很香。” 　　她指了指店里坐着吃饭的学生，这些人全都毫不例外地埋头吃着，偶尔有人抬头，也只来得及轻呼一声“好吃”，就又迫不及待地低头又吃了一口。 　　许萍也只是抱怨一句，她又看了看墙上的菜单，有点不高兴地说：“行吧，试试，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好吃。” 　　她说着又用手肘推了身边的胖女孩一下，不耐烦地催促：“好了，快点，我就吃那个酸辣面，你吃什么？” 　　孙文琪又纠结地看了一眼菜单，退出两步给身后的人让开了位置：“我吃西红柿鸡蛋面吧。” 　　许萍立刻挤开人群，冲着厨房小窗口那边走去，对着那里站着的中年女人说：“一份酸辣面，一份西红柿鸡蛋面，带走，快点做。” 　　许翠兰爽朗一笑：“好嘞，你前面还有四份面，做完就到你了。小姑娘别急，很快的。” 　　这老板说话还带着不知道哪里的口音，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也不知道做的饭干不干净。 　　许萍撇了撇嘴，没再和她说话，只转头对孙文琪催促道：“快点过来，付钱了。” 　　她先掏出钱付了自己的，老板找钱给她，她用手捏着钱的一角接过去了。 　　许翠兰看了她一眼，面上仍旧是笑盈盈的，没说什么。 　　孙文琪掏出十块钱，同时轻声问：“老板，西红柿鸡蛋面是六元一份吧？” 　　她说话和婉婉很像，都是轻声细语的，许翠兰顿时对她有了点好感，笑眯眯地回答：“是啊，和墙上的贴着的价格表一样。小姑娘，你喜欢面里西红柿多一点，还是少一点？清淡点还是口味重一点？要不要香菜？” 　　孙文琪犹豫着回答：“西红柿……少一点吧，我不喜欢太咸的，一般就好了，不要香菜，谢谢。” 　　许翠兰立刻在手下的小本上划了两笔，笑着说：“行，记住了，放心吧。” 　　许萍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中年女人问她，她脸色都憋红了，忍着气说：“我的酸辣面多放辣椒，多放香菜。还有，你们面里会放香油吗？如果有，我不要。” 　　许翠兰看了看她，也低头在纸上划了几笔，却没说话，又笑着招呼其他学生去了。 　　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孙文琪哪点比她强了，这女的有毛病吧？许萍不满地瞪着眼，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之前被她推了好几次的胖女孩也选好了饭，高高兴兴地跑过来点单：“老板，秘制卤肉饭和红烧排骨面，这两个哪个里面肉多啊？” 　　那么胖了，还只想着吃肉。许萍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捂着鼻子躲到一边去了。 　　许翠兰：“卤肉饭和红烧排骨面啊，这两个里面的肉其实分量差不多，但是面里放的是排骨，骨头占了一部分分量，卤肉饭里是纯肉。” 　　她想了想又说：“卤肉和排骨都是提前做好的，我们都是当天做当天卖，今天这两个的销量挺好，刚到中午就快卖完了。不过米饭现在已经蒸好了，正在锅里闷着，你想要马上就能吃。面是要现吃现下的，你前面还有几位同学等着，可能需要等一会儿。” 　　听她这么说，胖女孩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了钱：“行，那我就要一份卤肉饭，如果好吃，就下次再来吃排骨面。打包带走，谢谢老板啦！” 　　林建平还在厨房里煮面，卤肉饭简单，就是盛上米饭，再浇上点卤肉、放点小菜就行。许翠兰收了女孩的钱，洗了洗手就去给她准备去了。 　　许萍看得一阵火大，忍不住对孙文琪嘟囔：“你看看她，吃米饭立马就能带走，都是你非要吃面，弄得咱们还要在这里等着。” 　　孙文琪好脾气地哄她：“没事，我看到厨房里有三个锅同时在做饭，应该很快的。” 　　许萍还是嘟嘟囔囔的，一直拿眼斜着那胖女孩，别提多不高兴了。 　　许翠兰利索地把卤肉饭装好，才回来继续收钱。 　　她脸上一直都喜气洋洋的，对着来点单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和气。许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高兴地上前：“喂，你别光顾着收钱行不行，我的面还没好？” 　　许翠兰不和一个孩子一般计较，她回头看了一眼，朗声回答：“巧了，刚好做好了，正出锅呢，我这就给你们打包。” 　　许萍不满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低声对孙文琪说：“这人怎么这样啊，要不是刚刚我催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给我们打包呢。” 　　孙文琪附和地点头，又说：“没事，其实也没等太久，我们拿到饭就好了嘛。” 　　她们两个正说着，孙文琪又一次眼尖，这次是瞄见了熟悉的人。 　　她拉了拉许萍的衣袖，说：“哎，你看，那不是林婉婉吗？” 　　许萍听见这个名字就生理性反胃，她立刻皱紧了眉，也跟着看过去。还真是林婉婉，她背着布包从校门里出来，直接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孙文琪还在一边小声说：“她不会也是要来这里吃饭吧？” 　　许萍立刻黑了脸，反应特别大地说：“她要来，我就不吃了！” 　　孙文琪被她吓了一跳，缩着脖子不说话了，眼睛却还是止不住地瞄着那边。 　　越来越近了，推门了……林婉婉真的来了啊。她看着许萍不说话，这下怎么办，她不会真不吃了吧？ 　　许萍十分窝火，她原本只是说气话，付了钱的饭怎么能不吃。哪想到林婉婉这么不长眼，看见她在店里，居然还厚着脸皮不躲不避地走了进来。 　　孙文琪的眼神更让她烦躁，正好老板提着打包好的两份面转了身，她装作没看到孙文琪欲言又止的模样，对着老板催促道：“快点，我都等多久了！” 　　旁边排队等着点单的学生们都忍不住转头看她，最靠近窗口的男生被她挤得往旁边退了一步，忍不住皱着眉咳了一声。 　　许萍不耐烦地看过去，那男生居然意外地好看，和叶靖承不是同一类型，是很明朗阳光的模样，但是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帅气。 　　她只顾着不高兴，居然没发现身边站着这么好看的男生。许萍忍不住有点脸红，她眼里的不耐烦瞬间消散了，微微低头躲了一下，又羞答答地看了过去。 　　男生已经移开视线了。她有些失落地伸手，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面。 　　她这时候也顾不上林婉婉了，一步一回头，一直悄悄打量着那陌生的男同学。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一中的学生，怎么从来没见过？ 　　她还在用力磨蹭的时候，林婉婉已经走到了近前。 　　她有些诧异地看了许萍一眼，往旁边绕了一点，直接向着窗口走去。 　　许萍还在恋恋不舍回望着的男生一回头，眼神瞬间亮了。 　　他张了张嘴，又克制着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的喜悦显而易见：“林婉婉！你怎么来了？” 　　许萍脸上的红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眼熟的一幕——那男生的眼神一直落在林婉婉身上，她却低着头躲开了。 　　怎么所有男的都被林婉婉吸引，她根本就是狐狸精吧？！ 　　许萍愤恨地盯着林婉婉的后脑勺，被孙文琪拉了两下，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厨房窗口的中年女人正好又一次打包好，转回身来就笑了：“婉婉，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林婉婉也笑了，语气软软的，比她平时的说话声音更多了点撒娇的甜意：“妈妈，我来帮忙啦！” 第35章 小吃店风波 　　这声称呼一出, 几个人的神情都变了。 　　许萍先是震惊, 很快就变成了嘲讽。她刚刚还在想这中年女人不知道是从哪个乡下来的，林婉婉就上赶着认亲去了。果然她根本就是个从农村爬出来的土包子, 哪怕学了一身狐狸精的本事，也盖不住本身的穷酸味。 　　而一旁的男生就神情就更复杂了。他之前向林婉婉表白后, 不光没得到结果，听说还把她吓哭了。正后悔不迭的时候，告诉他这件事的人还“温和”地警告了他, 弄得他再也没敢去找过林婉婉, 就怕再把人吓到了。 　　惊讶过后，刚刚在他眼里亲和爽朗的老板娘突然就换了身份，他涨红了脸，又惊又怕又带点敬畏地缩在窗口旁边，看着那母女两个，大气都不敢喘了。 　　许翠兰让林婉婉回去, 她看了看店里挤满的人, 这次却怎么也不肯听话，挽了挽袖子就走进了厨房。 　　许翠兰没办法，转身对排在最前面的男学生说了一声：“小伙子, 你再稍微等一下。” 　　他赶紧点头，连声道：“没事没事，阿姨，您先忙，我不要紧。” 　　这小伙子长得精神, 性格也好，和他们那边的山里娃子确实不一样。许翠兰看了他一眼，笑着转身去替林婉婉了。 　　她这小闺女挽着袖子进厨房，可是直接给人做饭去了。林建平嘴笨又娇惯孩子，居然真的给婉婉让出了一口锅灶。 　　许翠兰一看就急了，店里的锅和他们家里用惯的不一样，要是再烫到婉婉算怎么回事。她慌忙把婉婉手里的勺子接过去，推着她走到窗口那里。 　　“哪轮得到你来做饭啊，真要帮忙，你就替妈妈收钱吧。本子旁边有一个价格表，看见没？” 　　林婉婉：“嗯嗯，看到啦！” 　　她也不和妈妈争，乖乖站到窗口去了。 　　排在第二位的男生用手指捅捅好友的腰：“皓霖，许皓霖，她真漂亮啊！你刚刚喊她什么……婉婉？你认识她？不讲义气啊你，怎么都不介绍给我们认识？” 　　许皓霖躲开了损友的捉弄，只微红着脸看着走过来的林婉婉。 　　林婉婉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拿起小本本低着头轻声问他：“这位同学，你吃什么？” 　　许皓霖如梦初醒，他这时候哪里还记得自己最初想要买的饭，被她问到了，他才慌忙扭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菜单，随便找了一个名字作为回答：“哦哦，我要一份五香拌面，带走。” 　　林婉婉瞥了一眼手边的小菜单，点了点头，在本子上记下了标号，同时说：“5元。” 　　许皓霖一听这么便宜，顿时后悔没仔细看看菜单，要一份贵点的饭。林婉婉不会因此觉得他平时都很小气吧？ 　　他急忙弥补，转身对身后的损友说：“你要吃什么，我请你啊。” 　　他朋友顿时眼睛一亮：“行啊，土豪！那你等等，我再看眼菜单，换一个好点的。” 　　他这边挑得正起劲，旁边拎着饭不肯走、仍旧站在过道中间挡路的许萍，脸色早就铁青一片了。 　　眼看着那陌生的帅哥红着脸对林婉婉小心献殷勤，她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挥开身边一直碍手碍脚拉她衣袖的孙文琪，许萍快步走回了窗口那里，把手里拎着的袋子往林婉婉脸的位置猛地一搡：“喂，喊你们老板出来，退钱！” 　　林婉婉差点被散发着热气的袋子烫到脸，她偏头躲了一下，才轻皱着眉看向许萍：“课代表，你又闹什么？” 　　许皓霖被刚刚的一幕吓得心跳加速，看到林婉婉没被烫到才猛然松了口气。他刚刚就觉得这个女生蛮横不讲理，现在再看她，就更觉得哪里都招人讨厌了。 　　他不着痕迹地把许萍挤开了一点，紧张地盯着她手里的袋子，生怕这女生再做出什么事来。 　　许萍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顿时更生气了。林婉婉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不要脸！ 　　她平时一直都表现得很文静，这时候被气得快要发疯，难得大喊了一声：“林婉婉！你是不是聋了？我说喊你们老板出来，我要退钱！穷酸鬼，一份饭的钱才几元？你们都死拿着不肯退！” 　　林婉婉被她这样指着鼻子骂，脸都气红了。她咬咬牙努力想了想，刚要小声骂回去，厨房里的许翠兰听见声音，已经拎着刀出来了。 　　“谁骂我闺女呢？”她手里拿着的是专门剁骨头的菜刀，刀口锋利，刀刃边缘处还闪着寒光。 　　她看了一眼许萍，笑了：“哟，是你啊小姑娘，怎么了，你认识我家婉婉啊？” 　　她说的话和气，嘴角含笑，眼神却很犀利，手里的菜刀轻轻上下颠动着，闪着光的利刃看起来很是瘆人。 　　许萍哪见过这种架势，她虽然气性大，但一向胆小，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像现在，她明知道那中年女人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还是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咬着唇红着眼又看了看那刀，转身就跑了。 　　许皓霖也被喜欢的女孩的妈妈给吓到了，他强忍着没有躲开，甚至故意挺了挺胸来显示自己的胆量。 　　做饭本来就是要用刀的，林婉婉没觉得哪里不对，只小声对许翠兰说：“妈妈，她是我们班同学，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 　　许翠兰不关心那些，她只问：“婉婉，我看那丫头心眼不好，她欺负过你没？” 　　林婉婉摇了摇头，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我觉得她好像有病，就是和村西头刘阿婆一样的那种病。” 　　她边说还边点了点头，肯定道：“真的，她有时候就和刘阿婆犯病的时候一模一样。” 　　许翠兰一下子被逗笑了，摸着她小脑袋说道：“傻闺女啊，你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她们村那刘老婆子是出了名的难缠，平时稍微有点不顺心就装疯撒泼，还买通了村医过来给她证明，说她是“真病”，不是装的。 　　她的一双儿女都被逼得差点上吊，村里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也就她家单纯的小闺女，见村医那么说了，就真以为那老婆子是得了病呢。 　　这会儿来吃饭的学生多，许翠兰也不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村里人的不是，她又摸了摸婉婉的小脸，叹了口气。 　　刚刚那小丫头的架势，她能看不出来婉婉被欺负了？亏得他们也来了这边，不然就他们家傻闺女这性格，被欺负了，说不定还同情别人生病了呢。 　　她们身后的林建平在厨灶间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出锅了一份饭，他腾出空来，急忙提着嗓子问了一声：“刚刚怎么回事？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大声吵吵？翠兰啊，婉婉没吓着吧？咱们这儿忙得过来，要不就让她回家吧。” 　　许翠兰应了一声，对着林婉婉笑道：“亏得你爸忙得头昏，没听清刚刚那丫头是在骂你，不然他能气得把锅都给砸了，跑出来给你出气，那可就热闹啦。” 　　她瞄了一眼婉婉手里小本，转身又去忙活了：“行了行了，你就别凑热闹了，婉婉愿意帮忙就帮吧。我来打包，你再做一份五香拌面。” 　　她不识字，但家里家外操持这么多年，算账可是一把好手。那菜单上的字她不认识，前面的标号却都记牢了。婉婉聪明，一看小本本上的数字和她的鬼画符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就也照着她那办法记的账。 　　许翠兰一看就放心了，婉婉心细，有她在前面收钱，她和老林一块做饭，这样速度确实能快不少。 　　她利落地打包好前一份饭，婉婉举着小本本，又报给她了两个名字，许翠兰笑笑，欣慰地转身去忙了。 　　两个人在灶间忙活，出饭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许皓霖接了饭还不想走，默默地红着脸偷看林婉婉。 　　损友扯他一把，连拉带劝地把人弄走了。 　　“有你这么盯着女孩看的吗，还是当着人家爸妈的面？许皓霖你是不是智障啊，就你这样，下辈子也别想谈恋爱了，注孤生啊你。” 　　许皓霖一听有理，饭也顾不上吃了，高兴地请教好友“追人大法”去了。 　　…… 　　许萍气得埋着头大步向前走，眼泪一直在眼睛里打转。孙文琪努力跟上她，小声问：“萍萍，你还生气啊？” 　　许萍脚步一顿，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她随手抹了一把脸，带着哭腔埋怨道：“都怪你，去哪家吃饭不好，非要去那里吃！林婉婉那么恶心，光是想着她那骚样，就根本不可能把她家的饭吃下去！” 　　孙文琪怯怯地看着她：“林婉婉还好吧，你这么说有点……那以后我们不去就不行了吗？” 　　许萍一听更是生气，她四下看了看，走过去把手里拎着的袋子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同时哭着说：“我不吃！扔了我也不吃她们家的东西！恶心！” 　　她扔了饭还不解气，又觉得白花了钱有点心疼，眼睛一转，又盯上了孙文琪手里的袋子。 　　孙文琪下意识地躲了躲，把手里的饭藏在了身后。她小声说：“那我再陪你去买别的，行吗？你家里有钱，我，我……这个花了钱的，我还是吃了吧。” 　　被她这样轻轻捧了一下，“有钱人”许萍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她擦了擦眼睛，眼角的泪痕还没干，眼神里就带上了鄙夷：“随便你吧，反正我是不吃那个喂猪的乡下人做的饭！” 　　孙文琪动了动嘴唇，最后也没说什么，只诺诺地缩着脖子跟在了她身后。 　　许萍重新买了饭，回到教室后，又假装不经意地四处散播了一下“林婉婉的乡下父母在学校门口开店卖笑”的事情，心里这才觉得解气了。 　　她倒要看看，有那么丢人的父母，林婉婉还能不能在班里抬起头来！到时候被所有人看不起，看她还怎么仗着那狐狸精的样子，在学校里四处勾搭！ 第36章 生意很火爆 　　林婉婉回校上晚自习的时候, 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 　　她有点纳闷地回了座位, 杜梦凝拉着她小声问：“婉婉，你家是不是在咱们学校门口开了个小店？” 　　林婉婉惊讶道：“对啊, 你怎么知道的？我之前忘了和你说了，正想着今天回来就告诉你, 下周末让你去店里吃饭呢。” 　　杜梦凝看着她：“许萍今天从外面回来，已经帮你免费‘宣传’过了……她嘴贱，说的特别难听, 你听到了也别生气啊, 不值当的。” 　　林婉婉奇怪道：“为什么？她能说什么啊？我爸妈做饭可好吃了，今天我去店里帮忙，咱们学校的学生都说好吃啊？” 　　杜梦凝小声道：“不是口味的问题……许萍虽然也抹黑说你家的饭难吃，但是她只说了几句，重点不在那个。” 　　林婉婉：“那还有什么？” 　　杜梦凝看了看她，有点担忧地压低声音：“就是, 我说了你别生气……你家不是农村的吗, 她就说你爸妈土啊，然后又脏……她还话里话外影射你和你爸妈一样……” 　　她拉着林婉婉的手，小声说：“婉婉, 婉婉别生气啊……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气你的。我就是想告诉你，以后你别去你家店里帮忙了，你爸妈平时忙得过来，周末肯定也能忙得过来啊。我怕，我怕……咱班有的同学会瞧不起你, 我怕你被欺负……” 　　林婉婉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大家会瞧不起我？是因为她说的那些坏话吗？” 　　杜梦凝犹犹豫豫地开口：“有那个原因，但也不只是那个原因……主要你家在学校旁边开店，你还去帮忙……有的人很看不起这些小商小贩的，觉得这种都是要服务顾客的，好像会有点丢人的感觉……” 　　她性格向来直爽，很少这样支支吾吾地说话。 　　林婉婉听懂了她的意思，双眼直视着她问：“那你也觉得我丢人吗？” 　　杜梦凝慌忙摆手，无措地看着她，拼命解释：“不是的，你之前不是给我带了你爸爸做的零食吗，那些都可好吃了，比我买的那些很贵的品牌零食还好吃！所以你家要是开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尝到你家人做的饭了……” 　　林婉婉：“那你为什么表现得这么不对劲？” 　　杜梦凝苦着脸说：“我怕别人笑话你啊，我妈妈以前开了个裁缝店，我也被人这样笑话过。那时候还有好多人给我起外号，连我的好朋友都觉得和我一起丢脸，慢慢就不和我玩了……那种感觉可难受了……后来我妈妈就把那家店关了，情况才稍稍好转。” 　　林婉婉轻声问：“那你会因为别人嘲笑我，就不和我一起玩了吗？” 　　杜梦凝摇头：“绝对不会的，我保证。” 　　林婉婉笑了：“那就好了，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是种地还是开店，我爸妈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我家不偷也不抢，有什么好丢人的？” 　　杜梦凝没想到娇滴滴的同桌内心这么豁达，她呆呆地看了林婉婉一会儿，才忍不住嬉笑着紧紧抱住了她一只胳膊：“早知道这样，我刚刚跟你说的时候就不用这么害怕了，我还怕你会气哭呢。没想到……婉婉，你怎么这么帅！” 　　林婉婉被她说得有点脸红，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自己的手臂，还是没能收回来，只能默默感觉着杜梦凝柔软的少女胸脯紧紧压在自己手臂上。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平的胸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才猛然涨红了脸，推开杜梦凝默默做题去了。 　　…… 　　满教室里，杜梦凝最想让他知道林婉婉家开店这件事的人，就是叶靖承了。许萍家境还算不错，学习成绩又好，平时她在班级里不怎么说话，其实心里是默默瞧不起班级里的大部分女生的。 　　这次为了传播消息，她刻意和平时她根本不屑于搭理的、叶靖承的前桌女孩借着收作业的理由，东拉西扯说了半天的话。 　　这也就是下午时候的事。前面的聊天声音实在太大，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人是他很讨厌的许萍，叶靖承原本满心不耐地坐在位置上做题，最后实在忍不了了，拿了本书就要回宿舍，然后就听到前排的许萍突然拔高嗓门，说了一句：“当然是真的！林婉婉她爸妈特别土，还特别脏，居然也好意思在咱们学校门口开店！咱班那谁谁，也不觉得丢人。” 　　这是说给他听的？这女的真烦。叶靖承动作就顿了顿，他原本不想理会这种喜欢兴风作浪的跳梁小丑，但许萍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怎么可能再装听不见。 　　他重新坐了下来，轻轻敲了敲桌子。 　　前排的许萍就像是特意在等着他的召唤一样，明明还在和他前桌说得起劲，居然就听到了他敲桌子这点细微的动静，立刻红着脸转过了头来。 　　“叶，叶靖承，怎么了？”她压抑着心里的激动，轻声问。 　　叶靖承看了看她，又瞄了一眼同样红着脸看过来的前桌，心里的不耐烦越聚越多。这种惺惺作态的女生他见多了，一看见她们这样就觉得全身难受。 　　他垂下眼，不再看她们，只沉声说了一句：“在班级里大声说同学的坏话，你们说怎么了？现在背后说人都成了可以骄傲的事了，是不是？你们不觉得丢人吗？不替自己脸红？” 　　许萍和另一个女孩当场就白了脸，哆嗦着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叶靖承说完，根本不管她们什么表现。他拿上书就走，再没分给她们半个眼神。 　　不过总算是“托她们的福”，不喜欢没事和别人闲聊天的叶靖承，还是早早地就知道了婉婉家开店的事。 　　第二天和林婉婉一起去餐厅的时候，他提到了这件事，然后红着耳根问：“等下次周末，我能不能……去那里吃饭？” 　　他不问的时候还好，林婉婉原本没觉得班里同学去自家店里吃饭有什么不对，现在被他这么一问，她就觉出一点不对劲来。 　　他说了喜欢她，她虽然假装没看见，但其实还是看见了啊。知道他这种心思，还让他去见自己爸妈……林婉婉立刻摇了摇头，红着脸特别坚定地说：“不行，你不能去。” 　　叶靖承看了看她努力板着的小脸，明白她是认真的，只能默默作罢。 　　班级里确实有些学生对林婉婉的态度有了点变化，可谁也没有和许萍一样，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林婉婉也就干脆假装看不到他们怪异的眼神。 　　周一下午许翠兰就腾出时间去找了林婉婉班主任，向他了解了一下婉婉平时在校的状态，还顺便问了问那天下午那个女孩的事，但是瞒着没让婉婉知道。 　　李志明一听她的描述，立刻就知道了那女孩是许萍。毕竟班级里对林婉婉有那么大恶意的、情绪容易崩溃的、又表现得似乎很文静的女孩，除了她也没别人了。他忍不住觉得头疼，没想到之前耐心的劝说一点作用也没有，许萍居然都闹到婉婉父母的店里去了。 　　好在许翠兰这趟并不是来告状或者找事的，她只是想了解了解情况。李志明真心实意地把林婉婉夸了一遍，又把许萍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和他的处理方式简单说了说。 　　许翠兰虽然没多少文化，但她心里是很敬畏读书人的，对待婉婉的老师自然是十分客气，听李志明从头到尾把事情说清，她知道婉婉其实没吃什么亏，就挺满意地回去了。 　　林婉婉不知道自己护短的妈妈专门来学校了一趟，就是为了了解她有没有被人欺负。 　　她的日常还和平时一样，按时上课、专心做题、到点就吃饭休息，别的同学都觉得枯燥的时间表，只有她和叶靖承两个“怪胎”乐在其中。 　　到了周五，学校统一组织被选出来的学生们，租车把他们送到作文竞赛的初赛现场——其实也就是一个初中。 　　这初中原本就是每周都过大周末，竞赛主办方和校方商量后，让他们提前给学生放了半天假，就把P市初赛的场地定在了这所初中里面。 　　不只是一中的学生，整个P市的高中都带着要参赛的学生去了那边。作文竞赛其实简单，负责人已经经手过很多次这样的比赛了，一切都按流程走。 　　学生们到达后等待一会儿，由于来之前他们已经被按照姓名编号随机分到了不同考场，接下来就是在监考人员的引导下入场，然后在规定时间内写完作文，再怎么来怎么回去就行。 　　林婉婉半点压力也没感觉到，轻轻松松就写完了作文，感觉不错地交了卷，回去的路上心情也很愉悦。和同车不远处坐车的、出了考场还一直白着脸流冷汗的许萍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状态。 　　叶靖承也没把作文竞赛放在心上，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就凑在一块讨论起了刚做过的一道奥数题，半点不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全国范围的竞赛，两人良好的心理素质看得同车学生都有点无语。 　　初赛刚结束，这个周末眼看着就又来了。 　　同样是一个下午的休息时间，同样还是那一个位置有点偏的小店，林婉婉再去的时候，却陡然发现这次店里比上次的人更多，就连门口都堵满了人，她根本就挤不进去了。 　　男生们是一半是冲着美食、另一半干脆就是冲着林婉婉来的。不过一周的时间，经过口口相传，大家都听说了学校旁边的一家凉皮店换了老板。 　　那里不只是味道好还便宜，最重要的是，学校里那个漂亮精致得像娃娃一样的林婉婉，居然是老板的女儿！周末她会去店里帮忙！ 　　认识或者见过林婉婉的男生难掩激动，没见过她也听说过她的男生则是好奇又有点期待，再加上还有美食诱惑，周日中午刚放学，大家一窝蜂就冲着那家小店去了。 　　店里也有女孩，这就是纯粹冲着味道来的了。 　　之前吃过林家小吃店的学生都把这家的饭吹得上了天，又是说从没吃过那么好吃又那么便宜的美食，又是说就连里面的一个小小配菜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一个比一个描述得夸张。 　　被这波狂吹引来的女孩同样不在少数，但由于现在店里人太多，她们大多数都只能踮着脚站在店门口，着急地闻着店里飘出来的香味干瞪眼，怎么也挤不进去。 　　林婉婉一看这阵仗就懵了，她犹豫了半天，才借着娇小的体型，从旁边挤着贴近了门。 　　她轻轻拍了拍堵在门口的男生，努力提高了声音：“同学，让一下可以吗？” 　　“这谁啊？知不知道先来后到，排队啊！”林婉婉身后有人叫嚣。 　　被林婉婉踮脚拍了肩的男生更是不耐烦，他嚷了一句：“催什么催，没见小爷我也还堵在这儿，还没能没进去呢？” 　　他边说边转过头来，视线下移，接触到被人群挤得脸蛋红扑扑的女孩，刚要发作起来的暴脾气瞬间哑了火。 　　“那什么，嫂子好！” 　　他立马喊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伸手在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真是嘴欠！嘴欠！ 第37章 婉婉被调戏 　　林婉婉看了他一眼, 有点别扭地开口：“同学, 让一下可以吗？这是我家的店，我是来帮忙的。” 　　周围的同学这才恍然, 无数八卦的视线齐刷刷投射过来。传说中漂亮得像个小仙女的林婉婉，到底长什么样子？ 　　那男生揪着自己头上的黄毛, 兴奋地冲林婉婉嚷嚷：“嫂……咳那什么，你不认识我啦？天哥第一次去找你的时候，就是我喊你出来的啊。” 　　林婉婉当然认出了他, 但是她对葛鹏天那人一向避之不及, 又怎么会热情地和他朋友没事聊天。 　　她没回答，又说了一遍：“同学，让一下吧，店里人太多了，我爸妈忙不过来。我进去帮忙，你们也能早点吃上饭啊。” 　　黄毛男生：“哦哦哦, 好, 你先进去。天哥……现在有事，就派我先过来，他一会儿就到了。” 　　林婉婉皱了皱眉, 没说什么。 　　她只是请黄头发男同学让开，但他却热心地帮忙开路去了。 　　他力气大，硬是从满屋子的人群里挤出了一道缝隙。林婉婉看看周围敢怒不敢言地盯着他的看的同学们，再回头看一眼他毫无所觉一般灿烂的笑脸，犹豫片刻, 还是凭借着娇小的身材优势钻进了店里。 　　“老板，我要一份香辣卤面！” 　　“我要一份小酥肉烩面！” 　　“老板……” 　　店里到处是这样的声音。许翠兰忙得额头出了一层细汗，也来不及擦，只一叠声地应着，一边收钱一边记下学生们的点单，还要抽空转身去打包，或者给林建平报几单下面要做的食物。 　　夫妻两个都忙得团团转，脸上却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半点不嫌弃这样的忙碌。 　　林婉婉终于挤进厨房，喘了口气就接过了妈妈的活，让她去给爸爸帮忙。有了上回的经历，许翠兰这次也没推辞，匆忙而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就转身又去忙活了。 　　学校占地面积大，选址一般都是在城市边缘甚至郊区，一中的方位当然也是比较偏僻的。 　　这边工作日的时候人流量不算大，店里平时的生意一般，最忙的也就是周末的中午饭点，大概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撑过去就能喘口气歇歇了。然后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店里再热闹一阵，这一天也就差不多了。 　　店里人多，学生们一开始还在主动排队，后来有个男生破坏了秩序，厚着脸皮强行插队，大家都不乐意了，开始挤来挤去地乱起套来。 　　林婉婉忙着记大家的点单和收钱找零，被催得急了，额头逐渐也沁出一点细汗。 　　强行插队的男生无视周围人的抱怨，很快就挤到了窗口的位置。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婉婉看，直到她皱着眉不适地偏了头，侧着脸垂眼问他要吃什么。 　　男生看着她脸上微微的红晕，只当她是害羞了，立刻露出一个有点猥琐的笑来。 　　他眼睛一转，看到林婉婉手边的那份菜单，当即伸手去抓，嘴里还念念有词道：“你们墙上的菜单贴得太高了，我看不清，你这份先借我看一眼？” 　　墙上的菜单贴得高，却是放大了数倍的，字体又清晰，不是高度近视的人都能看见。他这话一说就引起一阵不满，都到了窗口才看菜单，耗在那里不是影响别人点单吗？ 　　有女孩尖着嗓子躲在人群后喊：“那你上旁边看去啊，别堵在窗口浪费大家的时间行不行？” 　　那男生瞥了一眼，见是个黑皮肤微胖的女孩，干脆假装没听见。他伸手根本不是为了拿菜单的，所以半点不理会身后的吵闹。 　　看见林婉婉还在垂着眼躲避他露骨的视线，也不回答他的话，似乎害羞得厉害，他便更加得寸进尺。他伸到半空的手腕一转，没去拿菜单，反而直接冲着菜单旁林婉婉的小手摸去了。 　　林婉婉正纠结着要不要给他菜单，刚好在留意他的动作，发现不对就立刻躲开了。 　　男生也不尴尬，反而嬉皮笑脸地继续伸手去抓她细白的手腕：“婉婉，你不记得我啦？我经常在楼上冲你打招呼的，你那时候不是还挺高兴，每次都答应了啊。我就是想看看你手里的本子，你躲什么，别害羞嘛……” 　　他这轻浮的模样显然踩了林婉婉的底线，她愤怒地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半点不具备杀伤力，反而看起来格外漂亮。 　　他仗着厨房里的老板二人还在忙，根本没注意这边，还准备得意地再调戏她几句，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突然安静了。 　　黄毛同学擦着冷汗杵在一边，眼看着老大沉着脸，从后面狠狠一脚过去，直接把人给踹跪了。 　　那男生站得离厨房窗口极近，毫无防备地被人从后面踹中腿弯，不只腿一软就单膝跪了下去，下巴还擦着窗口的边缘狠狠磕碰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沿着下颚扩散开，由于猛然的撞击，牙齿似乎还咬破了口腔内壁，他嘴里很快有了淡淡的血腥味，侧头吐出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 　　葛鹏天看了眼干净的地板上多出来的碍眼唾液，脸色更沉了。黄毛同学试图跳出来教训那人，顺便弥补过失，被葛鹏天手臂一拦就挡了回去。 　　趁着这功夫，缓过剧烈疼痛的男生捂着下巴叫嚷起来：“我操，谁他妈这么大胆！知不知道我哥……” 　　“继续说，你哥怎么了。”葛鹏天阴郁地盯着他。 　　他这种学渣混混，当然是知道葛鹏天的。他看清是谁，没说完的叫骂就自觉消音了，忍不住牙齿打颤，手扶着地板准备站起来。 　　“我，我哥是大刘，学校周围都是他罩着的。你你下次小心点，别再不小心撞人了。”他眼神躲闪，小声开口。 　　葛鹏天不等他站直，又是狠狠一脚过去，这次让他整个人都趴在了地板上，撞得周围几个凳子都移了位置。 　　他冷眼看着，半点也不忌讳他提到的人：“看清了吗，我是故意的，可不是不小心。” 　　受伤的膝盖和下巴又一次撞在坚硬的地面上，那男生疼得涕泗横流，但顾忌着他身边虎视眈眈的几个人，只能暗暗咬着牙，嘴里却诺诺道：“看清了，看清了……我能走了吗？” 　　凳子被砸得在地面上拖动的声响已经惊动了厨房的夫妻二人，这样大声的叫骂和动静，他们以为有人故意砸场子，已经一个举着锅一个拎着刀走了出来。 　　葛鹏天回头看了一眼林婉婉，见她没被自己吓到，还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悄悄盯着他看，心里这才安稳了一些。 　　他微微欠身，冲警惕的夫妻二人开口：“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有人弄脏了你们地板，我正请他帮忙擦干净呢。” 　　他说着眼睛一斜，被他眼神照顾到的男生刚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立马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半跪下去，老老实实用衣袖擦干净了地板上唯一的污渍。 　　葛鹏天这才扬了扬下巴，小黄毛男同学立刻走过去架住了那人，半托半扯地把他带出去了。 　　许翠兰狐疑地看着他，葛鹏天极快地瞥了一眼林婉婉，微微俯身，慢条斯理地把刚刚被撞偏的凳子一一扶正。 　　他这才站直了，冲着店里挤挨着缩在一旁、极力试图远离他的男男女女们笑了笑，温声道：“同学们，吃个饭而已，有什么好急的。麻烦大家，自觉排个队吧。” 　　他大步走到门前，推门时才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林婉婉，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建平、许翠兰两人只觉得气氛怪异，他们没看到葛鹏天踹人的一幕，又发现婉婉表情正常，只能疑惑又热情地招呼起了学生们。 　　不就是学生们之间闹点矛盾吵个架嘛，那男孩的确高了点壮实了点，看模样长得还挺俊的，怎么店里有些女孩看着都快被吓哭了，比他们家婉婉都胆小。 　　夫妻两人一个热情爽朗，一个憨厚实诚，再加上刚刚的确事出有因，葛鹏天也没迁怒其他人，大家随着招呼声慢慢放松下来。有些人悄悄跑出了店外，更多的人却还是沉默地留了下来。 　　但由于刚刚的“温馨提示”，这次却没人敢插队乱挤了，大家自发自觉地排成了两队，一队是等着点单的，一队是付过钱等着拿饭的，秩序盎然。 　　长长的队伍从店里的窗口开始，一直延续到了店外，在马路边折了个弯，又沿着路边小心翼翼地延长了。 　　许昊霖喜滋滋地再过来吃饭、顺便看林婉婉时，才发现店里飘出的香气依旧，门口、店内的队伍更长更有序，等着吃饭的人却都很沉默，和上周吵闹的场面比起来，莫名透着点不同寻常的古怪。 第38章 暗恋者较劲 　　陪着许皓霖一起来的, 除了上周和他一起的损友, 还有另外两个室友。 　　他们上周打包带回的饭香味太大，最后在这两个室友厚着脸皮的请求下让他们尝了一口, 结果这两人当场就愣了。明明已经吃过饭的他们，问清楚店铺位置后, 还是颠颠地跑出去一人买了一份饭回来。 　　许皓霖也不得不承认，林婉婉爸妈做饭的手艺真是一绝，明明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材料, 被他们做出来, 居然比他以前吃过的高档料理还让人魂牵梦萦。 　　忍了六天半，好不容易又到周末，他们几个一放学就兴冲冲地准备去吃饭，结果跑得太快，出门就撞上了老师，然后临时被班主任拉了壮丁, 帮忙搬教辅资料去了。 　　忙活了将近二十分钟, 班主任终于挥手放人，他们气都没喘匀，立刻就撒丫子跑了, 就怕去晚了要排长队。 　　结果现在倒好，放学还不到半小时呢，林家小吃店门外的长队已经沿着路边排了那么长，他们刚出校门走了没几步，就到了队尾的位置。 　　学校周边另外几家小店都冷冷清清的, 有两家店的老板正蹲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着林家小吃的招牌发愣。就连平时生意最火爆的一家麻辣烫，店里面也没几个等着吃饭的学生。似乎所有的人都跑到这家刚开不满两周的美食店了。 　　上周还不这样呢，才过去一个周末，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家好吃了？许皓霖和朋友们愣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了队尾。 　　队伍有序地缓慢向前移动着，没有人催促，也没有人聊天。有的人站在队伍中间面露急躁，却偏偏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地扭动着身体跺脚，并没有破坏秩序，也没发出不耐烦的催促声。 　　许皓霖终于忍不住，低声问排在身前的男生：“兄弟，问你件事，大家怎么都不说话？怪吓人的。” 　　那人被他问到，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才伸手指了指路边的那棵白杨。 　　如今已经是深秋，树上的叶子几乎已经落光了，本就不粗壮的白杨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和稀疏的枝杈，最后几片泛黄的叶子悬在枝头，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会经受不住地飘落下去。 　　那树下站了个人，此刻他正倚着树干站着，懒洋洋地垂着眼看地面，时不时地才会抬眼瞥一下队伍。 　　那树没什么特别的，许皓霖还以为那男生是要他看人，就盯着树下的人看了一会儿。但他也没发现哪里不对，于是又疑惑地转头，用眼神无声地询问刚刚给他伸手悄悄指方向的同学。 　　那男生彻底无语了，干脆翻了个白眼，转头不理他了。 　　这时候朋友说话了：“那不是葛鹏天吗，他在这干嘛？” 　　许皓霖没见过葛鹏天，但可没少听说他名字。他这才隐约明白前面同学的意思，这队伍这么有秩序，是葛鹏天的原因？ 　　他有毛病吧，图什么啊。 　　他忍不住又看了树下那人两眼。 　　他频繁的小动作终于被葛鹏天察觉，他面无表情地转头过来，刚好和他对视。 　　葛鹏天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随便一瞥，视线接触到许皓霖，却瞬间凌厉起来。 　　许皓霖被他吓了一跳，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那人突然离开了白杨树，迈着大步直直地冲他走过来。 　　“许皓霖，你居然敢来这里？”他语气恶狠狠的，目光里带着森森的寒意。 　　许皓霖被他不加掩饰的恶意吓了一跳，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认识我？” 　　葛鹏天盯着他：“装什么糊涂，这里是林婉婉家的店，她爸妈就是老板，你不知道？你吓哭她一次不够，还想再来？” 　　他说着就忍不住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却强忍着没有再闹事。 　　“这里不是你能进的地方，滚回去！” 　　许皓霖总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也喜欢林婉婉？ 　　朋友们被葛鹏天浑身的煞气吓到，从背后不停地偷偷拽他衣服。许皓霖却偏偏觉得遭遇了挑战，愣是站在那里不肯走。 　　同样都是喜欢林婉婉，这人能在这里呆着，他凭什么不能？会打架就了不起啊，他还会打篮球踢足球玩乒乓球呢，玩游戏更是难逢敌手！有本事别和他打架，两人上游戏切磋啊！ 　　他一边梗着脖子不肯走，一边还争辩道：“你凭什么赶我走？上周我就来过了，根本没有吓到林婉婉，还是她亲自收的钱！上周没事，那这周也不会有事！反正我不走！” 　　葛鹏天本来还在忍着火气，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愣了。林婉婉亲自收了他的钱？她不怕他了？还是她根本就没怕过他，更没怕过什么情书，是叶靖承那小子编出来蒙他的？ 　　他沉着脸问：“真的？林婉婉没被你吓到，还亲自收了你的钱？” 　　许皓霖扬了扬下巴，挑衅地看着他：“当然是真的！” 　　他说着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有什么好怕的，林婉婉班里的那个女生才可怕吧？你防着我干什么，还不如防着那个女的去。” 　　葛鹏天一愣：“什么女的？” 　　许皓霖撇撇嘴：“你不是喜欢人家林婉婉吗，自己打听去啊。我跟你说，她上次举着刚出锅的汤面往林婉婉脸上撞呢，不光是人丑，心更黑。” 　　他说这话还有点故意的意思。他不好意思教训女生，葛鹏天这种人应该没什么节操，说不定顺手就替林婉婉出气了。 　　他就差把这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葛鹏天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倒是不和他较劲了。 　　正好吴明回来了，正站在不远处四下里找他。葛鹏天伸手招了招：“明子，这儿呢。” 　　吴明顶着一头黄毛，颠颠跑了过去：“天哥，看清楚了。” 　　葛鹏天点点头，站得离人群远了点。 　　吴明附到他耳边小声说：“那家伙刚刚被你踹了两脚，果然是想着报复。他倒是没说谎，好像的确是认识大刘。我离得远听不见，不过看他点头哈腰那模样，顶天了也就是大刘手底下的跟班，没什么的。” 　　葛鹏天笑了笑，没说话。一个小喽啰虽然无关紧要，就怕大刘那混子打着这个借口，过来找他讨之前的债。不过这些倒是没必要告诉吴明了，大刘看着混，其实胆子也不大，说不定最后怎么着呢。 　　闲着无聊，他又站树底下去了。 　　…… 　　叶靖承在学校餐厅将就着吃了一顿，又在教室坐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了校外。 　　他眼神好，出来就看见了那个新换的招牌。想到老板的身份，他耳根有点热，再加上之前林婉婉的反对，他不敢贸然跑过去，就站在不远处，盯着店门口的长队发呆。 　　旁边一家小店的老板蹲在门口，热情招呼他：“小伙子，来份热干面？” 　　叶靖承摇摇头，还是盯着不远处的队伍看。那中年男人就不吭声了，闷闷不乐地陪着他一起看。 　　林家小吃门口的队伍一直在缓慢地向前移动，可是队尾却也在不停加长，这么久了，队伍的长度不减反增。这都放学快一个小时了，按理说饭点高峰期差不多该过去了，那家店却有了越来越忙的架势。 　　热干面店的老板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到底是多好吃的饭啊？”这些学生平时排队五分钟就不耐烦、十分钟就该着急了，现在他们在人家店门口一等就是将近半小时，却没一个抱怨的。 　　叶靖承转头看了老板一眼，默默想，我也想知道。 　　他再转过头去，店门口不远处的白杨树突然晃了两下，被树干遮住了一半身体的人突然露出了脸——葛鹏天？ 　　叶靖承一下子睁大了眼，仔细再一看，果然是他，葛鹏天。 　　他皱了皱眉，视线再一转，居然又瞄见了队伍里的一个熟人——许皓霖。 　　那家伙藏在队伍里，眼看着接近了店门，马上就要进店了……要不是许皓霖突然回头，他估计还发现不了他。 　　一眼看见两个情敌，叶靖承这下总算淡定不下来了。林婉婉拦着不让他去店里，可别的家伙都能明目张胆地去，这可不行！ 　　他立马迈着大步过去了。 　　热干面店的老板又叹了口气。去吧，都去吧，这一个个学生，怎么都跟中邪了一样？ 　　葛鹏天就在路边站着，叶靖承目不斜视，像是没看见他一样，一阵风般过去了。 　　学生们还在老老实实排着队，猛然间一个高个男生一口气走到了店门口，推门就进去了？ 　　大家都有点懵，忍不住悄悄回头看葛鹏天，完了完了，不是又要打起来吧？今天还能不能吃上饭了…… 　　果然，被大家悄悄打量的葛鹏天下一秒就黑了脸，从树底下一跃而起，也跟着进店了。 　　一个小黄毛自动接替了他的位置，站在树下皮笑肉不笑地继续盯着队伍。 　　队伍里小小骚动了一阵，大家还在面面相觑，又一个高个男生猛然甩开同伴的手，脸红脖子粗地冲进了店门。 　　干什么，这人疯了吧？门口的学生被他吓了一跳。 　　不说刚刚那人都已经排队排到了店门口，马上就能轮到了，就说现在店里有一个插队的大高个、还有一个葛鹏天，说不定正打架呢，这人冲进去是找打啊？ 第39章 免费劳动力 　　店里正是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由于等待吃饭的学生太多, 大家都自觉放弃了堂食，纷纷选择打包带走。为了提高出单速度, 林婉婉不仅要收钱找零，还主动包揽了打包的工作, 忙得像一只团团转的小陀螺。 　　明明已经是深秋，天气早就凉了，但由于忙碌, 她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脸蛋更是被热气蒸得白里透红。 　　她眼里一直都带着笑意，衬得原本就漂亮的眼睛越发明亮，几根碎发俏皮地贴在她的小脸上，却不显得狼狈，反倒透出几分柔弱的美。 　　她细白纤长的手指快速动作着，眨眼间就打好了一个漂亮又结实的结, 这才提着打包好的食物, 递到了窗口排队等候的同学面前。她微微笑起来的模样不只看傻了男生们，就连不少女孩也忍不住看直了眼。 　　林婉婉发觉了此刻站在窗口最前方的女孩频频打量的视线，有点好奇地回望过去, 她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轻软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好脾气地提醒：“同学，你的饭已经打包好啦。” 　　女孩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接过她手里的食物, 红着脸又看她一眼，磨磨蹭蹭地走了。 　　后面排队的同学立刻兴冲冲地补上空位，林婉婉回头看了一眼，下一份还没有做出来，于是对他说了一声“稍等”，转头给另一队的同学继续点单。 　　叶靖承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漂亮的小姑娘站在窗口里，笑起来的模样甜甜的，娇嫩又可口，而等着点单和取饭的两队人眼睛都黏在她身上，就连女生也红着脸偷瞄她，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专门来偷看她的。 　　他脸色顿时沉了沉，大步走了过去，他顺手捞了个小凳子，拿着直接就进了厨房。 　　林婉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住了手臂，牵着向旁边挪了挪，然后又被他轻轻按住肩膀，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在了小凳子上，根本看不见窗口外的人了。 　　许翠兰听见动静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瘦高个的小伙子冲她笑了笑，礼貌又斯文地开口道：“叔叔，阿姨，我是婉婉的朋友。我看你们好像有点忙不过来，想给你们帮帮忙，可以吗？” 　　哎呦这孩子，长得好看不说，声音也好听，说话有条有理的，多招人喜欢。许翠兰一听他说是婉婉的朋友，顿时就怎么看他都顺眼。 　　林建平抽空回头，一眼就看见了闺女红透的小脸。他莫名觉得不妥，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就被媳妇给堵了回去：“我们婉婉的朋友？小伙子，等会儿忙完了别走，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她居然就这么同意了。林建平向来听媳妇的话，听她都这么说了，只能扭过头去继续忙活起来。 　　爸妈就在身边，林婉婉红着脸瞪他，偏偏还不敢说话。她只能乖乖坐在小凳子上，脊背挺得直直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像等着挨训的小学生一样。 　　叶靖承忍不住笑了，他低声说：“婉婉，你累得都出汗了，歇会儿吧。你吃饭了没？没吃就先去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林婉婉一放学就来店里了，哪来得及吃饭。她上周也是先来店里帮忙，等下午两点的时候店里不忙了，她才被爸妈催着吃了午饭。 　　她是个小倔脾气，平时看着软，认定的事别人怎么劝都没用。她觉得晚点吃饭没什么关系，给店里帮忙最要紧，夫妻两个心疼地劝来劝去，最后还是顺了她的意思。 　　现在被他这么一问，林婉婉就抿着唇不说话了。 　　叶靖承一看就明白了，他也不和她商量，只回头对许翠兰说：“阿姨，你等会儿能先给婉婉做份面吗？有我给店里帮忙就行了，先让婉婉吃点儿。店里忙，面不用做得太麻烦，里面卧个荷包蛋就行，最后再放点香油，行吗？” 　　许翠兰一听就乐了。他们家婉婉还真就是喜欢这种面，不喜欢花样太复杂的。没想到小伙子心挺细，还挺会疼人的。 　　她当即就应了一声：“行，这有什么不行的，我就喜欢给我闺女做饭。我把手里这份做出来就做。” 　　林建平哼了一声，提着刀在案板上切葱花，愣是切出了剁肉的架势。 　　许翠兰捣了他一胳膊肘，埋怨道：“你要想给闺女做，你做去就行了，我不跟你争还不行吗。闹什么闹，一把年纪了，让人家孩子看笑话。” 　　林建平闷声不响地挨了她一下，这才老老实实做面条去了。 　　有林婉婉瞪着大眼睛坐在一边看着，叶靖承心情不错，笑着问窗前的男生：“同学，吃什么？” 　　他架势摆得好，熟练得像是帮过无数次忙。 　　男生不说话，他踮着脚尖，勾着头往窗口里面看。叶靖承看出他的意图，轻轻一动，就用身体遮住了林婉婉。男生盯着他的笑脸看，憋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报了个名字。 　　叶靖承有模有样地点头，他看了眼菜单，报出价格，又拿起了手边的小本。林婉婉仰着头看他，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衣角。 　　许翠兰不认字，为了方便她后面盘账，小本上记的全都是标号、数字以及各种鬼画符。 　　“你知道怎么写吗？”她担忧地问。 　　葛鹏天这时候正好进店，叶靖承笑着瞥他一眼，温声回应：“放心吧，我看得懂，不会写错的。” 　　那些数字是和菜单上的名字对应的，后面写着的是价格，鬼画符其实都是抽象的食材象征，比如不要辣椒啊多放醋啊，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样，看明白并不难。 　　葛鹏天没看见林婉婉，但注意到了叶靖承的视线，他沉着脸走到厨房门口，正好看见林婉婉仰着头坐在小凳子上看叶靖承，还红着脸拉他衣角，乖巧的模样竟然像是在撒娇，和之前那个动不动就要亮爪子的小野猫一点也不一样。 　　他有点难受，一句话也不想说，就堵在厨房门口不动了。 　　许皓霖冲进门就看见葛鹏天僵硬的背影，以及笑眯眯站在窗后的叶靖承，他心心念念想见的林婉婉竟然不见了。 　　林建平煮了一份清汤面，里面卧了两个荷包蛋，刚盛进碗里就被许翠兰接过去了。 　　她在碗里加了点香油，笑着要端给闺女，结果一转身就愣了。 　　这怎么了？刚刚那个小伙子又回来了，还在厨房门口堵着？他背后还有个眼熟的小伙子，这会儿正勾着头透过他肩膀的位置努力往厨房里看，看到她还灿烂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阿姨，你们家的饭太好吃了，分量也足。我上次一份就吃撑了，但是味道太好了，吃撑了还觉得没吃够，这次一放学就赶紧又来了。”许皓霖也不管面前挡路的葛鹏天，透过缝隙看见了许翠兰，立马开口就夸。 　　“那等会儿轮到你，我给你做一个分量更足的，保证好吃。”许翠兰被他逗笑了。 　　她又低头说了一声：“婉婉，快来，面好了。” 　　说完她端着碗走到厨房门口，没等说话，刚刚还跟个柱子一样傻杵在厨房门口的小伙子，立马就挪开了。 　　她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笑着看了他一眼。她转身又喊了一声：“婉婉，厨房里又热又挤，别在里面了，快出来吃饭。” 　　林婉婉看了看叶靖承，他低声哄了一句：“快去吃吧，叔叔给你做好了，阿姨给你端出去了，你不吃了多浪费啊。” 　　他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叫得十分顺口，像是叫过无数遍。 　　林婉婉用力瞪了他一眼，又悄悄看了看自己爸爸，红着脸跑出去了。 　　林建平重重地把锅盖盖上，回头看了一眼那臭小子，又拿着刀剁葱去了。 　　当他看不明白怎么回事呢？他当年也是费了不少劲才娶了十里八乡一枝花，把花骨朵一样的许翠兰拐回家做了媳妇，现在这小子当着他的面玩这套！ 　　店里的桌椅不多，但今天没有堂食的学生，林婉婉要在外面找个桌子吃饭还是很容易的。 　　她那边刚坐下，拿着筷子还没等开始吃，就有学生瞄见了她碗里的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清透的汤里泡着剔透的面，几滴金黄的香油在清汤上飘荡着，最上面还撒了几粒切碎的小葱，汤里隐约能看见鼓鼓的荷包蛋，淡淡的香味随着热气慢慢飘散开来。明明是最家常最不起眼的面，这会儿居然勾得大家都眼馋起来。 　　刚点过单的男生愣了，他的眼睛从飘着香气的面，慢慢移到举着筷子甜笑着的林婉婉脸上，魂不守舍地盯着她粉嫩的嘴唇看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别过头咽了下口水，又走回窗前说：“那什么，我的不是刚点，应该还没做。我换个饭，要有荷包蛋的清汤面，然后不带走了，就在店里吃。” 　　他一边说着，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林婉婉。她坐的是一个双人桌，对面的凳子空荡荡的，勾得人十分心痒。 　　叶靖承勾唇，冷冷一笑：“不好意思，点过单就不能换了。” 　　葛鹏天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难得和叶靖承意见一致，走过去压低声音说：“想吃吃，不吃滚，把你那些小心思给我收好了。” 　　许皓霖也默默站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男生缩着脖子抖了抖，他看了看眼前人高马大围着他的三个人，明确地感觉到了威胁，总算不敢作妖了。 第40章 又见风波起 　　他们三个暗暗较劲, 硬是用让人无法拒绝的热情, 在店里前前后后一口气忙到了下午三点。 　　许翠兰也是过来人了，她一开始还纳闷, 到后面这三个小伙子怎么不肯走，边帮忙还边偷看婉婉, 她想不明白也难了。 　　不同于林建平的愤怒，她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主要也是这几个小伙子都长得不错，一看眼神就知道是正派人, 再加上他们都和婉婉一样还是学生, 她才能这么放松。 　　一直到店里不再排长队，许翠兰才招呼着他们坐下，一人给做了一碗她最得意的手擀面。看着他们吃了，这才突然变脸，把他们统统赶出去了。 　　林婉婉十分忐忑，坐在原地不敢动, 就等着妈妈回来问她。 　　结果许翠兰一回来就笑了, 还摸着她小脸对林建平得意地眨眼：“看看，不愧是我闺女。我十五六那会儿，追我的小伙子也是一大堆, 可我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迷了心窍，放着那么多嘴甜的不要，偏偏挑了你这么个锯嘴葫芦。” 　　林婉婉张着小嘴，傻乎乎地看着妈妈。妈妈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这些，她还以为妈妈和爸爸是通过媒人, 相亲认识的。 　　许翠兰笑着摸摸她的头，瞥了严肃的林建平一眼，才正经地开口：“婉婉啊，你这年纪的女孩在咱们那边，大多都已经订婚了。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呢，妈妈也不反对。” 　　林建平不同意地皱紧了眉，欲言又止地用眼睛一下又一下看自己媳妇。 　　许翠兰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老古板。” 　　她低头看着婉婉，忍不住感叹：“我闺女真好看。” 　　妈妈从来不说这些的，她刚刚说的不反对是什么意思……林婉婉红着脸坐在那里，局促不安，手脚都感觉不听使唤了。 　　许翠兰：“别听你爸的，十几岁的年纪，谈谈恋爱怎么了。妈妈今天才突然想起这回事，刚给你算了一下，结果吓我一跳。” 　　她转头看看林建平，又给他算一遍：“婉婉高中毕业就十八了，我闺女这么聪明，肯定是要上大学的吧。我早就和齐老师打听了，大学一般都是要读四年，到时候大学上完，婉婉周岁都二十二了。你要是不同意她念书的时候恋爱，那好啊，到婉婉大学毕业的时候，一虚虚两岁，按咱们那里的说法，婉婉都二十四了。” 　　眼看着林建平愣了，她才笑了笑：“我听齐老师说，念完大学，还能接着念什么士。反正只要想念书，一口气能读好些年。我倒是不急着把婉婉嫁出去，老太太到时候急不急？到时候婉婉年纪到了，在学校里又没谈过恋爱，她要是催着你，随便找个人就把婉婉嫁了，你怎么办？你跟你娘吵架还是打架啊？我闺女辛辛苦苦读书，可不是为了将来又跑回山沟里嫁个懒汉的。” 　　林建平：“我也没说什么啊……就算让婉婉念书的时候，那啥，谈恋爱，也不着急现在吧，婉婉才多大。” 　　许翠兰：“你能不能不和我抬杠，我说让婉婉明天就去谈恋爱了？我就是提前告诉她我的态度，还要把你这个老古板的思想掰正，怎么了？我现在告诉了婉婉，她以后万一遇上喜欢的，不就不用怕家里人反对，能大大方方地先处着？” 　　林建平张口结舌，最后只能求饶：“媳妇，你说的都对。” 　　林婉婉无措地看着他们，脸红地几乎滴血。爸妈突然说这些干什么啊，好奇怪…… 　　许翠兰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婉婉，妈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也就是今天的事才给我提了个醒，妈今天就明确地告诉你，你以后要是真喜欢上谁了，就带回来给妈看看。只要为人正派、没什么歪心思，妈都同意。但是有一点，你知道隔壁村的胡莲莲吧？” 　　林婉婉硬着头皮点头。胡莲莲原来和她一个学校，比她早一届，因为突然怀孕才从学校回了家，急匆匆就嫁了人，被学校里的同学们传了好久的闲话。 　　许翠兰不管闺女扭捏的小心思，一口气把这些说到位了：“谈恋爱可以，妈不反对，但是哪一步不该迈，你也要记住了，听到没？” 　　林婉婉羞窘地一头钻进她怀里，闷声闷气地说：“妈，我不……不谈恋爱，你别说了。” 　　林建平这时候倒是没那么反对了。他看得出来，今天下午来店里帮忙的小伙子，哪一个都是不错的后生。要不是看出来他们对闺女起了心思，他怎么也不至于讨厌他们。 　　许翠兰叹口气，知道婉婉害羞，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妈知道你喜欢读书，但是在不影响读书的前提下，有点小女生的心思不丢人。爸妈都是那年纪过来的，没事啊。” 　　林婉婉闷在她怀里不说话。 　　她不愿意听妈妈说这些让人害羞的话，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叶靖承给她补课时微笑的样子，想到了他突然伸手牵住她时手心的温度，想到了他藏进书页里的纸条上，那句含蓄的“我喜欢你”…… 　　她既害羞，又有点莫名的恼，只能埋着头往妈妈怀里钻了钻，怎么都不肯把红透的小脸露出来了。 　　…… 　　店里刚冷清了一个多小时，下午五点不到，学生们像是商量好一样，又开始一窝蜂地进店了。 　　林婉婉又忙碌起来，总算是暂时忘了那种气人的羞窘感。 　　中午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好几个同班同学进了店里吃饭，还遮遮掩掩的不好意思直视她的眼睛。 　　林婉婉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挺遗憾没看见杜梦凝，明明她和她说好了今天会来的，她都想好要请她吃什么了，结果一直到现在都没见人影。 　　她这边正忙着，突然有人走到了近前，小声说：“我要一份酸辣面和一份素面，麻烦快点做。” 　　林婉婉抬眼一看，是数学课代表许萍的同桌，好像叫孙文琪。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温和地指了指队伍：“好的，请你排队。” 　　孙文琪涨红了脸，祈求道：“咱们还是同学呢，你就让你爸妈先帮我做不行吗？我也不是不给钱，你能不能……” 　　她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林婉婉皱着眉看她，正想着要怎么才能拒绝，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这谁啊，这么大面子。我还是婉婉好朋友呢，我都还在排队，某些人真的是……啧啧。” 　　林婉婉眼睛一亮，探头看过去，杜梦凝站在队伍里，笑嘻嘻地冲她挥了挥手，另一边手里还牵着个满脸通红的周行。 　　她眨眨眼，说：“今天中午有事，我也怕中午人多，特意晚上才来。结果可好，人还是这么多。我都悄悄排了快二十分钟的队了，眼看着就能给你个惊喜，全被某人给毁了。” 　　她嘴里的某人被她挤兑得眼眶通红，眼看着就要落泪了。 　　周行扶了扶眼镜，轻轻拽了拽杜梦凝的衣袖。她还是毫不收敛，甚至故意笑了起来：“孙文琪，你干什么？我怎么你了，你别想哭就哭啊，把话说清楚，别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孙文琪眼里的泪更多了，眼眶终于盛不下满满的热泪，轻轻一眨就掉了下来。她垂着头只管静静地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长得只能算一般，但娇娇弱弱的样子很容易引起别人的保护欲和同情心。 　　周行看了看她，有点不忍心，又一次拉了拉杜梦凝。 　　看着女朋友娇艳的小脸上还满是笑，他有点受不了她的狠心了，忍不住低声抱怨道：“好了，她都哭了。她其实也没干什么，你怎么这么说话，你别……太过分。” 　　杜梦凝有点不敢置信，转头看他：“你觉得我过分？” 　　周行吭吭哧哧地，不敢看她的眼睛：“有一点儿……就一点儿。” 　　杜梦凝冷笑一声：“那大家都不要排队了，都去哭着对婉婉说，求你了能不能先给我做，我都求你了，你不给我做就是你不讲理。不用管婉婉为不为难，最后谁先抢到饭算谁赢，这样是不是就行了？” 　　周行看出她真的生气了，这才低声下气地哄她：“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也没说什么……” 　　他明显是很敷衍的态度。杜梦凝心里堵得厉害，她松开了牵着他的手，沉默地看着队伍前方，拒绝再和他说话了。 　　她生气的时候一向是不肯罢休的，现在突然闭了嘴，周行就松了口气，以为把她哄过去了。他又看了看默默垂泪的女生，终于还是移开了视线。 　　孙文琪哭了一会儿，只能感觉到大家都在若有若无地打量她，居然没有一个过来哄她的。她也不好意思再哭下去了，捂着脸悄悄挪去了队伍后面，老实排队去了。 　　她也不怎么喜欢林婉婉，但没和她发生过冲突，上周吃了她家的饭，就暗暗惦记上了。像这么好吃又这么便宜的店，学校周边绝对找不出第二家。她不敢和许萍说，就打算等周末了再来偷偷吃。 　　但是许萍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中午的时候一直缠着她，到了晚上，她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要单独出去，许萍突然和她说了一句：“你是要去那个女的家的店吃饭吧？” 　　孙文琪不会说谎，又不敢告诉她，只能尴尬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没想到许萍没生气，还从钱包里掏出了十块钱给她：“去吧，给我带一份上次那个面，剩下的钱请你吃。我在教室等你，快点回来。” 　　孙文琪怕死了许萍的坏脾气，她又接了她的钱，自觉拿人手短，这才想出来个求林婉婉的主意。 　　她原本觉得林婉婉心软，被她求一求就能同意，没想到半路跑出来个杜梦凝，让她的打算落空了不说，还丢了人。 　　她眼神闪烁地站在队尾，从后面看着杜梦凝，但到底是害怕她直来直去的脾气，又丧气地低下了头。 第41章 初恋的滤镜 　　林婉婉要请杜梦凝和周行, 吃她爸爸最拿手的饭。杜梦凝倒是没拒绝她的好意, 高高兴兴点了两份她推荐的面，走的时候才突然把钱扔进了窗口里, 根本没给林婉婉拒绝的机会。 　　不过由于之前的事，杜梦凝生了气, 不愿意和周行一起吃饭了。她随手把其中一份塞给他，躲开了他主动伸过来要牵她的手，头发一甩就拿着另一份回了教室。 　　林建平最拿手的菜就是红烧茄子, 所以林婉婉推荐给杜梦凝吃的就是红烧茄子盖面。 　　面是手工擀制的, 面团经过几道工艺，又被大力揉过，最后做出来的面条十分劲道。 　　店里时刻滚着一锅骨汤，从早上炖到晚上，时不时还会加些新鲜鸡架进去，一天下来半点鲜味不减, 反而越发香气扑鼻。面经过一轮骨汤炖煮, 又在加了少许配料的清汤里彻底煮熟，过了凉水，才会变得劲道美味而不粘连。 　　最后在捞出来的面里, 浇上现炒的红烧茄子，红亮浓郁的汤汁从最上方慢慢渗透下去，把面从半透的白色染成酱香浓郁的亮色，四四方方的茄子块更是泛着诱人的香气，看一眼就会自动分泌口水。 　　杜梦凝生怕走慢了面会变坨, 一路小跑着回到教室，用筷子一拌，发现面还好好的，这才高兴地笑了。 　　香气在教室里散开，几个同学围过来，眼馋地问她：“好香，你这是在哪买的？不会也是林婉婉家的店吧。” 　　杜梦凝骄傲地应了一声，细心地把面拌匀，这才满足地吃了一口。面闻着香，吃起来更是好吃。她从来不知道茄子还能做成这个味道，一口下去直接就愣了。而且不光是上面的菜好吃，就连面条里面都透着股说不上来的鲜香味。 　　周围响起咽口水的细微声音，杜梦凝没工夫再和她们说话，埋头吃了起来。她这时心里已经开始暗暗后悔，怎么中午的时候没有去店里，不然就能吃两顿这样的美味了。 　　其实中午的时候，她原本是准备去的，只是周行突然找过来，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她当时想着这是这家伙第一次主动提出要约会，犹豫了一会儿就同意了。 　　结果中午两个人跑了大老远，就在一家西餐厅吃了牛排，味道也就那样。出来的时候周行还白着脸后悔，不停地说怎么这么贵。 　　杜梦凝看不惯他没出息的样子，干脆给了他自己一半的生活费，说是他参加作文竞赛辛苦了，这是给他的奖励，让他回去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他才住嘴了。 　　现在想想真是窝火，那家伙带她吃的那是什么，又贵又不值，关键还让她浪费了一次吃婉婉家饭的机会。 　　不过她不喜欢纠结，过去就过去了，现在嘴里吃着好吃的才是最重要的。 　　她这边正吃得起劲，突然一股香气从身边过去，她抬头一看，发现是孙文琪回来了。 　　孙文琪手里提了两份饭，把其中一份递给许萍，拿着另一份坐下了。她注意到杜梦凝的视线，怯怯地冲她笑了笑，才受惊一样低下了头。 　　杜梦凝顿时有点倒胃口，后悔多事去看她了。 　　许萍那么讨厌婉婉，怎么会想着吃她家的饭？杜梦凝想了想林爸爸的好手艺，又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只是她原本最讨厌的人是许萍，现在恐怕又要加上一个孙文琪了。 　　杜梦凝之前没和她接触过，也是今天才想明白两个人怎么能玩到一块去，这两人一个恶毒一个贱，简直就是绝配。 　　她看得明白，在店里的时候，孙文琪求婉婉的时候那语调就带了哭腔，婉婉还没说话，她就打算赖上她了。 　　等到她受不了恶心，跑出来给婉婉解围的时候，这孙文琪果然立马就楚楚可怜落了泪。 　　关键是她哭的时候，眼睛看着的可一直都是周行，可怜巴巴的别提多招人疼了。最让人恼火的是，周行那个棒槌真的上了勾，居然还说是她过分了。 　　杜梦凝心里一股气不上不下的，愣是被孙文琪刚刚那个怯怯的笑弄得又沉了脸。她赶紧埋头吃了两口面，这才借着美味勉强压下去了那股心头火。 　　她这边不想理那些烦人精，有的人却就是不肯消停。 　　许萍接过面，闻到味道忍不住先吃了一口，然后愣了愣，又黑着脸用力吃了好几口，这才强迫自己停下了。 　　她在抽屉里摸索了一会儿，悄悄看了看周围，这才快速把手里的一个小塑料袋打开，把里面死了的虫子扔进了面里，用筷子搅拌了几下，掏出纸巾用力擦了擦手指。 　　孙文琪看着她，欲言又止。许萍给了她一个冷厉的眼神，满意地看到她低下头去了。 　　许萍收拾好了作案工具，这才惊呼一声，发出了作呕的声音。 　　周围同学早就被她们的饭香味搅得心神不宁了，听见声音纷纷询问，许萍泫然欲泣地指着面里的虫，拿纸巾不停地擦着自己的嘴。 　　她这倒不是纯粹是装出来的，看着面里的虫子，哪怕知道她是吃过以后才放进去的，她心里也膈应得厉害。周围同学果然被她糊弄住了，许萍趁机又散播了一轮“乡下人就是脏”的言论。 　　班里有几个同学下午去了林婉婉家店里吃饭，看到这一幕，再听听她言之凿凿的话，不禁有点半信半疑，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许萍心里得意，当然这样她还不满足，想到叶靖承那时候说她的话，她心里就又酸又疼，恨不得闹腾到林婉婉直接转学。 　　周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提议，说要陪她去店里投诉，许萍没多想就同意了。面里的虫子就是“铁证”，她不怕那家人不认。 　　关键时候孙文琪拦住了她，她有点不高兴，但孙文琪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教室里有监控，真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许萍这才想起来这一茬，瞬间就心虚了。周围同学再撺掇，她反而不敢应声了，随便糊弄了几句，就赶紧拎着面扔了。 　　杜梦凝全程看着她们闹腾，亏得这时候她已经把面吃完了，这才算没糟蹋了婉婉的好意。 　　许萍只是自己搭台唱戏，没主动牵扯她，杜梦凝这次也没心情和她较劲，就冷眼在旁边看着。许萍现在是彻底不要脸了，以前还披着一层文静的假面，后来不知道被谁给戳破了还是怎么着，她现在干脆都不掩饰她对婉婉的厌恶了。 　　杜梦凝也不掩饰对她的讨厌，她现在恶心许萍的程度，已经到了根本不愿意和她撕逼的地步了，和她说句话都觉得胃里泛酸。 　　眼看着许萍又唱又跳地正演得高兴，被孙文琪贴过去说了句话，她就突然偃旗息鼓，坐在那里变老实了。杜梦凝心里存了疑惑，再看孙文琪的时候，也不觉得她只是个白莲花了，总怕她那身皮揭开，真面目比许萍还要吓人。 　　她不只是不想搭理那两个人，也还有周行的缘故。他们没怎么吵，周行还主动来哄她了，可杜梦凝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想起这件事就不舒服，她也实在是提不起劲去怼人。 　　…… 　　林婉婉回到教室的时候，杜梦凝暂时收拾好了心情，正双眼无神地趴在桌子上发呆。 　　看到同桌，她努力打起了点精神：“婉婉，我跟你说个事。” 　　她先是原原本本地复述了许萍试图诬陷林家小店的事，又把孙文琪的那点不对劲顺口提了一嘴。最后还评论了一下：“我不知道许萍到底怎么想的，店里的厨房都是半开放的，大家都能看到卫生条件，她怎么想到这么蠢的主意的？” 　　林婉婉倒是更在意虫子的事，她认真地问：“梦凝，你看到她碗里确实有虫吗？” 　　杜梦凝：“我没看见，不过她说有肯定就是有呗。这还不简单，她只要想借这个事闹腾，随便偷偷往里面自己扔个虫，谁也拿她没办法。” 　　林婉婉皱了眉：“原来是这样，她真坏。我回去告诉妈妈，以后我们不卖给她饭了。” 　　杜梦凝被她孩子气的话逗乐了：“对对对，不卖给她，馋死她个坏蛋。” 　　林婉婉煞有其事地点头，她是真的这么打算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杜梦凝才收了笑脸，有点没精神地说：“婉婉，我可能要跟周行分手了。” 　　林婉婉大吃一惊，慌忙劝说：“梦凝，怎么了？是因为今天在店里那件事吗，你别冲动啊，我觉得可能你们好好谈谈，他能够理解你的……要不然我去和他说？” 　　杜梦凝摇头，婉婉没谈过恋爱，不懂她的这种感觉。 　　其实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特别喜欢过周行，他木讷、呆板，长得也不好看，完全不符合她心目中男朋友的形象。 　　杜梦凝看过无数的少女漫和校园小说，幻想过无数遍未来的男友。 　　他起码要有一米八以上的身高，风度翩翩，有着有力的臂弯和温暖的怀抱，会疼她会宠她，永远都理解她，即便所有人都羡慕嫉妒地说他值得更好的，他眼中还是永远只有她一个。 　　周行和她的幻想完全背道相驰，可杜梦凝还是高高兴兴地接受了，没有一点不情愿。他是第一个对她说喜欢的人，他总归是特别的。 　　当她带着滤镜看他的时候，他的木讷其实很可爱，他的懦弱也可以变成个性温和，他的小气是会持家，他动不动就红透的脸上写满了对她的喜欢…… 　　当这滤镜褪去，杜梦凝也不得不承认，周行其实是她绝对不会喜欢上的那种人。他的木讷和呆板其实算是优点，他的优柔寡断和情绪反复才是最让她厌烦的地方。 　　她半天才开口：“我再试试看吧，再等等。” 　　林婉婉不知道怎么劝她，只能默默抱了抱她，希望能够给她一点力量。 　　杜梦凝被香软的小同桌主动抱了抱，再看看她满脸的担忧，心里的郁气终于慢慢淡了。 　　初恋确实重要，但要说起真心，果然还是婉婉最靠谱。 第42章 主动的拥抱 　　这一周学校终于公布了教导主任的处理结果, 开除是基本的, 最吓人的是他居然被起诉了，据说可能会判刑, 刑期最低三年起。 　　学生们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听说学校里的老师要进监狱, 都有点恐慌。 　　更可怕的是，就连校长也被暂时停职了，上面派人过来暂代校长职务, 说是等最后事情结束, 才会决定他能不能继续担任校长一职。 　　许萍听说这个消息就慌了神，她原本就在担忧塞进校长信箱的那封信，现在好了，就算校长看见了，也没办法为她主持公道了。 　　她越想越不甘心，最后谎称肚子疼, 请假跑出去买了工具, 趁着宿舍快熄灯、校园里没什么人的时候，溜到了教学楼下的校长信箱那里，大着胆子把锁给撬了。 　　让她又气又庆幸的是, 信箱里满满当当的，不知道有多少学生悄悄塞信给校长，可他似乎从来没打开看过，这个信箱早就成了摆设。 　　许萍快速把自己的信找出来，把被撬坏的锁悄悄扔了, 挂上了特意买来的一模一样的新锁。 　　第二天她又借口要去回诊，这次直接把信和“证据”寄到了教育局。 　　她甚至在路边小店里借了公共电话，又给在教育局任职的远方亲戚打了电话，希望亲戚能够帮她揭露学校“任由学生作弊、甚至帮忙掩盖事实”的丑行。 　　一中摊上这样的领导班子，可以说从根子里就坏了，这时候正是被严查的时候，收到这样一封信，根本不用远房亲戚帮忙，上面就重视起来，又派了一组人来调查“作弊事件”。 　　主要是许萍在信里特意强调了林婉婉的“不学无术”，并清清楚楚写了她转学过来的日期，还附上了她在联考中的成绩单。 　　那边一调档案，还发现林婉婉根本没上过初中，小学也是在山区艰苦的环境下勉强读完的。她目前刚转进一中，在那样的教育背景下，她考出这么惊人的成绩的确不太可能。 　　要真是在重大联考中作弊，一口气考到这样的高分，一个无依无靠的山区学生是无法独自完成的。上面只能猜测，肯定有老师出于某种目的，或许还不止一个，在考前和考试过程中，极力地帮助了林婉婉。 　　这种联考作弊平时算不上什么，还不至于让他们着手调查，可这件事正好撞上了枪口，和市中有利益关系的人巴不得一中直接倒闭、再也爬不起来，当然极力促成了此事。 　　李志明收到上面的警告时整个人都懵了，没头没尾、没凭没据的，他的学生怎么就被盖章作弊了？还要挖出背后的利益团伙？ 　　林婉婉在课堂上被叫走，来人穿着讲究、表情严肃，一看就不是学校的老师，架势十分吓人。 　　许萍一看到就忍不住悄悄笑了，满脸的得意根本掩饰不住。 　　跟在调查员身后的李志明看到她那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许萍和这件事居然还有点关系，他真是低估这女孩的恶毒了。 　　他之前忙着学校里的一堆烂事，还没腾出空来和许萍谈她去别人店里闹事的事，到了这会儿，他干脆就歇了心思。他乐于教书育人，可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他教的。 　　林婉婉懵懵懂懂地被带走，在几双眼睛的盯视下，一口气做了好几张卷子，速度快得让调查组的人都愣了。 　　这卷子是他们来之前，找人拿的刚出的模拟卷，卷子还没开始印刷销售，绝对不存在泄露的可能。给题的人还说这是一套难度不小的卷子，怎么这女孩做起来这么轻松……真是他们搞错了？ 　　几个人还在愣神的功夫，林婉婉又写完了一张卷子。她甩了甩酸疼的手腕，看了眼几人手边剩下的卷子，有点委屈地扁了扁嘴。 　　“我必须把这些全写完，才能回去上课吗？”她轻声问。 　　由于写得又快又急，她握笔的手指已经被笔杆给压出了一道红痕。她毫不在意这些，问那些人没得出答案，又把视线转向了班主任。 　　其他同学都在上课，她到底为什么要坐下这里写卷子啊？这些人也不说话，看着她就像在看犯人一样，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李志明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把这种莫须有的嫌疑给洗清了。只要卷子确认过答案，她的正确率能保持正常水准，谁也不会再有胆子，造谣说她作弊。 　　他站起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用眼神示意几人一起去了门外。 　　林婉婉忐忑地在办公室里坐着，没几分钟几个人就又进来了。 　　他们的脸色比之前更难看，对着她却不再冷飕飕的了，眼神里还有了点奇怪的尴尬和躲闪。 　　林婉婉仰脸看着班主任，听见他笑着说她可以回教室上课了，这才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开了，分明是已经等不及要去上课了。 　　这么勤学的学生，造谣的人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她“不学无术、四处勾搭”的？调查组的人捧着几份几乎满分的试卷，彻底说不出话了。 　　但这件事显然还不能这么简单结束，事情闹这么大了，才发现从开始就是一场诬告，这口气他们是怎么都咽不下去的。浪费了人力物力不说，他们丢了人，无辜的学生受了连累，挑事的人只想看场热闹？不可能！ 　　…… 　　林婉婉前脚刚走，生物课就下课了。 　　下面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上来就直接宣布了作文竞赛的初赛晋级名单，林婉婉和叶靖承当然在列，只是许萍初赛后就被淘汰了。 　　许萍脸色发白，控制不住地惊呼“不可能”。语文老师皱着眉看她，看她受了不小的打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安慰她以后还有机会，让她维持好心态，不要影响了学习，到时也好抓住下次机会。 　　林婉婉在办公室里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再回来的时候语文课早已下课，就连最后一节的物理课都已经接近了尾声。 　　她迅速收拾好心态，很快就跟上了老师的讲课节奏，半点没发现不远处那个怨恨的眼神。 　　叶靖承一等放学，就着急地过来问她。他看到她被那人带走的时候，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当时就控制不住怒火，狠狠瞪了许萍几眼。 　　现在知道她糊里糊涂就把事情解决了，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干脆把心里琢磨了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问她的意见。 　　他打算跳级。这对于他和林婉婉来说，其实并不是难事，他只是怕林婉婉不愿意。许萍实在是个祸害，天天防着还不够心累的，远离她最是干脆。 　　林婉婉还没听过这种操作，她还以为大家都必须按部就班地读书才行。她倒是有点心动，要是能跳级，她就能少花很多学费了。 　　但有一点她很在意：“你要和我一起跳级啊？” 　　叶靖承一愣，没想到她抓到的重点居然是这个。 　　“当然了，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他自然地点头，眼神里满是温柔。 　　林婉婉被他看得脸红起来，她慌张地捂了捂眼睛，觉得这样实在太明显了，于是又迅速收回了手。 　　“你别这样看我……”她的大眼睛眨来眨去的，视线四处闪躲，觉得看哪里都很别扭。 　　叶靖承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逗她，终于移开了视线。她一直是个好学生，他还没来得及教她什么是喜欢，她似乎就已经明白了。 　　他又说起跳级的事。他和她提起之前，已经把所有的程序和要求都弄清楚了。现在说起来，每一条都明明白白，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林婉婉原本只是有点心动，听他说完，心里基本已经同意了。 　　作文竞赛正在进行，生物竞赛和数学竞赛也在眼前了。他们的学习进度超前，现在已经基本自学完了高一的知识。 　　叶靖承帮林婉婉考虑好了所有的事，让她先参加竞赛，这段时间把高一的知识再全部过一遍，顺便把这件事和爸妈商量好，等这几个竞赛结束就着手跳级，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林婉婉听他说着这些，事无巨细，耐心又温柔，每一点都为她考虑了。他的用心和喜欢，她很明显就能感觉到。 　　她不知怎么就涌起一股大胆的冲动，突然侧身抱了他一下。 　　叶靖承看着瘦，其实很喜欢篮球一类的运动，在认识林婉婉之前，他从来也不是坐在书桌前一坐一天的书呆子。他不仅没有瘦骨嶙峋，身上甚至还有一层纤薄的肌肉，腰腹处更是结实有力。 　　林婉婉的手臂在他劲瘦的腰间轻轻圈了圈，立即就感受到了他身体和她截然不同的坚硬，她被吓到一样迅速松了手，脸色瞬间通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做出这种羞人的举动，连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跑。 　　叶靖承这次却不肯放过她了。 　　他们这时候刚好走到楼梯拐角处，他轻轻松松就制住了试图逃跑的女孩，转身就把她堵进了角落里。 　　他居高临下的眼神太过灼热，烧得林婉婉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每次做了坏事就想跑，嗯？”看着小姑娘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几乎被逗笑了，满心都是愉悦，“婉婉，这样可不行啊。” 第43章 突然的轻吻 　　“我, 我不是故意的……”林婉婉小声辩解, 低着头不敢看他，用力往墙角里躲。 　　叶靖承怕她弄脏衣服, 伸手轻轻扶了一把，林婉婉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了手臂, 惊慌地看着他。 　　他收回手，极力忍笑：“那，你知道错了吗？” 　　林婉婉愣愣地抬头看他, 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她后悔刚刚突然那么做, 但是内心深处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最多就是太冲动了，有点丢人。 　　听到他这么说，她甚至有了点委屈的小情绪。不是说喜欢她吗，被她抱一下都不愿意…… 　　她还在愣神，被她一眨不眨盯着的叶靖承突然上前一步, 扶着她的肩膀不许她后退, 低头在她湿漉漉的大眼睛上轻吻了一下。 　　林婉婉整个人都傻了，只知道睁着眼睛看他，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靖承耳根也红透了, 他不敢再看她，大手伸出去，直接把她无辜的水眸给遮住了。 　　他故意轻哼一声，视线接触到她粉嫩的唇，怕自己忍不住做坏事, 赶紧移开了：“以后不许撩完就跑，做坏事是要负责的，听到了吗？” 　　林婉婉眨了眨眼，长睫毛从他掌心轻轻划过，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 　　她眼睛被蒙住，看不到景象，只能感觉到两个人贴得很近，近到她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她更加慌乱，两只小手都举了起来，努力去掰捂着她眼睛的大手。 　　叶靖承顺着她的力道松开了，没等说什么，就被她在脚背上轻轻踩了一下，使坏的女孩趁他愣神的功夫，又一次试图逃跑。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红着耳根低声表白：“婉婉，我喜欢你，你知道吧？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林婉婉不说话，只红着脸不断地小小挣扎着，纤细的手腕在他掌心里磨来磨去，白嫩的皮肤都被擦出了红痕。 　　她什么都明白，但由于羞怯和不安，怎么都不愿意承认她同样对他动了心。 　　叶靖承最终还是在她哀求的小眼神下败退，他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手腕上的轻微红印，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婉婉，你要对我负责啊。”放手之前，他这么说，“你今天抱了我，以后就不能随便去抱别人了，明白吗？” 　　林婉婉又气又羞，她悄悄瞪了他一下，眼睛里氤氲着一层水雾，挣扎地更用力了。 　　叶靖承本来就没用力，现在无奈地松了手，林婉婉立刻头也不回地跑了。他真的太吓人啦！怎么能不打招呼就，就偷偷亲她！还说不许她去抱别人，哪里有别人……大坏蛋。 　　…… 　　李志明没有遮掩，当调查人员问他时，他冷静地说了自己的猜想。许萍的数学作业就在他办公室，他翻找出来，拿出去供他们比对，和信上如出一辙的字迹很容易就出卖了她。 　　再一查监控，看到她之前就偷偷往校长信箱里塞过信，后来居然大胆撬锁，又把信偷了回去。学校里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竟然也没人发现校长信箱的锁被人换过了。 　　她甚至在教室里屡次辱骂污蔑林婉婉，高清的监控画面里，她扭曲的脸和尖锐恶毒的话语，让他们这些成年人都有些不寒而栗。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一个花季少女变成这副模样？ 　　许萍的举报是诬告，并且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但她还只是个学生，因为这点事，还不至于直接开除她。调查组能够施压，却不好直接插手。所以到底怎么处理，最后主要还是看老师和学校的决定。 　　李志明早有预想，可真的知道这个结果时，还是有点痛心的。许萍以前是个文静努力的乖女孩，现在变成这样，或许和他的引导有误也不无关系。 　　这件事在教师中间已经传开了，不管他怎么想，他都没办法私自处理。经过开会，大家一致同意取消许萍所有的奖学金资格，并辅以记过警告和留校察看处分，如果以后再为学校抹黑，直接劝退。 　　许萍被李志明叫出去，听他宣布处理结果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她一直很优秀，从来没在学校里栽过这样大的跟头，也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她流着泪，哆哆嗦嗦地质问班主任，凭什么这么对她。收走了对她来说象征着荣誉的奖学金还不算，为什么还要记过，为什么留校察看，这些记录如果留存在档案里，就是会跟着她一辈子的污点！ 　　看过监控再看过信，李志明已经对她彻底失望了。她的那封诬告信，字里行间的恨意十分令人心惊。她已经不是简单的嫉妒了，种种心思分明就是恶毒。 　　那些肮脏的话语，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又是怎么狞笑着写下来，把那些诛心的字句都泼洒到一个无辜的女孩身上的？ 　　和她比起来，林婉婉最大的过错，就是太过于优秀，才招惹来了这样险恶的陷害。 　　李志明已经不愿意再为许萍费心了，他简单几句把事情说清，直接挥手让她回了教室。他联系了许萍的父母，请他们有空来一趟学校，到时候他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算是他为这个学生尽的最后的心力。 　　他倒是想把这个学生转出去，问题是其他的老师都不愿意接手这么一个麻烦精，他就只能继续带着她。 　　这样的事情，换作任何一个学生，尤其是许萍这样高傲的个性，都能称得上是一次几乎毁灭性的打击。可惜的是，这种打击是她自己换来的，她的恶毒终于为她招致了孽力回馈。 　　熬过去这一次，被现实打醒了，慢慢改好扭曲的性格，她还算有未来；熬不过去，她也只是沿着原来的路，慢慢毁了自己而已。这是她的人生，如果她自己执意要走歪路，谁也救不了她。 　　只是还没等许萍家长过来，当晚她就被葛鹏天给堵在了楼下。 　　晚自习已经结束很久了，教室早就熄了灯，许萍哭得双眼浮肿，一个人头重脚轻、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走。 　　葛鹏天突然叫住她的时候，她甚至是庆幸的。这样安静的学校实在太吓人了，就像她偷偷塞举报信的那天，更像她悄悄溜出来撬锁的时候。 　　她那时候满心都是火热的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婉婉被开除被嘲笑哭着求饶的惨状。可现在那封信终于起了作用，哭得不能自己的却是她，到了最后，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她安慰。 　　许萍脑子一片昏沉，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嫉妒林婉婉了。如今的她竞赛被淘汰，奖学金被撤除，档案上或许也有了记过的污点，所有的希望都被毁了。 　　她满心都是惶然，过往所有的骄傲都被击碎，整个人都失去了方向。 　　葛鹏天走近了，看到女孩肿肿的眼泡，冷厉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他退了一步，摆了摆手：“没事，我认错人了。” 　　许萍认识他，知道他来找过林婉婉很多次，还为了她和叶靖承打过架。或许是太害怕校园的冷清，她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居然急忙叫住了他：“你刚刚都喊我名字了！” 　　葛鹏天脚步顿了顿，又重复一遍：“没事了。快回宿舍吧，宿舍也快熄灯了。” 　　他这一句不走心的关怀，在这时候的许萍听来简直像是天籁之音。 　　她受到蛊惑一样，痴痴地向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她直到这时候才恍然发现，一直被她看不起的“学渣混混”，居然长着那样帅气的一张脸。 　　从叶靖承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后，许萍对林婉婉的态度不变，对他却已经彻底死心了。 　　叶靖承是她的求而不得，林婉婉是葛鹏天的不敢触碰。这样看来，他们才是同病相怜，是最适合抱在一起取暖的同类。 　　许萍又走了两步，几乎想要控制不住地扑进葛鹏天的怀里。 　　可惜葛鹏天被姜瞳扑惯了，早就有了条件反射。他躲得飞快，脸上的一点犹豫全变成了冷漠。 　　许萍眨着泪眼看他，试图唤起他的一点怜惜。葛鹏天却没了耐心，转身就走。 　　许萍终于崩溃，哭喊道：“你躲什么！你不是专门来找我的吗？我学习好、性格好、家境好，除了那张脸，我哪里比不上林婉婉！我哪里比不上她！哪里！哪里比不上她！” 　　她其实不是想要答案，只是纯粹的发泄。喊出来的刹那，她心里的郁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这就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她不明白，林婉婉到底哪里比她强。除了那张脸，她有的她都有，她没有的她也有。林婉婉凭什么被那么多人喜欢！ 　　葛鹏天却因为她的哭诉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迎着她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你根本没资格和她比。我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许再打她的主意。我这种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不是你能够承受的。” 　　许萍被他阴森的语气吓到，僵在原地不敢再动。直到他踩着月影远去，她才流着泪，脱力地慢慢蹲坐在了地上。 第44章 竞赛和跳级 　　作文竞赛的复赛刚过, 一中的月考就紧跟着来了。 　　林婉婉轻轻松松地考完, 在这周的大周末开心地回了家。 　　之前她每周末下午都去店里帮忙，这一周好不容易有了整整两天的休息时间, 许翠兰和林建平都舍不得闺女再忙活，干脆把店一关, 也跟着休息了。 　　开店到现在，他们也难得有空闲，可以坐下一起聊聊天, 再把这段时间的经验和收益整个盘点一下。 　　许翠兰拿着小本对账, 林建平和林婉婉在一边帮忙计数，最后得出来这一个多月的纯盈利时，一家人都有点发懵。 　　他们这一个多月只是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就赚到了以前辛苦一年也攒不下来的钱？哪怕之前忙活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点预感，真的算出来具体数字，他们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一碗面或者一份米, 主食都是和周边店铺一起按批发价买的, 其他食材也被齐老师包揽了过去，给他们介绍了一个靠谱的供货商。可以说，他们店里的食物卖得不贵, 可实际上成本也低，卖出去一份饭，扣除成本费，还能有一大半的盈利。 　　林建平是老实人，这么一算就有点不安, 提议道：“咱们是不是卖得有点贵，要不降点儿价？” 　　许翠兰也懵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就想明白了，她一挥手：“降什么降？你没发现咱们来了以后，周围的店铺老板脸色都不好看？咱们的饭菜价格和他们差不多，有的还比他们便宜，但是咱们比他们用料实在得多，味道也好，再降价不就是逼得人家做不成生意了？” 　　实际上，不用他们再降价，周围的店已经快要开不下去了。 　　他们的店开了以后，一两周的功夫就包圆了几乎所有的学生客源，甚至还吸引来了不少周围的居民，让他们周边热闹了不少。 　　整体客源量上来了，可来的人大多数只是冲着林家小吃去的，只有第一次来的人可能不清楚情况，不耐烦等，才会去其他店里吃一回。这些店铺以前靠着学校，一个个都赚得成了小富之家，可现在他们维持生计都难了，一月挣的钱扣除房租，几乎不剩什么。 　　许翠兰一发话，林建平自然不再反对了。他们又商量了一阵以后的计划，只觉得生活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林婉婉等爸妈把店里的事情商量完，才说起了打算跳级的事。 　　许翠兰和林建平不懂这个，听她说起来也没忙着反对，等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了，他们明白这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干脆地点头同意了。 　　只是有一点，让许翠兰略微发愁：“我原本觉得要在这边陪婉婉三年，现在看婉婉读书这么厉害，恐怕两年都够呛。到时候咱们这店刚红火，又要关门挪去新地方了。” 　　林婉婉没想过这些，一听就愣了。最后还是不怎么拿主意的林建平发了话：“怕什么，闺女有本事是好事，还能因为咱们这么一个小买卖耽误了她读书的大事？咱们有手艺，走到哪都不怕，没事！” 　　他不慌，许翠兰就有了主心骨。她也笑了：“老林，你这回说得靠谱。” 　　林婉婉没说话，心里第一次有了这方面的疑惑。爸妈能永远跟在她身后，照顾她一辈子吗？他们辛辛苦苦开起来的店，到时候真要轻易放弃？ 　　她读书是追求自己的梦想，可爸妈也该有他们的追求。自从开店以来，爸妈嘴上不说，脸上却是比以前多了自信、说话的声音更响、连腰板都比以前更挺直了。 　　…… 　　月考的成绩出得很快，出人意料又似乎理所应当的，林婉婉在这次月考中的成绩仍然居高不下，竟然还险胜了叶靖承两分，取代他成了新的年级第一。 　　不知情的外班同学还在猜测，突然被打脸的叶学神会不会恼羞成怒奋起直追，甚至放话要让林婉婉好看。了解内情的三班学生却只想呵呵，林婉婉拿了第一，叶靖承比自己得到的时候还高兴，满脸的兴奋和骄傲就别提了。 　　两人紧接着又去了作文竞赛的决赛，这次不同上次全程讨论数学题的大型虐狗现场，林婉婉硬是推走了叶靖承，坐到周行旁边去了。 　　到了决赛这个时候，女孩们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一中的参赛学生里，只剩下了叶靖承和周行两个男生，包括林婉婉在内的其他五个全是女孩。 　　戴着厚瓶底眼镜的周行紧张地全身僵硬，坐在座椅上一动都不敢动。他和林婉婉这种天赋型选手不同，所有的成绩都是靠着大量刷题和练习堆出来的。 　　其实他是很嫉妒林婉婉这种人的，但是由于她长得好看，他倒不至于厌恶她。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平时和林婉婉除了杜梦凝以外没什么交集，从不奢望着能和她交朋友。 　　但现在林婉婉主动坐到他身边了，漂亮的小脸在车厢里反着光，晃得他一阵头昏脑涨。更别提他身后还坐着一个满脸不爽的叶靖承，那锐利的视线几乎要戳穿他的头盖骨，直接把他的厚瓶底镜片震碎了。 　　“你和梦凝还没和好吗？”林婉婉的语气很担忧。 　　杜梦凝最近的状态很不对，一天比一天消沉下去，半点不像最开始时的活泼了。林婉婉担忧她，每次询问时，却只能换回她强打精神的笑脸，等她一转过头，那强撑着的笑立刻就垮了下去。 　　她有心事，却不愿意说。林婉婉无奈，只能借这个机会从周行这边寻求突破。 　　周行明显心不在焉，林婉婉接连问了两遍，他才扶着镜框看了她一眼，眼神恍惚地反问：“你什么意思？我们挺好的啊，根本没吵过架，哪里来的和好。” 　　如果是真正的关心，怎么可能看不出反常。杜梦凝只是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又不是演技精湛的演员，她再怎么掩饰情绪，还是会不经意地暴露出真正的感情来。 　　林婉婉听到周行的回答，有些迟疑了。他是真的关心梦凝吗？他如果是真的喜欢她，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梦凝之前说过一次“想要分手”，那时候林婉婉觉得她是冲动，希望她再考虑考虑，不要拿感情的事开玩笑。 　　她还是受原本的观念影响，哪怕接受了恋爱自然的理念，也总觉得一段感情的开始和结束都是很严肃的事情。她没经历过，不是很懂，只是发自内心地希望梦凝不会做出让她日后后悔的事情。 　　但现在看，或许身在局中的梦凝看得才是最清的。周行这样敷衍的态度，也难怪她会越来越不开心，他根本配不上她对他的好。 　　林婉婉不再说话，又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坐回了叶靖承身边。她不是很清楚梦凝的想法，但她回去后就会告诉她，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她，不再用自己的观念影响她的感情。不过梦凝其实也倔得很，不见得就会听她的。 　　作文决赛对林婉婉来说仍旧很顺利，紧接着而来的就是生物竞赛和数学竞赛的复赛——可能是来自调查组的补偿，或者是老师们的推荐，林婉婉直接跳过了这两项竞赛的初赛，轻轻松松就拿到了复赛的名额。 　　叶靖承则是实打实地高分飞过两个比赛的初赛，几乎满分的试卷看得阅卷老师都忍不住咋舌。 　　只是这两门竞赛的复赛时间竟然赶在了一起，中间只相隔一晚。其他的高中生们大多考虑到自己的能力和精力有限，最初就只是报了其中一项，现在倒没什么。 　　可对林婉婉和叶靖承来说，接连两天都是这种大规模竞赛，不说脑力跟不跟得上，光是心理素质应该就撑不住了。知道他们面临这种状况的人态度各异，有担忧的，当然就有幸灾乐祸的。 　　处于话题中心的两人却像没事人一样，平时该怎么就怎么，参赛时也是一脸轻松，简直不像是去参加了全国范围的大竞赛。 　　被所有老师羡慕嫉妒的李志明倒是根本不担忧他们的竞赛，以他们的能力是肯定没问题的，就算万一出了问题，竞赛最吸引人的部分也不外乎是高考加分，可大家抢破了头的加分，对他们来说其实可有可无。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没关系。 　　他最担忧的问题反倒是许萍。她在一连串的打击下果然崩溃了，成绩由稳稳当当的年级前二十，一口气掉到了五百名开外，平时看着也越来越阴沉，眼眶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动不动就沉默地盯着人看，眼神分外瘆人。 　　李志明之前联系过许萍的家长，他们来得倒是积极，可不管他怎么说，他们都不肯相信自家优秀的女儿会做出那些事情，一致认为肯定都是误会，还求着他帮忙调查。 　　李志明试着解释，可这夫妻两个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愣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任凭他说得口干舌燥，把证据都摆在他们眼前了，他们还是不肯信，更别提帮助许萍走上正道了。按他们的理论，许萍从来都没走歪过，他们怎么帮她走上正道？ 　　到了最后李志明也无奈了，只能让他们回去。后来月考成绩出来，他们才又慌了神，急忙地打电话问。李志明又和他们耐心解释一番，并诚恳地建议他们带许萍去看看心理医生，最后反倒被他们骂了一顿：我们女儿一直都那么优秀，看什么心理医生，你这老师才是有病吧？ 　　他们甚至宣称要给许萍转学，听到这句话的李志明反倒松了口气。这样也行，放过他们也放过他自己。 　　可许萍那些事已经在全市的高校传遍了，她父母问了一圈，愣是没找到愿意接收她的学校。 　　拜托亲戚打听，最后也只是说邻市有一所不太出名的高中，要是走走关系，可能能让许萍转学过去。夫妻两个一合计，那高中还不如一中，转过去更不划算，干脆又厚脸皮地不提这件事了，就让许萍在一中待着。 　　甩不掉这个烫手山芋，家长还不愿意配合引导，李志明只能时刻盯着班级，就怕许萍再冲动做点什么。她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很不对了。 　　好在这时候叶靖承和林婉婉齐齐地提出了跳级，李志明懵了一会儿就想明白了，许萍不走，他们两个走也行，这样减少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光能让他们远离危险源，说不定许萍的情况也能慢慢好转。 　　学校又来了一位新校长，教导主任的职位倒是让李志明顶上了。他想通了以后就紧赶慢赶地给他们走程序，就等着竞赛的事都结束，不管最后怎么样，他都能借此把跳级的事给办妥。 　　竞赛毕竟是全国范围的，他们两个哪怕不拿奖，光是能进决赛就已经能说明能力了，更何况还有他们平时的优秀成绩作为参照。跳级对别的学生来说难，对他们这种真正优秀的人来说，其实也就是一件小事。 第45章 甜甜公主抱 　　十二月底, 眼看着要到元旦了, 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喜滋滋地迎来了两位“插班生”——林婉婉和叶靖承。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志明居然真的舍得把这么好的两个学生送进她手里。老师们的工资其实不高, 最有盼头的就是高考以后了。 　　一中的老师都是跟班走的，把一个班的学生从高一带到高三, 才迎来“收获季”。高考时学生们要是发挥得好，老师们就能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这奖金是分了档次的，二本最低, 之后一本一档, 重点大学又一档，要是学生能考进名校，那奖金更是丰厚。至于高考状元，以前他们是不敢想，毕竟一中已经十多年没出过这样的好学生了。 　　可现在不一样，一班的班主任笑出了满脸褶子, 叶靖承和林婉婉这两个学生, 说不定真能给她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奖金倒是其次了，名气才是最值钱的。 　　想一想，高考状元的班主任, 这名头多响亮！估计也就是如今的李志明新官上任，猛然升了职，才舍得这么痛快地让出去两个这么优秀的学生。换了别的老师，怎么都是不愿意的。 　　一班的学生们对林婉婉和叶靖承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这两个人不仅是学神，而且一个美一个帅, 看上一眼就神清气爽，要是有幸能把他（她）拐做男（女）朋友，那才真是捡了宝。不光收获一个优质恋人，还能提升自己的学习，简直是最佳恋人人选！ 　　摩拳擦掌等着抢他们两个做同桌的学生一大把，可惜还没等班主任说什么，叶靖承就抢先说话了：“老师，我可以和林婉婉同桌吗？” 　　高二一班全体学生：…… 　　讲点道理好不好？你们两个那样大的身高差距，好意思做同桌？还是乖乖地跟了我们吧！ 　　一班班主任不讲道理，她对学习好的学生一向宽容，对于叶靖承这种学习好上天的学生，那简直是有求必应。她只不过是愣了愣，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同意了。 　　叶靖承笑得格外温柔，引得满教室的女生都开始双眼放光，林婉婉则红着脸，悄悄地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娇俏的模样也引来了无数觊觎。 　　葛鹏天也听说了林婉婉跳级的事，他沉默了许久，才过去悄悄隔着窗户看了她两眼，根本没敢在她面前露面。 　　她的光芒太过耀眼，他还没做什么，就已经看到了命运在他们之间划下的鸿沟。这让他疼痛，也使他清醒。 　　…… 　　马上就是元旦了，一中之前经历了不少晦气事，这次学校特意放宽了政策，让各班都举办联欢会，给学生们放松心情。一班的学生们眼看着秀色可餐的两位“新人”，心里已经悄悄火热起来。 　　联欢会啊，这可是个难得的表白机会。现在这两个人就在他们班里，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努力试一把，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叶靖承终于如愿和林婉婉做了同桌，他被身侧微红着脸做题的林婉婉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居然没能发现周围同学的异样。 　　元旦当天，教室的桌椅都被拉开，露出最中间的一块空地。 　　墙壁上、吊灯上都挂了彩带，前后的黑板都被巧手的同学们布置成了漂亮的板报墙，报名表演节目的同学紧张地进行最后的排练，班干部已经乐呵呵地发起了班费购买的零食。 　　同学们闲散地坐在各处，到处都乱哄哄的，放松的气氛席卷了整个校园。 　　隐隐不安的叶靖承被人叫走，刚到楼梯转角，就被扑过来的女孩塞进手里一封彩色的信。他脸色瞬间黑了，把信原样往回一塞，一句话不说就往教室走。 　　女孩被拒绝了也不伤心，反而笑嘻嘻地扯着他，直到另一个女生又走过来，低着头把仔细包装的小礼物递到他面前——居然是计划好的，几个女生羞涩地红着脸，挨个排队来告白。 　　叶靖承的心情很差，他不喜欢被表白，尤其讨厌这种死缠烂打的女生。 　　这场面荒谬又滑稽，女孩们却由于互相壮胆的关系，反倒比平时大方了不少。她们齐心协力地拖着他，非要他说出有没有心上人。 　　被这样纠缠着，叶靖承已经有些怒了。只是他到底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女孩们也没做过分的事，骨子里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对女生动手，他只能板着一张脸试图吓退她们。 　　但这显然没什么用。叶靖承隐约有些头晕，这样的场面让他觉得有点恶心。 　　他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地出声训斥了她们，可得到的只是她们吃吃的笑，甚至还有人在说，他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元旦这种节日，到底是为学生们壮了胆。 　　原本高一三班居然也有女生过来，趁乱红着眼圈把信或者礼物塞进他手里。甚至还有高三的女生跑过来，大胆地试图献吻。 　　叶靖承从来不知道自己在高中也这么受欢迎。他以为他的冷脸可以吓退不少人，却没想到他的冷漠更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和虚荣心。如果能让他这么一个冷面少年化身绕指柔……听起来就很让人心动。 　　他最终是动了真火，礼物和信都被丢下脚下，在所有人都还在发愣的时候，他急急地走回了教室。 　　林婉婉还在等他，他被人缠了将近十分钟，她会不会也像他一样，遭遇这些人无理的强行表白？ 　　让他意外的是，林婉婉竟然好端端地坐在凳子上，几个男生围着她，嘴里叫嚷着：“婉婉，你看我们这个节目怎么样？看完要给评价啊。” 　　林婉婉很高兴帮忙，认真地看着他们表演，半点没注意他们的不对劲。 　　叶靖承看见那几个人闪烁不定的眼神，里面有着跃跃欲试的兴奋。他们是要集体告白，还是谁弄出了什么大阵仗？ 　　不管怎么样，林婉婉都是会怕的。她到现在都不肯对他说一句喜欢，害羞得像个不经世事的稚童，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利用公共场合和舆论，逼着她同意交往的场面？ 　　他大步上前，没等走进教室，那几个人唱完了歌，一起单膝跪下了。他们伸出手，做出邀请姿势，并中二精神十足地大喊：“林婉婉，我们喜欢你！” 　　叶靖承眼底彻底结了冰。真的是集体告白，这些人有病吧？！ 　　他们可笑地表演着深情，一本正经地讲述着对她的喜欢，林婉婉垂着头，叶靖承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立在教室门口，无视周围的喧闹起哄，也不管那几个人还在真挚地表演，只是看着林婉婉：“婉婉，过来。” 　　他的语气温柔，却带着半点不容拒绝的强势。 　　林婉婉抬头，眼睛里满是惊喜：“你回来啦？” 　　叶靖承心里猛地一松，脸上终于露出笑来。 　　林婉婉站起来，小跑着要过去找他。 　　周围的同学发出一阵哄笑，几个人慌了神，表白都没说完就被拒绝，也太丢人了吧？ 　　他们急忙伸手去拦，林婉婉倒是站住了，看着他们一本正经地说：“谢谢你们，但是对不起，请你们以后不要这样了。” 　　哪怕是没什么经验，她也分得出谁对她是真的喜欢，谁只是半开玩笑的试探。 　　叶靖承有点意外，他的婉婉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还淡定地说了谢谢。 　　只会对他一个人害羞的婉婉吗……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他真喜欢她的变化。 　　只是如今这个班级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们可能也不能久留了。 　　他微笑地看着林婉婉跑向他，走得近了，才听到她说：“我刚刚发现了一道好难的题，费了好大的劲才做出来，你也去试试！” 　　叶靖承瞬间哭笑不得，只能点头：“好吧，我们去做题。” 　　刚说完，他背后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林婉婉，有老师找你，出来一下！” 　　林婉婉愣了愣，没等叶靖承阻止，飞快地答应了：“好的！” 　　叶靖承瞥见那陌生男生裤子口袋里信纸的轮廓，心里很清楚他打的主意。用老师做借口骗婉婉出去？这还真是个好办法，他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挽留，傻婉婉又对老师这个词有着天然的崇敬。 　　眼看着林婉婉毫无防备地向外走，那男生手插口袋，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叶靖承低声喊道：“婉婉。” 　　林婉婉回头：“怎么啦……” 　　话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他轻松地整个抱了起来。 　　林婉婉懵了一阵，没等回神，叶靖承就轻轻掂了掂手里的分量，低笑着开口：“以后不能惯着你了，必须多吃饭，少吃零食。” 　　等着告白的男生惊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叶靖承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女孩，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被他整个抱进怀里的林婉婉先是轻轻踢了踢腿，纤细的小腿刚晃荡两下，就听到他轻笑了一声：“再调皮，就要摔下来了。” 　　林婉婉小小地呜咽一声，把红透的小脸整个藏进了他怀里。 　　她不仅没有再反抗，整个人僵了一会儿，细白纤长的手臂还颤巍巍地抬了起来，乖乖地揽住了他的脖颈。 　　哪怕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在场的人只要不瞎，都看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居然是一对……也行吧，总比便宜了别人要好。 第46章 真正的初吻 　　一直到走廊拐角、看不见人了, 林婉婉才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 羞愤不已地捶了他一下：“你干什么，好丢人……” 　　叶靖承站在那里不说话, 只是低头看着她。林婉婉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 这才羞涩又好奇地偷偷瞄了他一眼，恰好和他四目相对，脸颊瞬间红透了。 　　她飞快地移开视线, 手指绞着衣角, 也不敢说话了。 　　叶靖承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扬了起来：“婉婉，我喜欢你。” 　　林婉婉心里猛地一跳，心慌地小声抱怨：“我，我知道了，你说好多次了……” 　　叶靖承：“嗯。” 　　他笑了笑, 才又开口：“但是你从来没回答过我。” 　　林婉婉更慌了, 她眼睛紧盯着地面，全身僵硬：“我们不要说这个了，还是……” 　　少年猛地上前一步, 林婉婉的额头轻轻碰到了他的胸膛，她吓得立刻向后缩去，没说完的话也忘了。 　　“我，我们回去吧……”她的声音轻颤着，偏偏低着头不敢看他。 　　叶靖承轻笑一声：“好。” 　　林婉婉松了口气, 她已经被他逼到了墙角，两个人贴得这样近，她再也没有可以躲的地方了。听到他答应了，“危机”终于解除，她乱跳的心脏总算稍稍安分下来。 　　她抬起头，眼神仍旧游离着，不敢直接和他对视：“那……” 　　唇上突然传来柔软微凉的触感，林婉婉蓦然睁大了眼。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盯着他的眼睛，就这样僵着身体和他对视。 　　只是一个轻吻，一触即分。两秒钟不到的过程像是被施加了魔法，时间的流速变慢，周围都静了。她能够听到自己和他的心跳声，也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轻洒在自己脸颊上，痒痒的，麻麻的，带着让人心悸的温柔。 　　“婉婉。”他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膜，朦胧又清晰地在她耳边低叹，“做我女朋友吧。” 　　林婉婉反应了一会儿，才猛然回过神来，涨红了脸试图推开他。 　　叶靖承稳稳地站着，无奈又温柔地问：“给我个名分吧，可以吗？” 　　林婉婉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凭着本能胡乱地摇头，惊慌失措得像是误闯了猎人陷阱的小兔，安逸地在温暖的窝里呆了许久，直到大网逐渐收紧，才迟钝地决定反抗。 　　叶靖承顿了顿，轻笑着开口：“你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 　　林婉婉更慌了，她猛地抬起头，额头和他的下巴撞在一起。她捂着额头，委屈又慌乱地看着他。 　　叶靖承被她这可爱又可怜的小模样逗笑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怕啊。婉婉，你仔细想一想，你讨厌我抱你吗，讨厌我刚刚那样……亲你吗？” 　　他说着，耳根也红了起来。 　　林婉婉又想起刚刚那个奇异的触感，脸颊热得几乎要烧起来了。她抿着唇不说话，叶靖承从她的躲闪的眼神和通红的脸颊上得到了答案。 　　让傻婉婉说出来答应他的话真不容易……叶靖承眼神闪了闪，突然又一次低头凑近她，鼻尖轻轻抵着她的，呼吸也和她缠绕在一起。 　　林婉婉吓坏了，她怕他再做坏事，只能用力闭上眼睛，下意识地把心里的答案说了出来：“不，不讨厌……” 　　话刚说完，他又亲了她一下。 　　林婉婉僵着身体，又不敢动了。 　　“那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他问。 　　林婉婉终于明白，自己逃不掉了。她闭着眼睛，又气又羞地轻轻“嗯”了一声，之后再也不敢睁眼看他了。太丢人了，这个坏蛋…… 　　叶靖承终于听到了她的答案，见她气得都快哭出来了，不敢再继续欺负，这才笑着直起身来，红着耳根悄悄牵住了她的手。 　　林婉婉紧张地全身一颤，赶紧低头去看，大坏蛋又偷偷牵她的手了！她红着脸悄悄挣扎了一下，瞬间被那只大手握得更紧，这才不敢再动了。 　　叶靖承没再说话，牵着她慢慢往教室走。两个人早已习惯了并肩走路，这样的氛围逐渐让林婉婉找回了一点安全感，她慢慢放松下来，被他握在掌心里的小手甚至在不知不觉间，轻轻回握住了他。 　　…… 　　好不容易碰到这样的节日，杜梦凝兴冲冲地来找林婉婉，听见她口中名字，高二一班的同学们集体露出了迷之尴尬的表情。 　　杜梦凝正疑惑的时候，周行居然也跟在她身后来了。 　　他本就是邋遢的宅男形象，现在头发又油又乱，衣服也皱巴巴的，和喜气洋洋过节、特意穿上新衣服的杜梦凝形成鲜明对比。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梦凝，我，我错了。都是她们主动的，我没，我不是故意的……” 　　杜梦凝看见他，脸上的笑也凝住了。她顿了顿，才收拾好心情，冷冷开口：“她们？好得很，看来还不止一个。你来这里干什么，恶心了我还不够，还想再恶心一下婉婉？！” 　　周行愣了：“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杜梦凝：“我一直都这样，对不住了。你喜欢说话好听的温柔可人的，尽管去找啊，别再来缠着我就行。” 　　周围的同学小声议论起来，周行有些难堪：“我们回去说吧，不要在别人教室门口闹。” 　　杜梦凝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说的，结束就是结束了，以后互不相干，懂？你快走，万一一会儿婉婉出来看到你，还不够糟心的。” 　　旁边终于有同学说了一句：“那什么，林婉婉……刚刚被那谁抱走了。” 　　杜梦凝一愣，脸上的表情凌厉起来：“什么那谁？抱走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啊！” 　　说话的同学被她吓了一跳，嘟嘟囔囔地开口：“就那个叶靖承呗，谁知道他发什么疯……” 　　杜梦凝听到他的名字，这才松了口气。 　　周行看到她完全忽略了自己，有些不甘心地开口：“梦凝，我们还没说完呢。” 　　杜梦凝不耐烦了：“你到底有完没完？说了以后我们没关系了，我不会影响你，你也别打扰我，行不行啊！” 　　现在一看到周行这张脸，她就觉得恶心。也怪她眼瞎，怎么也没想到在她面前羞涩地不敢牵手的周行，转头就和许萍抱着亲一块儿去了。 　　偏偏许萍那婊子看见她，还得意地扬眉笑了笑，好像抢了这么个玩意有什么好炫耀的一样。杜梦凝当时就恶心得够呛，再看见周行这个伪君子真渣男，怎么可能还给他好脸？ 　　杜梦凝油盐不进、态度恶劣，周行终于受不了转头离开，结果转身就遇到了林婉婉和叶靖承。 　　他眼睛亮了亮，眼神一扫看到两人牵着的手，才伸手扶了扶眼镜，撇着嘴离开了。什么啊，他还以为林婉婉是什么只可远观的干净小白花，结果转眼还不是被人给摘了。 　　换作以前周行可能还不会这么狂妄，只不过一连两个女生都对他主动投怀送抱，他的虚荣心立马膨胀了起来，连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都看不清了。 　　再一想当初追杜梦凝的时候，他也是瞬间成功，周行的心里就控制不住地得意加遗憾。早知道他在女生眼里魅力这么大，那时候试着追林婉婉说不定也能成，可惜现在……他也看不上被人碰过的女人了。 　　林婉婉只注意到了杜梦凝，惊喜不已地就要跑过去，叶靖承却看到了周行那得意和不屑的眼神，他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杜梦凝看到林婉婉，恶劣的心情瞬间雨过天晴。她看着婉婉迫不及待地甩开叶靖承的手，一心要跑过来找她，再一看他无奈又好笑的模样，也跟着笑了。 　　两个女孩才几天不见，却像是分开了几年一样，兴奋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眨眼就把其他的事扔在了脑后。 　　叶靖承好笑地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进教室拿了两个凳子出来，看着她们坐下了聊得更嗨，又进去倒了杯水，沉默地递到林婉婉面前。 　　林婉婉认出自己的水杯，根本没多想，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接了过去。 　　叶靖承刷不到存在感，还要接受杜梦凝时不时投过来的幸灾乐祸眼神，只能无奈放弃。 　　他俯身在林婉婉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道：“等会儿联欢会就开始了，我给你留位置。” 　　这也太奸诈了……杜梦凝叹为观止，眼睁睁看着刚刚还活泼的林婉婉瞬间羞涩，捂着脸颊左看右看，做贼心虚般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了。 　　他明明已经回了教室，却比刚刚在的时候存在感还强。 　　杜梦凝自知争不过他，干脆顺着调戏起了婉婉，非要她说出来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偷偷在一起的才行。 第47章 最后的作死 　　元旦已过, 期末将至, 寒假马上也不远了。中间下了一场小雪，学校里的同学们都活泼了起来, 都开始翘首期待着假期的美好生活了。 　　眼看着学校里的事务逐渐重回正轨，学校的老师们放松不少, 新上任的校长和教导主任也总算能暂时松口气了。 　　不过由于前教导主任和前校长的影响，本就呈现没落态势的一中到底是伤了元气。几位年轻的新入职老师在学校里呆了不足一年，就开始默默盘算着离开这里, 另找其他地方了。 　　只是还没等他们找好下家, 学校里又爆出了一件丑闻——有学生偷带手机进校，拍了一个短视频后，出于玩笑心态发到了学校贴吧。 　　这个视频是麻烦的开端。学校得到消息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事件传得满校园都是不说，由于有学生顺手转载到了其他网络平台，事件的恶劣影响已经在外界扩散开了。 　　李志明动作倒是干脆, 查视频来源、删帖、删除网络视频等一气呵成, 可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现在这样的动作，也只是勉强使此事的影响不再继续扩大而已, 一中已有的名誉损伤已经无法挽回了。 　　好不容易简单处理完外面的事，又交待了后续的工作，李志明才揉着眉心，带着一身冷意回到了办公室。 　　校长正在亲自见最初上传视频的学生和后面传播视频的几个人，那几个学生的家长也到了, 李志明暂时可以不用管那边，但他这里——还有事件的始作俑者、视频的主人公们在等着。 　　李志明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深吸口气，才压着怒火推开了门。里面有三个学生正垂首等着，听见声响，齐齐打了个寒颤。 　　“许萍、孙文琪，还有你……”李志明顿了顿，语气更加不善，“周行是吧？你们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周行以前没和这位老师相处过，但他从杜梦凝嘴里听说过他。在她嘴里，老师善解人意脾气好、不偏袒不包庇还特别愿意主持公道……周行又看看眼前面沉如水的老师，冷不丁地抖了两下。杜梦凝那个傻子，连看人都不会，这老师能算脾气好？ 　　不过按说起来，这件事他确实也有错。这个李老师是挺吓人，但好歹不像以前那个笑面虎主任，看起来倒是一身正气，应该能理解他的难处。 　　周行想到这里，主动上前承认了错误：“老师，我错了。” 　　李志明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情况和他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周行额头慢慢渗出汗来。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视频内容，应该确实没他什么事，于是又硬着头皮开口：“我应该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不该早恋，不该辜负老师和学校对我们的培养和期望，我……” 　　“行了，别说这些套话。”李志明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把学校当什么地方？你也好意思说早恋？同时跟两个女孩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谁家闺女会愿意这么被你祸害！还早恋？我看你就是不要脸！行了，我也不多说，你家长明天才能到，等他们到了，你也跟着一块回去吧。” 　　听见他斩钉截铁的话，周行脸都白了，许萍和孙文琪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缩在后面瑟瑟发抖。 　　“老师，老师您听我说！”周行吓坏了，他来之前只来得及看了网上的视频，听说事情好像闹得挺大，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听这意思，一中居然要直接开除他！ 　　他急忙为自己辩解：“老师，我真的和她们没有关系！我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早恋啊！我的恋爱对象根本不是她们，而且我已经分手了，我从头到尾都和她们没有半毛钱关系！按咱们学校的规定，早恋……我不是写检查叫家长就行了吗？” 　　他想起这件事被传开了，应该确实对学校有不好的影响，脸色变得又青又白，恨恨地开口：“要不然，最多，最多给我记个过？老师，事情都是因她们而起的，学校不该罚我啊，我是无辜的！” 　　许萍和孙文琪听他这么说，都面露震惊，连泫然欲泣的模样都装不下去了。 　　李志明：“有人能证明吗？你们两个愿意给他证明吗，这件事和他没关系，都是你们自愿的？” 　　他说着这话都感觉可笑，可事情说不定比他想的还要荒谬。最初上传视频的学生手机被没收了，网上的视频已经第一时间删干净了，李志明拿到学生手机，才喘口气点开了视频——这一看真是颠覆了他的过往观念，现在的学生，难道已经没有道德底线了？ 　　视频拍得不是很清楚，画面也有些晃，隐约还能听见拿着手机的学生压抑的笑声，但视频里面的人脸还是能认出来的，声音也勉强被收录进去了。 　　视频里出现的人，的的确确就是他眼前的这三个学生。先是周行抱着孙文琪在墙角猛亲，之后许萍从旁边走过去，二话不说扯开两人，顺手打了孙文琪一巴掌，然后耀武扬威地当着她的面亲上了周行。孙文琪红着眼圈站了一会儿，居然好声好气地求起了许萍，最后才在她的“允许”下，被周行抱着安慰了一会儿。 　　三个人凑在一块打得火热，到最后也没发现旁边拿着手机偷拍他们的人。要不是视频被传上了贴吧，事情被揭发了出来，他们这种畸形的关系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从视频看，周行确实算是被动的。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只是按着两个女孩交涉好的条件行动而已。 　　但李志明看着他理直气壮申辩的模样，只觉得恶心。女孩们不洁身自爱，他就顺水推舟？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里牵扯的两个女孩都是他班里的学生，他根本就不想接触他们。看见他们，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起自己做教师的初衷了。他放弃当初的高薪和条件优渥的职位，就是为了来教这种自甘堕落的学生？ 　　周行不客气地把脏水都泼给许萍和孙文琪，但两个女孩也不甘示弱，哭着诉说着“被骗”的经过。 　　李志明谁也不信，只从他们的话里比对信息，总算大概拼出来事件原本的面目来。 　　周行和杜梦凝谈恋爱期间，孙文琪不知怎么吸引了周行，两个人偷偷摸摸地瞒着杜梦凝来往起来。之后两人关系被许萍撞破，她出于嫉妒或者别的原因，竟然从孙文琪手里“夺走”了周行。 　　孙文琪不敢反抗，周行不想反抗，三个人就这么达成共识，偷偷摸摸地瞒着杜梦凝在一起了。后来周行和许萍在一起的时候被杜梦凝看见，两人分手，这三个人胆子大了起来，不像以前那么警惕了，这才被别人看到并且拍了视频。 　　许萍这性格迟早会出事，李志明不意外，他只是没想到三个人背后又牵扯出了杜梦凝，许萍还试图把脏水泼到她身上，说是杜梦凝性格被林婉婉带坏了，所以周行才看不上她，转而跟她们在一起了。她早就被嫉妒冲昏头脑，变得面目全非，唯一在抹黑林婉婉这件事上，倒是不遗余力地从一而终。 　　李志明冷眼看着他们三个在办公室里吵来吵去，怨恨地、哭泣着、埋怨着彼此，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幸好他们只是互相祸害，幸好没有别的学生被牵扯进他们这滩烂泥，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断有学生家长打电话过来，询问学校到底怎么回事，一中的管理是不是有问题，孩子们在这里到底有没有保障。李志明一一回复，耐心地安抚家长，冷静地处理着一个又一个麻烦。 　　学校对这件事里其他学生的处理他不管，只有一点他很坚持，视频里的这三个学生，一中绝对不能再留了。 　　孙文琪和许萍在家长的心里一直都是乖乖女，包括周行，在家长心里也一直都是听话的好孩子。 　　他们乍然听到孩子被学校劝退的通知，怎么都不肯相信，也不甘心就这样看着孩子受委屈，他们急匆匆地赶到学校，对着校长拍桌子喊话，一个比一个更愤慨。 　　校长什么也没说，李志明也不解释，只是拿出视频给家长们看。短短两分多钟的视频，看完后家长们只觉得天都塌了。 　　再一听说这件事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知道了这件事，还有很多人看过视频，他们不争也不喊了，全部沉默下来。 　　他们不走，留在一中只会被毁得更厉害。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和嘲笑目光，很有可能会让这三个孩子彻底崩溃。 　　家长们最终妥协了。他们来的时候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思注意周围，走的时候心如死灰，却偏偏注意到了下课后欢闹的校园里，其他孩子们好奇的眼神和青涩的脸。 　　他们的孩子，曾经也是这个模样。可是之前那个让他们在亲朋好友面前扬眉吐气的好孩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不堪的样子？ 　　事情很快尘埃落定。许萍、孙文琪、周行三人悄悄转校，视频的事情在学校里被议论了一阵，也慢慢被学生们遗忘了。一中的名声再次受损，只是在教导主任和校长坚定的保证声里，家长们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屡次受创的一中，失去了一些立场不定的教师，挖去了腐朽的沉疴，在外界的诋毁声中，所有的教职工终于彻底拧成了一股绳，要在这烂泥里互相扶持着，等待着明日的新生。 第48章 主动的甜吻 　　伴随着一场大雪, 期末考试终于到来。 　　叶靖承和林婉婉跳级进入高二还不满一个月, 一班班主任对于优秀的学生向来宽容度高得很，这次更是干脆提出他们可以不参加期末考试。可这种会被许多学生羡慕嫉妒恨的殊荣, 两个人轻飘飘地就拒绝了。 　　班主任原本也只是提了一下，还没向领导报备, 见他们两个有信心参加考试，干脆乐得省心了。 　　期末考试结束，学生们就要乐颠颠地背着大包小包回家了。叶靖承拦着林婉婉不让走, 嘴上说的是怕急着出校门的人太多挤到她, 心里却是想着，他们这一分开就要一个月不能见面了。 　　眼看着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林婉婉在自己位置上坐立不安，红着脸躲他，蹭来蹭去却还是被他抱进了怀里，僵硬地被他从身后揽住了腰, 根本就不敢再乱动了。 　　因为是同桌的缘故, 叶靖承平时想摸摸小手简单得很，只是他偷袭一下，林婉婉能羞得两节课不理他, 所以哪怕他成了被林婉婉承认的男友，平时还是照样看得见吃不着。 　　感觉到林婉婉只是被他轻轻抱住，就在他怀里直接僵硬成了一个小雕像，叶靖承无奈极了，不得不稍稍松开了她一点, 顺便调整了一下座位，让林婉婉能坐得舒服一些。 　　感觉到危险源头的主动退却，林婉婉放松了一点，小手悄悄戳了一下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得寸进尺”地软声道：“你快坐好，不要这样……”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主动撒娇讨饶。叶靖承明知道这样，还是一次次被她闹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伸手摸了摸林婉婉的头发，大手盖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两下，这才如她所愿，彻底放开她坐端正了。 　　“这是我手机号，回家以后如果有机会，记得给我打电话。”他把纸条放进她手心。 　　林婉婉低头看了一眼，红着脸握住了，乖巧答应：“好。” 　　她寒假是要和爸妈一起回老家的，毕竟要过年了，总要回家看望老人。不过他们的小山村其实也没有那么落后，正常的用水用电都没问题，而且林建平踏实肯干，许翠兰持家有道，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孩子，负担小，林婉婉的家庭情况在在村里其实算得上富裕了。 　　早两年，她家里就在其他村人的羡慕中安装了电话，要和人联系其实是很简单的。只是林婉婉到现在也没有告诉爸妈他们的关系，还坚决不许叶靖承再去店里，叶靖承就只能继续憋屈地做她的“秘密男友”，还是几乎没有福利的那种。 　　他要是不在林婉婉回家前特意叮嘱这么一次，这么漫长的一个寒假，“狠心”的小婉婉说不定都不会想起来要和他联系。 　　只是即便他这么叮嘱了，林婉婉和他联系也要偷偷摸摸地瞒着家人，并不能过多期待。不过听到她的保证，怎么也比什么都没有让人安心一些。 　　他叹口气，又叮嘱：“记得和你爸妈商量……继续跳级的事情。” 　　学校里觊觎林婉婉的男生实在太多了，碍于林婉婉爸妈就在附近，她也不肯和他过多亲近，生怕被父母发现了。 　　叶靖承想来想去，只能打算继续跳级，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早点去大学，在宽松的、大多数人都恋爱的、远离林婉婉父母的环境里，他怎么也能明目张胆地时刻把她扣在怀里了吧。 　　这次林婉婉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开口：“我再想想。” 　　叶靖承并不逼她：“好，你先自己想清楚了，然后再和父母商量。不管怎么样，我都陪你一起。” 　　林婉婉笑了起来，甜甜应道：“嗯！” 　　叶靖承也跟着笑了：“寒假在家时间这么长，照顾好自己。你也不愿意告诉我你家里的电话，我想你了怎么办？” 　　林婉婉脸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噌地一下升了上去，小声说：“你假期都没事做吗？带着课本回去吧，太闲了……就学习。” 　　她总有本事把所有情话都绕到学习上，叶靖承哭笑不得：“好，我一定努力学习，争取不被你甩在身后。” 　　林婉婉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夸他：“你很厉害的，不要这么说，明明是我很努力才能赶上你。” 　　叶靖承被她含羞带怯的目光看得心都化了，只能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们都厉害。”林婉婉被他一本正经自夸的模样逗笑了。 　　叶靖承显然还不死心，逗着她说话的间隙，问不出她家里的电话，又试图问她的家庭住址。 　　警惕的婉婉瞬间识破了他的话语陷阱，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这时候教室里的同学几乎走光了，林婉婉怕父母等急了，不愿意再继续磨蹭，干脆借这个机会，嘟着小嘴假装生气地站起来准备要离开。 　　可惜叶靖承并不上当，看到她嘟嘴，反而趁机倾身过去，在她粉嫩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林婉婉脸颊瞬间红透，等他一让开，立刻就伸手捂住了嘴唇，睁着大眼睛控诉地看着他。他怎么总是这样！这里可是教室，被别人看到很丢人的！ 　　由于惊讶和羞恼，她清亮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眼尾还带着一点娇嫩的红，眼里水雾蒙蒙，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招人了。 　　叶靖承心里一动，没像平时那样立刻过去哄她，反而清了清嗓子，故意说道：“婉婉，已经放学十几分钟了，叔叔阿姨应该还在等着你吧。” 　　林婉婉眼睛亮了亮，捂着嘴唇的小手也放下去了：“嗯嗯，那我就先走了！”她总觉得他眼神看起来挺吓人的，好像打算做什么坏事…… 　　没等她如愿逃跑，叶靖承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低声说：“我们一个寒假都不能见面，你也不许我主动联系你，你想我了还能偷偷给我打电话，可是我想你了只能写作业……” 　　林婉婉听他说着，莫名有些心虚。这么听起来，他好像确实挺可怜的。她毕竟早就答应做他女朋友了，这样似乎是有点过分…… 　　叶靖承顿了顿，红着耳根严肃开口：“这样吧，你回家之前……亲我一下，就当是补偿，可以吗？” 　　林婉婉呆了呆，立刻摇头。让她主动亲他，那也太…… 　　叶靖承抿了抿唇，沉默地看着她。 　　林婉婉慢慢有点动摇了。总觉得他看上去有点委屈，像是想要被主人摸头、结果遭遇残忍拒绝的大狗，可怜巴巴怪让人心疼的…… 　　她僵了一会儿，突然凑过去，踮脚用手臂勾住了他脖颈。 　　叶靖承配合地低头，看着小姑娘紧张地闭着眼，睫毛不安地乱抖着，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粉嫩的唇离他越来越近，在他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柔软得让人心悸的触感，然后红着脸飞速撤离了。 　　他失神地看着林婉婉红着脸不敢抬头看他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 　　“可，可以了吧，我要回去了。”林婉婉小声说。 　　叶靖承笑了笑，明明心里非常满足，偏偏要故意逗她：“不行，亲额头怎么能算呢。” 　　林婉婉听到他这么说，气得又抬头瞪了他一眼。 　　她又气又羞的时候，眼睛总是格外漂亮。叶靖承看了两眼，用力把她这小模样记在了心底，才终于打算放过她：“好了，婉婉……” 　　话没说完，林婉婉气势汹汹地猛然贴近了他，手臂再次勾住了他的脖子。 　　叶靖承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她突然贴近的漂亮小脸，半天都没反应。 　　林婉婉以为他是故意的，顿时更生气了。她手臂用力，半强迫地让他低头，踮着脚用力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奇异的触感让她的愤怒瞬间消失，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脸颊再次爆红，立刻要退回去。叶靖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地搂住了她的背，大手压着她向自己更贴近了一些。 　　他们之前的亲吻都是一触即分，轻啄一口就要一起偷偷羞涩半天，这还是第一次打破常规。 　　林婉婉愣愣地近距离看着叶靖承眼里的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她感受着嘴唇上传来的柔软微凉触感、撑在她背后的那只温柔有力的大手，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气息就在她鼻息间围绕，恍惚间似乎有薄荷和橘子混合的清浅香气，慢慢从他的唇上传递过来，酥麻微痒，还带着一丝的甜。 　　似乎是想要确认这清浅味道的来源，林婉婉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却在舌尖碰到不属于自己的柔软部位时，猛然回过神来。 　　她一把推开叶靖承，这次连个眼神都没敢再给他，急匆匆地就跑掉了。 　　叶靖承站在原地愣神，半天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俏皮的小舌尖带来的湿润柔软触感，似乎还停留在那里，久久不肯散去。 　　他怕吓到她，才迟迟不敢和她过多亲密。双唇相贴的触感太过美好，他唇边就是女孩主动送过来的甜美的柔软，刚刚他用尽了力气，才挣扎着决定放开她。 　　可他的小婉婉，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胆啊…… 第49章 超凶的婉婉 　　林家小吃店关了门, 一家人欢天喜地地收拾好行礼, 满心期待地回了家。 　　林建平和许翠兰来看女儿的时候，只背了铺盖卷和一点儿家里做好的熟食, 带上了家里全部的现金，其他东西都留在了原本的家里。回去的时候却带了数不清的大包小包, 脊背被各种准备送人的礼品压弯，嘴角却在止不住的上扬。 　　城市里的生存比他们想象中要容易许多，来之前他们满怀忐忑, 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了满心的喜悦。一家小店不满三月的收入, 已经有了他们最初多年积蓄的小半，哪怕除去前期投入和成本，剩余的盈利也非常可观。 　　但夫妻两个都是知足常乐的人，并没有因城市的繁华迷了眼。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清楚地知道一点，家再穷再破, 都是他们不变的归宿。 　　傍晚动身, 中间换乘了几趟车，一家三口笑着沉醉在颠簸的路途和摇晃的车厢里，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 才疲惫又喜悦地看到了熟悉的村落。 　　农村的人们都习惯早起，刚过五点，清晨的阳光还犹豫着藏在云层后，顶着红色王冠的大公鸡抖了抖毛色油亮的翅膀，扬起脖颈扯开嗓门, 精神抖擞地唤醒了朦胧睡梦里的村人。 　　林婉婉进村的时候，村口还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坑洼的土路上的雪却已在前一晚被扫到了一旁，整整齐齐地列队两边，和冻硬的土地一起欢迎着她的归来。 　　等她走到村子中间的时候，鸡鸣狗叫的热闹和鼎沸的人声已经初现端倪，整个村庄都活了过来。 　　流着鼻涕的小孩欢快地从她身边跑过，也有红脸蛋的半大少年躲在门口，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背着大包小包走过去。 　　林建平和许翠兰高兴和熟悉的村人们寒暄，林婉婉走在前面，迫不及待地一路去往熟悉的家。爸爸亲手给她做的小床、妈妈给她绣的粉色带小花的床帐、低矮的厨房里圆润可爱的葫芦水瓢、亮堂的东屋里贴满了的她的奖状……所有熟悉的一切，全都在亲切的家里，等着她再次带着欣喜重新拥抱。 　　……家门是开着的。 　　林婉婉远远看到了，脸上的笑慢慢浅淡下去。 　　“妈，你们走的时候忘锁门了吗？”她问。 　　许翠兰正和邻居说话，听见她问，才注意到异常。她狐疑地看了看大开的家门，询问般转头看向正拉着她说话的邻居大姐。 　　大姐刚刚还满脸堆笑，听见林婉婉的小声询问，又看看许翠兰变了的神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件事，表情顿时尴尬起来。 　　“那什么，妹子，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妈她……” 　　她话没说完，许翠兰眼里的笑就凝住了。她亲妈不可能跑来这边找事，看来这是林建平他妈、也就是她婆婆在搞事情了。 　　林建平背着行李，安抚地看了闺女两眼，主动先进了家门。 　　院子里还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洗的旧衣，厨房门口放着一筐大白菜，烟囱正在冒着烟，院中的落雪被扫过了，一把破笤帚立在墙边，上面绑着褪色的红绳，一看就不是他家的。 　　他们离家不满三月，一砖一瓦亲手盖起来的房子就住进了旁人。就算是林建平这样的老实人，也忍不住沉下了脸。 　　似乎是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厨房里走出个熟悉的人影，看见林建平的时候，立马尴尬地停住了。 　　“大哥，是妈说……”微胖的粗壮女人不安地扯了扯破旧的衣袖，有点羞愧地低下头去。 　　林建平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走进东屋，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又转身出去把一脸气愤的媳妇和红着眼圈的闺女接进了家门。 　　“我去找妈说，你和婉婉不用管，先去屋里收拾收拾，睡会儿。”他伸手摸了摸闺女的头顶，有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弟妹，我们坐了一夜的车，婉婉还小呢，你看……”他沉声说。 　　许翠兰已经进屋了，确定他们床上的铺盖已经全都换成了别人家的，当即气得又转身出来，坐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林建平拍拍她的肩膀，又抬眼看向厨房门口愣怔的女人。 　　她这才回过神，局促地连连点头：“行行行，我先把床铺腾出来。建义刚刚出去了，我等会儿就喊他回来，把我们的东西尽快搬走……” 　　许翠兰不搭理她，一双漂亮的凤眼瞪起来，带着惊人的亮光逼视着林建平：“我跟你一块去！” 　　林建平劝了几句，没什么用，最后是林婉婉拉住了她的手，小声说：“妈妈不要去，在家里陪我……” 　　看这情况，妈妈去了肯定会和奶奶吵起来的。她们婆媳两个说不上不和，但平时也是多少有过摩擦的。林婉婉印象里最深刻的，就是奶奶指着鼻子骂妈妈不生男孩，那时候连带着她也被数落了两句，最后是从来都没脾气的爸爸发了火，才逼得奶奶退步、再没提过这件事了。 　　现在这状况，显然比当初更严重。林婉婉心里惴惴的，总觉得又是由于她的缘故，才惹出了这么一出。她准备去外面读书的时候，奶奶就不同意，后来爸妈都跟在她身后出去了，奶奶肯定更生气吧…… 　　林婉婉看懂了爸爸的意思，小手紧握着妈妈的手，哀求地仰着小脸看她。 　　许翠兰被闺女的眼神看得一阵心软，她鼻子酸了酸，才咬着牙松口了：“我不和她吵，那你去……你去跟她说，这家是咱们的家，哪怕咱们一辈子不回来住了，只要咱们自己没有开口说……送人，这儿就永远是咱们家！” 　　林建平心疼地摸摸闺女，又歉疚地转头看自己媳妇，点头道：“好，放心吧。” 　　他看似脾气软和，实际上在大事上从不糊涂，也不会和稀泥得过且过。许翠兰和他一起过了半辈子，最明白他的脾气，听见他保证了，她才松口气，努力露出个笑脸来。 　　“去吧，别和妈吵，好好说……等她消气了，我再过去。” 　　他们走之前就和老人家大吵了一架，老一辈的人总是更讲究这些，她不肯让大儿子离根背祖外出闯荡……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许翠兰只是被她把自己家许给旁人的事气到了，实际上并没有多么敌视她的意思。 　　林建平叹口气，缓声道：“我明白，你放心。” 　　他嘴笨了半辈子，伤心的老娘和难过的媳妇他一个都放不下，但这件事显然是他妈做的过分了，他心疼媳妇又不会表达，只能用实际行动让她安心。 　　许翠兰看着强势，实际上也是仗着有他做她的底气。林建平态度摆出来了，她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又精气神十足地张罗着收拾起了屋子。 　　她先腾出了床铺，林婉婉却不肯休息，小尾巴一样前后跟着她，嘴里念叨着“桌子原来摆在这里，那张画怎么歪了”……来来回回地也跟着收拾。 　　许翠兰被逗得再也气不起来了，干脆安排她做点轻松的活计，母女两个齐心收拾家里，等林建平再回来的时候，他二弟一家人已经把带过来的、本就不多的东西搬回了他们自家，而家里已经基本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还打扫收拾得干净又利落。 　　“和妈商量好了？”许翠兰看他脸色不错，笑着问。 　　林建平点头：“没事了，咱们那时候就是走得太急，没和妈说清楚，才让她发那么大火。我现在和她说好了，她不生气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做这种糊涂事了。” 　　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哪有那么多的隔夜仇。许翠兰松了口气，总算能轻松地笑出来。 　　…… 　　除夕已过，新年第一天也照常闹腾过去，过年的热闹一天天散去，喜庆的氛围却还绕着村庄，到处都能听到欢声笑语。 　　林婉婉一早起来，总觉得心里十分不安，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她本以为是错觉，可一直到吃过早饭，心悸的感觉不仅没能褪去，反倒越来越强烈。她坐立不安了一会儿，总算想起来唯一能让她产生这种奇怪担忧的人。 　　眼看着爸妈难得都出去串门了，林婉婉深吸口气，这才心虚地溜进里屋，慢吞吞按下了早就背下来的一串号码，手心居然就在这大冬天里出了一层薄汗。 　　电话里传来一声等待的“嘟”声，林婉婉紧张地抓紧了听筒，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地紧盯着窗外，下一秒电话那端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婉婉？” 　　林婉婉诧异他居然接得这么快，还在愣神的功夫，就听见电话那端又传来一声轻笑，“说话啊，婉婉，吓傻了？” 　　林婉婉莫名红了脸。 　　明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她还是紧张地磕巴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这号码是我家的？” 　　叶靖承顿了顿。 　　新年的时候，林婉婉给“齐老师”打电话拜年，他那时候就看到号码了。当时他妈特意放外音给他听来着，可能……就是为了欣赏他憋屈的表情吧。 　　给齐老师打电话拜年时，林婉婉的声音又甜又软，那叫一个招人疼，哄得他那个不靠谱的爸都在一边眉开眼笑，还暗戳戳地瞪了他好几眼。 　　叶靖承觉得他爸妈可能有毒，他不和这种幼稚的大人计较，捧着手机等了一整天，铃声一响起来就飞速接起——但是没良心的小婉婉好像完全忘了他，不只那天没给他打电话，年后又过了七八天，还是没想过要和他联系。 　　要不是为了照顾小姑娘情绪，他早就直接打电话过去了。但一想到林婉婉可怜巴巴努力藏着、坚决不告诉他家里电话号码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心软，只能自己咬牙忍住了。 　　直到这天，都初九了，林婉婉才终于从记忆的小角落把他揪了出来。听到她压着嗓子说话的小声音，他都能想出来她悄悄摸摸捂着话筒和他通话的模样。 　　虽然没有给他妈打电话的时候那么甜，但好歹也是主动联系了……结结巴巴的可怜样，倒是真会讨饶。 　　叶靖承眼神暗了暗，没回答她，反问道：“我等了好多天……你怎么才和我联系，我们放假前不是说好了吗。” 　　隔着电话线，林婉婉都看到了他抿着唇委屈又坚强的表情。她心虚了一下，声音软了下来：“我爸爸妈妈之前总是在家，他们今天才都出去串门玩了，之前家里有人……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我哄哄你好不好？” 　　叶靖承扬了扬眉，瞟了一眼身边努力想偷听的亲妈，再次被林婉婉不经意的撒娇捋顺了毛。 　　“好啊，那你……哄我。” 　　他声音压得有点低，可语气里的愉悦半点没打折扣，原原本本传进了林婉婉耳朵里。 　　林婉婉听出他语气里隐约的笑意，忍不住又脸红了。 　　齐媛瞪着不肯让她听电话的儿子，再一听他那句肉麻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你想让我怎么哄你啊……”林婉婉小声问。 　　叶靖承看了眼身边虎视眈眈的妈，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不要继续当着她的面秀恩爱了。 　　“你出来，我告诉你。”他笑着说。 　　林婉婉没说话，但被他这句话里隐藏的含义吓得整个人都慌了。不可能吧，他不仅知道了她家的电话，还找到了她家？肯定是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她心跳越来越快，生怕早起时分的不安预感真的成了真，咬着唇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偏偏他又开口了：“婉婉，你现在能看到外面吗？” 　　他笑着冲对着门的窗户摇了摇手，稍稍走近了。 　　林婉婉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的人，只觉得比见鬼了还吓人。 　　她猛地退后一步，才想起来外面的人从窗户的角度根本看不见她，她慌忙扔下电话，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跑向了门外。 　　林婉婉几步冲到他面前，没等叶靖承笑着张开怀抱，她就跺着脚，慌慌张张地快速说起来：“你怎么来了！不行，你快走，我爸妈一会儿就回来了，快快快，快走！快……” 　　她慌得眼里都有了泪，又惊又怕地仰着头看他，手足无措地用力把他往大门口的方向推。 　　村子就这么大一点儿，突然来了个外人，别人不可能不知道，他还长得这么高又这么好看，一看就不是这里的人，大家肯定会发现的，说不定还会有人告诉她爸妈……林婉婉整个人都懵了，只知道用力地推着他向外走。他怎么能这样！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叶靖承试图把她揽进怀里，但立刻被小姑娘生气地躲开了。 　　小婉婉超凶地瞪着他：“你快走啊！” 　　他甚至看到他的小婉婉在用眼睛瞄门口的扫帚了，或许心里还在盘算着直接把他打出去。 　　叶靖承赶紧解释：“婉婉，没事没事，你听我说，我妈……” 　　林婉婉不听，推不动他又开始急得跺脚，整个人都又忙又乱，哪还有平时淡定小仙女的模样。叶靖承想解释和安慰都无从下手，只能无奈地傻站着。 　　齐媛靠在门边，看足了傻儿子出糗的戏，这才终于走了过来，喊了一声：“婉婉。” 第50章 叶靖承进村 　　林婉婉从来没想过, 她最敬佩最喜欢的齐老师, 居然和她拼命想藏起来的男友叶靖承是一家人。 　　等齐老师笑着解释完了，林婉婉才恍惚地想起来, 叶靖承曾经似乎提过他妈妈是教师、并且姓齐的，只是她从来没有把他们联系起来而已。 　　听村里人说齐老师来了, 林建平和许翠兰也顾不上再和村人闲聊，兴冲冲地就回了家。结果两人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小闺女傻站在院子里, 大冷的天, 也不知道招呼齐老师先进屋坐。 　　他们一家和齐老师已经很熟悉了，不只是林婉婉，就连许翠兰和林建平也是对齐老师又感激又敬重，看到这情况，许翠兰急忙走上前去，朗声招呼道：“齐老师,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走走走, 咱们进屋说，外面太冷了。” 　　走到近前，她才注意到站在婉婉面前的高个小伙眼熟的长相, 这一眼看过去，她也忍不住愣了。 　　“你不是那个……” 　　叶靖承曾经在店里给他们帮了一下午的忙，之后再也没去过，另外两个小伙子倒是又去了几回，只是许翠兰再没让他们帮过忙, 都是和普通学生一样照常对待的。 　　她心里还嘀咕过两回这件事，觉得是不是她那天赶人的时候太凶了，那个特别会疼人的小伙子才不再去了。 　　她认出叶靖承后整个人都愣了，这小伙子怎么突然跑来他们村里了，这么巧？许翠兰下意识地就看向了自家闺女。 　　林婉婉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用力试图和叶靖承撇开关系。她的小脸蛋红得娇俏又可爱，一下就把齐媛给逗笑了。 　　“翠兰姐，这是我儿子，正好跟婉婉在一个班。”她笑着解围。 　　林建平闻言，也捎带着打量了叶靖承两眼，总算觉得他顺眼了一点。 　　几个人进了屋，许翠兰感叹道：“这也太巧了。” 　　她边说边看了两眼叶靖承，这时候她倒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了，只是单纯觉得这小伙确实好，而且是越看越好，齐老师的儿子就是不一样。 　　齐媛看着自己挺着脊背僵直地坐着、像是在等训话一样的傻儿子，笑眯眯地开口：“我其实不是太意外，那时候送婉婉过去以后，我就和他们班主任李老师嘱咐过了，让他尽量想办法亲自带婉婉。李老师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了，我这傻儿子原来也在他手下，婉婉有他时刻看着，咱们也好放心。” 　　齐老师考虑事情永远都这么周到，许翠兰感动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能又道了一遍谢。 　　齐老师之前没跟他们说过这个，只是说能推荐婉婉去一个不错的学校上学，谁知道人家私底下这么贴心，甚至还专门托了朋友照看婉婉。 　　齐媛摆摆手，笑道：“你们跟我客气什么，再说我又不是为了你们，我就是心疼我们家小婉婉，这么好的天赋又这么努力，不继续读书真的是糟蹋了。” 　　她话音一转：“送婉婉过去的时候，我就想过他们两个很大可能会同班。不过呢，我这傻儿子不爱说话，成天板着张小脸装大人，婉婉又这么害羞，我本来还觉得他们可能一学期下来都说不上两句话，谁想到……”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引得叶靖承立刻皱了眉，僵着身体低喊了一声：“妈。” 　　林婉婉搬了个小凳子，坐得离叶靖承远远的，听见他说话，才心虚地飞快瞄了他一眼，又继续紧张地打量着自己爸妈的神色。 　　要知道他是齐老师的儿子，她肯定不会……现在这样真的好吓人啊，老师和爸妈都在这儿，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他和她的关系，肯定会很丢人的。 　　齐媛就是逗逗这两个小朋友，眼看着他们都绷着小脸紧张地瞄她，她想笑又极力忍住了：“现在这样……也行吧，都是缘分。” 　　许翠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又找不准感觉，点点头暂时略过了这件事：“那你来之前倒是打个电话啊，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林建平就在旁边坐着喝水，时不时拿眼角瞄一下端坐着的叶靖承，闷不吭声地看着他越坐身体越僵，一旁的婉婉则小脸越来越红，心里又憋闷又有点酸溜溜的。 　　齐媛：“没事，我这趟来主要是为了办事，很快就要走了，你们不用忙活。” 　　她这趟来是有正事的，可不是为了带傻儿子看女朋友。要不是他死皮赖脸硬缠着要来，齐媛又很多年没见过他撒娇了，她才不会一时心软，带着他过来添乱。 　　齐媛和许翠兰聊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了。她打算给这边的小学捐点物资，最好是把学校的教室再重装一下，要是能有空地，还打算出钱给学校建几间校舍，让离家远的孩子可以少受点苦。 　　这事得去找村干部和校长商量，她其实之前就有了想法，年前她就和校长电话联系过，敲定了部分事情。要不是老叶太黏人，死活缠着不让她走，她也不至于拖到年后初八初九才出门。 　　叶靖承跟着她起身，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婉婉——自从她父母出现开始，他就在“未来岳父岳母”的目光下老实了，一眼都没敢多看林婉婉，就怕被他们看出端倪，再气哭小婉婉。 　　即便这样，他这临走前的隐晦的一瞥，还是换来了林婉婉凶巴巴的瞪视。不用她开口，他就能想象她要说什么了，无非是“赶紧走、不要留、被我爸妈发现打爆你狗头”之类的…… 　　好在他妈要在这边停留两天，他总能找到机会再和她见面。 　　…… 　　叶靖承去林婉婉家一次不显眼，次数多了，傻子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齐老师一共在他们村里呆了两天半，叶靖承颠颠地往林婉婉家跑了十几趟，其中两趟是跟着他妈，其他时候则是各种找借口：我妈让我来借工具、我妈让我给你们送点吃的、我妈今天忙，我无处可去…… 　　他每次待几分钟就走，从来不久留，有时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到林婉就走了，即便这样，他一趟趟跑得还是很带劲。 　　许翠兰只觉得好笑，说这孩子真有意思，林建平则揣着满肚子的酸水，每次看到他来就默默地瞪上两眼，权当发泄。这要是其他人还好办点，可他毕竟是齐老师的儿子，林建平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只能默默忍着，看这臭小子乐呵呵地来回跑。 　　其实叶靖承也很想控制一下频率来着，只不过他每次都能找到说服自己再去一次的借口，然后“心安理得”地跑过去，哪怕有时候见不到林婉婉，他远远看到她家的房子就觉得开心。 　　齐媛也是无语了，从她儿子懂事开始，她就再也没见过他这么傻的样子，偏偏他明知道自己在做蠢事，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儿傻乐，她都觉得没眼看了。 　　这个时候她才终于体会到原本那个一本正经、做事靠谱的儿子的好处，在心里默默决定，回去后再也不嫌弃他不可爱了。 　　…… 　　齐老师和她儿子叶靖承离开了四五天，林建平才觉得心里的酸水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每天咕嘟嘟冒泡了。 　　他知道闺女早晚要嫁人，但实在是没办法想象她离开家的场景，一想起这事就觉得心里揪得难受。可他好不容易把那臭小子盼走了，婉婉这天和他们商量的事情，却又让他瞬间警觉起来。 　　“又要跳级？你这样能跟得上班吗？”许翠兰也很诧异。 　　她懂得不多，从齐老师那里努力了解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和闺女没有代沟、能听懂她和他们聊的是什么。 　　齐老师分明说过，跳级其实是有风险的，别人高中学三年才考大学，跳一级后就相当于考大学之前的学习时间比别人少了很多，这就更考验学生的能力了。现在婉婉刚跳级过，又要连着再跳，许翠兰看着闺女这拼劲儿，怎么都觉得有点心疼。 　　林婉婉也是认真考虑过后，才和父母说起这件事的。她不慌不忙地，把自己想到的利弊一一解释清楚，然后自然再次获得了妈妈的支持。 　　“那行吧，别人高中学三年才考大学，我闺女一年就敢考，还有信心肯定能考上，那这有啥好犹豫的，试试呗！考上了大学相当于节约了两年时间，不用在高中耗着了，考不上就再学一年，反正本来就是提前考的，考不上也没啥。” 　　她想得很开，林建平却在瞬间想到了其他的事。 　　“婉婉，你现在是不是和齐老师的儿子在一个班？”他问。 　　许翠兰愣了愣，孩儿她爸傻了吧？婉婉之前不是就跳级了，她刚去的时候和小叶一个班，现在她都高二了，怎么可能还和他一个班。 　　她这边还没想完，就见婉婉突然脸红了，大眼睛扑闪着不敢看他们，明显是很心虚地轻轻点了点头。 　　许翠兰看看林建平皱着的眉，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你和小叶都跳级了？那你们是一起的还是分别跳的？” 　　林婉婉顿时更心虚了，垂着头压根不敢和爸妈有眼神接触。但她向来不说谎，尤其不愿意对自己爸妈说谎，只能小声地说了一句：“一起的……” 　　许翠兰之前心里还奇怪呢，看齐老师的意思，好像婉婉和小叶关系挺好，但是两个孩子根本就没往一块凑着说话，她就给忘了这点了。现在一听她也明白过来，这两个孩子越躲越说明有情况啊。 　　“那你接下来跳级，是不是也和他商量好了？”林建平问。 　　林婉婉支支吾吾的，半天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她无处安放的小手纠在一起，紧张得都快把棉袄的衣角给抠破了。 　　看到这情况，许翠兰已经彻底明白老林在想什么了。 　　要说起来，她之前也想过这回事，只不过小叶去了他们店里一回，后来就再也没去过，她就慢慢淡了这个想法了。 　　这一次又知道他是齐老师的儿子，齐老师可是个有本事的人，她儿子肯定也和普通孩子不一样，所以她压根就没再往那方面联想过了。 　　可现在看婉婉这小模样，说不定还真让老林给猜着了。林建平在闺女的事上向来心细，他说不定都闷在心里胡思乱想多少天了，居然愣是一点口风没给她露。 　　许翠兰拧了林建平一把：“你什么时候觉得不对劲的？” 　　林建平看看婉婉，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他第一回 去咱们店里，我就觉得不对劲！臭小子……婉婉一看他就脸红！” 　　许翠兰“噗嗤”一下乐了：“那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这么能忍啊，有本事你还憋着，别问！” 　　林婉婉没听到她爸小声说的话，可是看她爸妈的眼神和表情，他们很有可能是猜到了。 　　她的头越埋越低，只觉得又羞又囧，几乎想把自己挖个坑埋起来，就可以不用面对接下来的事了。 　　许翠兰扭头一看就乐了，急忙表态：“婉婉，行，别怕，大大方方的。小叶人是真可以，齐老师也通情达理，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妈同意了！” 　　林建平：？？？ 　　他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不行……我不同意。” 　　许翠兰转头看他，他才不情不愿地接了下去：“起码也要等到上大学吧，你现在还小呢，不急。” 　　林婉婉脸色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翠兰倒是干脆：“行啊，反正我闺女打算跳级，半年后不就上大学了。” 　　林建平脱口而出：“万一考不上呢！” 　　许翠兰顿时变了脸：“你个死老头子，胡说什么呢！就算是半年后考不上，婉婉再等一年照样上大学，怎么着，你打算藏着闺女一辈子啊！” 　　林建平：…… 　　他不是不明白，就是不想承认这么快就要看着闺女被别人家的臭小子拐走而已。 　　林婉婉半点压力没感觉到，妈妈怕她害羞，干脆几句话就把她爸给噎回去了，并一再表明了同意的态度，弄得她都开始怀疑最开始藏着掖着不敢让爸妈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做得不太对了。 　　她其实也不是觉得谈恋爱不好，就是觉得太羞人了，尤其是被爸妈知道，总感觉哪里奇奇怪怪的。现在许翠兰放松而自然的态度让林婉婉也跟着松了口气，她总算不再揪着衣角不放了。 第51章 跳级和高考 　　寒假过去, 返校后的同学们互问成绩, 才知道在放假前的期末考试中，刚跳级到高二的叶靖承和林婉婉这对学神情侣, 高调地空降了高二年级排名榜首，以极大的成绩优势雄霸了全年级前两名, 并甩了第三名十八条街。 　　对刚跳级不满一个月的人来说，能跟上课程进度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吧，这两个人大脑究竟什么构造？大家纷纷表示拜服, 这种学习能力和学习热情, 人类已经阻止不了他们封神了。 　　只是高二一班的同学们还没来得及习惯学神情侣的秀恩爱日常，就猛然得知了一个消息——他们又要跳级了！ 　　一班班主任立刻就慌了神，她实在是享受做这两个学生班主任的感觉，但这时间也太短暂了，从他们到来、再到他们准备离开，加起来才两个月出头, 这两个人突然打了个招呼就要走了？ 　　她一时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立刻把他们叫出去约谈了。只是他们跳级这事是校长特批的，就连他们原高一班主任、现教导主任李志明都没有插手，她根本不可能强硬地留下他们, 只能试图通过打感情牌的方式，希望他们主动放弃继续跳级。 　　只是她显然还不太了解两个学生的心性，她原本以为她劝不了一看就很有主意的叶靖承，怎么也能说动性格软的林婉婉，留下一个是一个。她其实知道这两个学生在谈恋爱, 不过只要他们成绩好，她压根就懒得管这些。她也没觉得这事会影响林婉婉的去留，毕竟他们这个年纪的恋爱，在她看来怎么都像是开玩笑，怎么可能比个人前途更重要。林婉婉是个理智又自律的女孩儿，肯定会被她有理有据的说法打动。 　　但林婉婉的坚持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说的话都要把自己感动了，林婉婉明显也是很动容的模样，大眼睛里泪光闪闪的，一看就是个特别心软的好孩子。 　　她这时才趁机提出让林婉婉留在高二一班不要走，本以为已经十拿九稳了，谁知林婉婉还是坚定地摇了头，只是告诉她说“永远都会记得她这位好老师”。 　　班主任：…… 　　这自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她的确已经尽力了，实在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她只能一边内心滴血、一边假装痛快地放了人。 　　林婉婉和叶靖承原本在一中就是校园红人，他们前脚离开高二的教学楼，后脚立刻有同学把他们又一次跳级的事情宣传得人尽皆知。 　　他们两个确实也算是奇葩了。像这样几个月之内连跳两级的学生，有的老师一辈子都没碰见过一个。 　　和林婉婉刚进校时教师们互相推诿的情况不同，现在的高三班主任们都积极地想要成为他们的新班主任，最后七班班主任凭借着阅历的丰厚，成功得到了这一机会。 　　他捧着保温杯，喜滋滋地带着两个学生进了班，精挑细选地给他们安排了两个既能看清楚黑板、又不是太显眼、会时刻影响其他同学的位置，并且大方满足了叶靖承想要和林婉婉继续同桌的小心愿，又趁机勉励了一下原班级的学生，成功激起了他们的危机意识和斗志，这才满意地晃着头离开了。 　　校长虽然没明说，但很多教师都从他的态度看出来了，他对这两个学生是抱着很大期待的。一中现在的总体氛围是有点低迷，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生源很可能就会一年不如一年，就这么落没下去，总有一天会彻底垮了的。 　　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在他们齐心协力的努力下，的确有可能再让一中的声势回升，但这显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好在一中还是有福气的，居然得到了叶靖承和林婉婉这两个学生。 　　大家并不是没来由地盲目信任他们，而是他们两个的能力就明晃晃地放在那里，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 　　他们入校到现在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应该说他们从来没有退步过，这其实是一件挺不可思议的事。他们的成绩明明已经站在顶端了，大家都以为那就是极限了，但他们总有办法在下一次再带来惊喜，再度刷新大家对他们能力的认知。 　　其实认真说起来，叶靖承和林婉婉年前参加竞赛时，尚且还待在高一年级。那时候他们两个虽然成绩也好，但也就算个普通的聪明学生。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两个学生似乎就变了。笼罩在他们身上的一层薄雾散开，他们身上的光芒再也没什么能够遮掩。 　　作文竞赛林婉婉拿了特等奖，叶靖承得了一等奖，然后两个人又在数学竞赛和生物竞赛中双双获奖，带着满身的光环跳级进入高二。 　　这要是以前，一中当时直接就能筹划着给他们留保送重点高校的名额了。可学校今时不同往日，前任教导主任事发后，一中已经没有保送学生去重点大学的资格了。 　　或许是之前的事在教育体系里彻底传开了，即便这两个学生这么优秀，还是没有哪个大学主动过来和学校接触，未来的一切全都要靠学生自己去拼。 　　不过一中的老师们认为，对叶靖承和林婉婉这两个学生来说，有没有这些附加的东西其实都无所谓，他们的能力肯定是足够的。 　　跳级进入高二、两月后又破格跳级进入高三，然后又迅速和原本的高三学子们一起进入备战状态，这两个学生的努力和优秀，所有人都能看得见。 　　远远比你优秀的人，还远远比你更努力。这一点显然也刺激到了原高三七班的同学，不知不觉中，整个高三七班的平均分和高分段都发生了变化，原本只是普通班的七班，在整个年级里慢慢凸显出来。 　　原高三一班、二班的所谓重点班的班主任都感觉到了压力，他们原本还不满，觉得叶靖承和林婉婉这样的学生，不放进他们的重点班简直就是浪费天赋。可现在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了，优秀的人不仅在哪里都优秀，他们还能带动身边的人变得更加优秀。 　　而且高三七班的班主任确实心态好，他在乎这两个学生，但从来不给他们压力，不说自己的期望，并且从不会因为他们而忽略其他学生，善于利用两个学生的影响带动整个班级的学习氛围。他这样的能力和手段，确实是比他们这些所谓重点班的班主任更加厉害。 　　…… 　　叶靖承和林婉婉一直很稳，他们的学习生活是很规律的，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他们是在享受学习，而不是在逼迫自己强行吃透知识。 　　他们有底气，所以心态也好。对于高三学生来说，每次考完都像脱了层皮的月考、期中考、模拟考，他们都能轻松度过。 　　第一次模拟考、第二次模拟考、第三次模拟考，所有备战的高三学子都清楚听到了命运时钟滴答走动的声音。 　　教室里的高考倒计时牌不知不觉已经翻到了末尾，每个人都凝神静气，等待着最后的考场对他们的考验。 　　高考两天，既是煎熬，又是解脱。 　　……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天，没等林婉婉主动去查分数，齐老师的报喜电话就先来了。这像是一个信号，之后的这一天从早到晚，家里的电话一直没再停过。齐老师后，是她的高中三任班主任，之后是各科任课教师，然后是她的同学们。 　　林婉婉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羞涩无措，听到最后几乎已经麻木了。成绩和她预估的相差不大，她没觉得分数有多意外，只是感觉大家的反应有点太热烈了。 　　就连山村里那些没上过学、对高考状元根本没什么概念的人们，居然也没事串着门跑过来道贺了。 　　H省出了罕见的同分双状元，并且刷新了H省过往的最佳高考成绩，媒体们当然也不甘落后，争相要去采访林婉婉和叶靖承这两个被大家吹捧上天的学生。 　　林婉婉挺不适应这种感觉的，她只是照常考了个试，成绩出来似乎所有人都不对劲了。尤其听说有媒体打算要采访她的事后，她的欣喜已经全都变成了无奈。 　　叶靖承最明白林婉婉的感觉，他也正因这事不胜其烦，平时根本不拿他当回事的爸，这两天也跟吃错了药一样，当着外人的面一口一个“宝贝儿子”，听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受不了就躲，他干脆地定了个旅游计划，悄悄和他妈说了一声，就带着同样有点烦躁的林婉婉一起跑了。不过林婉婉出门可没他那么随意，她是和爸妈保证了半天，才获得了出门的自由的。 　　林婉婉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一中所在的X市，这一次旅游活动对她来说新奇又刺激，轻松就俘获了她的喜爱。叶靖承原本只计划带着她出去玩三天，后来见她玩嗨了舍不得回，干脆又换了路线，转而又去了其他城市。 　　当然，这事是在征求林婉婉父母同意后才进行的。叶靖承在电话里被林建平教训地抬不起头，各种保证发誓才成功换来了接下来的行程。挂电话的时候他是真的心累，宠女的“岳父”实在是吓人，他从来没觉得和长辈沟通这么累过。 　　不敢给家里打电话的林婉婉全程在他身边偷听，边听还要边笑。一直到叶靖承被她爸教训得整个人都蔫了，她才凑过去，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捂着嘴笑起来了。 　　叶靖承放下手机，也跟着无奈地笑了。这个“变坏”的婉婉是他宠出来的，他当然只能选择“默默忍受”了。 第52章 最终大结局 　　叶靖承如愿和林婉婉去了同一所大学, 林婉婉爸妈又在她的劝说下留在了原本的小店, 并且已经计划着要开分店了，他们整天带着亲戚朋友发家致富, 忙得不可开交。叶靖承总算能够明目张胆地时刻宣誓自己的主权了。 　　林婉婉这一年来长高了不少，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但叶靖承也还在长身体，两人站在一起，还是存在着巨大的身高差。 　　她对此有点不满, 戳着他的胸口埋怨说让他等等她, 不要再长了。叶靖承倒是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喜欢把她整个人扣进怀里，时刻在她身边张扬着自己的存在感。 　　大学生活确实美好，除了那些没事就往林婉婉身边跑的男同学，没有父母监督的恋爱生活简直就是天堂了。 　　但叶靖承很快就发觉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妙——林婉婉神奇地在大一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获得了所有任课教师的喜爱，第二学期的时候同时收到了几位大学教授主动的助教邀请, 大二再一开学, 她就开始修第二学位、并帮助教授处理各种琐事…… 　　叶靖承万万没有想到，抢走林婉婉的不是那些居心不良的男同学们，而是她最喜欢的老师和学习。 　　他委屈, 但不敢说。作为一个合格的优秀男友，他只能苦笑着选择支持，还要提供各种便利条件为女友的事业添砖加瓦。 　　是的，林婉婉有事业了。她大二偶然做了一次初中辅导班的代课教师，之后就找到了奋斗的目标。 　　现在的家长们越来越重视孩子的学习, 也很乐于让孩子们私下里再去上一些补习班、辅导班、兴趣班等各种辅导机构，但是这些机构里提供的教师和教育方式，并不是全部都是优秀的或者适合孩子们的。 　　林婉婉替同学去那个辅导班代课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当天和她一起上课的两个女孩儿，一个心不在焉时不时看手机、对学生的问题还有些不耐烦，一个讲课十分努力、但根本没把问题讲清楚还累出了一身汗。 　　她最开始想的是给这家辅导班的主管人提意见，但显然她的话根本没被人放进心里去，这件事就成了她一个心病。 　　整个大二上学期的学习间隙，她一直都在想这件事，最后在叶靖承的点拨下，她总算决定要自己开一个辅导班。 　　一开始肯定是困难的，规模也小，林婉婉也不懂什么管理之类的，但她是真心喜爱这个工作，不懂的她愿意去尝试去学习，并一点点修正这个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好在叶靖承总能在她迷茫的时候为她指明方向，在她疲惫的时候给予支撑。她能够肆意地去追自己的梦想，只因为她知道总有他在背后，不管怎么都不会丢下她不管。 　　大学四年，林婉婉过得忙碌又充实。她的小辅导班因为效果奇好又受学生欢迎，已经在家长们中间形成了口碑。两年下来，规模比起最初大了好几倍，管理也有了条理，每次开新班，报名的家长能把接待电话打爆，就为了抢一个名额。 　　培新辅导班教给学生的不只是知识，更是在帮助他们形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培养浓厚的学习兴趣，他们研究出来的教学方式，成功让许多学生和家长都摆脱了害怕听到成绩的噩梦。 　　但让人绝望的是，培新辅导班一直都只提供语数外三门的教学，其他学科并不涉及。刚开始辅导班规模小的时候家长们尚且能理解，可后来眼看着培新换了更大更宽敞的教学场地、教师越招越多、收的学生也越来越多，唯独课程科目从没变过，家长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家长们的反馈林婉婉都听进了心里，但她实在是没时间，之前忙着学业，后来忙着毕业，现在什么都忙完了，她又要张罗着找工作，每天处理辅导班事务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 　　叶靖承也忙，他不可能时刻围着她转，每年学校毕业季的时候，他都倍感压力。之前毕业的时候，校园情侣们又是分手又是求婚，他每次看到那样的场景都受刺激。 　　他也想毕业就把林婉婉藏进家里，可让他求婚，他又总觉得自己还不够有底气。没能力保证林婉婉未来跟着他绝对不会吃苦之前，他不敢对她做出太大的承诺。 　　他家里当然是有钱，他爸没上过几天学，但做生意算是个奇才，照旁人看来，他一辈子家里蹲也能过得肆意潇洒。但那终究是他爸的本事，不是他的。 　　大学期间，他一声不响地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从来没向家里伸过手，硬是一个人撑了过来，还能时不时地给林婉婉的辅导班搭把手。现在他的事业已经走向了正轨，林婉婉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之前一直是把辅导班当成是兴趣在做的，但现在毕业开始找工作，她被一家跨国集团录取，工资优渥、前途可期，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割舍不下那个一手创办起来的小辅导班了。 　　那家集团负责招聘的人事经理对林婉婉特别满意，给她开出了应届毕业生能享受的最优待遇，但也直言这份工作初期上手的时候会很忙，或许经常会有出差的行程。 　　林婉婉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在叶靖承的建议下拒绝了那份工作。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里，她只有在做自己喜欢的、愿意追求的事的时候，才能激发出所有潜力。她做了很多年的教师梦，现在终于到了圆梦的时候，哪怕是用另一种方式。 　　…… 　　树叶黄了又绿，眨眼就是三年。 　　林婉婉和叶靖承的婚讯传开的时候，整个网络都轰动了。 　　从七年前的的高考同分状元情侣，到后来两人双双创业，以奇迹般的速度造就了国内第一的教辅机构和国际知名的网络购物平台。 　　两个人的名字在这期间在网络上频频出现，媒体采访他们的高清摄像头下，两个人名字和身影时刻相伴。他们的名字从鲜为人知、到全网瞩目，也就是一个七年的距离。 　　最难得的是，他们始终谦逊、不忘初心。据传，林婉婉每年捐往贫困地区的教育基金，占据了培新教辅机构税后盈利的百分之八十，而其余的盈利，她也在不间断地输送回自己的家乡。几年的时间，她修路、办校，时刻不忘挂心家乡的发展。 　　她在采访中笑谈：“我其实是靠他养着的，他说了要养我一辈子。” 　　她还那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成为了被全国各地众多学生尊崇的最美教师。 　　为了维持教师的端庄形象，她出现在镜头前的时候通常是不笑的，只有提到那个“他”的时候，她才会抿着唇，脸颊不自觉地露出羞涩的红晕。 　　而她的他，在年轻一辈中已经被传为神话的企业家叶靖承，闻言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并警惕地抬手挡住了镜头前她羞红的半张脸。她平时的模样已经给他招来了那么多看不见的潜在情敌，她脸红的样子……还是不给别人看了吧。 　　真要说起来，叶靖承也很无奈。婉婉当初只是接受了一家教育频道的小采访，主题是宣传教育公平的重要性以及道德教育的必要性。当时一中的很多教师都去了，林婉婉是被李志明叫去的，她有点怕镜头，叶靖承就站在她身边全程陪伴。 　　后来不知道网友们怎么发了疯，那个教育宣传视频火了。叶靖承和林婉婉一觉醒来，全网都在寻找最美教师小姐姐和最佳气质半张脸男友。两个踏实做事业的孩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开始了自己的“网红”生涯，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偷偷拍照，防不胜防。 　　网友们热衷于四处寻找他们的身影，从之前的无图状元名单，到后来的全国青年企业家交流大会的会议一角，硬生生凭着想象力拼凑出了他们完整的七年。 　　如今，这对颜值吊打一众娱乐圈小花鲜肉的年轻企业家情侣，终于要在大家的见证下，携手迈进婚姻的殿堂了。 　　婚礼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但仍然有宾客利用手机偷拍了一组现场照片，悄悄传至网络。那组图删得很快，但仍有不少眼疾手快的网友看到了照片内容。 　　笑容甜蜜的林婉婉，和满脸宠溺的叶靖承，在混乱的宾客群中也发着光。 　　图片没有声音、更没有配任何文字说明，但所有看到照片的人，都从两个人的眼神里，看懂了那份浓浓的情意和幸福。 　　在这一刻，所有曾爱过他们的人、所有或多或少曾对他们付诸过感情的人，终于能够释怀一笑，带着缺憾也怀揣祝福，再不回头地去往未来。 正文完 第53章 叶靖承番外 　　叶靖承曾经很不满自己的长相。 　　还小的时候他不明白,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迷之执着要对他又掐又揉又摸, 偏偏那些怪叔叔怪阿姨还要说，那是对他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叶靖承宁愿不要那种喜欢, 因为他真的很困扰。 　　后来他长大了一些，懂得用冷漠的表情保护自己的时候, 终于使得这种尴尬的情况有了缓解。 　　但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确实是一种天然的优势。叶靖承尽管有时会很困扰怪叔叔怪阿姨充满爱意的抚摸，但大家对他的善意他也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在这种善意中长大, 逐渐长成为外表冷漠内心柔软的少年。 　　后来他上了初中, 这种困扰加剧了。 　　比起那些会笑着摸他脑袋的长辈，他对那些会红着眼圈对他说“喜欢”的同龄女孩更加无措。 　　他的成绩优异，很多人会在课下问他问题，但几乎全都是女孩。叶靖承为此遭遇了全班男同学的抵制，大家认为他太会装，在女生面前温声细语耐心讲题, 转头就又是另外一副冷脸。 　　他其实是不怎么在乎那些人的看法的, 但他逐渐也发现了不妥，那些找他问题的女孩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书本上，很多人都是在偷看他的脸。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美好。 　　叶靖承心里烦躁, 但他对着会柔声撒娇、又会转眼落泪的女孩们实在狠不下心。妈妈也从小教育他，要对女孩温柔耐心。他只能强忍着，假装并不明白那些女孩的心思。 　　直到后来，那些甜笑着、娇滴滴的、无害的女孩，眨眼间变成了另外一副令人作呕的模样。 　　…… 　　“你说啊, 你到底喜欢谁？” 　　“再不说，我真的要亲你了哦……” 　　落锁的教室门，拉紧的窗帘，男女声混杂在一起的嬉笑，死死按在他身上的手，不停晃动在眼前的、嘟起来的血盆大口…… 　　那些熟悉的同学都变了模样。几个男生压制住他，几个女生娇笑着“调戏”他。 　　他们说那只是一个“玩笑”。但叶靖承只感觉到了恶心。 　　他挣扎着从窗口逃脱，跳下去的时候崴伤了脚，几个女生被吓到，尖叫着喊他的名字。他却半点不愿停留，拖着步子迅速离开了。 　　他没通知父母，一个人在宿舍楼下坐了整整一夜，直到班主任着急地带人满校园搜寻他，他才披着满身的寒霜出现。 　　“恶作剧”的几个同学低着头不敢看他，叶靖承冷冷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终于开口：“我要转学。” 　　班主任大惊失色，叶靖承是她带过的最好的学生，更何况他父亲是知名企业家、他母亲在教育部门人脉众多，要是丢了个好学生又得罪了他们，她这工作多半也是要黄了。 　　“不愿意？那就给他们处分。”他看向那几个人，清楚地念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罪名是猥亵未成年人，他们犯法了。” 　　班主任一脸菜色，那几个学生也是满脸不敢置信。一个女孩跳出来大喊：“我只是和你闹着玩，根本没打算真的亲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冷漠的少年抬眼看向她，一言不发，眼中再也没了曾经的温柔。 　　即便这样，他也好看得让人心悸。女孩讪讪地住了嘴，哀求地看向老师。 　　班主任试图协调，叶靖承一个眼神也没给她，转身就走了。 　　这件事实在是触到了他的底线。他讨厌陌生人的触碰，但和那些带着慈爱意味的怪叔叔阿姨的手比起来，同龄女孩嘟起来的嘴唇更让他觉得恶心。 　　他被人死死按在座位上时拼命地躲，还是闻到了那些人身上令人作呕的气味。 　　班主任最后还是给了那几个人一点小小的惩戒，她是故意做给叶靖承看的，就怕他把事情闹大。 　　叶靖承冷漠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移开了视线。 　　他不再给人解题，不再和同学交流，甚至不再允许别人的触碰。他像是有了洁癖，哪怕是和别人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他都会沉默地把那块皮肤洗成一块醒目的红色印记。 　　渐渐的，学校里的学生们私下里都说他是“怪胎”，许多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但他觉得很愉悦，再也不会有人主动过来和他近距离接触了。 　　几个月后齐媛才发现了不对，带着叶靖承去看了心理医生，出门她就哭了。她教过无数的孩子，把那些人都放在心坎，却唯独忽略了她最亲的宝贝。 　　叶靖承定定地看着她的泪，半天才终于伸手，轻轻帮她擦掉了。 　　齐媛迅速帮他办理了转学，同时他开始积极地配合引导治疗，情况很快就得到了改善。 　　医生说，他只是一时的心理障碍，离开那个压抑的环境，再接受正确的心理疏导后，很快就能痊愈。齐媛这才松了口气。 　　可他终究是和之前不一样了。冷面心软的少年彻底变得冷漠，除了家人，他不再亲近任何人。尤其是面对女孩，他总是表现出来隐约的排斥。 　　齐媛有些发愁他以后的恋爱和结婚，但好在他年纪还小，她只能寄希望于他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改变态度。 　　中考时，她建议叶靖承选择一中，他很无所谓地同意了。齐媛拜托了自己的老朋友照顾儿子，这才能放心地去忙工作了。 　　叶靖承的天分就放在那里，学习对他来说简单得像是游戏，他是真的无所谓去哪里。 　　高中的生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他按部就班地上课又下课、睡觉又醒来。生活无聊得像是一潭死水，还时不时会有食人鱼跑来，叫嚣着对他张开恶心的血盆大口。 　　后来他交了朋友，两个头脑简单、但性格很棒的朋友。除了太过吵闹和太过幼稚以外，他们应该算是最棒的朋友了。 　　他们应该是他来一中上学后的最大收获，两个鲜活又明媚的少年人，似乎让他也跟着找到了一点儿学校生活的乐趣。 　　但惊喜还不止于此，那天午后，她踏着清风来了——林婉婉，一个让他听到就忍不住心颤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林婉婉。”怯生生的清甜声音，顺着轻风飘进他的耳朵。 　　叶靖承顿了顿，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了过去。 　　女孩羞怯又好奇地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台下，她眼底是黑白分明的清澈，和她目光相遇的瞬间，他就忍不住愣神了。 　　意外的是，看起来羞怯的女孩居然冲他笑了笑，这才转开视线看向了别处。 　　叶靖承心里莫名失落，他其实……似乎是愿意再被她多看两眼的。 　　他晕头转向地就站了起来，主动提出要给女孩补课，注意到她重新回到他身上的视线，他才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角。 　　她是唯一一个，没让他感觉到厌恶的女孩。那么可爱、清纯、甜美，和其他任何人都不同。 　　叶靖承不明白对她的这种意外感觉算是什么，他也没想弄清楚。他一向是理智的，但面对她的时候，他只想放任自己，糊涂地、不带任何目的地去靠近。 　　他们逐渐相识、相知、相恋、相爱，一步步走向婚姻，又共同迎来他们的小天使。 　　她是除了家人外，他此生唯一未曾带着目的去算计过的人。 　　因为算计、理智和警醒，他赢得了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一切。因为赤诚、无畏和真心，他换回了一份永不变质的爱情。 　　有了她，他的生命才终于圆满。 第54章 葛鹏天番外 　　葛鹏天印象里的童年, 永远都弥漫着冲天的酒气, 充斥着妈妈凄厉的哭喊，以及伴随着爸爸的棍棒、鞋底和一切手边可以拿到的工具而来的, 熟悉的疼痛。 　　小时候的他只会哭，缩在妈妈怀里, 和她一起张着嘴无助、狼狈地哭喊，然后在哭声中精疲力竭地睡去，又被熟悉的疼痛唤醒。 　　生活里四处是绝望的气息。 　　乱丢的鞋袜衣服, 蜷缩在床脚和地板上、蓬头垢面的妈妈, 脚边叮当作响的酒瓶。 　　他见过别人家的孩子被父母抱在怀里疼爱，也见过同龄人对着家长肆意索要零食玩具，看到过无数人洋溢着快乐的笑脸。 　　好像除了他，整个世界都很幸福。 　　他曾凝望枯井，也在学校的高楼边缘跃跃欲试。厨房里的菜刀可以用来割腕，杂物间的麻绳最适合窒息而死, 路上来往的车辆不愿主动碰撞他, 浅浅的河水没能夺去他的呼吸。 　　他无数次渴望救赎，又在更深的绝望里逐渐灰心丧气。 　　当他整夜辗转反侧，看着旧窗边逐渐升起的朝阳时, 唯一带给他活着的勇气和希望的来源，就只剩下了妈妈那双浑浊的泪眼。 　　她明明流着泪，却还笑着抚摸他的背，一遍遍构想着未来的好日子。 　　“你爸爸说了，以后就不喝酒啦。” 　　“他说过这次是最后一次。” 　　“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会变好的，我们的生活会变好的，一定会。” 　　…… 　　她自我催眠般呢喃，他就在她怀里，一年又一年，神色从最初和她一样的渴望，慢慢变成麻木的冰冷。 　　十二岁那年，他从学校回家，刚进家门就被一只鞋底砸在了脸上。那个被他称作“爸”的人渣，抱着酒瓶醉醺醺地叫嚷着，命令他去做饭。 　　他习惯了忍受，拖着书包进了厨房，低头就看到了满脸是血的妈妈。 　　她躺在厨房的水池下，安安静静的，像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你他妈快做饭啊！傻愣着干什么，老子快饿死了！” 　　空酒瓶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落地爆开，溅了她一手臂的碎玻璃渣。她仍旧不动，静悄悄的，胸口似乎也没了起伏。 　　“你他妈也学会装死了是不是！”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箍着他的手臂，试图像从前一样把他放倒。 　　葛鹏天回头看向那个人渣，他眼眶肿胀青黑、脚步虚浮，早就变成了一个人形的魔鬼。他堕落沉沦，也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凭什么？这样的人，凭什么还活着？！ 　　葛鹏天的眼睛红了，他抬手，很意外地，那只给他带来了无数噩梦的粗糙大手，轻而易举地就被他反手扒了下来。 　　没等人渣再怒骂着抡起皮带，葛鹏天抄起厨房的菜刀，锋利的刀刃晃得人渣愣了愣神，他手里的刀就抵上了他的脖颈。 　　一起死吧，一起解脱。那一刻葛鹏天甚至笑了，耀武扬威的人渣跪在地上发抖，抖着嗓子发出不成调的哭嚎。多有意思啊，原来只是他们哭，现在终于也轮到他了。 　　“别……”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葛鹏天愣了愣，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扑了过来，抱着他的腿痛哭出声：“不！不行，你放下刀！小天，天天，你放下刀……妈跟你走，咱们走，咱们以后离他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 　　这句话她也说过无数次，他早就不信了。可她满脸血泪的狼狈模样，还是让他软了心肠。 　　最后，最后信她一次。再这样下去，他就真的疯了。 　　好在这次她没有食言，他们迅速躲开了那个吃人的魔鬼，搬去另一个地方开始了新生活。 　　新的学校、新的老师、新的同学。旧的伤痕一点点褪去，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他努力尝试着去和这美好的一切和平共处，可在别人看来，他还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再一次被学校周围的混混们围堵的时候，他从为首的人脸上，看到了曾经那个人渣的模样。但这次更简单，不需要菜刀，他凭借不要命的劲头和半块板砖就吓到了所有人。 　　葛鹏天终于明白了暴力的好处，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无可救药。他离开了那个人渣，但身上永远都带着他的影子——面对暴力，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以暴制暴。 　　有时候他自嘲地想，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这样的人，早就已经没什么未来了。 　　他顺手救了几个被欺负的受气包，从此成了他们的“大哥”。他的名声在学校里越来越响，再也不会有人不长眼色地过来挑衅。 　　命运的转折点是在后来中考的时候，他竟然意外擦线考入一中，妈妈抱着他喜极而泣。原本计划着去职高混日子的他，到底是没能开口破灭她的希望。 　　他照旧混着日子，被一帮狐朋狗友簇拥着，掰着手指计算毕业的时间。反正他这种人，读不读书都没什么区别，要不是为了满足他妈的愿望，他早就辍学打工去了。 　　他喝酒、抽烟、打架、半夜翻墙去网吧。他清醒又糊涂，明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应该，却还是冷笑着看着自己一天天被污泥淹没。 　　朋友们陪着他一起疯玩，老师的话他抛在脑后，妈妈的眼泪也挽不回他叛逆的心。他看似无所畏惧地混着玩着闹着，只有夜深的时候才会被绝望和恐慌吓醒，然后第二天用更多的荒唐来掩饰这种不安。 　　终于有一天，他遇到了自己的克星。 　　一个叫林婉婉的女孩，娇弱的、漂亮的、不用任何有色眼镜看他的、满脸纯真的女孩。 　　葛鹏天终于感觉到了手足无措。 　　这种慌乱他甚至没办法掩饰——嘲笑他的，他能用拳头给予回应；同情他的，他能用尖锐的言语反击；对他不屑一顾的，他也能用同样的态度不予理会。 　　可是，只是温柔地喊他“同学”、笑着和他说话的纯真女孩，他该怎么回应？ 　　他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极大的恐慌，总觉得所有肮脏的过往，都在那漂亮的清澈双眸里无所遁形。 　　他最终也只是选择了落荒而逃。 　　他后来才知道，名叫林婉婉的女孩，原来那么优秀。她像一束光一样吸引着他，又像热烫的火焰一样，每次靠近都能让他感觉到灼烧的痛。 　　她成绩优异，他全校垫底；她人美心善，他凶恶无比；她规矩守礼，他却总是把老师气得跳脚……他和她的距离，比银河还要遥远。 　　她越优秀，他们的距离越让他心寒。她身上的光芒越耀眼，越能让他看清楚自己的不堪。 　　他逐渐不敢再靠近她了，只默默关注着她的消息——她跳级了，又考了年级第一，她又跳级了，她还是年级第一，她高考了，她去了全国最好的大学……她身边有同样优秀的人，一路和她相伴。 　　林婉婉离开后的那个夏天，葛鹏天在家里埋头睡了整整三天。 　　醒来后他像是突然中了邪，整天坐在家中看书，努力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妈妈担忧又欣喜，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心情。葛鹏天看着她比之前更加苍老的模样，像是突然被生活打了一巴掌，彻底醒过来了。 　　妈妈前半生的悲剧，是那个人渣带来的。她为了他鼓起勇气逃离，他却差点亲手再为她带来悲苦的后半生。 　　一个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尤其是当他有了明确的目标后。高三第一次月考，葛鹏天从全校倒数，一口气考到了排名中游。 　　班主任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语无伦次地祝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好样的，好，加油，现在努力不晚，不晚！” 　　葛鹏天被他叫出去谈过无数次话，却是第一次认真打量他的神情。之后他意外地发现，班主任满目都是欣慰，半点没有他曾以为的怜悯。 　　当他带着恶意去看别人的时候，看到的永远都是恶意；当他擦亮了眼睛，才意外发现身边皆是真心。 　　他终于不再满身戾气，学习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他的成绩慢慢提高，高考、大学、创业，他一步步走得很稳。他身边也逐渐开始有人追捧，说他是少年天才、生意奇才。 　　只有他心里明白，最开始的时候、他自我厌弃的时候，是怎样漂亮的一双清眸，引领着他一路走到现在。 　　他不是天才，更不是奇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因为年少的动心，才得以发现了更好的自己。 　　她是他的救赎，他的美梦，也是他永远的不敢触碰。 　　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妻子、孩子，温暖的家，一辈子平安顺遂，再无缺憾。 　　作者有话要说：　　杜梦凝番外和姜瞳番外太简单，不写了，我给大家简单交待一下。 　　杜梦凝是小康家庭出身，以后会和纪浩在一起，这点我之前有小小埋了个伏笔，懒得挖出来了。 　　纪浩原本是个只知道玩游戏看小说的皮孩子，后来看到杜梦凝恋爱了他才觉得哪里不舒服，后来周行劈腿，杜梦凝摆脱渣男，这孩子以为她会伤心，急忙跑过去安慰，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上了，虽然他们两个注定了是一对不靠谱爹妈，但会一直很幸福哒！ 　　然后是姜瞳，我知道有的小天使想让她和葛鹏天在一起，但是他们性格不合适，都会找到各自的幸福的。这个女孩，简单来说就是家里有钱、但是缺少关爱的叛逆少女。葛鹏天顺手搭救她一回，她就不管不顾地黏上他了。实际上她是很缺爱也没有安全感的明媚少女，这种孩子就需要有个无限宠溺的老公疼着爱着呵护着，一辈子那么长，她以后总会遇到合适的人的~ 　　故事到这里彻底结束了，可能有点仓促，但是该交待的事情差不多都结束了，继续拖延也没意思。 　　最后抱抱大家！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还能再见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