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她又软又甜 作者:HeyJane 文案 阮恬平淡无奇的学生时代,托沈从南的福。 也算是有了初吻经验的人。 事后,傲娇别扭爱吃醋沈从南:“不是不会擦唇膏?我给你擦还不乐意?” 学生时代结束后,阮恬在一家避孕套公司做文案。 某天,她在公司楼下收到了一则影帝的告白—— “你和你的名字一样,又软又甜。”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婚恋 甜文 主角:沈从南,阮恬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1— 江易停在门口,回头看了眼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的女生。 他吹了声口哨,嬉皮笑脸地朝门里的人喊,“南哥,人给你带来了。” 静了一下。 才有声音,“进来。” 说话的人嗓音微喑,情绪不明。 阮恬被江易带到沈从南跟前。 沈从南蜷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垂着脑袋打游戏。 没有理会阮恬。 阮恬皱了皱眉,顶着一张没有多余表情的脸,坦坦荡荡地先启口。 “沈同学,你找我什么事?” 阮恬看不懂沈从南打的游戏,她等了一会,也没等到沈从南从游戏里抽身。 她又皱了皱眉。 “沈同学,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阮恬转过身打算走,江易一个跨步截住阮恬的路,眉目微扬,似笑非笑,“学委,我们南哥找你真有事。” 阮恬余光瞥了眼还在打游戏的沈从南,面无表情地正视江易,“那等沈同学有空再找我吧。我今天的作业还没写完。” 江易看了眼沈从南,没有让路。 阮恬绕过江易要走。 “为什么平白无故拿走静和八百块钱?” 阮恬转回身,看见沈从南收了手机,神情恣意慵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是的,意味深长。 阮恬很不喜欢他这么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小偷的眼神。她眉心挤了挤,“第一,我不是拿,我只是问她讨回八百块钱。第二,许静和欠了我八百块一个月不还,我问她讨回有什么不对?” 沈从南动了动嘴巴,神情晦暗不明。 阮恬用舌尖润了下起了皮的唇瓣,客气道,“沈同学,还有什么疑问吗?” 沈从南没打算和她客气,“我怎么相信是静和欠你八百?”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但钱我是不会还出去的。”阮恬顿了下,目光笔直地投进沈从南眼底,“如果没其他什么事,我先走了。” 阮恬走了两步,又回头,“还有。沈同学,自习课时间宝贵。如果下次有事,请在下课时间找我。” 阮恬走出杂物间,肩膀慢慢软了一些。 他们班的沈从南和江回,还有其他班上的几个男生,都是三中出了名的小混混。不读书,平日打架斗殴,就爱整些有的没的。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占了五楼的杂物间,当他们的休息室用。 阮恬不喜欢这样的人。 就算这其中某些人,长得一等一的好看。 江易见阮恬走远,一屁股挨进沙发里。 他摸了根烟,衔在嘴里,眯着眼看阮恬一步步走远的背影,“南哥,咱们班这学委真可怕。” “可怕?”沈从南挑眉,觉得这词挺新鲜。 “就永远一张面瘫脸。表情也只有一个,就只会皱眉。”江易将烟盒递给沈从南,“南哥,你觉得她怎样?” 沈从南抽出根烟,点上。 他吸了口烟,背脊陷进沙发里,半天吐出一个字,“装。” 口气轻慢,蕴着几丝不屑。 江易没明白,“什么意思?” 沈从南懒洋洋地斜他一眼,“端着呗。指不定心里和那些女的一个德行。” 江易楞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沈从南所说的“那些女的”指的是谁。 在三中,追沈从南的女孩,能从班级门口排到校门口。要是算上其他高中听过沈从南名声,对他感兴趣的,估计连起来能绕三中一圈。 这些女孩,追沈从南的方式层出不穷,出其不意。 有的热情如火,脸皮厚到能开飞机,卯足了劲缠着沈从南,沈从南到哪她就跟到哪;有的装高冷,故意在各个场合刷脸吸引他的注意力;还有的装柔弱,老是在沈从南面前或摔倒或被撞伤,然后可怜兮兮地向沈从南求救。 江易也是见过这些把戏的。他听沈从南这么一解说,心里顿时明朗。 他朝沈从南肩膀撞了撞,“所以那八百块,该不是是她看你最近和许静和走得近,为了引起你注意力,所以才故意拿的?” 阮恬走回教室,坐在前排的同学拉住她,“学委,老王让你去趟办公室。” 老王叫王川,是阮恬他们班的班主任。 阮恬点点头,“嗯。” 她想起什么,环视了一圈,看好些同学都在订正试卷,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桌上堆得几张满布勾勾叉叉的答题卷。 哦。期末考成绩出来了。 阮恬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老王。” 王川从成绩单上抬了抬头,拧着一张脸看她一眼,“进来。” 阮恬站得离王川有一米,就停住了。 王川瞅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沉着气,将几张一样的成绩单递给她,“把成绩单贴到后面的黑板上,剩下的分给各科老师。” 阮恬轻“嗯”了声,接过成绩单,随意地扫了一眼。眼瞳微缩。 班级前五又没有她。 王川忙着整理进步学生和退步学生的名单,他挥了挥手,“好了。去自习吧。”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 阮恬握了握手心,垂眸再细看了一眼成绩单。 阮恬。班级排名14。年级排名298。 阮恬皱了皱眉。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难过,至少脸还是一张冷漠的脸。 她拿着成绩单,低着头往门口走。 也不怪王川不耐烦阮恬。阮恬曾经也是稳居班级第一,年级前十的人。可打上了高三,每一次的月考,一直到这次期末,阮恬先是掉出前一百,再掉出前两百,一次比一次考得差。 王川开始的时候还会找阮恬谈话,帮她分析是哪里出了问题。后来见阮恬不进反退,慢慢就放任她自流了。 “叩叩叩。” 莫名有节奏的敲门声。 办公室另一位老师忽然惊喜出声,“李振,你来了啊!” 阮恬头皮麻了麻,抬头朝门口看去。 青瓷一样的少年逆光而立,脸上沉淀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静和坦荡。 似乎是刚运动过,少年额前留的有些长的头发颤下了一滴汗珠。他朝他们班的班主任打招呼,“刘老师。” 阮恬浑身像通了电,软了一下。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她想。 等阮恬刚走出办公室,就传出王川粗犷的声音,“老刘,你们班李振这回是不是又考第一?” 被称作老刘的老师很兴奋,“李振哪次不考第一?” 王川顿了下,说,“你倒是找了个好学习委员。我们班那个,这回考了个298。估计整个理科班的学习委员,就她考得最差。” “这么差啊!你当初干嘛让她做学习委员?我刚看她几眼,那女同学表情有点丧啊!” “她开始的时候也是好的。现在也不知道回事,一次比一次考得差。说说她吧,也不见得她进步。真要撤了她的学习委员,到时候还说是我这个老师不肯培养她!” 阮恬再走远几步,一直到王川的声音在耳边慢慢熄灭在停下。 眼睛忽然起了大雾,茫茫一片。 三中是H市的一所住宿学校,校领导对高三生的管理很严格。因而高三生要分析完期末卷才能放寒假。 三日后,各班的老师陆续布置完了寒假作业。一批批的学生,像从牢笼里挣脱出来的花蝴蝶,穿着青春靓丽的衣裳,提着大包小包行李和课本,成群结队地蜂拥出了校门口。 校门口停着一排望不到尽头的车,像放大镜后的甲壳虫,一只只整齐排列。 阮恬没有人来接。她提着行李,戴上耳机,也慢慢走出校门口,准备去公交站坐车。 走到转弯口,也不知道从哪儿方向忽然飞过来一个空烟盒,冷不丁就要打到阮恬脸上。 阮恬最受不得惊吓。 她溜圆了眼睛,惊叫一声,脚上装了弹簧似的往后退。 空气中传来一阵口哨声。夹着一点嘲弄轻讽。 阮恬循声下意识看过去,正好见江易坐在一辆名牌车的副驾驶座上,吊儿郎当地朝她笑。 阮恬眉心微拧。 江易拍了下腿,回头看正平视前方开着车的沈从南,“南哥,你看那女的,哈哈哈,只会皱眉!被人扔个空烟盒也不敢吱声。” 沈从南食指敲了敲方向盘,漫不经心地侧过脸。 女孩一双瞳孔像透明的玻璃球珠子,并没有一点情绪。连刚刚被江易扔空烟盒戏弄的难堪都没有。 冬日的暖阳投在她身上,她头顶几丝碎发之间浮着一层光晕。她蹲下身,将那烟盒捡起来,用力地投进了垃圾箱。 她抬起头,陡然看了沈从南一眼。 沈从南瞳孔轻缩,喉咙像含了一块炭,又干又涩。 他刚刚,分明看见了女孩眼底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 沈从南见江易也盯着阮恬看,不知为何,忽然语气不明地说,“还看什么呢?快关窗。这么冷的风。” 江易觉得沈从南这话莫名其妙,他回头,“南哥,你以前不最喜欢开车时吹风吗?可从没在乎过冷不冷的。” 沈从南踩了油门,不由分说地超过了前面的车。他心不在焉道,“你悠着点。随便乱扔什么空烟盒!谁知道你会不会害的我吊销了刚拿没多久的驾照。” 静了静。 沈从南抬眼,看着阮恬的身影在后视镜里慢慢凝成一个点。 第二章 五点三十分,阮恬踏进了家门。 方顺听见动静,朝玄关处探了探脑袋,见是阮恬,方顺双眼微眯,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哟,恬恬回来了啊。” 阮恬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理会方顺。 她换上拖鞋,拎着行李自顾自回卧室。 方顺的视线一瞬不瞬地钉在阮恬年轻的身体上,他咽了咽喉结,“急什么回房间。你妈说让你给我做饭。” 阮恬闻声,背脊微僵,握着行李的手紧了紧。 “饿了自己煮。吃我妈的喝我妈的,不代表你能吃我做的饭。” 阮恬说完,三步并两步走进房间。 刚将门上锁,外头就传来男人讲电话的声音—— “舒舒,我好饿……舒舒,阮恬可能刚从学校回来,累了,所以才不肯给我做饭……算了算了,你别生气,别为难孩子了……哎。那好吧,我把电话拿给她,你跟她说吧。” 阮恬无声地冷笑。她垂着脑袋,任由心口漫上来一股接一股悲哀的潮水。 方顺的脚步声像催命铃声,一下一下响在阮恬心上。没一会,她听见方顺敲了敲门,“阮恬,你妈要和你讲电话。” 阮恬屏息。没有出声。 “阮恬。你妈有话要和你说!”方顺声音变高。 阮恬皱了皱眉,目光停在卧室唯一的窗户上。 一门之隔,方顺似乎又开始和阮舒讲电话,“舒舒,算了算了。我看阮恬是真累了。就不让她给我做饭了吧……嗯。我等你回来。” 阮恬一觉睡到天色擦黑。 意识有些朦胧,她擦了擦额头,擦出一把冷汗。 门外传来零星的对话声。 “舒舒,晚饭差不多了,那我去叫恬恬来吃饭。” 阮舒提起阮恬的口气并不好,“谁管她,让她睡去。她自个儿醒了自己做饭吃得了!” 方春安抚她,“好了,还为今天的事生气呢!她也刚放寒假,估计学业压力大着呢。” “切!她还真以为自己读个书,咱们都要把她供起来了?明知道你饿了,还不肯给你做饭。真以为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了?算了算了,不提她了,来,咱们吃咱们的。” 阮恬在被窝冷笑一声,戴上耳机,声音调大,一直到外头的声音完全听不见。 她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刷了会微博,转到知乎上提问。 “有一个一点也不爱女儿,还要包养小白脸的妈妈是怎样一种体验?” 抱着并不一定能得到回复的心态,阮恬大篇幅地描述了自己的经历。 这发泄一通后,阮恬觉得心里满足了不少。她摸了摸空空的肚子,继续回去梦乡。 翌日。阮恬吃着早饭,就看见桌子上留着一张纸条。 “恬恬,妈妈和方叔叔一起出去约会。今天的外卖你去帮我送吧。” 熟悉的遣词造句,阮恬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看见这句话。她习惯性地将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 不经意的一瞥,阮恬陡然看见垃圾桶上扔着并不眼熟的东西。 她定睛一看。 那是两个打了结的避孕套。 阮恬骑着小电瓶来到中餐厅,和老板熟络地打招呼,“刘老板好!” “诶!恬恬来了啊。”刘老板见是阮恬替阮舒来,也早就习以为常。他将打包好的几份外卖一块递给阮恬,“诺,先去送这些,快去快回。尾号4321的这位先生先给他送过去,他刚刚催单了一次。” 阮恬扫了眼地址,锦花公寓三幢28号。距离不远。 她两手从老板那接过外卖,轻盈浅笑,“十分钟马上给他送到。可不能让他投诉咱们靠好口碑吃饭的中餐厅。” 刘老板憨憨一笑,“呵!我看咱店的口碑可都要靠我们恬恬啦!” 门铃响到第四次的时候,门才终于被打开。 阮恬一手提着外卖盒,一手停在门铃上,正打算按第五下门铃。她仰着脸,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年,目光微滞。 房间里开着暖气,少年只简单穿着白衬衫,衬衫上头开着两个扣子,堪堪露出一段白皙光滑的皮肤。衬衫下边也松着两个扣子,一半扎进牛仔裤,一半敞着,精瘦却有力的腹肌若隐若现。 阮恬很快平复了内心零星的诧异,仿佛不认识沈从南一般,从容地将手上的外卖递到他身前,挂着职业式的笑容,平静道,“沈先生。温水轩中餐厅的外卖。一共108元谢谢。” 沈从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周。动作顿了下,没有接过外卖。 阮恬的笑容僵了僵。 沈从南看了看表,“一个多小时才送到,你们中餐厅是这么服务客人的?” 这种类型的刁难,阮恬有时候一天能遇上好几回,她一边殷勤地将外卖往沈从南眼前送了送,一边熟练又恭敬地道歉,“对不起。这次是我们服务不周,我向您道歉。希望您能用餐愉快。” 沈从南晲她一眼,没说话,也没接过外卖。他懒洋洋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最新一条通话的号码。 正是打电话来通知外卖到了的那通号码。 外卖有些沉,阮恬不得不将外卖往下放了放,等沈从南打完电话。 “叮铃铃——” 手机铃声唱起来,阮恬以为是老板打来催单的。她慌乱地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没仔细看来电显示,马上就接通了电话。 沈从南喉结溢出一声愉悦的笑。 阮恬身子一震,视线下意识地对上沈从南调侃的目光。她听到耳边的手机传来沈从南略带笑意的声音,“这是你手机号?” 他玩世不恭的口气让阮恬的嗓子一堵,一时语竭,“……” “我记住了。”沈从南切了电话,朝她晃了晃手机。 女孩被风冻得泛红的嘴唇,因为惊讶微微张着,像冬日寒雪中含苞待放的梅花。 沈从南略弯了腰,从阮恬手里拿过外卖。 少年温暖的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手,阮恬像是触了电,猛地抽回了手。 她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妖魔鬼怪一般惊恐。甚至忘记了要外卖费,直接扔下外卖,逃一样地离开了。 阮恬跑到电梯口,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刹住了脚步。 该死。她竟然忘了要外卖费。 阮恬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做了一番表情管理,慢慢恢复了一脸的冷漠,才踱步走了回去。 阮恬绕过转弯口,抬了抬眼睛,就看见沈从南半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那表情就好像,知道她一定会回来一样。 第三章 很快,阮恬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沈从南手里还拎着外卖。 两人视线相交,阮恬表现得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平静,“不好意思沈先生。刚刚我忘记拿外卖费了。一共108元。” 沈从南见她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样子,眸光微冷。他双手抱拳,好整以暇地想拆穿她的假面具,“刚刚跑什么?刚刚跑了现在装什么淡定?” 阮恬目光澄澈,看着他,不动声色。 见她不说话,沈从南觉得有些没意思,他打了个响指,“跟我来。” 阮恬礼貌地朝他笑,“不用。我在这等着沈先生就好。” 沈从南:“外面冷。我不打算再出来。” 言下之意:要么跟我进去拿钱,要么别拿钱了。 那刚刚是谁拎着外卖,像个桩子似的杵在门口? 阮恬皮笑肉不笑,“那我冒犯了。” 沈从南没在意听。他拎着外卖进了门,留给阮恬一个慵懒的背影。 阮恬敛眉,跟了进去。 屋里开着充足的暖气,连通入肺腑的呼吸都是暖融融的。 阮恬站在玄关处,看着沈从南将外卖扔在餐桌上。然后踢着拖鞋,大摇大摆走到茶几边,拿起钱包,从里面翻找现金。 “南哥!外卖怎么还不来啊!我快饿死了。” 随着某个房门打开,一道甜腻的女声清晰地传进阮恬的耳朵里。 也许是声音有些熟悉,阮恬不自觉地侧脸看了过去。 视线相遇。 阮恬看见许静和穿着一身睡衣,手里还举着手机,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空气里飘出一阵奇怪声音。 阮恬皱了皱眉,感觉那声音似乎是从许静和手机里传出来的—— “雅蠛蝶!啊……啊……”女人欲拒还迎的娇喘声此起彼伏,像一首催情曲,柔媚地能挤出水来。 阮恬皱了皱眉。 许静和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要关视频。但也不知道是她太慌张还是其他什么缘故,那手机竟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屏幕朝上,男女交织起伏的画面陡然撞入阮恬的视线。 沈从南睥了眼许静和,随即饶有兴致地看向阮恬。 她镇定地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了目光,仿佛对这种东西见怪不怪一样,脸上既没有羞赧,也没有慌措。 许静和在原地磨蹭了一会,拾起手机,关了视频。 气氛静了下来。 阮恬挂着愈发职业的笑容,态度可嘉地问沈从南,“沈先生,外卖费。” 沈从南用舌尖顶了顶下唇,目光落在阮恬还起着皮的嘴唇上。 他走到玄关口,将150块递给阮恬。 阮恬接过两张纸币,要从包里找零钱给他。 沈从南依旧盯着她起皮的嘴唇看,看着看着,阮恬干燥的嘴唇慢慢模糊,最终化成他脑海一个微妙的影像。影像里,瘦的像根竹竿的女孩站在他跟前,再平凡不过的脸,再普通不过的穿搭。她用舌尖润了润起皮的嘴唇,跟他客气,“沈同学,还有什么疑问吗?” 沈从南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骤然出声,“不用找了。” 阮恬动作顿了顿,继续找零钱。 沈从南没好气道,“我不喜欢零钱。” 阮恬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一双眼睛填满不解。 他不再看她,刻意放冷了声音,“零钱给你买个唇膏擦。” 阮恬拿着要给他找钱,闻言,表情拧巴了一下。 那模样,在沈从南看来,就好像是在说:你有病吧。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沈从南有些胸闷。他脸上掩了一层冷霜,飞快地从她手里抽出零钱,“滚!” 阮恬如释重负,马上敬业地点头道,“祝您用餐愉快!” 许静和用余光打量了两人这一出,眸光轻轻流转。沈从南一个回头,许静和忙像个没事人似的,仔细检查手机有没有摔坏。 他不冷不热地看着许静和,一边走回茶几拿钱包,“任性也差不多了。你再赖着不回去,你妈就该疯了。” 钱包里躺着一叠红钞。沈从南蹙了蹙眉,将两张二十块,一张五块的纸币和三个硬币揉成一团,也塞进了钱包。 过了一会。 沈从南面色暗恼,重新抽回了那一团纸币,一张张展平,齐整地塞进钱包里。 许静和看着沈从南自相矛盾的动作,心思沉了沉。但她装作没看见似的,嘟起嘴巴,说“切。我才不要我妈管。” 她神采奕奕地蹦到沈从南边上,环住他的胳膊,“阮恬竟然是个送外卖的。我天,她是有多缺钱。偷我钱也就算了,竟然还送外卖。” 顿了顿,她继续,“谢谢你啊南哥。上回帮我把800快从她手里要回来。” 沈从南眉心拧了拧,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桌上的外卖归你。” 许静和吃了一惊,“你昨天不是还说你今天没事!” “我现在有事了。” “你干嘛去?” 沈从南口气有些不耐烦,“你要查我岗?” 第四章 许静和知道沈从南这人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她蹭了蹭沈从南的胳膊,“好了。别生气了,我就这么瞎几把问问,你这么较真干嘛啊?” 沈从南从她身边侧开,目光在她手机上停了半秒,“不是很喜欢苹果7吗?这么喜欢也舍得摔?” 许静和神情微凝,随即装傻,“你说啥呢!” “没什么。”他没打算戳穿她,要笑不笑地说,“江易是不是没告诉你,我不爱看岛国片。” 许静和,“……” 外面正值午后,冬天的日头暖洋洋的。口气里的光线像一层橘黄色的薄纱,渡在整个城市上空。 让人有种现世安稳的错觉。 车窗敞着,寒风铺面,沈从南神态慵懒,放慢了车速,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转。 忽然,他眼睛陡然被填进了一抹光亮。 沿路一排的灌木高树边,一抹明黄的身影骑着小电动,慢悠悠地从小区里拐了出来。 是阮恬。 她偏瘦干平的身子套着一件宽大的黄色外卖服,头上戴着一顶红色头盔,仿佛一个……色彩丰富的小丑玩具。 沈从南闲着也是闲着,隔着半条宽的马路,优哉游哉地跟在阮恬的小电瓶二十来米的后头。 以前都是自己被人跟,现在换他跟人。沈从南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种事挺刺激。 阮恬开电瓶的技术估计一般般,她的速度在沈从南眼里就跟乌龟赛跑似的。而且这只乌龟不仅不勤奋,还学着兔子半路停了下来。 她摘下头盔,脱了外卖服,慢慢踱进了一家馄饨店。 隔得距离有些远,沈从南伸长了脖子,眯了眯眼。 似乎是碰到了什么熟人,他看见阮恬先是有些拘谨地和那人打了个招呼。后那人大概说了些什么,阮恬笑了一下。 这是沈从南在阮恬脸上第一次见到除了皱眉之外,如此生动的表情。 她身子又扁又平,偏偏一张脸圆圆的,连佩的眼镜镜框也是圆的。此刻这么一笑,眉眼弯弯,整个脸圆得格外显嫩。 她笑的时候,怯怯的,讷讷的,咧着上排大白牙,轻咬着她起着皮的下嘴唇,像极了—— 一个怀春的少女。 至少在沈从南看来是这样的。 阮恬只是来碰个运气,她在店门口张望了张望,没想到真遇上了在就餐的李振。 很久前一次送外卖,她偶然间看见李振背着书包从市立的图书馆出来。她当时也不知是被吃了迷魂药还是鬼迷心窍了,愣是违背了职业道德,顺着私心跟着李振,一路跟他到这家馄饨店。 后来,她慢慢摸清了规律。 李振每周末都会去市立图书馆,馄饨店离图书馆不远,所以李振每次都在这家店吃午餐。但李振来馄饨店的时间没有规律可循,有时候上午11点,有时候下午一点,没个准。 阮恬每次来“偶遇”他,全靠一身“运气”。 当然,与其说“偶遇”,不如说是每次她都在偷看他。 阮恬将送外卖的电瓶车钥匙抓在手心里,生怕有人看见似的。偏偏刚好有一中年男人出店门,宽厚的肩膀一下撞在阮恬肩上,阮恬退了两步,手上的劲松了松,钥匙顺势划出了手心。 “嘿!你还好吧!” 少年的声音清亮如午夜月下的笛声,一如既往的好听。 阮恬怔了怔,微微仰头。 对视半秒,阮恬猛地一个墩身将地上的车钥匙拾起来,结结巴巴地,“我……我没事。” 少年大约也自知自己有引人倾慕的资质,所以对阮恬的紧张毫不在意。仿佛是司空见惯了似的。他推了推眼镜,“你是18班学委?” 阮恬神情暗了暗,但马上扬起嘴角,阳光大方地说,“嗯。我是18班的学委。我知道你,你是8班的学委。” 李振笑笑。 “刚刚。谢谢关心。”阮恬越发地落落大方。 “不客气。”他眨了眨眼,顿了一下,“那我先走了。你用餐愉快。” 阮恬目送李振走远。她发现,李振一下也没有回头。 心里有些涩,她忽然摸了摸自己干燥破裂的唇瓣,陷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自卑。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单纯的人。相反的,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聪明,从来不缺一些小心机。就算刚刚一开始在李振面前有些慌措狼狈,但她马上调整了情绪。 她努力想在李振心里强化对她的印象,可努力过后反而会产生更大的胆怯和害怕—— 毕竟十八岁的她,不漂亮,不明艳,不开朗,没有能和他比肩的成绩和学识,没有一项出色的才艺,没有鲜艳漂亮的衣裳。 她害怕,在李振面前殷勤倒贴的自己。 在李振眼中,只是个跳梁小丑。 那时候的阮恬还不懂。 年少时代的爱情其实分两种。一种是先迷恋上了这个人的人设,再“爱”上了这个人,对这个人充满了期待和幻想;还有一种,是先全盘接收了这个人的坏脾气和好性格,然后爱上这个人,对这个人充满依赖和信任。 一个人的人设会因为距离的消失而崩塌。 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信任和依赖,是可以永恒的。 阮恬走到她的小电瓶旁,重新戴上她的红色头盔,穿好黄色外卖服,正要上车,边上忽然飞一样划过一辆汽车。 那车几乎是贴着阮恬奔驰而过。 刚巧车轮滚过一个小水坑,脏水瞬间被车轮甩得老高,一股脑儿打在阮恬裤子上。 阮恬低头看了一眼。 再抬头时,阮恬皱了皱眉。 她看向那辆车的一记目光,清明得只有鄙夷,和嘲弄。 寒假走的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开学季。 阮恬为了避免在家里和方顺两个人单独打照面,几乎整个寒假都替了阮舒去送外卖。她待在家里的时间,一定都是阮舒和方顺一起在家的时候。 不过天天送外卖,就算阮恬再怎么抓紧写寒假作业,也没有赶完。 比如班主任老王那门课布置的卷子,阮恬就一个字也没写,甚至连答案也懒得抄。 阮恬在班里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只有一个高瘦的女生和她走得比较近,每次吃饭都是一起吃的,算是一个饭友。 高瘦的女生姓周。叫周念念。 阮恬去宿舍收拾了行李,刚回到班里,周念念眉飞色舞地朝她招了招手,“恬恬!” 阮恬懵了一会,才朝她招呼,“念念。”她顿了一下,感觉周念欲言又止,跟上一句,“怎么了?” 这话正和周念念的意。 “李振!七班的学霸李振你知不知道?长得超级好看,每次都考年级第一的那个?”周念念嗓门大,说起话来就跟上了膛的机关枪,噼里啪啦的。 阮恬一边听,一边坐到周念念的后面一桌,卸下肩上的书包。 她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认识。谁啊。” 周念念一副我就知道你不关心的表情,“哎。除了学习,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入得了你的眼。啧啧,这么劲爆的人你竟然都不认识。” 周念念不知道阮恬此刻内心的翻江倒海。 光是有人说起李振的名字,阮恬的心就能吊到嗓子眼里的紧张。可偏偏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她喜欢听别的任何人说李振的任何八卦,偷偷地从她们口中记住有关于李振的零碎的一切。她表现地比所有人都淡定,比所有人都不在乎,可是内心却已经疯狂地心潮涌动。 阮恬敛着神色,“他怎么了?你这么激动。” “学霸谈恋爱了!学霸谈恋爱这种八卦,我怎么能不激动?” 周念念生来具备八卦气质,离了八卦更是不能活。三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能最先得到最新的小道消息,什么谁谁谁几点在哪约架啊,谁谁谁谈恋爱在哪儿开房,谁谁谁劈腿。 像学霸谈恋爱这么重量级的八卦,周念念怎么可能错过。 阮恬以为自己的表情管理很到位。 可周念念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声问,“恬恬,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嘴巴都起皮了!” 阮恬半低下头,没再看周念念,“没什么。可能昨晚赶作业没睡好。” “哎。你这人,学霸谈恋爱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连对象是谁都不问。” 阮恬用手轻拭了下嘴唇,“那好。对象……是谁?” 周念念一双眼睛锃亮,脑袋朝阮恬面前凑了凑,“啧。你绝对猜不到。她啊!就是我们班的!” 阮恬从书包里抽作业本的动作有些不流畅。 “是许静和。” 阮恬的作业本不知道怎的,划出了手掌,摔在地上,碰出很轻的一声。 阮恬不知为何,感觉唇瓣像缺水的沙漠,干得让人心烦气躁。 她下意识用舌尖拭了拭嘴唇。 周念念感觉到阮恬的心不在焉,以为她是真的对这个话题没兴趣,收敛了浮夸的表情,“其实也没什么了。我只是觉得像许静和这样的,”周念念左右瞄了两眼,放轻了声音,“最喜欢狗眼看人低的人,李振是怎么喜欢上的。” 阮恬看着周念念,正了正脸色,神情恢复了往常的波澜不惊,“喜欢就喜欢。别人谈个恋爱,咱也管不着。” 周念念,“……” 阮恬看她无语的样子,故作轻松地推了推她的胳膊,“喂!好了!我真没写完寒假作业,得赶紧补呢!” “真的?”周念念明显不相信阮恬也会没写完作业。 “比真金还真。” 她说着,朝教室窗户一侧转过脸,俯下身,伸长了左手臂去捞那班主任的化学作业。 阮恬这一排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户外就是走廊。一到下课时间,各班总有好些男生都会立在走廊上聊天晒太阳。 阮恬手刚触到作业本,她游离无神的目光,不期然撞上了一双戏谑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像一滴琥珀镶在白玉上,幽幽散出清光。如果不是少年的眼底暗含嘲弄戏谑之意,阮恬差些被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蛊惑。 事实上,阮恬不仅没有被蛊惑。她甚至感觉自己,像被沈从南扒光了衣服,扒得连内衣内裤也不剩一样,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好像,看穿了她最难以示众的伪装。 第五章 江易在一旁说昨天的游戏说的斗志昂扬,转过脸猛然发现沈从南似听非听,他用手肘撞了撞沈从南,“喂,你看啥子呢!” 沈从南脸色兴味盎然,“看戏子。” 江易一脸懵逼。 他顺着沈从南的目光,看见阮恬正慌张地捡起作业本,拿了笔,刷刷刷开始写字。“戏子?”江易嫌弃,“你觉得她?” 江易反问的声音有些响。 每一个字,就像自己生了脚,全数跑进了阮恬耳里。 她的心上像开了一场足球赛,两军交战,全场激烈地沸腾,没有一分钟是能安静下来的。 阮恬不自觉皱了皱眉,隔着厚重的眼镜片,盯了沈从南一眼。 那一眼。 就像蚊子叮了沈从南一口。 微微的痒,微微的疼,有想把它拍开的冲动,也有想把它征服的冲动。 新的学期,王川根据上学期大家的期末成绩,给全班重新排了座位。 阮恬被分在靠窗的第二组倒数第二桌。 阮恬对她这个位置倒挺满意,但是当她看见座位表上坐在她斜后方的名字时,就满意不起来了。 阮恬习惯性地眉心拧了拧。 阮恬抱着一叠书,背着书包,从原先的位置挪了过去。 脚下的路才走到一半,就被人劫了去。 阮恬抬头。 沈从南有多高?一八三,可能是一八五,反正他比阮恬高,比阮恬壮。他这么站着,分明就是故意来挡住阮恬的路。 阮恬和他对视,面色静的没有一点波澜,“让开。” 沈从南晲了眼她还是起着皮的嘴唇,薄唇轻咧,似笑非笑。 但他没让。 阮恬不想在班里和沈从南有什么过节。班里的人,明着和沈从南没什么交集,但是暗地里沈从南孤立谁,沈从南欺负谁,大家都会跟着上。 阮恬怕。怕被欺负,怕被孤立,所以她不愿意和沈从南有过多的牵扯。 当然,与其说阮恬怕,不如说是阮恬懒。 懒得和沈从南应付,懒得因为沈从南和大家做无谓的斗争。 她转过身,决定绕半个教室,从另一边去到她的位置。 但忽然,沈从南的手越过她的肩膀,擦过她细嫩的脸颊,猝然从她抱在怀里的一堆书里抽出了一本。 书本受力不平衡,瞬间像长了白色翅膀,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被沈从南碰过的那一块皮肤像起了火一样,又烫又热,阮恬怔怔地伸手碰了碰脸,垂眸看散落一地的课本。 江易坐在新换好的位置上,眼神在两人身上打量,雀跃地吹了声口哨。 沈从南此刻看上去又野又痞,他绕过阮恬,半俯下身,没几下又将阮恬的书捡起来送到她身前,“学委,你的书掉了。” 阮恬没接。她鼓起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手还停在自己的脸颊上,像吃了大惊一样看着沈从南,“这不是你把我的书弄掉的吗?!” “恬恬!这回老王怎么把你排在这么后面啊!他也太过分了吧。”周念念挤过在换座位的人群,朝阮恬走来。 阮恬浑身打了个机灵,连忙从沈从南手上接过自己的书。 沈从南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阮恬不想再和他应付,索性转过脸对上周念念,“嗯。是啊。” 周念念没看见方才这出异样,只一门心思替阮恬抱不平,“也就你,反应这么淡定。” 忽然想到什么,她扯了扯阮恬的袖子,放轻声音,“喂,要不也让你家长来见见老王,送点礼啊啥的。你看许静和成绩这么差,还不是靠着家里送礼坐这么前面?” 阮恬眼神微黯,笑了笑,转开了话题,“念念,你这回换坐哪儿?” 沈从南对上江易调侃的视线,一脚踹在他凳子上,“笑啥呢!跟个神经病似的!” “还能笑谁!还不是笑你。我去,沈从南,你别告诉我,你对这种要脸没脸,要胸没胸的人上了心。不管是谁都好,这长得也太普通了啊。” 沈从南坐回位置上,和江易面对面。他随手抄了本书拍在江易脑袋上,“你最近越来越没规矩了啊!” 江易没把他这话当回事,痞痞一笑,“不是啊南哥。我这是担心你啊。南哥,就我们学委这样的,以后你带出去都没面子啊!” “你哪只狗眼看出我对她有意思了。我帮你找个好点的眼科去诊诊。”沈从南一腿翘着,另一腿惬意地支在桌角上,眯着眼,“她不是喜欢装吗?我也装,膈应膈应她。” 江易眼睛闪过正在换座位的许静和,他拍了下桌子,“南哥。那许静和听说和李振谈恋爱了!”边说边又摇摇头,“啧,寒假不是还借着和她妈闹矛盾天天粘着你来着,怎么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了啊。所以说,女人心啊……” 沈从南不以为意,随意地翻了翻一桌崭新的寒假作业。 江易,“估计等会老王要来检查寒假作业。咱们逃了去五楼躲着吧。” 静了静。 沈从南,“不去。” 阮恬和周念念聊了会,就回到座位。 阮恬的新同桌是他们班的物理课代表,叫姚芳芳。 阮恬刚入座,姚芳芳主动热情地打招呼,“你好,学委。” 阮恬:“你好。” 姚芳芳这人自来熟,打完招呼马上就和阮恬没了距离:“学委,你英语作业写完没啊?我还没写完,你借我抄抄好不好?” 阮恬将英语作业递给她,她犹豫了一下,问,“你化学作业写完了吗?能不能借我抄抄?” “啊?你化学作业没写?” “是啊。” 姚芳芳从一堆作业里抽出化学的,“学委!老王布置的作业你竟也敢不写?” 阮恬刚接过化学作业,王川就走进了教室,“大家都换好了座位。现在把化学作业放在桌子上。我来检查。” 阮恬背脊僵了一下。 过了一会,阮恬感觉自己的凳子被人踹了一脚,感受到力传来的方向,她闭了闭眼咽下一口气,将凳子往前挪了挪。 沈从南再踹,阮恬将椅子再往前挪。 班上气氛有些紧张。 王川一张脸阴沉沉地,一个挨一个地检查班上同学的作业,凡是被他看到没写完的,都被轰出了教室。 就快要检查到阮恬他们组。 阮恬捏了捏手心,才发现手上都是湿热的汗。 她将作业翻到唯一写了几个字的第一页,想了想,最终又将作业直接翻到了没有任何字的空白页,像是视死而归一样,挺直了背脊,等待王川的检查。 骤然,一本作业斜着飞过阮恬的头顶,直直落在她课桌上。 那本作业横躺着,上面填满了密密麻麻认真书写的答案。阮恬有些惊讶,她将作业翻到第一页看了一眼。 吴军。 是坐在她后面的男生的作业本。 阮恬皱了皱眉,将作业越过肩膀,递给了后排的男生。 马上,屁股下的凳子又被人轻踹了一脚。 阮恬的眉毛瞬间拧成了两条黑色麻花。 第六章 趁着王川还没走近,江易从已经检查过的同学里抢了两本,其中一本扔给了沈从南。 沈从南用舌尖顶了顶唇上颚,接过那本子,眯着眼翻了几页。 字迹端正,方程式写的有条不紊。 一看就是份好作业。 王川显然也看见了阮恬只字未写的作业,他卷着本子,轻拍打着阮恬的太阳穴,语气里裹着浓稠的嘲弄和恨铁不成钢,“连作业都不写?你是不是嫌你还不够差?还不够丢人?” 阮恬埋着脑袋,没吭声。 王川更来气,“说话啊!” 阮恬还是默不作声。 沈从南斜对着阮恬,他不知不觉看着阮恬另一侧的太阳穴。 女孩的皮肤薄,又细嫩,一眼就能看清皮下突突直跳的青筋。那青筋,就仿佛一条细小的青蛇,在不动声色地弹跳。 沈从南垂眸扫了眼手头上好学生的作业本,一把将它扔进了抽屉。 阮恬的不知好歹彻底惹恼了王川,王川当着全班所有人的面,指了指外面,“去外面站着!让别的班看看,我们18班的学委连寒假作业都没做完,就活该考得差!” 王川的话像天降冰雹,砸得阮恬浑身发痛,每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痛得抽搐,痛得羞耻。 阮恬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想挖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 才刚开学,天气还很冷。寒风呼呼地打在脸上,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阮恬站在走廊上,忍不住搓了搓手。 她压低着脸,生怕有人从走廊里经过看向她或讨论她。 “喂!”有人喊了声阮恬。吊儿郎当的,声音有点轻。 阮恬两手搓揉在一起,看了眼因为没写作业被赶出来的沈从南。 对上沈从南的视线,阮恬不知是有点慌,还是怎么,忽地就移开了眼睛。 沈从南笑了,“你八百年没见过男人?见到一个公的就紧张?” 阮恬没看他,面无表情地怼回去,“我只是八百年没见过你这样的……”阮恬顿了下,“神经病”三个字没有说出口。点到为止。 沈从南轻哼了声,对她的回嘴毫不在意。他背靠在墙上,一腿安在另一条腿上,神情恣意,“刚刚给你作业为什么不要?” “……”阮恬不吭声。 “哑巴了?” “谢谢。” 沈从南侧眸,“这就完了?” 阮恬回过半张脸看他,那模样仿佛是在问:“你还要我怎样?” 沈从南一脚蹬在墙壁上,直起了身子,迈开长腿往厕所方向走。 也不知道沈从南是生了哪门子气,脚蹬在墙壁上的声音格外响。阮恬甚至感觉有些震耳欲聋。 她舌尖润了润唇瓣,不知为何,忽然轻声喊了他的名字—— “沈从南!” 沈从南被她喊住,但没有回头。 阮恬的手,紧张似的,还不安地搓揉在一块。她咬了咬下嘴唇,冷漠的脸上漫上来一层扭捏,“喂,沈从南。” 沈从南一手插在口袋,回头看她。 阮恬目光坦荡,“下次你点外卖,我请你!算是谢谢,谢谢你刚刚……帮我。” 沈从南嘴巴一咧,笑了。 阮恬被他笑得心里没了底。 沈从南看着她,“喂!” “嗯?” “你是不是第一次请人吃外卖?” “……” 沈从南似乎心情又好了起来,“所以。我是你第一个请客吃外卖的,对不对?” 第七章 沈从南在开学第一天出现之后,就没了踪影。 江易也是。 王川对沈从南和江易的“逃课”早习以为常,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班里什么也没发生。 一周遛得飞快,马上又是周五放学时。 阮恬今天要值日,所以走得比较晚。 周念念收拾好了书包,走到阮恬位置便,等她一起坐公车回家。 两人聊了些学习上的问题,慢慢地,周念念的话题就拉开了,“沈从南寒假作业没写,这个礼拜只来了一天。老王就当没看见;你作业没写,他不问为什么,就在办公室里骂了你一下午,罚你写了三千字的反省,还撤了你的学委。哼,真没见过他这么一言难尽的班主任,有本事他罚沈从南也写一篇反省文啊。还不是不敢惹沈从南他家。” 阮恬很平静,“我本来就不想当学委了,正好而已。” 周念念努努嘴,“得得得,反正你就这副死样子。” 阮恬被她这无奈的语气逗笑,“我哪死样子了?” “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阮恬,我有时候很好奇,你会喜欢上怎样的男孩子?” 18班的后门外,沈从南忽然打住了脚步。 江易觉得奇怪,“南哥,天哥在16班等咱们。还有两个教室呢!” 沈从南单手插在裤兜里,动了动嘴巴,将车钥匙扔给江易,“喂,我手机落在车里了。” 江易紧拧了眉,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要我现在去拿?” 沈从南,“嗯。” “我草。南哥,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你。” 周念念的问题有些刁钻,阮恬收拾课本的动作顿了顿,出神地看着手上的化学课本。 上面一排排整齐复杂的化学方程式慢慢模糊,再模糊,忽然变成了李振干净的侧脸。 周念念拍了下阮恬的肩膀,“恬恬,你不会长这么大没喜欢过人吧!” 阮恬被惊了惊,课本划出手心。 她弯下腰去捡。 沈从南站在门外,上半身靠在墙壁上,一腿弯曲着踩在墙壁上,另一腿懒洋洋地支撑在地面上。 他从裤兜里摸了根烟,衔在嘴里,没有点着。 里面半天没传出声音。 沈从南半垂着脑袋,斜了斜唇角。意味不明。 阮恬拾起课本,脑海里忽然闪过阮舒和方顺两段肉体滚在沙发上的画面,胃里瞬间翻上来一阵恶心。她看着周念念,“念念,其实我……” “其实你?” 阮恬捕捉痕迹地避开周念念期待的目光,掸了掸课本上头的灰尘,继续收拾书包,用一种极为轻描淡写的口气说,“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不相信这种黏黏糊糊的爱情,男的都没一个好东西!” 周念念叹了口气,“恬恬。我有时候总觉得,你离我特别远。无论我怎么和你走得近,都觉得你的世界里,我始终没进去。” 阮恬神情滞了滞。 冬天天本就阴,正值傍晚,外头忽然飘起了雨。 沈从南将那烟点着了,半眯着眼吐着烟圈。白色烟雾迷糊住他的脸,给他嘲弄的神情平添了几分漫不经心。 他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掂着一个还没拆封的唇膏,唇瓣微微动了动。 如果有人看见,就会看见他用唇语说了声—— “装。” 周念念继续,“刚刚你捡课本的时候,我分明感觉你应该是在想什么事或人。你却不肯告诉我。” 阮恬握了握手心,也不知道是神经短路还是顺其自然,忽然说,“我刚刚。刚刚只是忽然想起有个人问我,我是不是第一次请人……” 阮恬看了周念念一眼,稍微改了改沈从南的措辞,“我是不是第一次请人吃饭。我当时没回答他,就跑了。” 阮恬迎着周念念八卦又专注的眼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就是觉得他这个问题真奇怪。这有什么好问的。” 周念念连“啧”了三声,“狡辩。狡辩。再狡辩!你分明就是记挂问你话的这个人呢!” 阮恬松了口气。 她并不想和周念念有什么不愉快。所以刻意说了这话让周念念误会。让周念念觉得她没有故意想和她保持距离。 阮恬收拾完了书包,亲密地揽住周念念的肩,指了指窗外,“好了,不闹了。外面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周念念看了眼窗外瓢泼的大雨,“我去。这么大雨啊。” 阮恬笑,“别担心。我带了两把伞。” 周念念乐了,“就你最靠得住,竟然还带两把伞。不过我自己带了伞,哈哈哈!” “嗯。那我们走吧。” “好啊。”周念念先出了教室,“对了,恬恬,你要请客的人是谁啊?” 阮恬关了教室灯,合上门,她想起沈从南,皱了皱眉,“就有这么一个,嗯……这么一个人。” 周念念以为她害羞,歪着嘴巴乐呵呵地取笑她。 阮恬和周念念出了校门,阮恬下意识地看了眼七班的教室,发现教室里的灯还亮着。 她想起书包里的还有一把伞,忽然对周念念说,“念念,我忽然想起有个课本没带。你先去公交站等着,我去去马上来找你。” 周念念不解,“什么课本啊?我看你刚刚不是都收拾了吗?” “化学书。我捡起来忘塞进书包了。” 阮恬跑回高三教学楼时,七班的教室灯刚灭,李振正背着书包从楼梯上走下来。 阮恬捏了捏自己的伞柄,反手摸了摸书包里还有一把伞,脸上微微生出一点燥热。 少年面若白瓷,干净得像没有染上灰尘的珠玉良石。他看到阮恬,先启口,“嘿!18班的学委。” 阮恬仿佛没料到他会先打招呼,“你……你也准备回家?” “嗯。”李振看了眼阮恬已经沾满水迹的伞,“怎么又回来了?” “我化学书忘带了。回来拿。” “这样啊。” 静了静。 阮恬又用力掐了掐书包里还有一把伞,“那个——你带伞了吗?” 李振笑,“我那把伞刚好坏了,今天刚扔。” 阮恬抽出书包里另一把伞,努力表现得大方得体,“我还有一把伞,可以借你用一用。”末了,她忙不迭半开玩笑地笑着补充,“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李振不知何时已经没再看向阮恬,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亮,骨节分明的指指了指不远处,“不用了。我女朋友带了伞,她来接我。” 阮恬脊背一僵,霎时觉得羞耻。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奔腾地冲上脸颊,一张脸连着耳根顿时都涨的通红,她看也没看李振,就往楼梯上冲,“那我就先上前拿课本了。” 许静和撑着伞,走到李振身边,余光瞄了眼跑远的阮恬,“你认识阮恬?” 李振摇摇头,神色轻蔑,“不怎么认识。只是觉得她这人挺好玩的,偶尔打个招呼。” 都是聪明人,阮恬表现得再得体再淡定,到底还是藏不住的,藏不住她那点小心思的。 许静和不满意,环住了李振的臂弯,嘟嘟嘴巴,“哼。她上个学期偷我八百块,还是南哥帮我要回来的呢!切,她那人成天摆着一脸全世界都欠我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要给谁看!” 李振倒是没想到阮恬还是这种人,“真的?” 许静和不高兴了,“我还会骗你不成?” 阮恬上了一层楼梯,刚拐了个弯,就撞进一双清冽又冷淡得没有一点光的眼睛。 是沈从南。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每回见到沈从南,阮恬就瘆得慌。她原先并不在意自己在沈从南心里是个怎么样的人。她送外卖也罢,学习差也罢。 但是沈从南如今知道她的秘密好像太多了,不仅有她的手机号,还知道她对李振那点心思,又知道她骗周念念自己不认识李振。 以至于阮恬每一次他,都下意识地想躲开。 “喂!” 他大概是习惯了这么叫人,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点命令的口气。让人下意识被摄住。 阮恬管理了一下表情,神色淡淡的,仰着脸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沈从南单手插在口袋,口袋显得有些鼓。他从高处看向校门口,看到许静和挽着李振在一把伞下慢慢走远。 他笑了声,笑声里似乎压抑着一股气。 阮恬莫名心慌。 沈从南一步台阶一步台阶往下走,他蓦地从口袋里捞出一个未拆封的唇膏,一边盯着阮恬,一边拆着唇膏包装。 阮恬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惧意,忽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从南依旧笑,笑得不像是在笑,“你往后退,作甚么?” 阮恬再平静的脸也平静不下来了,但还是硬撑着跟他犟,“脚踩滑。” 沈从南笑出了声,他的目光下移,一双眼睛定在阮恬还起着皮的唇瓣上。那目光太炽热,能在她嘴巴上盯出个洞来。 他转开唇膏的盖子,当着阮恬的面,忽然给自己的嘴唇抹了一圈。明明是个有些娘气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格外摄人心魄。 阮恬心口一悸,人已经退到墙壁上。 她感觉自己像小时候在等待医生来打针,等待的过程的比打针的那一刻还煎熬。她经不住他太过有威慑性的目光,忍不住叫到,“沈从南!” 沈从南挑了挑眉,终于将走完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距离。 空间陡然逼仄。 他的目光将她钉在墙壁上,让她无处遁逃。阮恬脸上终于装不了淡定了,她有些惶惶然地看着沈从南,“沈从南!” 沈从南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怕了?终于不装了?” 阮恬用力拂开他的手,一边直视他,为自己最后一点尊严,和他博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从南又笑,笑得阮恬心像被凿了一个很深的洞,越发地没底了。 她听见他说,“骗自己的朋友没有喜欢的人,对朋友隐瞒自己送外卖,让朋友误会你是因为我问你是不是第一次所以在对我感兴趣而不是李振。你觉得你自己装不装?还是说,其实许静和的八百块就是你偷的?” 阮恬眼珠子瞪大,不敢相信刚刚她和周念念的对话都被沈从南听去了,该不会刚刚楼下她和李振的对话他也听了去,“你……” 他神色轻佻,“我?我怎么?” 第八章 沈从南扔了手里一管唇膏,唇膏在地上砸出很轻的声音。下一秒,他微粝凉寒的指擦在阮恬的嘴唇上,毫不怜惜地摩挲。 “知道李振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沈从南仿佛是在吃醋一般,缓慢而压抑着怒意的声调和着外头哗啦啦的雨声,阮恬真的被他吓到了,她拉住沈从南的手指,想阻止他的动作,“沈从南,你别这样……” 沈从南似乎没在听阮恬说话,他反手扣住了阮恬来钳制他的手,将她整个人抵在墙壁上。他温热的气息像梅雨天里潮湿的水气一样扑在阮恬的脸上,“你和许静和其实就差了一根唇膏的距离。” 阮恬习惯地性拧紧了眉,伸长了脖子,将脑袋努力往后仰,试图逃出沈从南无形的桎梏。 偏偏沈从南没给她挣脱的机会,他挤开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缝隙,盯着她,神色灼灼,“上回就提醒你弄管唇膏擦,说不定李振还会多看你两眼。” 阮恬不自觉地看了眼被沈从南扔在地上的唇膏,她下意识地用舌尖压了压自己的下嘴唇。 “是不是挺可惜的。这么一管唇膏就被我给扔了?” 他的口气似乎是故意要让阮恬别扭似的。阮恬这一回终于被他激得恼羞成怒,顾不上矜持一把推在沈从南胸膛上,自暴自弃地喊,“沈从南,你有病啊?我就是装,我就是假,我就是心机婊,我要你管?我怎样关你什么事!” 沈从南挤了挤眉心,仿佛并不愿意听她这么说自己。 他突地俯下身,温热的唇蓦然就贴上了阮恬的。自然而然地,仿佛刚好走到了这一步一样。 一个貌似唐突又似乎蓄谋已久的吻。 竟然是,一个吻。 雨忽然下得更大了,仿佛要下到人心里去。 唇膏柔腻的触感压满了双唇,一种完全别于自己的温度无限地贴近在她嘴巴上。 像春风垂在湖面上的感觉。 阮恬看着眼前放大得连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脸,猛地用还淌着水的伞劈头盖脸地砸在沈从南头上。 沈从南吃痛,禁不住往后跌了一步。神情说不出的幽深。 阮恬看着他,表情像极了在嫌弃一个胡作非为的登徒子。 沈从南难得见她这副生动的表情,觉得有趣极了。他唇角勾着,“不是不会擦唇膏?我给你擦还不乐意?” 阮恬不说话。她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用力擦了擦嘴巴,当着沈从南的面狠狠摔在地上,用脚使劲碾了碾。 阮恬挑衅完沈从南,生怕他追上来似的,马上蹬起步子,飞快地跑了。 阮恬没跑两步,又折了回来。 沈从南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捡起地上的废纸,扔进一边的垃圾箱里,再次飞奔而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啧。 这唇膏好像有点甜。 杜钰天拽着书包带,挎着裤腿朝楼梯下走,看见沈从南神色神秘地杵在原地摩挲嘴巴,忍不住叫道,“我日!沈从南你发春呢!怎么跟头种猪一样的表情。” 杜钰天是江易的表亲,跟沈从南走的也近。今天三个人约好了一起吃饭,所以沈从南和江易来学校接杜钰天放课。 沈从南掀了掀眼皮,瞪他一眼。 杜钰天见沈从南质疑,调侃道,“喂,好兄弟。我刚刚应该拍张照片给你看看你那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脑子里在放A|片呢!” 沈从南,“……” 杜钰天跳下了台阶,拍了拍沈从南的肩膀,“老实说,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沈从南思绪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他的视线穿进雨帘,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没。” “切。你骗骗江易那白痴还成,骗我?我好歹也谈了这么多女人了,比你两可都有经验。” 沈从南目光定在校门口唯一的一把雨伞上,“也不是喜欢。就是……” 杜钰天循着沈从南视线方向看过去,看见一把黑色的伞,伞下还依稀现出一只纹着碎花的浅色书包,“啧……不是喜欢,盯着人家的伞看干嘛?!” 沈从南背倚在墙上,头垫在手腕上,他惬意地眨了眨眼睛,轻飘飘地说,“也没什么,就是想拆穿她,她做什么都想拆穿她。” “怎么拆穿她?她欲拒还迎你了还是咋地你了,你要拆穿她?” 沈从南盯他一眼,“你不懂。” 杜钰天笑了,“成。我不懂。你沈从南懂得多,毕竟一大票女人追着你跑。” 外头的雨下得老大。杜钰天和沈从南都没伞。 杜钰天等了会,也不见雨势变小。“算了,冲雨里得了。江易那小子,刚刚回了车里说要帮你拿手机,结果下了雨,硬是不肯来找咱两了。” 沈从南的脚一下一下,有规律地点在地上。 他忽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从里头翻出了一个没有备注的手机号。 杜钰天咋舌,“你手机咋在你手里?” 手机震了震。 阮恬眉头弄皱,开锁手机。 “喂。我没带伞。” 陌生号码,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和沈从南一样的神经病。 阮恬刚想删这条短信,眼前忽然划过那一日给沈从南送外卖那天,他记下了她的号码。 阮恬定定地盯着这则短信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这是沈从南的说话口气。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懒洋洋对她说这话的模样。 又霸道又自以为是。 阮恬赌气似的,将号码拉入黑名单,关了手机继续往公交站跑。 她跑得有些急,像后面有鬼怪在追着她一般。可没跑多远,鞋子里迅速进了水,裤子上也被溅满了水迹。 阮恬低咒了声。 这雨该死的真大啊。 沈从南发了短信,迎着杜钰天好奇打量的神情,颇有些得意地扬了杨眉,“喂!打个赌怎样?” 杜钰天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我日。沈从南你能不能别露出这副这么恶心的表情?这任谁看了都是你在朝我在发春啊!” 沈从南,“赌不赌?” “我日,你想赌啥你直说!” “十五分钟之内绝对有人来给我送伞。你输了就把我日这两个从你嘴里去干净了。” “要是你输了呢?” “我车给你开。”他状作思考,“一个礼拜。” 杜钰天看他稳操胜券那贱样,沉声,“跟你赌可以。你告诉我,你让谁给你送的伞?” 沈从南瞟了眼校门口,“等会你不就能见到了。” “说好了十五分钟之内。”这么短时间就能来送伞,杜钰天觉得可能性不大。 “嗯。” 沈从南声音里有笑意。 第九章 时间静走。 雨声湍急,雨水合成一股一股的,在地面上开出一朵朵透明的小花。 仿佛沈从南心头不大不小的涟漪。 烟头一个接一个滚落在沈从南脚边。 杜钰天用脚点了点沈从南的小腿,将手机屏幕送到他眼前,得意地扬了杨眉,“兄弟,14分钟了啊。” 沈从南扫了眼自己没有一点短信动静的手机,眉心微拧,掐了手头的烟。簇新的那点星火飞快地湮灭。 他朝校门口眺望了一眼。 除了白茫茫的雨,还是雨。 沈从南低咒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冲着杜钰天欠扁的脸砸了过去,“你的!” 杜钰天得了便宜还卖乖,“啧,还剩一分钟呢!这么没自信?” 沈从南懒得理他。 杜钰天不依不饶,“你刚刚是不是给你一直惦记的那撑黑伞走的小妞发短信?她该不会是不仅没给你送伞,连短信也没回你吧?” 沈从南沉着的脸说明了一切。 杜钰天感觉自己挖到了惊天八卦,“天。沈兄弟,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你到底想拆穿她啥啊你!对她这么上心!” 沈从南不想跟杜钰天废话,拽着他一把冲进雨帘里,两人一同朝沈从南的车跑。 冬日的雨又冷又湿。打在人身上,就像霜打茄子似的。打的人又疼又冷。 江易有些愧疚,给两人递了干毛巾,“怎么这么久?刚雨还没那么大呢!”江易感觉沈从南脸有点黑,以为是对自己存了气,忙绞尽脑汁解释,“南哥。这事可赖不得我啊,你车里又没伞,而且我也没车钥匙能开了车去教学楼那接你两……” 杜钰天看了眼沈从南,将钥匙甩给江易,不耐烦道,“你一大男人有没有点担当?这点事看把你糊的。你南哥有说是为这事不高兴吗?!” 江易,“……” 江易还没拿到驾照,让了座让杜钰天开车。 杜钰天眼羡沈从南这车好久,刚拿到驾驶证时就软磨硬泡开了沈从南的车溜了两圈,这会儿再摸到方向盘,嘴巴都差点没合拢。 人一兴奋就容易坏事。 杜钰天刚把车开到转弯口,本来该点刹车减速,一激动,愣是被他踩成了油门。 冷汗飙满了脊背,杜钰天猛地一个急刹车。 江易的头快顶到玻璃窗上,忍不住大吼,“表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杜钰天一股怒意并着窘迫涌上来,脸像被泼了段红漆,“你他妈说谁不行呢你!” 沈从南坐在后排,这回被杜钰天的急刹车从座位上送出了半个身子,他沉着一股气,刚想抢回方向盘,抬眼却看见一柄黑伞。 黑伞浮在瓢泼的大雨里,像一朵浸湿在水里的黑玫瑰,有点孤清,还有点傲人。 黑伞下的人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在原地不断前后转。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停住了脚,又往回走了两步。 伞下的人在那边唱独角戏一样,就这么一直在原地踌躇不定。半途她拿出了手机,讲了个电话。讲完电话,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定,猛地扎身往回去的反向,走了起来。 她走的并不快。脚步像在水上漂。 杜钰天正打算再启动车子,沈从南忽然扔了干毛巾,再次冲进了雨里。 江易朝他的背影吼了声,“南哥你干嘛去啊!” 杜钰天注意着路况呢,当然也看到那个撑黑伞的姑娘。他泰然自若,“得,别叫他了。咱都在冬天里冻着,他的世界现在可是春暖花开呢!” 江易用生动的面部表情演绎一脸懵逼:“……” 沈从南怕阮恬看到他,像踩了风火轮一样跑得飞快,一直到拐进校门口,他往回看眼,阮恬还没追上来。 那她应该是没看到他在车里了。 沈从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五指插入头发,一把都梳到后面。他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呼吸,然后又慢慢踱步从校门口出来。 他探着脑袋看了一眼,那把在风雨中的黑伞正颤颤巍巍朝他靠近。 浑身有些酥,心上好像长了一颗草,痒痒的。 沈从南在原地又等了一会,眼看阮恬快要到了,他才往后退了一些距离,盘算了一下时间,再一次往外跑。 沈从南刚跑到校门口要拐出门的地方,阮恬刚好撞了上来。 阮恬没料到这会儿学校还有人冲出来,硬是没控制住平衡,笔直地撞进了人怀里。 这个怀抱,有些湿。 阮恬一手捧着小腹,一边抬了抬眼皮,虚着声音惊讶道,“沈从南?” 沈从南注意到阮恬脸色像被刷了层牛奶的苍白,以为她是冷的,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湿冷的身子退开,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明知故问,“怎么回来了?” 阮恬勉力支撑着站好,一手还停在小腹上。她看了眼浑身湿透的沈从南,心里有些过不去,将黑伞一并罩住了他的头顶。 阮恬压低了脑袋,含糊地给他道歉,“来晚了,不好意思。” 沈从南觉得这雨淋得忒值了。 心里爽了一把,但面上依旧是寻常的乖张模样,“怎么知道是我给你发的短信?存了我号码?” 阮恬皱了皱眉,不做声。 她从书包里给沈从南摸了一把崭新的黑白格子伞,递过去,“诺。伞。” 沈从南没接。 阮恬将伞往他身上推了推,声音还是有些飘,“拿着。上回我欠你的那顿外卖,现在我借了你伞,就算是不欠你……”了。 沈从南的表情不太好,所以阮恬最后那个“了”字没说出口。 阮恬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甚至苍白得病态。她捂紧了小腹,不想再和沈从南纠缠下去,直接将伞塞进了他手里,转过身就走了。 黑色的伞再一次颤颤巍巍地漂浮在大雨中,尘埃不定。 然而,没走两步,阮恬突地又回了头,纠着一张小脸,有气无力地走回到了沈从南身边。 她忽然一把拽住了沈从南的手臂,那劲,就仿佛是要从他身上汲取力量一样。 她紫的发白的嘴唇在雨水中艰难地开开合合—— “沈从南。你帮我一把,好不好?” 第十章 沈从南手臂僵了僵,微低了头。 少女两颊青白,泛着不正常的轻红,像石灰上染了点胭脂。一双眉乌黑,仿佛夜色里的远山,凝成一团模糊的轮廓。 她仿佛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额上渗出清透的冷汗,根根青筋绽出。 她将伞略为蛮横地塞进了沈从南的手里。 沈从南接过伞,眉端高挑,大约也意识到了她不对劲。 他反手抓住了阮恬的手臂,“喂。你什么情况?” 阮恬眉心挤了挤。 她心里记恨着方才沈从南在楼梯口轻薄、取闹自己的事,再加上今天刚好是月经第一天,大雨里一着凉,小腹像有跟棍子在使劲捣鼓一样,痉挛般的疼。 她底本是不打算来送伞的。可后来也不知道她是脑筋抽了还是怎么,给周念念打了电话让她不必等她,然后她就屁颠颠地跑来给他送伞来了。 大概只是为了还他上一次王川检查作业时的出手相助吧。她这样想着。 反正一定不是她心软了。 沈从南将伞往她身上靠了靠,略有些别扭地说,“喂,你说话啊!” 阮恬因为小腹疼,整个人抽搐了下,才勉力支撑着站好,微仰着脸,低低地、轻飘飘地说,“沈从南,我……” 阮恬顿了下,继续,“我痛经痛得厉害,你送我去趟医院行不?” 话音刚落,阮恬眼前一黑,猛地就朝沈从南身上栽了去。 沈从南在原地懵了一会。 良久之后,他才动作略为生疏地捞住了阮恬细瘦的腰,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靠在肩上。 他给江易打了个电话。 鼻尖有刺激的消毒水味缭绕。 阮恬皱了皱鼻子,慢慢地张开双眼,看见了头上吊着的点滴。 以前痛经痛得厉害的时候,她也吊过点滴。所以这回倒也没怎么诧异。唯一让她诧异的,是坐在病床一旁玩手机的,沈从南。 记忆瞬间回笼。阮恬淡漠的脸上陡然浮上来一层红。 阮恬咳嗽了声。 沈从南从手机上抬起脸,看向她,“喂。” 他已经换了一套衣裳,模样干净。头发也吹干了,没有抓形的头发挡着他半个额头。隐隐给人透出几分压力感。 阮恬和他对视,她下意识地紧张了下,用舌尖顶了顶下嘴唇,等他后话。 沈从南注意到她的动作,视线侧开,低着嗓子问,“还痛吗?” 阮恬也侧开了目光,“好多了。” 静了静,气氛微尴尬。 阮恬跟上一句,“沈从南。” “嗯?”他接的很快。 “谢谢你。” 沈从南再一次看向她,眸光流转,“我会跟你客气的。” 阮恬讷了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神色淡淡,“那就算我还是欠你一顿外卖。” “嗯。” 沈从南应了声,翘起二郎腿,抬起手机接着打游戏。 阮恬和沈从南高二文理分科后,一直在一个班,却从没讲过话。 阮恬以前对沈从南的印象就是:经常逃课,学习差,乖张、轻佻、恣意,好像很受女生欢迎,但也有很多人忌惮他。 许静和向沈从南告状阮恬拿走她八百块钱,这是阮恬第一次和沈从南说上话。 今天算是两人说话说的最多的一回了。 阮恬抓了抓被角,盯着视线上方雪白的墙壁,“沈从南。” 沈从南在游戏里难以抽身,“等会。” 阮恬咽了咽口水,连着想说的话也一同顺下了喉咙。 过了好一会,沈从南再一次收起手机,凝神,“喂。怎么了?” 阮恬看了眼快到底的点滴,“没什么。就是问你,我欠你多少医药费?” 沈从南不缺这点钱,但他正了正神色,说,“不多。123块5。” 阮恬皱了皱眉,“嗯。那我转支付宝给你,你支付宝是你手机号吧?”她一边说,一边弯起上半身打算按护士铃。 沈从南抢先帮她按了,他站在病床头,眼睛隐隐跃着一点璨亮的光,“你存了我手机号?” 阮恬发现他对这个问题格外执拗,她平静地解释,“上回送外卖的时候,我对你手机号,有点印象。” 沈从南动了动嘴巴,面色淡了不少,“我不太用支付宝。你加我微信转我就行。我微信也是我手机号。” 阮恬,“……” 阮恬打完点滴,和沈从南道了个别,在医院附近上了公车回家。 沈从南么,则是坐在杜钰天开得马马虎虎的车上,悠悠地往家里回。 江易最先耐不住八卦心,“南哥,学委和你到底啥情况啊!” 沈从南心不在焉,拇指在微信页面上来回地划,没搭江易的腔。 倒是杜钰天看了后视镜一眼,一脸坏笑,帮沈从南回了一句,“你南哥进行人道主义事业呢!正准备拆穿你们学委,让她露出真面目。” 江易,“……” 阮恬回到家,屋里灯光融融,阮舒和方顺正甜蜜蜜地在吃晚餐。 阮恬眉头一拧,默不作声地背着书包朝卧室走。 方顺正给阮舒布菜,见阮恬埋着头就朝卧室走,连忙喊住她,“恬恬,还没吃饭吧。赶紧来吃饭。” 阮舒虽然不耐烦,但也拍了拍一侧的位置,“吃饭!这么晚回来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你方叔叔还一定说要等你回来一起吃。菜都热了两回了才知道回来。” 阮恬脚步顿了下,放下书包到餐桌边坐下。 方顺给阮舒夹了个鸡腿,轻言软语安慰她,“好了,恬恬也不是故意不会来,估计是有事耽搁了。来,吃个鸡腿,别生孩子气了。” 阮舒最经不住方顺哄,娇俏地瞪他一眼,“就你对我好。你看她,生她养她这么大了,进门也不晓得喊声妈。” 阮恬的筷子顿了一下。 方顺挂着笑脸,眼神油腻地看向阮恬,“恬恬,快和你妈说两句。道个歉。” 阮恬给自己夹了个鸡腿,脸色静得像冬天的海,没一点波澜,“妈。明天我帮你送外卖。” 这算哪门子道歉。 阮舒的脸色当即黑了几分。 阮恬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腿上有什么东西在摩擦,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方顺的脚不知何时伸到她这边来了,还伴着他令人作呕的声音,“阮恬,被闹脾气,正经给你妈道个歉。” 胃里迅速涌上来一阵恶心,阮恬冷着脸狠狠踹了脚方顺的脚,咬了两口鸡腿,再扒了两口饭,迅速放下筷子,“妈,我吃完了。你慢吃。” 阮恬摔上房门,忙戴上耳机,一直将音量调大到盖过外面阮舒的怒骂声。 她拿着手机,刷了会新闻和微博,顺手又打开了知乎。 上回她提的问题,知乎上有了三条评论。 A:蜜汁尴尬。 B:这小白脸好可恶。 C:你妈为什么看不起你。 阮恬想了想,给B回复:我感觉那小白脸老是想骚扰我,我该怎么办? 阮恬听的是《Once You’ve Met Someone, You Never Really Forget Them》,阮恬刚放下手机,刚好歌播放到第三十秒,“私はあなたが好き(我喜欢你)。” 这个歌手只发了一张专辑,这张专辑里只有一首歌,这首歌里就只有这么一句歌词。 很孤独,孤独极了。 和她一样的孤独。 女声空灵干净的声音像一阵春雨,涤荡了阮恬脑海烦乱的思绪。放空的脑海一片模糊,慢慢地又拼凑出了一张乖张又轻佻的脸。 沈从南。 阮恬感觉嘴唇突地像烧了起来一样的烫,从方才就一直压抑的,不敢去回忆的那种人和人嘴唇相贴的温腻、柔软、奇特的触感如潮水般地涌来。 阮恬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心口仿佛生出了一江春水,正漫漫延展到全身。 第一次体会这样的、全新的感觉。 她想她是疯了。 阮恬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打开了通讯录。 她犹豫了一下,将一串号码添加到联系人。编辑备注的时候,她思忖片刻,忽然想起网络上一个热词,没忍住,直接备注了——不可描述。 阮恬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好一会,蓦地眉眼轻轻一弯。 笑容浅浅。 沈从南刚上高中,家里就给了套别墅,他只要想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去那个别墅住。 这个礼拜沈从南被景月叮嘱了好几次,让回家里住。沈从南难得听话,回了家。 景月正敷面膜,端着IPad在看时装剧。 见儿子回来,景月沉溺于剧情,眼皮抬了抬,悠悠抛过去清脆的一句,“哟,乖儿子终于回来了啊。” 她忽然想到什么,暂停视频,溜圆了眼睛仔细对比了一眼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和自己儿子,忍不住感慨,“我们小南南长得可真帅啊。小南南,你出道演部电视剧给妈妈看好不好?啧,你这张脸不去演电视剧多浪费啊……” 沈从南将书包甩在沙发上,对景月这种请求见怪不怪。 景月向来对自己儿子的长相满意得不能更满意,她感慨,“要不是妈妈早早嫁给了你爸爸,已经到了这把年纪,妈妈才不当家庭主妇呢。妈妈一定专注演技,说不定现在早就是影后了呢。” 沈从南神色镇定,全当没听见。他喝了杯保姆刘妈递上来的热水,专注地开始打游戏。 景月继续日常怂恿沈从南,“小南南,你要是出道了。妈妈一定当你的粉丝会会长,然后带领粉丝助你一臂之力,捧你当上影帝。” 沈从南这些话早听出老茧了,他脸也没抬,朝厨房喊了声,“刘妈,我饿了!” 厨房马上传来,“晚饭马上就好!” 景月见沈从南对自己的话似听非听,不乐意了。她放下IPad,正襟危坐,“小南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沈从南游戏打得入神,“嗯。你说要当我粉丝会会长。” 景月这人特别软,沈从南给了点回复她就没脾气了,“小南南,马上就要艺考了,你一定上点心啊。妈妈就盼着你帅给全世界看呢!” 沈从南,“……” “小南南!” 沈从南懒洋洋地敷衍,“嗯。我一定帅给全世界看。” 景月心满意足了,接着开始看剧。 沈从南打了几局游戏,又去看了眼微信。 微信这回终于有了新的好友,沈从南以为自己眼花,手抖了一下,才点开了验证信息。 “我是阮恬。” 规规整整、一本正经的一句话。 沈从南隔着屏幕,一边不自觉笑,一边低声吐槽了句,“啧,发个验证消息还端着!” 沈从南没有直接同意加好友。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刘妈,我先去卧室,晚饭好了喊我啊!” 第十一章 回到卧室,沈从南先做了50个俯卧撑,再看了眼手机。 才过了一分钟。 沈从南头一遭发现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慢。 他放下手机,晃悠悠地走进浴室,匆匆冲了个澡。出来再看了眼时间。 这回已经过了16分钟了。 沈从南点点头,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点开微信,添加了阮恬为好友。 阮恬的微信名叫草草。 沈从南盯着那名字看了好一会,总感觉这名字怪怪的。 他皱了下眉,给阮恬备注:软甜。 沈从南眼前顺其自然地浮现出阮恬一张淡得没有表情的脸。 啧—— 阮恬这人名字取得真不怎样。 明明人像块石头似的又冷又硬,哪里又软又甜了? 等了一会,也不见阮恬发消息过来。 沈从南拧着眉头,删删减减了老半天,反复编辑了好几回,最终发了一个句号过去。 时间一走就是小二十分钟。 沈从南打完了一局游戏,那一头还没回复。 外头刘妈来敲了房门,喊他:“从南,吃饭了!” 沈从南心不在焉,“嗯。过会儿就来。” 刘妈有些不放心,又敲了敲门,“快点啊。待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从南“嗯”了声,继续百无聊赖地刷着微信。 忽然,“软甜”发来了一个红包。 沈从南这回眼疾手快,马上回复:怎么回消息这么迟? 软甜:刚刚在洗澡。 沈从南:哦。 阮恬:…… 沈从南:你今天送外卖吗?我晚饭还没吃。 软甜:今天不送。明天送。明天你点温水轩,我给你送过去。 沈从南:哦,对,你今天痛经呢。 刚发送,沈从南就立马想撤回消息。 软甜已经回复:…… 沈从南:。 沈从南飞快跟上一句:那你现在还好吗? 软甜:你为什么还不领红包? 沈从南领了红包:我刚忘了。 沈从南发完“我刚忘了”,阮恬就再没发消息过来。 沈从南盯了会屏幕,点开阮恬的头像,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阮恬的朋友圈和阮恬一样,又冷又硬,没啥人气。只有一条干巴巴的动态。 “天气真好。” 底下配了一幅蓝天的图。 这条动态还是半年前发的。 翌日周六,沈从南一觉睡到自然醒。简单洗漱后,他懒洋洋地下了楼。 楼下刘妈正在一边擦窗户,一边看电视剧,见他起床,忙道,“从南,桌上有早饭,刚做好的,记得吃。” 沈从南挑了挑眉,“我妈呢?” “范星今天电影发布会,夫人一早就和范星粉丝会的人联络好了要去做应援。” 沈从南瞟了两眼电视剧,喝了两口牛奶,“范星?上回不还是邓西邺吗?” “前几个礼拜不是闹得很厉害吗,说邓西邺和好几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约泡,夫人知道了之后马上粉转黑了,换了范星追。” 沈从南:“……” 刘妈擦完了窗户,走得离沈从南近了些,“从南,你今天中午打算吃些啥?我去市场里买点新鲜的菜来做。” 沈从南咬了两口面包片,“不在这吃了。我等会回我自己那。” 刘妈神情关切,习惯性地唠叨,“那不是又要叫外卖吃。外面的东西做的不干净,中午还是我做给你吃吧……” 沈从南摇摇头,朝刘妈眨了眨眼,“今天我和人约好了,那人请我吃饭。” 电视剧这会儿刚演到男女主吵了架,女主一气之下摔门要走,却被男主一把拽住胳膊,推到墙壁上猛亲。那女主角恼羞成怒,直接给了男主一巴掌。 细微亲吻的声音,隔着荧幕传出来,沈从南头皮一麻。 刘妈连忙关了电视,尴尬道,“闲得无聊随便看看的。” 沈从南低着脑袋,盯着剩下的半杯乳白色的牛奶,“刘妈。” 刘妈迟钝了半秒,“诶。咋……咋了?” “女的被亲了都会这样吗?” “啊?” “就像刚电视里那女的一样,生气,还扇巴掌,情绪起伏很大的样子。” 刘妈觑了眼沈从南,小声道,“电视剧嘛。不都这样演的。” 沈从南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他看着那杯牛奶,看着看着,慢慢地,慢慢地,那牛奶模糊成了一张纸巾。 阮恬拿着那张纸巾,用力擦了擦嘴巴,然后当着他的面将纸巾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 女人在沈从南的世界里忽然被分成了两种—— 阮恬和其他女人。 毕竟阮恬和其他女人永远都不一样。 没有多少激烈的表情,没有多少起伏的情绪,连被他欺负了,生气的时候都是平静的。就算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了,也可以继续好好地伪装成岁月静好的样子。 唯一觉得她可爱的时候,大概就是她痛经了,不得不示弱的样子。 啧。 阮恬和其他女人。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沈从南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干嘛?” 江易一副凑热闹的样子,“南哥,许静和和她男朋友请吃脱单饭,吃完了去唱K。她说她不好意思找你,让我来喊你。你来不啊?” “我有事。” “好歹人许静和也追你这么久了,这会儿不再你这棵树上吊死,能脱个单也不容易,你不去太不给面子了不是。再说了,南哥,你有啥事啊?” “……” “实在不行,露个面也成啊。” 沈从南摸了摸下巴,“哪儿吃啊你们?” “许静和订的座,在温水轩,一个中餐厅。听许静和说她以前吃过一次外卖,味道顶好。” 沈从南,“我日!” 怪不得不敢自己打电话请他呢。 阮恬开着她的小电动,悠哉哉快跑到温水轩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想了想,还是靠边停了车,拿出手机瞄了眼。 ——不可描述?! 阮恬怔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这个来电显示是谁,自己没忍住,当街笑出了声。 阮恬按下接听键,“喂。” “你在哪呢?”沈从南那一头的声音有点暴躁。 阮恬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以为他点好外卖要来催单了,她看了眼时间,“这么早你就点外卖?我才刚上班啊。” 沈从南,“已经到温水轩了?” 阮恬,“没呢。还差一个红路灯,转个弯就到。” 沈从南口气好了点,“喂。” “嗯?” “今天我不吃外卖,你别送了。” 阮恬有些懵,“哦。” “你会做饭吧?” “还好。不大好吃。” “那你给我做吧。我今天不想吃外卖。” 阮恬做了下深呼吸,忍下了怒骂神经病的冲动,“我没空。就算不给你送外卖,我还要给其他人送外卖!” 阮恬说完,掐了电话。 第十二章 阮恬将她的小电瓶停在店外,朝刘老板打招呼,“刘老板,上午好!” 刘老板心宽体胖,一脸乐呵呵地,“恬恬来了啊。” 阮恬:“是啊。今天我送外卖。” 刘老板不免替阮恬担心,“快高考了吧!多少还要以学业为重。” 阮恬朝他腼腆一笑,“嗯。” 刘老板将做好的第一批外卖递给阮恬,“今天先送这些,有位姓陈的先生点了面条,最先给他送,省的等会面糊了吃不了。” “哦!好。” 阮恬应了声,刚接过刘老板手里的十来个外卖袋,就听到忽然哪儿有人喊了她一声—— “阮恬!” 阮恬下意识地,仰起脸,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许静和、李振、江易,还有他们班的好几个同学,和很多她不认识的人,原本还都围着座位坐着,这会儿纷纷都靠在二楼的扶栏上,神色各异地打量着她。 温水轩这家店,店面本身不大,但环境清雅干净。平素都是老板亲自做一些家常菜,老板娘常常也会搭把手,手下还有三个服务生帮忙。 一般附近上班的白领和住宅区的人点外卖比较多;偶尔到了周末,也会有老熟客专程来吃一顿。 但很少有学生之类的人会到这么传统的店里聚餐。 冬日的光线穿过窗户,照在楼上那一片人身上,让阮恬觉得格外晃眼。 但阮恬平淡的脸上没有浮现出多少难堪、尴尬的表情,她朝他们点点头,礼貌地挂了一抹服务生式的笑意,“你们慢吃。” 许静和似乎是出于好意,娇俏的脸蛋依偎在李振的怀里,声音如百灵鸟般的清脆,朝阮恬喊,“阮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我的脱单饭。” 阮恬背脊轻轻硬了下。 刘老板也听到了这茬,看向阮恬,“恬恬,你不送也没关系。到时候我让我老婆送就成,今天外卖单不多,她也没那么忙。” 阮恬看向刘老板,笑笑,“不用。我去送罢。”说着她就朝二楼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外卖袋,“我就不吃了,还有外卖要送。你们慢吃。” 她余光掠过了所有人,也没敢看一眼李振。 一眼也没看。 阮恬刚转过身,后头一个声音像一只无形的手,硬是狠狠地拽住了她。 她听见许静和温温柔柔地说,“阮恬,我们和好吧。” 许静和声音故意顿了下,才继续。 “沈从南已经把你拿走我的八百块还给我了,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所以,一起吃饭吧。你老板不是也说你今天可以不送?” 举众哗然。 轻轻窃窃的议论声像夏天蚊虫的嗡嗡声,哽得人心里难受得慌。 阮恬感觉身体里忽然像刮起了一阵飓风,撕扯着、拉拽着她的血液、皮肤、骨头,想让她痛,想让她难受。 “阮恬,别生气了嘛。我好不容易脱单,你给个面子嘛,我们一起吃个饭。” 许静和的声音像巫婆在施咒,每一字一句都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死死地、紧紧地将阮恬网住,让她难以呼吸、无力挣扎。 阮恬背对着他们,直着身子,像根常年立在原地的柱子,僵硬地站着。 “喂——” 简单得连舌尖都不要碰到上下嘴唇的一个音,有力又霸道地从空中掷过来。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见到来人,阮恬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露珠压弯腰的荷叶在清晨的日光里微微抖动。 日光侧照,爬满了沈从南半个肩膀。 他靠店门口的一侧柱子上,模样慵懒,说不出的漫不经心。 散漫的目光轻轻投在阮恬脸上。 他像一个异域来的王子,从不遵守原有国度的秩序,活得恣意随性。有他的地方,所有人都会忍不住俯首称臣。 连阮恬自己也没发觉,她紧绷的脸忽然就像一下子被泄了气的气球,瞬间温软下来。 因为这个人一个“喂”字。 明明这个字只是一个泛指,只是一个不定代词,偏偏每次一出自沈从南之口,她就会感觉那是在叫自己。 他好像也的确,一直都在叫她喂。 沈从南见阮恬还讷讷站在原地,眉端高挑起,“还站着干嘛,不是要给我送外卖。这个点还不送,你是打算让我去投诉还是先饿死?” 阮恬微怔。 她马上朝沈从南奔了过去。 在“南哥”、“沈从南”等一片的声音里,朝他走了过去。 一直到出了店面,阮恬生硬的表情才缓和了点。 沈从南在前,阮恬在后。 没走两步,沈从南的手机就响了。 他“啧”了声,眉心轻拧,接通电话。 那一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说,“我已经点了外卖,就不凑热闹了。” 阮恬拎着大包小包的外卖袋,盯着沈从南的背脊,像走了魂似的出神。 沈从南一个回头,阮恬那一副模样就猝不及防撞进了他的眼睛。 沈从南穿着随意,初春的天,里面一件毛衣,外头一个呢子外套。一截长长的脖子,洁净白皙,暴露在干冷的空气里。 阮恬一米六出头,看向沈从南的时候,目光刚好落在沈从南□□的脖子上。 她神情不经意地别扭了下,不动声色地侧开了目光。 沈从南注意到这个动作,轻笑出声。 他朝她走了一步,声音里潜藏愉悦,“躲什么?这都能不好意思?” 第十三章 十七八岁的少年,又出身富庶之家,对于时尚和审美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 不得不承认,沈从南这样简单的穿搭,也能让人赏心悦目。 更让阮恬难以忽视的,是沈从南一个靠近,他身上传出的若有似无的香气,那种混合了沐浴露和男性荷尔蒙的清新味道。 有些人,活着就生来瞩目。就像东方明珠塔。 阮恬半敛眉目,没有出声。 像沈从南这种人,你越跟他解释,他反而越和你来劲。倒不如默认来的省事。 阮恬是这么想的。 沈从南见阮恬微垂了脑袋,没有看他,以为她也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是在害羞。 像阮恬这样的,平日里使劲端着,其实到底还是和其他女孩子一个样的。 沈从南顿觉没趣。 阮恬想起什么,忽然仰起头,“沈从南,那八百块怎么回事?” 沈从南迎着她的目光,“什么八百块?” 阮恬猜他刚刚应该没听见许静和说的那两句话,解释道,“许静和说,你从我这帮她拿回了八百块。” 沈从南,“……” 阮恬习惯性地拧了拧眉心,“你帮我给了许静和八百块?” 沈从南嘴唇轻抿成线:“……” “你是打心底里就觉得我拿了许静和八百块,但懒得和我对付,所以以我的名义还了许静和八百块;还是即使你明知道我真是问许静和要回了属于我的八百块,是许静和看不爽我,想利用你震一震我,但是你懒得拆穿许静和,所以宁肯以我的名义还了钱。” “……” 沈从南没反驳,低着头打量阮恬此刻的神情。她说话的时候,目光笔直地与他对视,神情没有怯意或逢迎,只有微皱的眉头在昭示着她隐隐的不悦。 手上的外卖袋越来越吃重,阮恬额上的青筋微微炸起,脸慢慢涨上来一层粉红。 她见沈从南不说话,刚想绕过沈从南,将外卖先放到她的小电瓶上,却被沈从南一个跨步,再次截住了路。 阮恬吃了一惊,说话的口气也不大好,“你干嘛啊!” “喂。” “……” 沈从南似笑非笑,“那你生气干嘛?” 阮恬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我哪里生气了?” “没生气?” “我不爱生气。” “既然你知道我是懒得和许静和应付,为什么还要把事情挑出来?心里觉得不爽你大可以和许静和挑明了说,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讨公道?” 阮恬微怔。 她感觉她的心就像手里的一袋外卖,越来越吃力,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阮恬使劲紧了紧手里的外卖袋,别开脸,生涩地解释,“就是因为你懒得和许静和应付,许静和才有机会当众羞辱我。我对你不爽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沈从南笑了声,笑声很轻,却笑得阮恬心里不断敲响警钟。 “喂。你刚刚不是还说没生气?许静和欺负你,你该跟她生气,为什么要把气生到我头上来?” 阮恬再怔,脸像刚过了热水的虾,轻轻被烫红。 心上就像在进行一场足球赛,赛事激烈,场上的比分你追我赶,每分每刻都有意想不到的刺激和意外。 沈从南半低着头,细细打量阮恬的神情。他随意地收回了脚,单手□□裤兜,上半身微前倾,脸侧到阮恬脸的左前方。 他的目光正好落在她的眼尾处,察觉到她的紧张,他的眼神越发变得强势又危险,就像暗夜里逮到了猎物的豹,优雅而自信。 他说,“阮恬,你心里介意我怎么想你,是不是?” 沈从南视线慢慢移到阮恬还起着点皮的嘴唇上,那一日某种奇特的、温软的触感再一次回到了他的嘴唇上。 他顿了顿,轻滚喉结。 “阮恬,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说着,沈从南伸手接过阮恬两手上提着的外卖袋。 其实阮恬怕外卖掉了,所以拎得很紧。 可沈从南手指轻轻一勾,没怎么用力,就从她手里勾过了那些外卖袋。 阮恬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术,整个人的神经不知怎的紧绷得厉害。 身后传来轻跃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女声,“沈从南,你这什么意思?” 是许静和不知何时追了出来。 阮恬愣了愣,没有回头,反而下意识地看了眼沈从南。 沈从南倒是像个没事人似的,神色痞厉,“没什么意思。你这样才没意思。” 许静和当然知道沈从南指的是什么事,她因为羞愤而涨红了脸,葱长的玉手直指着沈从南,“你——沈从南,你这混蛋!” 沈从南将那堆外卖塞进了车后备箱,一脸敷衍,“嗯。我混蛋。” 许静和恶狠狠地看了眼阮恬,“如果不是她,你是不是连来都不会来?” 沈从南摔上后备箱,一手扶着车,散漫地眯着眼,“嗯。” “沈从南,你这没良心!你不得好死!” 许静和骂完,捂着脸就跑回了店里。 沈从南对许静和发脾气甚不在意,他朝阮恬招了招手,“走吧。先去送个外卖。” 阮恬有些懵。 她对许静和和沈从南之间的恩恩怨怨并不好奇,最多也只是好奇下许静和既然还对沈从南有意思,为什么还要和李振在一起。 但是她此刻最不解的是,沈从南为什么擅自做主把她所有外卖都塞进了他的车后备箱?! 阮恬正了正脸色,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等会你想吃什么,点好了,我再给你送过。你把刚刚那些外卖还我,我还要去送。” 沈从南已经坐到了车头上,手上转着车钥匙,神情纨绔,“用你的小电瓶?送到估计都要被投诉了。” 阮恬努力像往常一样板着脸,刻意放淡了情绪,轻声道,“这个不需要你担心。” “喂。” 阮恬看向他的眼前微微一睁。 “阮恬,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咬了咬下嘴唇,“我没在怕什么。” “那为什么老是在我面前这么端?遇到比你道行高点的,认怂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这么一个表情,把人拒得远远的?” 阮恬不动声色地撇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他故作思考了半秒,两手撑了下车头,站了起来,直立在阮恬两三米的前方,“阮恬,要不要打赌?” 她到底没他套路深,顺着他的话问,“你……想赌什么?” “赌你一定会喜欢上我。” 阮恬被他的话击中,一双眼溜圆了瞪着他,仿佛听了什么天方夜谭。 沈从南兴味盎然,看着阮恬的视线充满了侵略性,“怎么样,敢不敢赌?” “……” “怕了?”他说话很慢,像是每一个字句都一定让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样。 “……” “不敢赌?” “……” “怕自己会输?” 阮恬受不住了,双手握成了拳头,叫出声,“沈从南!” “嗯?决定赌了?” “如果我赢了呢?” “随你。”沈从南挑了下眉,和她打商量,“要不你想怎样就怎样?” “……好。”阮恬艰难地点了点头,“我要你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沈从南勾唇轻嗤,他两手□□了裤兜,一腿横在另一腿前,重心后倾,“万一你真喜欢上我了呢?” 他的声音想九月的佳酿,透出几分沉甸甸的蛊惑和香气。 阮恬:“……” “那就罚你……”他看着她,眼底溢出光华薄薄,“以后跟了我。” 阮恬如当头炸了雷声,一脸难以置信和…… 羞愤难当。 赌约完成,沈从南心情舒畅得像个刚喝了两百斤啤酒的孩子,他接着朝阮恬招了招手,“好了。既然咱们现在是赌友关系,我帮你用车送外卖,你给我煮个饭。” 阮恬立在原地,觉得脚下有502,粘着她离不开。 “你不是还欠我一次外卖,今天也算我帮了你。我就给你打个折,你给我做个饭,我就当你谢过我了。” 阮恬眉头皱成一团揉在一起的纸。 “还不来?等点外卖的投诉你呢?” 阮恬硬着头皮,整个人还跟做了一场大梦一样,脑子浆糊成一片,理不出一点完整的思绪。像是发蒙了一样朝着沈从南的车走。 阮恬在副驾驶位子上坐了十来分钟,才憋了个问题,“你又换了车?” 沈从南笑,“我换台车你也知道?这么关注我?” 阮恬:“……” 沈从南余光晲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我和杜钰天打赌才赌输了。我的车给他开了,这辆是我妈的。” “你妈不开?” “她车太多。开不过来。” 开着奥迪送外卖的感觉真是相当酸爽,阮恬每送一户,都会有人用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阮恬心里叹了口气,但外卖到底比往常快好几倍就送完了。 也算因祸得福。 阮恬送外最后一家,刚坐回车里,恰好手机震了震。 “喂,刘老板。” “嗯。恬恬啊,刚刚有个小伙子帮你请了假,说你等会要给他去做饭,所以一会送不了外卖,是真的不?” 阮恬眨巴了眨巴眼睛,侧眸看了眼沈从南。 沈从南一脸镇定,食指轻敲着方向盘,一下一下的,很有规律。 刘老板见阮恬不说话,以为是恶作剧电话,忙道,“我也是怕假的,所以特意来问问你,没想到还真是个恶作剧电话。” 阮恬咽了咽口水,没有拿手机的手掐了下外套厚实的衣角,温淡地说,“不是。刘老板。不是恶作剧,是真的。我欠了人人情,所以帮他做个饭。” 刘老板松了口气,“行。那成啊,那你自己小心啊。” “嗯。” 阮恬挂了电话,沈从南就马上解释,“我看你送外卖忙,就打了温水轩的外卖电话,帮你请个假。” 阮恬情绪波动不大,她微垂着眉眼,“嗯。你冰箱里有食材吗?” “食材?” “做饭的那种。” “没有。” “开车去超市买点?” “行。” 静了静。 阮恬忽然道,“沈从南,我做饭真的不好吃。” “哦。” “让我做饭,还不如我们一起叫外卖。” “……超市快到了。” 第十四章 正值中午,超市人员稀疏。 沈从南推着购物车,阮恬在旁边挑拣蔬菜鱼肉。 路过蔬果区,沈从南给阮恬示意了下那一排浑圆硕大的西瓜,“喂,我想吃西瓜。” 阮恬正埋头认真地挑土豆,闻言拧了眉头。 “沈从南。” “嗯?” 阮恬板着脸,“我不叫喂。” 就是这个,每次不管什么场合,沈从南都叫她喂,就好像喂是她的名字一样。她刚刚在店外就想和沈从南提了,但转眼给忘了。 “哦。”沈从南手肘撑在购物车横杆上,身子微前倾,眉眼染了点零星的笑意,“那你打算让我叫你什么?” 他说的很慢,每一字一句都仿佛在挑|逗阮恬的神经,阮恬一时语竭,“……” 沈从南故作思考状,“你是想让我和那刘老板一样,叫你……”他故意拖长了“你”的发音,一瞬不瞬地盯着阮恬瞧,“恬恬?” 阮恬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面无表情:“……还是叫喂吧。” 论道行,她在沈从南面前就是个扑街的渣渣。 “恬恬。你有没有觉得……” 阮恬忍不住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你妈给你取错名字了。你明明又冷又硬,哪里又软又甜了?” 阮恬听到有人说起她妈,脸色几不可见地僵了下。她侧开目光:“……所以你还是叫我喂吧。” 沈从南以为她羞了,继续闹她,“恬恬,我要吃西瓜。你帮我去挑一个。” “……” 阮恬挑西瓜的动作很熟练,一边拍拍西瓜表面,一边还侧着耳朵听,每试一个西瓜,都会摇摇头。 沈从南觉得有点意思,“恬恬,看不出来,你还挺懂行啊。” 阮恬斜他一眼,“我叫阮恬。” “恬恬,你刚说什么?” 阮恬泄气了,“没什么。我是说,冬天的西瓜都是激素种出来的,吃多了对人的发育不好。” 阮恬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还微拧着眉心。沈从南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他眼神充满暗示意味,仿佛在带着别人想歪,“恬恬。我可是哪都发育好了。” 阮恬怔了半秒,瞬间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内心像一百只草泥马策马狂奔,“……” “偶尔吃一个没事的,恬恬。” “……” 阮恬随便抱起了一个西瓜,让服务生撑好了斤两,放进购物车。 又过了会。 阮恬觉得挑的差不多了,“好了。我去结账。” “账我结,到时候你负责煮饭就行。” 阮恬目光专注,“说好我请你的。” “恬恬。男生说要结账的时候,女生站着等他来结账就行。不管男的有钱没钱。” 超市本身人不多,通往收银台时要路过很大一片零食区,沈从南推着购物车,忽然阮恬像是看到了什么,原本想跑,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于是猛地拂开了购物车,一把揪住了沈从南的衣领,将他用力压向自己。 阮恬身上吃了沈从南的重,忍不住倒退了两步,背脊重重撞上了后边的食品柜列。 沈从南反应能力很快,马上恢复了平衡,压低了视线,略不解地看着阮恬。 阮恬将瘦扁的身子藏进深城的呢子衣里,双手从衣服里面抱住了沈从南的腰。 她看了沈从南一眼,神色慌张,“沈从南,不要动。” 说完就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 沈从南神情轻轻一怔。 她刚刚看他的那一眼,分明是在求他。 方顺推着购物车,阮舒挽着他的胳膊,慢慢地擦过沈从南和他怀里的阮恬,从超市入口进到这一排食品柜列。 方顺拿了一整袋薯片,随手看了两眼,“恬恬估计爱吃这个,要不给她买点。” 阮舒的脸色有了几分异样,“不用。她嘴巴挑着呢,谁知道她爱吃什么?估计满汉全席也入不了她的眼。一天到晚摆个臭脸,真以为家里人欠她呢!” 圈在沈从南腰上的臂弯紧了紧。 她像掉在海里将要溺水的小人儿,死死抱住了一块浮木。 方顺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沈从南也不动声色地回了一眼回去。方顺眯了眯眼,侧开目光,将手里的薯片放回去,“恬恬也快高考了,你还打算让她一直帮你送外卖?” 阮舒似乎并不想和方顺多说关于阮恬的事,语气有些糟糕,“什么叫她帮我?她送外卖的日子,钱都是她自己赚的好不?” 方顺赶忙讨好她,“好了。别气了,你别多想。我对阮恬真没什么意思。就是因为她是你女儿,我才多说几句的。我不想你和你女儿关系不好影响你心情。” 阮舒脸色微霁,“行了吧。你就爱说这些有的没的。” 方顺说话油腻了几分,“嗯。那也要你爱听才行啊。” 两人调笑着,终于从这一排里走了出去。 怀里的人身子轻颤,仿佛还没意识到这一点,整个人依旧挂在沈从南身子上。手臂温热的一圈在沈从南身上就像点了火一样,燥得很。 少女的馨香萦绕鼻尖,若有似无的,像春天微醺的风。 沈从南喉间微涩,他低垂了脑袋,换了称呼叫她,“小短腿,他们走了。” 阮恬低着头,没敢看他。 她在原地站了两秒,轻轻说,“你结账。我去你车里等你。” 话音未落,人就跑远了。 沈从南在原地看着她落荒而跑的背影,两条腿不断交叉地落地奔跑。 没忍住,他轻声道,“啧,小短腿。” 他发现这个称呼比“恬恬”两个字来的顺口多了。 她也会喜欢的。 他想。 沈从南刚想推车去收银台,忽然想到什么,又转了身,推着车顺着刚刚阮恬父母走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那男的正在说,“刚刚那对男女你看见没,估计还没成年呢。光天化日的,那女的整个埋在男的身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那女的接话,“管别人做什么呢!” 男的:“没怎么,我就是觉得那女孩穿的那双鞋像是恬恬今天穿出门的。” 那女的:“你想多了吧。” 沈从南将购物的塞进后备箱,回到了驾驶座上。 阮恬正在玩手机,看他来,目光滞了滞。 沈从南看了眼她的鞋,“你现在饿不饿?” 阮恬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沈从南会问这个,生硬地答道,“还……好。” 沈从南启动了车子,十来分钟后,他将车又停进了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阮恬两只眼睛挂着问号:“我们来这干嘛?” 沈从南下了车,一手撑在车门上,一手靠在车顶上,挑着眉,神情惬意,“买鞋。你爸刚看到那是你的鞋了。” 阮恬:“……”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商场。 阮恬犹豫了一下,忽然叫住了他,“沈从南!” 沈从南正在手里转着钥匙,闻声侧回头,“嗯?” “他……” “……” “他不是我爸。” 静了静。 沈从南打量了阮恬的表情,“还买鞋吗?” 阮恬顿了下,点头,“买。” 但她环顾了一周,“我等会回去的时候,自己买就成。” 到沈从南自己的公寓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阮恬将买来的东西放上操作台,将一部分生鲜放进冰箱,剩下的一样样在台子上摆列整齐。 “沈从南!” 沈从南神色惬意,大喇喇地横在沙发上打游戏,听到阮恬叫他,“怎么?” “有点晚了,煮面比较快。你吃不吃面?” 沈从南:“随便。” 沈从南打了两局游戏,有些无聊。他放下手机,坐在沙发上,看向厨房里忙乎的阮恬。 阮恬神情专注,她用排骨炖了汤,那里面的骨头汤做了汤底。又用肉末炒杂菜和酱烧的鸡腿做了浇头,最后还在上面添了个荷包蛋。 沈从南进了厨房,从冰箱里倒了杯冰水,咕噜噜地瞬间一干而净。 阮恬以为他是饿得喝水,有些抱歉地看他,“饿了?” “还好。”沈从南,“有点渴。” “我用热水抄点青菜,放上去了就成。” 沈从南:“嗯。” “才刚初春,天气还凉,不能老喝冰水。对身体不好。” 沈从南晲了眼她一本正经说话的模样,笑了,“嗯。你说说,对身体哪不好?” 阮恬拧了眉心,“你别闹。” “我哪里在闹?” 阮恬看他一眼,“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说着,她将一把洗好的青菜放进开水里抄了抄,又马上捞出来放在面上,又洒了点葱上去。 沈从南打量了一下阮恬的成品,“味道应该不错?” 阮恬:“自己那份自己端过去。” 两人这会儿是真的饿了,纷纷埋头吃面,也没怎么说话。 一直到吃完,阮恬才有机会问,“味道还行?” 沈从南觉得她是在期待褒奖,忍不住打压她,“太饿了没注意味道。” 阮恬心里叹了口气,默默收拾了餐桌,抱起两个碗碟,进了厨房。 阮恬洗了碗,收拾好厨房,朝在沙发上低着头玩手机的沈从南道,“那我回去了。” 沈从南不经意地抬了抬头,“回哪?” “家。” “……” 阮恬没明白沈从南怎么在她说要回家的时候,脸色一下子沉了几分。她想了想,又道,“沈从南!” “嗯?” “今天超市里,谢谢你。” 沈从南背靠着沙发,双手叠在脑后,似乎是心里又舒坦了几分,看向阮恬,“算你又欠我一次人情?” 阮恬没料到沈从南又能绕到这里去,“不能算今天一餐饭都还清吗?” 沈从南像个大老爷似的,语气霸道,“今天那可是你占我便宜,怎么能说还清就还清?” “……你又想怎样?” 静了静。 沈从南视线打了个转,停在自己的膝盖上,“小短腿。”声音莫名有些飘。 阮恬:“……” “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玩?” “……” “就我们两的那种。” 第十五章 空气轻凝。 也不知道地上有什么让阮恬着迷,她低着脑袋,快要将下巴都含进胸口里。 沈从南咳嗽了声,“如果你没空,我也无所谓……” 阮恬还是不说话,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时间静淌几秒。 阮恬的脚尖在地上划了半个弧,她声音很轻,像纷飞的蒲公英,没有着落,轻飘飘的,“你想去哪里玩?” 沈从南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他像装了个弹簧似的,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故作镇定地看向阮恬,“真的?”他顿了顿,刻意摆了个自以为潇洒的表情,不过愉悦的声音到底还是出卖了他的强装冷静,“你想去哪都成,如果你不想想这些,那我来想。” “那我……”阮恬用舌尖舔了下下嘴唇,“我先走了。” “我送你?” 阮恬还低着头,“不用。我……我要去买双鞋。而且,万一等会真让我妈看见……不大好。” 沈从南嘴角不自觉地还弯着,“那到了给我发微信?” 阮恬点点头,“我真的要走了。” “那我送你到门口。” 阮恬小跑两步,一边跑一边说,“不用。我要回去了,你不要这样。” 沈从南认怂,但还是笑着的,那笑意能让外头的日光也礼让三分,“好,那我不这样。” 阮恬握上门把,“那我真走了。” 沈从南,“嗯。那你路上小心。” 阮恬打开门,快走两步,出了门,再一把摔上了门,背脊贴在门上,粗粗地直喘气。 她真是……疯了! 阮恬刚走向电梯,才发现沈从南隔壁公寓的门敞着,有两个约上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对她指指点点。 阮恬低眉顺眼,匆匆走进电梯里。 那一头见阮恬进了电梯,声音也大了些,“啧啧,又换了个姑娘。上回那个不是还在沈从南家里住了好两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换了一个。”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这些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小小年纪的。” “估计要么是真的傻,要么是想谈恋爱想疯了,要么,估计是看上沈家的钱了呗。” 电梯门慢慢合上,那两个妇人的影像渐渐缩小,最后模糊在视线里。 阮恬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闭了闭眼睛,从口袋里拿出耳机,塞|进耳朵。 依旧是那首歌,《Once You've Met Someone, You Never Really Forget Them》。空灵的女声,悠扬婉转的编曲。像午后的一场雷阵雨,涤荡着空气里的尘埃。 电梯里的镜面倒映出了阮恬半侧柔软又冷硬的脸。让她看上去像一块石头,看上去坚不可摧。谁也不知她内心如棉花锦簇,柔软的一塌糊涂。 阮恬步出公寓楼,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口袋里的手里震了震。 阮恬低头一看:不可描述。 她不自觉地弯了眉眼,接通电话。 阮恬没有马上出声,那一边沈从南却先出声了。 沈从南说,“小短腿,你抬头。” 阮恬依言仰起头。 一个轻巧的抬头,刚好就看见头顶慢慢在降落一个粉红色的椭圆气球,气球下还吊着一个小盒子。 阮恬的心轻轻荡起来,像船桨划过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阮恬转过身,再用力地仰了仰头,就看见七楼的一个窗口,沈从南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探出一张脸在看她。 阮恬的心上像长出了一朵小花,痒痒的,小小的。 “沈从南……” “嗯。”沈从南应了声,声音格外低醇悦耳,“送你的。气球。” 阮恬踮了踮脚尖,伸手够住了那气球,发现底下气球的的下面绑着的是一枚唇膏。 心口如鼓擂,咚咚咚地,一点也不停歇。 阮恬再仰起头,隔着远远的距离,看向沈从南并不清晰的脸,“这种东西,是个女孩子都会心动的。沈从南,我也会。” 沈从南以为她说他们之间的赌约:“所以呢?这么快认赌服输了?” 阮恬紧紧握着气球的细绳,仿佛是怕它从手里飞走似的,“不是。我只是好奇,沈从南,这样的手段,你在多少女孩子身上试过?” “所以你觉得我在多少女孩子身上试过?” “我不知道。不知道才问的。” “你会这么问,不就是觉得我在很多女孩子身上试过吗?” 阮恬依旧看着他,神情分不出喜乐,“难道不是吗?” “阮恬。” “嗯。” “你下楼的时候,我就把气球放了下来,至于它到底是怎么个造化,会不会刚好能落到你手里。就算它落在地上,我也会打电话让你知道我给你放了气球下来。” 阮恬没出声,“……” 沈从南见阮恬不出声,心情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不喜欢就扔了吧。我挂了。” “喂!沈从南。” 沈从南其实也打算挂电话,但也没出声,沉默着听阮恬的下文。 阮恬的声线有些脆弱,“沈从南。我就是这样的。会怀疑,会有很多心思,还很敏感,遇到看不上眼的会鄙夷,遇到喜欢的会倾慕,我这个人,连我自己也不喜欢,就算这样……也可以吗?” 静了静。沈从南的声音忽然低得充满了吸引力,仿佛在把阮恬往一个漩涡里引,“小短腿,怎么办?” “嗯?” “我现在好想抱你。” “……” “你站在原地不许动。” 七楼上那颗帅气的脑袋忽然不见。阮恬站在原地,如一根木桩地定立。 她那时不知道,她十八岁那年遇到的这个少年,从此将照耀进她以后漫长的整整一个余生。 像初生的太阳,照亮了黑暗的永夜。 像四月的春风,普度了冻结的寒冬。 阮恬在原地杵了没一会,公寓楼里的电梯门突地打开,里头出来了那个刚刚还在七楼上告诉她要摘气球的少年。 他大约是走的太匆忙,所以连外套也没来得及穿,只单穿着一件深蓝毛衣,踢着一双家居鞋,大步向她走来。 步子很稳,也很坚定。 每一步,像是在走进她的生命、她的灵魂、她的世界一样。 小时候爱看偶像剧,曾经也见过无数个男主角在各种不同的场合走向女主的场景。道明寺在杉菜被人诬陷没了清白后被同学欺负时,走向杉菜的场景,又霸道又深情;入江直树在明白自己原来是在吃醋时,去找相原琴子告白自己的心结时,走向相原琴子的场景…… 一幕幕的,当时看偶像剧的时候,也曾经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无比羡慕与向往过。慢慢长大的时候,渐渐变得不再相信这样偶像剧般的情节。 阮恬站在原地,手上还抓着那颗粉色气球,她眼睁睁看着沈从南像个勇往直前的骑士,就这样在锣鼓轩昂,金戈铁马里,侵占了她的全部视线。 阮恬的背脊被他的手掌轻轻一捞,她整个人猛地就被沈从南砸进了他的怀里。 原来人和人的怀抱,是这样温暖,也这样温柔的。 就像是春天的风,猛地扎进你怀里。 沈从南的下颚顶在阮恬的头顶,呼吸温热,“小短腿。” 阮恬听见他一下有一下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嗯?” “你打算什么认输?” “我……我还没想好。” 静了静。 沈从南还没放开阮恬,阮恬忍不住说,“好了,你放开我。” “不愿意。” “我真的要回家了。” “不想你回去。” 阮恬不吭声了。 沈从南瞟了眼她手里抓着的气球,“小短腿。” “……” “这管唇膏,记得好好涂。以后别唇裂了。” 阮恬别扭了一下,嘴唇自觉地又变成了那一日暴雨里他轻薄她时的那种温度,“……嗯。” “还有,以后下雨的时候,只许给我送伞。” “……嗯。” “那个馄饨店,以后也不许再去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 沈从南有些窘,“你管我怎么知道?你先答应我。” “……嗯。我知道了。” 沈从南惊讶地发现,阮恬只要被唬住了之后,后面整个人就会变得特别软。 人软绵绵的,声音也软软的。连智商都被软了下来,不会再跟你来硬,不会再和你较劲。 沈从南忍不住再蛊惑她,“小短腿。你认输了吧?” 提到这点,阮恬还是有些犹豫的,她在他胸前埋下头,“我还没输……呢。” 阮恬原本以为像沈从南这样被这么女孩子追着跑的人,说到底还是有点“见识”的,起码这样一个拥抱,他应该不会像她一样紧张。 但阮恬只要抬个头,偷偷看沈从南一眼,就能看见沈从南愉悦的神情微绷着,毫不掩饰地透出他的紧张。 阮恬听见头顶传来少年带着温度的声音—— “小短腿。我第一次抱人呢。” 第十六章 阮恬听他这么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第一次抱人?你没和你爸妈抱过啊?” 沈从南半垂了脑袋,难得见阮恬如此轻松的笑,他声音低低的,“切。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了。我真的要回家了。” “我送你。” 阮恬从他怀里蹭出来,见他一双璨然的黑眸一瞬不瞬定在自己的脸上,阮恬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假意用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轻轻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我想送你回去。” 阮恬感觉自己整张脸跟火烧云似的,又红又烫,“……不用了。” 沈从南笑,“我哪有这么见不得人?” 阮恬也不知为何,越发觉得没眼看他,她抓着气球,倒退了几步,慌张地看他一眼,指了指路口,又迅速把视线瞥到别处,“那我走了。” 沈从南站在原地,逗宠物猫一样喊,“喂,小短腿!” 阮恬背脊顿一下,继续往路口跑。 那气球跟着阮恬浮动在空中,像一颗粉红色的小心心。 沈从南看着她拦了一辆出租,头也没回地坐进车里,嘴角微扬,不禁又喃喃,“啧。真是小短腿。” 阮恬坐出租回了温水轩,再从温水轩开了小电瓶回家。 大概是因为满脑子都填满了沈从南最后给她送气球,又下来抱她的场景,以至于一直到家里,阮恬才想起自己没买鞋。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在玄关处刚换上拖鞋,就听见方顺从沙发上卧起,一脸深意地扫了眼她换下的运动鞋,“恬恬回来了啊。” 阮恬皱了皱眉。 家里大约也才刚用过午饭,阮舒还在厨房忙碌洗碗,听方顺说阮恬回来了,抬头看向阮恬,眉心一拧,“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店里的外卖不送了?” 阮恬面色冷了几分,“今天身体不大舒服,就请假了。” 水龙头还在哗啦啦地跑出水来,阮舒侧过半张脸看向阮恬,“怎么了呀你!没大小姐的命,怎么天天比大小姐还娇气?” 阮恬将换下的鞋放进鞋柜,不动声色道,“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头痛。” 阮舒气势弱了几分,“那回房间好好睡一觉,明天我自己送得了。” “嗯。” 阮恬回到卧室,锁上门,眼前就浮现出刚刚方顺看向那双鞋子的眼神。 浑浊、猥琐。 阮恬摇了摇头,努力不让自己往不好的地方想。她摸出手机,就看见不断炸过来的微信消息。 阮恬眉眼一弯,点开了和沈从南的对话框。 沈从南:到了吗? 沈从南:去洗澡了? 沈从南:到了没啊? 沈从南:你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先看看自己的微信。 阮恬想了想,回:到了。在卧室了。刚到的。 沈从南回的快出阮恬的预期:嗯。真乖。 阮恬:…… 沈从南:气球带回家了吗? 阮恬:……没有。我把它系在小区楼下的一棵树上了。 沈从南:那唇膏用了吗? 阮恬:……还没。 过了会。见沈从南不说话。阮恬主动:你下周来上课吗? 沈从南:应该不来。有其他事。 阮恬:…… 沈从南:下周周六九点半。万达广场。出来玩。 阮恬犹豫了一下:嗯。好。 沈从南:记得好好学习。 学校生活总比外面世界来的单调简单些,周一上午的课结束,周念念就照常找到阮恬身边,“恬恬,走,快去吃饭了!” 阮恬放下笔,将课本整理好放在左上角,“嗯。走吧。” 周念念的日常就是对阮恬说班里、年级里的八卦,今日照常,“恬恬,这回我听说许静和和李振还请了好一帮人一起吃脱单饭,就在上周六。”周念念有些小心翼翼地觑了眼阮恬,直话直说,“而且我还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阮恬脚步顿了一下,低垂了视线,“他们说的是真的。我在温水轩送外卖的事。”她咬了下下嘴唇,“念念,对不起,这些事以前没告诉你。” 周念念愣了一下,随即手亲昵地挽住阮恬的手臂,轻言软语,“傻啊你。恬恬,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都是你的事,你要是有什么不想说的,不说给我听又有何不可?” 阮恬温温一笑,“谢谢。”她思忖了半秒,轻声说,“念念,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是有时候,我会觉得这些事难以启口。” 周念念和阮恬性子几乎完全相反,神经粗得让人咋舌,但是该心思细腻的地方她似乎又比谁都懂。她晃了下阮恬的胳膊,“好了恬恬,没事啦,你说的感觉我明白啦。我还好啦,就是班上有些人,今天上午看的的眼光,有点奇怪。我心里替你不爽。而且还有人说……” 阮恬当然也感觉到了今天班上同学看她时目光里的异样,她接过周念念的话茬,“他们还在说我拿了许静和八百块的事情。” 阮恬抚慰似的紧了紧周念念的胳膊,“好啦。没事了,你知道是许静和借的我八百块,我没拿人家的就行。要是事情真闹大了,也会有办法证明我清白的。” 周念念乐了,“这种事也就你,还能这么镇定。不过也奇怪啊,温水轩那家店,离学校这么远远,而且一般同学聚会也不会挑那家店啊。也不知道许静和是不是就为了故意这样来找你难堪的。” 阮恬眼前划过许静和那天从店里来追沈从南的那副心有不甘的模样,她踟蹰了一会,说,“不知道。” 周念念替阮恬抱不平,“啧。怪不得许静和今天精神这么好,估计就是觉得欺负到了你,心里高兴呢。” 阮恬和周念念买好了饭,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正准备吃饭,忽然,周念念长大了嘴巴,指了指阮恬的背后。 阮恬眼睛微微一睁,顺着周念念指的方向回了头。 目光所及处,李振站在阮恬左后方,目光不咸不淡地打量着她。 李振和沈从南不是一类的人,沈从南一眼看上去就鲜衣怒马、玩世不恭,而李振却透出同龄人难有的沉静、自持和聪慧。 李振:“阮恬。” 阮恬侧眸看了眼不知其宗的周念念,“我过去一下。” 周念念点头。 李振叫了阮恬之后,就独自先出了食堂,往食堂左边走,走到拐弯处的葡萄架,才停下脚步,等阮恬靠近。 阮恬一颗心坠坠的,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阮恬不紧不慢地走到李振跟前,李振扶了扶金丝边眼镜,浅浅地笑了笑,看着阮恬:“阮恬,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阮恬双瞳微瞪,眼镜里挤满了吃惊。那份吃惊,就好像忽然看见了外星人一样的缓不过神。 李振:“阮恬,你在听吗?” 阮恬迟钝了一会,才用力点头,“嗯。有……有在听的。”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我们周六可不可以约出来见个面?” 阮恬怔了下,“周六?” “嗯,怎么,周六没空么?” 阮恬下意识地说,“……我周六有事。” 李振大约是没料到阮恬会这儿回答,改口问,“周日呢?” 阮恬原先忐忑的心慢慢恢复了平静,她静静直视李振,“那个,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吗?” “现在不方便。” “和许静和有关?” 李振褪去了嘴角那点零星的笑意,“无关的。只是我找你。你周日有空吗?” “……” “那我们傍晚四点,在学校门口见。走走操场,聊个天。” 阮恬和周念念吃饭回来的时候,周念念还没从刚刚阮恬对她的坦白里走出来。 阮恬大概是受了上回被沈从南刺激了的影响,这一次大大方方地对周念念承认了自己以前对李振有点意思,同时又说这回李振找她应该是为了许静和的事情。 周念念一直到走进了教学楼还是一脸难以置信。这么久了,她真的完全看不出阮恬对李振有意思。 阮恬:“还好啦。可能……也只是喜欢了一个镜花水月。”她顿了顿,“念念,对不起。以前没有告诉你。我以前可能,太自我了点。” 两人回教室前去了趟洗手间,阮恬刚要进门,就听见里头有姑娘在说:“喂,你们听说没啊,我们班学委啊,偷了许静和八百块呢!” 另一个女声,“我估计是因为缺钱吧。啧啧,不是说她还在静和请吃脱单饭的那家店里送外卖吗?!” “谁知道呢!啧,真看不出来啊,平常一副三好学生生人勿进的高冷样,没想到是这种人。” “得亏了静和人好,不把这事告诉老师。” “这种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当学委,老王是眼瞎了吗?” “哈哈。她也没好到哪去啊现在。以前是凤毛麟角,现在可是快要连我也考不过了。” 周念念听到这番议论声,忍不住要争辩,却被阮恬拽住了手。 阮恬朝她摇摇头,“算了。咱们去楼下上洗手间就成。蠢的人太多了,吵不过就被他们同化成蠢人了。” 周念念噗嗤笑出声:“你呀!自我也算是你一个优点了!” 上课上到周五这天,班上正在上早自习,忽然门就被人打开,沈从南和江易一前一后摇摇晃晃地进了教室。 因为周五刚好轮到阮恬值班,管理早自习秩序,所以阮恬是坐在讲台上的。她见到沈从南和江易,眸子微微一愕。 江易先嬉皮笑脸地打招呼,“学委早。” 沈从南似笑非笑地看着阮恬,吊儿郎当地重复:“学委早。” 往常班上的同学对沈从南和江易行无影去无踪早就习惯了,但大家还是第一次见沈从南这么礼貌地和班委打招呼,不免底下起了点议论声。 阮恬刻意移开视线,板着脸,“请两位同学回到座位。不要影响班级纪律。” 江易先点点头,像往常一样,紧了紧书包带,回到座位。 沈从南没动,他在原地站着,一脸意气风发,“学委,我有个问题要请教。” 全班同学纷纷朝沈从南行注目礼。 阮恬背脊微微一硬,有什么不好的预感缓缓升起。她低着头,继续看着英语单词,一边神色淡淡地问:“什么问题?” 沈从南:“刚刚还记得那问题来着,现在不记得了。我想起来了再问学委吧。” 全班哄堂大笑。 沈从南拽的跟个二百五似的,在一片笑声里,走回位置上。 阮恬撇撇嘴,嘴唇上的那一层唇膏的存在感忽然强了起来。 沈从南放下书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在位置上,说,“学委,我想起来了。我是打算给你道歉来着。” 阮恬微张着嘴巴:黑人问号脸.jpg。 沈从南轻晲了眼坐在第四组的许静和,目光和阮恬的交融,“上回我找你要了八百块还给静和,还以为是你偷了她的钱,所以我才找你要的。前两天我才知道是静和问你借了八百,你问静和讨回了那八百。你没偷她钱,是我上回弄错了。对不起,学委。” 阮恬看向沈从南的目光都软了几分。 她不自觉地弯了眉眼。 沈从南顿了下,偏过头,朝许静和僵硬的背影说,“对不起啊静和。我帮错忙了。” 许静和没回头,也没发声。 她正在给水笔换笔芯,那只新的笔芯已经被她捏得变了形。 早自修铃声正好响起,议论声如四海潮生,一浪接一浪地掀起。 阮恬用手碰了碰嘴唇的那一层唇膏,低着头,抱着课本回去了座位。 沈从南刚刚的那番话,等于是自己揽了所有的错误。既顾忌了许静和的面子,又替她讨回了公道。 沈从南,真的是个神奇的宝藏。 阮恬刚坐回位置,刚要把英语书塞进抽屉,就看见抽屉最外面的地方被塞了一张纸条。 阮恬心神一震,目光在四周溜了一圈,才打开了纸条—— “小短腿,你知道,我送你的唇膏是什么味道吗?” 第十七章 沈从南将脚支在一个桌角上,凳子抬起了前面两个角,身子瞬间往后仰了仰。 少女半侧微敛的眉眼便清楚地映入他的眼帘。 他看着阮恬做贼心虚似的,先小心翼翼地看了圈周围的人,感觉没人注意她,她才翻开了那字条。 他看着她盯着纸条看了半天,看着她僵着脊骨,侧脸漫起一层樱花粉,看着她用湿润的舌尖微微舐了下下嘴唇,仿佛真在尝那味道,然后又看着她故作镇定地将那张纸条一下一下叠起来。 江易坐在第三组的最末座,只和沈从南隔着过道,他的目光在他和阮恬身上打量了一转,忍不住会心一笑,“南哥,啧,你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沈从南瞥他一眼,“管你鸟事。”他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朝他说,“我去趟厕所。” 江易嬉皮笑脸地,也跟着从位置上弹起来,“一起一起。不一起去洗手间的兄弟算不上好兄弟!” 沈从南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拂开了江易,“去!玩你的手机去。谁要和你一块上洗手间。” 江易:“……” 敢情刚刚沈从南那句“我去趟厕所”压根不是跟他讲的! 江易屁股刚贴到椅子上,就看见他们班的学委,抬了抬眼镜,忽然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啧,他怎么觉得他们学委的耳根有点红呢? 阮恬前脚走出教室,许静和后脚就站到了江易身边。 江易一个回神看见许静和阴着脸站在自己背后,佯装惊吓地摸了摸小心脏,“静和你怎么过来也不打声招呼,吓死我了。” 许静和坐在了沈从南的位置上,正襟危坐,和江易平视,“你知道南哥到底什么情况?” 江易余光扫了眼许静和握紧的手心,装傻,“什么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沈从南对那个阮恬,什么情况?” 江易眸光有些躲闪,“南哥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能和那咱学委有什么情况啊。这回在班里说了你那八百块的事,估计也是怕到时候事情真闹大了,你脸上也挂不住。” 许静和:“……” “好啦。你现在谈了咱三中学神了,就别像以前一样关注南哥的事了。免得学神吃醋。” 许静和有气没法说,踹了一脚江易的凳子,皱着小脸,也朝教室门口走去。 阮恬原本也不知道沈从南“我去趟厕所”是对她说的,但沈从南路过她的时候,忽然手臂仿佛是不经意地撞了下她的手肘。 她听见他风过一样的声音:“出来。” 他的声音大概有迷药。 不然她怎么会傻不愣登地就跟出来了呢? 走到洗手间需要先路过上下楼梯,阮恬低着头没注意,正径直往前冲,不料突然横空伸过来一段手臂,猛地就拽住了阮恬的手。 阮恬最怕受惊,这个意外激得她“啊——”地惊叫了一声。 一阵拖拽拉躲中,沈从南裹着几分愉悦的笑意的嗓音飘在阮恬的头顶,“小短腿,是我呢!” 阮恬不挣扎了,埋下了头,任由他拽着走上了五楼。 沈从南原本拽在阮恬的小臂上。 但慢慢地,慢慢地,他的手一点点往下挪,最终扣住了阮恬的掌心。 沈从南的掌心很热。 阮恬感觉有一种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掌心传进她的皮肤,她的血管,她的呼吸。就好像要点燃她一样。 明明可以挣开的手,她依旧选择了被他牵在手心。 高三教学楼的五楼的一整排的教室常年都是空置的,没有什么人。 阮恬听到什么细微的声音,微微抬了抬头,“沈从南?” “嗯。” “沈从南。” “嗯?” “沈从南……” 沈从南停下脚步,手却依旧牵着她的手。 阮恬跟着他停下来,她欲言又止,最后往回指了指,“你好像有东西掉了。” 阮恬见沈从南不动,挣开了手。 沈从南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 阮恬走过去捡那学生卡,又小跑回来。 阮恬拿出一张纸巾,给它擦了擦,递给沈从南,“诺。你学生证。” 递过去的时候,刚好正面朝上,阮恬一眼就瞥见了上面沈从南的照片。一头干净利索的黑发,刘海有点长,脸蛋清瘦纨绔,嘴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 沈从南见她盯着自己照片看,没忍住,问:“是不是看着挺帅?” 阮恬拿着那张学生证的手僵了僵,“……” “更帅的在你眼前呢。” 阮恬:“……” 沈从南依旧没拿走学生证,他目光轻轻下移,定在阮恬抹了一层唇膏的嘴巴上。 “小短腿。” 阮恬听他叫她,仰起头,“嗯?” 静了静。 沈从南压低了声线,身子微前倾,一张脸在阮恬眼前无限放大,“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阮恬努力板着脸,:“不知道。” 沈从南越发觉得阮恬这种“外强中干”的样子好玩,明明她是怕他在光天化日下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偏偏还要板着脸,强装冷静。 他轻笑,“哦。这样啊。那要不要我帮你尝尝?” 阮恬猛地看了他一眼,身子一缩一腿,瞬间和沈从南之间分出一段距离。 她缩了缩肩膀,有些心虚,“不用了。我……它……它是水蜜桃味的。” 沈从南喉间溢出一点清亮的笑声。 过了一会。 沈从南:“五天了,怎么都不来联系我?” 阮恬:“……”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呢?” 沈从南一直觉得自己虽然看上去作风直来直去,但应该还是深谙套路的。 但阮恬似乎一直都在他的套路之外。 比如像主动发微信这种事,前两次都算是他主动发微信,所以这些天他几乎是天天都在等阮恬主动给他发微信,但阮恬就像忘了他一样,一点消息也没发给他。 沈从南有时候都会错觉,他要和阮恬一起出去玩,根本就是个他做的梦。 再比如阮恬的朋友圈,看网上的人都说女孩子要是有了喜欢的人,都会频繁地更新朋友圈,为了让她想看的那个人看见自己的动态,但是阮恬的朋友圈八百年没有一点动静。 沈从南千百次想编辑一条朋友圈发出去,但最终为了维持高冷的形象,还是放弃了。 最后沈从南只换了个头像。把原先一个游戏头像改成了自己的自拍照。 他想着说不定阮恬能主动发来一句:你换头像了啊。 结果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阮恬的问候。 再比如许静和在学校散播了阮恬偷她钱的谣言,一般女孩子,不是都会和朋友诉说委屈,并把这事闹大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顺便也报复一下许静和。 但阮恬不。她好像个没事人似的,也没跟他诉说委屈,照样每天上课写作业仿佛受害者不是她。 沈从南从周一等到周四,都快熬出黑眼圈了,想等阮恬来找自己商量怎么证明自己清白的事。但阮恬似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也没任何要找他的迹象。 沈从南怕这么下去,阮恬估计已经忘了他了,于是他带着江易帮阮恬来解围了。 若不是她嘴唇上擦了唇膏,看到阮恬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的时候,沈从南快要真的相信阮恬已经将他扔在脑后了。 就在沈从南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阮恬忽然说,“上周日手机坏了,我拿去修了。” 被阮恬这么一解释,沈从南心里堵着的一点气全散了。他目光打在地上,轻声道,“那明天记得出来。” “嗯。” 气氛僵了一下。 阮恬看了眼手表,“快上课了。”她将学生证往沈从南跟前递了递,“拿着。” “不用。”沈从南抿了抿唇,“我帅的照片太多,这种不怎么帅的照片还是不要了吧。你留着。” 阮恬拇指在他那张学生证上摩挲了两下,“我……那我先帮你收着。” “嗯。” 阮恬走了两步,又回头,“沈从南。” “嗯。” “我……明天去店里拿了手机,再去找你。” 沈从南眉眼有点笑,“哦。” 阮恬大约是被她的笑意晃了眼,微低了头,“那我先下去。你五分钟后再下来。” 沈从南笑得更明显了,“哦。” 翌日,天晴。 阮恬定了七点钟的闹钟起床,避开了方顺和阮舒的起床时间。她八点出门,先去了维修店拿手机,再出发去万达广场。 路过广场外一个透明的玻璃橱窗时,阮恬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自己,轻轻拧了拧眉。 阮恬用手拨了拨前面凌乱的刘海,又从包里找出唇膏,轻轻抹了一层。 阮恬目光随意乱飘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橱窗里同样倒映出来的沈从南。 他就站在他左后方五米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一定看到她在整理头发,还有擦唇膏了吧。 阮恬脸微微热了热。 沈从南一副大佬的姿势,对着玻璃橱窗招了招手,“小短腿!” 阮恬低头看了眼手表。 刚八点半。 没想到这么个不正经的人,竟然也十点钟就给到了。 阮恬认怂,走到沈从南身边。 沈从南先发制人,“怎么来这么早?” “要拿手机,起的早了点。你呢?” “不知道。反正就是来早了。” 阮恬尝试尬聊,“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沈从南笑意愈深,“不会是没和男孩子一起出来玩过?” 阮恬:“……” “哦。”沈从南意味深长地把“哦”音节拖得很长,“我们先看个电影。看完吃个饭。吃完,嗯……” 沈从南话还没说完,阮恬目光一凛,下一秒就像离弦的箭,猛地冲了出去。 沈从南:“……” 下一秒,广场上忽然爆出一个惊叫的女声,“啊!小偷,那个人偷我的包!” 沈从南刚转过身,就看见那尖叫的女声追着一个抢了女士包的黑衣带帽男人跑,而阮恬比那女人动作还快,从一个离小偷更近的距离,跟着那小偷跑。 阮恬跑步的动作,敏捷流畅,像一阵自由自在的风。 沈从南看得有些呆。 十八班学习委员阮恬。 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的阮恬。 总是喜欢强装镇定、伪装自己的阮恬。 和容易受惊、会自我怀疑、不够自信的阮恬。 还有像这一刻,像个女英雄一样抓小偷的阮恬。 阮恬,有很多个阮恬。 每一个,都是不一样的。 沈从南眼睛一闪,忽然看见那小偷手里骤然亮出的一把刀。 刀光锃亮,反射的太阳光让沈从南顿觉刺眼。 眼看阮恬和那小偷距离慢慢拉近,沈从南心思一紧,一边跑过去,一边喊,“阮恬!小心!他有刀!” 但已经来不及,那小偷眼见阮恬追上来,反身就在阮恬左手臂上狠狠扎了一刀。 别的追过来帮忙的人见到刀,纷纷倒退不敢再上前,那小偷趁着人人自危的当头,马上从人群里撕出一个口子,冲了出去,在第一个拐弯口转了弯。 黑色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沈从南冲过来的时候,阮恬正扶着伤口处,脸上像被刷了层白漆的憔悴。 见到沈从南来,阮恬强撑的一点坚强也褪去了,她看着沈从南,痛得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沈从南,我疼。” 要是是阮舒在,阮舒肯定会说,“要你倒帮忙,你一个破小孩跑的快点就能抓到小偷了?成天多管闲事,疼也是你自找的!” 但是这次是沈从南在。 沈从南请人帮忙去叫出租车,他则帮着阮恬按住了伤口,声音又柔又轻,“我知道疼,小短腿,忍一忍,和刚刚那样勇敢点。有好心人帮我们去叫车了,很快能到医院的。” 阮恬看着他,脸挤在一起,因为疼,只发出了一点哭音,“呜……呜……” 沈从南眉目染着焦虑与担忧,“再忍一忍。”他顿了一下,想分散她的注意力,“阮恬,我才发现,你不仅不是小短腿,你还是活雷锋。” 阮恬拧巴的脸稍微缓解了点。 沈从南见她脸色有了起色,继续半开玩笑道,“请问这位活雷锋,还缺男朋友吗?和你打赌能赢的那种。” 第十八章 冬□□服穿得厚,阮恬左臂上的伤口不算很深。 医生显然对处理这种伤口轻车熟路,他扶了扶金丝边眼镜,将阮恬胳膊上已经撕了一个大口子的衣服撕得更大了点,仔细检查了一遍,说,“先把外面的衣服脱了,这样伤口更好处理。” 阮恬忍着疼,讷了一下,说,“好。” 医生看了眼表情有些怪异的沈从南,“你是伤者的亲属?” 沈从南正了正脸色:“不是。是她男朋友。” 阮恬顾着伤口,沈从南这话只在她心里浅浅一过,荡起了零星的涟漪。 不知为何,感觉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医生撤回了原本想帮阮恬搭把手的手,对沈从南说,“患者不好动手,她脱衣服你帮一把。” 沈从南点头,“好。” 阮恬正站在手术台边,疼得龇牙咧嘴地脱外套,沈从南侧到她身后,帮她拉住羽绒服的袖子,轻声道,“你别动,我帮你把袖子抽出来。” 阮恬:“……” 脱了外套,阮恬外头套着一件毛衣。 沈从南的手停在阮恬毛衣的衣摆处,温热的声息扑在阮恬的后颈处,“里面穿了秋衣?” 阮恬点头。 “那我帮你把毛衣往上拉,你右手举起来,左手依旧别动。” 阮恬除了点头,整个人已经懵了。 沈从南的手偶尔会碰到阮恬的身上,虽然隔着衣服,但阮恬每次被碰到,都会身上起一阵鸡皮疙瘩。 有记忆以来,会穿衣服之后,好像还没有人再帮她脱过衣服。 毛衣脱下来,阮恬身上仅剩下了一件黑色秋衣。 索性里面开着暖空调,也不算太冷。 秋衣薄。沈从南站在身后,能看见阮恬文胸的排扣若隐若现印在秋衣上的痕迹。 最黑暗的颜色,反而更能引人遐想。 沈从南轻吞了下喉结。 医生将阮恬的临时把咱拆了,仔细清洗了伤口之后,那伤口还在流血。男医生决定给阮恬缝针,“不会太疼,打了麻药等会感觉不大,你要是怕血,就不要看伤口。” 阮恬点点头,看了一眼在一边陪着她的沈从南,声音难得的软糯,甚至莫名裹了点委屈和撒娇意味,“我不怕血,我怕疼。” 末了,她又添了一句,“我真的很怕疼。” 沈从南被她那口气逗地勾了勾唇,伸出了手,挡住了阮恬的眼睛。 他的掌心很热,散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响香气,“眼不见,伤口不痛点。” 男医生一边给她打麻药,一边轻笑着试图缓解阮恬的紧张,“不用怕了,你男朋友在你身边呢。你要是实在忍不了了,咬着他,咬一咬就过去了。” 那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在阮恬嘴里来来回回了好几次,就是没能说出口。 沈从南更是得寸进尺,抓着阮恬另一只没伤的手,“嗯啊。我不是就在这呢,你要是疼了,我的手尽管咬。” 明明没什么深层含义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从沈从南口里说出来,在阮恬听来就是别有意味、撩人得很。 缝针和包扎的过程不算太久,那医生虽说是男的,但给阮恬的包扎还是挺好看。 去打破伤风针前,医生又嘱咐了哪些食物不能吃,以及不能进水等事宜,“还有,等会麻药药效过去了,可能伤口还会比较疼。我给你开了点止痛药。你要是疼得熬不住了就吃,但是必能多吃。” 阮恬因为刚打过麻药,伤口处感觉不大,倒也没放在心上,只轻轻应了声,“好。” 阮恬倒是不怕打针,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打破伤风针竟然是在臀部打的。 还是个男护士帮阮恬打的针。 阮恬打完针的时候,看见沈从南的目光在给她打针的护士身上上下打量,就跟个街头混混看不爽了想揍人的模样。 见阮恬打完针出来,沈从南将他的外套脱了,有些笨拙地套在阮恬身上,“外面下雨了,我让杜钰天帮我把车开来,等会让他们载你回去。” 外套还带着沈从南的温度,轻轻披在了阮恬身上。阮恬浑身像触了电地哆嗦了一下。 沈从南以为是麻醉药药效过了,问,“开始痛了?” 阮恬回想起刚刚自己在沈从南面前好几次示弱,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没。” 气氛凝了下。 沈从南口气故意放随意了点,“喂。” “啊?” “刚刚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还是说……”他顿了下,不知是在思考还是也在不好意思,“那个男医生面前,你没反驳其实就是答应我了?” 来医院前,他问她缺不缺他这样男朋友,她还没答,车子就先到了。 车上有司机,沈从南没好再追问,阮恬也没答。 这会儿沈从南这么一说,激得阮恬浑身一震。 所有血液都好像在往伤口处冲一样,那受了伤口子忽然剧烈地热了起来。热源从哪里源源不断地返还到阮恬身体的每个部分。皮肤上、喉咙上、心口上,甚至连脚趾之间,都被烫得燥热。 阮恬愣是没说上一句话来。 沈从南有些等不住,嘴唇紧抿了一会,故作轻松地问—— “不说话是心里已经默默答应了?” 阮恬不敢看他,只犹豫着缓缓摇了摇头。 沈从南的口吻一下子往下沉了沉,“不同意?你是觉得你打赌赢了?” 阮恬还是没敢看他,只轻轻摇了摇头。 沈从南被阮恬搞得心里想有了个跷跷板,一下子起到最高点,一下子又能掉到最低点。他沉了口气,“所以阮恬,你……” “沈从南。” 阮恬忽然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喊了他一声。 “嗯。” 沈从南原先经常会错觉阮恬的眼珠子像玻璃球,常常会无神和透明。这一会近距离看,才发现她的眼珠子泛着很深的棕色,像琥珀,隐隐反射一点水光。 很干净,也很纯粹。 阮恬习惯性地用舌尖舐了舐唇瓣,看沈从南的目光认真而专注,“沈从南……” “嗯。” 沈从南发现,阮恬经常会一遍又一遍地去重复喊一个人的名字。 就好像要从这个人身上获得安全感一样。 阮恬握了握沈从南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轻声说,“沈从南,你要知道。我现在离满十八岁还有一个月。我还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谈恋爱,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我还想好好念完高三,把成绩稍微提上去点。我不知道如果我成为了你女朋友,要去做哪些女朋友该做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要像别的女孩一样,给男生送便当,织围巾,发各种简讯,还是在情人节的时候要送你一个怎么样的礼物。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还是只是被你蛊惑了,所以想和你在一起。” “……” “沈从南。我还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女生。可能没有许静和那么漂亮,家里关系也比较复杂。我还有很多小心思,有时候会斤斤计较,有时候又会急功近利,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糟糕极了。我其实没那么聪明,我考得好是全靠我死记硬背这么学习过来的。” “……” “我在某些方面会很要强,我爱憎分明。我有时候还会很冷血。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猫猫狗狗,可是我都喜欢不起来。有陌生人来乞讨的时候,我会先想一想这个人是不是来骗钱的。而且我……” 阮恬说着说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眼睛越来越酸,冒出腾腾的热气。 “沈从南,我怕……” 沈从南目光笔直,“你怕我只是一时兴起?” 阮恬感觉麻醉药的药效正一点点退却,疼痛慢慢袭上来。她皱了皱眉。 “阮恬,我现在好想抱你。” 他叫她,全名全姓。 话音才落,阮恬就跌进了少年强健而有力的胸膛。 她听见他的心跳声。 稳定,有规律,一下一下地。 像跨世纪的钟声。在她心中,跨过了她和这个世界的代沟。 她听见他说,“阮恬,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担心。你只要肯点一下头,剩下的,不管是千山万水,还是刀山火海,我都可以一个人走完。你不用跟别的女孩一样,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会在情人节的时候送你礼物,我会主动给你发消息。你想学习就学习,我可以陪你学。你只要做你自己。” 他说:“阮恬。你有的每一个样子,我都……”他顿了下,“我都喜欢。不管你的好的坏的,在我眼里都是好的。 “阮恬,管你心里怎样想,反正我是看上你了。” 阮恬没吱声,但有滚烫的液体从沈从南的肩膀渗透了进去,一直到浸润了他的皮肤。 沈从南的注意力却忽然变了。 他感觉到贴在他身上的两团小馒头,联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 “阮恬,其他都还好,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以后我们要是有孩子,该怎么办?翻个身是爸爸,翻个身还是爸爸?” 第十九章 阮恬到家时间比较早,阮舒送外卖还没回来。 方顺正站在窗口张望,见阮恬站在玄关处,披着男士羽绒服,里面只穿了件秋衣。他眼睛闪着几分浑浊的光,慢慢起身,“哟。恬恬回来了?” 阮恬没应,换上家居鞋,逃一样地朝自己的房间跑。 方顺也朝着她房间的门跑,要去堵她,“恬恬,你跑做什么?” 阮恬跑得快,比方顺先一步到门口。她冲进房间,门关到剩着一条缝时,方顺猛一脚抵到了门口。 阮恬头皮一麻,使出了吃奶的劲,想把那门合上。 但方顺到底是个成年男人,总归是比阮恬的力气大些。 眼看那条门缝越来越宽,阮恬急中生智,忽然喊了声,“妈!你回来了啊!” 趁着方顺反应的时间,阮恬一个猛力,终于锁上了门。 她听见方顺一阵骂骂咧咧的粗话声,末了,他仿佛就贴在那扇门上,用方言警告她,“恬恬。我让阮舒自己送外卖,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不是让你去勾引男人的!以后别让我看见有男孩子送你回来。我不介意告诉你,你阮恬就是我的人!你是我的!要再有一次,你敢和别的男生弄不拎清,就算你未成年,也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伤口因为跑了几步,激烈地抽痛起来。 阮恬咬着牙,拿出一粒止痛药,没有就水,干咽了下去。 她闭上了眼睛。 她想念沈从南的手。 他会帮她捂住眼睛,不让她看见血腥,就像今天医生帮她缝针时一样;要是沈从南此刻在她身边,他也一定会帮她捂住耳朵,不让她听见这种污言秽语。 车上。 杜钰天侧眸看了眼副驾驶座上傻坐的沈从南,鄙夷道,“日啊,沈从南。你能不能别笑了。刺得我眼睛疼。” 沈从南晲他一眼,向上一抛手机,又稳稳地接回手里,“千金难买我想笑。” 杜钰天挂着一脸问号:“你两是走到哪一步了啊。是已经开过房了,让你乐得这么高兴。” 沈从南皱了皱眉,“滚。” 手机屏幕微微一亮。 是“软甜”发来的消息。 一个红包。 软甜:医药费。 沈从南笑容更大了,晃得杜钰天差点睁不开眼。 沈从南没领红包,回:不是教过你了吗。男生说要结账的时候,女生站着等男生来结。不管那男的有钱没钱。 软甜:这样不好。 沈从南几乎能够想象出阮恬一本正经地板着脸,纠正他“这样不好”的样子。 她越是这个样子,他就越想逗他。 沈从南:谈恋爱都是这个样子的。这个你要听我的。 软甜:谈恋爱都是这样的? 沈从南:是啊。你不知道吗? 软甜:没谈过。不知道。 沈从南觉得阮恬最后说的这句话隐隐有不高兴的味道。 于是他马上回:我虽然也没谈过,但是杜钰天谈过很多个。他都谈恋爱都是这样的。 软甜:这样啊。 软甜:那你和许静和,你帮她结过账吗? 沈从南跺了跺脚,在位置上乐得大笑出声。 杜钰天这回已经麻木了,忍着脾气没理他。 沈从南答非所问:许静和是我妈朋友的一个女儿。寒假那天她和她妈吵架就来我那里住。她放的那个视频跟我没关系。 软甜:我又没问这个。 沈从南:没关系。我想说给你听。 软甜:…… 沈从南:吃止痛药了吗?现在麻药药效估计已经过了。 软甜:吃了。但还是有点疼。 软甜:你冷不冷? 沈从南:? 软甜:你衣服还在我这里。 沈从南:不冷。车里暖。 两人一直聊到沈从南回到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沈从南在那边问,阮恬答;偶尔阮恬也会回问一些问题。 最后沈从南回:我到家了。今天的约会算是泡汤了,等你手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玩。下周一见。 软甜:下周一见。 景月见宝贝儿子今天回家,连忙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我们小南南今天竟然回家里住,难得啊。” 沈从南坐进沙发,看了眼景月跟前垛堞的一叠同一个明星的写真、海报和应援物,“妈,我不想考艺校了。” 景月被吓了一跳,“不考艺校怎么行呢?最近还上了好些补习班。怎么说不考就不考啊。小南南,你难道不知道你这张脸不出道就是暴殄天物吗?” 沈从南:“……” 景月急着要摆正沈从南的心态:“小南南。妈妈还等着你帅给全世界看,做你的粉丝后援会会长呢。妈妈做你的死忠粉十八年了,你难道想看妈妈粉转黑,黑你个八百帖,然后分分钟爬墙成为别人的死忠粉吗?呜……做一个养成系爱豆的粉丝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只是想和我喜欢的姑娘一起好好学习,争取考个一样的学校。就算考不上,也考一个和她同城的大学。 景月这番话成功把沈从南想说出口的这句话憋了回去。 当天晚上,阮恬因为伤口没法冲澡,只能简单擦一擦身子。 擦到胸前的时候,她忽然放下了毛巾,站到镜子前。 她看着镜子,用手握了握自己的胸。柔柔软软的一团,散着一点幽香。 她咬了咬下嘴唇,小声地嘀咕,“也没那么小吧。” 第二天是周日,昨天下午起的雨已经停了,晴碧当空。 手臂上的伤口虽然还有些疼,但忍忍也不算太痛了。 但阮恬一觉睡得还是并不踏实。沈从南的脸总时不时出现在她的脑子,每一根神经都跟吃了兴奋剂似的,亢奋得很。 阮恬跟着阮舒一起吃过早饭,阮舒去送外卖,阮恬则背着书包去图书馆学习。 一学习就是一下午,阮恬写完作业时,已经四点半。 看着时间,阮恬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糟糕! 阮恬坐出租车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看见李振戴着耳机,靠在一侧墙壁上,翻着一本实验书。 李振也看见了赶来的阮恬,合上书本,摘下耳机,挥了挥手,“阮恬。” 阮恬见到他,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李振,我忘记和你约好了。而且我刚想联系你来着,才发现我没有你联系方式,所以……李振,对不起。” 李振笑,“没事。我也不着急。” 声音清越,眉目如画。 阮恬将出租车司机给的找零匆匆塞进书包,“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李振给阮恬指了指操场方向,“我们往这里走吧。” 阮恬跟他并排走,两人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没事?” “不是什么大事。”李振顿了下,“阮恬,我知道你可能因为我的某些缘故,对静和有些敌意。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针对静和。静和心肠软,脾气直,可能有时候说话不太顾得到场合,也请你多担待。” “……” “八百块的事情你也别放在心上,静和已经不和你计较了。上回在店里她主动和你示好,也是真心的,没有其他的缘故。” 阮恬听到这,终于停下脚步。 李振跟着停下来。 “……” “还有,上回我看你和沈从南走的挺近。沈从南这个人不学无术,成天不在学校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你和他不一样,你是要好好学习的人,还是不要和他走的太近比较好。” 阮恬侧过身,一张脸平静,寡淡,没有多少情绪,定定看向李振。 “李振同学,首先,你并不了解沈从南,你不能用你的定死思维去评判沈从南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至少在我看来,沈从南比你更拎得清事实,沈从南比你更懂人情世故。再者,我虽然曾经对你的人设是有一些不该有的幻想,但这并不代表你有资格说教我。沈从南是怎样一个人,不用你来告诉我。” 阮恬咽了下口水,继续,“刚刚的话可能有点冲,对不起了。至于许静和的事,她不想计较不代表我就要感恩戴德,真相是怎样她自己知道,现在我们班的人也已经知道。我从来没有针对她,更没有因为你欺负她,以后更不会。最后,李振同学,如果你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事,你并不需要把我叫不出来。” 阮恬说完一大段,心里涌上来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怅然若失的感觉。 “李振,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左臂上的伤口隐隐在作痛,但阮恬的感觉并不强烈。 旧的伤口终究会结痂,会形成新的皮肤。 阮恬情不自禁点开微信,就看见了十分钟前沈从南来的一则消息—— 在干嘛。 软甜:在图书馆学习。等会回家。 沈从南:我感冒了。 还附了一张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表情包。 软甜:严重吗?发烧了吗? 沈从南:不严重。还好。 又贴了刚刚那张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图。 阮恬隔着手机屏幕,眉眼弯成了新月。 她皱了皱鼻子,发现空气里有甜味。 她百度了一下:男朋友感冒了要怎么办? 下面一堆答案—— 网友A:不停地给他洗脑,告诉他说,其实你没病。 网友B:在旁边就够了。 网友C:关心,安慰就够了呀,还能怎样心都掏给他么?如果方便,给他煲汤补补身体。 软甜想了想,给沈从南回:那你明天来学校,我给你带我熬的粥喝。 阮恬回到家时,意外发现方顺不在。 阮恬松了口气,从厨房里找了些零食,填了填肚子,走回卧室。 因为走时没拉开窗帘,这会儿房间里黑蒙蒙一片。 锁上门,阮恬刚要卸下书包,余光一惊,才发现她的床上竟然还躺着个人。 方顺脱了鞋袜,头埋在她的枕头上,用力地嗅着。神情腌臜猥琐,仿佛一个发情的怪物。 阮恬吓得连忙扔下书包,拉开门就往外跑。 方顺显然也预见了阮恬的逃跑,双臂一撑,猛地从床上跃起,大步朝阮恬跑了过去,“恬恬,我后悔了。既然是总归是我的,为什么不早点就变成我的?” 阮恬再怎么镇定,此刻也慌得七魂散了六魄,她拿着沙发上的抱枕,朝方顺身上扔,“滚开,你这个死变|态!你滚啊!” “恬恬,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丢内|裤吗?那都是我拿走的。还有你的胸|罩,也都是我拿走的。你的东西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恬恬,你过来,叔叔不会弄疼你的。”方顺两眼染着猩红,着了魔一样向阮恬靠近。 “啊——”阮恬惊声尖叫,拿过手边任何能砸的东西砸到方顺身上,“你这个变|态!你别说了!我不许你说了!” 客厅总共只有这么大,方顺挡着阮恬回卧室或者跑出家门的路,阮恬只能不断后退。 她越是后退,他越是兴奋地前进。 阮恬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她抓住任何能抓的东西,花瓶也好,座机也好,使劲朝方顺身上砸,但方顺似乎铁了心,躲得开就躲,躲不开就任由她砸。 他一脸狰|狞,有些松弛的皮肉堆挤出色和欲。他两手向她敞开,像食人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恬恬,别怕,方叔叔不会弄疼你的。” 阮恬再倒退,方顺忽然一跃,猛地扣住了阮恬的手,一腿挤开了阮恬的双|腿,将她整个人钉到了墙壁上。 方顺淫|荡地扯开嘴角,“恬恬,我说过,你是我的!” 阮恬惊恐得像一只困兽,惊声地尖叫着,试图从他的围困里挣扎出去。 方顺早已被□□冲昏了头,他的头一低,猛地扎进她的脖子,恶心的嘴唇就咬住了阮恬的锁骨。 阮恬感觉自己的头像被一颗□□击中,炸成了一片空白,只剩下恐惧和害怕。她已经顾不上伤口撕裂,只使了全身的劲想要把方顺推开。 但方顺就像个强力胶一样,不仅贴在她身上,还桎梏了她的手和脚,让她连挣扎都变得越来越艰难。 第二十章 阮恬咬咬牙,忍着锁骨处恶心滑腻的触感,勉力从口袋里摸到手机,盲按了110。 趁着方顺不注意,阮恬连忙将手机贴在耳边,等电话接通的瞬间,阮恬仿佛揪住了一根亡命稻草,大声的喊,“警察,这边有人要强|奸我,有人要强|奸我……” 手机很快被方顺摔开。 阮恬放大了嗓子,朝手机喊,“这里是花安路12幢4206!花安路12幢4206!警察先生,快来救——” 阮恬还没喊完,方顺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 阮恬一手得空,连用狠劲推了把方顺,从他的包围里逃窜了出去。 方顺跟了上来。 阮恬怕极了。她的皮肤、血肉、每个细胞,此时此刻都因为害怕而剧烈地颤抖着。 她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 电梯停在高层,阮恬没时间等电梯,直接开始跑楼梯。 刚跑到三层,阮恬就迎面遇上了下班回来的对门离异多年了的单身邻居,简娟。 阮恬额上冒着冷汗,两眼盈了泪光,她像个沙漠中踽踽行走多时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绿洲,一把抓住了简娟的手,“简姨,求求你,救我。救救我。” 简娟不明所以,扶住了气喘吁吁的阮恬,“怎么了恬恬?” 一碰到阮恬,简娟才发现她整个人跟个筛子似的发抖,“恬恬,出啥事了,你怎么慌成这样?” 恰在这会儿,满嘴爆粗的方顺也跑下了楼梯。 见到简娟,方顺收敛了点狰狞的脸色,“简姨回来了?” 简姨感觉阮恬颤地更厉害了,她警惕地将阮恬护到身后,目光灼灼地平视方顺,“是啊。刚回来。” 方顺黑眸微闪,不自觉找借口,“孩子不听话。我说了两句,谁知道她就给闹脾气了。简姨别见怪。” 简娟顺势道,“那不如让恬恬到我那坐坐,让她冷静冷静。到时候等阮舒回来了,你两好好商量商量,再教育恬恬。” 阮恬到简娟家里坐下来,她喝了两口茶,慢慢从那股恐慌劲里缓了过来。 简娟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语气和善,“来,和简姨说说看,到底怎么了?” 阮恬咬了咬下嘴唇,鼓起勇气,才小心翼翼地说起了事情原委。 阮恬从小不知道她爸爸是谁,而阮舒也从来不提那个男人。阮舒从把阮舒生下来起,就对她爱答不理。 四年级起,阮舒就不再给她做早饭,也不给她钱买早饭。她每天都要自己做早饭。 第一次来月经,阮舒什么都没有对她交代。她从来初潮开始,就不知道月经期间有些食物要忌口,以至于后来每次都会痛经。 那时年纪小,阮恬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不够给阮舒争面子,所以阮舒才不满意自己。于是她比同龄人更努力,更勤奋,更拼命,学习比谁都好,妄图得到阮舒的表扬。 可阮舒连个家长会也懒得去给她开。 半年前,阮舒忽然和方顺谈起了恋爱。 方顺是个无业游民,连个像样的住处也没有。他和阮舒好上之后,吃阮舒的住阮舒的,阮舒非但不计较,反而殷勤地恨不得上交工资卡。 阮恬也不知道方顺是从什么时候盯上自己的。偶有一阵起,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内|衣内|裤好像丢了不少,她初时还以为是自己弄丢在其他地方了。 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都是被方顺拿走的。 阮恬跟阮舒无意间提过自己内裤去了方顺那的事,阮舒只冷冷回了句:“你什么意思,是想说方叔叔还偷会偷你内衣内裤?阮恬,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思想这么不正经的女儿?” 阮恬再也没有和阮舒提过这事。 从那之后,只要阮舒不在,方顺盯着阮恬的眼神就跟一条色蛇锁定了猎物一样。 后来,阮舒为了能和方顺有更多的二人时光,每个周末都打发阮恬去送外卖。 阮恬没有拒绝,虽然占用了学习时间,成绩下滑地飞快,但这不仅可以躲开方顺,还赚了点零花钱。 方顺在阮恬的眼中,渐渐变成了一只癞□□。 一只丑陋、可怕、恶心的癞□□。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紧接着,有人好像在跟那门铃置气似的,使了大劲按了几下门铃,一边咆哮:“阮恬,你给我死出来!” 是阮舒。 阮恬肩膀颤了一下。 简姨自然看在眼里,她抚了抚阮恬的头顶,“简姨陪你一块出去。别怕。” 阮恬点点头。 门外不仅站着怒意盎然的阮舒,还立着两个警察,方顺站在最后面。 阮恬这才想起,刚刚自己还报过警。 阮舒戳着阮恬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谁要强|奸你!当着警察的面说说看,是谁要强|奸你,你是不是又要说你方叔叔?他是扒你衣服了,还是脱你裤子了,你要报警说他强|奸你?今天你要是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我告你,你就别想进家门!” 阮恬刚刚被方顺那样对待,惊恐成那副死样子,也没哭。 可这回被阮舒这么一说,阮恬一个没忍住,眼泪跟决了堤似的,使劲往外冒。 阮舒不依不饶,仿佛没看见阮恬哭似的,眉头跟打了结似的拧在一块,“哑巴了!刚刚不是很有本事,还会给打警察打电话,现在连个字都不会说了?” 阮恬低着头:“……” 简娟抚在阮恬的肩头,“阮舒啊,孩子刚受了惊吓,我也看到了。你别一个劲责怪……” 阮舒脸色干巴巴的,“我女儿什么德行我不知道,还用你来告诉你?” 简娟脸色青了青。 边上立着的两个警察这会儿上前了两步,挤开阮舒,半弯着腰,试图和阮恬平视,“小姑娘。不要怕,警察在这,你说说看,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阮恬死死握着拳头,四指快要嵌进掌心。她像是在给自己补充勇气似的,过了半晌,终于抬了抬头。 目光所及之处,就见阮舒眼底一片刀光剑影、枪林弹雨。 阮恬再一次垂了头,拳头慢慢松开。她轻轻阖眼,“对不起,警察叔叔。我……我只是,是想玩个恶作剧。对不起,警察叔叔,耽误了你们的时间。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 终于低进了尘埃里。 她想。要是沈从南在。 他一定会擦干她的眼泪,捧住她的脸,不让她做一个这样屈辱的、委屈的道歉。 就像他会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见那些血腥伤口一样。 第二天,阮恬起的比任何时候都早。 趁着那两人还没起,阮恬煮了粥,用家里质量最好的保温盒打包好,放进书包,出了门。 因为来得早,教室里几乎没什么人。 阮恬翻出英语书,开始温习。 沈从南是踩着铃声,一脚踹开了教师门进来的。 沈大少爷心情很不好,座位上的每个同学都感觉到了。 阮恬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眼底挂了个问号。 她反手摸了摸书包里保温盒。 猜测着到时候沈从南看见她煮的粥的模样,她心情又平复了点。 沈从南没看阮恬,回到座位上,重重地坐了下来。 凳子在地面上擦出轻微的声音。 他盯着阮恬埋首在书本里的背影,冷笑了声,忽地又从位置上直起身子,几步走到阮恬身边,拷住了她的手腕,连拖带拽带着她往外走。 第二十一章 阮恬想到可能是沈从南有心事,想拉她出去散散心。 她回头伸手去够书包,想把粥和沈从南昨天借给她的外套一块带上。但沈从南跟她过不去似的,一定要拽着她往外走。 阮恬最后只险险抓住了书包的一个角。 书包被倒置,其中的一个小袋没有拉上拉链,里头的东西像下冰雹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沿路掉下来。 阮恬忽然想起什么,一边企图挣脱沈从南的束缚,想把书包摆正,一边恼羞成怒地喊:“沈从南!你放开我!” 但已经来不及—— 那书包的小袋里,堪堪滚出来了一盒的避|孕|套。 长方形的盒子。主黑色。 盒子左上方印着几个简单的英文字母:durex。 四十多双的眼睛,瞬间都像追光灯一样,纷纷都打在了那盒避|孕|套上。 像□□凭空扔进了这个四十来人的教室。 炸出硝烟弥漫。 顿时流言像长了翅膀,不断传播开来。 “天哪,阮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平时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这种人!” “怪不得成绩跟滑滑梯地往下掉,原来是因为这个。” “老王当初真是选错了学委啊。竟然弄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人当班干部。还好撤了。” “上回许静和的脱单饭你们不去真的太可惜了。当时许静和把她弄得可难看了,不过后来沈从南来救场了。” “她该不会是和沈从南……” 阮恬整个人跟被打了桩似的,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羞辱与难堪像农历八月十五的钱塘江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淹没她,也吞噬她。 她紧紧咬着嘴唇。 哪怕有一层唇膏滋润着,那两片唇瓣也隐隐显着几分苍白。 时间静走了几秒。 沈从南看了阮恬一眼,目光不经意投在了她裸在空气里的锁骨。 锁骨上留着一枚红红的印子,像一只小小的蝴蝶,正要挣脱桎梏冲出来,翩翩起飞。 沈从南的眼睛里起了狂风巨浪。 他死死捏了拳头,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很快,沈从南敛起所有情绪,他矮下身,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来塞进了阮恬的书包,再替她拉上了拉链。 动作有些粗暴和狠厉。 他将东西塞进书包的力道,让书包牵着阮恬整个人往前趔趄了一下。 最后沈从南拾起了那盒避|孕|套。 他轻嗤了声,透出几分轻慢和散懒,“阮同学早八百年前已经不是班干部了。不知道现在阮同学没收了我的……”他顿了下,晃了晃手里的避|孕|套盒,“是要去告诉老王吗?好在老王面前揽功劳?” 阮恬全身冻结的血液仿佛被火焰击中一样,处于了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他在维护她。 她感觉到沈从南再次扣住了她的手腕,听见沈从南清冽的说话声就在她的正前方。 他说—— “阮同学,我觉得我必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阮恬仰着下巴看向沈从南。 窗外明亮的光线打在他半侧脸颊上,给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化出了半圈晕影。 她看着他,任由他牵着走。 五楼的杂货间有其他班不想上早自习的人占了,沈从南将阮恬带进了隔壁的体育器材室。 等阮恬反应过来,沈从南已经关上门,锁上插销,一双漠然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阮恬被他的表情怔住,喃喃,“沈从南……” 沈从南一步步逼近她,口气也出奇地寡漠,“你手机呢?” 阮恬紧了紧手里的书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昨天去哪儿了?” 阮恬皱了皱眉,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她退,则他进。 如此恶性循环。 沈从南一边朝她逼近,一边问她,“怎么不说是去图书馆?昨天我问你的时候,你还说是图书馆。现在怎么不说是去图书馆了?” 阮恬微愣。 她大概猜到了沈从南知道了什么。想想李振和许静和是男女朋友,既然李振来见她,那许静和很可能知道。而许静和知道了,那沈从南…… 想到这,阮恬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沈从南神情越发淡漠,“没话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猛地抢了一步,逼得阮恬往后一退,“砰”得一声,撞上了后面的一堵墙。 阮恬没受伤的手抵住沈从南的胸口,阻止他进一步靠近。 她直视他黑不见底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语速听上去冷静客观,“我昨天是去见了李振。李振是因为许静和才找我的。他觉得我在针对许静和。我跟他争辩了一会,然后我们就散了。什么也没做。我昨天出门是真的为了去图书馆才出门的。我没告诉你,是怕你不高兴。” 沈从南冷哼了声。 他目光往下坠,停在阮恬的锁骨处。 看着那枚印记,一股邪肆的火焰再一次冲上心口,烧的他几乎是理智残存。 沈从南忽然伸出手,一把拽开了阮恬的羽绒服外套,又将里面那件毛衣的领口使劲往肩膀处拉。 阮恬被他疯狂又粗暴的动作惊到,昨天方顺对她做的那些噩梦般的记忆又重新回到了眼前。 阮恬的眼神顿时陷入了一片混沌,“不要碰我!快不要碰我!” 毛衣领口一宽,那枚淡粉色的印子,就这么大喇喇地暴露在了空气里。 触目惊心。 那是昨天被方顺弄出来的痕迹。 阮恬心一下仿佛掉进了冰雪燎原,冷得慎人。 索性阮恬只觉得慌,只觉得怕,没感觉到疼。 因为沈从南纵然生气,却到底怕拉扯到她的伤口,所以竭力避开了她的左手臂。 阮恬半垂了脑袋。 怪不得沈从南一大早就不高兴。 李振。避|孕|套。还有这么一个暧昧的痕迹。没有接电话或回消息。 根本怪不了沈从南,任谁都能想歪。 沈从南见阮恬半天不解释,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来,他忽然将头埋进阮恬的颈间,惩罚似的一下咬在了那个粉色印记上。 阮恬没有反抗。 她仰了脖子,将额头贴在沈从南的脖子上,任由他发泄。 她额头的皮肤清清楚楚感觉到了沈从南脖颈处的动脉突突地在跳跃。 她下巴的皮肤被沈从南的头发半长簇新的头发弄得刺刺的。 锁骨上的触感,有些疼,有些痒,有些湿。 但并不厌恶。 阮恬伸出手臂,有些僵硬地拉了沈从南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她怀念他的手,昨天受那么大委屈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念他的手,想念他手上的温度。 他的手那么温暖,像她灰暗、浮沉、跌宕的生活中唯一的救赎。 她也同样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沈从南的背脊微微一僵。 阮恬像是说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情一样,轻言软语道,“昨天方顺想要强|暴我的时候,我妈那样对我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念你的手。我想到你的手在我缝针的时候,给我捂住了眼睛,挡去了那些血污。我就想,你的手也会帮我捂住耳朵,不让我听见我不爱听的话;会捧住我的脸,不让我低下头。” 她一边说,一边无声地掉眼泪,泪水蹭了沈从南满脖子。 沈从南被阮恬一段话,砸得略微惊愕,他的手不自觉软了力道,松了松。 “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 阮恬视线所及处,滚进来了一盒避|孕|套。 第二十二章 阮恬盯着地上那方方正正的盒子,继续启口,“避|孕|套是我邻居简姨今早上塞给我的。她怕方顺还会对我做什么,特意让我带上这个,避免最坏的情况。手机没回,是因为昨天出事的时候,我打了110,结果那手机被方顺拍走了,后来手机可能是被方顺捡走,也可能是我妈没收了。” 说出这些后,阮恬感觉心里反而踏实了。她深呼了口气,补充,“刚忘了说,方顺是我妈找的小白脸。” 静了静。 阮恬环在沈从南腰上的手掐了掐他的衣服,“都是真的。我说的。” 沈从南没反应。 阮恬心里没了底,“你怎么还不说话啊?” 沈从南抱着她的力道重了重。 阮恬想了想,又忍不住解释,“方顺……他没成功。我跑了的。” 沈从南还是只抱着她,没有说话。 阮恬继续任由他抱,她垂眸看了眼地上耷拉着的书包,“我给你煮了粥。你喝不喝?” 她说话时语气平淡、缓和。 并不像是故意在讨好他的口气,反而像是说家长里短一样顺其自然。 沈从南将下颚搁在她肩膀上,轻轻呼了口气,闷闷地喊她的名字,“阮恬。” 听到他说话,她忽地心里轻松了,轻盈浅笑,“嗯。” 沈从南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她的这点笑意,慢慢软成了一溪春江。 阮恬看上去很冷很硬,像一座死火山,好像没人能伤害她,也没人能撼动她。 可实际她就像拨开了冷灰绿色的壳里呈现出来的,白软的棉花。 她其实很甜也很软。特别软。连两个人产生了误会,她也会用一种别样温婉的方式,把解释说的平平淡淡,但清清楚楚。 他继续叫她,“阮恬。” “嗯。” “阮恬,对不起。” “嗯。没关系。” “没关系”的“系”字刚落,沈从南的吻像一滴滚烫的泪,坠在阮恬的唇角。 阮恬不可抑制地紧张,紧紧地抓住了沈从南的衣角,回想着小时候看过的那些偶像剧里男女主亲吻的场景,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 沈从南额头顶住阮恬的额头,声音还是闷闷的,“水蜜桃味的。” 阮恬轻咬了下嘴唇,“嗯。你的唇膏。” “许静和发照片给我的。你和李振在学校门口的照片。所以我就……” 阮恬垂着脑袋,幽幽道,“她说的话你也信?” “也”这个字,让沈从南神经紧绷了一下,瞬间想起了当时许静和说阮恬偷了她八百块,他刚开始也没相信她的事。 原来她一直计较着这事。 沈从南额头再顶了一下阮恬的额头,“我可是还记得当时你在馄饨店里故意去碰上李振的场景呢。怕他知道你是个送外卖的,你不是还特意藏起了电瓶车的钥匙。” 阮恬一惊:“你怎么知道?” 沈从南不想提自己见不光的过去,没吱声。 阮恬:“你……你跟踪我?” 沈从南马上转开了话题,想到那个差点侮辱了阮恬的混蛋,他口气冷了冷,“那个方顺,你报警了吗?” 提起方顺,阮恬和沈从南分开了额头。她摇摇头,“没报警。我妈不让。” 沈从南惊诧,“你妈为什么不让?” 阮恬:“……” 沈从南握住阮恬的双肩,“那他为什么会要这样对你?他该不会看上的其实不是你妈,是你?就像那个洛丽塔那书写的一样。” 阮恬真答不上来,她几乎越是能离方顺远点就远点,哪里还会知道方顺到底有什么癖好,喜欢些什么。“我不知道。” 沈从南沉眉肃目。他牵过阮恬的手,带着她往门口走,“不行。这事一定要去警察局解决。” 阮恬听到警察局三个字,身子几不可见地颤了颤,条件反射地抓紧了沈从南的衣角,“不行!”她慌张地摇着头,“我要是报警,我妈会直接把我赶出家门的。我昨天报了警,我妈看我报警的样子,像要吃了我一样。从南,不能报警……再报警,我妈会疯的……”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从南”。 可沈从南并没有像预期的高兴,他牵着阮恬的手紧了紧:“阮恬,这事不是你忍忍就能过去的。万一那个方顺恼羞成怒做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你能保证得了你到时候还能再逃走?” 他将阮恬往前带了一步,“走!我们去找警察。警察才能保护你。” 阮恬见沈从南还是想带自己去警局,又竭力保证:“你别担心我。我住宿,周一到周五都不在家,他不能把我怎么样。到周六日,以后我都在我妈还在的时候就去图书馆,到我妈回来之后再回去。我妈在,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我会锁好门的。我真的不能再去报警。我妈真的会疯,说不定会掐死我的……我不能去。” 沈从南:“……” 见沈从南还冷着脸,阮恬继续解释,“我……我没有爸爸。”她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也越来越低,“我现在没办法离开我妈过活的。等熬过高中,只要等我熬过最后整个学期,考到外地去,一切就都会好的。从南,一切就都会好了。” 沈从南这才发现他对阮恬的一切知道的少之又少。 不知道她的生日,也不知道她喜欢的食物颜色,喜欢的城市,她的梦想,甚至也不知道她的家庭。 他对她一无所知。 沈从南心口微窒,手脚生出一种无力感:“对不起。” 阮恬歪了歪脑袋,“你对不起我什么?” 沈从南看她一眼,嗓子像含着一块炭,又干又涩:“对你一无所知。对不起。” 阮恬怔了怔:“……” “不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对不起。” “……” “没有早点遇到你。对不起。” 阮恬凝着沈从南的眉眼,忽然拽了下他的衣领,借力踮起脚尖,嘴唇轻轻碰了下沈从南的唇角。 “遇到你之后没有早点了解你。对不起。” 阮恬闭了眼睛。 她又踮了踮脚尖,亲了下沈从南的嘴唇,她弯着眉眼,“能遇见你。也谢谢你。” 她亲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转移沈从南的注意力,不想让他担心。忽然说,“以前偶尔四楼的女厕下课了人多,我和周念念会来五楼上厕所,每次看到有情侣从这个器材室里出来,我都会好奇他们进去干什么了。哈哈,现在终于知道了。” 沈从南脸色还是有些沉,没能从刚刚的真相里走出来。但为了让阮恬觉得自己已经放心了,轻笑,“你觉得情侣在干我们干的事情?” 阮恬从他怀里出来,走两步捡起地上的书包,“是啊。” “哦。”他音拖得很长,故意在引阮恬遐想似的,“原来情侣做的是我们做的事情。那我们是什么?” 阮恬被他的话一惊,回过脸讷讷地看向沈从南,“……” 沈从南:“哦。原来你觉得我们是情侣啊。” 外头的铃声合着沈从南的声音在阮恬耳边盘桓。 阮恬恼羞佯怒,把书包朝沈从南身上摔,“喝你的粥。我先回教室。你十五分钟后再出来。” 沈从南轻笑,笑声很薄。 真是个傻姑娘。 现在避嫌早就来不及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把她从教室里带了出去。就算分开回去也遮掩不了她和他在一起过的。 而且还把书包赖在他这,这不摆明了还要他帮她拿回去么。 沈从南注视着阮恬的背影跑出器材室,脸上又渐渐漫上来一层凝重。 他的阮恬,就像是石头缝里开出来的一朵花。 哪怕周围的石头又冷又硬,这朵花的花瓣、花茎、花叶依旧又嫩又软。 他该如何去保护这样的一朵花? 第二十三章 “叩叩叩——” 沈从南刚从书包里取出保温盒,外面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南哥,我。”是许静和。 沈从南挑了挑眉,两腿一蹬,坐在了堆在一边的一张桌子上。 许静和推门进来,“我看阮恬回教室了。就来看看你。” 沈从南半低着头,打开了保温盒。清淡的粥香扑鼻而来,沈从南滚了滚喉结,“静和。以后我的事你别瞎掺和。” 许静和脸僵了下,故作镇定,“南哥,你这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李振的缘故你要欺负她,还是因为我的缘故你要欺负她,反正以后不许再欺负她。” 许静和见沈从南挑明了说,也撕破了脸,“呵,那我要是还欺负呢!” 沈从南掀了掀眼皮,“哦,那我帮她欺负回来。” 许静和眉眼一横,气得从地上就近抓了个排球就往沈从南身上砸:“沈从南你这个混蛋!” 沈从南神情慵懒,也没打算好她计较。他伸长了手,将粥送远了点,自己侧着身子,用背脊挡住了排球。排球应声滚落,沈从南看了眼保温盒里的粥。 一点都没洒。 他不自觉扯了扯嘴角。 许静和见他护着那粥,怒意如水高船长,愈发凶狠,“沈从南。你等着,我要告诉景阿姨,你早恋!” 沈从南闻言,满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妈那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盼着我出道呢,要是我说我谈了恋爱才出道,我妈还巴不得我早恋呢。” 许静和被沈从南气得浑身发颤,她随意又捡了个球,朝沈从南砸。 沈从南还是跟原来一样,没躲,只护着那粥了。他将保温盒放下,两手反支在课桌上,晃着双腿,散漫道,“给你砸两下,是因为你是我妈朋友的女儿。” 许静和神情羞恼:“……” 沈从南:“行了,回去吧。我一早上没吃东西就来学校了。饿得慌。” 沈从南大喇喇地单手拎着阮恬的书包进教室的时候,早自习刚结束,教室里正在换座位。 第一组换到第四组,第二组换到第一组,以此排序。 沈从南的位置,他同桌已经帮着他换好了。 高三的生活千篇一律,又压力大,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成为同学们茶前饭后、课余时间的八卦。 沈从南上回在班里帮阮恬挣回面子,证明阮恬没偷钱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今早又这么一出,这一会见到沈从南背着阮恬的书包回来,同学们都纷纷开始调侃。 “他们是不是一对啊。我看沈从南对阮恬很不一般诶。” “是啊。刚刚阮恬回来的时候,脸超级红的,一点也不像是被沈从南‘教育’过,感觉像是羞的呢!” “怪不得阮恬成绩变差,原来是因为谈了这么个十天里有八天不在学校的人。” “……” 沈从南听到这些流言,跟个没事人似的,走到姚芳芳的座位边,朝坐在里面座位,埋着头写物理作业的阮恬喊,“喂,小短腿!” 阮恬没理他。 沈从南笑了,“我喊你呢!小短腿。” 姚芳芳看了眼沈从南,又看了眼阮恬,最终还是拽了下阮恬的衣服,“阮恬,沈从南好像在喊你。” 阮恬被姚芳芳拽了下,笔头歪了歪,在作业本上划细细的一条黑线。 她闷着声音,“我叫阮恬。” 沈从南给面子地应,“哦。” 阮恬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这么逗她,但怕他接着这么闹下去没玩没了,于是问,“找我什么事。” 沈从南将书包总肩膀上摘下来,“小短腿。你的书包。” 阮恬没抬头,伸手去拿书包:“……” 沈从南看见阮恬被自己整的无话可说那样子,忍不住就哈哈笑了。他将书包往回挪了挪,“小短腿,没想到你除了腿短,手也不太长。” 阮恬放下笔,半直起身子,伸长了手要去够书包。脸上又气又恼的表情仿佛在说:妈的智障! 沈从南敏捷地往后一退。 阮恬还是没拿到书包。 阮恬看沈从南幸灾乐祸那样子,马上放弃拿书包,坐回了位置。 沈从南这人就是那种你越急他就越来劲的,见阮恬不搭理他了,也就消停了。他把书包送回阮恬的桌子,“谢谢阮同学今天不向老师打报告之恩。” 阮恬刚拿起的笔,又顿了下。 所以—— 沈从南从教室整那么一出,是为了把早自修上那个避|孕|套的事情全都揽到他身上去。 阮恬心里软了一下。 高三的课业重,一眨眼一上午的课就结束了,同学们三三两两结队去吃午饭。 阮恬准备找周念念去食堂吃饭,才忽然想起,沈从南好像这上午好像都没怎么找她说话。 阮恬回头看了眼,发现沈从南和他同桌吴军不知何时换了位置,他争两手叠着,侧着脸,趴在桌子上睡觉。 离得近,看得仔细了,才发现他眼底染着一片青灰。 怕是昨天本来就有点感冒,又因为联系不到她,所以没睡好吧。 忽然,沈从南闭着眼,薄薄一笑。 阮恬一懵,以为他是做梦了,没想到沈从南却开了口,“小短腿。” 声音透着几分清冽和愉悦。 阮恬顿时耷了眉眼。敢情他睡觉是装的? 沈从南仿佛看透她心思似的,“哪装了?我昨天一晚都没怎么睡好不好?” 阮恬被他这么一怼,瞬间说不上话了。 沈从南刚睡醒,脸上还蒙则一层慵懒,“短腿,”他这回连“小”字也省了,叫的也发顺溜,“刚就想问你了,你换洗发水了!” 阮恬心跳漏了个节拍,“你怎么知道?” 沈从南嘚瑟地扬了扬眉。 他伸手,趁着阮恬没反应过来,轻轻拽掉了她的帮发带。 乌黑的头发像从天而泻的一溪流水,阮恬回头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要去拿回自己的绑发带:“喂!” 沈从南咧着嘴笑,“发质不错啊。”他把绑发带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还是以前的洗发水好。” 阮恬摊手:“……还我。” “叫声南哥。” 沈从南眼睛亮晶晶,一看就知道又玩到兴头上了。 阮恬这回倒是顺了沈从南的意,笑着跟他闹,“……南哥,把东西还我。” 沈从南乐了,“这个就留给我了。你一个女生,应该有很多这样的橡皮筋。” 阮恬:“……” 她有是还有,但是为什么他拿她的东西这么理直气壮? 但阮恬也没再要回来。 正巧这会儿周念念过来,她上下打量了沈从南,再略微担心地看着阮恬,“恬恬,吃饭去了。” 阮恬从口袋里找了个新的橡皮筋绑了马尾,朝周念念点点头,“嗯。一起吃饭去。”她站起身,又转过脸看沈从南,“你记得吃饭。” 沈从南继续趴在课桌上,抬了抬眼皮,“哦。” “实在困,就回家睡觉。” 沈从南彻底睁开眼,“不。我要跟你一起回家。” 阮恬:“……” 那不是要跟她一块住校了? 阮恬跟着周念念一起出了教室,周念念马上把一肚子疑惑倾泻了出来,“今天早上到底什么情况啊。你和沈从南又是什么情况啊。感觉他看你的眼神不一般啊!” 阮恬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将家里的事告诉周念念,只说了沈从南:“上回不是告诉你,那个问我是不是第一次请人吃外卖吗?” 周念念难以置信,“那个人是沈从南?!” 阮恬点点头。 阮恬回教室的时候,教室里还没几个人,沈从南正在和江易一起吃外卖。 江易占了沈从南同桌吴军的座,见了阮恬,跟个弥勒佛地笑,“哟,嫂子吃饭回来了。” 阮恬手里拎着个小卖部的袋子,闻言愣了下,朝江易挤出了一抹笑,然后斜了眼沈从南,没有说话。 沈从南乐滋滋的,也没说话。 江易笑得更欢了,“哈哈哈,南哥你这回栽了。我喊了声嫂子,嫂子第一时间瞪了你一眼。嫂子,以后南哥就交给你多□□□□了啊。” 沈从南看了阮恬手里的塑料袋,“给我买了吃的?担心我饿?” 阮恬一脸镇定地摇摇头,“不是。下午作业多,我怕我自己饿。” 沈从南也不戳穿她,只跟个求投食的哈士奇似的,看着阮恬,“这外卖不好吃,没吃饱。我感觉我下午也会饿。” 阮恬淡淡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外卖袋子拎给他,“吃吧。我其实也不是很饿。” 江易在一边看的一愣一愣的,看到最后,捧腹大笑。 他在那边学着沈从南刚刚说的那句“这外卖不好吃,没吃饱,我感觉我下去也会饿”,学完了,还补充,“哎呀呀,我也好想有人给我送零食哦。” 阮恬坐回座位:“……” 沈从南翻着袋子里的零食,“……” 没人理江易。 学习的时间总是特别快,转眼又是周五。 阮恬收拾好了东西,打算跟周念念一起回家。周念念却看了眼坐在最后排虎视眈眈的沈从南,“今天我就自己回去了。” 阮恬:“……” 周念念用唇语:“我不想做电灯泡啊!” 说完,就风一阵地遛远了。 沈从南将书包斜跨在肩上,从座位上起来,“走了。” 阮恬刚要背上书包,书包就被沈从南一手轻松地临走了。阮恬讷了下,半垂了脑袋,“那走吧。” 走了两步,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那天,就是下大雨的那天。我和周念念说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外面?” 沈从南抿着唇,视线平视前方,“好汉不提当年勇。” 阮恬被他这句话逗乐了,“我出教室的时候还看见地上的烟头了。只是没想到是你。” 沈从南看她弯成新月状的眉眼,嘴角微勾:“……” 走出了校园,沈从南忽然问,“喂,小短腿!” “嗯?” “手冷不冷?” “还好。” “你应该说冷。” “手还挺冷的。” 沈从南抿着唇笑,将阮恬的手牵着一同塞进自己的口袋,“这样有没有暖一点?” 阮恬低了脑袋:“还好吧。” “你应该说很暖。” “我现在手很暖。” 阮恬说完,自己也没绷住,银铃般轻笑。 她偷偷看了眼沈从南。 却正好对上了沈从南慌促移开目光的半张脸。 她重复:“沈从南,我现在手很暖。” 沈从南没说话,甚至不敢看阮恬。 他虽然是风华正好的好青年,但到底血气方刚,不一定把持得住。 又走了一段路。阮恬先找了个话题—— “沈从南。” “嗯?” “你以后还考大学吗?” “考。你考哪里,我就去那儿挑一个大学上。” “你将来长大打算干嘛?” “你呢?你打算干嘛?” “明明是我先问你的。你先说。” “不知道。但我妈盼了十八年,就想让我出道给她演电视剧看。不上学的有几天我会去专门的老师那里学点应试艺考的东西。” “……” “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想以后能自己养活自己。越快越好。” 静了静。 沈从南停下脚步,“那你好好准备考试。考一个好的大学。我跟着你去那个城市,找其他的大学上。” 阮恬低着头:“好。” “我不管在哪都会混得开,不用担心我跟着你去上大学就会显得我很委屈。” 阮恬有些想笑:“好。” “嗯。” “家里再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报警和给我打电话。如果今晚还拿不到手机,我送你一部。” 阮恬刚想拒绝。 沈从南:“不是免费的。我懂,你肯定觉得太贵重。到时候等暑假了,你每天给我煮饭当保姆来抵债。”末了,他补充:“不许拒绝!” 阮恬:“……那我要回家了。” 临到小区门口,沈从南扯着她的手,不肯放,“我感觉你家里真的不安全。要不你直接跟我住?” 这想法有点惊世骇俗,阮恬当即拒绝:“不行!” 沈从南撇撇嘴,“我只是说说。” 阮恬知道沈从南是担心自己,忍不住宽慰他,“今天跟你在一起,回来得迟。我妈已经回家了。方顺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明后天我都会早点儿去图书馆,再到我妈回来了我再回家去。” “……”沈从南,“那你随时都要跟我保持联系。找不到手机,就先用电脑。明天我有其他艺术课,后天我去图书馆找你。” 阮恬朝他笑,“好!” 就在阮恬刚和沈从南分道扬镳的时候,初春的天,忽然下起了雨。 密密匝匝地,往人身上砸。 沈从南走了没两步,忽然就听后面追过来的跑步声。 他回了头,看见阮恬背着笨重的书包,朝他奔来,一直跑到了他的身前。 阮恬从书包里找出一把伞,递给他:“给你。” 沈从南没接:“那你呢?” “我马上就到家了。不用伞。” “……” 阮恬拍了拍书包,“而且我还有一把。” 沈从南迟疑了一下,接过伞,“所以,你带了两把伞。” “嗯。” “其中一把是给我带的?” 阮恬抬眼看他,“嗯。给你的。新买的。现在两把都是黑伞了。”阮恬说着说着,脸颊奇异地飘了红,“以后我只会给你送伞的。很晚了我要回家!” 阮恬说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打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地说完了,就落荒而逃了。 阮恬回到家,家里没开灯,又拉着窗帘,整个屋子都显得格外昏暗。 阮恬站在玄关口,后退了一步,迟疑了一下,轻喊了一声,“妈?” 没有声音。 阮恬抓住了门把,马上打算逃走。 “恬恬。”是阮舒的声音,平静又死寂。 阮恬又往回走了走,再次喊,“妈。” 阮舒从阮恬的房间里出来,一步步朝玄关口的阮恬走,“恬恬。你帮妈妈一个忙好不好?” 光线暗,但是阮恬还是看清了阮舒身上斑斑点点的血渍,像一朵朵从玫瑰花瓣,杂乱地粘附在阮舒的衣服上、裸|露的脖子上、双手上。 异样的恐惧涌上心头,阮恬再次往后退。身上像上了发条,止不住地颤抖,“妈,你这是怎么了妈?” 阮舒张开了双臂,朝阮恬走着。她像是魔怔了一般,神色越来越癫狂,“恬恬,你在怕什么?妈妈替你把方顺杀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什么还要害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要强|暴你了!” 阮恬恍若当头棒喝,整个人被怔住。 阮舒趁着阮恬出神的功夫,冲了两步抓住了阮恬,“是我替你杀了他!不然他今天在浴室里,你的房间里装上隐形摄像头,你就会被他全部看光哈哈哈哈!我对他这么好,我对他这么好,做给他最好吃的,给他用最好的,住也住我的房子,什么都不用操心,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会喜欢上你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你个狗杂种!” 阮舒使劲晃着她的肩膀,像发怒发狂的母狼一样,见谁逮谁,发泄着内心的愤懑与不满:“凭什么!凭什么!他竟敢对你有苟且之心。”阮舒带着血的手轻柔地抚摸着阮恬的脸颊:“所以妈妈替你杀了他,妈妈是不是对你很好?嗯?是不是对你很好?” 阮恬的神经太紧张,紧张得快要麻木了。她打了个冷战,浑身一个机灵。 她有种错觉,阮舒疯了。 她好像也跟着阮舒一起疯了。 阮舒扣着阮恬的双臂,祈求道:“恬恬,妈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你去帮妈妈自首好不好?你还未成年,杀人不犯法的。你去自首,帮妈妈顶罪好不好?大不了你就告诉警察说是他先对你有苟且之心的……” 阮恬艰难地启口:“我没有杀人,我为什么要自首?我不自首。” 阮舒甩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在了阮恬脸上,“我养你这么多年,现在帮你杀了人,你还要以仇报怨,你有没有良心。” 阮恬咬着下嘴唇,强迫自己不许害怕,“妈妈。你不是为我杀了他,你是因为他不喜欢你了背叛你了你才杀了他。妈妈你忘了,你从小没有给我开过一次家长会,没有告诉我我爸爸是谁,没有教我一点生理知识。你除了生下我,用钱养大了我,你什么教育也没给我。而且就算我去自首,警察还是会查出真相来的。所以,妈妈,我们坦白一点,你去自首吧。说不定还能坦白从宽。” 阮舒气急:“你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去坐牢!我花在你身上的钱难道就是理所当然的了!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直接把你扔在孤儿院里!饿死你冷死你算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没良心!” 阮舒越说越来气,抄起离身边最近的东西就往阮恬身上砸。 阮恬想跑,却被阮舒抢先一步堵住了门。 阮舒一个扫帚直接往阮恬身上敲,“没良心的东西,良心被狗吃了小畜生!要不是你,我早就嫁人了,我早就过上好日子了!我早就过上好日子了!你个小畜生!小畜生!” 阮舒打得累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阮恬:“好啊,既然你不肯去自首。那你就跟我一块逃吧。” 阮恬左手边的缝针还没拆,原本这些天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但这会儿感觉那扣子似乎又裂开了。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啮噬般的疼。她伏倒在地上,咬了咬牙:“不。我不逃。我才不要跟你走!” 阮舒像潜伏在黑夜,张着血盆大口的兽。她朝着阮恬嘶吼:“你必须跟我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不跟我走,你马上就会去警局把我给告了!” 第二十四章 五年后。盛夏。 出租车拐弯之后,视线里的路面陡然变得宽敞起来。 路两旁立着成排郁郁葱葱的灌木松柏,一路排到了路尽头的一处白墙建筑。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幅牌匾,上头写着:H市女子监狱。 出租车在门口停下,那司机显然是H市本地人,操着地方口音问:“姑娘,来监狱里看亲戚啊?” 阮恬一张脸上寡淡平静,她挂了抹并不熟练的笑意,说:“嗯。来看我妈。” “……”司机微怔了下,诧异和好奇溢于言表。他从后视镜里觑了眼阮恬,“我在外面等你,快点。” 阮恬轻“嗯”了身,躬身开门出去了。 司机按下车窗,点了根烟。 外面日头正在升起,柏油马路跟上了蒸笼似的,源源不断地腾起热气。 那司机嫌热,抽到一半,就扔了烟头,按上了车窗。 探监室里开了空调,阮恬一进去,就被冷气围了满怀。 她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服务窗口,她敲了敲玻璃窗。 里面的女警卫员见到她,已经有些眼熟。她公式化道,“身份证。” 阮恬熟练地从包里翻出身份证:“我要见阮舒。我是她女儿。” 女警卫员打了内线,没过几分钟,她挂下电话,半抬着脸颇为同情地看着阮恬:“不好意思。阮同志不想见你。” 阮恬收回了身份证,笑笑:“好。那今天也麻烦你了。” 女警卫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礼貌道,“不客气。” 阮恬背好包,就要走,忽然,那女警卫员喊:“阮恬。” 阮恬回过脸,脸上挂了个问号。 女警卫员犹豫了一下,还是语重心长道,“阮恬。不用来了。她不肯见你的。” 阮恬这回再朝她笑了笑,笑得不再那么勉强。 她说:“谢谢你。我们下次再见。” 阮恬回到家,正是午后。 阮恬住的是合租房,和一个叫纪言初的北方姑娘一起合住。 纪言初比她小一岁,是同校同专业的。 五年前,阮恬被阮舒带回了乡下外婆家。为了防止阮恬报警,阮舒关了她整整半年,一直到警察追查出真相,阮恬才重新获得了自由。但因为错过了高考,阮恬又重新找了另一所高中复读了高三。 刚到H大时,阮恬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没有高压的课业和学习逼迫她集中精力,她几乎每晚都会做梦,梦见阮舒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她,让她去替她自首。 就是在这个时候,阮恬遇见了纪言初。 阮恬性子冷,不善与人套近乎。 很多人一看到阮恬生人勿进的样子,也就不怎么主动和她交朋友。 除了纪言初。 纪言初这人看着虽然傻白甜,但心思纯善。无论阮恬接不接受,每次都特别主动地照顾阮恬。久而久之,阮恬也肯跟着她亲热了。 后来阮恬和纪言初毕业了后,就一起留在H市工作。 阮恬刚踏进家门,窝在沙发里的纪言初就将手机在一边,半卧起身,“回来了?” 阮恬走了两步,将窗帘拉开,顿时房间被填进一片光亮:“大白天的,怎么全把窗帘给关了?” “夜间动物的作息你不懂!” 阮恬将楼下的买的菜分类放进冰箱,笑着说,“嗯。我不懂。” “这回见到你妈没啊?” 阮恬收拾冰箱的动作顿了顿,“没。” 纪言初翻了个身,膝盖弯曲,小腿在空气中来回摆动。她两手托腮,“就你那妈,你对她好顶个什么屁用。她可是差点没毁了你一辈子。” 阮恬关上冰箱门:“好了,不说她了。今天周末,明天又要上班了。下午打算干点啥?” 纪言初捞过手机,吹了个口哨,打开微博,“还能干吗?单身狗的双休日追追星呗。听群里的人说,范星今天16:49分到虹桥机场。” 纪言初直起腰,跪在沙发上,两眼冒着小星星,抱着抱枕就像抱着范星一样,日常给阮恬科普,“我们范星16岁就出道了,今年都已经出道八年了,没整容没女友没黑历史的三美好爱豆,嘤嘤嘤,你真的不要跟我一起追我们范星嘛!” 阮恬听她的这套说辞听得耳朵早起茧子了,她打开电视,将频道调到芒果台,指了指电视剧里的男主:“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有爱豆了。” 纪言初也不是第一次听阮恬说沈从南是她偶像了,她忍不住地一百零一次教育阮恬:“你说你粉谁不好啊?偏偏喜欢这么个,不仅整容,绯闻女友一大堆,还黑历史能绕着地球说一圈的沈从南啊!” 阮恬从冰箱里倒了杯水,坐到纪言初身边,也捞了个抱枕抱在怀里。 她靠在纪言初肩膀上,看着电视里的沈从南:“他没整容。” “屁。我看网上好一堆分析贴,都说他整过。而且你忘了,就前两天,微博热搜第一是啥,还不就是‘S姓小鲜肉耍大牌’,把人新浪的记者晾了半天没搭理。全网嘲都没眼看了好不好?这种人你喜欢他啥啊你!” 阮恬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在纪言初肩膀上,“是啊,差爆了。也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五年前吧。” “他不是四年前才出道?” 阮恬愣了愣,“哦,是哦。” “服了你了。还你偶像呢,连他什么时候出道都不知道。” 纪言初看了眼电视剧,沈从南演的是个被安插到贩毒团伙的警察,里面模样倒是很帅。纪言初感慨,“他长得真不赖哈。怪不得脑残粉尤其是颜狗粉最多。” 阮恬笑了,“是吧。我也觉得他长得好看。” 纪言初翻了个白眼:“这么喜欢他,怎么还天天当白瞟粉?” “白瞟粉?” “就是不给你爱豆花钱的那种粉丝。” “哦。他不差我这点钱。” “……”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光线滤过玻璃窗,一束束地斜进房间。 电视剧一帧一帧地播着,沈从南或深或浅的影像在里面格外清晰。 眉目如画,神情慵懒。一如往常。 他穿着白衬衫,衬衫卷到手肘处,露出的一截干净有力的小臂,正提起一箱的金条,在和人交换毒品。 竟然已经五年了。 广岛之恋里,日本男人对法国女人说:“在那儿你如此年轻,年轻得还没具体属于哪个人。” 她不知道他从一个漫不经心的少年成长为如今万众瞩目的偶像,其中历经了多少断骨连筋的磨练。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她觉得离她如此遥远的沈从南,是如此年轻。 年轻得好像从没具体属于过任何人。 就像是从没有属于过她,一样。 阮恬想,沈从南一定不会知道,而她大概也没有机会再让他知道。 阮舒要带走她的那一天,她去找过他。 当时天降大雨,路人罕见。 她身无分文,没有手机,也没有找到可以求救的人。 后面还有阮舒开着电瓶追过来。 她光着脚,脸上沾染的血渍溶在雨水中,侵透了外面的衣衫。 她什么也没顾上,狼奔豕突地往前跑,一路跑到了沈从南那一日给她送气球的楼下。 身后阮舒已经追到了她,她卯足了最后一股劲在楼下喊—— “沈从南!” 暴雨茫茫,天色寂寂。 她像是天地间渺小的浮游,抱着唯一的一丝希望,呼喊着沈从南的名字。 她手上还紧紧捏着一枚唇膏。 水蜜桃味的、曾经沈从南用气球送到她手里的。 那一枚唇膏。 沈从南用唇膏偷过她的初吻。 沈从南还用唇膏给她单调、干燥、乏味的生活填进了光明、希望和对爱情的期待。 第二十五章 周一,工作日。 阮恬七点半的闹钟,准时起了床。 她洗漱完毕,去敲了敲纪言初的门:“言初,起床。上班要迟到了。” 里面的人没一点动静。 阮恬叹口气,扫了眼客厅里摆放的一堆的应援物,有迎接范星的横幅,应援棒,还有粉丝会的周边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垛堞在一起。 没一会,阮恬的手机震了震。 “恬恬。昨天范星航班晚点,我凌晨三点才回家的。今天不上班了。” 纪言初睡意朦胧的声音在手机那一头断断续续,跟自言自语似的说完,就径自挂了电话。 阮恬摇摇头,笑了笑。放下手机,走进了厨房。 阮恬在一家丝蕾杜的避孕套公司的创意团队工作。团队里主要是86年到94年之间的年轻人,他们每天的工作内容主要是日常对丝蕾杜产品的新媒体运营。 阮恬刚毕业找的这个工作,当时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上天眷顾,莫名其妙就让她进了这个团队。然而这个工作内容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头脑风暴,想出各种好点子金点子写出足够有话题度和噱头的避孕套文案。 但这工作说难也是真的难,比如于阮恬而言,她工作三个月至今,还没写出一则令她的总监完全满意的文案来。 阮恬的这个总监姓蒋,叫蒋西岳。是个北方人,刚三十出头。有严重洁癖,办公桌上不能容忍有一点的灰尘,最重要的是,他的性取向在整个公司都是个谜。 没人敢问,也没人敢讨论。 临近父亲节,蒋西岳要求团队在父亲节这天能出一个既有爆点,又有创意的文案。 周一,又是例行会议的时候。 会议上每个人都必须提出一个自以为最好的点。会议一开始,蒋西岳拧了拧眉心:“阮恬,你的父亲节idea是什么?” 阮恬合上空白的笔记本,为难地对上蒋西岳认真专注的目光。 阮恬昨天下午,在纪言初出去给范星接机的空档在房间想了很久,就是没想出一个好的点子来。 想要过父亲节,那不就是不能用避孕套了吗? 还怎么在父亲节这天写出一个既有爆点又有创意的文案? 蒋西岳有些不耐烦,侧开目光:“你先出去,有Idea了再进来。一会会议结束,你来我办公室。” 阮恬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蒋西岳赶出会议室,她脸上表情起伏不大,从位置慢慢起身,走到了外头。 她合上门,站在门外,但没有立刻走开。 里面马上传来其他同事的各种新颖有趣的点子—— “总监,我想的是:父亲节快乐,还是父亲节快了?” “总监,现在比较兴盛霸道总裁风,咱们可以模仿霸道总裁的口吻:又欠你们一个父亲,呵呵,反正也没打算还……” …… 阮恬站在门外,神情微微漫上来一层落寞。 她有种错觉,她是真的不适合这个工作。 会议很激烈,十来个人的会议,开了将近两个小时。 蒋西岳开完会,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一直到下班时间都没回来。 阮恬问了同事,偏也没有同事知道蒋西岳他是去了哪。眼看纪言初打了两个电话来催她回家,阮恬厚着脸皮,拨通了蒋西岳的电话。 嘟嘟嘟的提示音持续不断地传过来,一直没有人接。就在阮恬快要挂断通话的时候,电话忽然通了。 通话的那一头人声喧哗,还夹杂着刺耳的噪音,阮恬习惯性地皱了皱眉,但声音依旧平静:“蒋总监,是我,阮恬。” 那一头久久没有出声。 但明显接电话的人慢慢走去了个清净点的位置,手机那头的噪音少了些。 阮恬怕蒋西岳刚刚没听清,于是重复:“蒋总监,是我。阮恬。” 那头轻“嗯”了声。 不轻不响,不重不闷。 阮恬以为蒋西岳可能是在忙着应酬,早就忘了上午会议时说过的话,于是马上说明了打电话的事由:“蒋总监,你上午开会时说让我来找你,我看你后来会议结束到现在都没在公司,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你还回公司吗?” 阮恬其实就是想表达:你要是不回来了,那我就下班了。 那一头越发得静。 阮恬甚至都能听见蒋西岳的脚步踩在路面上,发出的轻微的声音。 阮恬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慌:“蒋总监?” 那一头应:“嗯?” 单个的音节,疑问的口气,尾音微微上扬。阮恬的脑海里飞快地划过一抹不可捕捉的感觉,她强压着内心的异样,问:“蒋总监,如果你不回公司了,那我就明天上班再来找你,你看这样行不?” 那一头又不说话了。 阮恬猜测可能是蒋西岳在忙,于是她静静地看着墙壁上的钟,慢慢走了十秒。 那一头却还没有声音。 阮恬有些挨不住了,“蒋总监,您要是不方便接电话。那我先挂了。我明天再来您把。” 说到最后,她连语气地越发地恭敬起来,甚至连你都改用来敬称“您”。 就在阮恬要切断电话的那一瞬,手机里却陡然传出了一记清晰的叫唤声—— “阮恬。” 那声音,就仿佛一滴钟乳石尖上的一滴水,穿越过无数瑰丽的万水千山,旖旎的花鸟鱼虫,轻轻滴进阮恬的耳朵。 活生生地也滴到阮恬的心里去。 就在这会,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蒋西岳松了松领带,看了眼墙壁上的钟,对阮恬说:“过来我办公室。” 阮恬一双眼像鱼眼一样鼓着,目瞪口呆地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蒋西岳。 她仿佛是碰到了鬼似的,忙不迭切断了电话,失魂落魄地跟着蒋西岳进了办公室。 蒋西岳刚经历了大半天的应酬,面色泛着乏意,他捏了捏眉心,“阮恬,你进我们团队多久了?” 阮恬还没从刚刚的惊吓里走出来,她愣了半秒,才说:“三个月零一天。” 蒋西岳办公室的座机响了。 蒋西岳将电话接起又迅速挂下,看向阮恬:“我有没有说过,开会之前一定要有好的点子?” 阮恬点点头。 蒋西岳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问:“阮恬,你谈过恋爱没有?” 阮恬被他问得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摇摇头。但偏偏脑子里马上冒上来一张昨天还在电视里看过的脸,她又点点头,“高中的时候……”她拿捏了一下措辞,“早恋过。” “没有性|经验?” 阮恬脸热了一下,“……还没。” 办公室的座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蒋西岳的眉头快要拧成了麻花,他再一次接起又迅速挂下,结束了来电铃声。 蒋西岳仰着脸,直视阮恬的目光笔直又认真:“阮恬,你要知道,我们写的所有文案,都是有性|经验的文案。说实话,我一开始面试你时,你写的那个文案,是你入职以来写的最好的。按照我的看法,你这个人创意和点子应该都不缺,缺的可能就是这么个能点醒你的人。但是不管怎样,你要是再以这种状态,在我们团队待下去,那你的工作肯定是不会长久的。” 座机铃声再响起。 “好了,你下班吧。”蒋西岳摆了摆手,示意阮恬出去,一边接起了电话,“丝蕾杜创意总监蒋西岳,请问?” 阮恬朝蒋西岳点点头,刚转过身没走两步,就听见蒋西岳发出一声又惊讶又难以置信的叹呼—— “从南?” 第二十六章 阮恬恍若当头棒喝,硬生生在开门的一瞬僵住了脚步。 她的手紧了紧门把,才感觉到掌心早已渗出冷汗涔涔。 蒋西岳翻了翻自己的口袋,薄笑了声:“是丢了。怎么,手机现在在你手里?” 阮恬抓紧手机,另一只手用力拽开门,逃一样地奔出了蒋西岳的办公室。 蒋西岳听见门关上的动静,抬头看了眼阮恬仓促的背影。他挑了挑眉,换了个耳朵听电话。一边听,一边背脊放松,整个人陷进椅背里:“是有个叫阮恬的。” 他顿了下,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根烟,夹在左手,“多大?今年刚毕业的,22岁差不多?刚来我这做了三个月。” 那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蒋西岳眉眼之间微微一亮。他点了烟,抽上,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一边走向百叶窗,“问这么多干吗?挖我也就算了,还想挖我员工?” 蒋西岳用两指分开百叶窗,正好看见外面的阮恬似乎忘了什么,又折回座位,在办公桌上翻找着什么。 蒋西岳眯眼涂了个烟圈,“不过说实话,这姑娘虽然有点脑子,也聪明,但在我这团队估计干不长。” 阮恬找到工作证,又检查了一边办公桌,才跟失了魂似的出了办公室。 蒋西岳合上百叶窗,“也没什么其他缘故。她工作能力比团队其他人差了点。你也知道我们团队是干什么的。结果我今天问她有性|经验没有?她没有。我问她谈过恋爱没,一开始说没有,后来不知道是怕我看不起还是怎么的,说自己高中的时候早恋过。” 那头的人大概笑了,蒋西岳也笑:“你笑什么?是不是不打算从我这挖人了?” 就在蒋西岳刚要走回座位的时候,外面的办公室又是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蒋西岳这回直接拉起了百叶窗,看见了阮恬大概是又忘了东西,又在办公桌上漫无目的地翻翻找找。 阮恬听见蒋西岳这边的动静,像只受了惊的猫,瞪大了眼看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也不找东西了,和蒋西岳点了点头,就转身再次往门口走。 蒋西岳盯着阮恬落荒而逃似的背影,两眼鼓得有铜铃大,满脸的不可思议:“不是开玩笑吧。她是你同学?” 阮恬挤完地铁,回到公寓时,纪言初已经做好饭,正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等她。 纪言初见阮初回来,扔开手机,扮着哭脸,“我的宝啊,你可总算回来了。你快没饿死我。” 阮初复杂的脸色缓了缓,眉眼温柔地弯了弯,“不是让你别等我先吃。” 纪言初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坐在餐桌边,她拾起筷子,“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啊。”她端起饭碗,指挥阮初:“快!开个电视,边吃饭边综艺。今天范星欧巴要参加谁是演员。” 《谁是戏骨》是一台演员比拼演技的竞技综艺。每期都会邀请三个上星卫视正在热播的电视剧主演来这里参加节目。主演可以为各自的电视剧积累更多的人气。而观众也可以根据主演的演技水平选择自己更喜欢的电视剧收看。 这个综艺作为一个娱乐竞技综艺,所有的评委都是大家公认的老戏骨。每期节目都会晋级其中一部电视剧的主演,参加这一季《谁是戏骨》的总决赛,争夺冠军。 阮恬不知为何,听到这个综艺名字心里怪怪的,但还是开了电视,锁定了频道。 阮恬走到餐桌,也拿起筷子,一边吃饭一边跟着纪言初一起看综艺。 刚好主持人正在欢迎第三组电视剧主演:“最近频频上微博热搜,还占了个大视频网站的头条的就不得不提我们这部《刑侦》了。来,掌声在哪里!欢迎我们的主演沈从南,倪轻轻。” 话音刚落,灯光和镜头纷纷落在从后台慢慢出来的俊男靓女。 沈从南朝镜头微微一笑,镜头瞬间切到台下,一群的女观众举着沈从南的灯牌,鬼哭狼嚎齐声喊着沈从南的名字,给了他刚刚的男演员都没有豪华应援。 纪言初眉头一皱,“妈呀,水土不服就服你爱豆的应援。国内顶级流量,你看看这台下,十个粉丝有八个都是你爱豆的。我去,老早晓得我就请假去节目给范星应援了。” 阮恬似听非听。 她的耳边此刻全是沈从南刚刚在另一头喊她名字的声音。 因为现场沈从南的粉丝多,主持人很给面子,热情地和沈从南聊天,“从南最近很忙吧?” 沈从南礼貌一笑,“还好。” 主持人挑了个最近热度最高的问题,抛给沈从南,“最近看热搜啊,到处都是S姓小鲜肉耍大牌。而且很多人都觉得是你,这事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沈从南挑高了眉端,眼底光华薄薄,他看着台下一众粉丝:“你们觉得我会是那种耍大牌的人吗?” 尖叫声顿时爆破出屏幕。 纪言初又开始发言:“你这爱豆,别的本事没有。美男计真是一招一个准。天,我都服气。” 见阮恬还不说话,跟被抽了魂似的一直盯着屏幕,纪言初手肘撞了撞她:“喂你说句话啊。你爱豆来了,你至于跟个榆木疙瘩一样吗?” 阮恬被纪言初一撞,缓了缓神,她用筷子戳了戳米饭,也不是感慨还是失落:“喜欢他的人真多啊。” 纪言初不想翻白眼的,但还是没忍住:“所以你连你爱豆粉丝多,还是今天第一天知道?” 阮恬拿起遥控器,向纪言初征求意见:“这节目有点吵,要不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你范星演的剧吧。” 纪言初狐疑地看了阮恬一眼:“可以啊。我本来还想着每天都让你陪我看范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今天为了两全其美,特意和你一起看综艺呢。” 阮恬笑:“算了。不想看,好吵。还是看剧吧。” 第二天,阮恬因为昨晚到凌晨都还没睡着,早上起的比一般时候都晚。 九点五十七分,阮恬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总算是赶到了公司。她翻了翻包,正想刷卡,才忽然想起,昨天第二次折回办公室找东西的时候,没找到U盘,连着第一次返回去拿的工作证也一块忘在办公桌上了。 阮恬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你怎么就竟干蠢事啊你!” 阮恬摸出手机想找同事求救,身后忽然传来蒋西岳的声音:“喂!是不是忘带这个了?” 阮恬浑身像过了电流,几不可见地颤了颤。她尽量平静着脸回过头,看着蒋西岳手里晃动着自己的工作证,挂起一抹职业笑意:“蒋总监,早!” 蒋西岳将工作证扔给她:“昨天跑什么呢?跟有人要害你似的。连工作证都能忘。” 阮恬接了个满怀,忙刷了卡:“谢谢蒋总监。” 蒋西岳刷了卡,过了门,漫不经心地快走两步,跟她并肩:“看不出来啊。” 阮恬心里一紧,莫名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蒋总监看不出来什么?” 蒋西岳按了电梯键,测眸看她一脸强装的镇定,“你和沈从南是高中同学。” 电梯门开。 蒋西岳先进去,按好楼层,看着还跟柱子一样傻傻杵在原地的阮恬:“再不进来,电梯要走了。” 阮恬抬头飞快地看他一眼,连忙走进电梯。 因为来得迟了,电梯不是高峰期,刚好只有阮恬和蒋西岳两个人。 阮恬忽然小声说:“我和他不是很熟。” “他?谁?” “沈从南。” 蒋西岳笑了:“我问你你和沈从南熟不熟了?” 阮恬又飞快盯了他一眼,面色羞恼。 “叮——” 电梯到了,阮恬这回动作极快,跟十万火急似的冲出电梯。 只剩下蒋西岳在背后开玩笑一般地调侃:“阮恬,你那个高中早恋对象,不会就是沈从南吧。” 阮恬干笑两声,故作平静地摇摇头:“不是。蒋总监真会开玩笑。” 办公室里气氛和平常不太一样。 好几个女同事围在一起在那边叽叽喳喳的讨论。 阮恬路过的时候,刚好听见有人在说:“没想到沈从南竟然在节目里曝光初恋啊啊啊啊!” “我男神每天逼我失恋一百次。” “也不知道能被沈从南喜欢的女孩长什么样子。大概肯定是美翻天了吧。” “哈哈哈,他不是说了,他初恋又软又甜。我看你这样子是又硬又臭,估计是没希望了。” 第二十七章 同事们的议论声,在阮恬的脑海里炸出一朵又一朵的烟花。 绚烂璀璨过后,只余下一片片空白。 阮恬回到办公桌上,刚坐下,纪言初的微信就轰炸过来了。 纪言初截了一张微博热搜的图给她。 阮恬点开图片,赫然就看见热搜第一:沈从南又软又甜。热搜后面还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纪言初初初初:快去看热搜啊。你爱豆曝光初恋了!昨天那综艺没看,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阮恬像做贼心虚地环顾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她,才低下头,划到微博,点开了热搜第一。 下面的第一条微博:国民男友沈从南昨日首曝初恋,称其又软又甜。下面还贴了一个昨日综艺的剪辑视频。 阮恬捂了捂砰砰跳的心口,从桌角摸过来耳机,戴上了,开始播放视频。 大概是前面演了一组关于初恋的戏,其中一个评委大为称赞沈从南其中的情绪十分到位。于是主持人自然而然地扯出了一个有绝对话题度的问题:“从南对初恋的演技有这么深刻的理解和体会,相信一定是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吧?” 问题一出来,下面的粉丝顿时炸开了锅,喧闹尖叫起来。 沈从南笑了笑,笑得云淡风轻。 他朝台下的观众席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底下顿时熄了声。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 光是简单的举手投足,都能让人情不自禁地俯首称臣。 沈从南垂了下眉眼,忽然盯紧了镜头。 他一双眼睛像夏夜里倒映着一盘圆月的湖面,漆黑黑的,稍微反射了一点光。一双像梁朝伟一样,真正会说话的眼睛。 阮恬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仿佛在和沈从南专注的目光对视。 他微张了张嘴,用舌尖顶了顶上牙门,纨绔的神情里透出几分真切:“初恋当然有过,刻骨铭心算不算得上我不知道。不过我初恋她……” 沈从南拖长了音,定定地看着镜头,突地挑了挑眉,“又软又甜。” 就在这会儿,一个隔壁的同事拍了下阮恬的肩膀,“阮恬!蒋总监刚说要开会讨论点子了!” 阮恬吓了一大跳,惊得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她慌张地拔下耳机,朝那同事牵强地笑了笑:“谢谢。我马上就去。” 那同事拍了下她的肩膀:“别紧张。上班看个视频缓解压力没什么的。没事啦!” 阮恬失笑:“谢谢了。” 阮恬捡起手机,上面跳出来好几条纪言初的消息。 纪言初初初初:亲爱的,你有多少存款?能不能借我点,我现在有急事。 阮恬诧异了一下,回: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儿? 纪言初初初初:算了算了。其实也没什么事。我还有点事,等会再聊。 阮恬还想回个电话回去,但那边蒋西岳已经进了会议室,她咬咬牙,还是先进了会议室。 今天的会议进行得比较顺利,阮恬提的点子虽然不够出彩,但也算是合格,蒋西岳做了点总结,就散了会。 阮恬趁着有空的功夫,就给纪言初发微信,但纪言初一则也没回。 阮恬皱了皱眉,刚想打电话过去,蒋西岳的一声“阮恬”堪堪砸到了她耳边。 阮恬看向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蒋西岳单手撑在桌面上,面色调侃:“看微|博热搜了没?”” 阮恬下意识摇摇头,心虚道:“还没。” 蒋西岳双手往后一支,整个人坐在会议桌上,他目色调侃,“我可是第一次这么明确地知道到他是个异性恋呢。还喜欢的是又软又甜的妹子。” 阮恬手虚握着笔记本,掌心湿热。 蒋西岳轻扫了她一眼,自顾自继续道:“你和沈从南认识我知道了。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和沈从南认识的?” 阮恬掐住了笔记本,硬着头皮站起身,声音平静:“蒋总监的私事我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我还有很多工作,先出去了。” 蒋西岳看着阮恬又一次落荒而逃的背影,戏谑地问:“说起沈从南,怎么就让你这么怕?” 阮恬握着门把:“我跟他真的……不熟。” 蒋西岳嗓音稍微凝了几分,忽然间若有似无地透出几分敌意。 他说:“阮恬。我也喜欢他。” 蒋西岳用了“也”。 阮恬垂下目光,神情微黯,说,“你喜欢他是你的事。但我并不喜欢他,蒋总监请不要误会。” 说完,她大开了会议室的门,扬长而去。 阮恬的心里像装了千万个空酒瓶,乒乒乓乓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杂乱的声音。 阮恬拧着眉心,不断摇晃着脑袋,试图把脑子里胡乱的想法除干净。 就在这会儿,手机铃音响了。 阮恬看了眼来电显示,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了纪言初惊慌失措的惊叫声—— “阮恬!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帮我拿八万过来好不好!帮我拿八万……” 纪言初话音未落,手机已经被人夺了去,换成了一个粗犷浑厚的男声:“纪言初欠我们万哥八万没还。你来不来还?不来还,她今天就休想从这里走回去!” 阮恬暗暗一惊。 她手支撑在一边的墙上,借力慢慢走向楼梯口,声音几不可见地轻颤,“万哥?言初问万哥借了钱?” 那人轻笑了声,“装这么惊讶干嘛!打算见死不救?” 他们这一带,很多人为了应急,都会朝万钧借钱,但借了钱又还不上的人,最后会在这一带慢慢销声匿迹。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身上被发生了什么。 阮恬背脊慢慢爬满了冷汗。她五指插入头发,将前面的头发都拨到脑后,冷静道,“言初现在在哪?你们告诉我她在哪,我马上带了钱过去。” 那头有了点细碎的议论声,很快,那个粗犷男声报了个地址,并说:“别动什么小脑筋。惊动了警察,到时候吃亏的,最后还是你和你朋友。” 阮恬当然明白这话里的分量,也知道在这一带万钧的势力。她在电话这边点了点头,“好!我马上过来。你们别伤害言初。” 阮恬接完电话,马上请了假,去银行把卡里仅有的一万多块大学时期积攒的钱全部取了出来。 阮恬喊了辆出租车,到了地址上的街。 这条街白天生意并不兴盛,到晚上的时候,才是这条街才繁华的时候。阮恬平日也只是听人偶尔说起过,这回还真是第一次来。 正直午后,街上人并不算多,阮恬按照地址给的位置,最终找到了一家门口挂着一个“混色”塑料牌子的洗发店。店门紧闭。 阮恬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过了会,门里站了个一个红毛男人,问:“谁啊你!” 阮恬将装着一沓钱的背包放怀里抱着,面色沉静,说:“我来帮言初还债。” 红毛朝里面的某个房间喊了声:“万哥,来还债的!” 过了会,大概是里面有人答应了。红毛开了门:“进来!” 洗发店从外面看着装饰简单,阮恬走进去,才发现这店的店内装潢还别有洞天。 繁杂的音响声喧闹声堵进耳朵里,阮恬紧张得心口快要提到嗓子眼,她紧了紧手里的包,步子越发谨慎。 红毛一路领着阮恬到了最里面的房间,他敲了敲敞着的门:“万哥,人带来了。” 他回头看了眼阮恬,皱了皱眉:“进来啊你。” 阮恬面色依旧冷静。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圈,看见了角落里被一个西装男人治服着的纪言初。纪言初见到她,绝望的脸上迅速点燃了一点光亮:“恬恬!” 阮恬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她竭力遏制了内心底里的紧张,温和地看向坐在最中间的光头的年青男人。 阮恬恭敬道:“万哥。我和言初才刚毕业,没多少存款。我这里总共有15800,先还给你。” 万钧没把阮恬放在眼里。他两腿交叠,脚搁在茶几上,不咸不淡地反问:“欠我八万,还一万五,这像话吗?” 阮恬微微一惊,心里感觉凶多吉少。 但越是这种时候,她反而越容易冷静。她舒展了眉头,温声道:“万哥,我和言初真就是两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没那么多钱。您看我们能不能讨个商量。先还上一万五,其他的加着利息,我和言初按月慢慢还。” 万哥轻笑,眯眸打量阮恬:“你以为这主意你朋友没给过?她欠我钱的日子可是有够久了呢!不给你朋友长长记性,你朋友可能觉得我好欺负呢!” 阮恬笑,刚想替纪言初说话,万哥却先开口:“再说了,要按月还也可以啊,你朋友自己也知道的。我都讲过规矩了。”他目光赤|裸|裸地看向纪言初:“她想再多给一个月,那就脱一件衣服;想再多给两个月,那就脱两件衣服。以此类推……可她不肯啊!” 阮恬怔住。 现在正是夏天,再加上纪言初爱穿裙子,身上就只穿了一件连衣裙和内衣裤,要是让纪言初脱一件,那不就…… 怪不得纪言初—— 阮恬贝齿轻咬了下嘴唇,看了眼一脸期艾的纪言初,又打量了一眼自己穿的防晒衣,脸微微一热,说:“我先替她脱一件,这样行不?然后一个月之后,我们再来……” 阮恬的话还为落下,门口陡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那人的声音比电视里要低沉、冷冽几分,仿佛含着冰似的。 他语言里带着点散漫和戏谑,说:“你要替谁脱?” 第二十八章 阮恬像被施了定身术,硬是没动弹一下。 她看见隔了一张茶水桌的万钧挑了眉,惊讶:“哟,哪阵风把我们沈大明星和蒋总监吹这儿来了?” 蒋总监也来了?他们怎么找到这的? 阮恬绞着手指,越发觉得眼前的事有点难办。 万钧话问给了沈从南,但沈从南没吱声。 包间里静了静。 沈从南再次启口,这回声音更冷了,像从西伯利亚刮来的风:“替谁脱呢?还是只是想脱给谁看?” 他没有点名,但是在场的的任何人都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沈从南吃得开,混的好,朋友遍地开。万钧和他也算是半个熟人,他觑了眼沈从南,定了定神,朝阮恬皮笑肉不笑,“南哥问你话呢!你聋了?” 阮恬右手掐着左手的虎口,背脊僵硬地转了过去。 包间里光线昏暗,空气弥漫着烟酒味,男人的汗味、荷尔蒙味,还有细小的尘埃微粒。橘黄色的光被这些浑浊的空气分成一层一层的。 阮恬透过这样的光,时隔五年,再一次看见了沈从南。 时光如梭,她难以想象,她上一回见沈从南时,还是一个星期五放学的傍晚。当时他送她回家,后来下了小雨,她特意跑过去给他送伞。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意识到,那一次她送给沈从南的不止一把伞。 还亲手送上了她—— 之后整整五年的空窗期,或者说,还有更多。 阮恬看着他。 他长得好看,比以前更好看了。大概是他自己也清楚他的长相有多么出色,所以好看得愈发张扬跋扈,盛气凌人。 他就是这样,从少年时代起就是这样,从来都有盛气凌人的本事。 盛气凌人得,让人没办法生气。 沈从南也看着她。 他脚尖往点一点,最终朝阮恬靠近。他走起路来,带着一股压倒性的气势,压得阮恬喘不过气。 他在她身前站定,和电视里说起初恋时轻佻邪肆的模样不同,此刻他带着点计较,带着点委屈,还带着点怨愤,直直地盯进了她的眼底,轻声道:“你还敢出现?” 阮恬怔,目光轻痴。 所有人都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个人。 沈从南突然伸手,手才到半空,阮恬敏捷地缩了缩肩膀。 沈从南比她更迅速,马上抓住了她外面那件防晒衣。 阮恬一惊,但须臾心却慢慢静了下来。 他还是一个样啊,就和当时给她那种方式“涂唇膏”一样。又霸道又不讲理。 沈从南微弯着腰,靠近阮恬。 他温热的唇贴到她的耳边:“脱给他看。还不如脱给我看。我能帮你把欠的钱全还了。” 他的气息是热的。 偏偏口吻是冷的。 阮恬竭力平复了心里的悸动。她皱了皱眉,手一扬,一把打掉了沈从南抓着她衣领的手。 她刻意也放冷了声音,目光坦荡地看着他:“不用。而且,这些钱不是我欠的。” 沈从南没理会她的话,他侧过脸,看了眼蒋西岳,又看向万钧:“等会我把钱汇给你。人,给我。” 阮恬这回并没有被惊到。 不知为何,她反而觉得自己得救了。 万钧看了眼蒋西岳,蒋西岳点点头。 万钧马上堆笑,“南哥说的自然算数。那我就听南哥的。你们赶紧把人交给南哥。” 角落那西装男人说着就要把纪言初交出来,沈从南瞥了眼纪言初,“那个你们直接放了。” 万钧盯着纪言初看了几眼,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顾着沈从南的面子:“放了放了。” 纪言初见阮恬一个人被扣在房间,趁着路过阮恬,马上抓住了她的手:“不行。我不走,我跟阮恬一块走。我不走!” 阮恬回握了一下纪言初的手,安慰一笑,“没事。我马上就回来了。我不会有事的。” 阮恬还没说话,纪言初已经被西装男人带出去了。 包间里的人没几下,都识相地离开了,只剩下纪言初尖叫呐喊阮恬名字的声音,还从走廊那一头传过来。 沈从南拧了拧眉心。 走两步,一脚踢上了门。 他踢门的声音很重,阮恬的肩轻轻一颤。 沈从南越过阮恬,坐上了沙发。 他找了个舒服的坐姿,交叠了双腿,仰着脸看阮恬。一张脸像平静的海面,看不出一点情绪。 他漂亮的嘴巴里吐出了轻巧的一个字—— “脱。” 第二十九章 阮恬绷着脸, 目光和沈从南的交织在一起。 她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像卡了鱼刺,硬是说不上话来。 见阮恬不说话,沈从南上半身前倾, 用牙签插了块西瓜, 优雅地送进嘴里。他挑高了眉端瞧她,轻佻道, “不脱?要我帮你?” 阮恬视线下垂,看着茶水桌上的水果盘,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 终于, 沈从南不知是突然沉不住气还是怎么, 莫名拔高了音量,喊了声, “阮恬!” 沈从南叫她名字的时候,带着点委屈、带着点愤恨、带着点幽怨。 那个前一天还在绵绵春雨里给他送伞,告诉他以后只给他送伞的小女孩,在第二天就忽然跟插了翅膀的蝴蝶一样, 忽然就不见了。 在学校里等她,只等到她母亲来学校给她匆匆办了退学手续。 他去她家门外等她, 却只等到物业说她们家早就搬走了。 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忽然就完全退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没有知会任何人一声。 阮恬感觉到沈从南在气头上, 她脑子晕乎乎的,半天还是没有说上一句话来。 见阮恬又是那种又“臭”又“硬”, 软硬不吃的死样子,沈从南心里越发委屈和愤懑,说话也没了轻重,“刚刚不是很有勇气,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也那么能讲。连我替她脱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这会怎么不行了?” 话并不好听,阮恬轻拧了眉,握紧了虚汗涔涔的手心。 虽然阮恬以前也经常动不动就不说话,但此时沉默的阮恬更让沈从南心里没底,他猝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再次朝她走,“心虚了?说不上话了?” 沈从南往前一步,阮恬就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 像猎人与猎物紧要关头的生死博弈,到最后总会有个输赢。 沈从南太阳穴口的青筋突突地跳,这五年来的积怨像沉眠多年的火山终于在这一刻忽然爆发。他忽然长臂一捞,紧紧拷住了阮恬的手腕,另一手发泄一样卯足了劲要拽下她外面那件防晒衣。阮恬的脸上的平静这回终于绷不住了。她带着浓稠的抗拒意味,怒喊了一声:“沈从南!” 一边无计可施之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她用了吃奶的劲踩他,沈从南吃了痛,但还是没有放开她,硬是将她身上那件防晒衣拽了下来。 阮恬里面穿了件条纹背心,没了防晒衣的遮挡,包间的冷气席卷了她裸|露的双臂,她轻嘶了声,冷声:“沈从南!你这个神经病。” 沈从南冷哼:“终于肯说话了?” 阮恬咽了口气,凝声解释,“我那个朋友只穿了件连衣裙,刚刚万哥不肯放人,我才这么说的。没别的意思。” 沈从南抓着她的把柄不放,一定要跟她作对,“谁知道你什么意思?一屋子男人的地方,当众要脱衣服,你自己知道你什么意思!” 阮恬语气平平,但据理力争:“沈从南,我里面还穿着背心,我朋友里面什么都没了!当时我也不知道会有人来救场,我想把我和我朋友从这里救出去,说我替她脱哪里错了!沈从南,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最后这句刺激到了沈从南敏感的神经,“我哪里幼稚了?阮恬!一个无缘无故失踪了五年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幼稚?” 静了静。 空气冷凝。 阮恬心里已经跟明镜般清明。 果然,刚刚沈从南无理取闹,甚至还强行要脱她的防晒衣,要给她难堪,都是因为记恨她。 记恨她当年的不辞而别。 冷气不断往阮恬身上扎,阮恬搓了搓手臂,伸手去够沈从南手里的防晒衣。 沈从南反应敏捷,马上将防晒衣藏到身后。 阮恬平静道:“还我。” “不还。” “这里冷气太足了。我冷。” 说实话,阮恬从没想过有生之年她还能再和沈从南面对面相见。 从沈从南第一次出现在电视里,慢慢地成为大众焦点的时候,她就渐渐觉得她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偶尔不做噩梦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想起他,但她真的从没有想过她还能在此和沈从南有交集。 还是以这样近的距离。 有时候,她常常会觉得,高三那年短暂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沈从南,给她擦唇膏的沈从南,用气球给她送唇膏的沈从南,在许静和欺负她的时候出现的沈从南,根本就不是沈从南。 或者说,那一段回忆,更像是她一个人的臆想一样。 她下意识地不敢和任何人提起沈从南,不敢对沈从南抱有任何幻想。 以至于当她今天真的亲眼见到沈从南的时候,她的反应是如此迟钝、僵硬、糟糕,甚至哑口无言、手足无措。 阮恬真的有点冷,她皱了皱鼻子,声音有点轻,“我妈把我带去乡下了。” 沈从南见她终于说话了,口气虽然不好,但手往下坠了坠,防晒衣垂在了他的裤腿边。他声音有些飘,“你妈妈为什么要带你去乡下?” 阮恬见到防晒衣,伸手又要去抓,沈从南这回没藏,任由阮恬抢了回去。 阮恬有些尴尬地在沈从南面前半垂着脑袋,穿上了防晒衣。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淡淡说:“方顺和我妈闹崩了,我妈要带着我回乡下。我想读书不肯回去,她非怀疑我是想跟方顺在一起,更下定决心带我一起走。” 阮舒杀人的事,阮恬不想提,也不愿意提。 当时阮舒带走她后,方顺的尸体一直到两个多月后才被发现。警方正式介入调查,到找到阮舒,逮捕阮舒入狱,已经是小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沈从南怕是根本不知道吧。 所以阮恬撒了谎。 不知为何,她不想让沈从南知道自己有一个那样的母亲。一个想让自己女儿去替她自首的母亲。 为了不被他同情,也为了在他面前她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沈从南半天没吱声,阮恬低着头,没法看沈从南的表情,她脚尖点着地面,继续说:“你也知道,我当时手机已经丢了。联系方式也全都没了,所以联系不上你。” 她顿了下,自嘲地轻笑了声,“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有点不敢相信,所以才说不上话。” 阮恬拢了拢自己的防晒衣,脚尖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眼前的那块地,“沈从南,对不起。” 阮恬说完,心里反倒轻松了不少,就好像把曾经没有交代的事情,这回终于交代出去了,弥补了遗憾似的,她松了口气,说:“欠你的钱,是我朋友欠的。你随便给我一个账号,我到时候会让她自己把钱都还给你。如果她不还,我会敦促她的。” 阮恬等了一会,也不见沈从南说话。她没忍住,抬了头看他。 正好迎上沈从南又长又深的目光。 阮恬咬了咬下嘴唇,刚想询问汇款把钱还给他,却听沈从南微微有些僵硬的声音问:“那个方顺,后来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阮恬摇摇头,“没有。” 沈从南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妈妈呢?后来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阮恬还是摇摇头:“没有。” “什么时候从乡下回来的?我听西岳说你大学刚毕业,复读了高三了?” “嗯。乡下亲戚帮找的地方高中。” “你妈妈和那个方顺分开后,那个方顺还找过你吗?” 阮恬头皮麻了麻,摇摇头,“没。我妈现在不和我一起住,方顺……也很久没出现了。我和刚刚那个姑娘一起租房子住。还……还挺好。” 沈从南皱高了眉,“刚刚欠钱的姑娘?” 阮恬点点头。 “找高利贷借钱,不是没脑子,就是脑子缺根经。和这种人交朋友不是你的风格。” 阮恬表情有点淡,她没想到沈从南隔了五年才发出来的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这么快就展开到了其他话题,“言初她人还是很好的。我大学最难过的日子,刚好她陪我。” 沈从南闻言,沉默了一会,问:“我上回接了老蒋的电话,你是不是知道是我了,还挂了我的电话?” 老蒋?蒋西岳? 阮恬怔了下,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沈从南脸色已经恢复了那副乖张模样,他反身坐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拍了拍一边的座位,“过来。” 阮恬这回反应得很快,跟着坐了过去。 沈从南拿出手机,一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现在是公众人物,不能随便给账号。你让你朋友把钱还给你,然后你再转给我。” 阮恬:“支付宝转账?还是□□?” 沈从南觉得牙根有点疼,他点开微信,“微信吧。我喜欢微信转账。” 阮恬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阮恬扫了沈从南的微信,她看了眼沈从南的自拍头像,和他的昵称“老子天下第一”,手抖了一下,才添加为好友。 沈从南觉得口有点干,又从果盘里插了块西瓜。他思索了一会,问,“在老蒋那工作?” 阮恬看着桌上摆放的西瓜,轻“嗯”了声,补充道:“这西瓜一看就是在冰箱摆了很多天的,不新鲜,别多吃。” 沈从南忽然就想起有一回他们一起去超市买西瓜,阮恬也是这样一本正经地拍拍西瓜皮,听听声音,一边挑西瓜,一边告诉她—— “冬天的西瓜都是激素种出来的,吃多了对人的发育不好。”沈从南乐了,嗓子里溢出清澈的笑意,“你对西瓜的研究,一直都挺深刻啊。” 阮恬不说话了。 沈从南话题又回到蒋西岳身上:“老蒋一个卖避|孕套的,你怎么找这么个行业?” 阮恬看见手机上不断跳出来纪言初的微信消息,她将手机屏幕朝下,说:“要交房租,急着就业,投了很多简历,这家最先通知我录取,我就去了。” “听老蒋说,你好像不太合适做这个工作?” 阮恬愣了下,想起蒋西岳那天在办公室里问的几个问题,“还好。稍微有点不合适。” 毕竟五年不见,两个人能聊的话题马上就有点稀缺了。 阮恬翻过手机,看了眼纪言初的微信消息,说:“差不多了。我今天先走了。我那个朋友还在外面等我。” 沈从南瞄了眼阮恬的手机,忽然想起什么,翻了翻通讯录,给唯一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很快,包间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阮恬没注意到沈从南的手机页面,见到陌生号码,诧异了一会,按下接听键。 “喂。” 下一秒,包间的另一处也响起了阮恬的那声“喂”。 阮恬循声看过去,见沈从南晃了晃手机。 沈从南挂断电话,“老蒋的手机里看见的。你的号码。” “……” “我的号码,记好了。以后记得背出来。你能考上H大,背11个数字应该不难。” 静了下,阮恬才声如蚊蚋,“……嗯。” 她从沙发上起来,“那我先走了。”她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身,去拿落在沙发上的包。 阮恬的背心是宽松圆领的,俯下身的时候,泄出脖子下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沈从南不动声色地说:“喂。” 阮恬下意识地看他,眼里挂了问号。 沈从南目光从她衣领处挪开,假装咳嗽了声,说,“这背心质量不好,以后还是不穿了比较好。” 阮恬觉得有些异样,她迅速低头看了眼领口,瞬间明白了什么,拿起包。她仓皇地告别,“那我先走了。” 心还在砰砰地跳。 就像不属于她了似的,使劲地要往外蹦。 阮恬走出门口的时候,找了一圈,也没看见纪言初的身影。 她皱了皱眉,打算给纪言初打电话,正巧听见了从某个方向传来的吵闹声。 听那声音,似乎是纪言初的。 阮恬循着声音,往那边走了几步,就看见一家零食店铺和快递站点之间,开着一个路口子,那口子是通往快递站点的后门的,方便运输车开进里面卸快递。 阮恬往里靠了些距离,里面的争吵声就在耳边越来越清晰。 先是纪言初狂躁的咆哮声,“万钧,你这个骗子!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接着是万钧的声音:“我哪里骗你了?我说你有难处我可以帮你,钱也是你自己要问我借的!你现在还不上钱来赖我是几个意思啊!” 阮恬心思一紧,刚感觉纪言初和万钧还有其他情况,背后就传来清越的一声:“喂!你在……” 阮恬怕里面的人听见,马上回过身,伸长了手,掌心捂住了沈从南的嘴巴。 温腻咸|湿的触感贴在嘴唇上,沈从南怔了下,压了压黑色帽檐,低下头,眼睛里带着点笑意,看阮恬:怎么了? 他的笑让阮恬觉得手有些软,阮恬迅速收回了手。 阮恬手刚落下,里面继续传来纪言初夹带着哭音的冷嘲声:“呵!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说我们是朋友,你借我多少,我就还你多少!我要是知道你和我做朋友,是为了骗我见你高利贷,我当初看也不会看你一眼!” 那万钧这回来气了,暴躁地提高了音量:“臭娘们,你她妈说什么呢!你有种再给老子说一遍!” 阮恬感觉不妙,马上喊:“言初!” 那一头的喧闹声停了下来。 先是纪言初从口子里面走了出来,紧接着万钧也出来。 那头是纪言初和万钧,这头是阮恬和沈从南。 万钧见沈从南还在,他仔细打量了一圈阮恬,疑惑地眯了眯眼睛,但脸上还是堆了笑,“南哥!你办完事了?” 沈从南冷声,声音如磁:“会不会说话?” 不知为何,办事这两个字在阮恬听来格外别扭。 她小脸轻轻一皱,朝万钧边上的纪言初招了招手,“言初,走了!” 纪言初盯着沈从南花痴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朝阮恬这边走,一边走,一边目光还停留在沈从南身上打量。 一直走到阮恬身边,纪言初还是紧盯着沈从南,眼睛都不带眨的。 像纪言初这样的姑娘,沈从南就见得比较多了。他轻扯了嘴角,笑,“有什么话要说?真人比电视上好看多了?” 这话正中纪言初心意,她使劲点了点头,附和:“帅。比电视上帅太多了……” “看上去也不像是网上传的那样,会耍大牌、约炮无数、男女双吃的那种?” 纪言初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也不知道造谣的人怎么想的。” “可惜这种造谣的话,竟然还有人相信。” “是啊。真是太没智商没眼光了。” 阮恬溜圆了眼睛瞪着纪言初。 那些一直说沈从南耍大牌、约炮无数、男女双吃的黑料的人里,其中一个,不就是纪言初么? 那个没智商没眼光,她说的是她自己吗? 沈从南眉眼舒展,似乎是来了兴致,问,“要不要签名?” 纪言初两眼像闪着无数的小星星,惊声问,“真的吗?”她一边问,一边已经从随行的包里翻出了厚厚一本签名本和一支笔,殷勤地递给沈从南。 沈从南很给面子,接过了纸笔。 他翻了几页,发现都是范星的签名,挑了挑眉,“喜欢范星?” 纪言初讪笑:“以前喜欢过啦。现在绝对不喜欢了!” 沈从南找了个空白页签上名:“哦?为什么?” “他害得我现在欠了这么多钱。”纪言初话茬一转,忽然问:“您刚刚为什么能……” 沈从南明白纪言初的意思,他忽然看了眼等在一边的阮恬,说:“阮恬是我……”他顿了下,感觉到阮恬手掐在自己背上的力道,眯眸看了眼阮恬微僵的侧脸,继续说—— “我高中同学。” 纪言初接过沈从南的签名,一脸跟中了彩票的难以置信,“真的吗?恬恬都没告诉我,怪不得您今天肯帮忙。真是太感想……太谢谢您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这么蠢的事情。” 沈从南点头,他扫了圈周围:“出来的有点久,怕到时候有狗仔追,我先走了。” 纪言初想到什么严肃的事情,“那我怎么把钱换给您?” 沈从南回头,指了指阮恬:“你给她。” 纪言初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按月还,一定会把钱还清的。” 目送沈从南离开后,纪言初和阮恬打了辆车回公寓。 纪言初激动地抱着阮恬的胳膊,两眼冒着金光,“恬恬,怪不得你以前喜欢他,原来他竟然是你高中同学!你以前为什么不说!嗯!竟然和明星做同学!” 纪言初念叨着念叨着,忽然停了下来:“咦,你以前不说读的一所乡下高中么?我看沈从南的百度百科,上面读的是H市三中啊。” 阮恬对纪言初的八卦劲很服气,她叹了口气,感叹:“我被我妈带回乡下前,在那读书。” 纪言初点头:“对哦……我都忘了这茬了。” “那你知不知道沈从南的初恋是谁啊?他在综艺上承认的那个长的又软又甜的姑娘。” 阮恬身子僵了一下,“不知道。不是很熟的同学。” “话说回来,沈从南今天为什么会来帮我们啊?这地方挺乱的啊……沈从南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阮恬眼前快速浮现了一下蒋西岳的脸,她看了眼窗外飞驰而过的一排白杨树,猜测,“可能是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上司听见了,不放心我,就跟来了。刚刚和沈从南一起来的那个就是我上司,沈从南好像和我上司……” 阮恬不清楚沈从南和蒋西岳到底什么关系,她思索了一下,说:“他们两个是朋友,所以可能就一起来了。”末了,她又补充,“我也是猜的。” 纪言初感觉这样挺说得通,“啧,你这上司虽然老是要赶你出会议室,但是人还是很好啊!” 阮恬迟疑了一会,说,“他是挺好的。” 如果他不喜欢沈从南的话,可能更好。 “对了,你欠这么多钱到底怎么回事?” 纪言初见阮恬终于开始追究这事,马上坦白从宽,“别骂我。我知道你一定骂我我蠢。哎呀,还不就是前段时间,你老是加班,我一个人无聊,偶尔就会是酒吧坐坐,然后就和万钧打了个眼熟。我本来以为他只是想跟我交个朋友,没想到那烂死人竟然想炮我!那会不是范星刚要过生日,他在微博po了个香奈儿的包,我想着筹钱给范星买一个呗。刚好万钧说,他可以借给我,借我多少,就还多少。我当时脑子一抽,就问他借了钱,没想到啊等我借了钱,他马上就翻脸了……” 阮恬差不多听明白这事了。 纪言初抱着阮恬的胳膊,软着声音,“我知道这回肯定是我傻逼了。你可千万别抛弃我啊。那死人就是吃准了还不上钱,想占我便宜……恬恬,我以后不这样了……” 阮恬摸了下她的脑袋:“回去写个欠条,给沈从南。” 纪言初点头:“嗯嗯。”嗯了两声,她又抱着阮恬大叫:“啊啊啊!恬恬,他也太帅了吧,我的天,我现在转粉还来得及吗?天哪!” 阮恬:“……” 回到公寓,纪言初第一件事就是写了张欠条:本人欠付沈从南先生共计八万八千七十九元。上述款项本人承诺最迟于2017年12月月底欠无条件偿还,并支付到指定账户。 如有违反,本人愿意接受沈从南先生为此采取的一切处罚措施,并承担因此引起的一切责任。 纪言初 纪言初写了欠条,抱着在书房里给蒋西岳请假的阮恬的胳膊,轻言软语:“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欠条交给沈从南?” 阮恬这回已经摘了隐形眼镜,戴的一副框架眼镜。她扶了扶镜框,说,“我又没有沈从南地址,怎么交给他?” 纪言初摸着下巴,“这可是我认真百度了好久怎么写欠条,然后才写出来的呢!不能交给他可惜了。” 阮恬:“那你要不微博私信他?” 纪言初眼睛一亮,马上拿着欠条就跑了。 阮恬刚给蒋西岳发完请假信息,“老子天下第一”忽然发来了一条消息。 老子天下第一:(微笑脸) 阮恬点开沈从南的头像,眯着眼睛,改了个备注:南南南南。 改完,阮恬点开了沈从南头像的大图。 这大概是一张电影的海报图,图上只有沈从南的一张轮廓坚毅的侧脸。 阮恬盯着看了一眼,按住头像,点了保存。 南南南南:到了? 阮恬:刚到。我给蒋总监请了个假。 南南南南:…… 阮恬:刚刚言初写了个欠条,她去微博私信你了。 南南南南:哦。 南南南南:你也写一张欠条给我。 阮恬:黑人问号脸.jpg 阮恬:为什么? 南南南南:你欠了我五年。 阮恬:对方不想和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个表情包.jpg南南南南:[图片] 阮恬点开那图片一看,正好是纪言初写给沈从南的欠条。 南南南南:按照这个格式写。后面那句改成欠的五年将在余生无条件偿还。 阮恬:…… 阮恬:沈从南。你幼不幼稚! 沈从南好半天没回复。 阮恬盯着手机看了会,见沈从南一直没回复,就想静下心来想明天开会要用的点子,但她无论想到点什么,拐个弯也能绕回到沈从南身上去。 阮恬眉心挤了挤,看着手机上她最后那句“你幼不幼稚”,莫名有些懊悔和烦躁。 她拽了拽背心的领子,想散散热,偏偏这么一拽,又想起沈从南说的不让她穿这件背心。阮恬叹口气,起身想去洗个澡。太热了,心也太热了,洗一洗,去去烦躁。 阮恬起身的那一瞬,手机屏幕亮了。 阮恬腿软了软,拿起手机,坐下,点开和沈从南的微信界面。 南南南南:打个赌,赌不赌? 阮恬本想耗一会再回,但想到有可能是沈从南比较忙才回的晚,于是还是马上回:什么赌? 南南南南:你先说,你赌不赌。 阮恬隔着屏幕笑:你先说,赌什么。 南南南南:赌你将来会不会心甘情愿给我写那张欠条。 阮恬:不赌。 南南南南:听老蒋说,你们每天都会开会收集好点子,你赢了以后我可以每天帮你想个避|孕套文案的点子。 阮恬拿着手机的手抖了抖。 这个赌注的诱惑力……好大。 阮恬咽了口口水:输了呢? 南南南南:输了。等你输了再说吧。 南南南南:赌不赌? 阮恬:赌。 页面忽然被切,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阮恬一惊,按下接听键。 通话那一头的声音礼貌温柔:“您好。请问是阮恬阮小姐吗?” 阮恬将手机贴在耳边,凝神:“是。我是阮恬。” “阮小姐,我是H市女子监狱的女监狱长徐玲娟。请问最近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物跟踪你,或者你身边有没有什么异样?” 这话说的阮恬心底警铃大作,“我还没发现。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妈出什么事了?” 那一头犹豫了一下,说,“阮小姐,你母亲阮舒从我们监狱里逃出去了。应该是联合了外头的人帮忙,具体什么情况,我们还在调查中。鉴于阮舒以前对你做过的事情,所以我打电话来问一声。还有近段时间,你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如果有什么情况,可以马上找警方求助。” 阮恬干着嗓子:“好。” 就在阮恬发怔的一会,纪言初忽然狂拍了阮恬的房门,“恬恬,不好了!不好了!沈从南出事了!” 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阮恬正了正脸色,打算先不把阮舒的事情告诉纪言初,“沈从南他怎么了?” 纪言初举着手机,给她看微博热搜第一—— S姓小鲜肉再耍大牌 阮恬隐隐有些不安,她点开热搜,就看见第一条微博:S姓小鲜肉被|爆片场只顾玩手机再耍大牌与导演发生激烈争执。 下面还贴着一个视频。 桌上阮恬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是沈从南发来的消息。 阮恬低头。 南南南南:阮恬。我好像要失业了。要不你包|养我吧。 第三十章 纪言初没注意阮恬手机, 她点开视频,撞了撞阮恬,“恬恬!快看!” 视频是从比较高的角度俯视着拍的,由于隔得远, 只拍到了一个远景。镜头很晃, 沈从南坐在摇椅上,穿着戏里的服装, 剧本摆在膝盖上,手里拿着手机,贼兮兮地对着屏幕笑。 笑容有点痴汉, 有点温柔。 镜头再晃了一会, 忽然一名男导演的侧影怒气冲冲地进入了镜头。 导演在沈从南面前猛地摔了剧本,紧接着指着沈从南的鼻子, 就开始发脾气。 远远地,虽然听不清那导演在说些什么,但他半张脸上,青筋暴炸, 脸色发青,噼里啪啦地破口大骂, 显然是对沈从南相当不满。 沈从南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一开始有些费解,但须臾他似乎往哪个方向看了一眼, 忽然神情轻蔑, 站起身,任由剧本从腿上滑落, 拿着手机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休息区… 视频完。 纪言初愤愤不平地关了视频,“恬恬,南哥这回肯定是被冤枉的,你看看,南哥刚开始看到那导演,分明就是跟那个导演不熟啊。现在闹成这幅样子,一定是导演要陷害南哥!” 阮恬皱了皱眉,点开视频底下的评论,下面粉黑混战。粉丝A:呵呵。公道自在人心。看完视频有三问。第一,视频导演并非南哥所在剧组导演,为何要对南哥发脾气。碰瓷?倒贴?第二,视频是一周前拍摄的,该视频的前一天南哥还为了赶进度,从凌晨四点一直拍到下午五点,躺在摇椅上休息玩手机有什么不对,你连续工作十一个小时都不用吃喝拉撒玩会手机?第三,评论里谁家粉丝叫的最欢?祝蒸煮原地爆炸。 粉丝B:转眼间,这黑锅又背到了沈从南身上.jpg粉丝C:[笑脸]。 粉丝D:视频截出来的沈从南痴汉笑.gif。啊啊啊啊,我们南哥笑起来好犯规啊。好羡慕跟他聊天的人(一定不会是女朋友!(我知道,我关注点和大家不一样。 至于一些黑子的评论,根本无法入眼,不仅刷各种沈从南的丑图,还顺带刷了沈从南各类黑料的集中贴,在评论中传播。 其中有一些黑还专门改了昵称,如沈从南直播吃翔、沈从南SB、沈从南今天死了吗之类的ID,所发的言论里还有侮辱、讽刺、诅咒沈从南的父母的。 阮恬看的触目惊心。 她眨了眨眼,忽然明白,刚刚沈从南半途跟她聊天中断,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吧。 纪言初关了微博,捂着心口,“娱乐圈红眼病太多了,可怜我们南哥了。我刚刚一直在刷我们南哥以前的综艺啊,还有剧,还有各种花絮,他真的是超级帅,不仅长得帅,干什么都帅,性格也很酷。像我们南哥智商情商都这么高的人,怎么可能耍大牌?!” 阮恬被纪言初逗笑,“你对他怎么改观这么大?” 纪言初,“唉。以前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刚刚已经申请进了粉丝群了,哈哈哈哈,以后你南哥也是我南哥了!” 阮恬:“……” “我回房间再去补他的综艺去。一边补一边给我们南哥刷刷微博评论。我们南哥现在一定很需要我们。” 阮恬哭笑不得。 纪言初给阮恬带上门,阮恬坐下来,打开手机。 南南南南:你哪去了? 南南南南:听到要包|养我,你就怕了? 南南南南:我看上去很难包|养吗? 阮恬只敢当他是在开玩笑,眉眼温柔一弯:沈从南,我看到新闻了。 南南南南:看完,感受?阮恬:别看微博了。好好在家里休息几天。 南南南南:哦[微笑]。 阮恬莫名觉得沈从南这个微笑像是在生气,她回:别难过了,风波总会过去的。打完,阮恬心里纠结了下,又删除了,重新打上: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你。 这回阮恬为了不再犹豫,打完最后一个字,飞快地发了出去。 发完,她又真情实感地添了句:你以前也帮过我很多。 阮恬看着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跳了会,然后跳成了“南南南南”。 她再等了一会,沈从南还是没回复。 阮恬拿着手机,有些拿捏不定。 她为什么觉得,沈从南这是又闹脾气,不高兴了呢? 难道是她最后一句回的不对? 可是如果不发最后一句他帮了她很多,她也没有借口去帮他啊…… 她想帮他想安慰他,不总得找个借口,才显得顺其自然? 吃晚饭的时候,纪言初原本还在补沈从南的综艺,但见阮恬一直时不时盯着手机看,诧异问:“恬恬,你今天怎么看手机看那么勤快?” 阮恬筷子一顿,“我有吗?” 纪言初上下打量她,“恬恬,你不太对劲啊。” 阮恬咬着筷子尖:“我和人聊天,那人聊到一半,忽然就不见了。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纪言初眼睛一亮:“哟,男的女的?” 阮恬打哈哈:“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纪言初嘿嘿地笑:“啧啧,看来是个男的。怎么,他不理你了?” “嗯。” 纪言初来劲了,“啧。他是见过你真面目的?”“见过……啊。怎么了?” “见过的话。你跟他聊啥,忽然就聊不下去了?” “就他最近遇到一点工作上的瓶颈,我安慰了他两句。然后他就不理我了。” 纪言初放下筷子:“这你都不知道?你安慰我,我不理你,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不理你?” 阮恬一本正经:“我没安慰到点子上。” “是啊。你没安慰到点子上。” 吃完饭,阮恬洗了澡,还没吹头发,又一次开了手机看聊天记录。 除了工作群里还在讨论之外,没有其他消息。 阮恬叹了口气,从抽屉里翻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她如果没安慰到点上,那沈从南想要的安慰是啥?像纪言初一样帮沈从南去守护他的微博评论?还是发点笑话给他? 她一边吹头发,一边胡思乱想,想到中途的时候,脑子里像被劈了阵闪电似的金光一闪。 沈从南要的安慰,不是就是包|养他吧? 正当阮恬思绪找不到边时,她的手机屏幕突地亮了亮。 南南南南:我饿。 阮恬犹豫着要不要也让沈从南尝尝等人回消息的滋味,但她犹豫的时间还没结束,手已经自觉地拿起手机,回复:没吃晚饭。 南南南南:嗯。 阮恬:你家里没人做饭? 南南南南:我一个人住。 阮恬:要不叫个外卖? 南南南南:你刚刚是不是说会帮我。 阮恬迟疑了一下:是。 南南南南:那你给我送个外卖过来吧。 阮恬觉得手机有点烫,这消息有点难回。她看了眼时间:21:45。 南南南南:外面都是记者,不能叫外卖,不能开门。 阮恬:那我怎么进去? 南南南南:翻窗户进来吧。我在里面接应你。 此时此刻发完这句话的沈从南,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不想放过阮恬发过来的一个字。 他等了又等,看着对话框上那句“对方正在输入…”跳了又跳,终于等到阮恬回复:外卖不太健康,而且送过来也冷掉没什么味道了。要不我买了菜,去你那里做? 沈从南隔着屏幕看到这句话,当即蹬掉了鞋子,躺上了沙发,在上面手舞足蹈—— 他下巴快要掉下来似的,张着嘴乐颠颠地笑。 鬼畜的笑声让别墅外蹲点的一帮娱记都惊了惊。 沈从南在“耶”了几声后,又从沙发上起身,绕着别墅走了一圈,最终确定了一个最好的窗户的位置。他将一边的茶几搬到窗户下,然后大开了窗,等着阮恬过来。 阮恬是在四十五分钟之后到的,她一边给沈从南打电话,一边找那个沈从南给他指示的窗户:“沈从南,我就在窗户外面了。你过来。” 沈从南薄笑了声,踩在茶几上:“我在窗户的里面。” 阮恬抬头,看见沈从南忽然冒出来的头,有些委屈:“你家窗户怎么这么高?” “是你没翻过窗吧?” 阮恬诚实:“我没翻过。” 沈从南乐了:“那你先借点力,抓住窗槛,你手一伸进来,我就拖住你的腋下。” 阮恬听到腋下两个字,有些别扭,“不行。我怕痒。” 沈从南止不住笑,“我拉你上来的时候,你顾不上痒不痒的。” 阮恬有些后悔了,“我真没翻过窗户。要不我把东西给你,你先自己做一顿吃?” 沈从南不乐意了,“我不会做饭。” 阮恬咬咬牙,还是决定牺牲一回,“那你先拿着塑料袋,然后我手伸进来,你记得拖住我。” 沈从南眨眨眼:“那当然。你这么轻,我肯定拖得住你。” 阮恬也是个姑娘,听人说自己轻,还是有点小自豪的。 阮恬举起塑料袋先递给沈从南,然后踮起脚尖,举高双臂,攀住了窗框,沈从南从里面弯下腰,伸长了双臂拖住阮恬的腋下,使劲一个用力。 阮恬身子轻,被他一抬,整个人往他怀里送。 沈从南用力过度,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一只脚往后退了一步,却踩了空,于是两个人都往地上摔…… 第三十一章 阮恬见沈从南往地上摔, 连伸了双手,垫住他的后脑勺。 沈从南目光深了几寸,就在两人双双摔在地上的时候,他忽然撇开了脸, 阮恬一个惯性, 牙门磕在了沈从南的脖颈上。 沈从南轻“嘶”了声,他微仰了脑袋, 似笑非笑,“手疼不疼?” 手有些麻,并不怎么疼。阮恬摇摇头, 将手抽出来。 阮恬想从沈从南身上起来, 她顿了半秒,盯着他脖子上一点淡粉色的咬痕, “你呢,脖子疼不疼?” 沈从南躺在地板上,惬意地看她,“还好。” 阮恬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表情起伏, 她两手撑地,借力刚把半个身子支起来, 沈从南忽然问,“你怎么不问问我, 为什么把头挪开了?” 阮恬心里的确有点好奇, 顺着他,“为什么??” 从沈从南的视线, 阮恬正弯着腰,圆形的T恤领子不宽不紧,堪堪往下垂出一道缝隙,引出里面恍若暮色远山的风光。 他侧开目光,模样有点嘚瑟,“不挪开。你牙门撞上的可不是我脖子了。” 阮恬目光微怔,带着点不解。 沈从南笑,指了指自己的嘴。 阮恬背脊轻僵,弄不清心里滋味。 他这是为了避嫌,特意挪开的? 沈从南自然是不知道女人心思的千回百转的。 他笑着,指了指她的牙口,再指了指自己,一脸欠收拾的遗憾道,“虽然不是很想挪开。但我怕你到时候撞坏了大门牙。” 阮恬脸微微一热。 是了。 茶几这么高的地方,两个人一起往下摔,她要是撞上他的嘴巴,估计都能碰下一颗门牙来。 但沈从南这欠扁的样子,跟个登徒子没两样。 阮恬心里一痒,直起身,轻踹了下沈从南的小腿,“饿死你算了!” 一共也就五个字,还带着点嫌弃的口气。 沈从南听得格外带劲,总觉得阮恬这话说的跟撒娇似的。 其实小腿也不疼。 但沈从南夸张地用双臂抱住小腿,惊叫了声,“怎么这么痛啊!”阮恬没理,她从一边拿过超市袋,往厨房方向走。 沈从南不甘心,看着阮恬的背影,“喂!真的痛啊!” 阮恬……还是没回头。 沈从南学乖了,自己跑回沙发上,仰躺着,头搁在沙发边上,视线刚好能看见厨房里的人的一举一动。 放在一边的手机,虽然静了音,但屏幕时不时就亮起。沈从南没在意,两手交叉着,枕在后脑勺,时不时往厨房瞄两眼。 阮恬手脚麻利,舀米、淘米、煮饭。洗菜、洗肉,再把蔬菜、肉按照种类和量用不同的碟子装好。 厨房的灯光泛着点老式的旧黄色,披在阮恬的背脊上,让沈从南有些恍惚。 恍惚得觉得阮恬就跟五年前的小女孩一个样。 和他一起逛了超市,跟着他回家,给他做了顿面条。 沈从南心上像有柳絮在挠他,“喂!” 阮恬正在打蛋,闻言,将筷子往外侧开,手背擦了擦脸,侧眸:“怎么了?” 沈从南看到她那副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摆了委屈脸,“我饿。” 阮恬又手背擦了擦额头,“再等会。很快的。你先玩会手机。” 阮恬这人就是这样。看上去硬邦邦的,但其实很容易心软,尤其见不得别人示弱。她见沈从南似乎是真的饿了,想找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你家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沈从南张了张嘴,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我和爸妈不一起住。”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孩。阮恬想当然地问,“他们都很忙?” 沈从南皱了皱眉,“我爸现在可能忙着给我收拾烂摊子。我妈的话……” “嗯?” “她现在可能忙着追……范星?” 阮恬拿着锅铲的手抖了抖,“啊?” “我妈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忙着追星呢!” 阮恬:“……” 沈从南在沙发上有些无聊,加上沙发没有他个子长,他整个人舒展不开。就在他三百六十五个姿势一个个轮过来时,脑子忽然开了光。 沈从南卧起身,朝厨房喊:“喂!” 阮恬这回已经不再一惊一乍,习惯了他时不时叫她喂,“嗯?” “你明天要去上班吧?” 阮恬挑眉,点点头。 “我现在刚想到一个很好避孕套点子,你要不要?” 阮恬:“……” 虽然阮恬这个工作,薪资也不错;说起来,一个文案编辑听上去也不赖。但是每回介绍自己工作的时候,阮恬都还是有些小尴尬。 毕竟她写的不是一般的文案。 是避孕套文案。 避孕套这个名词,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说起,都是敏感的。 沈从南双手抱胸:“你觉得这沙发是不是有点短?” 阮恬看了沙发,又对比了沈从南的身高,点点头。 “你看啊。你避孕套的文案可以这么写……” 阮恬动作一顿,将火关小。 “所有使用其他牌子的避孕套的顾客朋友们,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些牌子的避孕套都比较短?” 阮恬干站在原地,没反应。眼睛里浅浅地挂着两个问号。 沈从南拍了下沙发椅背,“不懂?” 阮恬点点头。 沈从南眯了眯眼,“真不懂?” 阮恬:“……” 沈从南眼睛映着灯光,格外得亮,“男人嘛,总不会想承认自己短啊。你让他觉得避孕套短,不就是变相夸他长嘛。你说你们的避孕套长,那大家不是都去买你们的了?” 阮恬不知道是被滚开的汤的热气烫着,还是怎的,脸微微燥热。 她默默转过身,将火关灭:“沈从南?” “嗯?” “自己盛饭。吃饭了。” 沈从南眉毛拎高,瞬间熄了音量,“哦。” 就在阮恬将两个炒菜,一个汤,都摆上桌的时候,忽然凭空来了一声喊:“小南南!你快点让我进去!” 小南南?! 阮恬看了眼沈从南,身子骨不可抑制地战栗了一下。 沈从南也注意到了阮恬的目光,他捏了捏眉心,走到那个声音的来源的窗口:“妈!说了多少次了!我已经23了!能不能换个称呼!” 景月头上还顶着范星应援的应援帽,她在窗外伸手让沈从南拽,“快点,小南南拉妈妈进去。妈妈快累死了,你门口的记者快要成一堆黑乌鸦了,多得差点没把妈妈吓死。” 沈从南叹了口气,用力将景月拽了上来。 这回沈从南懂得了分寸,完好地将景月放在了平地上,关上窗。 景月刚落地,眼神一飘,马上看见了餐桌边呆站着的姑娘。 小姑娘大概二十出头一两岁,皓齿明眸。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拘谨。 景月吃了一惊:“天呐!小南南,你竟然敢当着外面这么多记者,金屋藏娇!” 最后的四字成语雷得沈从南外焦里嫩:“妈——!” 景月没理自家儿子,她上前两步,像看见了国宝似的,握住阮恬的双手,“小姑娘贵姓啊?” 阮恬有些受宠若惊,她看了眼沈从南,“阿……阿姨,我姓阮。” 景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是那个“阮”字,但她还是装作知道的样子,点点头,“哦。这样啊。”她略一思忖,快口快语道,“那你现在是不是跟小南南在恋爱啊?” 阮恬一怔,马上摇摇头,“不是不是。” 景月轻轻抚了抚阮恬的手背,“我知道我知道。小南南是偶像,粉丝多,那些粉丝都不让小南南谈恋爱。别怕,我不是小南南的粉丝,我粉的范星,你跟我承认你和小南南的恋情,我是不会黑他的。” 阮恬:“……” 阮恬再次看向沈从南的时候,目光带着点求救信号。 沈从南拉了下景月的胳膊,口气有点无奈,“好了,妈……” 景月不放弃,以为阮恬是忌惮沈从南,怕自己承认恋情让沈从南不高兴才不说话的。她拉着阮恬的手,“我们小南南虽然脾气不好,性格也不怎么样,脑子也一般,但是他长得帅。既然谈恋爱了,就好好谈。我这个妈很开明的,你们谈的开心就好。” 阮恬:“阿姨,我真的没有跟他……” 景月一副你还骗得过我的样子,朝她眨眨眼:“好了好了,不承认也没关系啦。我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是思想很年轻的,你们年轻人喜欢的,我都可以接受哦。” 阮恬语竭。 原来这个世上,竟然还可以有这样的妈妈。 沈从南按着景月的肩膀,将她摁到位置上,帮她摘了头上的应援帽,“吃饭。阮恬做的。” 景月看着阮恬,目光欣喜,“软甜?你叫软甜?” 阮恬点头,轻“嗯”了声。 景月跟着点点头,“好名字好名字。” 沈从南帮景月盛了碗饭,一边解释,“不是又软又甜的软甜。左耳旁加个元朝的元,阮;恬,恬静的那个恬。” 景月将盛过来的饭碗推了回去,“不吃了不吃了。妈妈本来是以为你出了事,难过着呢!所以才特意抛下了我们范星,过来看看你。不过看你现在——” 景月看了眼阮恬:“现在有女朋友陪着,妈妈就放心去追星了。” 阮恬瞠目。 沈从南已经习以为常,“晚饭吃了吗?” 景月噘嘴,“没呢。今天范星录制的那期综艺,从下午四点一直到现在还在录呢。我等他录完了和其他粉丝一块吃火锅。” 沈从南点点头:“好。那你注意安全。晚了让司机接你回家。” 景月点点头,她走过去,开了窗,踩上茶几,再踩到窗框上。 然后,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阮恬看的一脸发蒙。 景月关上窗户,站在原地忽然喊了一声:“你们快来,沈从南在这里啊!沈从南在这里!” 须臾,阮恬听见一阵潮涌般的脚步声和喧闹声,从门口方向,慢慢地转移往这边这扇窗户的方向。 阮恬看了眼沈从南,脸色有点张皇。 “这个窗口要是也被记者发现了,我等会从哪儿回去啊?” 第三十二章 阮恬看着沈从南。 沈从南也看着阮恬。 面面相觑。 沈从南过去两步, 趁着大“军”未至,锁上窗,拉下窗帘。 阮恬指了指门口:“都朝那边跑了,门口还有人吗?” 沈从南耸肩:“记者不傻。说不定就有人觉得我们是在声东击西, 故意守在门口呢?” 阮恬:“……!!!”沈从南从沙发上捡起手机, 坐回饭桌。 他自动屏蔽了几十通未接来电,点开微信。 果不出他所料, 最新两条消息就是来自景月。 景月小仙女:小南南,妈妈只能帮你到这了。 景月小仙女:把握机会啊,下次妈妈可一定要吃到软甜做的饭。 “景月小仙女”这个备注, 还是景月抢了沈从南的手机, 特意改的。 景月是这样说的:“像我这样看上去又年轻,又漂亮, 还这么跟得上时代潮流的,有什么理由不叫我仙女?” 沈从南憋着笑,筷子敲了下陶瓷碗边缘,“喂!” “嗯?” “吃饭了没?” “吃过了。”阮恬看了眼桌上的菜, “吃吧你,等会菜该凉了。” 沈从南咬了下筷子尖, “哦。” 阮恬不死心,去门口兜了一圈, 她耳朵还没贴上门, 就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刚刚是那声是个女人叫的吧!” “谁知道是不是我们这行的。说不定是沈从南自己人,来糊弄我们的。” “什么自己人, 我看是刚从沈从南床上下来的吧。” “哈哈哈哈!” 阮恬皱了皱眉,走回餐桌边。 沈从南刚好扒完了一碗,他将碗递给阮恬:“还要一碗。” 阮恬见他少爷病又犯了,瞪他一眼,“自己去盛!” 沈从南笑着闷声:“哦。” 阮恬坐在沈从南对面,双手叠在桌上:“外面那些人,什么时候才会走?” 沈从南盛完饭:“不知道。可能一直等到我露面?” 阮恬换成左手托腮的姿势,“就因为今天下午那个视频?” 沈从南挑眉,有些诧异,“视频也看了?” 不等阮恬不说话,沈从南叹气:“说到底,这一切都怨你自己。”“……” “导演来骂我的时候,我正在认真地和你聊微信呢。要是你不和我聊,那导演哪有机会骂我。” 阮恬没说话,她拧巴的脸似乎正写着一张表情包—— 怪我咯! 静了下,阮恬回到正题:“那个导演是故意的?” 沈从南点头:“差不多吧。毕竟像我这样长得帅,又有演技的,出身又好的,还这么年轻的,娱乐圈还真不多。”沈从南想起景月说的话,又补充,“当然了。除了这些大家都看得到的,我这人脾气也好,性格也好,脑子也好。” 阮恬:“……”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喂。” “……” “以后这种视频不要看。” “嗷。” 搁在桌上的手机再次亮起,阮恬见沈从南视而不见,“你手机。好像有人来电话。” 沈从南吃饱喝足,放下碗筷,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巴,“不用接。” 阮恬眉头轻蹙。 任性! 窗离餐桌这边近,外面记者嘈杂的喧嚷声一阵一阵地往屋子里传进来。 阮恬正了正脸色:“沈从南,我要回家。” 沈从南耸肩,脸上却扬着抑制不住的笑,“没有可以出去的地方了。” 阮恬:“我真的要回家。” “二楼有好几个客房。没有人住过。” “我要回家。” “万一被记者拍到,那到时候你也会成为头版头条。沈从南与神秘女共度良宵,神秘女夜出沈从南豪宅。” 阮恬顿了下,“我要回家。” 沈从南正经了点:“真的要回家?” “嗯。” “好。那走吧。” “怎么走?” …… 沈从南走出门的一瞬间,外面腾起了惊天骇浪般的人声,很快,窗户这边堵死的记者纷纷都冲去了沈从南出走的方向。 “从南,网友都说您又一次耍大牌,这事你怎么看啊?” “从南,这次视频出来,很多导演和编剧都暗暗表态不打算再跟你合作,请问你怎么看?” “从南,请你说几句话好嘛?” “从南……!” 声浪一阵一阵的,跟潮水似的,随着沈从南在夜色里跑远。 阮恬感觉时机差不多了,蹲着半个身子,小心翼翼看了眼窗外。 窗外没有人。 她踩着茶几,攀上窗槛,抓着窗框,轻轻一跳,跳出了沈从南的家。 从沈从南的地盘出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管沈从南帅不帅,聪不聪明,脾气好不好,性格怎么样。 但和沈从南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惊心动魄的,让她难以招架。 偏偏是惊“心动”魄,中间还藏着“心动”两个字。 阮恬按照沈从南给的指示,往他相反的方向开始跑。 怕有记者发现,到时候给沈从南添麻烦,阮恬跑得格外用力。 阮恬跑到一个交叉口,正犹豫着要不要拐弯,忽然,夜色里猛地横过来一截手臂,拷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臂力道用的刚好,带着阮恬转了半个圈。 阮恬惊叫了一声。 原本因为跑步松了的发带,这回轻垂到地上,一溪长发扬起,堪堪扫过沈从南的鼻尖。 沈从南食指竖着,按着阮恬的嘴唇,带着刚跑完步的喘气声:“是我。” 阮恬讷了下,垂在双腿两侧的手紧了紧。 沈从南压低了嗓子,声音如磁:“喂。” 阮恬微仰脸,迎着他滚烫的呼吸,“嗯?” “洗发水的味道。” “……” “是最开始的那个味道。” 阮恬感觉一股热血从脚趾间里钻出来,冲过肺腑,冲过心脏,一直冲到了她的脑门。 无法抑制的、沸腾的。 莫名的悸动。 黑压压的一群记者,连着他们的叫嚷声,就在他们侧边的马路,如咆哮的野马奔腾而过。 两个人因为都刚跑过步气喘吁吁。 沈从南显然跑得比阮恬距离远、时间长,喘气声更重些。 他半弓着身,两手撑在膝盖上,额上冒着点晶亮的汗珠,看着她,“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阮恬半压低着脑袋,拽了下他的衣角,“沈从南!” “嗯?” 阮恬指了指不远处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没有看他,“渴不渴?” 沈从南用手背擦了把汗,“还好。” “我去买两瓶水。” “……好。” 阮恬走远两步,沈从南忽然叫住她,“阮恬!” 很少听沈从南连名带姓认真地叫她名字,阮恬鼓着一双亮黑色的眼睛,侧过脸:“嗯?” 沈从南松了颗衬衫扣子散热,笑。 笑容干净,发着光,连声音也带着笑意,“小心点。” 很轻巧很简单的三个字,从沈从南嘴里出来的时候,就像灌着蜜。 有点甜。 阮恬怔怔地看了他两眼,才迅速别开眉眼,飞快地低声道,“知道了。” 忙不迭地跑了。 真神奇啊。 怎么会有的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这么惊心动魄呢。 惊“心动”魄。 总有些年少时的感觉,哪怕随着时间如此过分又跋扈的迁移也不会变化。 阮恬买了两瓶水,其中一瓶递给沈从南:“我自己回去。你不用送我。” 沈从南拧开瓶盖,将水递给阮恬,再将另一瓶水拿过来,拧开瓶盖,灌了两口,“出都出来了,不送你回去,怎么报答你给我做的饭?” 阮恬也喝了两口水,“不用了。我等会坐地铁回去。这个时间地铁还没停。” 她顿了下,视线垂在水瓶上,“你现在绯闻多,还是好好待在家里。别乱跑。厨房里还有几个菜,凉了你就放进冰箱,明天热了还能吃。我还买了一些腌制品和罐头,你要是嘴巴馋,也可以吃点。” 沈从南看着她的发顶,轻轻一笑。 真?居家小能手?阮恬。 “走了,这么晚了,还是送你回去吧。” 阮恬不看他,径自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地铁站,“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沈从南戴上帽子,在后面跟着,“我送你回去啊。你客气干嘛?” 阮恬越走越快,“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沈从南索性停了下来,在背后喊了声:“阮恬。” 正经八百地叫了她名字。 阮恬步子不可抑制的一顿。 第三十三章 沈从南看着她僵硬的背影, 毫无依据地说:“听说今天夜里下雨。” 鬼扯。 阮恬低着头,脚尖在地面划了半个圈。 “所以我送你回去吧。” 阮恬舌头一抽,还是上了他的道,轻声:“也好。” 沈从南为了防着到时候有狗仔认出来, 找了辆景月女士平常不太用的车。 车子还算宽敞,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车里塞着各类凌乱的范星应援物。 阮恬有些咋舌:“你妈妈平常都一直忙这个吗?” 沈从南一边安全带, 一边瞥了她一眼:“安全带…” 阮恬后知后觉,系上。 沈从南启动了车子,“嗯。我妈……一直都这样。” 阮恬捏了下鼻子:“你妈妈, 很可爱。” 沈从南握方向盘的手迟钝了半秒, 才沉声,“想到你妈了?” 阮恬点点头。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她母亲杀了方顺的事情告诉沈从南, 可惜她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无法说出口。 尤其在沈从南拥有一个这样可爱、和她妈妈完全不一样的母亲的情况下。 “她现在对你,还好吗?” 阮恬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挺好的。她虽然犟着不肯跟我说话, 但也没有对我做不好的事。” 沈从南按照阮恬的指示,将车停在公寓楼下。 阮恬解开安全带, “好了。我要上楼了。” 沈从南点头:“嗯。” 静了下,沈从南又开口:“喂。” “……” 沈从南盯着玻璃窗, 声音有点虚, “没其他话要跟我说?” 阮恬手攀在车窗上,“沈从南。” 沈从南紧了紧方向盘, 侧过脸,“嗯?” 阮恬摆着一张正经脸,“你能不能别老是叫我喂。” 沈从南神情轻松了点,“就只有这个要跟我说?” 阮恬耷拉着肩膀,“你要是不想改也无所……”谓。 沈从南飞快地打断她,“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 车子里气氛轻凝。 沈从南滚了下喉结,嗓音微喑,透出几分蛊惑和强烈的暗示意味。 他说:“你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你什么。” “算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阮恬飞快地结束了这场有始无终的对话,推开车门,颇有些狼狈地往公寓楼里走。 沈从南薄薄一笑,眸底漾着一层光。 他拿出手机,飞快地拍了个阮恬的背影。 他想了想,发了条朋友圈。 文字:喂! 配图:阮恬落荒而逃的背影,图上还搭着“溜了溜了”四个字。 他一边不可抑制地扬着嘴角笑,一边将朋友圈设定了只给阮恬看。 沈从南刚想放下手机,一个通话页面划了出来。 这回不再是经纪人的电话。而是沈正祁。 沈从南的父亲。 沈从南捏了捏眉心,叹口气,按下接听键。 沈正祁声音威严,不容置喙地说:“滚回来!” 阮恬独自上楼,公寓楼没有电梯,阮恬走的楼梯上去。走到他们这一层时,阮恬发现楼梯里的声控灯坏了。 楼道有些暗。阮恬心里有点悬,她摸出手机,想打手电,碰巧,手机就在这会来了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 阮恬迟疑了一下,接通电话。 她没有马上说话。 那一头也没有说话。 阮恬皱眉,心里越发没了底,她刚想挂电话,手机里忽然传出一阵卡车鸣笛和呼啸而过的声音。 那一头先挂了电话。 阮恬盯着眼前这个未知归属地的号码,神情怔忪。 她在原地站了会,忽然听见了纪言初杀猪一样的尖叫声。 阮恬暗道不好,拔腿冲上楼,锁开了门,捕捉纪言初的身影。 她看着纪言初,一脸担忧与慌张,“言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纪言初踩在沙发上,见阮恬回来,跟见了活菩萨似的,她朝着阮恬指了指桌子底下,求救说:“阮恬!有蟑螂啊!有蟑螂!” 阮恬舒了口气。 但她朝纪言初叫道—— “纪言初你这么大把年纪了,为什么连蟑螂都要怕?!” 沈从南出道后,沈家又重新给沈从南置办了一套别墅,沈从南一般都在自己别墅住。偶尔景月说要聚一聚的时候,沈从南才会回去一趟。 刘妈给沈从南开了门,笑盈盈地,跟见了亲儿子似的:“从南回来了。” 沈从南朝她抛个媚眼:“是啊,回来了,刘妈想我了没啊?” 刘妈拍了下沈从南的肩:“尽说浑话!” 沈从南瞟了眼二楼书房,低声:“爸回来了?” 刘妈凑近沈从南,“在书房呢!刚回来就冷着脸,你等会可要小心点。” “知道知道。” “也不知道先生是怎么想的。媒体胡说八道的事情他都能生气,我看着你长大,就从来没见过你耍什么大牌。” 沈从南笑:“那我先上去。” 刘妈点点头,“你先上去。我已经跟太太说了,等会太太就回来。” 沈从南上了楼,他拍了拍两颊,正了正表情,才敲门:“爸。” “进来。” 沈从南深呼吸,推门而入。沈正祁放下平板,摘了老花眼镜,直视沈从南:“为什么不接你经纪人的电话?” 沈从南站着:“……” 沈从南不吱声,让沈正祁更来气,“你经纪人从你出事到现在,一共打给你四十八通电话,你别告诉我,你一通都没看到!” “……” “你是打算怎么着,破罐子破摔?沈从南,你几岁了,当初你妈让你出道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如果出道做艺人不是你想要的,爸爸完全可以支持你去做其他事情;如果你不是为了你妈,也真心想出道,那好,那爸爸也可以完全帮你铺好路,送你出道。你当时选择了出道,那你现在什么意思?” 沈从南抿唇,沉默。 那时候? 那时候其实他已经想过不出道做艺人。可惜他前一天和阮恬约好一起考同一个城市的学校,第二天她就失踪了。 家里没人,学校没人。 她只留给了他一把伞。黑色的伞。还有一根发带,还是他从她扎好的马尾上抢过来的。 他从小就过得恣意,头一次受挫就是在阮恬身上。 他不怎么爱看书,不过倒是听过一个说法。那就是:只要你站在高处,那个你想让她看到的人,总会看到你。 所以,也没有其他理由地,考上艺校,沈正祁就顺着他,送他出道了。 出道四年,他在电视上、媒体报道上从来没有低调过。 该炒作的炒作,该宣传的宣传,别人在他身上制造绯闻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他总觉得阮恬肯定能看见。 只是现在再让沈正祁问他出道的意义,他却有些答不上来了。 因为在阮恬能看见他的同时,他也已经能看见她了。 沈从南的心不在焉被沈正祁看在眼里,沈正祁横眉,挑明了事情的严重性,“你知不知道原本商量好的几个电影和电视剧角色,有多少个导演因为今天的视频全部都婉拒你了?本来在谈的几个广告现在一个都没了,原本说好要续约的,现在也不续约了。上次耍大牌的事情出来还不够,这回还要再这么来一次,是嫌你爸爸给你的资源太好是不是?” 门就在这会被人推开,景月咋咋呼呼地走进来,头上又顶着范星的应援物,满脸娇嗔:“哥哥!你怎么又说小南南的不是啊!” 见到景月,沈正祁表情马上柔和下来,“回来了?吃过饭没?饿不饿?” 景月瞪他一眼:“不饿不饿。哥哥你竟然背着我教训小南南,我气都被气饱了。” 沈正祁温声解释,早没了刚刚在沈从南面前的气势凌人,“好啦。别气了,孩子大了,做错了事,我教训两句,他才能长记性不是。” 景月叉腰,“哥哥,今天小南南出了那个视频,他心里也不好过是不是,你怎么还能先教训他呢!而且小南南还有恋爱要谈,我好不容易跳窗,给他制造了男女共处一室的机会,你怎么能说把小南南喊回来就把他喊回来呢!” 沈从南拍了下景月的肩,一脸坏笑。他指了指了门口,景月点头:“嗯嗯。小南南你先回去吧,别让人姑娘等太久。我要和哥哥好好谈谈。” 沈从南挑了挑眉,一溜湾地出了书房。 他走下楼梯,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朋友圈没有评论,但阮恬发了条消息过来。 阮恬截了沈从南朋友圈她的那张背影照片:删掉!!! 三个感叹号。口气很强烈。 沈从南歪着脑袋,将自己的头像换成了阮恬的这张背影照,然后隔着屏幕一边笑一边回复—— 不用删。反正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 沈从南都不用动脑子,就能想出阮恬此刻又羞又怒的样子。 第三十四章 书房。 待沈从南离开, 沈正祁微叹了口气,言语间不减宠溺意味,朝景月招手,“过来。” 景月哼了声, 过去理所当然地坐到了他腿上。 沈正祁替她摘了头上的应援帽:“他恋爱了?” 景月提到这个就来劲:“是啊。我今天看到了, 一个正经八百的小姑娘。长得就那种电视剧女主人公的气质,合着跟我儿子谈恋爱, 简直就是一出电视剧啊。” “……”沈正祁,“从南跟你说的,他谈恋爱了?” “啧。这你就不懂了。管从南承不承认, 他喜欢那小姑娘, 藏不住的。” 沈正祁:“是个好姑娘,谈一个也好。” “嗯哼……”景月噘了噘嘴, 一副这还用你的说的样子,“哥哥,我警告你哦,不许去查人家姑娘的底细, 没我同意不准擅自去找那个姑娘。” 沈正祁刮了下她的鼻子,“瞧把你能的。知道了。” 沈正祁:“今天追了一天?累不?” “不累不累。”景月两眼冒着星星, “范星今天也超级帅的。嘤嘤嘤。他今天还和我们说再见了呢。” “有没有你老公帅?” 景月推他一把,娇笑, “嘿嘿, 谁能有哥哥帅啊。” 沈从南想着自己别墅外那群记者一时半会也散不了,回去了也是给自己添堵, 索性住在了家里。 刘妈给沈从南送了杯热牛奶上来,见沈从南两腿交叠,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乐呵,“从南,牛奶。” 沈从南没抬头:“嗯。谢谢刘妈。” 刘妈:“笑什么呢?这么高兴。中彩票了?” “没。有只猫生气了,我逗她呢!” “哪儿来的猫啊?” “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 手机屏上一串阮恬的消息。 软甜:啊啊啊啊! 软甜:你把头像换了! 软甜:你干嘛呢你! 软甜:!!! 软甜:沈从南!!! 沈从南拿着手机乐呵,就是没肯回复。 难得看到阮恬有这么抓狂的时候。 啧,再温顺的小猫咪也有张牙舞爪的时候。 阮恬轰炸式的消息来了没多久,沈从南的手机铃就响了。 来电显示两个字:软甜。 沈从南故作严肃地咳嗽了声,捏了捏快要笑僵的脸颊,按下接听键。 那头估计是气撑了,打了电话过来也愣是不肯说一句话。 沈从南扬着嘴角,先启口:“喂。” 阮恬马上截断他,“删了!该换的快换了。”沈从南觉得浑身跟通了气似的,特畅快,他从椅子上起来,四肢大喇喇地敞长一个大字,躺上了床,一边偷乐一边笑。 “你说让删就删,你说让换就换,什么都你说了算,那我多没面子!” 阮恬估计被噎得说不上话,又不吭声了。 沈从南得了便宜继续卖乖,“怎么不说话了?” 阮恬:“……” “喂。” “……” 觉得卧室灯光亮,沈从南横着手,搁在额头上,挡住部分的光线,话语间笑意浓稠,“阮恬。这还是你头一回主动找我聊天,找我打电话呢…” “……” “不说点什么不觉得可惜?” “……” “真不说话了?”沈从南故意拉远了手机,“刘妈在外面喊我呢,那我先挂了哈。” 阮恬这回终于开口了,“喂!沈从南!” 沈从南将手机贴回耳边,一副很受用的表情,“嗯?” “朋友圈那条删了。” 沈从南翘起二郎腿,“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删了干嘛。” “……” “你怎么这么不待见你自己?” “……” “阮恬。” “……” “你记不记得,你有一次和我一起出去玩。结果你去抓小偷?” “……” “你跑步的样子特别好看。” 静。 特别静。 沈从南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呼之欲出。 房间真热啊。 沈从南将空调打到了16度。 虽然还是很热。 那一头阮恬声音气势都弱了几分,有些幽怨:“那你把头像换了。你微信这么多好友,看见你头像是这张,不太好。” 听这口气,好像是在站在沈从南的角度考虑的。 沈从南支着二郎腿,脚趾一下一下不安分地动,故作正经:“你说的很对。” “所以你会换?” 沈从南笑得脸都疼了,但口气像个街上的小无赖,“虽然你说的很对,但你是我谁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阮恬:“……” 又静。 隔着距离、隔着电磁波、隔着声音,都能感觉有种微妙的东西在流动。 阮恬大概是明白自己玩不过沈从南花式的套路,主动投降:“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换头像?” “嗯。”沈从南拖长了音,故意吊阮恬的胃口,“这得让我想想。” “……” 脑海里骤然划过景月叫沈正祁哥哥的场景,他薄笑出声:“来,叫声哥哥听听。” 阮恬又不出声了,仿佛是在用沉默声反抗他似的。 “怎么打了电话来,也不说几句?你话费很多?” 阮恬的声音僵硬又尴尬,艰难地说,“你能不能换个别的?” 沈从南二郎腿翘得更欢了,“不行。就这个。” 阮恬最终还是着了沈从南的道:“叫了就换?” “嗯。叫了就换。” “……”沈从南有意闹她,“怎么让你叫个哥哥比登天还难呢?” “哥哥!” 阮恬又快又急,视死如归似的,喊了声哥哥。 然后似乎想要掩盖掉自己的喊了哥哥的事实一样,又说:“好了我叫了你赶快把头像换了不换你就……” 连个断句都没了。 瞧把她给急的。 沈从南撑了撑笑得快没缝的眼皮,“你就怎么样?你要把我怎么样?还是你……能把我怎么样?” “……” 论道行,阮恬在沈从南面前就是个渣渣。 一直都是。 “刚刚那声跟杀猪似的。再叫一声。” “你……捉弄我很好玩?” 沈从南毫不犹豫,“嗯。好玩。” 阮恬:“……” “再叫一声。” “你是不是吃准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沈从南很爽快,坦诚道,“嗯。” “……” “别绷着。再叫一声。” “这回要是叫了,你还不换头像,我就把你拉黑。” 这招听上去有点狠了,沈从南乖顺:“嗯。” 阮恬在电话那头尽量小心轻声地舒了口气。 “哥哥。” 没有刚刚那么急了。 平静的,尽量不含着复杂感情。 沈从南讨到好处了,想开口大笑,又没敢当着阮恬的面。只好在床上使劲憋着,无声地大笑。 笑了好一会,沈从南才正经地应了:“诶。” “把头像换了。” “哦。”沈从南点开微信,操作,“那你想让我换成什么头像?” “随便。” “随便?那还是你的也没关系了?” 阮恬没沈从南会耍小聪明,这回终于来气了:“爱什么头像什么头像。你什么头像管我屁事!” 说完,那头马上切了电话。 啧。 真生气了。 沈从南二话不说,马上把头像换成了自己的自拍照,然给给阮恬发消息:呐。我换好了。 阮恬没再回。 沈从南又发了几条差不多内容的讨饶,但阮恬还是没回。 沈从南盯着屏幕,心里微微一惊。 不会吧,难道真的玩大了? 第三十五章 沈从南有点没底了… 在他心里阮恬一直都还是那个表面看着不好惹, 但实际特别温软的人。 难道真的生气了? 就在沈从南想打电话给阮恬讨饶的时候,阮恬终于回了消息。是一则新浪新闻,转发给他的。 新闻的标题是—— 沈从南不顾绯闻,夜拥未成年少女寻欢沈从南面色一凝, 点开了新闻。 内容大致是沈从南不顾白天再耍大牌的新闻, 夜间依旧找未成年的女孩子寻欢作乐,没有一点悔改之心。 配图是他和阮恬奔跑的背影。 阮恬穿的热裤。 加上她人瘦, 两截细白的腿在夜色里泛着光,说是少女一点也不过分。 也无怪媒体说她是未成年少女。 造谣无非一张嘴。 沈从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开玩笑了:别看了。你早点睡。我会处理。 软甜:你要怎么处理? 沈从南找个根烟, 衔在嘴里:你先不要管。 软甜:纪言初给我看的消息。她说这肯定是一次策划, 策划好了要黑你。好多粉丝都因为你‘那啥’未成年,全变成黑粉了。有好几个粉丝会也都纷纷拉黑头像发声明不追你了。 沈从南点了烟, 他听见卧室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给阮恬回:没人想到你会出现在我的地盘,还刚好能拍到我和你在一起的照片。这次是意外。 软甜:…… 沈从南坐在床沿,刷新了那则新闻下的评论。 热评第一条:沈从南上未成年早就不是新鲜事了吧。呵呵, 除了床|照拍不到,他沈从南还有什么照片没被拍到过? 热评第二条:今日份freestyle。从前有朵南瓜花, 男男女女他通吃。白天耍大牌,晚上未成年。热评第三条:指路天涯南瓜花黑料合集9.0。(南瓜花是黑粉给沈从南取的黑称) 经纪人一般也不会让沈从南看这些黑料楼。偶尔有大规模有组织的黑料楼出现, 工作室的人会在网上帮他处理。 沈从南指尖一顿, 点开了这个天涯高楼。 只有一些他和圈内或圈外关系比较好的年轻女孩的照片。有的看上去暧昧了些。 底下却有一堆人在看图说故事。 还有更多的人信以为真。 沈从南冷哼了声。神情由原来的担心转为淡讽。 操。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几把玩意? 沈从南信誓旦旦地给阮恬回:相信我。我会处理好。 软甜:那你到底要怎么处理?言初说最坏的后果,是你会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今天她在微博上刷到很多消息, 说你好多代言和角色都人间蒸发了。 沈从南:别看网上的东西。你睡吧。 “叩叩叩——”敲门声。 沈从南捏了捏眉心,给阮恬发了条语音:“你先睡吧。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你放心,你不会被人扒出来的。” 他跟她说了三次我会处理,催了她三次睡觉。 阮恬没有再回复。 门外,沈正祁的声音:“是我。” 后面还跟着景月:“小南南,是妈妈。刚刚许延河打电话来哦,说又出事了。那个软甜啊,好像也牵连进去了。” 许延河是沈从南的经纪人。 沈从南口气有点硬:“我等会给他回电话。这事你们别担心。我到时候会处理好。” 沈正祁还要说什么,被景月嘘了声。 景月压低嗓子:“哥哥,小南南不高兴。我们不要吵他。” 脚步声再次渐远。 沈从南起身,给许延河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许延河的声音很快就过来了:“现在才知道接电话?是不是终于明白事情闹大了?” 沈从南暗灭了卧室的灯,立在窗口边:“今天拍到的那个女孩子,有人把她扒出来了吗?” 许延河有点诧异,但如实答:“还没。” “不能让人把她扒出来。” 沈从南声音没原来的吊儿郎当,弄得许延河也跟着头皮一紧,应:“嗯。那你自己呢?” “最近我强谁风头了?” 许延河不吭声。 “你也知道那导演我压根不跟他一个剧组,就是同个片场罢了。” “……”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干的?” “……” “没和我妈说吧?” “没。”许延河犹豫了一会,试探性问:“你早就知道是范星了?” “……” “因为你妈?所以才没理我,打算接着被黑锅?” 沈从南捻了烟,想忍下来的那口气再次反上来,“操!那范星脑子有坑吧。自己没那本事眼红别人个啥劲啊?是不是因为上回那个谁是戏骨的节目给杠上我了?” 许延河提起这个也有点懊恼,“谁让你那回压他风头压那么起劲?人家好歹比你多出道那么多年,还是个童星,你稍微给他卖个面子,他也不至于这样。” “老子还不是提到初恋,到兴头上了?谁管他那时候高不高兴啊?” 说到初恋,许延河打断他:“从南,有事我可告诉你啊。” “什么?” “他工作室里新来了个你原来的高中同学。你原来的底细摸得蛮清楚。” “我操,他脑子被绿踢了吧!谁啊他找了?” “一姑娘。叫许静和。” “……” “你妈妈介绍进去的。” 日。 刚好知道他初恋的人。 许静和高中毕业就去国外留学了,沈从南都快忘了许静和是她妈妈朋友的女儿了。 沈从南哼了声,“那这事有其他办法没有?不往范星身上泼脏水的话。” 许延河:“目前连洗白的方向都没找到,他们那边做的顶好的一个策划,热评全是他们买的水军,本来应该是只打算用你耍大牌的新闻黑你的,谁知道你后来又给人添了素材。你爸也该给你提了,不少导演因为你那视频的事情,你懂得。” “……” “这段时间通告估计会少很多。你先休息吧,肯跟我联系就成。我等会晚上花点钱撤个热搜。” “别把那女孩牵扯出来。” “嗯。” - 阮恬一整晚都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还是纪言初喊的起床。 阮恬草草结束了早餐,匆匆往公司跑。 早上是例行开会,阮恬最近思路比前些日子开阔不少,不像原来一样会被蒋西岳赶出办公室。 蒋西岳结束了例会,将文件夹放在桌上,“最后,两个通知。一个,下个月有七夕节,下月初我们就要开会收集点子,大家好好想想七夕节和避孕套能有什么花头。还有一个,今晚部门一块去聚餐。” “好。散会!” 人群如鸟兽四散,议论声零零散散。 蒋西岳收拾了东西,也打算跟着一起出会议室,后头却有人叫住了他。 “蒋总监!” 蒋西岳回头,是阮恬。他眼神稍冷,“怎么?” “那个聚餐,能不去么?” 蒋西岳:“有事?” “……还好。” 模棱两可的答案。 蒋西岳:“从南的事?” 阮恬掐了下自己的手心,下意识反驳:“不是。” 蒋西岳冷勾了嘴角,“不是不喜欢他?还能为了他,连部门聚餐也不去?” 还是被他看穿了。 阮恬想起之前自己在蒋西岳面前明确否认过喜欢沈从南的事,脸微微一热,“……” “不想去就不去。不勉强。” “……” 蒋西岳拉开会议室的门,忽然想起什么,再凝她一眼:“昨天照片里的人,是你?” 阮恬眸子瞪大,微微一惊。 “他昨天没有接我电话,也是因为你和他在一起?” 阮恬摇摇头:“不是的。” 气氛微妙,被一阵铃声打断。 蒋西岳大概是有所期待,所以捞出手机的速度特别快。 他看了眼屏幕,大概来电不是他期待的人,口气微冷:“爸,怎么了?” 他说着,从门里出去。 阮恬叹了口气,也跟着出去。 蒋西岳这人比较讲究,阮恬难得听他口气暴躁地朝电话那头拔高声音:“我说了,妹妹我会找,也在找,但那个女人的事情,如果她不肯给出妹妹的下落,我绝对不会帮她!” 蒋西岳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阮恬。 阮恬意识到自己唐突了,马上从他身边绕开,跑回自己的位置。 办公室里空调打得低,阮恬打了几个喷嚏之后,自觉地穿了个外套。 不少同事们在议论今天聚餐的事,好像是有大人物要一块来,声辞激烈。 阮恬皱了皱眉。 算了,还是去吧。毕竟是她入职以来的第一次聚餐。 总不能老是不合群。 阮恬上网搜了些沈从南的新闻,大部分网友都在骂沈从南,有的言辞格外恶心人的,阮恬都选择性地跳过了。 微信突然亮了。 蒋总监:你和他不合适。 很直接,也很果断的一句。 阮恬心里一触,想着要回点什么的时候,蒋总监又发来:别问我哪不合适。哪都不合适。 阮恬想了想,键盘来回敲敲打打,最终回:蒋总监,现在是上班时间。 蒋西岳没再理她了。 阮恬这天过得很不安生,心里惶惶的。总感觉要出事。 一直到快下班的时候,窗外忽然来了倾盆的大雨。 雨声大,震得阮恬耳膜疼。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包。 包里放了两把伞。 她放了很多年了。 不管是早上要乘多挤的地铁,还是在新闻上看到多么风生水起的沈从南。 这么久了。沈从南那句话依旧活在她心里。 “以后,你只准给我送伞。” 阮恬抽回思绪,自嘲一笑。 真是,连下个雨都能想到他。 第三十六章 阮恬没法静心工作, 闲得无聊,伏在办公桌上,在浏览器上下意识地搜索沈从南。 不搜还好,一搜, 她心更静不下来了。 跟他关联的第一则新闻就是—— 沈从南被黑粉送血书扔矿泉水瓶。 底下跟了个视频。 她这回连在办公室避嫌的心思也没了, 戴上耳机,点开视频。 视频应该是在沈从南经纪公司门外拍的。 雨大, 跟一层层透明的帘子,坠在天地之间。 有人给沈从南撑着伞,但门口一大堆人堵住了沈从南的出路, 任凭四五个保安都没法给沈从南开撕一个口子出来。 过了一会。 就有东西往沈从南身上砸。 先是一张血书, 后是矿泉水瓶。 沈从南的表情有些沉暗,紧锁的眉头大约昭示着主人是有多么气闷。 紧接着视频画面就开始变模糊, 保安人数逐渐增多,沈从南一群人不得不先退回了公司。 阮恬刚关了视频,就感觉周围的气氛不对。 她仰头看了一眼,就见蒋西岳站在一边, 冷嘲热讽,“阮同事, 现在是上班时间。” 阮恬想咬舌头,刚刚她微信和蒋西岳说什么来着。 她说:蒋总监, 现在是上班时间。 阮恬索性心一横, 摸着包里两柄伞,厚着脸皮说:“蒋总监, 我有个朋友没带伞,我要过去给他送个伞,今天请个假成不?” 蒋西岳:“敢问阮同事是哪位朋友?” 阮恬皱了皱眉:“就没带伞的一个朋友。” 蒋西岳冷呵了声,背过身就走。 阮恬用三秒钟斟酌了下,还是没懂蒋西岳到底有没有批假。 反倒是蒋西岳回头,盯她一眼:“还杵在那干什么?” 阮恬:“……” 蒋西岳看着她一字一句:“我刚好也有个朋友在淋雨。我送你一块去。” “……” 蒋西岳这人考究,连车子都带着他身上的高级香水味。 阮恬不习惯坐陌生人的车,默默往后座钻。 蒋西岳看了眼后视镜:“副驾驶座,你是打算留给从南?” 阮恬想了想,揣摩了一下他的意思,沉默着换到了副驾驶座。 下着雨,路况并不好,但车子在蒋西岳手里极为平稳。直到第一个红绿灯时,蒋西岳旧事重提:“你和他不合适。” 阮恬背脊僵硬地挺着,“……” “从南这个人,像风,一阵一阵的。他吹到哪儿就是哪儿了,可是你不是沙子。” 阮恬:“……” 等了会,绿灯再亮起,蒋西岳一边娴熟地超车,一边继续:“爱情于他而言,只是调剂品。他孩子心性重,需要的并不只是一个妻子而已。” 阮恬静了一会,口齿清白地说:“你不是他。他的选择和决定也不是你能左右的。” 蒋西岳:“呵。” 阮恬隔着包抓了下里面的伞,“打赌吗?” 蒋西岳轻笑,“跟他学的?动不动就打赌?” 阮恬点头,“对。跟他学的。” 蒋西岳放慢车速,看他一眼,“赌什么?” “你带伞了吗?” “带了。” 阮恬:“我也带了。” 蒋西岳:“……” 阮恬:“我们赌等会他会撑谁的伞。赌不赌?” 蒋西岳眯了眯眼,沉声:“好。赌注?” “没什么赌注。” “那赌来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是如果他选择了我,你不是应该有危机感吗?如果他选择了你,就算不算输赢,我也该认清一些事实。” “……” 蒋西岳顿了会,忽然说:“阮恬。” 话说开后,阮恬神经放松了点,“嗯?” “最近你思路开阔了很多。” “……” “连带着说话的感觉也变了很多。” “……” “因为从南?” 车子划得飞快,一下就停在了公司外头。 现场比视频里更震撼,视频里看不到到底有多少粉,但这回亲临现场,阮恬才发现公司外起码围满了有两百来个人。 女性占大多数,从十来岁一直到三十来岁,似乎都有。 几乎每个人都举着“沈从南退出娱乐圈”的手幅。 虽然有十来个保安在维持秩序,但那些人受过训练似的,总能在短时间内突破保安的防线,再一次堵在门口。 阮恬皱了皱眉,握紧了手里的伞。 蒋西岳轻笑:“阮恬,光从性别上来。选择我的伞,跟我一起走,比选择你的伞就要安全很多;再者,这些黑粉一看就不像是自发的,肯定是有人安排组织好的,你要是一出现,那有心人只要稍微一查,就能马上查出昨天是你和沈从南在一起。” 阮恬眉头拧得更深了。 蒋西岳:“你现在要是去送伞,那不是等于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沈从南和你有关系?” 阮恬:“……” 她刚刚大概是脑子发热了吧。 她只想着给沈从南送伞,其他的事都给忘了。 蒋西岳眉间横着点得意,摔了车门,撑了柄商务蓝的伞,径直往公司里走了。 走的很顺畅,保安没有拦他,指纹一刷就过了门。 阮恬微愣,能这么轻易进出沈从南的地盘? 看来蒋西岳和沈从南关系是真的好。 没过一会,蒋西岳就从里面出来了。 不过多了个帽子戴着。 没有人注意他,大家都透过玻璃窗注视着沈从南,蒋西岳撑着伞,很快又遛了出来。 阮恬刚疑惑,他怎么没把沈从南带出来的时候,忽然,喃喃道:“伞怎么换了?” 刚刚蒋西岳进去还是一柄商务蓝的伞,这会这么成了黑伞? 阮恬没惊诧几秒,蒋西岳就上了车。 阮恬盯着沈从南的侧脸和一身蒋西岳的服装,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沈从南摘了帽子,笑:“傻样。发什么呆呢你?” 阮恬回头看了眼公司那抹“沈从南”的身影:“他进去了?” 沈从南挑眉:“嗯。等过会他换一套衣服,自己会出来的。” 阮恬:“……” 沈从南似乎想到什么,拧着眉头,说:“你以后……” “嗯?” “别和老蒋走太近。” 阮恬原本一直担心他,这会儿听他口气这么轻松,连带着她也跟着放松不少:“为什么?” 沈从南发动了车子,“没怎么,他这个人不太适合女孩子交往。” 阮恬笑:“……” 车子顺利启程,沈从南瞥了眼阮恬的包:“听老蒋说,你来给我送伞?” 阮恬后悔自己脑子发热,但还是应:“嗯。” “带了几把?” “两把。” 两把这个数字似乎取悦到了他。 就像玩游戏一样,似乎是得到了他们彼此默认的通关暗号,沈从南噗嗤笑出声。 笑声听上去有些得意。 至少阮恬是这么觉得的。 阮恬试图转移话题:“蒋总监说,外面堵着你的那些人,好像是有人故意组织的。” 沈从南漫不经心:“嗯。” “还是处理不好吗?” 沈从南对这个问题大概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趁着绿灯还亮,加速过了十字路口,再接着阮恬的问题,说:“万一要是处理不好,你给包|养吗?” 阮恬:“……” 沈从南见他闷闷不乐,决定不逗她了:“娱乐圈是这个样子,其实哪儿都是一个样子。谁红了谁比较厉害了,要么把他压下去,要么费尽心思去倒贴。明里捧高踩低,暗地艳压通稿。这是我的职业特征,也是我的职业义务,没什么处理不处理,处理也顶多是花钱搞营销,把面子上的工作补回来,好抢点代言广告回来,实在气不过,就是把对家也搞一搞,让他日子也不好过。” 话糙理不糙。阮恬心默默想。 沈从南:“都是瞎折腾,没意思。反正过一阵子,大伙又会忘记。没忘记的那都是跟你有仇的,看不爽你的。这些人你再怎么折腾,还是要黑你对付你,没什么意思。” 阮恬觉得说的很对,但她没好意思竖大拇指。 沈从南:“你越跟他来劲,他就越起劲。” 你不也这样。阮恬心中又想。 沈从南挑了挑眉,测眸看她一眼:“没什么话说?”阮恬坐在位置上,飞快地回他一眼,“以前不知道你还有这么通透的一面。” 沈从南食指敲了下方向盘:“总得留点东西让你惊艳一下,才好让你心甘情愿还我五年。” 阮恬:“……” 沈从南:“去你家还是我家?” 阮恬听这话怎么有些奇怪,她努力除去心里的异样,说:“你附近公交站或地铁站放我下来,我等会自己回家。” 沈从南听而不闻:“那就去你家吧。” 说着,就开始调转方向。 阮恬一想到家里还有个纪言初,连忙抓住他的方向盘,“先去你家。去你家。” 沈从南轻笑,故意重复:“嗯。那去我家。” 第三十七章 沈从南带阮恬回的是少年时代住的公寓楼。 他一边摁密码, 一边解释:“那边别墅都是记者,说不准又被拍,还是回这里了。” 阮恬:“这里是一直空着?” “不是。每周有阿姨来打扫。”他回头看一眼,笑:“偶尔拍完戏, 离这近也会来住住。” 有钱真好。房子也能当个宠物似的养着。 阮恬腹诽。 门开, 沈从南进去,换了鞋, 然后扔给阮恬一双。 男士家居鞋,有四十码大。 沈从南颇有些得意地解释:“没其他女人来过。只有我的鞋凑合。” 阮恬撇了撇嘴,安静地换上鞋… 沈从南连盯着阮恬看, 想从她脸上看出点变化来, 但阮恬还是没反应。 一直到最后,阮恬推了下他的脑袋, “好啦。别看了。” 沈从南:“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阮恬:“……” “哟,我们软甜,长了双眼睛在我身上呢!” “……” 沈从南关了门, 让阮恬先进去。 阮恬趿着鞋,站在玄关处, 看着曾经来过两次的地方,立着没动。 沈从南大约也猜到她在想什么, 自她背后微俯身, 滚烫的呼吸贴在她的耳边:“五年,其实一点也不久。” 阮恬眨了下眼睛:“是啊。这儿都没变。” “你知道么?” “嗯?” “我总是忍不住观察你, 探究你,好奇你。” “……我知道。” “那天许静和放片子,故意掉了手机,给你看视频画面,故意想让你误会我和她关系的时候。我当时一直在看你。” 阮恬脑子顿了下,觉得思绪轻飘飘的,沈从南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她顺其自然地问:“你那时候在看我什么呢?” “我看见你的脸上,正常女孩子该有的表情,你都没有。不害羞,不好奇,不窘迫。” 阮恬慢慢低下头,“……” “我觉得你一定是装出来的。可是又感觉你真的就没有情绪波动。” 阮恬下巴含胸,盯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从南攀着她的肩,声音喑了些,带着一种少年时代沉淀下来的偏执和桀骜,“你知道么?我那时候,就对你……好奇死了。好奇,好奇得连梦里都有你。” 出现在一个十八岁少年的梦里,意味着什么。 阮恬懂。 阮恬静了会,忽然拉住了沈从南的衣角。 “不是那时候。”她说。 “什么那时候?” “你对我好奇不是那时候开始的。” “……” “是那天寒假放学,你开车,你朋友朝我扔空烟盒。你后来看我的那一眼。那时候开始的。” 沈从南按着她肩膀的力量重了重,口气有些恶狠狠地:“为什么这么说?!” 阮恬表情很静,“因为我给你送外卖的时候,你当着我的面存手机号。” “……” “别人问你要联系方式还来不及,你却主动存我的。” 沈从南不说话。 过了会,阮恬也没抬头看他,问:“我是不是有点太聪明了?” 沈从南斟酌了两秒,说,“还好。”停了停,他依旧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一句:“都他妈给你说对了。老子心里真不服气。” “……” “不管。你还不是一开始也对我感兴趣。” 默了默。 阮恬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是啊。怎么会不感兴趣?” “……” “你长得好看;你活的那么自由,和我完全不一样;你……” 沈从南在背后绕了半个身,亲了下她的额头,等她的下文。 “你的存在,本身就让人心动。” 沈从南脸上迅速多云转晴,又亲了下她的额头,“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广告。” “蛮不错。随便说点什么,都跟情话似的。” 跟个少爷似的口气。 阮恬:“……”“饿不饿?”阮恬想到他应该还没吃晚饭。 沈从南虽然还想和阮恬来点这种调调的聊天,但阮恬似乎不愿意了,也就顺着她说,“还好。你吃饭了没?” “没。冰箱里有东西吗?” “有吧。每周阿姨都会买了菜放在那。一周清一次。” 阮恬:“……” 少爷就是好,真有钱。 阮恬放下包,往厨房走,“你等我一会,我炒几个菜,马上能一起吃。” 沈少爷对于有人伺候这点很满意,他“嗯”了声,坐进沙发里。 阮恬看他一眼:“碗你洗。” 沈从南耷拉了眉,“……” “你洗。” “……哦。” 冰箱里的东西何止是“有吧”的程度,简直丰盛得不行。 这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阮恬摇了摇头,找了几个要用的食材,放上操作台,开始忙碌。 沈从南看了眼阮恬的背影,刚要展开一切不符合实际的联想,就见阮恬放在桌上的包里透出一点光。 手机屏幕亮着,好像有电话进来。 似乎还是个未知归属地的号码。 沈从南又看她一眼,坏坏一笑,从她包里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跟个大爷似的,“喂。” 电话通着,但那头没声音。 沈从南皱眉,“喂?”那端已经挂了电话。 广告电话?诈骗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 估计是诈骗电话吧。 他还以为能让接电话的惊讶一番,要他知道这么晚了阮恬还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啧。原本想好的台本都没用上—— “阮恬啊。她不在,她在洗澡呢。你有事找吗?” 外头天色已经擦黑,雨声淅沥。 这种鬼天气,阮恬还是别回去了吧。 沈从南一颗心轻得没点重量,趁着阮恬没注意,将她的包连着里面的手机放了起来,又把墙壁上的挂钟调慢了两个钟头。 大半个钟头后,阮恬做完了饭,在厨房喊沈从南:“沈从南!” “……” “盛饭。” “嗷。” 阮恬眉眼一弯。 沈大少爷还挺好使唤的。 很快饭菜上桌,阮恬目光不经意扫过墙上的钟,“才六点,怎么天就黑了?” 现在可是夏天呢。 沈从南筷子一顿,面色坦荡,“下雨吧估计。” 阮恬皱了皱眉,神情有点惘然:“可能是。” 第三十八章 静了下。 阮恬扫了眼餐厅, 抿了抿唇,说,“还我。” 沈从南夹了块红烧肉:“什么?” “我的包,还我。” 墙壁上的钟摆走了一下又一下。 沈从南:“……” 阮恬习惯性地眉间一锁, 正襟危坐, “现在怎么可能是六点。你当我傻?” 沈从南看她一眼,“那你就不能适当装个傻?” “你……” 阮恬住了嘴, 拾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吃饭… 沈从南的意思,她当然都明白。何况她也不小了, 自然知道他这样留下她是什么意思。 心动是正常的。 他就是这样。 骄傲, 恣意,比谁都自由, 比谁都不服管教。 他时而像个孩子一样,充满好奇心,稍微一点成就就能取悦他;有时候又觉得他很靠得住,好像天大的事情, 有他在,就能迎刃而解。 这样的沈从南, 不心动比心动要艰难太多。 可惜她没有那个自信。 她对沈从南一辈子心动很容易,可她对沈从南一辈子都对他动心没有一点自信。 她怕他在贪图快活。 贪图那种久别重逢后再一次得到年少时没有得到的东西的快感。 蒋西岳说他们不合适。其实除了性别上他们是合适的之外, 其他他们是真的不合适。 尤其当她刚刚看到这么多人堵在他的公司门外时, 她生出的那一丝很淡很浅的无力感。 刚刚做饭的时候,由于心静下来了, 那种无力感反而愈发活络了。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好奇心又能持续多久?毕竟好奇心和爱情到底是有区分的。 一个月,半年,还是三百六十五天? 她对他毫无把握,一无所知。 他太强势了,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阮恬吃得慢,但吃得又少,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沈从南筷子一顿,继续吃。 阮恬收敛着神情,字句如常,“我要回去了。” “……” 她放软了点口吻,“把包还我。” 沈从南吃了口白饭,一语不发。 “外头雨大。我想早点回去。” 沈从南放下了筷子。 灯光刺目,可惜照不进他的眼底。他眸光潜着一星半点的晦暗之色,盯着她,“谈过男人没有?五年了。都谈过男人没有?” 阮恬微惊,但握紧了手心,“不关你的事。” “看你这样子,没谈过吧。” 阮恬站了起来,拔高了音量:“沈从南!” “你不傻是吧。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这么多新闻,你就没听说我在那个综艺上说了初恋?是我做的不够明白,还是你一定要装傻?” 沈从南也跟着站起来,声音又快又冷,他沉沉一笑,“也对。你以前就很能装。” 阮恬心里憋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我要回去了。你把东西还我。” 沈从南朝她靠近,一边冷笑,“不还。” “沈从南!你讲不讲道理!” “那你讲不讲道理?你送上门来给我做饭,你拿着两把伞来公司门口接我,你自己知道做这些都是什么个意思,你一边吊着我,一边却不肯真的走到我身边,你讲不讲道理?” 沈从南靠得越来越近,阮恬才发现他的目光愈来愈冷。 她肩膀颤了下,不自觉地往后退。 刚退了一步,就撞上了墙壁,后背用力最大,一下子碰在了开关上,餐厅的灯瞬间熄灭了。 一瞬间席卷而来的黑暗,像浓稠的墨汁。 目光交织处,是一场理智的情感和不理智的情感的清醒博弈。 阮恬有些怕看见沈从南太过认真专注的眼神,她侧开脸,努力保持声线平静:“你别发疯了。” “你自己知道我有没有在发疯!” 他用的声音不响,但很重,跟钟鸣似的,一下一下地敲在她的耳蜗,敲进她的心门。 他逼她。 阮恬皱了皱眉,说,“以后我不会再给你送伞,也不会再给你送饭。” 沈从南冷笑,“装。你就是有这本事,上天送你个男人你都能眼睛不眨一下地送回去是不是?刚刚谁在说心动?现在都不作数了?真厉害啊,把一个男人吊得七上八下的。吊了这么多年。” 阮恬不动声色:“说够了。就把东西还给我。” “阮恬!” 他声音少有的暴戾,没了平常的纨绔不羁。 他越生气,阮恬反而越冷静。静得连她自己都没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如此冷静。 “欠你的五年,我没打算还给你。现在不打算还,以后也不打算还。我跟你不一样,我斤斤计较,我爱憎分明,你要求我什么我也不擅长拒绝,我跟你的生活圈子完全不一样。” 他的眼睛亮起来,就好像在发光一样。 可惜那点光太刺,晃了阮恬的眼,她轻声:“沈从南,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好奇心有多久的保质期,我不敢拿五年去堵。” 沈从南站着,头侧在阮恬的另一边,呼吸打在阮恬的脸颊上。 又热又烫。 和他这个人一样的嚣张。 阮恬:“我不仅不敢谈男人,而且你知道的,我对男人的印象并不好。我不想跟我妈一样。” 静。 房间里只有两个不同频率不同节奏的心跳声。 “你觉得我对你只有好奇心?” “把东西还我。言初还在等我。” 阮恬手摸黑,在后面摸索了一会,找到了开关,轻轻按了下去。 灯光皱亮。 沈从南嗤笑,猛地退开,从某个房间里找了阮恬的包出来,一把扔在了沙发上。 他目光笔直而危险,就跟要看穿她的心脏似的,“阮恬,你自己明白,到底是你觉得我对你只有好奇心,还是你自己没胆子承认你就是看上我了。你忘了,你喜欢李振的时候,你是怎么装了么?” 他看着她脸色变白,“你忘了,我都记得。你装作对李振不知情不知道的样子,转眼还想给李振送伞。” 感情永远是最莫名其妙的东西:前一秒明明还能是每秒回忆的过去,稍微来了点风吹草动,就能变成最锋利最扎人的刺。 蛮不讲理的从来都不是人,而是那个人那时那刻在一切外在条件加持下的心境。 生命的每一刻,都只在一念之间。 阮恬抿唇。 沈从南:“还有两样东西,你要不要也拿走?” 他边说,边从雨伞架上拿出一柄黑伞,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发圈。无所谓的态度,扔在了一侧的桌子上。 都是阮恬少年时候的东西。 阮恬受不得这般的羞辱,她飞快地抓过她的包,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 她一边跑,一边想,她可真矫情啊。 外头雨大,阮恬虽然撑着伞,但那雨像走了眼睛似的,偏偏就往她身上扫。弄到她衣服上,没一会就沾满了雨水。 阮恬出了小区,站在路边,想等一辆出租车。 可她在路边等了快半个小时,竟没有等到一辆车。 阮恬刚想放弃,准备跑去附近离得近的公交站或地铁站,边上却忽然停了辆私家车。 车还有点新。车窗慢慢摇下,露出一张脸来。 阮恬讷了下,微举高了伞,惊道:“胡震平?” 胡震平是阮恬的同个团队的同事,阮恬虽然来团队三个月了,但是和这些男同事不怎么熟悉,只是大概记得名字。这会儿在公司外看到同事,难免有些惊讶。 胡震平朝她笑,“这么大雨,怎么还在外头?” 阮恬不自觉回头看了眼小区门口,见没人追出来,也没车出来,才回过脸,也浅浅一笑:“有点事出来。没想到这么大雨。” “那……等人?” 阮恬摇头。 “要是不嫌弃,我可以送你一程。” 阮恬犹豫了一下,点头,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谢谢。那我不客气了。” 阮恬收了伞,放在后备箱,刚坐上后排位置,胡震平就递过去一根干毛巾,“擦擦。” 阮恬诧异:“你车里倒是还备着毛巾。” “嗯。我夏天手心爱出汗,用纸巾擦太浪费纸,就准备了干毛巾在车上。” 阮恬拿毛巾的手僵了下。 胡震平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轻笑:“这根我没用过。干净的。” 阮恬:“不好意思啊。” “没事。” 胡震平启动了车子,“你家住哪儿?” 阮恬报了地址,又问:“你方便么?” “还好。不麻烦的。” 阮恬用毛巾擦了擦胳膊上的水珠,“谢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胡震平爽朗一笑,“行啊。” 阮恬本是想客气下,没想到胡震平真给应了,一时目光轻怔。 胡震平余光定在后视镜上,故作漫不经意地问:“我看你眼圈有点红,怎么了?” 阮恬“啊”了声,说:“雨打进眼睛里,有点痒,我揉了几下,就红了吧。” “对了。留个手机号码吧,到时候一起出去吃饭也好约。” 阮恬开玩笑道,“还是不出去外面约饭了吧。我这种工资的人,交完了房租,除掉了生活费,可没钱请胡同事吃太贵东西,只能请个食堂饭。” 阮恬有意避开了手机号的事。 胡震平倒也没再提,“食堂饭也好。” 阮恬不吭声了。 不知道是心里有鬼还是怎的,阮恬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空荡荡的,没有车。 胡震平也注意到阮恬的心不在焉,“还有事?” 阮恬顶着有点红肿的眼眶,摇头:“没怎么。雨太大了吧,总感觉心里有点烦。” 胡震平不再问,专心开车。 车里静,胡震平似乎也觉得车里相对于外面的雨声太过安静了,于是问:“听不听电台?” “好啊。” 胡震平开了平常听得最多的一个电台。 是个回顾老歌的节目,电台观众可以自己进来点歌,胡震平一打开,正好在放那首阮恬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歌。 Once You\'ve Met Someone, You Never Really Forget Them。 孤独的声音,唯一的独白。 她大概是太习惯孤独了,所以太害怕变成两个人之后,又重新变回孤独的感觉。 阮恬拍了拍胡震平的车椅背,“震平,帮我停个车吧。” 震平两个字阮恬说的莫名别扭。 胡震平不解,“这么大的雨,你停在这里干什么?” 阮恬:“谢谢你送我了这一段,我想起我还有点事一定要去解决,你停车吧。” 胡震平动作滞了滞,在路边泊了车。 阮恬朝他温温一笑,“谢谢,今天实在太麻烦你了。” 胡震平思忖了一下,隔着透明又滂沱的雨帘,静静看着阮恬从后备箱里拿了伞,撑起,亭亭站在雨里。 阮恬:“再见。” 胡震平再从头至尾扫了她一眼,抿着唇,关上车窗,飞驰而去。 轮胎滚得飞快,溅起了一把扬起的水珠子,在阮恬的裤子上,浇出一个个湿漉漉的小点。 阮恬失神地笑了笑,她摘了脚上那两只高跟鞋,提在手上。然后一鼓作气,往那车子离开的反方向,风一样地跑了起来。 胡震平开得慢,阮恬距离沈从南的公寓楼其实离得还没多远,她跑了没多久,再一抬眼,就又回到了小区外。 她不知道她现在这个鬼样子再回到沈从南面前,沈从南会不会都认不出她来。但她还是不敢停下。 她怕她一停下,就有千千万万的顾虑往脑子里涌,到最后又要打退堂鼓。 是啊。 她才22岁,年纪还轻,就算真的和沈从南谈一次,就算以后他们还是会因为种种原因分手,但并不代表她不能得到快乐、幸福和自由。 还有这么时间,她可以去挥霍,去浪费,又为什么一定要作茧自缚。 阮恬跑得越来越快,跟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般,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往那个方向跑。 拐弯处有车灯,阮恬刚自觉地要让路,那车灯却忽然熄灭了。 阮恬惊讶,抬眼去看,却不偏不倚地撞进一双眼睛。 隔着朦胧的夜色,隔着千重万重的雨,隔着玻璃窗,他的目光跟染了层霜似的,还带着点戏谑。 他在车上。一身干净。神情桀骜。 而她在车前。浑身没一处是干燥的,还光着脚,一手提着高跟鞋,一手撑着伞。 两人的差异,仿佛高山与长河的落差。 阮恬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理智和感性在做剧烈的激战。 光是眼前两人的差距,足够让她想退缩,但她忽然松了手,让伞轻而易举地朝天仰躺。 她走得不快,在昏暗的路灯光线里,一步步地走到他车门边。 沈从南侧着脸,看她。 阮恬长得扁平,正面看上前平平的,跟她的表情一样,侧面看着扁扁的,就跟被风压过一样的扁。 她五官长得并不深刻,但眼睛却极为突出,那一双棕色的瞳孔,时而明亮,时而灰暗,时而呆滞,很生动,也很能让人记住。 不仅是她的眼睛,她的整个人,都很能让人记住。 留下很深的印象。经年累月,都能在某一个瞬间想起她的样子。阮恬打开了车门,声音有些抖。 她说:“沈从南,我给你写欠条吧。” 第三十九章 视线相对。 阮恬再次重复:“我给你写欠条。” 沈从南单手撑在方向盘上, 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目光又危险又暧昧,在浓稠夜色和茫茫大雨里像能把她吃了一样。 他说:“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阮恬本以为他还会跟她计较刚刚她就这么跑了的事,没想到他只是这么问了句, 下意识乖巧地答:“知道。” “上车。” 闻言, 阮恬没像刚刚上胡震平的车一样客气,她一口气直接绕过车头, 直往副驾驶座那奔。 沈从南看着她,薄笑了声… 阮恬上了车,心跳的奇快, 可偏偏脸上看上去还是安安静静的样子。 因为淋了雨, 她刚一坐下,车椅瞬间被濡湿。 沈从南也不知道从哪挖了一件皱巴巴的T恤, 递给阮恬,声音微沉,“擦擦。” 阮恬穿上高跟鞋,接过衣服。 阮恬没问他为什么会开车出来。 也没问他刚刚是打算去哪里。 不敢问。 也没什么好问的。 也许只差那么几秒, 她可能就追不到他了。 或者说,她稍微迟一点下胡震平的车, 她就永远都追不到他了。 这世上太多后悔和冲动,都是意气用事。 她淋着大雨从他家里跑出来是这样, 他开车从这个地方离开也是这样。大概人的一生, 都在一念之间。从他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她后悔了。那又重新跑回他身边的这一刻, 她不会再后悔。 阮恬以为沈从南会直接载她回去,没想到他却开到了一个便利店前。 车子熄了火,稳当停下。沈从南依旧握着方向盘,“你去买。” “……”阮恬,“买什么。” “你一个跟着团队卖避孕套的,怎么也不见你包里放点你们公司的产品?” “……”是了,都藏了她的包,想必也翻过她的包了。 “我见不得人,你去买。” “……” 操。 阮恬心里爆粗。 沈从南见阮恬没动静,又说:“你每天上班都想着怎么让顾客去买,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去?” “……” “我以为你一个买避孕套的,会比我懂行得多。” “……”阮恬,“你能不能别开口闭口我一个卖避孕套的!” “哦。” “……” “你一个写避孕套文案的。” “……”阮恬额上微绽出几根羞恼的青筋,下了车,猛地摔上车门,往便利店里跑。 沈从南在车里喊:“撑伞!”声音里带点戏谑的笑意。 阮恬没理。 阮恬虽然线上大大小小写了这么多避孕套文案,但对这东西的实践操作总归是不大了解的。 毕竟实践才出真知。 阮恬找到了卖避孕套的那一栏,微俯下身。 她刚想仔细看看,但忽然感觉背后有一束目光定在她背后,她背过脸,就看见收银的姑娘似笑非笑看着她。 阮恬咬了咬牙,随便拿了一盒。 浅蓝色和浅黄色为主色,看上去并不是那么骚气。 收银、付款,阮恬拿着东西,飞快地出了便利店。 走远几步,她才低头看那东西上面的字。 丝蕾杜凸|点螺纹凉感装避孕套。 阮恬:“?!?!?!?!?!” 她怎么没见过也没写过他们公司这个避孕套的文案?! 阮恬故作镇定地回到车上,拿着沈从南一开始给的那件T恤擦头发。 沈从南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下一秒,车子如离弦之箭,飞驰进雨中。 一路安静。 一直到电梯叮的一声,阮恬才反应过来,她又回到了沈从南的地盘。 他的地盘。 沈从南在前面走,神情在深深浅浅的灯光里有点模糊。 阮恬跟在后面,越到门口走得越慢。 沈从南按了密码,门砰得一下,自主弹开,他测眸看着阮恬,忽然一个探手,一把拽住了阮恬的手腕。 电光火石之间,身子就好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停地转圈,从门外转进门里,从灯光里掉进漆黑的公寓里。 沈从南踢上门,一手攀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单腿挤在阮恬双腿之间,将阮恬整个儿顶在门上。 阮恬脚找不着地,整个人半腾空着,视线刚好和沈从南的嘴唇齐平。 四目相对。 沈从南笑得变态,虽然变态,又耀眼得好看。他有种报复得逞的快感,说,“我的魅力是不是比李振那小白脸强多了。” 不明所以的一句。 阮恬心颤,不知道是被他这羞耻狂狼的动作逼得,还是真不知道沈从南到底想说个什么意思,“多久前的事了。” 沈从南:“切。看你以前喜欢李振那小白脸的时候,装得还挺镇定。到我这,到底装不来若无其事了哈。” “……” “你个小祖宗。放倒你真他妈不容易。” 夜色真撩人啊。 那些原本有些难以启齿的话,这会儿都能往外蹦了。 就像沈从南自己说,放倒阮恬这样性格的女人真的是不容易,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怎么也得把她宰得干干净净。 他声音轻佻,“你刚在店里买了啥。” “……还能买啥,不是你让买的。” “切。看你从店里出来的那表情,跟偷了人一样,你买了啥。” 操。谁他妈偷人了。 阮恬摸了摸口袋里凸起的那个方盒,心中再次爆粗口。 当然也只在心中。 沈从南沉笑,腰上的手不老实地往下顺,马上碰到了那盒东西。 阮恬忙用手硬压住,沈从南故意一根根地掰她的手指。 姜还是老的辣,沈从南这种调戏法,让阮恬手一抖,那东西没一会就被送进了沈从南手里。 沈从南低下视线,看到盒子上那几个字,呼吸像水蒸气一样得滚烫,扑在阮恬的侧脸上,“看不出来啊,你原来喜欢这样的。” 阮恬:“……” 她皱紧了眉。 “你先洗澡。”沈从南按开灯,顿了下,似是在逼迫自己忍一忍,说,“不然要感冒。” 阮恬推开他,虚着脚步往里走。 房子大有个好处,浴室也多。 阮恬洗好的时候,沈从南早就在楼下客房的浴室里洗好澡,坐在窗边,抽着烟等阮恬出来。 阮恬飞快地和他对视一眼,迅速撇开脸,猛地关了灯。 又是夜色,又是雨声。 沈从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过来。” 阮恬僵着没动。她不仅脚步僵硬,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沈从南从窗檐上跳下来,大步朝她走。 阮恬脑子迷糊得像是在犯困,她眼睁睁地看着沈从南在自己眼前放大、再放大,再一个瞬间,他的手已经停在她的臀部。 肌肤相接,如此强烈、如此壮观、如此放纵、如此惊涛骇浪般的触觉。 真让人快活啊。 能让人忘了烦恼,忘了痛苦,忘了过去,让人沉湎,让人堕落,让人心甘命抵地交出灵魂,交出心跳。能把人活活乐疯了。 一个人的皮肤和另一个人皮肤碰上,就像两块火石碰在一块一样。 一个再小不过的摩擦,都能激出无数潋滟旖旎的火星。 沈从南的手像着了火,在她身上放浪形骸。触及到腿心位置,他沉声:“没穿?” 他沉得如磁的声音能吞兽。 后来的事,阮恬大约已经记不清了。 房间里弥漫着层层的味道,刺激着阮恬的嗅觉。 都是沈从南的味道,都是他的。 他的的沐浴露味道,他的香水味,他激烈的荷尔蒙味。 他像一个王,主宰着、霸占了她的感觉。 朦朦胧胧之间,她听见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恶狠狠地说:“五年哪够!五十年我都能让乖乖你送上门来还给我!” 操。这死男人! 李振那破事要计较这么久,五年的欠条还要斤斤计较。脑子被驴踢了吧。 阮恬一边痛并快乐着,一边心中第三次爆粗。 事后,阮恬枕在沈从南的肩膀上,使劲地呼吸。 沈从南带着点倦意,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说,“那个方顺,给你留下阴影没有?” 阮恬静了半晌,摇摇头。 沈从南对她做这些的时候,她没有想起方顺。 也没有想起童年时代,方顺和阮舒在客厅的沙发上光着下半身做那种事的画面。 “那次,我们周一吵了架你跟我解释之后。我周二就带着江易和杜钰天还有几个关系好点的,去堵他。” 阮恬一惊。她压根不知道这事。 “没怎么样。只是揍了一顿。他嘴贱,还在那边扯皮子说只要我们打不死他,下一回再逮到机会他一定把你给上了。” 陈年旧事一点点翻开,就像已经入土的落叶,从土地里灌溉培育了一个种子出来。 春风一过,种子破土吐绿。 沈从南仿佛是在说一件很简单不过的事,“我那时候快气疯了,甚至想着阉了他算了,不过带着的几个兄弟都使劲拦着我了,我就没做傻事。” 阮恬心慢慢涌起千层万浪。 真惊“心动”魄啊。 “杜钰天这事是外人,比我清醒,他拖着我回学校了。我当时就放过了他。那周放学的时候,我送你回来以后,记不记得,当时下了雨。” “……” “你还给我送了伞。”沈从南闭了闭眼,“我后来想,还好我收下了伞,不然你和我之间,真的连一点联系都没了。” “……” “我回去了没多久,右眼皮老跳,就叫了杜钰天几个去你家。可是你不在,敲你家里门也没人。我……” 一个人的回忆永远只是残缺的拼图。 最后那一块最重要的拼图总是留在心尖上的那个人手里。“我去找你了。你去找我的时候,我去找你了。我就在你公寓楼下。我一点也不想跟我妈走的。” 阮恬既像是满足,又像是遗憾地叹息。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好奇我最需要的时候你会去了哪里。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去找我了。” 第四十章 阮恬习惯早醒。 天光透亮时, 阮恬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记忆回笼,四周原本只潜伏在黑夜里的陌生画面如洪水猛兽般涌入她的视线。 身边的男人躺着,紧闭眼睛,露着半张干净的脸颊。 光线亮, 隐隐显出他脸上细腻的绒毛。 阮恬心上一惊。 她怔了片刻, 下床猛地将窗帘拉上。 白昼收敛,房间瞬间暗了些。 阮恬舒了口气, 看着床上的男人,目光透着点傻气。 她跟个桩子似的在原地杵了半秒,忽然念及什么, 看了眼墙壁上的钟。 糟糕! 阮恬捡起地上摸着有点湿的衣服, 匆匆拉平了褶皱,慌乱地套上, 再捞起被扔在一边的包。她简单地洗漱之后,逃一样地离开了。 阮恬赶在十点前刷了卡,抢着步子挤进了电梯,一抬头就撞上蒋西岳戏谑的眼神。 阮恬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心虚地拽了拽衣摆:“……” 蒋西岳:“没回家?” 阮恬:“临时有点事。没回去。” 蒋西岳似乎是信了她的话,侧开话题, “从南把我车开哪去了?” 阮恬下意识实诚道:“他公寓的地下车库。” 蒋西岳测眸,看阮恬的目光意思玩味。 阮恬被他看了会, 才后知后觉, 她怎么会知道沈从南把车开哪儿去了? 除非她跟着沈从南一块去了! 阮恬耳根有点热。 她心道,这电梯怎么还不到。 蒋西岳松朗明快地开口, “是不是有电话来?” 阮恬不明所以。 蒋西岳:“我看你包一直有亮光。” 阮恬低下头,看包里那手机屏一直亮,来电显示刚好是他们在讨论的主人公。 阮恬:“……” 电梯“叮”地一声,终于到了。 蒋西岳先出了门,然后转过身,两手撑在墙壁两边,堵住了阮恬的路,“给你放半天假,回去换套衣服再来。” 阮恬:“……谢谢总监。” 电梯门开始合上。 蒋西岳慢慢消失在阮恬的视线:“今天下班后,一起吃个饭。” 蒋西岳去茶水间倒咖啡,胡震平也跟了上来。 蒋西岳看他一眼。 胡震平:“刚刚阮恬是不是来了,怎么没进来就回去了?” 蒋西岳挑了挑眉:“我让她回去的。怎么,你找她有事?” “不是。昨天我看她淋着大雨,好心载她一程,不过她半路又给下车了。” 蒋西岳倒了咖啡,轻啜了一口,“哪遇上的?” “景干小区外面。那会雨下的贼大,也不知道她在那干什么。” 蒋西岳笑了笑,“怎么,这么关心她?” 胡震平也跟着打哈哈地笑,“总监说的都哪跟哪啊。同事嘛。” 蒋西岳拍了拍胡震平的肩膀,“有想法就有想法,藏着掖着也不来事啊。要我帮忙的时候尽管招呼。” 胡震平没想到蒋西岳这态度,摸了摸脑袋,“哈哈哈。我要真有想法,到时候绝对不跟总监客气。” 蒋西岳:“成!工作去吧。” 阮恬出了电梯,才做贼心虚地拿出手机。 翻了翻未接来电,纪言初和沈从南的来电有为得多。阮恬叹口气,趁着手机还有电先给纪言初回电话,“言初,我……” “你你你你你!你干啥去了?钓汉子去了,一整晚不回电话也不回家。” 阮恬:“就……有点事。”她尽量客观地描述,“遇上了个老同学,然后就聊上了,我老是手机静音的,你也知道,就没看到电话。然后跟他聊的比较愉快,就聊了一晚上。” 纪言初许久不吭声。 阮恬有点慌了,“言初?” 纪言初:“哪个同学,男的女的?” 阮恬愣了下,才说,“高中同学。女的。” “周念念,还是那个姚芳芳?” 阮恬的关系圈很小,高中同学就留了一个朋友周念念和一个同桌姚芳芳偶尔微信联系联系,其他就没有联系的人了。 阮恬硬编道:“嗯……周念念。对了,言初,你今天上班吗?” 纪言初口气已经好了很多,“上班啊。工作日当然上班啊。怎么,你不打算上了啊?” 阮恬:“嗯。请了半天假。” “那也好,你补补觉。”纪言初一边关心,一边忍不住吐槽,“跟我都没这么热情聊过天,竟然跟别人能聊一晚上。咱们的革命友谊也算到尽头了。” 阮恬:“……” 阮恬挂了电话,叹口气,看着通讯录上的沈从南,一鼓作气回了电话过去。 很快被接通了。但那边没出声。 阮恬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理亏,声音有点弱:“喂……” 沈从南的嗓子似乎还没醒,说话声有点沉喑,“吃抹干净了打退堂鼓呢,还是不打算负责?” “……我上班。” 阮恬感觉脸烫了起来,她用手朝脸上扇了扇风,走出办公楼拦了辆车。 沈从南:“欠条呢?” 阮恬一惊,昨天这来来回回,一觉之后她把这事就给忘了。她坐上出租车,和师傅报了地址,才说,“等会写。” 沈从南听见她报了地址,问,“上出租?现在才出小区?” “不是。蒋总监让我去换套衣服。” 听到阮恬这句,沈从南大概是被乐到了,“对哦,一个女白领,两天穿一套衣服,是个人都能想歪。啧啧,你完蛋了。” 阮恬:“……” “那,晚上一起吃饭?” 他声音有点低,低得让阮恬耳根子软得不行。她静了半秒,想起蒋西岳跟她约好的,说,“不要了。我……你出那么大事,到时候再弄出什么新闻就不好了。” “……” 阮恬踌躇了两秒,又问:“对了。蒋总监……你和蒋总监关系好么?” 沈从南有点漫不经心,“还行。就认识的朋友。上回你朋友欠债给你打求助电话,就是他听了电话喊了我去帮忙的。问他干嘛,你找他有事帮忙?” 认识的朋友。 阮恬眨了眨眼:“……没什么。就问问。好了。我挂了。你忙你的去。” 沈从南不吭声。 大概是心情不爽。 阮恬狠了狠心,切了电话。 沈从南这边刚结束通话,经纪人的电话已经过来了。 许延河:“在哪儿呢?一晚上每个影。” 沈从南还感觉有点不真实,躺在床上低低道,“做春梦呢。”许延河气不打一处来,“网上在刷话题你知道吗?#沈从南退出娱乐圈#,这回这事真闹大了啊,我跟你说,热搜到现在还撤不下来,一直有人网上顶,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一直耗着,等热度过去?我告你啊,就现在这情况,你办法行不通了。那一边不把你整死,是不打算罢休了。还有……” 沈从南有气无力地骂了声,“操!还有啥?” “有人扒了那张照片上那个女的。天涯的人扒的,有人称她是你同学,说那张照片那个人就是你初恋。就差没说那女的的名字了。” 沈从南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你把那帖子留个底,然后马上找人删了。我等会就来公司!” 沈从南挂了电话,从通讯录里翻了翻,给江易去了个电话。 江易高三那会听了家里人的意思,开了个日料店,每天管几个厨子和服务员,不愁吃不愁喝,爽利得很。沈从南空下来了,偶尔还会去他那蹭几顿饭吃。 江易接到沈从南的电话,乐呵呵的,“干嘛啊南哥?八百年了也没见你个大忙人给我来个电话。” “问你个事。” “这你还真找对人了。啥事啊?” “许静和,你还记得不?我妈一朋友的女儿。” “知道啊。以前还老追着你跑呢,后来和一学习贼溜的谈了,没多久就吹了出国念书去了。” 沈从南捏了捏眉心,“她前阵子好像回来了。” 江易乐了,“回来了啥意思,你又看上她,想追啊。那你找我没用啊,找你妈啊。” “算了算了,你他妈知道的还没我多。” “那你说你想问啥啊!” “我以前得罪过她没啊。她是不是看我不爽很久了?” “……”江易沉默了会,声音厚了些,“你得罪的可不止她一个女的。但许静和……你忘了高三末尾那会,许静和在你家门口等了你整整一天,你都不告诉她你要考哪里去了?她才选择出国的?” 沈从南揉了揉头发,“……我有事。挂了啊。” 江易忍不住吐槽,“你大清早的,你怎么听起来这么虚啊,跟被榨干了似的。” 沈从南原本还烦躁呢,听这话,嘿嘿笑了两声,“榨干?嗯,我今天的确有点肾虚。” 江易:“……” “哪天有空喝两杯。我挂了啊。” 沈从南洗了个澡,扣上帽子,戴了墨镜口罩,才匆匆出了门。 快将车子开到公司的时候,沈正祁的电话正巧不巧就进来了。 沈从南拧了拧眉毛,“爸。” 沈正祁声音有点异样,问,“在哪呢?” “快到公司了。怎么了?” “管家跟我说范星约了你妈单独见面,我现在在泰国出差,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她都联系不上。你给我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沈从南懵了两秒,咬咬牙,“操!” 阮恬回到家, 洗了澡,一边跟纪言初有一搭没一搭地微信,一边做午饭。 午饭弄得很简单,一菜一汤一饭。 阮恬开了电视, 吹着空调, 开始吃饭。 聊天聊到中途,纪言初给阮恬发了天涯某帖子的截图。 阮恬皱了皱眉, 点开大图。 帖子名:“深扒沈从南的未成年小情人” 楼主昵称叫和惊,自称高中和沈从南念的一个班,并说了很多当时高中与沈从南有关的细节, 下面很多人都觉得这个楼主提供的消息很准确。也有不少人好奇楼主的真实身份, 是男是女。 那楼主短暂证明了自己确实和沈从南一个班后,就指出照片里未成年女孩并非真的未成年, 她就是沈从南的初恋,而且她对该女孩的种种都描述得很清楚,就差把阮恬的名字爆出来。 帖子下面的回复很乱,有的人不相信, 认为楼主在造谣,居心叵测, 还有的认为楼主是想红。 纪言初初初初:天涯的帖子。上午还有的,刚吃饭的功夫就没了。还好我混饭圈这么多年, 马上截图了! 阮恬:……纪言初初初初:甜甜, 为什么我感觉他们说的是你啊。我记得你那天也穿的热裤啊。 阮恬暗自庆幸自己只露了两条腿,上半身被沈从南遮, 她思忖了会,皱了皱眉鼻骨,回道:不是我啊……我当时已经上床了。 阮恬回复完,马上给沈从南打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持续不断,一直到通话自己切断。 沈从南没接。 阮恬歪了歪脑袋。 她将那几张截图发给沈从南,但是发到一半,忽然想到这东西发过去还不是给沈从南添乱? 她想了想,又撤销了消息。 等到时候见面,先看看他的情况,再考虑要不要和他说吧。 另一边。 沈从南结束了和沈正祁的通话,看着来自阮恬的未接来电,指尖顿了下,迅速给江易去了个电话。 江易难得一天能接到这么多哥沈从南的电话,声音跟中了彩票似的,乐得不行,“不对啊南哥,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天来两回电话?” 沈从南:“你还有许静和联系方式不?” 江易:“……你不会真追她吧?” “别瞎扯。” 江易正经了点,“我给你分享联系人。” 沈从南沉了口气,眉头皱着:“快点。” 就算沈正祁不知道,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一个偶像一个粉丝,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他范星怎么可能搞得到景月的联系方式,还能约出来。 除非中间有人牵着。 上回景月帮许静和送进了范星的工作室帮忙,想来这回估计也是许静和在中间捣鬼,让范星见景月。 景月虽然将近五十,但保养得好,心态年轻。再加上沈正祁十年如一日地宠着,还跟个十八岁小姑娘似的,不太谙世事。 一想到这,沈从南眉皱的更深了。 手机一震。江易发来了许静和的手机号。 沈从南在红灯口停下,迅速拨了号码。 那一边很快就接通,似乎就是在等这通电话过来一样,“喂,您好。”沈从南神经稍微放松了点,口气依旧沉重,“是我。” 许静和轻笑,笑声颇为得意和舒适,仿佛解了个难题得欢快:“嗯。我知道。沈从南,好久不见。” “帖子是你发的?” “啊,什么帖子?” “你有完没完?” 静了下,许静和似乎懒得再跟他装了,“是我发的,那又怎样?但我劝你现在不要担心这个比较好?” 沈从南冷笑,“那我该担心什么?我妈吗?” 许静和似乎是怔了下,也跟着他的频率笑,“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沈从南:“你让我妈去哪了?” 许静和口气越发地轻松,仿佛吃定了沈从南似的,“我可以告诉你。” “……” “但沈从南,我要你,给我道歉!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你有完没完?” “没完!你不道歉,这事就没法完!你忘了高考前,我在你家堵了一天一夜,又当着全班的面问你你要考去哪里的时候,你的态度了吗?!我跟李振闹掰了是因为你,我的脸丢尽了也是因为你!” 即将入夏,六月的天,空气潜藏着不安的燥热。眉目精致的女孩最终还是厌倦了空会读书善于心机的学霸男生,和这个没有结局的恋爱游戏。女孩已极为洒脱的方式和学霸分了手,匆匆跑去男孩公寓门口。 公寓们紧闭,按门铃没人应。 女孩知道男孩就在公寓里,她不顾偶尔路过的人诧异好奇的目光,一次又一次,朝着门里喊,一直喊。喊到精疲力竭,她就蹲下身等。一直到家里的人报了警,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可是男孩至始至终,一直没出息。 女孩没有放弃,她知道男孩因为某个人心情不好。她想在他身边安慰他,陪伴他。 她想跟他考去同一个城市。 于是她抓住一切机会跟踪男孩,想让男孩慢慢感觉到自己的存在。陪着男孩走出困境。可是她却发现每一次跟踪男孩的时候,男孩都会去一个有些陈旧的小区。 男孩等在门口,就好像她等在他的门口一样。 缄默着等待,等待时虔诚。 他等着她所不具名的人,她等他。 大部分时候,他总是会等一会,然后包里翻出一把伞和一个女孩绑头发的发带。 他有时候会把这两样东西放在门口,就好像是来还东西一样,要把很多莫名的关联都撇干净了,斩断了。但不消多久,男孩又会后悔。 他会沉默着踱回来,再拾起那把黑色的伞,和那根简单得再简单不过的发带,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书包。 扁的不能更扁的书包,里头都没装什么书。 却还要每天装着这么两个完全不搭嘎的东西。 男孩有个傻子一样痴痴地等。 有时候男孩抽着烟,坐在台阶上,能从暮色昏沉一直等到星夜寂寂。 女孩很心疼。 但嫉妒也伴着心疼一起毫无止境地疯长。 后来高考前夕,她再也受不了男孩的若无其事的表面下越发轻佻懒散的模样。 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在自习课上,问他:“沈从南,你高考到底要考到哪里?!” 但女孩不知道,沈从南大概永远也不会记得这一幕了。 因为他当时刚好在阮恬的课桌里,翻到了一张纸条。 纸条是之前的某节写作课上,语文老师一时兴起,要大家写一首以意外为主题的诗歌。 只当图个乐,并不需要上交。 当时沈从南也在课上,他甚至记得那会他打着瞌睡,眸光扫过阮恬时,窗外暖黄色的日光正好穿过树梢,照拂着空气里浮游的尘埃,歪歪倒倒地投在阮恬认真写诗的侧脸上。 她侧脸干净,在光线的照耀下,呈现着透明的颜色。 甚至连上面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清。 沈从南当时觉得阮恬的模样好看,他不知道原来阮恬当时在写的是这样一首美好的诗。 阮恬写的是—— 意外如果能有等式 等号的另一边 于我而言,是一个人的名字 这三行字是用黑水笔写的,字迹很旧。 后面添了用蓝色笔写的一个等式。 意外=沈从南 所以那时许静和在台上喊完了话,沈从南也没反应。 许静和再喊了声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注意力,想着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不给她面子。 而沈从南对此一无所知。 他神色敛着,一根眉毛抬高,懒懒地问,“你说什么?” 他的漫不经心,终于轻易地、完全地击中了,也毁灭了许静和一颗全心全意的真心。 沈从南眯了眯眼,似乎想回想许静和口中的这段往事。 但怎么想,也只想到了阮恬,没有想起许静和来。他眉心一挤,“你这些事我按着你脑袋做了?” 许静和笑得阴森,“没有。沈从南,你没有逼我喜欢上你,也没有逼我站到你家门前问你你要考到哪里去,也没有逼我跟李振分手,都是我一厢情愿,我知道。” “……”沈从南感觉她话还没完。 “你以为你把那帖子删了就没事了?我照样还可以再开一个。到时候我不仅扒出来的是阮恬她自己,还有她一个杀过人坐过牢还逃了狱的母亲!” 空气陡然一沉。 杀过人,坐过牢,逃过狱。 九个字连成一串,在沈从南的脑海里匆匆一过。就像丸子过了油,发出滋滋擦擦的声音。 “什么时候,哪里,怎么道歉。” “地址时间我到时候发给你。只要你不把我拉黑。到时候我会以开同学会的方式,召集大家一起来。” “好。”沈从南毫不犹豫地答应,“那告诉我,我妈呢?” 许静和不知是觉得自己要在沈从南这里争一口气可笑,还是觉得沈从南可笑之极,发出一种轻蔑淡淡的声音,说:“沈从南,刚刚没搬出阮恬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快答应道歉?” “……” “所以在你心里,连你母亲,都没有阮恬重要么?” 第四十二章 沈从南挂断电话, 按照许静和给的地址,驱车往酒店。 中途他与沈正祁又沟通了一次,沈正祁说他到现在还联系不上景月;沈从南也给景月打了几次电话,但景月一次也没接。 到晚间五点半, 沈从南一身黑, 戴着口罩,压着帽檐赶到了酒店。 正值工作日, 酒店人并不算多,一时也没有人认出沈从南。 沈从南疾步走到了一个房间前。 他敲了敲门。 里头没动静,沈从南不耐烦地又敲了两声, 房间里发出了呜呜的呼救声。 沈从南竖起耳朵仔细听, 感觉那应该是景月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 “您好,客房服务。” 里面很快传来了男声,“不用了。”沈从南站在原地,眯了眯眼睛, 正想着用其他办法开门,但忽然里面传来一阵踉跄狼狈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就被哗地拉开,景月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 雪纺的连衣裙上满是拉扯过的痕迹, 领口已经被扯破,露出了景月一截雪白的肌肤。 景月怔怔地看着沈从南。 追上来了范星, 还伴着他的呼喊声:“景月,你听我说——” 景月看着沈从南,连忙摇摇手要解释,“从南,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沈从南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脱了外套给景月披上,他目光透出几分凶狠的怒意,在范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一个拳头就砸了过去。 景月一惊,忙去拉沈从南,“别!小南南,别,妈妈和他没有做坏事。” 范星对上沈从南仿佛箤了毒的视线,冷笑了声,反手也是一个拳头。索性沈从南躲得快,很快就挪开了脸,挥手一个拳头再砸过去。 两个男人缠打在一起,景月看了,心里莫名的慌乱,在一旁努力想拉开沈从南,“小南南,别打了。等会万一有人来了,拍了视频传到网上就完了,你别打了!” 沈从南闻言,狰狞的表情才收敛了些。 他踹了范星一脚,站起身,声音里含着冰,“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潜规则我妈,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几斤几两!” 范星没吭声,他长得是邪魅妖孽那一挂,这会儿脸上挂了彩流了血,反而更显得他整个人阴暗得不行,“我就潜规则你妈,你能这么着?” 沈从南再次握紧了拳头,要砸过去,却被景月牢牢扣住,“好了,小南南,不闹了。不闹了。妈妈想回家。” 范星看戏似的目光在沈从南和景月身上转圜,“有一个整天浪费资源,不求上进的儿子,也难怪妈妈是个傻白甜,哼,让她干啥就干啥,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来,你妈估计迟早会被我给收了!” 范星在拿话激他动手。 毕竟他们都是公众人物,等会要是真有人围上来,拍了视频传到网上,那沈从南的演艺事业估计真的要完蛋。 景月也明白范星的意思,她感觉沈从南整个人僵硬成一团,就跟即将爆发的火山似的。她也知道这回自己估计是闯了大祸,推攘着沈从南,“从南,咱们不理他了。妈妈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们赶快回去吧。要是有人认出你来就真的完蛋了!” 沈从南咬着牙,对着范星挑衅的目光,硬是挪不开脚。 他的拳头握得像石头一样坚硬。 过了许久,走廊另一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细碎的说话声。 沈从南的拳头才慢慢松软,他看着范星,对景月说,“我们走。” 景月勾着沈从南的手臂,匆匆随着他离开。 两人走进电梯,景月才鼓起勇气,用指尖戳了戳沈从南的胳膊,“小南南,妈妈不知道他约我见面是为了做坏事。” 沈从南平视前方,没有理她。 “我以为只是明星和粉丝简单的见面。但没想到他竟然想包养我,也可能是他想让我包养他。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有这个意思。” 沈从南还是没说话。 景月拉着沈从南的衣摆,“小南南,别生气了嘛,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从南吐了口气,问,“你手机呢?” 景月惊了下,迟钝了三秒,才说,“被范星扣下了。”她小心翼翼地观察沈从南的眼色,“还要拿回来么?” 沈从南脸色还有点沉,“你觉得呢?” 景月有点委屈,“我不想见他了。要不让静和帮我拿回来?” 沈从南:“……随便。反正你想好怎么跟爸解释。” “哥哥知道了?” 沈从南看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会来找你的。” 景月撇撇嘴,“这回哥哥肯定要生气了,怎么办啊,还有两天他出差就回来了……” “……” 电梯门开,沈从南压紧了帽檐,匆匆出了电梯。 公共场合景月也不好勾着沈从南的手臂,就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但她跑了几步,意外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 景月皱了皱眉,上前拽了下沈从南,“小南南,那不是软甜和老蒋吗?!” 沈从南听到阮恬的名字,神经一紧,猛地循着竟也所指的方向,侧过脸。 阮恬已经换了套衣服,正和蒋西岳面对面坐着,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份菜单,似乎是在商量晚饭。 阮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笑着说了句什么,蒋西岳微弯起身,手伸到阮恬的头上,轻轻一抚。 隔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得出阮恬神情竟平添了几分羞红。 沈从南脸一沉。 景月赶紧讨好道:“小南南,要不要我去帮你看看情况。” 这会儿快到饭点,酒店里的人越来越多。 已经有好几个人的目光好奇地在沈从南身上转悠,沈从南冷声:“不用!” 说着,就离开了。 景月嘟了嘟嘴,连忙跟上。 沈从南上了车,一屁股坐进驾驶座。他将帽子摘了,口罩往下拉到下颚。 景月跟着坐在后排,小心翼翼地观察沈从南的脸色,似乎在捉摸着要不要帮沈从南去看看阮恬在和蒋西岳到底在干什么。 沈从南双手撑在车钥匙上,叹了口气,尽量温和地说,“妈——” 景月见他肯理会自己,马上精神了,“嗯?怎么了?有什么是妈妈可以帮你的吗?” 沈从南斟酌了一下措辞,“许静和这个姑娘……” 景月眉头一皱,“怎么了?” “你还是别和她在联系了。这回范星和你是不是她在中间联络?她是范星工作室的人,不可能对范星要做的事一无所知……” 景月小鸡啄米地点点头,委屈不解道:“妈也发现了。她好像对你有点敌意。但我不知道她竟然也会讨厌我。” “以后和她交情别太深。” “嗯……” 沈从南捏了捏眉骨,觉得这一天太过折腾了,脑仁有些疼。他将车钥匙扔给景月,“妈,你自己开回去吧。” 景月一惊:“那你呢?你干什么去?” 沈从南想到和蒋西岳一块坐着吃饭的阮恬,沉冷一笑,“找你儿媳妇去。” 景月点点头,马上八卦,“啧啧,儿媳妇,那你去忙,那儿媳妇我看着很喜欢,娶回来陪我一起,简直不要太好。” 沈从南后视镜看了喜笑颜开的景月一眼。 真是。怎么能有像景月一样五十来岁还能跟十八岁小姑娘似的妈啊。 他重新扣上帽子,再戴了一副墨镜,出了车。 沈从南在停车场找了个相对比较不容易发现的地方,靠在了一侧的墙壁上,一腿蜷曲着,将重力往后倾。 他摸出手机,给阮恬打电话。 阮恬正在和蒋西岳吃饭。 蒋西岳这人吃饭不爱说话,所以阮恬明知道他找他吃饭是有话要说,偏偏还要等他把饭吃完。 手机铃响起的时候,蒋西岳比阮恬反应得还要快:“你电话。” 阮恬这才想起,为了不错过沈从南的电话,她特意换掉了静音。 阮恬看了来电显示,又看了眼蒋西岳。 她面色尽量平淡,“我去外边接个电话。” 蒋西岳挑眉,用餐巾擦了擦嘴,“从南来的?” 阮恬点头。 天色隐隐已变黑。 阮恬找了个角落,“喂。” “在哪呢?”他口气不太好。 阮恬敏感地察觉到某些可能,低声,“在酒店和朋友吃饭。” 沈从南嗤笑了声,嗓子沉沉的,带着点性感的疲倦味道,“朋友?蒋西岳这样的?” 阮恬:“……” “我怎么没看出来,老蒋喜欢你这样的啊。” 阮恬懵了,原来蒋西岳喜欢沈从南的事情,沈从南还不知道?! 阮恬想了想,决定先不暴露蒋西岳喜欢他的事,只静静道,“我和他商量工作的事。你……” “我也没看出,他这样能力的,找你能有事啊?” 阮恬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凝声,“我最近比以前能力好多了。” 沈从南不想跟她扯皮子了,蛮横道,“我在停车场,你找个理由过来。” 阮恬:“……!!!” “快点。给你三分钟。我现在没车,再多呆一会,指不定就有人发现我了。” 他甚至都没给阮恬拒绝的时间,直接挂了电话。 阮恬叹了口气,走回蒋西岳边上,“蒋总监,我有点事,能不能……” 蒋西岳一端的眉挑高,毫不意外她会这么说,“从南让你过去?” 阮恬点头,她犹豫了一会,忽然认真地对上蒋西岳的视线,凝神道,“蒋西岳,我觉得如果你真的想和我竞争,你可以先和从南摊开了说。我和从南能走多久,能好到怎样的一个地步,我心里也一点数都没有。如果你有自信你能以爱人的身份,陪从南走的更远,我们可以大大方方的竞争。” 她顿了下,轻声说,“这个世上,多一个能对他好的人,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需要有太多的敌意。” 蒋西岳扯了扯嘴角,“怪不得五年了,他还能对你念念不忘。你倒是真的跟外头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阮恬摇摇头,“你过誉了。我对他……很贪心的。比如现在,他让我过去,不管我在干什么,我最后一定会去到他身边。” 阮恬赶到地下停车场,盲目地在偌大的停车场里找沈从南,正当她想打电话问问沈从南大概在哪个方位的时候,忽然右手腕猛地一紧,男人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将她拽到一根柱子后面。 沈从南摘了墨镜,两人瞬间四目相对。 这个位置灯光不强烈,两人离得近了,将照过来的光线都挤了出去。 阮恬刚动了动嘴,却感觉到沈从南满是意味地看着她,玩味地拍了两下她的屁股,“老蒋刚摸你头发干嘛呢?嗯?” 第四十三章 阮恬微愣了下, “你看见了?” 沈从南挑眉,“嗯哼。” 阮恬仔细观察他的神情,感觉他应该不是在生气,细细地说, “蒋总监约我一起吃个饭, 我们一起谈工作。他看见我头发上有东西,帮我拿掉而已。” 沈从南沉沉一笑, “切。你骗谁呢!” 阮恬:“我没骗你。” 沈从南手拧了把阮恬的屁股,“你当我瞎?” 阮恬瞬间被他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叫了声, 连连要推开他, “你想干嘛呢你!” 沈从南一脸认真,注视着她, 半晌说,“想你。” 阮恬怔了下,终于感觉到沈从南情绪不大对劲,轻声问, “你怎么了?” 沈从南将头靠在她肩上,半不负责任地说, “想退圈了…” “……嗯?!你……你认真的?” 沈从南没回答,反而展开了一系列更加不负责任的幻想, “退了圈。我们就结婚吧。” 结婚两个字出来, 就像一道闪电,生生劈进阮恬的脑袋。 她好半天才将这两字从心口压下去, 推了推沈从南的肩膀,“圈里压力太大了?你……” 沈从南皱了皱眉,在阮恬的脖颈处亲了一口,淡淡说,“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阮恬浑身又是一个机灵:“……!!!” 他们昨天才刚确定关系啊啊啊啊! “沈从南,别闹了。”阮恬低声说,“我们……我们才刚在一起一天,还不到。” 沈从南笑了声,“好像是有点短,不过你要是肯答应明天我们就是领证,我一点也不觉得仓促。” 阮恬:“……!!!” 阮恬捶了下他的肩膀,“喂,你这人——” 沈从南声音暧昧了几分,“我这人,我这人怎么了?” “……” 沈从南抱了会阮恬,感觉从她身上得到了一些力量,他下巴搁在阮恬肩上,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几个数字。 阮恬没明白过来:“……?” “房子的密码。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等我。” “……不行。我今天要回去住,在不回去言初该怀疑了。” “喂喂喂,不带你这样的啊。” “……”阮恬,“我怎样啊?” 沈从南斜她一眼,“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吃完老蒋的醋再吃一个女人的醋?” 静了下。 阮恬磨蹭了会,伸手攀在沈从南的肩膀上,温声嘟喃:“明天你有空么?” “我最近跟失业没多大区别。你觉得呢?” 阮恬弯了弯唇角,“那我明天下了班来找你。”她顿了下,怕他扫兴似的讨好道,“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我做给你。” “喜欢吃你,你也给做么?” 阮恬愣了两秒,“沈从南!” 后者只是笑。 阮恬踹了一下他的小腿,但没怎么用力,“你能不能正经点!” 沈从南挨了一脚,瞧见阮恬这种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越发来劲,“我也就对你不正经。你不偷乐,还好意思踢我。” 阮恬索性不理他。 沈从南观察她的脸色,感觉她脾气又冷下来了,马上端正态度,“那好。说好了,明天你归我。” 你归我?这三个字怎么别有意味? 阮恬神经末梢敏感了一下,点点头。 “你最近真的没工作了?”阮恬还是有点担心他工作上的事情。 娱乐圈的事阮恬知道得少,但根据她从纪言初那边听来的八卦,这种没有工作没有通告应该是很严重的情况了。 沈从南抿了抿唇,眼睛一闪一闪的,“怎么?关心我?怕我养不起你?” “……” 阮恬看着他这幅半是嘚瑟半是调戏的神情,使劲挤了挤眉心。 就是这个样子! 每次一到正事就没个正行! 也是服了他了。 沈从南:“放心,老婆本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沈从南!” “干嘛?喊这么大声。” “……” 阮恬隐约也有感觉,他不肯说,就代表他不想说出来让她瞎担心。 她这样一想,脾气又下去了,她看着他,目光专注,“算了我说不过你的。你不想说就不说。工作不重要,主要是你自己喜欢。” 沈从南看上去很听话的样子,有点欠扁地笑,“嗯。” 阮恬明白,她这话,看沈从南的表情就知道他估计是一听一过,到时候还是按照他想做的来。她忍不住又轻踹了他一下,“你这人——” 沈从南倒是由着她踹,他摸着她的头发,说,“以前上综艺我老是挑三拣四,但凡累点苦点的综艺都不上。不过上综艺是最能洗白的,我过两天让老许给我挑个有苦又累又有争议的综艺上。到时候应该风评会好点。” 阮恬点头,“你自己有打算就行。” “好了。我还有点事,我要去忙了。你等会自己回去。” “嗯。” “别坐老蒋的车。” “嗯,知道啦。” “到了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你自己小心点。” 沈从南离开了。 离开前还比了个心。 阮恬站在后面一直看着他压着帽檐走远。 他走得倒是潇洒,连回个头都没有。 阮恬在后方失神地笑了笑,没一会,手机屏幕就亮了。 沈从南来的微信。 南南南南:别看了。回去吧。望夫石也要回去再做。 阮恬回到家,给沈从南发了消息保平安,沈从南估计是在忙,也没回复。 纪言初见阮恬回来,笑盈盈的,“不是要和你总监吃饭,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阮恬换上家居鞋:“想你啊。就早点回来了。” 纪言初切了声:“好好的一个总监大帅哥不要,回来陪我一个追星狗,你是傻还是傻啊!” 阮恬:“总监大帅哥早就有喜欢的人啦,你就别帮我瞎点鸳鸯谱了。” 纪言初意味深长地盯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恬恬,我们的座机这两天老友电话打过来,而且我接到之后那一头还老是不说话。真奇怪。你接我们的座机的电话也是这样的吗?” 阮恬心里咯噔了下。 她眉眼染了几分凝重,说:“要不把电话线拔了吧。反正这座机我们也没怎么用过。这种电话接了还让人心里惶惶然的。” 纪言初笑,“那还用你说。我今天下班接了一个之后马上就拔了电话线。我看新闻里不是说有那种踩点之类的吗?保不好就是来我们两个姑娘家的地方来踩点呢!”阮恬脸色又僵了点:“我去门口看看,有没有什么标记。” 纪言初忙招她,“不用看了。我刚都检查过了,我们门口啥标记也没有。应该不是来踩点,你别太紧张啊恬恬。” 阮恬舒了口气。 她看着纪言初兴冲冲追电视剧的脸,心里憋着的那些害怕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翌日,阮恬赶在下班前把最后一篇文案赶了出来。 下班时间一到,她就拿了包,匆匆赶往电梯。 同办公室的胡震平这天刚好也有事早早下班,和阮恬等了同一部电梯。 胡震平:“你今天也这么早回去?” 阮恬想起上回他载过自己一程,颇有些好感地笑答,“嗯。买菜。”她想到什么,又补充,“我……我男朋友特能吃,所以得多买点,就早点回去。” 胡震平那模样,一看就是吃了一惊:“你有男朋友了?” 阮恬有些羞涩一笑,“算……算是吧。” 阮恬倒也不是自作多情,只是和男性打交道,她总觉得有沈从南之后,应该和其他所有异性保持好距离。 一来,沈从南这人吃醋吃起来莫名其妙;二来,她很不擅长处理这种关系,还不如一开始说清楚,这样到时候省的出现尴尬。 胡震平的惊讶很快被他压下去了,他坦然一笑,“真没看出来。” 阮恬笑以作答。 “那你男朋友从事什么行业?也是广告文案?” 阮恬马上摇摇头,“不是不是。我男朋友他……” 不知道为什么。 男朋友三个字在嘴边异常的顺口,但同时说起来又十分不好意思。 阮恬想了想,说,“我男朋友从事艺术行业。” 演戏应该算是艺术吧? 胡震平似乎对她这个男朋友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艺术家这一类的。看你平常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以为那种体育系的大男生会更合适你。” 阮恬歪着脑袋,回看他。 她有些骄傲,又有些自得其乐地说,“我男朋友体育也蛮好的。” 高中运动会的时候,班里好几项短跑的名次可不都是沈从南拿的么? 两人一同出了公司,阮恬和胡震平不是一个方向,她冲胡震平摆摆手,说,“那天下雨谢谢你了。还欠你一顿饭,我不会赖账的啊。今天先走一步啦。” “好。再见。” 阮恬走了两步,手机铃就响了。 她看了来电显示,笑,“我刚下班呢。马上就过去了。” “过马路。” “啊?” “过马路。我在你对面。” 阮恬懵了一下,侧了身子,视线慌措地转了圈,才看见斜对面停着辆保姆车。 保姆车?! 阮恬:“……” 阮恬趁着绿灯,过了斑马线,刚走到车边,车门就自动打开,里面横过来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拽小鸡似的,拽了进去。 阮恬没法保持平衡,方向全凭着那只手,那只手拽她去哪,她只能跟着去哪。 最后阮恬跌进沈从南的怀里。 左脚绊了下右脚,阮恬整张脸直接撞在沈从南的胸膛上。 她闷哼了声,就听见沈从南玩世不恭的声音,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意味,“就是她了。这回综艺要是随行的工作人员肯带着她,我就改改我的臭脾气,好好塑造一个优良的艺人形象。” 阮恬一边直起身坐在他边上的位置,一边脑子飞快地旋转…… 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沈从南,你!” 沈从南:“就这么敲定了啊!这综艺这么累,你也好意思让我一个人去?” “你这么一意孤行,你问问人家姑娘同意了吗?!” “已经同意了。她是老蒋的手下,我问老蒋借了她半个月。” “老蒋这么精明的人,肯借你他手里的人?你从他手里想挖人帮你管理管理你工作室的微博不都没挖到么?” “人家知道成人之美啊。你也跟他学学,我可是好不容易谈上个女人的。” 阮恬:“……沈从南!” 她大概明白,这是真的发生了很了不得的事情啊! 沈从南高兴着呢,大爷似的:“嗯?咋啊?” “你什么意思?你跟蒋总监借了我半个月,陪你去参加综艺?” 沈从南笑,“聪明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你刚下班我给老蒋打的电话,啧,我说我要借女朋友半个月,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顿了下,“也不是参加综艺。你这就是工作。只不过上司从老蒋变成了我。” 阮恬:“?!” 蒋西岳竟然就这么答应了。不太可能啊?! “我不想去。”阮恬说。 沈从南压根没把她的抗议列入考虑范围之内,指了指前面司机位置的男人,“那个是我经纪人,许延河。” “老许,这就是阮恬。” 许延河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阮恬,点点头,“阮小姐,你好。” 阮恬在别人面前还是很给沈从南面子的:“你好。照顾他这样的艺人真是为难你了。” 沈从南:“!!!” 许延河:“哈哈哈!阮小姐的性格我很欣赏。” 沈从南:“滚犊子。你的任务完成了,下个路口下车,自己打车回去。综艺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阮恬比许延河先开口:“我说了我不去综艺。” 沈从南似笑非笑,“管你现在说去不去。反正到时候真去的时候,你肯定会跟我一块去的。” 阮恬鼓着眼睛,瞪他:“……!!!” 沈从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她吃这么死的?! 第四十三章 许延河嘟囔了两声, “我反正给你爸打工,要你爸同意,我无话可说。” 说完,他利索地出了车, 说, “记得给我报销车费啊!” 沈从南马上顶了回去,“找我爸要去啊。我也一给我爸打工的, 哪来的钱给你报销啊。” 话还未落,许延河早就走远了。 沈从南下了车,去到驾驶座。 阮恬在后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坐好, 看着沈从南熟练地启动车子,她动了动嘴巴, 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那个,是去干吗?” 沈从南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她,“类似旅游的一个综艺。才第一期录, 就是几个艺人一块出行。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到时候你要是不能当我的工作人员,我就把你安到制作团队里。反正你跟着我蹭一波公费出游。” 阮恬:“……以后也可以我们两个去啊, 为什么要这次一块去?” 沈从南沉了口气。 但他还是没忍住,最后带着点恶狠狠的意味, 说, “这趟综艺少说出去也要半个月。老蒋那家伙都能请你吃十来顿饭了。万一你要是跟人跑了呢?” “……”阮恬没出声,心里暗叹, 蒋总监真是他们之间美丽的误会。 “还有刚刚和你一起出公司的,你跟人有说有笑,弄啥呢?” “……我同事。只是一起下个班。” 沈从南说着,越发觉得这个不合理不科学。 他有这么多人喜欢,照理来说,阮恬才是该吃醋的那个。 而且阮恬长得…… 他抬头,从后视镜里又仔细打量她。 长得其实还过得去,眉毛浓密,眼睛眨两下跟在说话似的,鼻子也挺。嗯,好看还是好看的。但也没到妖容惑众,倾国倾城的地步。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跟他抢呢? 一边开车一边疑惑的沈从南,显然是忘了一句中国的老话—— 情人眼里出西施。 车路过超市,阮恬让沈从南在车里等着,自己去超市买了好一些新鲜的菜,打算回去做饭。 两人刚一进门,沈从南就将阮恬摁在了门上,一手掐着她的腰,迫切地吻上她的嘴唇。 他吻得激烈,一步步攻城略池,直到完全地霸占着她的呼吸。 她感觉到缺氧得不行,只好张大嘴巴,迎合他的吻,试图获得更多的呼吸。 但这又更好顺了他的意,反倒让他得寸进尺,吻得更加用力。 如此恶性循环。 一吻终结,沈从南顿了下,将头埋在她颈间。他沉声冷笑,轻咬了一下她的锁骨,再发出一声又重又浓的喟叹。 他呼吸气促,说,“你知道吗?” 男人的发梢短刺,弄得阮恬下颚痒痒的,她脑子空白一片,只照着他的思路,凝声问:“知……知道什么?” “刚刚看你跟你那同事在那边笑,我就想这样对你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别的男人这么笑。” 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沈从南,你幼不幼稚?!” 掐在腰上力量重了几分。 阮恬轻嘤了一声。 沈从南再咬了下她的锁骨,说,“我要是不幼稚,你就该着急了。” “……” 毕竟年轻,有些事,一旦开始了,那就会没完没了地想做。 沈从南将阮恬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卧室走。 阮恬拍了下沈从南的肩,“喂!饭还没做呢!” “做完再吃。” 沈从南踢上卧室门,将阮恬放倒在床上。 阮恬浑浑噩噩地想起昨晚雨夜里两个人交缠的的场景,顿时浑身发了软。她推了下沈从南的胸膛,一张脸红的在夜色里都反着光。她轻声说,“沈从南,纵|欲不好。” “……你读书不是读的挺好的?”沈从南不答反问。 “……”问题问的莫名其妙,阮恬一时竟打不出来。 “没听说过蒋|介|石的日记吗?” “……” “他在日记里天天都写,啊今天好想啪啪啪啊,但不行不行,我是要干大事的人。” 阮恬懵了。沈从南见她发懵的表情,顿觉有趣,一边勾起她的裙摆,一边说,“读书读哪儿去了?欲望这回事都看不透。人这么厉害的人还不是天天都和我想着一档子事,何况我们又不用像蒋|介|石一样成个厉害人物,天天压抑欲望干嘛?” 阮恬彻底懵了。 是不必太压抑。 毕竟“纵欲”的时候,她也是愉快的。 阮恬醒时,夜已有些深。 肚子饿得咕噜噜地叫,她动了动腿,从沈从南怀里退了出来。 阮恬冲了个澡,捡起被扔在一边的超市袋,拎着出了卧室。 阮恬洗了会菜,忽然想起什么,翻找出手机,连忙百度—— “蒋|介|石日记” 一开始的几条链接还好,越往下划,一条格外标题党的新闻跃入了阮恬的视线。 “蒋|介|石“戒|色日记”:为压抑□□痛骂自己禽兽” 阮恬好奇心重得不行,点开了链接,匆匆扫了几眼,就看见好几则□□有关“戒|色”的日记。 11月4日:“色|念屡起,几不能制也。” 1月15日:“晚归,又起邪念,何窒|欲之难也!” 1月25日:“途行顿起邪念。” 阮恬浏览了几眼,感觉像是在窥伺别人的秘密一样,她匆匆关了链接。 还真不是骗她的,竟真有这回事。 男人啊。 男人真的是和女人十分不同的动物啊。 沈从南这样连教科书都没有看完的人,竟然还知道蒋|介|石的日记。真是了不得。 卧室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阮恬抬头,看见沈从南打着电话,慢悠悠地下楼来。 “嗯。妈已经回去了。”“是啊。就是那个范星弄的。” “整狠点吧。那种人是该治治了,看我妈傻白甜呢。” “那你自己早点回来,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老许给我找个综艺,我打算去上呢,一去少说半个月呢。” “嗯。是啊,走走洗白路线,诶,爸,我要带个工作人员去总成吧。就带一个,到时候你帮我说一声啊。” 沈从南一边接电话,一边看着阮恬惊慌失措地锁了手机屏,将手机放在桌上。 沈从南切了电话,挑眉看她,“背着我偷汉子了,这幅表情?” 阮恬瞪他一眼,“好好说话。” “啧。”他一脸的神清气爽,趁着阮恬不注意,一手抢过阮恬的手机,“让我来瞧瞧,你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阮恬心想反正锁了屏,解锁要指纹或密码,他打开,也就没跟他闹。 沈从南笑,抓过阮恬的拇指,在home键上一按。 手机瞬间解锁。 阮恬一惊,瞠目,举高了手要去抢手机:“沈从南!手机还我!” 沈从南比阮恬高不是一点两点。 他双手拿高手机,看着还没关闭程序的浏览器,啧了声,“我们软甜打开浏览器是想干什么呢还是已经干了什么啊?” 阮恬感觉自己快要炸了:“沈从南,把手机还我啊!” 他当没听见似的,唇角一斜,点开了历史记录最新的一条。 “蒋|介|石“戒|色日记”:为压抑□□痛骂自己禽兽” 沈从南迅速地浏览了这个新闻,没一会就大笑出声。 阮恬睁大了眼睛瞪他,但偏偏还拿他没辙,“别笑了!” “哈哈哈哈……” “喂。我说你别笑了。把手机还我啦。” 沈从南低着头看她。 阮恬仰着头看手机,但看着看着,她也怔怔地看着他。 阮恬叹了口气,软着声音,“好了,看都看了,还我手机啦。” 沈从南:“都男女朋友了,还分什么你的手机我的手机。”他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阮恬,“诺,你用这个。” 他又晃了晃自己举高的手机,“我就先用你这个吧。” 他今天忽然好想翻一翻阮恬的手机,看看里面有没有和他有关的秘密。 阮恬没有接他的手机,故作严肃生气脸,“你……沈从南,你无不无聊!” 沈从南虽然喜欢逗她,但还是暗自把握分寸的,见阮恬脸色有变,将她的手机递给她,“好了好了,不闹了。”阮恬拿他没辙,明明是他得寸进尺,偏偏还是她心里过意不去,总感觉她做的不够好似的,于是又忍不住解释:“也不是不给你看。我手机里也没什么。但你别老这样。” 沈从南得了便宜最擅长卖乖,“哦。我怎样?” 阮恬看他一眼,“差不多得了啊!” 阮恬将手机放在桌上,去厨房做饭,她回头看了眼沈从南,“把餐桌收拾一下,有点晚了,我就煮两份面吃。” 沈从南比较好生养,对吃不那么讲究,“嗯。” 阮恬看他应虽然应了,却跟个大爷似的坐在沙发里,拿着她的手机在认真地研究。 阮恬心里又叹了口气,说,“别乱输了。密码是你生日。” 沈从南笑,拿着她的手机晃。 手机早被他解锁了。 阮恬怔了下,迅速反应过来,转回身,一边洗菜一边摇摇头。 她真是栽在他手里了啊。 沈从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看着我出道了?” 阮恬切菜的手顿了顿,“嗯。” “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我的?” “你刚出道的时候。不过我那时候高三,也没怎么仔细关注。偶尔看看你的新闻,翻翻你的微博,看看你的贴吧。” “拿我的生日做各种密码?” 静了下。 阮恬将面条放进沸水里,脸对着升腾起来的蒸汽,轻声说,“我回答是,你是不是会很高兴。” “看来是真的。” “没有。□□的密码不是。” “……” 阮恬煮好了面,喊沈从南:“自己的那碗,自己来拿。” “嗷……” 虽然应了,但沈从南还是没从阮恬的手机里抽身出来。 阮恬无奈,“好了,别看了。面待会儿该糊了。” 沈从南放下阮恬的手机,去厨房端了自己那份面条。 “你的手机东西好少。” “嗯,我玩得不多。你的拿来。” “什么?” “手机。还有,手机密码。” 沈从南一点没扭捏,递过去,“密码就是昨天的日期,我今早刚换的。” “……”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阮恬握了握紧他的手机,脸色有点涨红,“不用你说,我知道!” 第一次的日子。又是确认关系的日子。 日期特殊,阮恬自己也记下了。 沈从南笑了。 阮恬若是抬头看,一定会为他的笑再次惊艳,再次心动。 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 天色泛青,但不曾落雨。 沈从南一早就出门去了公司,阮恬醒时,接到了蒋西岳的电话。 蒋西岳是这样对阮恬说的—— “从南的处境不好, 他想你跟着去, 你就去。公司你不用来了,我给你批两周的出差。文案的主意也不用你想了, 从南说他点子很多,一天能帮我提供一个。” 阮恬就在这种状态下“被休假”了。 咖啡店里淌着轻缓的纯音乐,阮恬用勺子不停地搅拌着, 迟迟没有开口。 纪言初红唇抿了抿, “恬恬,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阮恬喝了口咖啡, 还是没有说话。 纪言初:“我说恬恬,午休时间可只有一个小时。等会要迟到了,到时候老大可会要我的命。” 阮恬擦了擦唇角,“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就是一定要和你说一说。” 纪言初好奇心上来了, “我的小甜甜,到底什么事啊?”她想到什么, 笑容僵了僵,“跟你妈有关的?” 阮恬面色一滞。 阮舒逃狱了?!这事她好像还没和言初提。 阮恬脑海里明明闪过她上回接过的一个没有说话的电话, 还有纪言初在租房里也接过的类似打过来不说话的电话。 半晌, 她还是摇了摇头,不想纪言初担心, 说:“不是。和我妈没关。”她顿了下,直视纪言初的眼睛,认真道:“和沈从南有关。”阮恬昨晚睡在沈从南那,但只跟纪言初说是公司加班,睡在临近的同事家。 她今天前思后想,还是决定把事情和纪言初说一说。 阮恬迎着纪言初好奇的眼神,沉沉呼吸,说:“其实昨晚我没有睡在同事那。昨天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所以今天才特意找你来说。” 纪言初猝然直起身,眼睛瞪得比铜铃大:“你这什么意思?所以你昨天是睡在哪儿了?” 纪言初嗓门拉大,阮恬连连嘘声,示意她别喊。 阮恬低下头,“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和沈从南有联络。” 纪言初:“……” 阮恬低声地,小心翼翼地,把她和沈从南以前的过去,一点点地倾倒给纪言初。说到最后,阮恬觉得口渴异常。她舒了口气,“总算说出来了。” 纪言初像个傻逼似的发怔,迟迟缓冲不过来:“……所以你是和沈从南……嗯……竟然是沈从南……你和他多久了?!” “……就最近。” 纪言初摸了摸鼻子,“恬恬……恬恬,你看看我鼻子,是不是流鼻血了……太刺激了。要不是我认识你,我还以为我在听偶像剧情节呢……” 阮恬:“留什么鼻血啊!还有啊,记得替我保密。” “保密保密,当然保密。我像是这么大嘴巴的人吗?” “……还有件事,我还要说。” “嗯嗯,接着撒狗粮吧。像我这样的单身狗,最爱吃狗粮了。” 阮恬噗嗤一声笑—— “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 纪言初一副“不是吧”的表情,“恬恬,你有了男人,就不打算要我了吗?”她说着,又感慨,“毕竟那是沈从南啊。我要是有沈从南那样的男人,我也一定百分之两百会重色轻友的。” 阮恬:“……” “说吧。到底什么事。” “我跟他去参加一个综艺。蒋总监已经把假都批下来了。” “我操,这么好!” “所以我这段时间,先不回家住了。” 纪言初两眼冒着粉红泡泡,“嗯嗯。不回就不回。那都不是事。宝贝儿,你可厉害了,石榴裙下放倒的竟然是沈从南……天,苟富贵,勿相忘啊啊啊啊!” 阮恬和纪言初又畅聊了一会儿。 一直到纪言初午休将结束,两人才依依不舍地道了别。 这天纪言初加班到八点半,回到租房的时候,已经九点二十。她伸了个懒腰,锁开门,按亮灯。 室内灯光骤亮,纪言初眯了眯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的客厅。 客厅里一片狼藉,电视机下的柜子东西全部都被翻了出来,沙发上的抱枕一个个都被扔在地上,摆放的饰品全部被砸在地上,有些玻璃制品,已经碎成一片一片。 触目惊心。 纪言初心突突乱跳,整个人像涮子似的颤抖得厉害,她扶着墙,一步步往里走。 她走到自己房间,打开房门看了一眼。 她房间里整齐干净,好像是没有人进来过。 纪言初神经一紧,想到某种可能,猛地奔到了对面阮恬的房间。 她一推开门,里面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的景象就映入她的眼中。 能翻的地方都被翻了。 过被子上还被泼了一被子的黑墨水。 纪言初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她额上不断冒出一滴滴细密的汗珠。嘴唇也慢慢犯了白。 她慌慌张张地摸出手机,忙不迭地拨通了阮恬的号码。 阮恬很快就接了,“言初啊?我马上要和从南走了,刚想打电话给你呢!” 纪言初这才想起阮恬要和沈从南一块去参加综艺。 纪言初将手机拿远了些,不断平缓自己的呼吸,过了好一会,才说,“恬恬,你回来过没?” “回来过。拿了衣服就走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啊。嗷,没。就是我房间灯没光,问问你。现在想想好像是我今早不小心按亮后没关。” “哈哈哈。言初,你怎么老做这样的事情啊!” “得了得了。就别欺负我这个单身狗了,你自己和沈从南玩得开心点。” “好。谢谢言初。” “嗯。不过这段时间我就去我同事家住了,一个住太寂寞空虚冷了。等你回来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嗯嗯。当然当然。” 纪言初结束通话,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 她想了想,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您好。徐警官,是我纪言初。嗯嗯,我就是……阮恬的室友。” “是这样的。我和阮恬的家好像有人闯进来过。” “什么?阮舒逃狱了?什么时候逃狱的?” “阮恬今天不在。她最近……出差去了。嗯。好好,谢谢徐警官,那我先去隔壁阿姨那坐一会,等您过来。” 另一头。 《我们一起旅行吧》由于是第一期录制,团队经验还不是非常完善,沈从南秘密到达机场的时候,还有三个一同参与综艺的明星还没到。 阮恬跟在沈从南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从来只在电视上媒体上见过的明星。 已经在的几个,一个是最近热门电视剧《云肌传》的女主角封卿,还有刚从韩团解约回国,带有强大粉丝团体的流量爱豆阜成启,还有曾经火的一塌糊涂的女歌手喜儿。 阮恬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打转了一圈,最后又看了眼身边的沈从南。 沈从南正在和导演交涉,他仿佛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回了头看她。 他朝导演指了指阮恬,又说了些什么。 阮恬连忙朝那导演点头致意。 那导演朝她慈善地笑了笑。 沈从南和导演说了几句,就匆匆跑回了阮恬身边。 两人离得另外三个明星有些远,沈从南在阮恬三十公分开外停下,朝她眨了眨眼:“累不累?” 阮恬摇摇头,笑,“还好。” “导演说要等剩下几个一起走才行。” “嗯。”阮恬点头,“喂。” “嗯?”有笑意。 阮恬:“听言初说,那个封卿可是炒作一姐,听说她每次一有新戏上来,都会买个热搜炒cp,到时候她会不会拉你一起啊?” “啧,这么关心我事业。” 阮恬不无担忧,“因为每次和她搭了cp的男主角,一段时间内运气都不会好。” “……看来你替我做了很多功课啊。” 阮恬皱了皱眉。 今早蒋西岳给她的那通电话不仅是批给她出差的假期,更主要的是,蒋西岳也告诉了她沈从南目前的处境。 三个代言不续约,五个原本有希望接洽的代言已经谈崩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电影资源几乎为零。 唯一的一个电影资源还是沈从南父亲投资了之后,给沈从南的一个客串机会。 阮恬正了正神色,“既然有机会翻盘,总还是要把握机会。你不自己也说是要洗白么?” 沈从南笑:“没。我主要是想和你一起度假。” 阮恬:“……” 沈从南见阮恬表情不好了,马上补充,“这些事不用你担心。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我怎么着也比你清楚这些人什么德行。这些事我心里都有底的。你只要玩的开心就好。” 半个小时后,剩下的三个人也到了。 一行人总算是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阮恬上了飞机头晕,一沾上座位,就开始浅眠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脑袋猛地往下一坠,愣是将她自己给吓醒了。 索性有只手抬住了她的半侧脸,再将她的脸扶到了他的肩膀上。 沈从南的手,沈从南的肩膀。 阮恬的脸微微一热。 阮恬转念想到这是飞机上,万一要是有有心人拍到…… 一想到这,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开了脑袋。 但沈从南硬是将她的脑袋又摆了回来,他大约也是睡过,所以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喑哑低沉,“不会有人拍的。大家都是明白人。” 他说完,还轻拍了两下她的脸颊。 阮恬抓住了沈从南乱动的手。 沈从南垂下视线,气息呵了阮恬满面,“软甜……” “嗯?”尾音微扬,似有撒娇意味。 沈从南看着她有些起皮的嘴唇,笑问:“怎么都这把年纪,还是不记得涂个唇膏。” 阮恬脑仁僵了下,用舌尖润了下嘴唇,慌乱狡辩,“谁这把年纪啊……你……” 沈从南目光看向窗外,仿佛是在回忆某些画面似的:“哎。好怀念以前帮你擦唇膏的感觉啊……” 天离得那么近,云也离得近。 白色的云朵仿佛那年那日阮恬被他吻了之后,用力擦了嘴角的餐巾纸。 他想起她猛地扔了纸巾,最后又灰溜溜跑回来将那餐巾纸捡起来的样子,轻轻笑了。 沈从南从口袋里摸了摸,将一管唇膏递给阮恬。 “给你。你的。” 和从前一样的牌子,一样的水蜜桃味。 阮恬拿过来,笑了。 她忽然凑到沈从南耳边,温言轻语了一句。 大概是那句话劲道有点大,沈从南眸光璀璨,含着又重又浓的情|欲意味,紧紧盯了她几眼,像是难以置信似的,半晌,他忽然挤到她侧脸,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说—— “途行顿起邪念!色|念屡起,几不能制也!” 阮恬的脸顿时红的一塌糊涂。 论不要脸,她到底去差了沈从南不止一点的道行。 《我们一起旅行吧》第一站是在意大利威尼斯,到的时候,正值当地傍晚五点。 天边朝霞满天,恍若一个不具名的仙境。 下飞机时,沈从南刻意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阮恬作为随行的工作人员,原本推着两个人的行李,但沈从南故意落在了后面,顺其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上的两个行李。 阮恬觉得这很不妙:“喂!等会万一有人接机怎么办?” “天高皇帝远,我又不是那个韩国出道的,怎么可能在这儿有粉丝。” 阮恬:“……你上节目的时候,注意点,千万别时时刻刻一副我是少爷的样子。” “哦。” 阮恬跟在一边,看他敷衍的这声“哦”,就知道他肯定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这人! 阮恬没忍住,落了一步后,脚轻踹了下沈从南的小腿,“你给我正经点!” 阮恬正话落,前边的大队伍忽然有了点骚动,有人回了头,娇俏温柔地一声,“从南!你在干什么呢?快过来一起啊。” 是那个封卿。 沈从南故作大爷地将行李扔给阮恬,一边跟上去,一边朝封卿露出一丝标准的笑意,“嗯。好的。谢谢卿姐!” 卿姐两字出来的时候,阮恬本能地感觉封卿的脸色变了变。 阮恬拉过两个行李箱,跟着往前跑,心想沈从南肯定是故意的。 明知道女明星最忌讳年龄的事,还故意让那个封卿不痛快。 这人! 阮恬低着头,不让人看清她,但她低声警告:“沈从南!” 沈从南也不知是听到没听到,跑两步去了封卿身边,一把勾住了封卿的肩膀,“刚下飞机脑袋有点晕,谢谢卿姐还记得我啊。” 第四十六章 阮恬看着明晃晃地横在封卿后颈上的手臂, 眸光一闪。 她在原地怔了一会,紧紧握住两个行李箱杆,小跑跟了上去。 封卿在人前塑造的都是大姐大的形象,微博上也有不少粉丝称她“老公”。见沈从南亲昵地跟过来, 封卿笑, 笑意并不达眼底,“原先听导演说你接了这个综艺, 我还不相信。” 沈从南也笑,学着封卿笑的样子,“怎么, 卿姐不会是说, 这节目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来的吧。” 封卿停下脚步,勾勾唇, 斜眼看他,“怎么,不相信?” 啧,竟然撩过来了。 炒作女王真不是说说的… 沈从南表情顿了下, 想回头看一眼阮恬,但听着身后行李箱有序的滚动声, 还是忍住了。 他故作纨绔的一笑,“信。卿姐说的怎么不信。” 他的表情过于玩世不恭, 无不在昭示着他根本不相信。 封卿仿佛没看出这一点似的, 她撩了撩头发,笑容不带停的, “出了关导演就开拍了,从南你要做好表情管理啊。” 沈从南挑眉,“当然。” 阮恬跟在后面,步子放慢了不少。 她见其他工作人员都在一起,想了想,还是过去人多的一边,省的看上去跟别人不一样。 阮恬走到一个看上去也跟她也差不多的女助理身边,试探性地问:“嘿,你好啊。” 青叶被小吓了一跳,按着胸口略微不耐地侧过身。 阮恬心里暗叫不妙,但还是露出标准的礼貌笑容,“你好啊。是……我是那个沈从南的……助理。” 青叶兴趣不大,“哦。” 阮恬努力尬聊,“你是……” “青叶。跟着封卿一起来的。” “哦。封卿啊,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阮恬目光投向不远处已经暴露在镜头下的一组七个明星。最左侧封卿和沈从南并肩而立,神采奕奕。 看上去真他妈般配啊。阮恬心想。 青叶也顺着阮恬的目光看沈从南和青叶,说,“那是,卿姐可是今年蝉联了华鹰节的最佳女主角的。”她顿了下,带着点嘲弄意味,“不过你跟在沈从南身边,是不是也有他的黑粉会给你寄死老鼠啊刀片的东西?他好像黑粉很多诶。” 阮恬干笑了一声。 她斟酌了会,说,“我还没收到过。” “沈从南是不是收到过不少这样的?” 阮恬有点不想聊不下去了,“没。我还没见过。” 青叶这会儿却是聊天兴致起来了,开始摆出一副我比你懂行得多的姿态,说:“那是沈从南不敢让你们知道,估计是要面子吧。”阮恬沉沉吐了口气,硬声道,“他真的没有收到!” 起码她去了他两个家,都没有见到过他收到这些! 青叶睨她一眼,冷笑一声,双手抱臂。 一边走开还一边念叨,“说真话还不让人说了。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阮恬手心渗出一层汗来,深呼吸了几次,才算是平静下来。 她扫了眼和沈从南亲昵站在一起的封卿,又看了眼趾高气昂的青叶,心道真他妈又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一行人出了机场。工作人员挤在一辆车,明星们分坐在两个车里。 阮恬来得迟,刚巧不巧,就剩下青叶边上还有点位置能坐。 她抿了抿唇,厚着脸皮用力挤了上去。 屁股刚粘上座,她就听见青叶嫌弃的一声。 阮恬没忍住,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心想等会要是青叶还整幺蛾子,一定不顾情面直接撕过去。 想想这么多人都挤着,偏偏青叶这儿是空出来的,摆明了大家估计也不想跟她挤在一块。 包里的手机震了震,打断了阮恬的胡思乱想。 她摸出手机,就见沈从南的微信发过来。 南南南南:逢场作戏。你懂得。别多想。 阮恬咬咬牙,锁屏,没回复。 逢场作戏? 谁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揽着封卿了? 偏偏就在这会儿,刚刚还静悄悄的车里,其中有个工作人员忽然开始聊了起来。 “我跟你们说啊,我们的节目才刚确定了参与嘉宾,就霸占了好几个微博热搜!看来这回收视率是不会差到哪儿去了。” 另一个跟着点头:“这回请的都是血雨腥风的人物啊,特别是封卿和沈从南,这后期到时候剪的好点,能播一年都说不定哈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 但其中有个人忽然朝阮恬这边看了一眼,和边上的人低声说了句,笑声瞬间渐熄。 阮恬当什么也发生地看向车窗外。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难受。 也不知道是难受沈从南作为公众人物这个身份,还是难受这些人把沈从南当个笑料一样讲。 外面的威尼斯城已经入了夜,星芒璀璨。 水两边是极具风情意味的意大利建筑,水的尽头连着天,一片波光粼粼的深蓝。 就在这会儿,微信再来了消息。 南南南南:导演组正在跟我们商量,要上交手机了。你还不回我吗?嗯? 阮恬无声地笑了。 笑归笑,但醋还是要吃的。 沈从南那边还没等到她的回复,有些心急了。 连着又发了几条。 南南南南:你不回就不回吧。我晚上去找你。 南南南南:我们一行这些明星,你别看他们都人模人样的,但都不怎样。尤其像那个阜成启,虽然长得好看是好看,人比我遭多了。 南南南南:那些工作人员,你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打好关系。没什么意思。受了委屈跟我说,看谁不爽跟我说,觉得孤独寂寞了也来找我。 阮恬看着手机里一条条蹦出来的消息,还打算等下一条,但过了许久,都没等到。 ——哦。看来手机已经被没收了。 她还没得及收回笑容,刚抬起头,就对上青叶好奇疑惑的视线。 阮恬一怔,马上将手机塞进包里,敷衍地笑笑。 青叶像看个小丑地抹了把鼻子,嫌弃地侧开了脸。 阮恬:“……” 应该是没看到吧。 这期旅行综艺主要就是依靠艺人们自主安排、自主消费完成这趟旅行。旅行中的笑点、矛盾点自然成了节目最主要的看点。 导演让艺人们自主确定好住宿,后便让所有人上交手机。 沈从南上缴了手机,朝幕后导演开玩笑道,“刘导,我手机可是有很多秘密的。能不能那手机放到我工作人员那?” 刘导演笑着摇头:“不行。” 封卿红唇微动,出言支持导演的决定,“谁还不知道从南你,给了工作人员,想到时候再拿回来玩是不是。” 这段暧昧镜头百分之百九十会被播出来。 该炒的热度还是要炒的。沈从南顺着封卿道,一脸漫不经心的笑容,“呵,还是卿姐最了解我啊。” 一行人姗姗到达民宿。 因为镜头需要,明星要自己把行李搬到各自的房间。 沈从南对于这个安排很满意,他朝刚刚下了车的阮恬招了招手。那手势,仿佛在召唤他心爱的宠物猫。 阮恬站在原地,当没看见。 沈从南面子上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但脸上还是能看出一点没有距离感的笑意。 周围来往人多,沈从南跟阮恬也不好多说话,他从她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低声道,“阮恬……” “……” “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 “我觉得你吃醋的样子……” 不知道为何,阮恬心里莫名腾起不详的预感,而果不其然,沈从南下一句就是:“一点也不好看。” “……” 沈从南借着拿行李箱,忽然朝阮恬靠近了点,声音放得极低:“那我就等会晚上来找你,把你变成好看的样子。” 阮恬的冷淡脸终于绷不住了。 她又是气又是恼,“沈从南!你给你滚!” 话还未落,沈从南已经推着行李箱走远了。 阮恬在心里叹口气,总有种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被沈从南掌控在手心里的感觉。 她推着自己的行李箱正打算前进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声音。 “看不出来,你和沈从南关系蛮好的啊。” 青叶的声音。阮恬背脊僵硬了一下,便推着行李箱,径直往前走。 青叶的脚步声跟在她身后。 阮恬走快几步,青叶的脚步也快起来。她慢下来,青叶也慢下来。 阮恬心里跟哔了狗没两样,她觉得自己一开始主动找青叶搭话简直是蠢到家了。自己给自己找了块粘性极强的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了。 “跑什么啊?和自己老板关系好还不好?还是你和你老板其实关系不止是上下级关系?” “……” “我可听说,沈从南刚出道的时候,黑料就一抓一大把,爆料他约|泡……” 第四十七章 青叶不再说下去了。 那言下之意已经显而易见。 阮恬绷着脸, 莫名有种被捉|奸了的错觉。 听青叶的口气,倒并不像是把她和沈从南想成了一对。 青叶更像是把她和沈从南想成了炮|友关系。 阮恬:“……” 阮恬停住脚步,回过身,一脸的坦荡跟沉静, 目光里透出几丝好笑。 她克制住心里的紧张, 神情保持着某种道德意义上的居高临下,淡淡说:“我和我老板关系好那是我的事。这是其一。” “……” “倒是青叶小姐, 你听说过苏轼和佛印的故事吗?心中是牛屎,所见皆化为牛屎。你觉得我和我老板关系不正常,那可能是你心里邪恶, 就把别人往邪恶里想。” 阮恬说完, 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 她心里有点虚。 但青叶说话的确过分,何况她说话方式也太让人不舒服了。阮恬这么一想, 又不觉得她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青叶脸色涨上来一层红,显然是没想到看上去平平淡淡的一个姑娘说起话来这么犀利。她“你”了好几声,最后吼过去,“呵呵呵, 事后狡辩有个屁用。你要是真和你老板关系干干净净的,我一开始问你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理我反而要跑?” 阮恬脑子都没过,话已经从嘴巴里冒出来, “有条狗要来咬我了, 我难道站在原地等她来咬我?” 青叶一下子怼不上来了。她恶狠狠地可劲地盯着阮恬,仿佛又从阮恬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阮恬看她语拙的样子, 觉得自己撕得大获全胜。 她转回身,拉着行李往民宿那里走。 后面那个青叶拖着行李箱也跟了上来,脚步声飞快,没一会就跟到了阮恬身边。 路面很宽,偏偏青叶硬是擦着阮恬走。 还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下阮恬。 阮恬猝不及防,人失了平衡,往另一侧斜了斜,忍不住道,“喂,你有病啊!” 青叶森冷一笑,看着她,说,“我告诉你,你和沈从南的事情,我一定会查出来的。你们就等着被群众扒光吧!” 说完,不想再和阮恬斗争似的,猝然跑远了。 阮恬:“……” 另一边,七位明星按照各自的喜好,选择了房间。 因为只有两个男明星,所以沈从南和阜成启理所当然共住一间。 工作人员在房间安好了摄像机,沈从南和阜成启两人抬着行李慢慢入镜头。 考虑到镜头分量,沈从南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切入点,开始了话题:“成启今年刚21?” 阜成启倨傲地点点头,“嗯。哥22?” 哥? 沈从南挑眉,“嗯。那这半个月就多照顾了。” 阜成启没看他,管自己收拾行李:“应该的。” 沈从南:“……” 收拾好行李,一行人开始商量晚餐的事宜。 封卿几个女明星决定先向房东借一些食材和调味料,做点最简单的料理垫垫肚子。 沈从南敛了敛眉,略一沉吟,看了眼站在摄制组最后面神情莫名有些严肃的阮恬,心里安定不少。 他笑说:“卿姐,我去借。” 沈从南出了镜头,其中一个摄像师就追了上来,沈从南回了回头,说:“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摄像师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点头。 沈从南随意拐了个弯,出到外面。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另一部备份的手机,给阮恬发微信——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这回阮恬很给面子,回复了他。 软甜:你手机不是上交了吗? 沈从南:带了个备用的。 软甜:…… 沈从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软甜:你不是去借食材吗?怎么…… 沈从南锲而不舍:意大利面吃不吃? 软甜:…… 阮恬没说不,他就当她喜欢吃吧。 沈从南眉骨轻动,飞快地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意大利面的做法。 大概记住了料理的步骤,沈从南收回了手机。 沈从南走到摄像师边上,拍拍他的肩膀,看着镜头,勾了勾眼尾,说,“走。我们一起去借点做意大利面用的材料。” 站在边上的摄像师被沈从南收放自如的美貌震了下,心想这镜头如果被剪了简直天理难容。 沈从南再回到阮恬和众人的视线里时,手上拿了好些从房东里借来的意大利面、番茄、酱料、肉末等等。 封卿最先带头称赞,“从南,你厉害了啊。” 沈从南一侧的嘴巴轻轻一斜,“可不是。”说着,他仰了仰头,看向摄制组镜头后的阮恬,“你们说是吧。”众明星和工作人员都笑了,不少人甚至纷纷点头。 阮恬移开目光,也跟着工作人员点头。 沈从南眼峰一收,将阮恬的点头也一并收进眼里:“既然你们都说我厉害了,那我就顺便把料理也一块做了。” 阮恬没想到他真的会做意大利面,美目微微一瞠。 沈从南的手法并不熟练,更像是现学现卖。封卿在一边帮他打下手。 他把意大利面放入沸水中,加了点盐。 等过了约七八分钟,沈从南将意大利面捞了出来。 又在另一口锅里,热好油,放了两块黄油,等黄油融化得差不多了。再将肉末放进油里大概炒个七八分熟,再加入封卿切好的番茄丁、洋葱丁,等到番茄炒出了汁水,再倒入番茄酱,完全烧熟。 封卿便问:“没想到从南还藏着这一手。” 沈从南笑:“是啊。我本来还打算将来交了女朋友,给她做呢。” “哦?为什么想给女朋友做意大利面?” 这个问题正中沈从南的怀,他一边将意大利面倒入炒好的肉末中,翻滚搅拌,一边说:“没什么其他原因。将来女朋友生气了吃醋了,做个意大利面讨她欢心。” 封卿眉眼带着点暗示意味:“这么说来,能成为从南的女朋友真是很幸福。” 沈从南将意大利面分盘装,一边说,“嗯。我也这么觉得。” 封卿存着几分私心,再问:“那我可要替电视机前的粉丝问问了,从南你谈女朋友没有啊?” 沈从南对着镜头,神情恣意,邪肆地一笑,他目光透过摄像机,仿佛在看着阮恬一般,说—— “电视机前的朋友们——” “我吧,一共就谈过一个。就是上次承认过的那个初恋。其他——” 沈从南竖起食指,摆了摆,“没有过哦。真的。” 阮恬站在摄制组中,眉眼温柔地一弯。 嗯。 洗白路坦荡荡。 封卿莫名兴奋,但还是不相信,开玩笑的口气问,“假的吧?” 沈从南:“真的。” “看来网上传的都是假的?” “也不是全假。起码长得帅是真的。” 几个明星连带着工作人员纷纷笑场。 一桌子人围着开始吃意大利面。 沈从南将剩余的食材和调料收起来,还专门给房东盛了一份,说:“我把这些送给房东去。” 封卿:“我陪你过去。” 沈从南:“不用,你先吃着。帮我看牢我的那一份。” 有个女明星笑劝封卿:“卿姐,让从南去吧。这面做的还挺好吃的,从南可能更喜欢我们认可他的厨艺呢!” 摄像师要跟沈从南去见房东,沈从南这回阻止他,“我去外面抽个烟,你别过来了。” 摄像师犹豫。 沈从南:“哎。烟瘾犯了,兄弟,帮个忙。” 摄像师:“那我站在这等你吧。” 沈从南薄笑一声,依旧按照刚刚的方向,拐了个弯,走到外面。 他摸出手机,给阮恬发消息:出来。外面。 还在屋里的阮恬忽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又是沈从南的微信。 她看了眼消息,嘴唇动了动,牵出一个很浅的笑。 她望了望四周。 没有人注意力在她身上。 阮恬从人群后面出去,“借过,借过,去个洗手间。” 夜晚的威尼斯城,笼着一层很浅很薄的蓝光,光线坠落在水面上,浮出斑斑驳驳的星星点点。 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阮恬一走到外面,就看见了上身子撑在墙壁上,一腿蜷曲,抵在墙角跟的沈从南。 沈从南听见动静,侧过脸,目光跳过阮恬,似乎捕捉到了点什么。 他皱了皱眉,不悦道,“怎么才来?” 阮恬:“……” 沈从南语气更加不佳:“让你帮我去买包烟,买了没啊?” 阮恬有些懵,心想难道是沈从南刚刚又发了微信让她去买烟。 什么意大利面要做给女朋友吃,都是骗骗电视机前的傻白甜观众吗?! 亏她刚刚还有那么两点点被感动?! 沈从南站直了,“过来啊。怎么站在原地不知道动一动啊!” 阮恬:“……”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身要走。 沈从南好像知道她会走似的,大走两步追过去,一把拽住了阮恬的手,“走什么啊。到底我是你老大还是你是我老大?” 阮恬回过脸,自以为狰狞地剜他一眼,“沈从南,你……” 沈从南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似乎在刻意暗示她什么,一边神情却更为恼怒,拔高了音量,说,“那你把你手机借我,我手机被节目组上交了。” 阮恬:“……” 第四十八章 阮恬怔了会。 她也跟着意识到什么, 脑子里略略一过滤,低眉顺眼道:“对不起,忘记买烟了。” 沈从南:“把手机给我。”阮恬乖乖将手机交过去。 沈从南掂了掂阮恬的手机,忽然开始沿着墙壁走动。 路过窗户时, 窗里的帘子微微一动, 紧接着从帘子上印出来的那一道很淡很小的影子缓缓消失了。 沈从南舌尖一卷,吹了个口哨。 “她走了。” 阮恬松了口气, 脸上挂着几分紧张,“吓死我。” 沈从南调侃,“你也会吓到?” 阮恬眼角抽了抽, “……” “好像是个女的。” 阮恬看了眼窗口, 淡淡道,“我知道她是谁。她刚刚好像有点怀疑我们的关系了。”顿了下, 她一本正经地补充:“她是封卿的助理。我们还是以后少单独见面。” 静了下。 阮恬觉得不对劲,看向沈从南。 沈从南念及那偷窥的已经走远,放下心来,对上阮恬的视线, 只抓住了他认为的她话里的重点。他声音低沉了几分:“哦,我们什么关系?” 阮恬知道沈从南又嘴欠了, 面色一正,故意掷地有声地说, “炮|友。” 该死, 都怪网上那些真假掺半的黑料楼。 沈从南瞬间觉得牙根一麻:“……” 阮恬:“刚刚那个偷窥我们的人是这么觉得的。” 沈从南:“……” 沈从南拿出那份看上去卖相已经有损的意大利面,试图换个话题, 讨好道:“不说那个了。诺,这个真是给你做的。” 阮恬看着他,感觉他无论是说话还是行动,无不都透露着“爷给你做了意大利面爷很牛逼”的气息。 阮恬顿时不想罢休,追究道:“你和很多女明星……是不是都很亲密,像刚刚和封卿一样?网红也是吧,我看见过好几个网红发和你的合照。要不是因为这么多合照,那些人也没机会造谣你约|泡。” 沈从南眼梢一动:“你都看见了?” 阮恬以为她要坦白从宽,硬气道:“嗯。全部。” 沈从南:“这么关注我?哦,对,上回看微博,我是唯一一个特别关注。” 阮恬一时竟想不出话来反驳:“……” “故意的。” “……” “故意拍的。想让你看到。” “……” “找不到你,当时很烦你,更烦我自己老是能想起你。就想让你看到我。我想着这样也能让你心里不舒服。”沈从南垂眼,“挺幼稚的吧。” 阮恬心里有些涩,声音也跟着涩涩的,“……是啊,幼稚。” “我那会想,黑红也挺好。红的快点。黑着黑着说不定你就关注我了。” 沈从南的声音很淡,像此时此刻威尼斯城的河流,静静流淌,却意味极深。 那种意味,像少年时代沿路留下来的一股执念,很深地刻印在了骨血里,时间久了,这种执念能从骨血里挣脱出蝴蝶来。 而这只蝴蝶,好像只认识阮恬身上的香气。 阮恬微怔,表情看上去木木的。 那模样像是受宠若惊,好像没想到沈从南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一样。 沈从南难得见她这副模样,瞬间乐了,将那份打包好的意大利面往阮恬怀里递,“不说了。吃吧,凉了没味了。” 阮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讷讷地接过那个盘子。 沈从南:“你快八个钟头没吃东西了。吃吧……虽然是百度了一下,乱做的,但我刚在厨房尝过一点,味道还可以。” 阵风来。 阮恬还没从这阵情绪里走出来,甚至忽然地,觉得鼻子有点酸。 她跟阮舒过了十八年,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自己做早饭来吃,在别的同学都还有妈妈扎马尾辫的时候,她只能每天自己对着镜子扎一个马马虎虎的辫子。 她一直都知道,知道班上很多女孩子在背后说她为什么冬天只有一件厚外套,说她为什么辫子永远都扎得这么丑,说她为什么鞋子磨得快没底了还穿着那双鞋。 这么多人在背后议论她。 可是没有人关心她,关心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太孤单了。 从小就是这样,爱听孤单的歌,爱走一个人的路。 她总是活得特别被动,总是要看到别人为自己付出了,才愿意相信那个人是真的对她好。 她活了二十二年,还没有人,会像沈从南一样,准确地说出“你快八个钟头没吃东西了”这样的话来。 哪怕是纪言初,按照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也不会准确地观察到她有多久没吃东西。 虽然天色黑,但恋人的眼睛总是最敏锐的。 沈从南感觉到阮恬的表情不大对。 他敞开怀抱,将阮恬轻轻抱进怀里,鼻子轻轻擦在她的耳朵上,声息温热,“怎么啦?” 阮恬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感觉整个特别地满,从未有过的完整的满,“没怎么。沈从南,没怎么,我是开心,我就是有点感动了。遇到你,真是太开心了。”阮恬想起刚刚在镜头下的沈从南,她又开始不自信。 她觉得沈从南离她真遥远啊。 甚至他说要做个意大利面给她,到最后也只能在镜头下分给其他明星吃。 她只能看,却吃不到。 她只能听着沈从南在镜头下给观众表白,却不能站在她跟前,只对着她说喜欢。 然而现在她又恍觉,他其实离她很近。 因为每一次她忍不住要往后退的时候,他好像都会一次次朝她走。 他急了,还会逼着她向他走。 就像那天下雨她去拦他的车,告诉他她愿意给他写欠条一样。 阮恬觉得他们这样不太好,万一要是有人见到了,那真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她推开他,“好了,意大利面留下,你赶紧回去录节目。” 沈从南低笑两声,“心情好了?” 阮恬点头,难得地开玩笑,“嗯。好了。完全。吃完意大利面会更好的。” 沈从南估摸着时间也有点久了,眉眼一合,收起笑,将手机还给阮恬,“那我进去了。你吃完进来。” 阮恬拿回手机:“嗯。” “别感动过头。” “……快进去吧你。” 阮恬刚想尝一口沈从南大厨亲手做的意大利面,手机震起来。 号码并不陌生,上回阮舒逃狱,这个号码打过来之后,她就特意备注了:徐玲娟警官。 阮恬再看到这个号码,心里莫名地慌起来。 她手抖了好几次,才终于接通电话。 阮恬声音有点细,带着对某种未知的恐惧,问:“徐警官?” 那一头声音温和:“阮小姐,我是H市女子监狱的女监狱长徐玲娟。前段时间我给你打过电话,告诉过你你母亲已经逃狱了。” “嗯。我记得。” “跟你说情况前,我能方便问一下,你现在在哪儿吗?” “威尼斯,我在威尼斯,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原来如此。好,阮小姐,先别紧张。听的时候也别激动,是这样的,因为我丈夫是刑侦队的,这两天他接手了个案子,你和你朋友纪……纪言初一起租住的公寓,就在昨天被阮舒进去过,而且你的房间被阮舒全部翻遍。纪言初报了警,然后我丈夫带人去初步查看了之后,封锁了现场。纪言初也出去和她同事一块住了。” 那边的声音断了下,似乎感觉阮恬有些不对劲,岔开了话,问:“阮小姐,你还在听吗?” 阮恬喉咙像忽然含了一块炭,发声艰难:“在,我在听。后面还出什么事了?难道是言初?言初……她出事了……?” 徐玲娟感觉到阮恬声音里的害怕和忐忑,尽量放松,保持平和地说,“我们今天联络不到纪小姐,找了纪小姐最后一通求助借宿的电话联系的同事,说纪小姐昨天最后没有到她那,她给纪小姐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打不通……” 徐玲娟再一次停顿,问,“阮小姐,冷静,别慌张。” 阮恬强迫自己冷静,可是她声音已经颤抖得不行:“我知道我要冷静,我知道。所以,所以你们觉得言初是被我妈抓走了对不对?” 徐玲娟感觉到阮恬已经没法冷静了,“……”阮恬恐惧里透出几分坚定:“我知道,我知道她就是想逼我回去。她恨我,她比谁都恨我。我马上回来。我回来,她肯定就会来对付我,放过言初了。” 阮恬永远都记得。 她记得那一年警察侦破了方顺被杀的真相后,找上门逮捕阮舒时,阮舒说的话。 阮舒打她踹她推她,说:“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生下你!你告诉他们啊,是你杀的!人是你杀的,你还没到十八岁,未成年人杀人不犯法你知不知道!你说啊!你死的啊!你给我说!” 她记得阮舒掰着她的嘴巴,要她说话,要她承认人是她杀的。 她记得当时阮舒那样子,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疯狗,见到人就咬。 第四十九章 夜色中风起。 阮恬感觉很冷, 她两颊止不住地开始哆嗦,哆嗦了好一会,她摸着手机给纪言初打电话。 明明拨号键就在眼前,可是她手指抖得太厉害, 竟一次都没有点中。 有液体一下接着一下地打在地上。 马上浸湿了地面, 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圆圈。 她仿佛又回到了阮舒将她带回乡下的日子,黑漆漆的房间, 窗户被阮舒锁死,她只能点灯,以来得到光亮。 电话终于拨出去。 阮恬将手机贴在耳边, 她不知道等会阮舒看到她给纪言初的来电会不会接电话, 不知道阮舒如果真的接了电话她该说些什么,她更不知道阮舒到底想怎么样。 她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激烈地主宰, 无声地统治着。 阮恬脑子一片浆糊,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阮舒接电话。 一直到电话自动被切。 阮舒没接。 阮恬蓦地松了口气。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后背都都是黏糊糊的冷汗。 她在原地像个木偶一样站了一会, 也不知道是在刻意逼迫冷静,还是在整理整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又有风吹过。 地上的泪痕慢慢干涸了。 阮恬侧过脸, 站在窗前,看向屋里一整个摄制组。 因为隔着窗帘, 她只能看到一屋子的人影, 但很神奇地,她很快就分辨出了沈从南的身影。她感觉到他应该是说了一句什么, 边上好几个女明星都捂着嘴轻笑。 阮恬怔了会。 她忽然觉得她还是离沈从南很远。 就像高三那年,她刚和沈从南互通心意没多久就出了事;她甚至连告诉他真相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就像现在,阮恬根本不知道,她将会面对什么,遇到什么。还能不能再回到沈从南面前。 当警察已经制不住阮舒的时候,警察也无法保障她的安全。 她不能让纪言初因为自己受伤。 也不能让沈从南因为自己担心。 阮恬感觉背上的汗慢慢风干,紧接着额角紧张跳跃的青筋也慢了下来。她沉沉地舒了口气,最后看了眼屋里的人影,抱着那份已经没胃口咽下去的意大利面,转过身。 她拿出手机,给沈从南发微信。 沈从南。我走了。 我刚刚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你刚刚给我做意大利面,你都没问问我,我爱不爱吃。 其实我不爱吃。 阮恬发完这些话,将沈从南的微信屏蔽,又将他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阮恬站在原地,没有立即离开。她知道,沈从南没法马上打开微信来看,自然也不可能立刻追出来。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才动了动,一步步往外走。 沿路慢慢多了一串泪痕。 …… 阮恬回到H市,已经是十二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H市正值早晨,她下了飞机,拦了辆出租车,回去她和纪言初租住的公寓。 公寓里有警察在,其中一个警官见到阮恬,眉头动了动,朝她跟前走了两步,伸出手:“阮小姐,你好。我是成山,徐玲娟的丈夫。” 阮恬跟他握了握手:“成警官。” 因为害怕和担心,阮恬在飞机上一点也没睡着,眼底浮着一片乌青。她看着成山,问:“我能去我房间看看吗?徐警官说我卧室被阮舒进来过。” 成山点点头,末了,又说:“先别紧张。阮舒的目的不在纪言初,所以她不可能马上出事。你别自责。” 阮恬轻“嗯”了声,面色苍白。 成山知道她没听进去。 这个姑娘到底是将纪言初出事归到自己头上去了。 阮恬的卧室就像发生过地震一样,乱得简直没眼看。 成山陪着阮恬站在她卧室门口,看着阮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道不好,马上启口:“阮小姐……” “成警官,我能进去看看少了点什么吗?”阮恬打断他,她似乎在强制自己保持镇定,至少她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坚定。 成山点点头。 阮恬走进去,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少了哪些东西。 才没找一会,她的手机就响了。 阮恬面如土色,她几乎是反射性地觉得那是阮舒来电了。她不安地看了眼成山,才颤着手摸出手机。 荧屏的光静静闪烁。 ——蒋西岳。 阮恬立时像是度了一场生死劫一般,高高吊起的心又迅速坠到底端。这种吊得心脏不断上上下下的感觉让她的太阳穴激烈地乱跳,组织了她进一步思考。她想也没想为什么蒋西岳会打电话过来,便按下了接听键。 “阮恬你搞什么,你是脑子有坑还是脑子犯浑,沈从南……” 那人名字的三个字一出来,阮恬立时切了通话。 估计是沈从南联系不上她,马上给蒋西岳报备了,所以蒋西岳才会气势汹汹地照过来。 阮恬眉心一拧,将蒋西岳的号码一并拉进了黑名单。 生她的气也比担心她好。 现在只要有人和她有联系,那个人说不定就会受到危险。 阮恬没勇气冒险。 阮恬感觉到成山一直在看她,她有些紧张地回看他,习惯性地用舌尖润了润起了皮的嘴唇,说:“我上司。我逃班了,他来骂。” “那怎么不解释?” “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点危险。” “……” 阮恬把整个房间都翻了遍,“没有少东西,什么也没少。” 成山有些诧异:“真的?一点也没少么?” “没有,一点也没有。”阮恬的心忽然又平静了点,“她是来发泄的,她还在怪我,怪我没有替她承认杀人。她一直觉得她是为了我才杀了方顺,可是明明是她嫉妒,嫉妒方顺对我有邪念,所以才杀了方顺。” 方顺这个案子成山已经基本熟悉,而且也和当年办案的警方做过一定沟通。当时阮舒承认杀人的时候,理由就是因为方顺对她女儿有邪念,所以她才动手杀了方顺。 成山眸光隐隐一亮,忽然问:“你妈妈这种……病态的心理,什么时候开始的?” 阮恬讷了会,摇头:“我不知道,我从小和她就不亲。她不喜欢我。” 成山:“她婚姻状况一直都是未婚,那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阮恬再摇头,苦笑:“小时候会问爸爸。不过问了她要么脸色变得很差,要么就开始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说教我。我后来就没再问过。” “方顺和你妈妈没有要结婚的意思?” “不知道。可能……”阮恬顿了下,冷笑,“我妈肯定是想的,估计方顺不愿意……” 阮恬话还没完全说完。她手机再次响了。 第五十章 纪言初的来电。 阮恬迫不及待要接通, 但成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阮恬一震,看向成山。 成山朝房间里的剩余两名警察嘘声,然后点了点头。 阮恬猛地意识到这个电话不一定是纪言初打过来的,她猛地吸了口气, 才按下接听键。 通话那头没有开口。 阮恬看着成山, 忐忑问:“言初?言初是你吗?” 静了静。那头的冷笑声仿佛从地狱传来,又凉又阴。 “是我。” 阮恬的心瞬间像吊着铅, 一下一下不停地往下坠。 “妈……” 那一头大概是厌恶这个称呼到了极点,阮恬才一出口,她就飞快地用一种再嫌弃不过的口气打断她, “别喊我妈, 我没你这样的女儿!我生不出你这样的女儿来!你个没良心的畜生!”手机依旧贴在阮恬的耳边,她听着这些谩骂声, 那些原本长久积累的长期统治她的恐惧和害怕反而没有那么强烈了。 她沉默了会,说,“阮舒,你想怎样?” 阮舒没说话。 阮恬看了眼成山, 说:“在没见到言初之前,我不会轻易和警察通气的。” 阮舒风凉道:“阮恬你在我身边活了十八年, 你那点破心思我还会不知道!我告诉你就算你和警察通气了也没用。我知道你和这个被我带走的姑娘关系好,你要想把她换回来, 就在一天之内杀个人, 像我杀方顺一样,杀了人录好视频发到这个女人的手机, 我就放了你的纪言初。不然……” “我就杀了你这个关系好的姑娘!” 杀人这两字,从阮舒口中说出来格外得轻巧。 仿佛家常便饭一样的简单。 阮恬拿着手机的手渗出密密匝匝的一层汗,她知道,一定是当时纪言初接起家里的座机让阮舒确定了纪言初和她住在一起。所以这回才有机会伤害到纪言初。 阮恬的眼睛里漫上来一层细腻的水光,视线模糊里,她看见成山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阮恬嗓子格外干热,声音像公鸭嗓一样难听,“好!你别伤害言初,你别伤害她,我等会就照做。” 电话已经被切。 空气瞬间安静,仿佛全世界都静止了似的。 阮舒杀了方顺,明明是因为嫉妒而杀人,偏偏自欺欺人是为了她才杀了方顺。 阮舒将犯下的一切罪过都归咎到了她头上。 所以也要她去杀人,也要她去坐牢,尝一切阮舒受到过痛苦。 这样的母亲。 盛夏的天,竟寒风阵阵,真冷啊。 能将人活活冻伤。 阮恬不知为何,在害怕与绝望完全笼罩她的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思想起沈从南。 想起那一年她缝针时,沈从南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那些血腥的东西。 原来她并没有她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沈从南从一开始就说对了,她一直在装,装坚强,装冷静,装不苟言笑,装不喜形于色,她装了这么多年。 阮舒知道她一切的弱点,她在暗地里刺伤她,折磨她,报复她,让她她装不了坚强,装不了冷静,装不了足智多谋,她急需要卸下这样沉重的伪装。 她知道,活在沈从南眼里,她才能完全不需要这样的伪装。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他?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他商量? 可是如果和沈从南商量了,沈从南一定会替她出头,替她受罪。 按照阮舒的报复来,若是知道她心里有个沈从南这样的人,说不定会刀架在纪言初的脖子上逼着她去杀了她最爱的人,好让她来承受和阮舒自己杀了方顺时一样的痛。 阮恬脑子一阵一阵地,像有劲风在扫荡,各种不同的声音充斥在她的每一根神经,这些声音最终在她的心房发出一声比一声更响亮的回声。 她不想承认,明明不应该的,但她听见自己内心还是在呼唤沈从南的名字。 人啊,哪怕有那么一秒濒临死亡的可能。 她的反应都能达到几乎百分之一百的真实。成山不知道阮恬心里在进行一场思想对决,他拍了拍阮恬的肩膀,“别怕,这么多警察在,不可能真的让你去杀人的。” 阮恬用手背抹了把双眼,瞬间掉下来一串眼泪水。 她说:“我只是难过。是怎样的妈,才能让她十月怀胎的女儿亲手去杀人呢?她就是要毁了我。” 成山眼神定定,一字一顿,说:“阮恬,人类繁衍一种是有感情的,还有一种是没有感情的。生物意义上的紧密联系并不能代表着情感上一定要成立相等的联系。你们的敌对的关系,是阮舒自己的选择,而她也替你做了选择。” 不愧是警察。 这段话像声声钟鸣,敲响在阮恬的耳边。 阮恬混乱的思绪有了落脚点,她怔怔地问:“那怎么办?她要我……” “这个简单。” …… 八个小时后,阮恬完成了视频,她感激着看上心脏方向上被“刺”了好几刀的成山。她怎么一开始没想到电影里常用的这种打打杀杀的技巧。 阮恬沉了口气,将视频发到纪言初的手机。 成山给了她一个眼神,阮恬点头,接着给纪言初的手机发消息。 “这是你要的视频。你履行承诺,把纪言初放出来。” 与阮恬昼夜颠倒的另一边。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沈从南。他拎着行李箱,双眼猩红,眼底泛着一片青黑,衣服皱巴巴的,浑身散发着强势又危险的戾气,像个二十来岁晃悠在街头的小混混,随时随地都可能拉过一个人砸上去拳头。 他看着站在前面拦着他的导演,冷笑着:“好狗不挡道,不知道么?!快给老子滚开!” 那导演神情鄙夷,呵斥:“沈从南!你以为不是你爹,你能进到我们综艺?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走了,就别想再回来!什么洗白,你还不如去做白日梦!你以为你有个有点能耐的爹就了不起?想滚就我滚!开口闭口一个老子,你还真以为你天皇老子,别人都得围着你转逗你开心?一个22岁的人了,活得没目标没理想,你自己恶不恶心人?!” “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上个网,网上有人发了匿名帖,你知道发是什么吗?发的你和一个女人抱在一块!就在现在你脚踩的这块地儿!你是不是以为来节目就是为了玩啊!啊!你不滚我还想你滚呢!” 第五十一章 蒋东升的来电跳出来的时候, 阮舒正在看阮恬发在纪言初的手机上的视频。 视频正放到阮恬左手拿着一柄水果刀,她背着双手,走到那个男人,刚要举起刀砍过去。 阮舒抹了把鼻子, 骂了声“操”, 拿起自己的手机接电话。 蒋东升声音听上去沉静,“钱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告诉我, 我女儿到底在哪儿?” 阮舒盯着屏幕上那男人被杀时血液四溅的模样,仿佛又看见了当时方顺死在她手里的模样,她双眼被刺激地猩红, 声音隐隐带着兴奋:“钱现在哪儿?” “钱已经在你说的上明路94号那个厂子外面从右边数, 第二个垃圾桶。我已经回家了。” “这么听话?就这么想知道你女儿的下落?” “……” “蒋东升,你会后悔的。” “告诉我, 她在哪儿。” 视频已经播完,阮舒冷笑着用纪言初的手机,将这则视频私信给了警察。 阮舒做完这一切,觉得心里格外的静。 周围四方仿佛成了一片海, 她在海的中心,浮浮沉沉, 偏偏像是找到终点一样,安稳惬意。 阮舒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轻轻说, “她杀了人。你觉得她会去哪儿?” 那头顿了好久,才干干地笑道:“阮舒, 你别骗我。我们之间现在不适合开玩笑。” 阮舒冷冷嘲弄,“我们?蒋东升和阮舒还能叫做我们,真好笑。” “我女儿到底在哪儿!阮舒你能不能别闹了!已经22年!你还想怎样!” 阮舒笑,笑得极淡,“是啊,22年了。你说,你女儿会不会在监狱里待上个22年?” 蒋东升一时之间被她堵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不断地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阮舒扯了扯嘴角:“爱信不信。” “我不信!你骗我!阮舒!你就是想骗我!” “是是是!是王艳生的女儿就一定是完美的了,就一定不能是杀人犯了。谁规定的王艳是好女人她就一定能生一个好女儿!谁规定的你女儿不可能杀人!蒋东升你讲不讲道理!蒋东升你良心被狗啃过了是不是!” 蒋东升也被吼得急了,“阮舒,都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有个人样!从22年前到现在,我说过多少遍,我不会爱你,我没有爱过你,我对你只是只有永远都是兄妹之情!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对我过世的太太说出这种不敬的话来!” “蒋东升,你又维护她!你又维护她!蒋东升,你得罪我没好下场!我告诉你,你女儿现在估计已经被警察抓走了!你本事那么大,既然能把我从监狱里救出来,就应该有本事查查谁刚刚杀了人!” 阮舒摔了手机。哭了。 她知道,蒋东升马上会遇到比王艳的死更难以承受的生命之痛。 明明大仇得报,应该痛快高兴的,可她双手捧着脸,眼泪都止不住。 她恍惚之间想起那一天她偷偷摸进医院,抱走蒋荷的场景。 那天天下了很大的雪,蒋东升因为她对刚生完的孩子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就把她赶出了病房。 她站在雪里,从暮色四合到午夜降临,就这么像个傻瓜似的站着。到雪把她包裹上一个雪人,她也像个柱子似的,一动没动。 后来,她也不知道她是发了什么疯,又重新冲回了病房。 她站在病房门外。 蒋东升和王艳在病房里,他们看上去恩爱极了。蒋东升睡在王艳身边,嘴角还残留着笑意。 哦,是对王艳有怎样的心生欢喜,才能在这样深的夜里还能在梦里笑。 那一刻的阮舒鬼迷心窍一般,她像一个小偷,偷走了蒋恬恬,也偷走了蒋东升这样满足的笑。 偷走蒋荷之后,阮舒离开了。 她把蒋荷改名成了阮恬。 她和很多男人上过床,几乎从来没有戴|套的习惯,在阮恬七岁半的时候,阮舒回去找过一次蒋东升。 因为王艳当年因为失去蒋荷,患上了产后抑郁,一直没有走出来,最后跳楼自杀了。 阮舒带着阮恬去参加王艳的葬礼,阮舒这样向蒋东升介绍阮恬—— “东升哥,我的女儿,阮恬。” 蒋东升当时沉浸在王艳过世的悲伤中,看了一眼阮恬,又看着阮舒,淡淡问:“结婚了?” 阮舒:“没有。跟野男人生的。没舍得打。” 蒋东升当时不知道,想来阮舒也不会让蒋东升知道。 如果当时失去了王艳的蒋东升能不专情一点,能给她一点机会,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真相告诉蒋东升。 但哪怕王艳死了,蒋东升眼里心里还是只有王艳。没有阮舒的一毛之地。 阮舒摇了摇头,从回忆里抽身,角落里站起来,穿过歪歪倒倒的一堆啤酒瓶,一把将边上的桌子踢开,走到厂房的最里间,也没看里面的人一眼,将一枚钥匙放在了门口。 阮舒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走到窗边,开了一扇窗户。 光铺天盖地地涌进来。 泪痕被蒸干,阮舒觉得温暖极了。 她拿着纪言初的手机,给阮恬回纪言初被关的地址,然后慢慢走出厂房,走向那个藏着太多秘密的垃圾桶。 阮恬入狱,蒋东升发疯。 而她拿着钱,走在日光底下,走向新的余生。 阮舒笑得越发开怀。仿佛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痛快过。 日光正好,人生殊途。 殊途归殊途,但人总归是不甘寂寞的动物。 哪怕是深陷在地狱里灵魂,也要让更多灵魂为自己陪葬。 阮恬和成山赶到了阮舒给的这个地址,成山站在厂房门口,拧紧了眉,“你先别进去,我带着人进去看看。” 阮恬点头,但她心里总还是很不安。末了,她又拉住成山的手腕,“成警官,你一定要小心。” 成山拍了拍阮恬的肩膀,走了。 成山带着人刚进了旧车厂的时候,警车门猛地被砸开,一只手臂直接从后面扣死了她细长的脖子。 阮恬一惊,脸马上涨得通红,她努力想转过脸,看一眼到底是谁要置她于死地,但无奈卡在她脖子上的力道过大,她连呼吸都有了困难,更何况转过身。 阮恬听见阴森的声音从脑后方慢慢爬过来,特别的凉,还特别的冷:“贱货!不要脸的东西,竟敢骗我!竟敢骗我!你根本没有杀人!你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死亡的阴影像黑夜里潜伏的兽,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逼近。 阮恬觉得应该把阮舒当做敌人的,她除了生下她,什么也没有做,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心软,还是忍不住哭诉,“我是你女儿!我是你女儿,阮舒,我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你既然要逼我杀人,你当初为什么要生我下来!你还不如被生下我!” 阮舒觉得这段话格外可笑,她仿佛又在阮恬身上看到了王艳的影子,“我比你不止一千倍一万倍不想你被生下来!你活下来有什么意思!你活下来有什么意思!你和生下你的女人都该死!都该死!凭什么都喜欢你们娘两!蒋东升那个畜生是这样,方顺那个不要脸的小白脸也是这样!为什么都你们你们娘两!你们都去死!都给我去死!” 阮恬没来得及从这段信息量巨大的话里反应过来,阮舒一个猛地一个手肘敲在她的后颈,再用手猛地将阮恬的头往车子上砸,一直将她砸晕了过去。 厂子里的人已经听见动静冲了出来,阮舒勾唇冷笑,上了警车。 她飞一样地跑了。 …… 阮恬再醒的时候,是在警车的驾驶座上。 脑袋晕乎乎的,脸上还黏糊糊的,她看了眼镜子,才发现自己清白干净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线。 阮恬怔了会,慢慢回笼了记忆,看了眼后视镜,发现阮舒坐在车后面冷笑着看着她,跳过阮舒,她看见她的车很后方有警车在追过来。 阮恬疑惑,目光再向前时,竟发现前方马山就是盘山公路向上的一个S型转弯口。 阮恬眸光一惊,赶紧制动,使劲去踩刹车。 !!! 阮恬慌了神色,她一边语无伦次又气急败坏地才刹车,一边喊着“怎么不行啊!你快停下啊快停下啊!” 但没有用,车还在向前开,即将冲出山路,直接掉进山崖。 阮恬想打方向盘往山壁上撞,这样至少不会掉下去,但她一打方向盘,就发现方向盘也被阮舒弄坏了,车子根本无法打方向。 阮舒冷冷开口,像在看一个小丑一样看她:“没用的。都被我弄坏了。” 阮舒要带着她一起死! 这个念头猛地爬了上来。 阮恬背脊瞬间渗出了冷汗涔涔,脑子里浆糊一片,求生的本能和对死亡的恐惧双双统治了她,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然而—— 就在这会儿,忽然从S型转弯口的另一侧,与阮恬相向而行的方向,有一辆车忽然冲了过来,一开始开得极快,但在看到阮恬的车时,那辆车猛地换了方向,车速骤然减慢,横着往阮恬的车子山撞。 阮恬在看清那辆车的车主时,一双眼睛仿佛有陨石砸了进去,激起了重重的一团焰火。 连死亡也忘记了,她像疯了一般使劲摇头,疯狂地喊着“沈从南不要”。 阮恬从没有见过那样的沈从南。 他在她的印象里,总是漫不经心,没什么放在心上的事情,偶尔调皮捣蛋,有点孩子气。偶尔比谁都聪明,像个满腹经纶的博士。 他总是不讲道理,又占歪理。 可此时此刻的沈从南,目光坚定,神情专注。仿佛从天而降的神邸,要拯救从泥沼里把她带出来。 “砰—————” 剧烈地撞击声,瞬间腾起弥漫的白色硝烟。 阮恬的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被沈从南用车直接拦住了。 惊天动地。 其实就只在一瞬之间。 明明浑身都在发痛,像体内刮了一阵剧烈的风,狠狠地扫荡她的五脏六腑,将她每个器官都刮得移了位,但阮恬已经感觉不到痛。 她艰难地睁开眼皮,有浓稠的血液从她的眼皮上掉了下来,她眨了眨眼,努力去找沈从南的身影。 死生之间,她看了他一眼。 很浅的一眼,一眼仿佛能万年。 她看见沈从南半歪着脑袋,艰难地半眯着眼,轻轻地也在看她。她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他。 告诉他,他每次看着她的时候,眼睛可真漂亮啊,只映着她一个人,可是眼底情动,却像藏着人世间最美的风花雪月。 告诉他,她其实在离开他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特别感激他,感激他出现,感激他看穿了她的伪装,感激他在她黑白单调毫无起伏的人生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阮恬不知道沈从南是怎么知道她出事,怎么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想到用这种办法来救她。 她通通一无所知。可是她知道。 这个叫沈从南的男人,是真的爱她。 她甚至已经想象不出,他到底有多爱她。 第五十二章 阮恬醒时, 天色寂寂,星光茫茫。 她嘤咛了声,动了动手指,感觉到额头上、右手臂上有灼热难耐的痛一点点渗透到她的神经。 痛, 真痛啊。 耳边有异常激动的声音响起:“西岳!她醒了, 她醒了!” 一阵脚步声慌慌张张地靠近。 阮恬觉得耳朵也发烫了。 吵,怎么这么吵啊。 有一些碎片化的记忆慢慢地回笼, 像深秋早晨的大雾,缓缓地侵占了整个大脑。整个记忆都呈现一种过分鲜红的颜色,这种鲜红渐渐变化, 最终凝成了一张脸。 细长的眼睛, 眉毛却很浓,额头上被撞出一个伤口, 流出深深浅浅的血线。 他整个人在青天白日里显出某种毫不伪装的漫不经心,仿佛什么事情都上不了他的心似的。 阮恬背脊一凉,冷汗爬满了一整个额头。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大叫了一声:“沈从南!” 入目却并不是沈从南的脸, 是个中年男人的脸。男人的脸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当阮恬看见站在中年男人边上的蒋西岳时, 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人眼熟。 这个男人和蒋西岳长得好像。 蒋西岳看着阮恬的眼神让阮恬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她是蒋西岳的下属, 但是蒋西岳能对她露出这么关切甚至还有更深刻的眼神让她完全不能理解。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阮恬眼睛一眯,“沈从南呢?沈从南还好吗?伤得重吗?” 蒋东升看了眼蒋西岳。 后头眉头一皱, “还好。不是很重。” 蒋西岳看了眼快要完了的吊瓶,按下护士铃,说:“他要是醒了,会来见你的。” 阮恬以为蒋西岳是在怪自己伤到了沈从南,有些愧疚,问:“伤得不重是怎么个?” “腿断了,但没毁容。命都在。” “……” 阮恬没见到沈从南,但是确定了沈从南的消息,一颗高高吊起的心总算是安心了些。 她想见沈从南,但鉴于蒋西岳在,她踌躇了会,还是开口,“能让我见见他么?” 蒋西岳:“……” 蒋西岳将蒋东升拉到了阮恬眼前。 阮恬这才再次审视这个中年男人,发现这男人竟然双目含着泪光,看向自己的目光格外真挚与温柔。 阮恬一惊:“您是……” 蒋东升双唇轻颤,却没有立即开口。 蒋西岳推了他一把,蒋东升整个人又往前冲了冲,可嗫嚅的嘴巴磕磕绊绊地还是一句都说不上来。 阮恬想起阮舒在打晕她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心里忽然有了莫名的预感。 心上被抛下了一块巨石,荡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蒋西岳看了眼蒋东升,知道他爸估计是近乡情更怯,一句话也开不出口。 他脸色有点变扭,他递过去一张纸给她看,目光灼灼:“怕你不信,所以还是做了个鉴定。”他顿了下,“警察问过阮舒了,你就是我爸妈的女儿。我妹。” 阮恬微微张大了嘴巴。 她看了看蒋东升。 再看了眼蒋西岳。 我们在经历痛不欲生的恐惧和痛苦之后,终将迎来这一刻行云流水的时光。 然而如此行云流水的时光,可当人对于失去太久的东西,再重新获得的时候,大约是震惊大于喜悦,哪怕是事实真相摆在面前,还是难以缓冲过来。 于阮恬是这样,于蒋父子两更是。 蒋东升低着头,双眼通红,也不知是什么哭过,他沉默着,任由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砸在阮恬盖的被子上。 阮恬觉得这一刻她应该喊他一声爸,或者安慰他说不哭,或者…… 但她并没有。 阮恬出乎她意料的冷静,她仰着脸,眼眶红红的,眸子里水光满腻,“我见过你,七岁半的时候。在葬礼上。” 蒋东升狠狠点头。 点头的力道里带着某种后悔与痛苦。 “她喊你哥,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我的舅舅。跟她最苦的日子的时候,我曾经还想,我有一个舅舅,我可不可以去跟我舅舅求救。” 蒋东升的眼泪又热又烫,阮恬感觉到了。 因为他的眼泪从被子里一直渗进了她的手心。 她侧着脸,泪水承不住地心引力,猛地从眼角划出,阮恬看向蒋西岳,“我还见过你,那时你是表哥,好多人都围着你,在安慰你。我要是上前也去安慰你,仔细看看你什么样子,说不定我们这回再见面的时候,我就能认出你。” 蒋西岳的脸色也泛着红,但他没哭。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时年纪小,他是蒋东升疼到骨子里的蒋家小少爷,她是被母亲忽视不见的小女孩,她胆子小不敢上前去找他去安慰他,他们连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连问候个名字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分开了。 如果当时胆子大一点…… 不,没有如果。 阮恬的泪止不住了,跟决了堤似的,一股一股往外冒。 她看着蒋东升:“爸——” 当时风很好。 一声爸出来,所有一切尴尬与痛苦都仿佛散进了风里。再接着,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血浓于水,原来是真的。 后来他们三人再想起,印象最深刻不是相认那一刻的热泪盈眶。 反而是那时候的那一阵阵风。 所有东西都在风里,爱恨情仇,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该错过的不该错过的,该原谅的不该原谅的,都被封存在了风里。 有护士来替阮恬拔了吊针,嘱咐她吃药,后推开了。 三个人絮絮叨叨地聊了很多。主要是蒋东升一直在讲,蒋西岳在旁边听偶尔补充,而阮恬则是在重新接收一个真正属于她的过去。 比如她的生母叫王艳,虽然名字听上去俗气,而且出身也不好,但人长得美,心地也善良。 一直到晚十点时,蒋东升说的差不多了。 他声音恢复了平素的镇定平稳,说,“这次多亏了沈家那儿子救了你。” 阮恬:“爸认识他?” 蒋东升薄笑一声,“嗯。老沈他儿子,老沈和我有点交情。他以前就经常在我们面前老说他儿子哪儿哪儿个没出息,不过每次说的时候,我们都听得出来,他还是很喜欢自己家儿子的。” “……” “阮舒问我要钱,我给了之后,她告诉你杀了人。我就拖我在警局里认识的帮我查了查,刚好警局里正好收到了阮舒发的你的杀人视频。我当时已经有感觉了……后来,老沈他儿子好像从国外回来了,找了我儿子,知道你出事了,比我们还快一步先去救你了。” “……” “就是老沈这回愁坏了。儿子综艺又闹了脾气,星途堪忧,再加上又住了院,现在大半个人估计已经被赶出娱乐圈了。” 阮恬听着,心里越发地涩。 “爸,我想……见他。” 阮恬伤的还好,主要是额头撞伤、右手骨折,以及一些皮肉伤,所以当她见到沈从南的时候,心里轻轻挣扎了下。 沈从南还没醒。 里头沈父和沈母陪着,面色担忧,形容枯槁。 阮恬忽然觉得罪过。 蒋东升:“别多想。老沈夫妻两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不开明父母,别有心理压力。你醒之前,西岳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一遭,没什么事的。” 阮恬点点头,又摇摇头,“算了。我等他醒了再见他吧。” 蒋东升没意见,但蒋西岳拦住阮恬的去路,“虽然你现在是我妹妹了,但还是要说句公道话。” 阮恬怔了下。 因为蒋西岳于她而言的新身份,她差点忘了,蒋西岳还是她的轻敌?! 阮恬:“……” 蒋西岳:“你半途撂挑子不干,你的选择说实话,并没有给他缓冲之间,但他从头到尾只考虑了你,一直站在你这边,其他的都没管,也没在意。当然,他也不是那种会在意他不在意的事情的人。” 阮恬不吭声。 蒋西岳:“你连他的父母都不敢面对。你对他的爱也好,关心也好,是不是都太畏手畏脚了?” 她看了眼蒋东升,蒋东升似乎早就知道了她和沈从南的那一层关系。 阮恬:“……” 阮恬不得不承认,蒋西岳说的在理极了。 阮恬转过身,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沈正祁出来开的门,看见阮恬,他皱了下眉,再看了眼蒋家父子两,勉力笑了笑,“你们都来了?” 阮恬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点头:“他还好吗?” 沈正祁回身去病房:“还行。刚医生来过,检查了检查伤口,说应该很快能醒。”他冷哼一声,“也就他,命硬的跟石头似的。换个人,九条命都早耗干净了。”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其实暗藏着无限的庆幸和骄傲。 劫后余生,多好的词啊。第一个体验劫后余生的感觉的人,要以怎样的心情,想出这样一个完美的词汇来。 阮恬跟着沈正祁进病房。 景月见了阮恬,也努力笑了笑,“软甜来了?软甜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阮恬礼貌回笑:“我还好。” 景月又看向蒋东升,“东升,隔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认到女儿,恭喜了啦。” 蒋东升看了眼自己的女儿,隐隐喜悦的口气:“多亏了你儿子……嫂子,虽然真的很对不起,让从南受了这么多委屈,但这回真的我特别谢谢你……” 景月似乎不愿意蒋东升这么抱歉,瞧了眼自家儿子,半开玩笑道:“拿什么谢?拿你女儿来谢?” 蒋东升:“才刚认回来,嫂子,你可不能这样啊……” 三两句之间,病房气氛好了不少。 阮恬才发现她刚刚一切担心都是假的,沈从南的父母并没有把沈从南受伤的事情怪到她头上。 景月说:“这样吧,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到时候给小南南和软甜回来,让他们两一块吃。” 景月的意思大家都明白,除了沈正祁轻声叹了口气,四个人很快都出门去了。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从南脸色乌青,两颊有好几个血痕,额头上也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纱布,厚厚一层的纱布,还能看见下面隐隐透出的血。 水一样蔓延开来的静,一点点地,在阮恬心里沉起越来越深的悸动。 她久久地吐了口气,没受伤的手握住了沈从南的手,将他骨骼分明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阮恬幽幽道—— “沈从南,对不起。” 阮恬有些想哭,虽说是想,但眼泪已经出来了。猝不及防。 然而在某一个抬眼的瞬间,她哭得狼狈的眼睛忽然就对上了沈从南黑漆灼烫的目光。 她浑身一燥。 第五十三章 面面相觑。 阮恬动了动嘴巴:“……” 沈从南刚醒, 眼白上还布满红血丝。他低沉地哼了一声,懒洋洋的,有独属于他的那种漫不经心。 沈从南眼皮一掀,瞟了眼阮恬打着石膏, 吊在脖子上的右手, 淡淡收回了目光。 阮恬一肚子要说的话被他这个完全不冷不淡的眼神活活憋进了肚子里。 静了会。 阮恬问:“疼不?” 沈从南盯她一眼,“还行。” “……那要不要帮你叫医生?让他来看看你。” 沈从南闭眼养神, 眉峰陡峭,说话声跟他的表情一样,冷得有点不近人情, “都分手了, 还这么殷勤干嘛?” 阮恬如当头棒喝,忘记了反应, 愣愣地看着沈从南。 “我听老蒋说你是他妹妹,看在老蒋的份上才救你。你不用感恩戴德。” 阮恬彻底傻了,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我要再休息会。” 赶客之意明显。 阮恬恍若置身云里雾里,浮着脚步就回病房了。 阮恬刚走没多久, 蒋西岳提着两份打包的饭回到沈从南的病房。 沈正祁和景月因为沈从南出事耽误了不少事情,这会儿都赶回去了。蒋东升则是几乎一天一夜没合过眼, 这会儿也被劝回去休息了。 最后落下个蒋西岳把饭给两人带回来。 蒋西岳见病房里只有沈从南一个人,“我妹呢?” 沈从南挑挑眉, “走了。”感觉蒋西岳还要问, 沈从南解释:“我让她走的。” “怎么?”蒋西岳将其中一份饭理出来放在沈从南的病号桌上,不动声色问:“你什么情况?” 沈从南斜他一眼, 没有马上说话,反而将目光投到窗外。 窗外正值盛夏,风很稀,天很蓝。侧着对出去的草坪上遍植灌木松柏,枝叶繁茂,时不时有几只野猫在期间穿梭来回。 沈从南视线追着其中一只不合群的猫上,看那猫小心翼翼地躲在背阴地,仔细地观察着其他几只正在打斗的猫。 他叹口气,声音低低的,“她总不能老是像那只猫一样,一遇到事情就躲得远远的。” 蒋西岳顺着他的出神方向看过去,眼角一敛。 “她总是施展不开。我刚招她进来的时候,感觉她是个挺有脑子有创意的人。但真让她实打实写文案,想创意,她就不行了,施展不开,胆子太小了。” 沈从南接着:“嗯。” “可能是她妈的缘故,她一遇到事情,习惯性地想一个人扛过去。偏偏心肠软,瞻前顾后,所以总是会落得个不好的下场。” 沈从南笑:“你这才做哥哥没两天,就对妹妹吃个够透啊。” 沈从南是和综艺节目组闹翻回国当天,从蒋西岳口中得知阮恬的身世的。 知道阮恬的身世那一刻,沈从南正不顾蒋西岳的阻拦,用最直接的方法打算去救阮恬,所以对阮恬的身世感慨不大。这回再说起这个,他颇有些愉悦地说,“不过挺狗血的。” “还行。想不想听更狗血的?” 沈从南抬头。 蒋西岳眉眼温隽,“哪有这么多狗血,骗你你也信?” 沈从南:“……” 蒋西岳的笑有些沉。 蒋东升倒是一直知道他的性取向,也从没对这个发表过什么意见。但沈从南一直不知道,关键是沈从南是个直不能更直的男人,他也没有胆子贸贸然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他想,他这辈子,可能都只能把这个心事藏在心里了。 蒋西岳适时转移话题:“对了。” “嗯?” “那你打算怎么办?和我妹,就这么放任她自流?” “滚。怎么可能。” 蒋西岳:“……那你什么意思?” 沈从南神情嘚瑟又偏执,口气格外霸道迷之自信:“我要她自个儿认识到错误,再自个儿跑到我面前来跟我重新认个错,再自个儿把我追回去。” “……” 静了会。 蒋西岳一锤定音:“你这样是绝对我失去我妹的。你要我妹做到这三点,还不如花三个月养只野猫,野猫都能更听你的话。” 沈从南盯他一眼。 半晌,他沉了口气,说,“打赌。赌不赌。” 蒋西岳定定看着他,不知道他拿来的勇气敢觉得阮恬这样的人会主动去追他,于是云淡风轻地说:“赌。” 蒋西岳接着问:“赌什么?” “我赢了,你就把你妹输给我。” “……” “我输了,我没想好。你随便想,反正到最后你也只能想想。” “……” 蒋西岳拎着剩下的一份饭,不打算再和沈从南有过多智商下线的交流。但沈从南在他出门前喊住他:“喂——” 蒋西岳回头:“……” “把我这份也带你妹那儿去,你放了饭,直接走。” “……” 真?沈?心机婊?小做精?从南。 蒋西岳支着墙壁:“墙也不想服,就想服你。” 沈从南顺着他的话:“我不用你扶,让你妹主动来扶我。” “……” 蒋西岳到阮恬病房的时候,气氛明显没有沈从南的病房气氛好。 阮恬侧躺着,目光像被抽去了光亮,灰蒙蒙的,静静看着窗外。 蒋西岳顿时有种沈从南做错了的感觉。 阮恬听见动静,似乎眼睛亮了一亮,但飞速地又暗了下去:“蒋总……哥?” 蒋西岳也觉得“哥”这个称呼有些别扭,他轻咳了声,“要是还不习惯,不用马上改口。” 阮恬笑笑,“说实话,的确还听不习惯的。不太敢相信,到现在也不太敢消息。” 蒋西岳将饭放在病号桌上,边说:“慢慢相信就成。我也……在在慢慢习惯起来。” 阮恬注意到饭有两份,刚要开口问,蒋西岳已经察觉到了阮恬的表情,马上说:“公司还有事,我要回去开会。你好好吃饭。” 蒋西岳一溜烟地走了。 阮恬有点傻眼。 刚刚父子两和沈从南父母走的时候,明明是她待在沈从南的病房,要放也会把这两份饭都放到沈从南病房去,怎么都放到她这儿来? 阮恬看着眼前的盒饭,有些不知所措。 她打开微信,想给沈从南发消息,却发现她和沈从南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说分手的那一页。 阮恬长按住对话框。 明明不能撤销了,可她还是长按聊天记录,妄图收回她说的这些伤害沈从南的话。 沈从南是多么骄傲的人啊。 怎么会受得了她对他说这种话。 也难怪刚刚她在他那热脸贴冷屁股。 关键是,沈从南认定了他们分手的事实。 都没像样的在一起,竟然就分手了。 可笑的是,分手还是他自己提的。 阮恬正在愣神的功夫,蒋西岳转了条新闻给她。 她打开,发现是阮舒再次被捕入狱的新闻。 新闻上有很多阮舒的图,上面的女人,五十出头,一脸沧桑,形容憔悴,就好像已经没了水分的一颗土豆,表层皱皱的。新闻里仔细讲述了阮舒、没有公开姓名的蒋某也就是蒋东升、蒋东升的妻子王某与阮舒后来的情人方某的爱情纠葛。 新闻后跟了蒋西岳的一则消息:当时阮舒入狱,她托人告诉爸她知道你还活着,她有你的下落。爸虽然聪明,但是在这种骨肉之情上宁可信其有,所以阮舒说要逃狱还要一大笔钱才会告诉他你的下落,爸就傻傻地去拖了很多帮忙。但恬恬,如果爸一开始知道放阮舒出来会伤害你,他宁可不知道你的下落,也不会盲目去放阮舒出来。 光看新闻照片上,阮恬看不出阮舒到底是认罪了没有,后悔了没有,但是新闻的其中一行,说阮舒承认当初是自己一个人逃的狱,和他人无关。 阮恬有那么一时半刻忽然意识到。 也许阮舒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但阮舒承认自己是一个人逃狱,只是因为不想波及蒋东升。 一个女人的爱可以偏执小气得人人批而斗之,但也能伟大得让人难以置信、无法理解。 阮恬晃晃脑袋,不打算再想这些。她将蒋西岳的备注改成哥,然后回复:嗯。我都明白。谢谢哥。 蒋西岳:以后不用跟我客气。你是我们蒋家的小公主。 阮恬笑了。 阮恬回复完消息,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她饿了。 阮恬放下手机,深呼吸,然后开始对着空气练习:“我哥不小心把饭都放在我这儿了,我给你送过来。”说完,阮恬又使劲摇了摇头,摇的厉害,脑袋顿时有点晕。她一边晕,一边低估,“不行。这样不行。” 阮恬接着对着空气练习:“诺,饭。我哥让我过来跟你一起吃。” 不行,太端着了。就跟是蒋西岳逼着她去跟他吃饭似的。 不行不行,沈从南顶不喜欢她端着了。 “沈从南,要不要一起吃饭?” 这个好像自然了点。 但万一要是沈从南说不要那不是很尴尬! “沈从南,我哥说你饭也还没吃,所以我过来跟你一起。” 这句怎么也这么别扭! 阮恬脑子里抓狂了会,不愿意再纠结了,索性一鼓作气站起身,直接往沈从南的病房冲。 沈从南的病房门没关。 阮恬就这么在脑子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拎着一大袋打包的盒饭,怔怔地看着一脸冷酷的沈从南。 糟糕。 刚刚她想好的台词是什么来着?! 第五十四章 阮恬张了张嘴巴, 没受伤的左手将袋子抬高,故意给沈从南展示:“……吃饭了。” 沈从南两手交叉,叠在脑后,酷酷地看着他, 没有说话。 阮恬:“……” “你先放在这儿, 我等会吃。” 阮恬:“!!!” 阮恬只发了一会呆,很快反应过来, 将其中一份打包好的盒饭放在沈从南的病号桌上,她摸了摸外包装的温度,轻声说:“有点凉了。你快点吃吧。” “哦。” “那我先走了。” “嗯……” 阮恬脑子一阵懵, 出了沈从南的病房, 才发现自己完全没争取到和他一起吃饭的机会。 阮恬提了提手里沉甸甸的晚饭,不知道为什么, 竟然格外不想一个人吃饭。 她在原地思量了一会,最终又重新返回了沈从南的地方。 沈从南看着她,眼神清晰干净:你回来干嘛? 阮恬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说:“我房间有阿姨在拖地, 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味道重,没法吃饭。” 沈从南眼角一动。 病房清洁卫生不都是早上的吗? 阮恬难得厚着脸皮, 指了指边上的陪坐空位,飞快地说:“那我先坐你这里吃饭吧。” 沈从南没表态, 他拍了下床头, “帮我摇起来。” 阮恬不解地“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 马上去床尾握住摇把,替他摇起床头。 感觉摇得差不多了,阮恬的左手吃力得很,她抬眼问他:“这个高度够不够?” 沈从南瞄了眼她打着石膏的右手,眉头一敛:“还行。” 阮恬悻悻,回到椅子上。她看了眼沈从南,沈大少爷正悠然自得地拆了一次性筷子,正准备大快朵颐。 阮恬不知为何,胃口忽然好了起来。 她用左手一次性筷子的一头,上嘴一咬,撕开了包装袋。 沈从南忽然侧眸。 阮恬咬着筷子,正在用左手撤掉剩下的包装纸,对上沈从南的视线。 沈从南抿抿唇,一把抽出阮恬咬着的一双筷子,将两只掰开了,递给阮恬。 阮恬:“谢谢。” 沈从南不动声色地转回脸,继续吃饭。 阮恬用左手艰难地扒了第一口饭,试图找话题:“工作还好吗?” 沈从南轻飘飘地斜她一眼。 阮恬一惊:“是不是制作组已经把你从嘉宾名单里去掉了?” 沈从南继续吃东西。 阮恬有点后悔刚刚没上网看看沈从南现在的网上评论她静了会,问,“那你那个经济人怎么处理的这件事啊?” “冷处理。” 夹在筷子上的一片回锅肉重新掉回了饭盒,阮恬轻声说:“……对不起。” 沈从南故作高冷,摆出一副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姿态,说:“没什么。反正都分手了。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 阮恬:“……” 阮恬感觉就像有个把柄落进沈从南手里。每回都能被他捏住七寸狠狠被他敲一顿。 一个话题无声地终结,阮恬只好接着吃饭。吃了一会,她又厚着脸皮,开启下一个话题:“那你住院的消息呢?外面知道了吗?” “没。我爸封锁消息了。” “哦……那还好。” “嗯。还好吧,就是失业了而已。” 阮恬顿时味同嚼蜡。 失业也是她害的。 她低头,又说,“对不起。” 沈从南回头,笑着看她:“你老道歉干嘛?哪儿做错了?我觉得你做的挺对。危急关头,怕我担心,先一个人回国面对危险。” 阮恬感觉自己膝盖有点软。莫名有种就要跪下去的冲动。 是啊。 明明她当时的想法是对的啊,凭什么现在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她是完全错误,要道歉的这一方了呢? 她也不知道。 可总还是觉得对不起沈从南。 就在这会儿,阮恬的手机响了。 是纪言初。 “喂,言初。” “我刚下班,在你病房呢。你人呢?” “在吃饭。” “你在哪儿吃饭,我去找你。” “不用不用。我马上吃完了。就回来了。” “你方便走动不,要不我去接你?还是你那个刚认的哥哥和爸爸陪着你?” “他们刚回去休息了。你不用过来了,我马上回去。” “好好。那我在病发等你回来。” 电话结束,阮恬笨拙又飞快地用左手扒了几口饭,咀嚼下肚后,就起身了。 “那个……我先回去了。” “……”沈从南低着头吃饭,喉结动了下,他抬眸轻看她一眼。阮恬离开了。 她的背影映在沈从南的眼底。 他的眼底有灯光、有夜色,慢慢多了些深深浅浅的笑意。 这回和蒋西岳的赌,他是赢定了。 阮恬回到病房饭时候,纪言初正坐在病床上玩手机。 纪言初见了阮恬,扔开手机,跑过去,“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还活着真是了不起。” “……” “你妈总算是再进去了。今天我看新闻,才知道你妈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情史。难怪当属方顺喜欢你她刺激会这么大。你爸喜欢你妈,方顺喜欢你,没有人喜欢她,她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这种阴影了。” 阮恬吐吐舌头:“有可能吧……” “话说当时警察救我出去后,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不是说你妈劫持了你开警车走了么,后来是怎么回事?” 阮恬心里咯噔一下。 她总不能直接说是沈从南救的吧。 “多亏了警察先生……” 纪言初和阮恬聊了好一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纪言初说:“宝,我要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我明儿下了班再来见你。” “好。回去路上小心点。” “嗯。” 纪言初走后病房格外安静。 护士来量了体温,吩咐吃药后,病房就更静了。 阮恬的肚子叫起来,大概是在昭示着晚上匆匆扒了几口并没有喂饱她的胃。她叹了口气,刚想闭着眼打算通过睡觉忘记饥饿,忽然脑子一个灵光,她猛地坐起身。 阮恬披上外套,拿了手机匆匆下楼去买东西。 时间还不算太晚,外头的天色呈现一种劣质的深蓝色的,夹杂着一点暗暗的灰。 阮恬裹紧外头,左右寻觅了几眼,最终锁定在一家水果店。 阮恬心满意足地买了一大篮子水果后,走到沈从南的病房外。 里头已经熄灯了,阮恬用很短促的频率敲了敲门,“沈从南?” 没声音。睡了? 阮恬又敲了敲门:“沈从南,饿不饿,要不要吃点水果?” 还是没声音。 真睡了? 阮恬皱了皱眉,正想离开,但一转念又回身轻拧开了房门。 她腰着猫,一点点往病床方向挪。 睡了就睡了,她看他两眼再回去被。阮恬心想。 阮恬走近了才发现床上竟然没有人。 她一怔,背后的浴室门豁地打开,紧接着拐杖一下一下顶在地上的声音和男人低沉的嗤声混在一起,震动她的耳膜:“这么晚来干嘛?” 按照阮恬的本性,她在这种时候一般都是沉默着说不上话的。 但这回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借来的胆子,她转过身,认真道:“来看看你。” 一秒。 两秒。 三秒。 沈从南低笑:“没听清?来干嘛来着?” 阮恬莫名没了底气,她紧了紧左手心里的水果篮,“开……开……开个玩笑……刚刚晚饭不管饱。我哥喊我买点水果吃,顺便给你捎一点。” 沈从南笑意更大了。 阮恬努力绷着脸,忽视他的笑。 她问:“那你饿不饿?” “不饿。” “那你吃点提子吧,不撑肚子,还能解馋。” “……你朋友回去了?” “嗯?……啊,嗯。”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沈从南拄着拐杖一屁股坐进床里,头发湿漉漉一片,显然是洗过,他从边上捞了块干毛巾,盖在头顶胡乱地擦了一把。 阮恬放下水果篮,抢过那块干毛巾。果不其然,就对上沈从南诧异的视线。 阮恬正了正脸色,“我给你擦吧。” 沈从南看了眼她的右手。 阮恬单手搓了搓手里的毛巾:“算了,你自己擦吧。”末了,她补充:“虽然是夏天,也别用冷水洗头,对身体不好。” 沈从南抽出干毛巾,一本正经道,“在我的世界观方法论里,只有女朋友和老婆才能这么管我。” “……”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忘了吗?” “……” 要是以前的阮恬,这回可能脸一涨红,撑着最后一点骨气和面子,直接回去了。 这回阮恬竟还是撑住了,没马上离开。 她低着头,使劲盯着自己的双脚,呢喃,“我要是还想管你,你给不给机会?” 沈从南没说话。 长久的寂静吞噬了阮恬,就在阮恬觉得沈从南可能是真的放弃她了的一刻,很淡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你可以试试。” 阮恬眼睛骤然一亮,去看沈从南。 沈从南半张脸掩在黑暗里,看不清他完整的表情。 但阮恬感觉到他应该是笑。 她想了想。但更像是什么都没想。 她一个俯身,像是沙漠里饥渴多日的旅人看见了水源一样,“吧唧”一下,毫无美感地亲了下沈从南的侧脸。 第五十五章 夜色将熄。 房间里没有开灯, 月光一层层地滤过玻璃窗密密匝匝地透进来,像金色的细沙被扬在风中。 今夜月色真好。 阮恬的头停在沈从南额头侧上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她的脸有些烫,连带着呼吸也是烫的。 气氛正正好, 黑夜给她壮了胆, 从沈从南醒来就跟她刻意保持陌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存在心里的疑惑有了某种宣泄口。 阮恬脱口而出问:“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阮恬的声音带着点忐忑,不解, 慌张。 她不明白他到底在别扭什么。明明她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也谢谢他救她了,可他还在计较些什么呢?她不懂。 因为俯下身, 她宽大的病号服因为地心引力堪堪往下坠, 颈项下的一片细腻白色风光清晰可见。 她带着点迷离的眼神里,有种欲语还休的诱惑。 就好像沈从南要做什么, 她一点也不会拒绝一样。 沈从南侧过脸,不再看她。 他嗓子沉倦喑哑,“那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阮恬:“……” “我这人无所谓惯了。遇上有所谓的东西,就不是那种只要五年的人。” “……” “回去吧。好好休息养病。” 阮恬看了眼他湿漉漉的头发, 说:“那你记得擦干头发再睡。” “……” 阮恬握了握衣角,似懂非懂, 站起身,离开了。 沈从南在她关上门的那一瞬, 紧绷的身体和略略抬头的欲望总算放松下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行。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总得要她长点记性, 让她自己记住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孤军奋战,让她自己意识到他并没有这么遥远, 她有资格完完整整地占有他整个人。 他想要她明白,爱一个人就是有资格对另一个人嚣张跋扈。而不是畏畏缩缩。 阮恬回到病房,才发现手机里来过蒋东升的电话。 阮恬马上给蒋东升拨了个电话回去。 那头很快接起来,“恬恬。是不是爸爸吵到你了?” 阮恬心里被捂得热热的,“没没没。刚手机静音没接到,我还没睡呢。” “成。成。我本来想陪床来着。不过你哥说不让我过来,他等会公司那边开完会就过来陪你。” “不用。哥也不用过来,我一个人就挺好的。” 阮恬说着,眼眶就热了。 她想起小时候,她一整天都晕乎乎的,放学后躺在床上额头越来越烫,就找阮舒说:“妈妈,我好像发烧了。”阮舒会给她一笔钱,跟她说,自己去买点药。 这种被人牵挂在心上,被人照顾疼爱的感觉,让她感觉整个人特别地满。 很满。就好像她的世界不再只是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了一样。 蒋东升感觉到阮恬的抽噎声,问:“怎么了?受委屈了?还是手又开始疼了?” 阮恬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很开心。”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爸没有好好照顾你,你能开心爸就开心。” 阮恬无声地掉眼泪,使劲地点着头:“谢谢爸爸。” “好了。不说了。你早点休息。爸明天过来。” “嗯。爸爸也早点休息。” 阮恬话刚落的时候,门就被拧开了,阮恬抬起眼,看见蒋西岳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两份宵夜。 阮恬放回手机,抽了张纸抹了抹眼睛,声音裹着重重的鼻音,笑着,“你来了啊。” “嗯。刚刚是爸的电话?”他看清阮恬脸上的泪痕,淡淡问,“怎么哭了?” 阮恬低着头玩自己的袖口:“高兴。高兴得没忍住就哭了。以前跟着阮舒的时候,她好像都没有这样关心我。我第一次知道父母关心孩子是这种感觉。好像我不是22岁,还是2岁的小孩一样。” 蒋西岳心里被蜇了一口。 他忽然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阮恬,“妈的照片,爸让我带给你。” 阮恬接过来,仔细地瞅着看。 照片上的女人温婉贤淑,目光从容,透着水一样的宁静。 和阮舒截然不同的气质。 蒋西岳松了口气,想起什么,忽然说,“我面试你那天,乍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当时的确觉得你长得有几分眼熟。但没往深处想。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 阮恬笑了:“是啊。” 蒋西岳将其中一份宵夜放到阮恬的病号桌上,“听从南说你晚饭没怎么吃,让我给你带一份来。” 阮恬怔了下,嘟喃:“亏他有这份心。” “他一直都有。” “……” “跟他闹别扭呢?” “……嗯。”阮恬低着头玩自己的手,“也不是故意说分手的,就是不想让他担心,才这么说的。” 蒋西岳冷笑了声,“你说分手他就不担心了?他那人无所谓的东西太多了,从小给他的家庭环境注定他是那个样子了。什么也不缺,所以什么也不在乎。所以一旦遇到了真的所谓的事情,他是很来劲走心的。他看见你说分手的消息的时候,当时脾气上来就罢录节目要回来了。我给劝了好久,说我会来找你,帮他问清楚。” 阮恬低着头。 蒋西岳说的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 “我和他也是前两年认识的。咱爸跟他爸因为一桩生意,经常一起吃饭,关系好,我和他也就认识了。” “……” “我以前就没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过。在你身上,我是头一遭看见。” “……” 蒋西岳指了指面前的夜宵,“边吃边聊,再不吃该凉了。” 阮恬点点头。 “他跟你闹别扭,肯定有他的想法。你也不能老是只从你的角度去想,你想的不一定都是最能为他好的。” 阮恬拆开打包盒,看着一笼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轻“嗯”了声。 “吃吧。跑城南买的。听从南说是你最喜欢的。” 第二天阮恬醒的的时候,蒋西岳已经去上班了。 桌上留了早餐,阮恬洗漱之后,就开始喝粥。 阮恬摸出手机,决定讨好沈从南要从主动给沈从南发消息做起。 阮恬在键盘上删删减减好几回,最终一狠心,发送:醒了吗? 阮恬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复。 阮恬完成了护士要求的几个常规检查后,正想去沈从南的病房看看,沈从南来消息了。 南南南南:嗯。 阮恬:吃早饭了吗? 南南南南:吃了。 阮恬咬咬嘴唇琢磨了一会,发送:我来找你? 末了,又飞快地补充:一个人在病房怪无聊的。要不要一起下个电影看? 南南南南:你爸不来看你? 阮恬:……蒋东升昨天在电话里还说今天要过来呢。 阮恬没有哄男人的经验,她叹了口气,决定先不和沈从南尬聊,转而去求助纪言初。 阮恬:啊。啊。啊。呼叫言初大人。 纪言初初初初:咋了啊。有爹有哥的人还想得起我来了。 纪言初初初初:对了。我今天带我男朋友给你看。 阮恬:wtf??? 纪言初初初初:[害羞]其实这人你也见过的。 阮恬:……!!! 阮恬:谁!!! 纪言初初初初:[图片] 阮恬点开全图,看见了一张纪言初和她男友的合照。 阮恬还真认得这个男人,就是上回骗着纪言初借了高利贷的男人,万钧。 照片上万钧一副财大气粗,老子女人全天下最了不起的模样,搂着纪言初,笑容格外欠扁。 阮恬:…… 纪言初初初初:都说了你认识的。 阮恬:怎!么!跟!他!好!上!了!纪言初初初初:他流氓呗。流氓又有点苏的那种,反正就是感觉处着也还成。这回我被阮舒绑架失踪了,把他急坏了,然后……哎,反正就确定关系了。 纪言初初初初:晚上我带他一块来看你。 阮恬:你确定他不是贪图你的美色? 纪言初初初初:应该不是吧。我也不确定。 阮恬:…… 纪言初初初初:睡也被他睡过了。要是贪图美色睡到他就不会还追着我确定关系了吧。 阮恬:你们什么时候…… 纪言初初初初:就昨天,我去完医院回家。因为失踪了一天一夜,然后他就…… 阮恬:你喜欢他不? 纪言初初初初:喜欢的吧。 纪言初初初初:不说这个了。你呢,你找我啥事啊? 阮恬半天没回复。 纪言初初初初:撩完就跑,拔|屌无情。 阮恬:…… 纪言初初初初:说话! 阮恬:我本来是想问问你。那个,你知不知道怎么哄男人? 纪言初初初初:!!!我草我草我草草草,铁树要开花了吗?你终于放弃孤家寡人要找对象了吗?我天,好想帮你登个新闻头条庆祝一下。 阮恬:…… 纪言初初初初:说,到底是何方神圣?! 阮恬: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先说,怎么哄男人呗。 纪言初初初初:能怎么哄,一哭二闹三上床。三管齐下保证乖乖听话。 阮恬看着手机屏,叹口气,仰躺在床上,哭笑不得。 纪言初初初初:你别觉得这俗套,男人都吃这一套。你要是厚得住脸皮,怎么骚怎么穿,没两下就能哄完一男人。 阮恬:…… 阮恬:我还要做检查。我先下线了啊。 阮恬在床上躺了会,脑子里重新过了遍纪言初的话。 她沉了口气,打开淘宝。 阮恬眯了眯眼睛,手指抖了两下,搜了“情趣内衣”。 第五十六章 阮恬快速浏览了几眼。 心里暗叹着男人女人审美上某种奇特的差异。 感慨归感慨, 阮恬快刀斩乱麻,没一会就下好了单。 阮恬深呼吸了会,想起什么,开始搜索网上有关沈从南的消息。 大面积的□□, 还有好多个阮恬悄悄关注的沈从南粉头也都好久没更新了。 门敲响, 阮恬怔了下,问:“谁啊?” “是我。” “爸?这么早就来了。” 蒋东升提着一堆水果零食进来, 笑意融融,“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买了点。” 阮恬:“都爱吃都爱吃。” “成。你喜欢就好。”蒋东升一堆, 还提着一个果篮, 说:“剩下这个我给老沈他儿子送过去。你这回多亏了他。” 阮恬脑子一荡,没经过思考就出声:“我去!爸!我去!” 蒋东升狐疑地看着她:“你去?” 阮恬笑盈盈地起身, 左手从蒋东升手里接过果篮,“我去。爸你走这么就也该累了,你先坐着歇会。” 蒋东升念着阮恬是病人,还是有点不放心:“恬恬, 还是爸去……” 阮恬鼓鼓嘴,用肩膀蹭了蹭蒋东升的肩, “我去了啦。爸先休息会。” 蒋东升暗想自己女儿懂事,“好好。你去。你小心点。不行就爸来。” “嗯嗯!” 阮恬说话, 乐颠颠地提着果篮去沈从南病房了。 沈从南病房里有声音。 阮恬皱了皱眉, 礼貌地敲了敲门。 景月:“进来啊。不用客气。” 阮恬分辨出声音,笑着推门进去了。 景月眼睛晶亮, “哟,软甜今天也来啦?!” 阮恬被“也”这个词刺激到,摸了摸后脑勺,指了指自己的果篮,“我爸说让我送个果篮过来。” 沈从南轻嗤笑了声。 阮恬脸一热。 景月乐了:“哟,你爸也在啊。那正好啊,我有事找他商量。我先去你病房找他啊,你在这儿陪会从南。他这人太难伺候了。我一老太婆真伺候不习惯。” 阮恬:“……” 景月说着就放下手里正在削的苹果,擦了擦手,马上起身走了。 临出门的时候,景月还使劲给沈从南殷勤地送眼色,示意他赶紧抓住机会。然后还帮忙关上了门。 沈从南无奈,略略地撑了撑眼皮,他朝阮恬招了招手。 阮恬过去。 沈从南看了眼果篮:“这么重的东西拿着不嫌累?” 阮恬努了努嘴,放下果篮,坐在刚刚景月坐着的地方。 两人大眼瞪小眼。 沈从南瞪了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拿起手机,似乎打算开始打游戏。 阮恬连连拉住他的手。 “沈从南!” 沈从南挑眉。 阮恬一本正经:“别玩手机,聊会天呗。” “……”“手机玩多了对眼睛不好。” 阮恬见沈从南手松了,连忙拿过他的手机,熟练地密码解锁。 沈从南眼神微动。 阮恬打开微博,开始找好几个综艺节目和电视电影剧的官博给他看。她根据刚刚脑子梳理了一遍的相关知识,很认真地说:“这个叫做《他不是上仙》的剧本,好像是根据小说改编的,那个小说我看了一点,有点仙侠的,这个男主角性格特点特别鲜明,遇到事情能大局为重,沉着冷静,对女主角就特别宠溺,是那种绝对吸粉的性格。” 沈从南瞥了一眼:“这个小说涉嫌抄袭的。最近抄袭的事情都闹出圈了,我要是撞到枪口上,到时候就更洗不白了。” 阮恬脸白了下,看他一眼:“我没注意这个。”她飞快地找了下一个官博,“还有这个这个!《我们的餐厅》,这个节目好像马上就要启动融资了,让明星去经营餐厅的。这种综艺以前没有过,题材创意都很新颖。你要是进去里面,就算不会做饭,每天认真地刷碗,观众也会对你的印象有改观的。” 沈从南鼻子哼了声。 阮恬:“……???” 沈从南:“这个综艺也涉嫌抄袭,听说抄的是韩综的。广电不来管,不代表所有观众都买账。” 阮恬丧:“……” 沈从南笑了,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子,“还有没有了?” “没了。剩下的估计不是抄袭剧就是抄袭综艺。没了。”阮恬放下手机,“喂,沈从南。” “嗯?” “和我聊天开不开心?” “还凑合。” “五十年后我还和你这么聊天,你愿意吗?” 沈从南眯了眯眼睛,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扣住阮恬的下巴,“你知道吗?” 阮恬睁大眼睛。 “我有时候特别想,砸开你的脑袋看看,你到底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 阮恬闷着脑袋,“沈从南。” “……” “我们复合吧。五十年之后我可能还是只会聊这么无聊的天,做一些对你没有多少帮助的事,可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沈大少爷鼓了鼓两颊,淡淡说,“先回去吧。” 阮恬咬着泛白的嘴唇,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先回去。” “你是不是真的想分手了?” “阮恬——” 阮恬倏地从位置上站起来,也没说再见,眼眶涨红,步子匆匆地走了。 沈从南看了眼自己绑着石膏的左腿,闭了闭眼睛。 “哎——” 阮恬调整了情绪,回了病房。 景月正好和蒋东升打算去午饭,便问阮恬要吃什么,三个人一块去。 阮恬抿抿唇,想了想,就跟着他们三个一起去了。 正值饭点,菜上的慢。 等上完菜,阮恬也不说话,笨拙的左手吃的倒是特别快。 只有景月和蒋东升偶尔问她几句的时候,她才会停下来简单回答。 阮恬吃的差不多了,说:“爸,景伯母,我吃好了。” 景月:“吃这么快啊,会不会没吃饱啊,要不要再添点?” 阮恬摇头:“饱了饱了。”她顿了下,试探性地问,“从南还没吃,要不我先给他打包一份回去?” 景月眼睛贼亮:“好啊好啊。哎,我这老了,吃饭也特别慢,你帮我送过啊,还省得小南南到时候怪我这个妈只顾着自己吃饭没顾忌上他了。” 阮恬吐吐舌。 景月又给喊了几个菜,然后给沈从南打包了一份,让阮恬带回去。 阮恬走的时候,景月给她竖了个拇指,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加油!我看好你哦!” 阮恬走远,景月喜滋滋地说:“蒋哥,不是我说,你这女儿命里就不归你啊。你看看,心思全跑小南南身上去了。” 蒋东升:“我可告诉你,西岳终身大事没着落之前,你就休想把我女儿要走。” 景月撅噘嘴,“切。那你等着,我明天起就帮西岳找亲事!” 沈从南病房门没关,阮恬打算吓一吓沈从南,没有敲门。 沈从南见到阮恬的时候,眸子里微微一惊。 刚刚她跑走的样子,他还以为她是真的生了他的气,就跟在威尼斯那一晚一样,又要这么地轻易地放弃他了。没想到这回她这么快竟然又回来了。 他眉眼一敛,“老许,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再怎么想回去,都要好两个月,干着急也没用啊。” 许延河叉腰,背对着阮恬:“……你知道你现在在圈子里什么情况吗?天涯的高楼都删不光你的光荣事迹了。威尼斯那天晚上,你和你那个女助理搂搂抱抱的照片被人拍了你知道你爸花了多少力气去公关?” 沈从南眉心挤着,看了眼阮恬,“喂——差不多得了。” 许延河顺着沈从南的示意往回看。 许延河干干一笑:“你来看从南啊。” 阮恬抬了抬手里打包的饭:“景伯母让我过来的。” 沈从南哼哼:“差不多就回去吧。找个新人带起来。你放心,我心里有底,本来也指望去趟威尼斯旅个游就能全给洗白了。过一阵,我自己有办法的。” “你最好有办法。”“……” 许延河又嘱咐了两句,才匆匆离开了。 阮恬走上前来,面色上没露出一点刚刚上午两个人小吵一架的委屈和不满,她认真地说,“我知道那个拍照片的是谁。是青叶,就是上回那个封卿的女助理。那个青叶人很一言难尽的。” 沈从南噗嗤笑了声,他看着她有点红肿的眼睛,坐起身,伸手接过阮恬手里的打包盒。 他食指曲折,勾了勾她的下巴,逗她笑:“你跟我打小报告?” 阮恬任由他掐着自己的两颊,垂着视线说,“那个封卿年纪一大把了,脸上都是玻尿酸,山根都要冲到天上去了,还老是想占你便宜。她的助理也跟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沈从南似笑非笑:“哦。” “还有上次和你搭戏的那个,我听言初说,她那个人很让人反胃的。模特出道,还去日本下过海,后来谈了个有钱男人,还装清纯重新吸粉。也不是什么好人。” 沈从南笑意深了,他指着打包盒,“喂——” “嗯?” “你看看,是不是醋打翻了,这么酸味这么重。” 静了静。 阮恬:“沈从南!!!” 沈从南依旧是笑。他的笑分很多种,但几乎每一种都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此刻的笑意,就仿佛能听见他心里也在笑一样。格外的动听。 他扣住阮恬的下巴,来回摩挲。 阮恬不看他:“刚刚跟你吵架,对不起。我不该着急的。” “嗯。” “虽然我也不怎么样,但是你圈子里那些女的更糟糕。” “嗯。我知道。你比她们好。”他的嗓音越发愉悦,像夏天公园里的喷泉水声,干净又好听。 阮恬嘴角轻咧,笑了。 “你出院的那天,我们见一面好不好?” “嗯?”沈从南懒洋洋的,掐在他手心里的阮恬的脸颊格外软。 “有漂亮的衣服想穿给你看。” “什么样的?”沈从南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他。 “就漂亮的。” “……” “到时候,你再给我个准确的答复成不成?”她啧了声,说:“你总不能老是吊着我。” “……” “纪言初都交到男朋友了。我男朋友还拿不出手。” 沈从南手向上移,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鼻子,轻轻一揪,将阮恬的脸无限地贴进自己。他笑着,另一手邪邪地拍了两下阮恬的屁股。 “那你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 第五十七章 阮恬正在盘算着晚饭吃什么的时候, 纪言初带着她男朋友来了。 万钧提着一个果篮,手牵着纪言初进来了。 阮恬惊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笑盈盈道, “你们来了啊。” 纪言初还有点不好意思, 反倒是她身边的男人一看就脸皮厚,一点也没尴尬的感觉。 万钧果篮一放, 自我介绍,“我是纪言初的男人。” 阮恬:“……你好。” 纪言初狠狠拍了下万钧的后背,“你好好说话!” 万钧皮糙肉厚, 纪言初这点打压根伤不到他, 他痞痞一笑,对阮恬半是郑重其事地说, “既然你是她朋友,我就来跟你打个保票。我这人虽然以前不上道,但以后会找个好工作。你放心把她交给我。” 阮恬:“……” 纪言初:“万钧,你懂不懂什么叫害臊!” 万钧无辜脸:“……” 纪言初看着憋笑的阮恬, 嫌弃道:“他就这样的。” 虽然嫌弃,但声音里还是有笑意的。 阮恬:“嗯。他这样的刚好最配你。”“阮恬!” 纪言初推了推万钧, “好了,招呼也打过了, 你先回去。” 万钧当阮恬不存在, 很认真地问,“今天回哪儿?你那我那?” 纪言初看了眼阮恬, 再瞪着万钧:“还能回哪?当然是回你自己的狗窝!” 万钧:“你等会也来我狗窝?” 纪言初瞥了眼憋笑快憋出病来的阮恬,脸像过了水的虾,一片通红。但凌厉的眼神大概在昭示着她可能马上要发火。 万钧识趣地不再逗她,“行行行。说正经事呢,也能脸红成那样。那我回我自己的狗窝。” 纪言初板着脸:“……” 万钧吹着口哨,拽的跟个二百五似的走了。 阮恬哈哈笑出声,整个人就差在病床上打个滚了。 纪言初双手抱胸:“你笑够没啊!” 阮恬举手投降:“言初,没想到真能有人制得住你。” “谁让我没他脸皮厚啊。” “脸皮真不是一般厚,估计都能开飞机。” 阮恬顿了下,又说:“其实他这样脸皮厚也蛮好的。起码混社会不吃亏,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为了面子就老是跟你犟着。” 纪言初点点头:“就还行吧。” 阮恬用手臂戳她:“切。不止还行吧。” “就你取笑我。那你自己呢?今天还跟我讨教怎么哄男孩子呢?从实招来,那男的到底是谁?” 阮恬猝不及防,自己咬了下自己的舌头。痛的嘶地叫了一声。 “你至于么,反应这么大?” “我才不是因为这个才咬舌头……” “好啊,那你说说啊,你那心头相好是谁?” 阮恬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仰着头看白晃晃的墙壁,说:“没追到呢还。” “没追到?你追的人家?嗯?你也会追人?” “……应该是我不会吧。所以他一直不肯跟我好。” “那你们到哪一步了?” 阮恬眼角一抽,幽幽道,“大概是哪一步都没到吧?” 纪言初深以为然,“啧。你也就这水准。” 阮恬:“……” 纪言初跟她挤到一张床上:“算了算了。我给你分析分析,给你针对性地出出主意。那你说说,你们两什么个情况,他对你有点意思没。”阮恬抿抿嘴,眯着眼睛想。 “有意思的吧。我总感觉他老是吊着我。” 纪言初翻个身,拱在阮恬怀里,“高手啊!这种男人都是高手啊。是不是那种对你表现得有意思,但是又若即若离的那种?” 阮恬懵懵地点了点头。 纪言初:“不行。这种男人不行。这种男人最喜欢骗你这样的傻姑娘了。为什么啊,就因为你这样的没什么恋爱经验,他稍微抛一个诱饵你就自己跟上去了。恬恬,这种男人,不能要!” 阮恬:“!!!” 阮恬:“没有那么坏吧……” 阮恬心里有点想哭。她可是已经下了血本买了上千的行头要去“献身”啊。 沈从南应该不是纪言初口中说的那种人……吧…… 阮恬空想了会,说:“我去上个洗手间冷静冷静。” 纪言初点点头。 阮恬进了洗手间没一会,她的手机屏就亮了。 纪言初瞥了眼,是一通电话。备注“南南南南”。 啧。备注得挺特殊啊,阮恬给她的备注都没这待遇。 纪言初刚想放嗓子喊,转念忽然想到这个来电很可能就是阮恬那个“狗子”,她马上义愤填膺地接起电话。 “喂。”那头先启口。 果然是男人,声音还挺好听啊,没想到阮恬竟然还是个声控。纪言初心里暗想。 “阮恬?”没等到回话,那一头声音紧张了些。 纪言初揪住鼻子,拉远手机屏清了清嗓子,说:“是不是就是你啊,有事没事跟我们阮恬搞暧昧。你是不是就吃准了她没什么经验好欺负啊!我可告诉你,我男朋友可不是吃素的,你要是敢欺负阮恬,我分分钟就让我男人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静。 还静。 纪言初没想到那一头竟然没回嘴,“你怎么不说话?怎么这么容易就怂了?我告你,你这样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和阮恬在一起的。起码你过不了我这关。” 男人的轻笑忽然充盈耳根。 纪言初愣了:“我去你笑什么啊。你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纪言初?” 纪言初懵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还欠我钱呢。” “……什么情况啊。我什么时候欠……” “……” “你谁啊。你不会是……” “嗯?” “沈从南吧?” “嗯。” 洗手间的门拧开了,纪言初脑子如秋风扫落叶,一片空白。她不死心地问:“所以你是阮恬搞暧昧对象?” “她是这么介绍的?” 纪言初看着阮恬,两眼发光又发傻,“……是啊。她说她在追你,可你吊着他,还问我要怎么哄你。” 沈从南笑了。 阮恬看着纪言初:“你怎么了?和谁打电话呢?” 阮恬再走近点,才发现纪言初握着的是她的手机!!! 沈从南:“你是不是偷偷接她的电话了?” “是啊……” “你把电话给她,我跟她说。” “哦……好……谢谢。” 纪言初整个人还处于完全发蒙的状态,她双目发空,傻傻地将手机递给阮恬。 阮恬看得一愣一愣的,拿过手机,接听:“喂?” “我。” 阮恬当即五雷轰顶,眸子瞪得铜铃一般大,看着纪言初,纪言初使劲地朝她摇头,一边无声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沈从南:“你钱包掉我这儿了。” “……啊?哦。嗯。” “你那朋友好像是为了你不被我骗感情才接的电话。” 阮恬欲哭无泪,想起刚刚她出洗手间的时候听见纪言初还在说,“她说她在追你,可你吊着他,还问我要怎么哄你”,完蛋了,这回在沈从南面前面子里子全没了。 通话草草地结束,阮恬扔开手机,叉腰大吼:“纪言初!!!” 等到傍晚吃晚饭的时候,阮恬轰走了纪言初,马上负荆请罪,买了两份饭去找沈从南。 沈从南正在看一个厚厚的剧本,眉头皱紧,模样倒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他听见人声,抬起头看阮恬:“哟。来跟我搞暧昧啊?不怕我骗你感情?” 阮恬:“……” 阮恬将其中一份饭给沈从南布好,努力解释:“我总不能直接说我跟你的事,光描述了大概情况,然后言初有点误会。”她纠结了一会,声音放低,说:“我绝对没有觉得你是在欺骗我感情。” 说完的时候阮恬才意识到自己这话里竟然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这种认知让阮恬背脊骨一软,差点站不直了。 沈从南浓眉一动,拿起一次性筷子,不咸不淡地开玩笑:“这句话哄我哄得挺好。” 又拿她的话降她,阮恬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这世上还有比沈从南更难伺候的吗? 答案:没有。 两个人在医院的日子过得特别慢而无忧无虑,沈从南虽然看上去还是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但阮恬不止一次地看见他窝在病床上专心致志地读剧本。 听许延河说,沈从南好像是有了一个很大的复出计划了。 不过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娱乐小生,沈从南没有热度了,也就自然而然地慢慢消失在了大众视野。 期间有知名娱乐圈狗仔四处跟踪打听过沈从南的行踪,但就是没能挖出沈从南到底躲在哪里,在干些什么。 一些专门黑沈从南的微博账号也慢慢少了下来,许多沈从南的各种八卦贴都悄悄被处理和查封了。不少人甚至传言沈从南已经退圈。 流言四起,但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很快就都没了热度。 一周后阮恬出院,但由于右手还没拆石膏所以就在家里休息,休息的闲暇时间就去沈从南病房里给他送饭。 沈从南对她的“送饭”行动很满意。有一回阮恬因为痛经没来得及通知他不过去了,沈从南气得把给他来换药的护士吓哭了。事后沈从南知道阮恬没来的原因,脸色才好看了点。但没有一个女护士敢再帮沈从南去换药。 沈从南虽然伤势不算严重,但为了能方便复健,住了一个月的院,等腿完全能下地了才出的院。 他出院当天,沈正祁要带他回家,让景月照看着,但沈从南说什么也不愿意,硬是要回自己的公寓。沈正祁拗不过,只要让他回自己的地盘去。 景月倒是满不在乎,还使劲和沈正祁说犯不着他们照顾,自然有人会照顾他们儿子的。 沈从南到家那天的晚上八点,他收到了阮恬的消息。 软甜:我在你门外。 第五十八章 门咔擦一声, 开了。 屋里没有开灯。浓稠的黑填满了阮恬的视线。 阮恬只看见了沈从南修长洁白的五指停在门框上。 阮恬助力推开门。 沈从南大概是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见阮恬进来了,上下扫了她一眼, 轻笑, “不热?” 正值夏天,阮恬外面裹着一件风衣, 拉链还拉的十分严实,没有扎起来的头发散着,好些发丝沾上了湿漉漉的汗水, 黏在了脸颊上。 汗珠晶莹, 衬得她整张脸在夜色里格外的亮。 阮恬将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摇摇头说, “还行。不是很热。” 她抬了抬手里的外卖盒,“温水轩的外卖。你吃饭了没?” 沈从南浓眉一挑,“还没。” 他松开门把,阮恬跟着他进门。 “怎么不开灯?” “浴室过来的。没来得及开。” 静了下, 阮恬借着外头那点零星的月光,将外卖盒放在餐桌上。 “啪嗒”一声, 灯亮。 光明填满了整个房间,阮恬眨了眨眼, 往回看。 她看见沈从南手还在开关上, 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阮恬将所有情绪都藏在她心底,将外卖一一摆放在餐桌上, 喊他:“吃饭了。” 沈从南走过去,坐到阮恬对面,看着一桌子菜,问:“怎么想起那家店了?” “想起来了。就去看看。” 阮恬筷子尖顶在碗里,看着他夹菜吃,莫名的紧张使劲往上涌,心尖不断往喉咙里提。 她清了清嗓子,说:“是那家店让我认识你的。现在想想,还是很神奇的。” 沈从南停下筷子,半歪着脑袋,眼睛亮得像狐狸的眼睛,等她接着说。 “我来之前想,再给你带一次外卖。过去的事就能翻篇了,咱们是不是能重新开始了。” 阮恬嗓子发干发涩。 来之前想好的所有套路,准备好的深情台词这会儿好像都从脑子里消失了。尤其是看着沈从南的眼睛的时候,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烫,已经没脑子去想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她忽然将筷子“砰”地一声,放在桌上,莫名其妙地说,“我吃饱了。” 沈从南笑意越发猖狂,看了眼她几乎还满满的一碗饭,说:“再吃点。有什么等吃完了再说。” 阮恬看着他。 越看头皮越麻。 沈从南见阮恬额头上还冒着汗,将室内温度调低了点。 “要不要喝酒?”他问。 阮恬这才想起还有酒这么好的东西,她一开始竟然没想到,经沈从南提醒,阮恬使劲点头赞同:“喝!” 阮恬跟着纪言初,其他没学到,但喝酒这本事,绝对是长了不少。 她原先太乖了,为了让阮舒感觉自己的乖巧,她几乎从不接触一切她自己给自己立下的规矩之外的东西。像酒这样的东西,她也从没碰过。 纪言初对她说:“阮恬,你把自己过得太死了。这样不开心。不开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从南有些出乎意料,“会喝?” 阮恬不知为何,心情放松了点,说:“怎么不会。” 沈从南去冰箱里翻了几瓶啤酒出来。 阮恬也没客气,拿起一瓶就开始喝。 沈从南也没拦着。 小半瓶下肚,阮恬爽快极了,“啊”地感叹了声。 沈从南也开了一瓶,跟着她一块喝。 阮恬说:“沈从南,关灯好不好?” 沈从南起身,去关灯。 屋里再次恢复一片黑暗,只有一点月光,透过玻璃窗一丝丝地泄进来。 黑暗虽然给人以恐惧,但也给人以无限的胆量。 阮恬眯了眯眼睛,她拿着酒,坐到了沈从南边上。 阮恬将椅子拉的离沈从南近了点,她喝了口啤酒,转过脸,探出一根指尖,轻轻地戳了戳沈从南的肩膀,说:“沈从南,这个借我。” 沈从南还没应,阮恬已经将头枕到了他的肩膀上。 噗通噗通—— 阮恬的心跳声格外地响。 她只能不断喝酒,去掩盖这如此响亮的心跳声。 沈从南测眸,用余光看她。 看得出,她还没喝醉,但不知为何,整个人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她的脸部线条格外温柔,两颊看上去很软,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 “其实我知道——”阮恬打了个酒嗝,头颤了下,掉到了沈从南的胸口上。 沈从南低头。 风衣的领子开了点。 沈从南看了一眼,飞快将目光移开了。 阮恬将头重新移到原位,继续说:“我知道你在闹什么别扭。” 沈从南将剩下的酒都送进喉咙。 “阮舒闹事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找你,和你商量,而是先和你撇清关系。你生气的是这一点。” “……” “你是不是在想,我还不够相信你,我还不够依赖你,我在出事的第一瞬间总是喜欢一个人先扑上去。” “……” “可是要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不想伤害到你。我刚刚在找你的路上,一直在想怎么跟你说这件事。因为我们站的立场不一样,你不想我受伤,可是我也不想你受伤。但这不代表我不相信你,我不依赖你。沈从南……你明白吗?” “……” 阮恬觉得她解释清楚了。酒精的劲上来了些,她脸上红扑扑的,酝着芬芳的酒气,她低下头,找了沈从南的手,将他的手往自己身上带。 他的手烫得很,稍微碰到点阮恬的皮肤,阮恬都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阮恬侧过脸,脸贴在沈从南的脖子上,不好意思看他的脸。 她把他的手带进了风衣里。 阮恬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极软,“沈从南,我们和好。好不好?” 沈从南绷紧了声线,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狠狠道:“那天说的漂亮衣服,是这么个东西?”阮恬“唔”了声,还想争取要到答案,“和……不和好啊?” 沈从南不答。 他沉着脸,将阮恬整个人连抱带拽地往卧室里走。 阮恬的步子乱极了,跟在跳华尔兹似的,走哪是哪。 一直到卧室门猛地被摔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风衣不知何时,拉链全开。 阮恬被沈从南顶在墙壁上,他一手将锁死了她的手腕,头埋进她的颈窝,膝盖一碰,将她两腿分开。 阮恬象征性地浅浅挣扎了下,却被他扣得更紧。 她听见他沙哑得没了边的声音,低沉得仿佛能吞兽,“你上哪学得这一套?嗯?” 沈从南的短发刺在她的脖子上,她仰高脖子,想躲开却无法躲开,全凭意识浅声道,“无师自通……不行啊。” “呵……” “你说你和不和好?” “哼……”她感觉到他的吻跟落雨一样,从她的颈项到她的眉,她的两颊,她的嘴唇,最后和她的舌交织在一块。他的手碰到她下边时,动作顿了下,“开档的?” 目光相触的时候,阮恬有一瞬差点以为自己点燃了一团大火,她已经无法说话了。 沈从南这人嚣张放肆惯了。 连做这种事都是嚣张放肆的,完全主宰着、统治着阮恬的所有感觉,触觉,嗅觉,声音和味道。 他能轻易地瓦解她最后一点矜持,能要她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他给的刺激里。 到后来阮恬累得不行了,但还在记挂着一件事,不知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还在问:“到底和不和好啊……” 阮恬先醒。 阮恬花了一分钟来缓冲眼前发生的一切状况,再花了一分钟思考她应该干什么。 阮恬思考完,起身马上去了浴室。 阮恬洗完澡,沈从南还没醒。 阮恬走去外头准备做早饭。 沈从南的冰箱应该是昨天有人刚帮他添置过,这会儿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东西。阮恬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煮面吃。 虽然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但是她比北方人还爱吃面。 阮恬等水开了,放了两把面进去。然后从冰箱里倒了杯牛奶,喝到一般,就见沈从南光着上半身,精瘦结实的腹肌隐隐显现,不知何时站在门框,懒洋洋地看着她。 阮恬被他定了定神,“刷牙洗脸了没?” 沈从南还没完全醒,眼皮不自觉地往下掉。他摇了摇头。 “洗漱完来吃饭。” 沈从南听话地转身。 阮恬咬了咬下嘴唇,禁不住心里忐忑又喊住他,“喂——” 沈从南搔了搔后脑手,回头。 “算是和好了吧。” 沈从南傲娇地重心往后一倾泻,食指一勾,示意阮恬过去。 阮恬抿抿唇,过去了。 沈从南轻飘飘地叹息了一声:“哎……” 阮恬心吊到了嗓子眼,就差爆粗口了:“……” “不想和好。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 “听话。乖巧。而且像昨天那样的惊喜多来几次就更好了……” 阮恬一抬腿,轻轻踹在沈从南的小腿上,“混蛋!” “那你眼光也不咋行。喜欢个混蛋算什么?还是别和混蛋和好了吧。” “沈从南!” 沈从南扯着嘴角站在日光底下笑,他抬着阮恬的下巴,故意上下打量,“叫我干嘛?叫我三声看我硬不硬?” 阮恬没脾气了。 她早该觉悟的,在沈从南面前,她就是个满地扑街的渣渣。 “你去洗漱吧。” 沈从笑得更肆无忌惮了,他松开阮恬的下巴,晃悠悠地去洗漱。 沈从南洗漱完,阮恬已经坐在餐桌上独自先开始吃面了。 沈从南拉开椅子坐过去,阮恬眼皮也不抬。 沈从南:“喂——” 阮恬没理,继续管自己吃东西。 沈从南龇了龇牙。 他仗着腿长,长腿稍微一探,就勾住了阮恬的小腿。 阮恬一惊,鼓着眼睛瞪他,“你干嘛!” 沈从南:“大清早生什么气。” 阮恬:“……我哪有生气。” 阮恬稀溜溜地吃了一口面,问:“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沈从南好笑,没想到她还在掐着这问题走不出来,嘚瑟道:“不然怎么办?你都这么扒着我了,我也不能不和好是不是?” “喂——!!!” 沈从南吃了一筷子面,懒散地应:“嗯。” 阮恬心里倒是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是打算把话说清楚:“以后不许再这么无理地闹别扭。” 沈从南眼神清明了点,盯着她看,“是我想闹别扭的吗?” “……” “以后遇到事情——”沈从南顿了下,“无论出什么事情,你要和我商量。你不能老是把我排除在你的危险范围之外。” 阮恬也跟着郑重其事道:“好。” 但她心里还是昨天那句话,若是阮舒的事情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当初一样的决定。 让他担心也比让他直接受到生命危险好。 爱情这东西,该死就该死,它总能让人情不自禁去为对方想。 你为我考虑,我为你考虑,考虑到自己身上去的时候少了,有时候反倒更容易产生摩擦。 静了会,阮恬默默地继续吃面。 沈从南看了眼外头高照的太阳和迎风摆动的树叶,喉结一滚,说:“想不想一起出去玩?” 阮恬放下筷子,仰起脸看他,表情大概是在说:“以你现在公众人物的身份吗?” 沈从南看出她的顾虑:“换个装就认不出了。你不想跟我一起出去玩?” 阮恬还在犹豫:“……” 沈从南翘起二郎腿,开始回忆从前:“原先有一回咱们倒是有机会一块出去玩的。不过多亏了你,那时候硬是发挥了雷锋精神,导致咱们唯一的一次约会泡了汤。” 阮恬:“……” 阮恬重新拿好筷子,“今天出去玩?” “嗯。” “去哪儿?” “随便。”他顿了下,“你开车。我脚不好使。” 两人吃了饭,沈从南就回去换衣服。阮恬等到要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衣服穿。 沈从南找了一套景月的衣服递给她,“我妈的。她偶尔回来我这住。” 阮恬看着沈从南经过扮装后,一整个邋遢的男人形象,看的一愣一愣的。 鸭舌帽,黑框眼镜,没有修整的胡须,肩膀还有几个小破洞的黑T恤,长长的灰色休闲裤和一双看上去有点破得发白的拖鞋。 沈从南抬了抬头顶的帽檐,“拍剧的时候顺手落在我这的道具。你快去换了。” 阮恬换上的是景月一条蓝色裙子,还算合身。 沈从南看了一眼,伸出手,“不错啊。” 阮恬敛眉,将手放进他手心。 车上。阮恬开出车库,问:“去哪个方向啊。” “左边吧。有个人不太多的电影院。咱们先去看个电影。” “哦。” 电影院离得不远,阮恬没开一阵就到了。 两人手牵着手一块进影院,倒真没有人认出沈从南来。 阮恬挑了个开场时间最早的电影,买座位的时候,她看了眼边上的沈从南,又看了眼售票员,指了指最后一排的靠里的一个情侣座,“就这个位置吧。” 售票员:“128。” 阮恬刚要付钱,沈从南已经先把现金递过去了。 沈从南接过找零,拿着电影票,牵着阮恬的手往他们的影厅走。 沈从南的拇指一下一下地按着阮恬的手心,声音沉沉的,“阮恬。我是不是告诉过你。” “嗯?” “男人在的时候就让男人付钱。就像有天大的事情塌下来,你男人也能顶着。” 过了会,沈从南又问:“第一次一起出来玩,开不开心?” “还好。” “我挺开心的。” “那我也挺开心的。” 两人检了票,就进了影厅。 因为是工作日上午场的电影,电影院里人极少,两人做到位置上,沈从南就摘了帽子,用手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阮恬有点担心,“还是戴着帽子吧,等会说不定还有情侣到这一排,指不定就认出你了。” 沈从南摆摆手,将阮恬脑袋放进自己臂弯,“你买片子的时候没看吗?这片子就是个纪录片,不会有想干坏事的小情侣来看这个电影的。” 第五十九章 影厅里冷气开的足, 阮恬感觉有点冷,将裙摆往下拽了拽。沈从南注意到她的动作,抓起帽子,指了指离中央空调远点的位置, “过去那边。” 两人刚起身, 影厅里竟然又来了一对情侣,发出细碎的调笑声, 径直朝着情侣座这一排走来。 阮恬神经一紧,条件反射转过身,扑在沈从南身上, 使劲踮起脚尖, 吻住沈从南的嘴巴。 她的整张脸完全挡住了沈从南的脸。 那一对情侣边走边笑,笑声离得越来越近。 阮恬瞪着眼睛看着沈从南, 伸手去抓沈从南的帽子,要扣到他头上去。 沈从南也没闭上眼,他眸底波光潋滟,仿佛不关己事地看着她干着急。 阮恬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嘴唇, 警告意味浓重。 这人真是,她想着避免他曝光, 他倒是衣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死样。 阮恬这般想着,手狠狠拧了下沈从南的胳膊。 沈从南毫不在意, 舌尖顺着她微张的唇线痞里痞气地扫了一周。 笑声的方向固定下来, 那对情侣在离他们一个位置的地方坐下了。 阮恬紧绷的身子骨微微放软。 沈从南还是没戴帽子,一把抓着阮恬的胳膊, 顺势就坐进了他腿边的情侣座。 阮恬:“……” 阮恬抓着沈从南手里的帽子给他狠狠扣上。 沈从南低低地笑了两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阮恬甩开头,“你老实点!” 沈从南只笑,不应。 他知道,阮恬拿他没办法。 这会儿只是放个枯燥的纪录片的影厅竟然慢慢地多起了观众,一波接着一波不分男女老少,甚至还有不少穿着军装的军人也列队进来坐成一排来观看电影。 阮恬莫名惊讶,“不少个纪录片吗?怎么看的人这么多?” 沈从南照着电影票的名字搜了搜,凉凉道:“还以为看个纪录片能包场呢。没想到这纪录片这么出名。” 阮恬:“怎么出名?讲什么的?” 沈从南:“讲慰安妇的。” 广告时间结束,正片开始。 阮恬正了正神色,决定不浪费电影票,好好看这个电影。 中途好两次,阮恬都看的红了眼眶,沈从南看不惯她难过,拉着阮恬的手,带着她出去了。 阮恬擤了擤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怎么就出来了?” “不然怎么办?看着你哭?” “拍的挺好的。” “嗯。”沈从南停下,说,“拍的好归好,立意高也好,你哭我就不好了。” 阮恬:“……” 阮恬脑子慢了一拍,后知后觉,忽然瞪着他的头发,惊呼:“你的帽子呢?” 沈从南摸了摸自己的头:“落在电影院了。” 刚刚沈从南看见阮恬神色不对,戴着帽子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就将帽子给摘了。出来的时候反倒是忘了再戴上。 这会儿没戴帽子进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阮恬说:“那我去帮你拿帽子,你在这等我。” 沈从南点头。 没两分钟阮恬就回来了,给沈从南扣上帽子,一边嘟喃:“你跟这帽子有仇吧,怎么老是跟他过不去。” 阮恬给他戴帽子的时候,正踮着脚尖,目光稍微一动时,就见边上两个从洗手间里出来的女生,握着手机,眼神不断往他们身上瞟。 阮恬低声:“沈从南,我们还是快出去吧。” 沈从南了然。 两人牵着手,保持相同的步子,一块前进。 等出了外面,阮恬问:“接下来去哪?” 沈从南眯了眯眼,“饿不饿?” 目光相接,阮恬笑着点头,“有点。” “那去吃东西。还记得江易不?” “嗯。” “他开了家日料店。我以前没事的时候会去他那蹭饭吃。” 江易开的店就在离电影院不远处,沈从南给江易打电话宝贝的功夫,阮恬开着车已经到了。 因为不是饭点,店里空荡荡的,江易穿着一身骚气的休闲装,拉链一直拉到底,站在门口欢迎沈从南。 沈从南在电话里没说阮恬也要一块来,江易见到阮恬的时候明显神情一愣,见到她和沈从南牵着的手时,更加惊讶。 “学学学……委?” 阮恬笑着摇头:“早就不是啦。” 江易揉了揉下巴,怪里怪气地说:“怪不得这段时间老是不见南哥,原来早就南哥抱得美人归了啊。” “去你的。还不快让你的人上菜来。” “是是是。怎么也不能饿着嫂子不是。” 三个人一块进了包间,沈从南要去上个洗手间,就留着江易和阮恬面面相觑。 江易话痨,先开口,说:“学委。”刚一称呼出来,又笑,“瞧我,以前叫惯了,一时称呼都改不过来。” 阮恬:“没事。” 江易:“南哥这人不轻易上心,他对你上了心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你跟他会走到一块去。不过没想到你和南哥分开了这么久,还能在一起。” “是啊。” 江易喝了口茶,手晃悠着茶杯,思索了会,才说:“其实你刚失踪那会,南哥整个人跟变了个样似的。” “……” “我那会觉得,南哥可能就是你觉得你跟别的女孩子不太一样。所以想逗逗你。就跟主人养宠物一个道理。但南哥对你真的没话说。你不见的那段时间,是南哥这辈子唯一的黑历史。”江易顿了下,继续,“网上不是说他约炮啊,男女关系不干净啊,酗酒打架仗势欺人啥的。其实就只在那段时间,他和好多女生搞暧昧,没事就喝酒,白天睡觉晚上接着喝。景阿姨管不住他,还是他爸,把他一个人关了好一段时间,他才精神振作的。” 阮恬无意识地用手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南哥后来说要参加艺考。大家都很高兴,觉得他振作了。但我知道他,他就是想做个公众人物,能让你看见的那种。他好多回喝醉的时候,都念叨你的名字,一边骂你一边还不准我们几个帮他骂你。” “……” “你的事我们多少听南哥说了点。还是那句话,你和南哥走到一块,我们兄弟几个其实都替南哥高兴!” 阮恬抹了把鼻子,重重地点头,“谢谢你。江易。” “谢什么。嫂子嘛。” 阮恬笑了。 桌上手机响,沈从南打到阮恬手机里的。 阮恬接起:“怎么了?” “店里有一堆记者。应该是发现我们了。” 沈从南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并不紧张,相反的,不仅沉着冷静,而且有种水到渠成的自信感。 阮恬:“……那怎么办?” “你让江易送你回家。我应付记者。” “那你……怎么应付?” “你上电视看着。” 阮恬:“……” 阮恬听出了电话那头的家伙口气里隐隐的……得意和傲娇。 通话结束。 阮恬看向江易,“沈从南好像被记者围着了。你能不能送我出去?” 江易一愣,“这么快就追来了?” “啊?” “没什么。走吧。我送你回去。” 江易带着阮恬走了后门出去,上了车,江易忽然想到什么,说:“嫂子,我觉得有点我要帮南哥提一提。” “嗯?” “你要不要给南哥换个称呼,老是沈从南沈从南的,听着怪别扭的。” 阮恬笑开,“叫惯了。一时也没想到要改。” “……” “那以后我改叫从南吧。” 江易送阮恬回了沈从南的公寓。 等江易离开,阮恬就收到一条沈从南的消息。 南南南南:到家了? 阮恬:嗯。刚到。 阮恬:你打算怎么应付啊? 过了好一会。 南南南南:等会看电视吧。公司安排了记者会。记得看。阮恬:好。 阮恬想了想,打开微博热搜,随便一眼,就看见了“爆”的热搜:沈从南携女友看电影吃饭。 阮恬浑身一震,连忙点开热搜。 这回的八卦不是由网友爆料的,正是前段时间沈从南受伤开始就一直追着沈从南想挖他的料的名狗仔林丰给爆出来的。 从两人进电影院到出电影院,从阮恬给沈从南戴帽子到两人手牵着手进江易的日料店,不仅有照片,更有好几个短视频。 阮恬头皮重重地一麻。 都这样子了,沈从南打算怎么应付? 感觉这回并不是像青叶上回的爆料一样,一下子就能压下来的了。 阮恬点开评论,热评第一条就是配图她和沈从南在威尼斯拥抱的照片,上面还附着一个八卦链接。 热评第二条,贴的图是沈从南耍大牌新闻出来那天,两人被抓拍的背影,网友评论说:就是这个女的!底下网友纷纷回复赞同。 底下还跟了不少热评—— 网友A:啧啧。沈从南估计是想退圈了吧。一个流量偶像还敢谈恋爱,估计是想洗洗粉,回家赚奶粉钱了。 这个估计是个黑粉。阮恬皱了皱眉。 网友B:这女的长得太low了吧。一点也配不上我南哥! 这个可能是沈从南的真爱粉,这会儿心里估计在画圈圈诅咒着阮恬。阮恬努努嘴。 下面的评论无非都是要么是粉丝在强调沈从南和阮恬只是朋友关系。沈从南没有公开恋爱关系,他们就相信沈从南是单身。 还有一些路人都觉得阮恬这么个素人配不上沈从南,而且还毁了沈从南一个流量明星的大好未来。 还有黑粉的,不仅Anti沈从南,还跟着一起Anti阮恬。 阮恬忽然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似的,沉得慌。 第六十章 阮恬关了微博, 在沙发上静坐。思绪混成一团,像堆被猫揉乱的毛线。 阮恬皱了皱眉。 屏幕再亮,微信又来消息。 是纪言初的。 阮恬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点开对话。 纪言初初初初:!!! 纪言初初初初:你和沈从南的恋情曝光啦!!! 纪言初初初初:和偶像谈恋爱的滋味, 会不会太酸爽啊!!! 阮恬:…… 阮恬:我现在要怎么办? 纪言初初初初:你问问沈从南呗。我和你说, 我视奸的好几个沈从南的粉头,现在都拉黑头像永不更新了。应该都是脱粉, 希望她们别转黑啊。转黑了估计沈从南有的受了。 阮恬:…… 纪言初初初初:沈从南没在你身边? 阮恬:嗯。 纪言初初初初:我去——他是打算否认你两的恋情了? 阮恬:不知道。他说让我看电视。 就在和纪言初聊天的空隙,沈从南发了则语音过来。 南南南南:相不相信我 有点别扭,有点骄傲的口吻, 语气却轻飘飘的。 阮恬在脑海里清晰地想象出沈从南说这话的样子, 她手指紧张地发抖,给他回:相信。 末了, 她又重复发了句:我相信你。 沈从南没再回了。 阮恬忽然心又轻起来了。像热气球一样,不断往天空上方升起。 纪言初初初初:人呢?哪去了?不会是哭了吧? 阮恬:没。我刚开了电视。我等他怎么对付呢。 纪言初初初初:哟。瞧你这口气,好像跟个没事人似的。对他这么有把握啊! 阮恬:…… 阮恬:相信他。 纪言初初初初:啧啧啧。不愧是初恋。就是不一样。 阮恬将频道搜了一转,最终在一则实时直播的记者会上看见了沈从南的身影。 沈从南已经换了套衣服, 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得不得了,尤其一双眼睛, 亮得好像会发光。他站在台下,时不时有镜头扫到他身上去。 台上的主持人客套了几句, 马上把事情引到了今天记者会的最主要内容上—— “其实, 这次我们召开记者会的最主要原因,是关于从南的恋情问题的。今天网上传出了一些关于从南和一位圈外女子的很多亲密照片, 不少网友甚至还找到了在其他的地方也有的从南和这位女子被偷拍的亲密照。相信在座的各位记者媒体朋友都十分关心。我们经济公司这边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和从南联系了。那下面我们就请从南来亲自解释一下。” 镜头全部都聚焦到了沈从南身上,一片闪光灯的声音里,沈从南悠悠上了台。因为是临时召开的记者会,安保措施没那么到位。因此台下不仅有媒体朋友,还有不少粉丝也混了进来。见到沈从南上台,台下粉丝纷纷尖叫。 沈从南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往下按的动作。 尖叫声瞬间止住。 镜头下的沈从南要比现实里的沈从南看上去更漫不经心。 他将话筒拿高了点,嘴唇一动,说:“各位媒体朋友们,还有,嗯,粉丝朋友们。好久不见。” 又是潮起一般的尖叫声快要冲出电视屏幕。 沈从南比了比嘘的手势。 阮恬坐在电视机前,内心感慨这家伙魅力是真有魅力。 站在台上,举手投足都能是风景。 沈从南:“今天开这个记者会,主要是说两件事。第一件事,” 他顿了顿声,台下坐着的媒体记者和粉丝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第一件事呢,其实本来我也不打算瞒着大家。但是今天有位娱乐圈人士很热心,把这事帮我跟大家公布了。” “从南,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恋爱了吗?” “所以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吗?” “从南你为什么在这时候选择公布恋情?是打算退圈了吗?还是有其他什么发展计划?” 记者一波接一波的发问声与粉丝的惊呼哀嚎声交织在一块,充斥了阮恬的耳膜。 阮恬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沈从南所谓的“应对”方式竟然就这么的简单粗暴,毫无顾忌。 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应该是纪言初发过来的消息。 阮恬已经无心回复。 沈从南握着话筒轻咳了声,说,“但是这位狗仔同志弄错了一件事。” 所有人的胃口又被吊了起来。 沈从南扬扬小指,眉眼有笑:“我不是恋爱。我是打算结婚了。” 台下像一张巨大的网,网罗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沈从南像没听见底下的声音一样,面色坦荡干净,淡淡说—— “第二件事。” 下面再次静下来,等待着第二个更具有轰炸性的新闻出现。 “第二件事,鉴于马上要结婚了。我和我女朋友,哦不,未婚妻,马上会参加由风讯娱乐和爱艺骑视频独家播出的综艺《我们就要结婚了》。届时希望各位媒体一定积极报道。” 沈从南说完,也没半分挽留之意,在保安的维护下,径直下台。 他额前的刘海微微晃动,目光忽然地就定在了某台摄像头上。 他朝那个摄像头轻佻一笑。 阮恬在电视前懵了。 阮恬出神的这会儿,纪言初第一个打电话过来。 阮恬脑子里浆糊一片,傻愣愣地接通电话。 “啊啊啊啊!为南哥打call!南哥太帅了!南哥笑起来太帅了!南哥说话太帅了!南哥如果不在大屏幕演戏了真是实在太可惜了!啊啊啊,恬恬,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阮恬盯着已经切了画面的电视屏幕,双眼无神,显然还没从方才沈从南给的“惊喜”中走出来。 “阮恬恬!你怎么不说话!你男人可是当着13亿观众的面直接跟你公开关系加表白诶!我们不谈他的星途以后受不受阻碍,但是对你真是够够的了。啊啊啊啊!这种男人哪儿去找啊啊啊啊!” 阮恬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言初啊……” “?” “我感觉我在做梦。” “做什么梦啊!都是真的啊!我的宝,快,我们不聊了,你赶紧给沈从南去个电话。去他那清醒清醒。” 纪言初说完就断了电话。 阮恬讷讷地摸着手机,全凭下意识地给沈从南拨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阮恬?”不是沈从南的声音,但听着还有点耳熟。 “你是……”阮恬惊讶。 “我是从南的经纪人许延河。从南这会儿正在和他爸谈事呢,手机还在我这。等会他谈完事了,我让他来一通电话给你。” 阮恬感觉他要挂电话,马上喊:“诶——等等,先别挂电话。” “嗯?” “今天这事对从南影响大不啊?” 许延河在那头颇为轻快地笑了一声,“谁知道呢!别看他吊儿郎当,他自己心里有盘算着呢。他从小就这这种风里来雨里去的性子,一般人奈何不住他的。你也别太担心。” “嗯。好。那你……辛苦了。” 阮恬打完这通电话,心里又是莫名舒了口气。只要相信他就好。 管网上评论怎么说,管别人怎么看,管他们到底配不配。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要他能好好在她身边,她就能一直坚持在他身边。 阮恬对着空气忽然傻笑,她恍惚之间,在一片密密麻麻的橘黄色光线里看到了沈从南傲娇又欠扁的脸。 “我好像变勇敢了呢。” “因为你。” 轻声的两句呢喃,慢悠悠地散进了风里。 接着阮恬又分别接到了蒋西岳、蒋东升的问候电话,内容差不多,都是与沈从南和她的从天而降的婚讯有关的。 蒋东升的意思很明显:“恬恬,不是爸不开明。爸才刚刚认到你,你都还没到爸这里住过几天,就要嫁人,爸爸心里舍不得啊。” 蒋西岳的意思更明确:“阮恬,爸年纪大了,他为了找你真的费了很多功夫。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多陪陪他。毕竟你和从南年纪还轻,日子还长,不急着结婚。” 阮恬统一的回复是:“其实我和他还没商量过。可能只是记者会上准备好的台词吧。” 两通电话过去了,沈从南的电话才姗姗来迟。 他应该是在开车回来的路上,听声音就能感觉他神清气爽的,“看电视了没?” 阮恬一个人窝在沙发里傻笑得合不拢嘴,两颊都快笑僵了。 她轻“嗯”了声。 末了,她又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用极快的难以掩饰的娇羞的口吻说:“你帅炸了!” “你帅炸了!” “你帅炸了!” “你帅炸了!” 四个字就跟烟火忽然放在沈从南眼前一样,乍然之间,炸出沈从南内心无数欢腾的喜悦。 他手紧扣住方向盘,憋着笑,假意咳嗽,问:“真的帅?” 阮恬将头埋进沙发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跟刚谈恋爱的十八岁小姑娘一样怦然心动呢,她掩不住笑意,跟个花痴似的,不住地说:“帅帅帅帅!超级无敌帅!” 第六十一章 天擦黑时, 沈从南终于到家了。 屋里还没开灯,外头浅浅的天光照进里面。 阮恬就坐在沙发里,朝他招了招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哎哟, 我的大明星回来啦。” 沈从南换了鞋,嘴角轻勾着, 哼哼:“嘚瑟上了还。” 阮恬不说话,就笑。 “开心吧?” “……” “看你嘴巴都要笑裂了。” 阮恬闭紧嘴巴,“哪有。” 沈从南走到她跟前, 忽地弯下腰, 整张脸顿时放大在阮恬面前。阮恬心虚地摸摸了自己鼻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讷讷道:“我真有笑得那么夸张吗?” 沈从南不答,用鼻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 “喂——”他说。 “干嘛?” “怎么老是不爱开灯?天都暗了也不开。” 阮恬觉得他的眼睛有迷药,迷得她头晕目眩,她飞快地瞥下视线。 视线触及一抹唇红, 阮恬嗓子一热,忽地凑上去, 亲了亲他的唇瓣。 她迅速地亲了下,才笑着说, “开了灯万一发现是白日梦怎么办。” “那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阮恬摇摇头, 表情有点傻,“从南, 我笑得脸上肉好疼啊。” 太开心了。 都快笑傻了。 一句话出来,两人又一块默契地笑起来。 阮恬拍了拍笑僵的脸蛋,声音极轻地问他:“饿不饿?” “还行。饭还吃不下,吃你倒是可以。” 毕竟年轻,这种调调一出来就收不住了。 沈从南扣着阮恬的后脑勺,压住她的嘴唇。刚开始还是覆在她身上,带点意味地吻。后来他顺势坐进沙发里,将阮恬架到他的双腿上,半是蛮横地推高她的裙摆。 “叮铃——” 门铃好巧不巧,给响起来了。 阮恬一惊,感觉一下走光了,连忙推了推沈从南:“喂,有人来了。” 沈从南脸沉了沉,但不以为意,膝盖熟练地顶开阮恬的双腿,“你别叫。就当屋里没人。” 阮恬将自己的裙摆往下拽,厉声喊:“沈从南!” 外头也不甘示弱,传来一声有力的“小南南”。 是景月。 沈从南算是被打断了兴致,暴躁地抹了把头发,“我去!” 阮恬整理自己的衣服,推了下他的胸膛,“快去给你妈妈开门。你出这么大新闻,你妈妈也着急。” 沈从南瞪她一眼。 阮恬笑笑,凑上去亲了亲他,“快去。” 沈从南站着不动,脸还是黑的。 阮恬拿脚踢了踢他的小腿,“去啊。还站着。” 沈从南磨蹭了会,才过去开门了。 景月眨了眨眼,往门里走了两步,“里头我儿媳妇在?” 儿媳妇。 称呼改的可算是真顺口。 沈从南才刚关上门,景月就往里走了,果然在沙发上看见了刚刚收拾了一下表情的阮恬。 景月笑容和蔼,有点心虚地问,“软甜在啊,我是不是打扰你和小南南了啊?” 阮恬马上摇摇头,“没有没有。从南也才刚回来。” 景月吐吐舌头,在阮恬边上坐下来:“刚刚小南南来给我开门表情不太好,我还以为我做错事了呢。” 阮恬看了眼拽得跟个二百五的沈从南,问景月:“景阿姨怎么过来了?” 景月拉过阮恬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小南南不是说他要和你结婚了。他都没告诉我一声,我还是看了电视才知道的。问他爸,他爸也说他今天才知道。我就来问问。” 阮恬笑:“可能只是为了应付媒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沈从南长腿一弯,靠在沙发边上,拿着桌上一个苹果把玩,“真的。” 景月喜出望外,“真的?” 沈从南侧脸,“真的。” 阮恬瞪大眼珠子,“可是——” 沈从南:“话都放出去了,到时候要是不结婚那不是我骗人了?” 景月连不迭地点头:“还是早点结婚好啊。你爸老是觉得因为我你才出道,耽误了你,你结了婚,退了圈,就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也不拦着你。” 景月其实心里梗了许久,自己那会一个劲儿怂恿沈从南出道当明星。而且一开始她的确还打算给自己儿子做粉丝会会长来着,但沈从南红的太快,粉丝越来越多之后,她跟沈从南的关系特殊,就不再当沈从南的粉丝会的会长了。 不能追儿子,景月就继续追范星,却不想,范星那个人心思那么坏。再加上景月平日里有沈正祁宠着,总容易把人都当成好人来看,以至于上回让范星差点害了沈从南。 景月把那事给沈正祁说了之后,沈正祁倒是用了些手段将范星的演艺道路断得差不多了,跟封杀已经无异。 沈正祁虽然不说什么,但景月还是很自责,自己一时糊涂,把儿子差点给害了。 这回沈从南要是真想结婚退圈,景月肯定完全支持。而且这儿媳妇看着就顺眼,又是老蒋的女儿,说亲也方便。 阮恬成了三个人里最犹豫的了。 “从南,我爸给我打过电话。他年纪大了,而且才刚认我这个女儿……” 沈从南默了。 他忘了考虑这茬了,他想娶,不代表阮恬家里人肯。 景月很乐观,肩膀撞了撞阮恬的肩膀,“别担心嘛。这事好说。你要是想和你爸多待会,你爸爸住哪,让小南南把你爸楼上的房子给买了。到时候你和小南南住进去不就得了。” 阮恬:“……” 景月:“小南南,你明天要不就去见见你丈人。妈妈跟你一块去怎么样?” 沈从南难得听得进景月的话,“我自己去就成。”他顿了下,“看看蒋叔什么意思。” 景月:“哎哟哟,终于有事情给我忙了。我可说好了啊,你们的婚礼都归我管。到时候一定包你们满意!哈哈哈哈。” 沈从南:“……” 阮恬:“……” 景月得到了准确情报,乐颠颠地就走了。 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阮恬揉了揉自己的脸蛋,默默说:“一直忘了问。” “什么?”“就是你记者会说的那个。那个综艺是什么情况。” “我们就要结婚了?” 就是这个!阮恬点点头。 “许延河一个认识的制作人要做这档综艺。找了好几对即将结婚的情侣拍情侣在结婚前的日常。” 阮恬表情生动地演艺着: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沈从南细眉一动,“就是你想的那样。一对是一个军人和歌唱家,其他几对都是明星夫妻。” 阮恬:“!!!” 沈从南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这个行业。如果是做个演员,其实我并不是很讨厌。” 阮恬:“那你接综艺干嘛?” “接个综艺洗洗粉丝。”沈从南挪了挪位置,靠到她身边,“脑残粉太多了也不好,总不能老靠当个流量明星接粉丝电影。我接了这档综艺,就是跟所有人说,我结婚了,不是单身了,很多把我意|淫成男朋友来喜欢的粉丝自然而然就脱粉了。到时候我形象再改改,有利于我接好的剧本。” 沈从南难得正经八百地给阮恬科普这种娱乐圈这种运作模式。 阮恬往他怀里拱了拱,“你有想法就好。” 沈从南得意地哼,“我向来有想法。” 阮恬忽然又猛地抬头:“等等!那不是我也要一起跟你在镜头里了?!” 沈从南点点头。 阮恬:“!!!” 阮恬:“不行!!!” 沈从南:“上回威尼斯录那个旅游综艺的时候,我就在想,老是把你一个人放下镜头下你寂寞我也寂寞,不如咱们一块上。” 阮恬:“……” 沈从南:“大众的记忆很差的。也就节目播出那段时间你可能讨论度高一阵。过段时间大家就不会主动想起你了。你要是实在介意,拍的时候可以少露你的正脸。反正就拍点日常。” 阮恬用指尖戳着沈从南的胸膛,“你倒是想的美。”过了会,她又说,“我哥那儿我好久没去上班了。这几天手也好得差不多了。哥催我回去上班呢。” 沈从南眉头皱了皱眉。 “蒋西岳差你一个员工?” “到时候录综艺那我日常总还是上班吧?” 沈从南见她不抵触录制综艺,沉沉地“嗯”了声。 天眼看要全黑了,阮恬动了动肩膀,说,“明天我爸爸无论做什么决定,你可都要听他的。他要是想让我多陪陪他,那我肯定答应的。” 沈从南点头,“成。” “那我今天先回去了。有点晚了。” 沈从南豁地让开身,看她:“回去?” 阮恬一惊:“是啊。” 阮恬意识到什么,马上又说:“昨天过夜是意外。” 沈从南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阮恬:“身上这套衣服我洗好还你。” 沈从南还是傲娇着不发声:“”阮恬心软了:“差不多行了。那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然后各回各家?” 第二天,沈从南去一位美籍华裔的好莱坞导演那试镜。 这回这个导演要拍的是根据现实改编的一个男孩子被中年男人性侵后无法走出阴影,最终自杀引起了民众高度的讨论的电影。 这种片子拍出来,本身就具有普世性价值和高话题度的题材,主人公从十来岁的少年长大后依旧活在阴影中敢爱不敢爱,甚至对自己的性向产生怀疑的种种心理病症,都能够引起社会关注,激□□房潜能。再加上导演加持,想来这个电影不火都难。 这个导演拍的几个电影和电影剧本沈从南都已经熟悉过很多遍,这回试镜倒是得心应手。试镜结束的时候,导演忽然用比较生疏的中文问他:“为什么想拍这个电影?” 沈从南两手插兜,神情有些淡:“不为什么。我看中这个剧本的缘故就像是你看上我这个演员。” 导演眸光微厉,“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看上你了?” 沈从南呲了呲牙。 笑容几分邪佞,几分得意,“看不上我,您一定会后悔的。” 沈从南结束了试镜,许延河在外头接应他,“怎么样?” 沈从南:“不知道。” “没把握?” “还行。” 沈从南说还行的口气透露着浓浓的装逼风,许延河知道沈从南心里应该是满意的。两人边往地下停车场走,边聊。 许延河:“下周结婚那个综艺就要开始录制了,你准备好了没?” 沈从南点点头:“ok啊。” “你那小女友呢?她怎么说?” “她也ok。我现在正要去丈人家里提亲呢。” 许延河:“这事怎么不等到综艺开录了再去?到时候直接算是上门提亲,话题度估计不会差。” 沈从南斜他一眼,“这个不行。” 许延河无声地抗议。 “阮恬和她爸刚相认。她爸万一要是还不想把阮恬嫁给我,录进去了你到时候还要求着摄制组一定剪辑掉呢。” 沈从南上了自己的车,说:“辛苦你打车回去了啊。我要去接女朋友下班啦。” “别弄得全天下就你有女朋友!”许延河拿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封面,给沈从南看,“我也要去接我女朋友下班!” 沈从南淡淡瞥了眼他的屏保,下结论,“你的女朋友没我的好。” 许延河:“……” 沈从南嘚瑟劲上来了,驾车扬长而去。 阮恬时隔这么多天,终于再次回到自己的岗位。 但是她今天刚回来,就被办公室里的人围得团团转。 问的问题很简单,无非就是和沈从南有关的一切。什么她和沈从南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是怎么走到一块的,以及求证各种沈从南网上八卦的真实性。 阮恬应付不过来,倒是蒋西岳好心,直接把她喊去办公室了。 阮恬在蒋西岳办公室里办公,正苦思冥想明天的避孕套文案点子,蒋西岳忽然打断她,“阮恬?” “嗯?” “听从南的意思,他是不是还要带你上综艺?” 阮恬一愣,点点头,“好像是。” 蒋西岳背脊往后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睛:“等你上了综艺,你确定你以后还能在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地工作吗?” 阮恬张了张嘴,想起今天同事们那种又激动又兴奋地围着她的场面,没有说上话。 蒋西岳声音有些涩,“你放心。我没有对沈从南还有其他意思。我这么问,是处于站在你哥哥的角度。”他顿了顿声,“阮恬,就算只是一次曝光,也能改变很多东西。你一定要想好。” 阮恬手支着下巴,思索了一会。 她眨了眨眼,才说:“他如果要当公众人物,我迟早都要曝光的。其实我想了很久,以前吧,我……” 手机屏幕跳亮。 南南南南:下班了没。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阮恬笑了。 继续说,“我以前胆子小。总觉得离他远,就不敢跟他在一块,在一块了也不敢想未来。总觉得太奢侈。可是有时候想想,如果阮舒杀了方顺的时候,我能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说不定都不需要和他分开那么久。” 她捂了捂自己发烫的眼睛,轻笑,“既然那就是沈从南,既然我喜欢他,就该全盘接受。好的坏的一块接受。” 蒋西岳也跟着笑,“你能这么想。我替你高兴。”他垂眸看了眼她的手机,“从南要是来了,你跟着他先去吧。” 阮恬点头,“你也早点回来。我跟从南要一块见爸。” 蒋西岳:“成。我忙完就回来了。” 沈从南今天难得穿得低调,一身黑,还戴着墨镜,他看见阮恬下来,隔着玻璃窗招了招手。阮恬按着头发,朝他小跑了两步。 阮恬上车,问:“买东西了吗?要不先去买点东西。” 沈从南启动车子,“怎么能没买呢?这点都做不好怎么娶得到你。” 阮恬:“……” “今天写避孕套还顺不顺利?” “……还行吧。” “我注册了个微博小号,特地关注了你们的丝蕾杜的官博。那官博归你管吗?” 阮恬扶了扶额头,“我们一个团队在管,微博号和微信公众号。” “有了实战经验,最近写避孕套的文案是不是文思泉涌?” “……”阮恬忽然侧过脸,“我看你不想当演员吧。你不当个避孕套文案才可惜。” 沈从南不逗她了,轻笑两声。 到蒋东升家里天色还没暗下来,沈从南提着四个礼品盒跟在阮恬身后给蒋东升打招呼,“蒋叔。” 蒋东升这会看见女儿的救命恩人没有原来那么高兴了,只闷闷地嗯了声。 好在沈从南脸皮厚,这点小挫折压根不放在眼里,将几个礼盒递上去,“蒋叔。” 蒋东升:“放着吧。进来坐。” 三个人坐在沙发里,蒋东升耐不住心思,最先淡淡开口:“从南。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你今儿个是来干什么的。” 沈从南难得正经:“蒋叔,你的意思我也知道。我的打算是……” 蒋东升打断他,“行了行了。我直说吧,你想娶我们恬恬,我不反对。我没什么资格反对,我都没好好照顾过她,要是有人能代替我照顾她,我也很欣慰。” 沈从南没想到蒋东升这么快就自己想开了…… 蒋东升盯着沈从南眉眼逐笑的脸,声音忽然变得狠厉,“但是你要知道你今天敢从我自己把我女儿抢过去,以后要是敢让她掉一滴眼泪,受一点委屈,有哪怕零星的不高兴,你就等着让你爸妈来我手里收尸!” 沈从南吸了口气,庄重道:“爸!你放心!我绝对不做畜生才做的事!” 蒋东升瞪了他一眼,模样还是狰狞的,大约依旧在嫉恨沈从南这么快把女儿从自己身边抢走。 蒋东升看着沈从南,说,“还愣着干嘛,跟我一起去做饭!” 阮恬想到沈从南哪会做饭啊,这会儿开口了,“爸,我跟你一块去。” 蒋东升:“你坐着,等饭吃就行。上一天班也就辛苦了。休息会。” 沈从南赶紧跟上:“是啊。脑力活的人最容易累,你休息会。” 蒋东升看了眼沈从南。 沈从南一本正经脸,跟在蒋东升后面进了厨房。 第六十二章 蒋东升别的不说, 厨艺是真的精湛。沈从南在边上站着,看得一愣一愣的。 蒋东升半是埋怨半是沧桑地叹了一声,说:“认到阮恬之后,我总想着, 要是能给她做顿饭就好了。” “爸, 楼上的房子还空着吗?” 蒋东升摇摇头,“空着啊。怎么了?” “其实阮恬也挺想跟你多待一阵的。我想结婚后, 我和阮恬就住在你楼上,这样既方便,而且时不时还能来你这儿蹭饭。” 蒋东升眼睛都亮了, “真的?你爸妈也肯?” 沈从南想到景月那副殷勤得恨不得把他嫁出去的样子, 眉眼一弯,“当然啊。” 蒋东升搓了搓下巴, 回身看了眼阮恬,忽然感慨,“我这女儿好吧?” 沈从南对此没有疑义,点头, “嗯。” “她啊,像她妈。她妈以前是农村出来, 刚来城市的时候,可拘束了。小心翼翼的, 看上去坚强得不得了, 偏偏骨子里又特别柔弱。” 沈从南听着这评价,颇为捧场地笑了, “爸,你可别说,那你女儿是真的像丈母娘。” 蒋东升:“是啊。知道她跟了阮舒这么多年的时候,我还担心她会不会被阮舒带坏。你也知道阮舒那人,容易钻牛角尖,很多事特别执拗偏激。没想到她在阮舒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还是保留着好性子。” “是啊。”沈从南应了声,往回看阮恬。 阮恬坐在沙发里,大概是在和纪言初聊天,一个劲儿地在笑。 黄昏最后一点光落在她背脊上,她散乱的发丝上,沈从南扬了扬唇角,“能遇到她,我运气很好。” 一顿饭几乎都是出自蒋东升之手,沈从南算是只当了个陪聊,给他讲了很多阮恬高三那会的事情。 蒋东升很爱听,对沈从南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快开饭的时候,蒋西岳才终于从公司回来,闻到饭香,他叹了声,“哟,好香啊。爸今天又亲自下厨了?” 蒋东升招呼他,“快坐进来,吃饭。” 饭桌上蒋东升朝南坐,阮恬坐在他左侧,沈从南和阮恬坐在一排上。 蒋西岳过去,拉开椅子坐在阮恬的对面。他看了眼春风满面的沈从南:“这么高兴。” 沈从南嘚瑟:“那还用说。” 蒋西岳知道阮恬和沈从南的婚事,蒋东升应该是答应了。 蒋东升给阮恬夹了块糖醋排骨,末了又对蒋西岳说,“西岳,你也是时候谈个女孩子了。我一个人过,女儿不在身边,多个儿媳妇也是好的。” 阮恬看眼蒋西岳。 蒋西岳倒是不动声色,说:“爸,我还早呢!” 一顿饭吃的很尽兴,离开的时候,蒋东升喊住了阮恬。 他回卧室,揣了个玉镯子,过去送到阮恬手里。 阮恬下意识地不好意思收下,但蒋东升执意,他将那镯子给阮恬扣上,又轻声说,“你妈以前戴的。本来我留着也是为了有个念想,现在终于有人能帮我保管它了。” 阮恬摸了摸那镯子,镯子上还带着蒋东升的温度,她眼睛有点酸,上前抱住了蒋东升,“谢谢爸。爸,谢谢你是我爸爸。” 蒋东升摸着阮恬的头发,面目慈祥,“客气什么。傻孩子。” 阮恬上了沈从南的车。 沈从南看了眼阮恬手腕上白玉般的镯子,目光含笑。 某一时刻,阮恬忽然反应过来沈从南开的方向并不是她和纪言初住的公寓,她拽了下沈从南的衣服,“喂——” “干嘛?” 阮恬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沈从南打了个方向盘,想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简单,说:“阮恬,我们同居吧。” 阮恬神经绷紧了一下,又松了下来。 沈从南面色很静,“住一起,还能婚前好好适应适应。” 阮恬把玩着手镯,两颊泛着一点轻红,她抿了抿唇角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两人回到沈从南的地盘,沈从南先洗的澡,坐在窗台上,背靠窗框,在那边静静地抽烟。 阮恬洗好就看见了这副光景。 阮恬吹干头发,关了灯,走去沈从南边上。她将自己的头埋进沈从南的颈窝。 沈从南低笑两声,享受软香暖玉在怀,神情惬意,“你怎么这么喜欢关灯啊?” 阮恬:“我关了灯的时候胆子大。” “别人都说开灯胆子大,你倒好,反着来。” 阮恬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从南。” “嗯?” “我们生个孩子吧。” 沈从南肩膀不可抑制地颤了颤,测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嗯?” 阮恬:“我们生个孩子吧。” “确定?” “嗯。早点生一个。我爸一个人太孤单了。” 她从小没有陪在蒋东升身边,才刚父女相认,她却转眼要嫁人,这种得而复失的难受,让阮恬心里很愧疚。 阮恬掐了沈从南的烟,拧灭,扔进垃圾桶,再看着沈从南:“你不想生?” 沈从南的呼吸都是热的。 他挑高了眉端,带着几分得意,几分惬意,舌尖色|情地勾着阮恬的耳垂,调侃道:“生。怎么不生?” 这一夜,月色很好。 第二天是周末,许延河找了两人,简短地把综艺大概的情况讲了一遍,然后带着两人去见了综艺的导演和制片。 这回的综艺导演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见到沈从南的时候没有偏见,笑嘻嘻的,“从南,咱们这节目一炮而红就要靠你和你未婚妻了啊!” 沈从南吹了个口哨,“成啊。收拾好话题度高记得给我加钱。” 导演哼笑,开始给阮恬讲这个综艺的流程。 这回的综艺剧本不多,主要还是拍摄每对情侣之间的日常。 沈从南听了大概,问:“等于说,拍摄综艺期间我还能跟她一块把证领了?” 导演笑眯眯的,“不仅领证,你要是不怕话题爆表,也可以在综艺拍摄期间把婚礼也办了。到时候全国观众都可以看到你和你未婚妻结婚了。” 沈从南啧了声,“这节目不火天理难容。” 阮恬适时地点了点头。 “我朋友要是知道有这种综艺,肯定每天吃饭的时候守着电视死追。” 第二天,也就是周日,综艺正式开录。 沈从南的房子里装了不少摄像头,卧室也没放过,按了一个在墙角。 综艺剧本第一天的内容主要是协商婚后协议。 阮恬觉得这个安排不错,两人吃了午饭,坐在毛毯上,开始商量婚后相处协议。 阮恬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问:“请问沈从南先生,有没有想过婚后要怎么样一个男人?” 沈从南眯了眯眼睛,“上交工资卡?” 阮恬皱了皱鼻子,点点头,从节目组那接过纸和笔,送到沈从南手边,“写下来!” 沈从南愣了愣,看向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要写?” 工作人员含笑,点了点头。 沈从南:“我字写的不好看。拍了影响我形象。” 阮恬:“让你写就写。哪来这么多废话。” 沈从南表情顿了一秒,说:“后期记得把这一段剪了。” 工作人员努力憋着笑。 沈从南一笔一划开始写,一边写一边念,“上交工资卡。” “还有呢?” “还有什么?” 沈从南笑了,“哦。结了婚当然要听老婆的。”他说着,侧过脸看镜头,说,“在电视机前的我的朋友们,这里你们可看到了,以后喝酒约饭出去玩这样的,都不要找沈从南。沈从南在婚前已经签了卖身协议,什么都要听老婆的。这会儿可是全国观众都见证了。” 工作人员都笑了。 阮恬推了他一把,“你闹什么呢你!” 要真这么播出去,那观众到时候怎么看她啊。那她不就成了沈从南的“慈禧太后”了? 沈从南已经把这几个字写在了纸上。 他琢磨了会,说,“我觉得这两点已经够了。钱也归你了,人也听你的。” 阮恬:“……” 沈从南问工作人员再要了张纸,推到阮恬面前,“喏,你来写。” 阮恬接过纸笔。 沈从南:“我报你写。第一。” 阮恬刷刷地写上“第一”。 沈从南:“无论什么时候,我老公都最帅。” 阮恬手僵着不动了。 底下的工作人员有的已经笑弯了腰。 沈从南不管,接着说:“第二,我保证,我不多看其他男人超过三秒钟。” 阮恬:“……你报点正经的行不?” 沈从南嬉皮笑脸,“就这两个吧。我觉得差不多了。” 阮恬想着播出这段话题度应该不错,也就顺着沈从南写了。完了两人相互签了字。 签完了,沈从南和阮恬开始商量明天的安排。 沈从南拍了拍边上的位置,让阮恬靠他近点。 阮恬挪过去,“明天干什么?” “我们关系也公开了,明天就请朋友好了。大家热闹一下。你把你的朋友请来,我请我的。” “嗯……可以。”阮恬说“可以”的时候,声音格外乖巧。 沈从南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阮恬拍开他,嗔说:“镜头在呢!” 沈从南揉了揉她的脸,“观众朋友又不介意。” 第六十三章 录制综艺的第二天。 蒋西岳自从知道阮恬到公司上班的日常也会上电视之后, 就开始了一切紧锣密鼓地为这一次免费的公司文化宣传准备。 原本两周后才举行的员工运动会硬是被他提前了两周。 当天跟着阮恬的摄像师陪阮恬一块来到体育馆的时候,眨了眨眼睛说,“阮小姐,你们公司可真有钱。” 阮恬耸了耸肩膀, “不, 我们总监抠着呢。多亏你们节目组,我们总监为了宣传企业文化, 才放弃了压榨我们智商。” 几个随行的工作人员都笑了。 阮恬的运动细胞极差,蒋西岳让阮恬自己挑一个她从中最擅长的项目。 阮恬挑了个100米。 理由很简单,100米吧, 跑起来路程短, 哪怕她跑得慢,差距也不会太大, 节目里看起来也不会太难看。 蒋西岳二话不说,把100米的项目挪到了最后几个才开始,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阮恬说:“为了把你的节目效果做大最大,你的100米最后跑吧。” 滚。 明明就是想让摄像师拍一整天的运动会才把100米挪到最后的好吧。 100米挪到了下午, 阮恬上午就参加了开幕式,然后就去休息了。 吃饭的时候, 胡震平穿了一身休闲装走到阮恬对面,跟她一块吃饭, “听说你和沈从南?” 阮恬胡乱地咬着排骨, 被他这么一问,呛了一声。 蒋西岳明明在公司规定了啊, 录制节目期间,谁都不能来问她跟沈从南有关的问题。 哦不,是谁都不能来问她一切无关工作的事情。 阮恬看了眼摄像师,笑着说,“这段能不能先不拍?” 摄像师看了眼随行的副导演,副导演摇了摇头。 阮恬鼓了鼓嘴巴,看着胡震平。 胡震平倒是反应也快,很快明白自己刚刚说错了话。马上改口,说:“对了,你等会要跑100米吧!” 阮恬心里暗松了口气,说:“是啊。” 胡震平笑了,“那你跑完100米,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的篮球赛?” “打篮球?” “是啊。蒋总监也参加的。” 阮恬挑眉,反正拍摄也是拍摄,那就去看看:“行啊。” 下午的一百米果真如阮恬所想,跑得不能更烂。 她站在终点,接过蒋西岳的水,咕噜噜喝了半瓶,然后接过蒋西岳递过来的手机。 “老婆,一百米跑得累不累啊?”手机被蒋西岳开了扬声器,镜头还特意扫了下来电显示。 一句“老婆”的称呼,把阮恬雷得外焦里嫩,她赶紧关了扬声器,看了看憋着笑的工作人员,低声说,“还好。”她喘了口气,说,“沈从南,我还没过门呢?” 沈从南恬不知耻,“反正总要过门的。到时候全国观众都帮我做了见证,你是我盖了章的女人。你要是不想嫁了,还没人敢再娶你呢。” 阮恬:“……” 手机里传来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 阮恬问:“你在哪儿啊?” “来接你的路上。” “你今天这么早就没通告了?”“嗯。”他哼了声,说:“通告哪有老婆重要。” “……” 阮恬切了电话,气呼呼地把手机塞回给蒋西岳。 蒋西岳笑笑,“他是不是要来了?那你今天下班吧。”反正公司该宣传的企业文化都宣传了。 阮恬瞪他一眼。 她恶狠狠地说,“不下班,我看你打篮球去!” 篮球赛是在下午三点开始的。 胡震平和蒋西岳刚好分在两个队里。阮恬犹豫了一下,决定给蒋西岳加倒油。 于是在明晃晃的摄像头下,阮恬毫不在意地喊,“胡震平加油!胡震平,打到法西斯蒋西岳!胡震平,加油!” 没过一会,场子忽然无端就热闹起来。就在阮恬正要接着喊胡震平加油的时候,她手被人狠狠拽了一下。 阮恬皱了皱鼻子,正想着谁啊,回头就见身阴着脸,穿了一身干净的运动服的沈从南。 沈从南:“你给谁加油啊你!” 阮恬僵住。 沈从南揪住阮恬的耳朵,没有用多大的力,人凑过去,到她耳边,几分吃醋,几分不悦地说:“昨天签过协议是不是忘了?不许看别的男人超过三秒钟。” “……” 阮恬想,节目组后期一定要给她加一排黑线和一只飞过的乌鸦。 那她一定给后期剪辑加鸡腿。 沈从南见她不知忏悔的模样,故意撞了下她的肩膀,跟她赌气似的,从她边上走过。 他走到最前头,喊了声,“老蒋!” 比赛暂停,蒋西岳换了沈从南上场。 蒋西岳下来的时候,沈从南拽住他的一个肩头,神情暗恼,“哪个胡震平啊?” 蒋西岳退了半步,拍了拍沈从南的肩膀。 “啧。沈从南你多大啊,怎么来个雄性动物你都能吃醋?” “这么明显?” 蒋西岳一脸你无药可救地点点头。 沈从南呲呲牙,“管你。你告诉我,谁胡震平。‘沈从南一上场,公司的大批女员工顿时尖叫起来,啊啊啊的声音像是开水沸腾了似的,没完没了。 比赛再次开始。 沈从南其他不说,这装逼的本事是绝对够够的。 不过也不知道他是来的什么少爷脾气,专门就针对胡震平。胡震平手里的球,每回都要抢过来,三分投进去,动作还格外得好看。更是惹得全场女同事尖叫欢呼。 摄像师见阮恬不给沈从南加油,于是问,“怎么不给你男朋友加个油?他估计是在等你喊加油呢。” 阮恬拿着头发把玩,目光追着沈从南的身影跑,嘴上却不饶人,“这段一定要播出去。让观众朋友们评评理,让我看别的男人不要超过三秒钟,还要问问他自己能不能让别的女人少看他三秒钟!” 摄像师在边上嘿嘿地笑。 比赛结束,不出意外,沈从南这边赢得相当风光。 胡震平脸色有点难看。 沈从南春风得意,和他握手,“承让啊。胡震平同志。” 胡震平:“……” 沈从南下去的时候,不少女同事争相要给他递水递毛巾。 沈从南眯了眯眼,在一层又一层涌上来的包围圈里,看见阮恬干站在不远处,目光如炬,死盯着他看。 沈从南心里一虎。 但很快,他又不爽起来。 凭什么,她给别的男人加油打气,到他这里了,她不仅不喊加油了,连个水都不给他送一送。 沈从南这般一想,大步地走出包围圈,上前抓着阮恬的手腕,拽着她就走。 阮恬皱了皱眉,不甘不愿地跟着他走。 包围的女同事很快被保全都分散开,沈从南带着阮恬飞快出了体育馆。 阮恬试图挣开他的手,“沈从南,你发什么神经!” 沈从南不吭声,但从阮恬看过去的角度,他的脸部线条越发的硬。 阮恬:“喂——!!!” 第六十四章 沈从南脾气起来的时候, 是顾不上有没有镜头在的。 阮恬喊他,他也当不理会。 依旧拽着她往前走。 阮恬气得,抬起脚,轻踹了下他的小腿, “沈从南你幼不幼稚!你发什么神经!” 沈从南挨了疼, 他回过头,狠狠瞪着阮恬。 阮恬毫不客气地回瞪他。 沈从南:“……” 过了两秒, 沈从南目光转了一圈,长臂猛地一指,指向体育馆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去。买瓶水来。” 阮恬:“……” 阮恬原地站了两秒。 她过了会, 想笑又不能笑地, 回头问摄像师:“你说他幼不幼稚?” 摄像师嘿嘿地笑。不敢随意发表评论。 沈从南脸色更差了,“还不快去。” 阮恬本来还想憋着笑的, 但沈从南又这么吼了一声,她忍不住了,猛地捂嘴大笑。 沈从南看向镜头,指着阮恬, 掷地有声地控诉,“这个一定要播。让观众评评理, 我不在的时候,她给别人加油就算了。我赢了回来, 她不仅没给我加油, 连个毛巾和水都不送,是我幼稚还是她不讲理?” 沈从南还要继续吐槽的时候, 阮恬上去捂住了他的嘴,“行了行了。我去买水还不行吗。” 阮恬忍着笑,跑过马路,走进便利店,买了瓶水,又匆匆跑了回去。 阮恬特意替沈从南打开了瓶盖,还替他尝了一口,末了,才说,“嗯,我试过毒了,没毒的。沈大少爷可以喝了。” 沈从南抢过水,咕噜噜灌了小半瓶。 阮恬拉了拉他,“别一下子喝太多。不好。” 沈从南将瓶子递给她,“回去了。” 阮恬:“遵命。沈大少爷。” 沈从南:“……” 综艺录制的第二天主题是宴客,所以拍摄了日常之后,晚上就是沈从南和阮恬二人作为一对确定关系的情侣和他们彼此的朋友公开他们的恋情。 阮恬因为是圈外人,都是素人朋友,并不一定她认识的人都想上节目。所以导演允许她少找几个,但至少要找两个来。 因此阮恬找了纪言初和蒋西岳。 一个对娱乐圈熟悉,一个是她哥,对她和沈从南都熟悉。 沈从南那边素人朋友多,但圈内朋友反而比较少。因而导演帮忙请了几个其他明星来做嘉宾,应邀参加这个聚会。 所以沈从南这边请的朋友分别是:江易、杜钰天、许延河。还有导演帮忙请来的女星封卿、知名男主持姜平川。 阮恬跟沈从南从超市里买了东西回来之后,阮恬掌厨,沈从南就在她身边打下手。 大概到导演预定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两人差不多准备好了晚饭,他们预约的两组客人也先后都出现了。 阮恬洗了洗手,赶紧跟着沈从南一同出去迎客。 江易杜钰天两人一进来,见到阮恬,就相视一笑,然后喊:“嫂子好!” 阮恬受宠若惊,连忙道,“你们好。”她指了指里头的位置,说,“里边快请坐。” 接着许延河进来,沈从南装模作样地给阮恬介绍,“老许,我经纪人。” “许……先生。谢谢你对我……男朋友的指导。辛苦啦。里面坐。” 阮恬对封卿和姜平川不熟悉,沈从南仿佛知道她在紧张似的,忽然抠了抠阮恬的手心。 阮恬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沈从南抿唇轻笑,“别慌。” 沈从南给阮恬作了介绍剩余两个人,她跟他们点头示意友好,就请他们进门了。 紧接着是阮恬给沈从南作介绍,沈从南这两个人都认识,阮恬介绍起来倒是不怎么吃力。 很快,一桌子人坐了下来。 杜钰天最先打气氛,“网上老说从南跟这个女的关系不干净,和那个女的有一腿,我可从来没相信过。” 杜钰天嬉皮笑脸,“毕竟高中那会,从南就对嫂子你上了心,一上心就是这么多年,哪来的功夫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嫂子你可别相信网上那些狗屁话。” 大家彼此都知道这段话的意义,听上去是在跟阮恬说,其实是在和到时候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澄清沈从南那些被捏造的绯闻。 阮恬轻盈一笑,“嗯。我才不信呢。” 杜钰天这话题一带出来,后面的话题就围绕着“沈从南那些传过的不实传闻”展开,开始把他“背过的黑锅”、被误会被造谣的黑历史说了个遍。 说说笑笑,一直到屋子里的灯光忽然熄灭。 窗帘拉着,月光也没有进来,整个屋子没有一点光。 死气沉沉,黑魆魆一片。 阮恬一慌,下意识去抓沈从南,却发现沈从南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阮恬这会儿早就忘了自己还在拍综艺,开嗓子就叫:“沈从南!” 没人应。 阮恬腾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转了一圈,再喊:“沈从南!” 因为看不见,她的膝盖碰到椅子上,她歪歪扭扭地,差点要摔倒,椅子则砰得一声,砸在了地上。 阮恬越发地慌了。 她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她再喊:“纪言初!言初!” “哥!哥!” “蒋西岳!” “江易?!” “杜钰天?!” “人呢?导演呢?导演去哪儿了!沈从南!沈从南你去哪儿了!” “沈从南我害怕!沈从南你快出来啊沈从南!” 忽然,整个房间某个地方有了光亮。 阮恬红着眼眶,猛地回头,朝那个光源处看了过去。 在那一片黑暗之中,摆了一个由无数根蜡烛组成的心形,心形中间,沈从南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他单坐在一个椅子上,抱着吉他,开始唱歌。 没有背景音乐,只有他醇厚低沉的嗓音款款地唱着—— 《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看着她唱。 她看着他听。 整个世界都跟静止了似的,只剩下他们两人相对站立着。 一曲唱罢,沈从南放下吉他,单膝跪地,双手托举着戒指,深情款款地看着阮恬。 阮恬目光一寸寸地变软。 沈从南反而是一直在笑,他笑得很干净,跟清风明月似的,却又比清风明月多了几分情谊。他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阮恬。要不要嫁给我?” 阮恬的心变得很软很软。 像有人的手不断在捏着她的心脏,每一个细胞都柔软得不像话。 沈从南见阮恬不回答,抿着唇,眼底漫着一层浅浅的水光,他继续笑着,说:“阮恬,要不要嫁给我?” 阮恬用力地点了点头。 明明她早已经不是十八岁,可还是像个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就好像眼前的男人随随便便说一个字,就能让她回到少女时代的心动如初。 “我愿意!我愿意,我特别愿意,我超级愿意。” 阮恬哭着说道。声音洪亮清晰。 沈从南笑了。如沐春风的。眼神之间毫不掩饰他的得意。 仿佛在说,呵,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一样。 就在这会儿,不知是节目组还是这帮亲友团,忽然就开始弄起来背景音乐,《今天你要嫁给我》。 紧接着灯光全亮,掌声和恭喜声音才全部响起。 一群的客人这会儿都围着他们站着,笑着祝福两人。 阮恬站在原地,泪水汹涌奔腾。 沈从南走到她身边,将戒指给她戴上,然后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阮恬勾住他的脖子,先是感动得哭了好一会。再忽然却是猛地用手锤了一下他的脖子,恶狠狠地,带着哭腔,说,“混蛋!” “嗯。反正是你喜欢的,随你骂。” 阮恬哼哼笑了两声,但还是不饶人,用脚踹了踹沈从南的小腿,“让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么黑的地方。混蛋!” 沈从南轻笑。 阮恬戳了戳他的肩膀,侧过脸,在他的耳畔低声问,“这是节目组安排的吗?” 沈从南这就不乐意听了,“你觉得呢?” 阮恬听出他话外之意,努努嘴,用耳朵蹭了蹭他的脸颊,“好啦。对不起嘛。” “那罚你今天在我身上做俯卧撑。” 阮恬心头攒上的所有甜蜜顷刻崩了,她用头顶着沈从南的额头,“你成天都想些什么你!” “想你啊。” 阮恬语噎。 屋里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拉开,窗外忽然开始放起了烟花。 光芒璀璨,像一个缤纷多彩的梦,盛放在了阮恬的生命。 阮恬靠在沈从南肩膀上,感动着,感动着,忽然侧过脸问:“所以你其实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参加这个综艺了?” “嗯。”沈大少爷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已经想着要怎么求婚了?”沈大少爷觉得这并不是什么特别见不得光的事情,再一次大言不惭地点点头。 阮恬用手肘撞了撞他,“混蛋!那你那时候还跟我说什么看我表现,说什么早就分手了不要我管!你诚心逗我玩是不是!” 沈从南挑挑眉。 这样的生活才有意思不是么? 有谁分得清他们是活在真是的世界,还是活在录制的综艺节目里。 有的人拼了命在生活里做演员,有的人在戏里演出真感情。 生活已经这么复杂这么累人。管他是在综艺还是在现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边有阮恬。 求婚圆满成功,效果也非常好,一群人吃了饭,就打算不打扰沈从南和阮恬的二人世界,让他们小两口好好亲热亲热。 阮恬这会儿兴致盎然,忽然指着还在放烟花的江边,大声提议:“要不我们去江边赛骑自行车怎么样?” 沈从南也来了兴致,说:“成。走吧!一块去。” 夏夜凉风起,江水波光璨璨。带着水汽的风扑打在面颊上,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一行人一块骑起了自行车。 沈从南和阮恬骑在最后面,俩人单手骑车,另一手牵在一起。 阮恬看着这一片霓虹璀璨的世界,轻声说:“沈从南。” “嗯?” “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跟你说。” “什么?” 阮恬忽然刹了车。 沈从南感觉到她的动静,也跟着她刹车。 阮恬眼眶闪烁着盈盈的光芒,看着他,“沈从南,我爱你。” 沈从南得意地笑了。 他恨骄傲,她爱他。 这么大个地球,生途茫茫,人活于世。你还能遇到这么个人。 在七十多亿的人里,穿越人海,专门来到你面前,遇上你,爱上你,该是多么神奇的事。 沈从南松开手,任由自行车倒在地上,隔着阮恬的自行车,他人往阮恬身上靠过去,捧住了她的脸。 很温柔地吻了上去。 亲了一会,他忽然离开了她的唇瓣半公分,轻声问:“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和我第一次说上话。” “记得。” 那一年初夏,阳光潋滟,风来的正好。 他们都是上好的年纪,有上好的青春,无限的激情和很长一段的未来。 她被江易带着去找他,他则坐在沙发里边打游戏边等她来。 她面无表情地问他,“沈同学,你找我什么事?” 而他则在她离开之后轻声嘲弄,说她,“装。” 那时他们的青春才真正开始,那时他们的缘分才刚刚来到… 你不知道我已经动了心,我也不知道你对我有偏见。 所有一切,早在冥冥中注定。 第六十五章 综艺录制的第三天。 沈从南的试镜通过, 那名叫方宽的华裔导演主动联系了沈从南。 方宽让沈从南尽快赶往剧组,先参与剧组前期的道具拍摄与造型讨论。沈从南认真干起事情来的时候,也不马虎,让许延河订了傍晚飞上海的机票, 赶往剧组。 赶往剧组之前, 阮恬提着大购物袋,提前下班了。 沈从南坐在沙发上读剧本, 见她回来,眉眼松软几分,道:“回来啦。” 阮恬点点头, 末了, 又说,“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我以为拍电影不用这么快进组的。”她顿了下, 问:“要拍多久啊?” 沈从南侧卧了身子,手肘支撑在沙发上,眼睛亮亮的,“是个大男主戏, 估计男主肯定要跟着拍到最后才能杀青。估计要四个多月。” 阮恬拨了拨手指,拿着东西回厨房去。 沈从南看了眼她的背影, 朝镜头莫名傲娇道:“瞧瞧。哎。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以后如果我早早息影了, 那一定不是我不敬业, 是我老婆成天就想粘着我。” 摄像师:“……”沈从南将剧本扔在沙发上,对着镜头自恋地整了整发型, “走了。我哄哄老婆去。” 摄像师:“……” 厨房这边没有摄像师,只安装了四个摄像头在。 阮恬做了好两个沈从南爱吃的菜,沈从南进了厨房,就闻到一股香味,勾得人嘴馋。 阮恬斜了他一眼,说:“洗双手。” 沈从南:“哦。” 沈从南洗了手,阮恬以为他是来给自己搭把手的,于是喊他,“打四个鸡蛋,我做个紫菜蛋汤。” 沈从南:“嗷。” 他嗷了声之后,阮恬拿着锅铲炒菜呢,却许久没听见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他。 沈从南见她回头,邪气地挑眉笑了笑。 他上前两步,头搁在阮恬的肩膀上,双手环住阮恬的腰。 沈从南:“老婆啊——” “嗯。” “老婆啊。” “嗯?” “我再三个钟头就要走了。” “我知道。”阮恬声音软了,“我这不是给你做饭。” “我现在不饿。” 阮恬关了小火,回头看他,目露诧异。“你不想吃我做的饭?” 沈从南嘴网上一凑,叮了下她的嘴唇,再离开一公分不到,轻声呵气:“不想吃饭。想吃你。” 阮恬飞快地看了眼厨房几个摄像头,手猛地一拍沈从南的额头,“滚!” 沈从南:“回卧室去了。” 阮恬用眼神杀他,示意他不许放肆。 录制综艺的时候说这个,到时候全国观众都知道他们在综艺上宣传淫|秽色|情语言,那还了得。沈从南不在乎,她还要自己的老脸呢! 但沈从南不管不顾,毕竟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福利都得捞点走才行。 “走,老婆,咱们先回卧室去整理整理行李。” “整理整理”四个字,从沈从南嘴里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阮恬还瞪他。 沈从南痞里痞气的,压根没把她的眼神当回事。他关了火,半推半拽地将阮恬送回屋里。回头还给摄像师解释:“我和我老婆去收拾行李。别来打扰啊。” 阮恬整张脸大概已经成了番茄色。 一进卧室,沈从南先把卧室里唯一一个摄像头关了,然后躺上床,看着阮恬,“过来。” 阮恬不动,眉目隐隐透着几分不悦。 “马上要见不到我了,生气的时间还不如用来快活。” 阮恬:“……” 她真的好讨厌沈从南用这种调调跟她说话啊。想生气都气不来。 沈从南四仰八叉地躺着,喊她:“过来。” 阮恬看了眼已经关了的摄像头,走过去。才刚到床沿,就被沈从南一手狠狠拽了过去。他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坐上来。自己动。” 阮恬:“……” 综艺的摄制组分成两组,一组留在H市,跟着阮恬。还有一组跟着沈从南去往摄制组。 综艺摄制组这边和剧组那边协商之后,同意了综艺组拍摄相关的外场。但不允许在节目中透露任何相关消息。 沈从南飞机两个小时后到上海,上海天气又干又燥,比H市还热几分。沈从南一下飞机,就去了片场,跟导演汇合。 路上沈从南看了看时间,觉得阮恬应该还在等他,于是打电话给她:“干嘛呢?” 阮恬声音软软的:“床上。” 沈从南低头笑了声,本想讲个荤段子,但想到车上有其他人在,也就忍住了,说:“我到上海了。你睡吧。” “嗯。你也早点睡。” “好。那我挂了——” 阮恬嗓音清醒了几分,马上喊刹车,“等等!沈从南!” 沈从南勾了下唇角,“怎么?” “喂。” “干嘛。” “和你对戏那个女主角谁啊。” “秦深。怎么了?” 阮恬不吭了。 她飞快地百度了下秦深的资料,看了眼她的照片,暗吸了口气。 阮恬:“没什么。你早点休息。” 沈从南舌尖点了下牙槽,笑得颇有几分得意。 他没挂电话。 阮恬等着他挂呢,也没挂。 过了会,沈从南声音里夹杂笑意:“别瞎想。你在我眼里最好看。” 阮恬:“……” 沈从南:“你要是担心,也可以来探班。到时候我让许延河来机场接你。” 阮恬闷闷地:“……不用了。” 综艺录了三天,两人相隔两地,而且沈从南夜戏集中,很多时候要拍到晚上三四点,阮恬又已经睡下了,两人连个电话也没打上。 到周六那天,综艺摄制组的导演主动跟阮恬提起要不要去探个班。这提议正中阮恬下怀。 阮恬说:“能不先通知沈从南吗?到时候到了的时候,给他个惊喜。” 摄制组最喜欢这种创意性的主意了,马上答应了。 当天沈从南拍完戏已经凌晨,他睡了四个钟头后,给阮恬打电话。 阮恬的声音里有风阵阵,“醒了?” 沈从南精神怏怏:“嗯。刚醒。就给你打电话了。” 阮恬笑了声,脑海里一直在想沈从南等会见到自己了,会是怎么个吃惊模样。 不管怎样,肯定是高兴的了。 沈从南听见她的笑,来劲了,“笑什么?想我了?” “没。忙着呢,哪有功夫想你。” “哟。沈太太这可不行。” 沈从南强打精神,跟阮恬在那边胡诌,说些剧组的八卦,说着说着,忽然说起:“诶,你还记得范星不?” 阮恬对他有点印象,就是纪言初原来喜欢的那个明星,后来还在网上黑过沈从南的。不过近一段时间好像被雪藏了,很久没有消息了。 阮恬不知道沈从南为什么忽然提起他来了,问:“怎么了?” “没怎么。那个跟我搭戏的秦深,前段时间刚谈了男朋友。男朋友就是范星。”沈从南停了一秒,说:“人范星还特意来剧组探班呢。” 阮恬嘿嘿笑了两声,装傻,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沈从南没聊一会,导演就喊他了,沈从南对阮恬说,“开拍了。我挂了啊。” “嗯。” 沈从南把手机递给许延河,让化妆师补了补妆。 这一场戏是棚拍,还比较凉快,沈从南就没让助理给自己扇风,一个人去镜头了。 导演方宽正在演审前面的镜头,貌似还有几分不满意,他看了眼边上的副导,不耐烦地说:“秦深呢?怎么还不来?”副导毕恭毕敬,“男朋友来了。可能有些话要聊。” 方宽:“那你再去催一次。” 方宽浓密的眉头不可抑制地皱了皱,他看了眼沈从南,“从南,你要不再等会。秦深刚刚那镜头不行,我要再重拍几条。” 沈从南扯嘴角,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我没事。我就在这边看着吧。” 由近及远传来副导和秦深的对话声—— 秦深:“不能绿幕抠个图吗?电影不都这样。怎么还非要重拍啊!” 副导:“导演说了要重拍就是得重拍。” 秦深脸拧着,跟着副导回到镜头下。 方宽看了秦深一眼,啧了声,颇有嫌弃意味。 他遥遥看了眼不远处站着来探班的男人,问秦深,“那是你男朋友?” 秦深惊愕了一下,点头,“嗯。是我男朋友。怎么了?” 方宽:“圈外的?” 秦深摇摇头,“不是。圈内的。” 方宽声音越发地冷淡:“圈内人带进片场要慎重。你让你男朋友回去吧。” 秦深和范星谈了没多久,小情侣之间分开一段时间简直没法过活,好不容易范星来了,秦深哪愿意赶他走。 秦深想到外头下了暴雨,于是说:“今天上海下了暴雨,明天再让他走成不?” …… 阮恬刚下飞机,从虹桥航站楼出来,就看见外面下了很大的暴雨。风呼啦啦地吹,雨声急切得跟赶集似的。 阮恬叹口气,回头看摄像师:“这天气,让你跟我出来,真是对不住。” 摄像师已经跟阮恬关系颇好,熟络地跟阮恬聊天:“没事。我工作嘛。” 阮恬等了三十来分钟,才等到一辆空车的出租。因为没带伞,阮恬在雨里跑了两步,从站台里走进车里。 虽然还是淋湿了衣服。 阮恬到片场的时候,有在这边跟进度的综艺摄制组接了她,直接带她去见沈从南。 阮恬刚一进片场,就看见了边上站着的范星。 她奇怪地看了眼范星,再从搭建的影棚里找沈从南,没几眼,她就看见沈从南身子微往后倾斜着,人慵懒又散漫。 阮恬轻笑,嗯,这是他的沈从南。 许延河得到消息,在沈从南边上耳语了几句,沈从南猛地一回身,就见阮恬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沈从南眉端高挑,跟方宽打了个招呼,大步走向阮恬。 秦深指着远去的沈从南和阮恬,质问方宽,“凭什么他可以见女友,我就不能见男朋友?导演,我知道您业界地位高,也受人尊敬,但本身这部电影沈从南是作为大男主就已经让有有些失望,如果导演您在这世上还要我和沈从南区别待遇的话,我想我今天可能上午要请半天假,调整一下状态。” 方宽睨了她一眼。 而后,他淡淡说:“我们剧组开拍也就四天。换女主还来得及。你这个人的言行我不评价,我看上的是你身上一股演技的灵气。如果你不想拍,想和你小男友腻歪,现在就可以走人。” 秦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直将掌心逼得通红了,她才说,“对不起,导演,我刚刚情绪不大好。我跟我男朋友说一声,让他回酒店。等会马上就来重拍。” 方宽点了点头。 秦深僵硬地转身,目光恶狠狠地瞪了眼沈从南和阮恬,才走去了范星身边。 另一边沈从南和阮恬压根没注意到秦深不善的目光。 沈从南原本还有点困,阮恬一来,整个人跟打了鸡血的精神。沈从南带着阮恬去了他个人的化妆间,他将门锁上,回头笑眯眯地看着阮恬。 “来。老婆。亲一个。” 第六十六章 66、 - 阮恬也不扭捏, 踮起脚尖,右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了,她脸颊贴着沈从南的, 轻轻笑起来。 沈从南掐住她的腰, “笑什么呢。” 阮恬摇摇头。 沈从南挠她的痒痒,“说不说。” 阮恬连忙去抓他乱来的手, 咕哝了一句,“没什么。就感觉跟偷情似的。” “嗯?”偷情这词听着倒是新鲜。 “飞那么远,见了面还要找个房间藏起来。不是偷情是什么。” 沈从南头往后仰, 靠在门上, 单腿一撑,眼睛含笑, 抱胸看阮恬。 阮恬鼓了鼓嘴巴,“看我干嘛啊你。” “没。我就是在想,谈恋爱这事,怎么就这么让人高兴呢。” 阮恬:“……” 其实自从沈从南公开恋情, 很多粉丝虽然都在网上留言祝福,但大部分都慢慢脱粉, 粉其他流量小生去了。 粉丝少了,粉丝的撕逼闹事也少了, 沈从南出点新闻, 也出不来多少水花。现在沈从南谈着恋爱,反倒也没有多少人说闲话了。 两人在化妆间说了会话, 没多久,导演就找了副导来催沈从南过去拍戏。沈从南捏了捏阮恬的脸蛋儿,“晚上一块吃饭。” “嗯。”阮恬拂开他的手,“行了。快去吧!我换套衣服,等会去片场看你。” 阮恬换好衣服,联系了许延河,让他给自己找了个合适位置,在边上看沈从南拍戏。 这场是沈从南和秦深的感情对手戏,剧本中的沈从南因为小时被性侵而一度怀疑自己的性取向,此时此刻他对秦深的感情很复杂,内心渴望但理智上他又因为自卑抗拒而抗拒这份感情。 沈从南这人有趣的点就在于,他上镜头前还悄无声息地看了眼阮恬,给她抛了个浓情蜜意的眼神,但镜头一过来,他马上就投入了百分之百的感情。 这很符合沈从南的性格。 上了心的事情,总是能很投入,很专注。 阮恬想着来了剧组总得为沈从南做点什么,于是问许延河,“剧组平常中午都吃些什么?” 许延河答:“盒饭啊。订好的。” “今天订了吗?” 许延河摇摇头。 阮恬笑:“那我请你们剧组的人吃盒饭吧。第一次来,总得给从南挣个面子啥的。” 许延河会心一笑,一脸意味深长。 于是整个剧组中午的盒饭都是阮恬亲自去附近饭点点餐带回来的,不仅买了盒饭,还人手发了一杯星巴克。 阮恬外面送盒饭奶茶的时候,沈从南和方宽聊完上一个镜头存在的一些问题,方宽忽然就发言:“你的女人不错。” 沈从南食指抹了把鼻子,抬头去看阮恬。 阮恬正弯腰给秦深拿便当,发丝因为重力落下来,挡住了她的半张侧脸,她整个人笼在外头照拂进来的日光里,有些不真实的美丽。 沈从南眯了眯眼睛,“嗯。我知道。” 秦深拿着盒饭的时候,瞄了两眼周围,见没多少人在附近,说:“阮姑娘有所不知,我们晚饭都要□□点有时候十一二点才能吃到,阮姑娘准备的午饭可能分量有点不足啊。” 阮恬手顿了下,暗想这女人为什么要来刁难自己。但她不好多说什么,免得坏了沈从南的名声。于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看其他工作人员都挺满意的。秦小姐要是觉得盒饭不够,还有什么想吃的,我等会再去给你带点。” 就在这会儿,沈从南的手忽然横空出现,又拿了一份盒饭,放在秦深手里。 “秦小姐,两份肯定够了。到时候可一定要吃完。可不能因为减肥,又浪费粮食。” 秦深脸蛋一僵,拿着盒饭,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阮恬看着沈从南,温温一笑,“干嘛得罪人家。忍一忍都过去了。” “还不是她自己凑上来先给你甩脸色。”沈从南看了眼周围,问:“综艺摄像师呢?”“我让他吃饭去了。没人在拍。”阮恬拿了最后两份盒饭,其中一份递给沈从南,一边调侃,“我看网上都说秦深又清纯又可爱,没想到心思这么小女生,见不得别人比她受待见。”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吃盒饭。 阮恬不爱吃香菇,把菜里的香菇全部夹给了沈从南。 沈从南乐得自在:“今天总在这过夜吧。” “嗯?” “你明天不是不上班?” 阮恬:“……” 结果沈从南晚上的戏一直排到凌晨三点才结束,到阮恬住的酒店已经三点半。 阮恬卧在沙发上,将醒不醒的样子,惺忪的眼睛看着沈从南:“回来了?” 沈从南走过去,将阮恬一把抱进怀里,他用额头抵着阮恬的额头,轻轻吻了下阮恬的嘴唇,说:“手机在许延河手里,没给你发消息让你早点睡,对不起。” 阮恬脉脉一笑,手捂住了沈从南的半侧的脸蛋,摇摇头,说,“没事。” 两人躺上床,沈从南搂着阮恬的肩膀,以一种莫名感慨的口气,说—— “其实刚刚推开门的时候,就在想你肯定还在等我。” 阮恬往他胸口蹭了蹭,“然后呢。” “结果你真的在等我。” 阮恬的困意慢慢消下去了,她提出一个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的假设,说,“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吵架。” “不知道。”沈从南说。 阮恬:“肯定会吧。你那臭脾气。” 沈从南并不觉得他们会有多大的架要吵。至少不会因为吵架而过不下去。于是他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有些心猿意马地把手伸进阮恬的里衣下摆,声音因为沾染了情|欲而格外的喑哑,“做不做?” …… 第二天阮恬醒的时候,她看了眼墙壁上的钟,发现已经十一点了。 她拿过手机,就见沈从南发在她手机的消息—— 今天要拍外景。你别过来了。直接回去吧。我让许延河给你订了票。到了给我报平安。 许延河十二点半来接的阮恬。 阮恬两只眼睛挂着深深从黑眼圈,问许延河,“剧组拍戏都这样吗?天天熬这么晚?” 许延河点头:“怎么了?从南这样子,你有压力?” 阮恬摇摇头,“没压力。就是觉得当演员还蛮辛苦的。平常都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 阮恬顿了顿声,才说:“我都没来得及问他,七夕要怎么过。”她侧头看许延河:“剧组里七夕是不是不放假?” 许延河微怔了下,“不放。不是法定节假日,怎么放?” 综艺录制的时间线因为沈从南以及其他几位嘉宾期间都有拍戏过其他综艺穿插而拉长,制作组决定分两季来播放综艺,于是在阮恬和沈从南还摄制综艺的期间,《我们就要结婚了》这档综艺已经上了星卫视开始了独家放送。 每周六十点当,每期九十分钟,七夕当天,星卫视驳了第一期。其中沈从南和阮恬这对情侣就播出了两人在家里腻歪并写婚前协议的场面,综艺一出来之后,网络讨论度瞬间爆表。 沈从南和阮恬的cp被称取名为南天夫妇,并迅速有狂热粉丝建立贴吧,组建了官方粉丝微博,还有一些人开始在网上连载相关的同人文,点击率惊人。 还有更厉害的大触,在各大视频网站上传剪辑的二人综艺cut,并按照里面的cut剪出各种脑洞故事。 网友A:啊啊啊。南哥也太霸总了吧,看南嫂的眼神好甜啊。 网友B:我昨天晚上做了给春梦,就梦见南天夫妇在爱的拍手鼓掌。[捂脸] 网友C:第一次粉真人CP,高甜,完全高甜。 阮恬这天早上醒的时候给沈从南发了个七夕快乐,沈从南回了个七夕快乐,然后两人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就没有再聊天。 阮恬不知道为什么,一整天心情状态都不大好,工作的时候老是出错。 她隔十分钟都会看一眼手机,结果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跟她的摄像师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问:“你好像在等从南的电话?” 阮恬马上摇摇头,放回手机,“才没。我……我只是没睡好。有点焦虑。” 她总不能说,因为沈从南对七夕的不重视态度,让她心里暗暗不爽吧。 她上回走的时候都特意提醒许延河了,照理来说许延河也会跟沈从南说一声七夕的事情啊。可沈从南连个动静都没有。她连个寄礼物过来的快递都没收到。 阮恬一边想是不是自己太小女人了,没谈过恋爱所以对什么节日都有憧憬。而且沈从南这么忙,也没时间陪她过节。 但一边又暗自生闷气,觉得沈从南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当天晚上,阮恬在电视机前看她和沈从南播出的综艺,看着看着,又刷着网友的评论,她心情总算好了点。 阮恬等到综艺播完,十一点半的时候,沈从南还是没来电话。 阮恬在床上使劲地打滚,一边打滚,一边闲得无聊翻朋友圈。 朋友圈第一条就是纪言初的。 万钧拽得全世界欠他八百万似的,岔开脚站着,一手搂着纪言初,威武的眼神好像在说:“这是老子的女人。” 纪言初笑得很甜,脖子上还多了一串闪亮亮的项链。 阮恬看不下去了,索性关了手机,一个人躺在床上生闷气。 不给她打电话,也不给她送礼。只有她跟个傻逼似的,还专门去专卖店挑了好几次,选了个最满意的领带给沈从南寄到了剧组。 啊啊啊啊啊啊。 阮恬在那边抓自己的头发,觉得这种这么小女生情怀的事情,到自己身上,原来还能这么矫情。 阮恬想去厨房喝点水压压惊的时候,她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阮恬看了眼来电显示,瞪着那四个南字,硬是咬牙没接。 电话因为阮恬长时间不接,自动挂断了。 阮恬站在原地,盯着手机,看沈从南会不会打第二通过来。 果然,没等一会,沈从南的电话又进来了。 阮恬在心里默念了一二三,才抓过手机按下接听键。 两人都不说话。 沈从南最终先开口:“睡了?” 阮恬:“嗯。” 静了下。 “生什么气呢?” “滚。我哪里生气了。” “那脾气这么冲干什么?” “我哪儿冲了。我是被你吵醒了。” 沈从南笑了声,“你哥打电话给我,许延河接了电话。你哥让许延河转告我,说她妹妹今天一天脾气都不太好,整个人闷着脸,这要是上了电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怨妇。” 阮恬:“……” 阮恬躺上床,侧着身子,有点委屈,说:“我给你买了礼物了。”“嗯。我早上收到了。” “还是我先说的七夕快乐。” “……” “你自己说说,你算哪门子男朋友。” 阮恬脾气发出来了,声音就不自觉软了。 沈从南就喜欢她这种没两下就在他面前败下阵来的感觉。 他说:“来,开门。” 阮恬:“!!!” “开门。我给你送礼物来了。” 第六十七章 —67— 阮恬想表现得内敛点, 故意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一边问:“带了什么,不会是把你自己送给我这种?” 沈从南轻笑:“哟。这你都猜到了?” 阮恬瞪了眼关着的门,心里倒是没多大不痛快, 想着他能回来自然最好。 沈从南:“人呢?” “来了。” 阮恬收了手机, 给开了门。 迎接阮恬的不仅仅是沈从南,还有两捧挡住沈从南半张脸的花。 阮恬眉眼一软, 笑意从嘴角延伸到眼梢。 她一边心里乐呵,一边吐槽,“就两束花啊。” 沈从南逗她:“呵, 真不把我算当是礼物啊?” 阮恬:“滚!” 沈从南笑了声, 将花往阮恬怀里送,“来。七夕快乐。我的老婆大人。” 阮恬接过花, 傻笑着,问:“这么多花,多少朵啊。” 沈从南一脸兴味,“66。99。” 阮恬愣了两秒。 拿着两捧花装模作样地就往沈从南身上砸, “你就不能浪漫点!” 沈从南挑了挑眉,仿佛是在说, 这怎么不浪漫了。 阮恬:“……” 沈从南:“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阮恬猜他大概要来一番深情告白了,正做了心理准备等沈从南来跟自己诉衷肠, 她眨巴眨巴眼睛, 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沈从南:“但是我准备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女人都会喜欢的礼物给你。” 阮恬:“……” 沈从南:“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那零点一的意外。” 阮恬嘴角抽了抽。 沈从南装逼装够了,看着阮恬一脸“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的表情, 嘴角轻扬。 沈从南往左边挪了两步,再出现在阮恬眼前时,他手里多了一个巨大的硬纸板包装的不明物体。 阮恬:“这……是什么啊……” 东西有点重,沈从南抬起它,尽量小心翼翼,将它抱到了客厅的玻璃窗边。 阮恬将两束花放在桌上,跟过去要帮忙,却被沈从南制住,“等我一会。” 阮恬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退到一边去了。 沈从南开始拆包装,拆出来大约有三脚架,载物盘,赤道仪,还有主镜头,寻星镜,天顶镜。索性沈从南在网上匆匆看过一遍组装视频,没一会就把东西安装了起来。 阮恬摸了摸鼻子,有些震撼。是个天文望远镜。 沈从南一手搭在天文望远镜上,转过身,看向阮恬。 他勾了勾手指,颇有大爷意味:“过来。” 阮恬走过去,忍不住感慨,“这看上去蛮贵的样子。” 沈从南呵呵一笑,跟个暴发户似的。他对上镜头,按照今天在网上学的那点知识,摸索调节了一会,最终定下镜头,勾住阮恬的肩膀,让她的眼睛对准镜头。 沈从南:“看见了什么?” 阮恬的视线慢慢聚焦,她有些紧张,脚一不小心轻提踢了下支架,结果她看见的画面就是一片震荡的星星。 她有点傻气地回答,“星星。好多在动星星。” 沈从南从她身后揽住她,带着他调整镜头,一边说,“支架不要让它动,支架稍微一动,你看到的。” 两个人靠得近了,沈从南说话的气息跟长了脚似的,使劲往阮恬的脸上扑打。 阮恬觉得有点痒,小小得往后退了退。但沈从南的怀抱很结实,她才退一小步,一边在调整镜头的沈从南就已经把她推回了原位置,“别动。” 阮恬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专心地在弄,也就不动了。 难道七夕礼物就是送她这么一整片星星? 阮恬心里暗想着,忍不住有些高兴起来。 沈从南调节得差不多了,又把镜头让回给阮恬,“看看。” 阮恬狐疑地看他一眼,凑上去看。 乍一眼看过去,阮恬就惊喜地大叫起来,“啊!好大一颗星星!” 沈从南这回得意地笑了,眉宇轩昂。 阮恬看到了一个泛着一点灰白色的星星,周围还有几颗小的,但中间这一颗星星格外大,格外亮,也格外好看。它外部蕴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看上去温柔得仿佛能把人的视线融化似的。 沈从南依然站在她身后,半抱着她的身子,轻声解释道:“是颗小行星。自己不会发光的。所以看上去有点暗。” 阮恬已经欣喜若狂了,“但还是很好看诶!” 阮恬惊喜的声音取悦到了沈从南。 沈从南测眸,眯着眼睛看向阮恬。此时此刻的阮恬纤细的脖子拉长,月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一丝丝细嫩的绒毛。 这么一截脖子,就像一块豆腐乳似的,好像伸手一掐,就能给掐出水来。 沈从南喉结一滚,嗓子忽然发干。 他装作不经意地目光下移,正好看见阮恬因为半俯下身,而挺翘的屁股。 说实在的,阮恬的屁股并不是父母辈会喜欢的类型。不够肥美,偏偏沈从南见了,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这么一发热,他的声音喑哑得没了边,说—— “这颗星星是你的。” 阮恬难以置信,从镜头里撤回视线,微微张开嘴巴,吃惊地看着沈从南:“啊?” 阮恬的嘴唇很红,因为吃惊,刚好嘴巴张成了o形,舌尖上那点红跟嘴唇的红交错着冲击沈从南的视线,沈从南双手忽然搭住了她的肩膀,猛地将她掰了过来,让她对向自己。 阮恬很熟悉沈从南此刻出现的这种带着强烈暗示性的眼神,但她心里还是对这个星星有好奇,于是双手抵着沈从南的胸膛,问:“什么意思。这颗星星是我的?” 沈从南的胸膛正在和她的胸膛某种跳动声发生共振,他邪里邪气地笑了声,脸不断往阮恬身上逼近。 “能什么意思。就字面上的意思……” 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沈从南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意思”两个字已经被吞并在两人的唇舌之间。 沈从南的吻很烫,像一阵火一样,作势要将阮恬完全收入麾下,让她也跟着自己的燃烧起来。他吻到一半的时候,舌尖扫了扫阮恬的嘴唇,“我已经跟美国NASA提交过申请,办理过手续,买下这颗星。这颗小行星名字叫做RUANTIAN,它是你的。” 阮恬浑身一酥,感觉像天降彩票一样。 她有些局促地想问他点什么,但沈从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吻了下来。 阮恬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沈从南才啄了一下她的嘴角,放开她。 阮恬表情呆呆的,仿佛跟在做梦一样。她问:“这颗星星你一定要申请很久吧。” 毕竟是跟美国的航天航空局申请的。 沈从南淡淡一笑,又啄了下她的眼角,“还好。没多久。” 沈从南:“本来是想结婚的时候,一块送给你的。不过现在正好遇上七夕,就提前送了。” 阮恬鼻子一酸,她踮起脚尖,又亲了一下沈从南的嘴唇,然后紧紧抱住他。 “谢谢。沈从南,谢谢你。” 沈从南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的。他感觉到自己的胸膛上有滚烫的液体侵到他的皮肤上。格外有耐心地安慰她,“哭啥。别哭了。” “没哭。就是开心。” “行。你没哭。” “我就是开心。” “嗯。你开心。” 沈从南一边安慰她,一边有些心猿意马,他用鼻尖蹭了蹭阮恬的耳垂,声音沉得跟刚喝过酒一样,“夫人。” “嗯?” “差不多了。该就寝了。” 话才落,沈从南一手架起她的双腿,将阮恬整个儿公主抱起,往房间里走。 阮恬拍了一下他,“你干嘛啊你。” 沈从南一脸揶揄,“生孩子去。” “……” 事后。 两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阮恬从床头柜抓过手机,眯着眼看了看时间。 凌晨三点三十三。 阮恬带着一点困意,问:“你明天回剧组吗?” 沈从南比阮恬还困,他霸道地一腿横在阮恬的双腿上,鼻子里轻哼:“嗯?” “明天回不回剧组?几点飞机啊!” “……嗯……明天下午飞机。” 阮恬松了口气。那他还能补个觉。 阮恬侧过脸,看着沈从南昏沉沉的睡脸,他高挺的鼻梁,他深邃的眉眼。看着看着,忽然就傻笑出声。 能让她遇到沈从南,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上天待她真是不薄。 沈从南闭着眼,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子,“笑什么呢你。” “……没什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嘿嘿……” 沈从南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半晌,阮恬凑近他的额头,亲了一下。 她声音里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吴侬软语,听上去就像悠悠的西湖水一样温柔清丽,说—— “沈从南。” “我爱你。” 阮恬那晚一晚上都没睡。她看着沈从南发了一夜的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瞎想些什么。直到真快要入睡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张爱玲曾经有过的论断,具体她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里面有提到说,人啊,这辈子的份额都是一定的,有限的。 你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位置少了的东西,到下个阶段,总能再要回来。 你在那段时间那个地点那个位置多了的东西,到某个阶段,总会再被要回去。 阮恬迷迷糊糊地想,如果说,她遇上阮舒,就是她人生最大的坏运气和阴影。那沈从南就是她的光。 他帮她照拂她的世界里一切阴暗的角落,给了她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好运气。 阮恬看了眼卧室窗外一片星河,心被填的满满的。 真好啊。 真好。 第六十八章 —68完结— 《我们就要结婚了》综艺在每周六晚十点持续播出后,“南天夫妇”不可避免地成了最热门的一堆cp,除了每周六准时霸占新闻热搜外,还有贴吧,个大论坛,都会剪辑每期“南天夫妇”的cut,并进行激烈的讨论。 甚至还有投资商找上沈从南和阮恬,想把他们的故事改编成电影,投资拍摄。 沈从南的形象从一个黑料满天飞的无演技的花瓶男偶像,一下子飙升为一个专情、温柔的好男人。在最新一期娱乐杂志组织的投票谁才是粉丝们心中理想的老公的选拔中,沈从南以超过第二名将近一半的票数获得了第一。 沈从南的洗白之路走的格外宽敞,而且由于将结婚的身份,吸引的更多范围更大、年龄层面更广的粉丝,这比只把沈从南当做男朋友来喜欢的脑残粉好了很多。 沈从南的微博下也慢慢少了各种黑子的评论和一些哭爹骂娘的脏|话、多了很多路人的评论。 沈从南的演艺之路忽然之间翻了个转。这一切对他的事业可谓是带来了相当多的机遇和挑战,从演员形象的转型,从电视剧转到大荧幕等等,走得前所未有顺风顺水。 也有业内人士不甘心,想要扒一扒沈从南有没有可能是在和阮恬逢场作戏,只为了博取观众好感度,但一批又一批的狗仔跟踪偷拍,都没有发现沈从南有任何出轨或者跟别的女人暧昧的行为和举动。反而挖到了更多沈从南和阮恬甜蜜的细节。 《我们就要结婚了》第一季结束后,众多观众强烈要求拍第二季,并希望“南天夫妇”能一直在节目里做嘉宾。 对此,节目组还特意做了在某知名视频网站“南天夫妇”的拍摄重新剪辑后提供给网站VIP会员。这让众多的“南天夫妇”cp粉为之狂热,纷纷期待《我们就要结婚了》第二季的开拍。 不过这档综艺于阮恬,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阮恬这会儿算是成了小半个红人,每天进公司,大家都会用锃亮又羡慕的目光盯着她。 蒋西岳是这么安慰她的:“这种事情,人都喜欢凑个热闹。就像写避孕套文案,要蹭热度一样。过阵子大家就习惯你了,自然而然你也不会感到别扭了。” 对此,沈从南在电话另一头是这么安慰阮恬的:“你辞职算了。我可以养你的嘛。” 阮恬憋了好半天,说:“滚!” 于是沈从南给她出了个正经八百的主意,“因为你上了电视,大家觉得你有距离感了;因为你跟我在一起,大家又觉得你更有距离感了。所以你要想办法缩小距离感。” 阮恬:“怎么缩小?” “嗯。我来弄。” 当天,沈从南以阮恬的名义给全公司上下的员工都送了一杯星巴克。 阮恬不仅没觉得沈从南帮了她什么忙,反而感觉自己越发高调了,正要打电话质问沈从南。办公室的有几个胆子大殿的同事,忽然又变得不像以前那么拘束,凑到阮恬身边,开始和阮恬聊天。 什么上电视是什么感觉啊。录制综艺都是怎么录制的啊。 跟聊一半的娱乐八卦一个样。 阮恬忽然就发现了沈从南这一招其中的奥妙,又重新和同时拉近了距离。 沈从南这一年,从年中到年末都跟个陀螺似的打转着的忙。 到除夕那天,沈从南才总算得了空,带着阮恬回沈家。景月爱热闹,邀请沈从南和阮恬的同时,把蒋东升和蒋西岳也一块喊去了家里。 不过虽然阮恬跟景月已经走得很近,但是这么正规的拜访还是第一次,当天起床的时候,阮恬莫名没底气地紧张起来,换了好几套衣服,问沈从南合不合适。 沈从南的审美非常保守而且直男。 他总觉得女孩子穿裙子比穿裤子好看,长头发比短头发好看。阮恬无力吐槽,最后自己挑了最满意的穿上,跟着他回家去了。 去的路上的时候,沈从南忽然问她:“你跟我妈混得这么熟,我妈有没有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 阮恬眯着眼睛想了想,“啊……好像有吧。” 沈从南握着方向盘莫名紧张了一下,“我妈说了啥?” “哦。”阮恬笑着唬他,“你妈说你到十一岁那么大的时候,还会尿床。” 沈从南:“……” 景月这回把人都召集起来,主要还是想给沈从南和阮恬筹备婚礼。她给沈从南说:“哎哟哟,小南南啊,我跟几个麻友一块打麻将的时候吧,她们老问我,说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孙女,我每次都答不上来。” 沈从南:“……” 景月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眼沈从南,又看向阮恬:“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要孩子啊?” 阮恬脸有点红,说:“我们一直在准备要的。”她顿了下,看着景月,说:“最近一段时间从南有点忙。婚礼估计还要往后延迟一阵。” 景月精致的眉轻皱了下,跟沈从南撒娇:“小南南,你啥时候空下来啊?妈妈还等着操办你们的婚礼呢?” 沈从南还没开口,沈正祁打住了,“好了。孩子们肯定有他们的打算。总不能全按照你的想法来是不是?” 景月娇嗔:“知道啦。” 一桌子人都被景月的那副样子给逗笑,这一个年倒是过得其乐融融。 初一到初七沈从南和阮恬都赋闲在家。 沈从南和方宽合作的电影就是在春节档上映的,这部电影由于主题深刻,而且拍摄的特效到位,演员表演与情感的到位,导演的叙述模式平旦又戳心,迅速成为了春节档最英勇的一匹黑马。 初七的时候,沈从南忽然问阮恬:“你户口本去哪儿了?” 阮恬不解其意。 沈从南:“初七民政局就上班了。咱们先去把证领了。”末了,他歪着脑袋笑看阮恬:“今天还有一部电影要拍,估计能在剧组里待上好几个月,为了省的你红杏出墙,我们还是先把证领了。” 红杏出墙???!!! 阮恬:“……” 阮恬回蒋东升那拿了户口本,沈从南就带着阮恬直接风风火火地赶去了民政局。 其他倒还好,万一要是被景月知道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查个良辰吉日,随随便便挑了日子就领证,估计能把沈从南生吞活剥了。 领证的流程就跟去食堂吃顿饭一样简单又快速,没两下,两人就拿着红本本出来了。 沈从南不知为何,忽然发出极为精妙的感慨,说:“人生啊,最大的几个决定也不过眨眼功夫的事情。” 阮恬扯了扯他的衣摆,看向不远处怒气冲冲的景月,说:“诺。有些人生起气来也不过就是眨眼功夫的事情。” 当天景月把沈从南好好地“教育”了一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沈从南等景月离开,就发了条微博。 微博没有文字输入,只发了两本结婚证。 该条微博一出来,南天夫妇迅速再次成为实时搜索第一,最热门话题等等,霸占了各个新闻头条。 当天下午的时候,沈从南的经纪人许延河给沈从南打电话,跟他说《我们就要结婚了》的综艺节目组再次联系了他,想问问沈从南还能不能做第二季的嘉宾。 沈从南提了点要求,就满口答应了。 综艺开录的第二天,正好是金鹰杯电影节的颁奖典礼。沈从南跟着方宽一块去了典礼现场。 虽然这一年好的电影很多,电影中崭露头角的演员也颇多,每个演员都有不同的呼声。但无论从新媒体还是纸质媒体上来看,今天金鹰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几乎就可以确定是沈从南。 颁奖的当天阮恬正好在公司上班。 她用手机开了直播,在电视里看最佳男主角的颁奖。 一对优雅的男女从后台走出来,女主持人笑容婉转,说:“好。接下来我们要来颁发的是——” 女主持人故意顿了一下。 于是台下出现了各种不同的呼声,但总的听起来,还是沈从南的呼声最响亮。 女主持人笑了,“啊。你们这么用力地喊沈从南,万一要不是沈从南获奖怎么办啊?” 镜头和台上的大屏幕迅速转到了沈从南的脸上。 沈从南轻笑着,眉目之间有无数的风华。 粉丝更剧烈地尖叫起来,场面一度失控。 女主持人笑着说“我只是开个玩笑,大家不要激动哦”。男主主持人接过女主持人的话茬,“好了,玩笑开完了。让我们来揭晓第16届金鹰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 男主持人抽出信封里那一页纸,说—— “沈从南!” 尖叫声像爆米花炸裂那一瞬的声音一样激烈,众多粉丝举着灯牌,在台下喊着沈从南的名字,相互拥抱,喧哗,鼓舞振奋。 沈从南上了台。 他接过奖杯,开始例行公事,发表获奖致谢感言。 沈从南这人有一点就特别厉害。他的身上有一种轻易让别人被征服的气质。 他往那一站,不说话。 台下的粉丝就能纷纷安静下来,等他开口。 沈从南举了举奖杯,邪肆一笑,说,“我知道你在看直播。” 阮恬看了眼办公室里认真工作的同时,脸微微一热。 “阮恬。” 沈从南这一声名字一喊出来,台下迸发出又一阵欢呼声。 沈从南:“阮恬。我的初恋阮恬。我的老婆阮恬。谢谢你。我爱你。”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上去很平静。 他的目光很平静。 他的神情很平静。 他的声音很平静。 可阮恬总觉得这么简单的几个字里,有无穷无尽的意义在里头。 直播里的声音太喧哗,阮恬脑子懵了会,关了直播。 然而这会儿四周的同事已经按捺不住八卦的眼神,默契地都在看阮恬。 阮恬噗嗤笑了声。 “阮恬,你老公刚跟你表白呢!” “是啊。还说你就是他初恋呢!” “是啊是啊。怪不得他以前上那挡《谁是演员》的综艺的时候,说他的初恋又软又甜,原来说的就是你!” “所以你两高中就谈了?后来因为什么分手了呀?” 阮恬:“……”就在阮恬语竭的功夫,一通电话就进来了。 好巧不巧,正好就是刚刚还在直播里的人。 阮恬看了眼周围好事的同事,还是站起身,走到了卫生间,问他,“怎么了?现在给我打电话?” 沈从南声音低沉而愉悦,“看直播了没?” 阮恬低着头玩手指,嘴角藏不住笑意,“看了。” “老婆——” 他这一声老婆喊得格外酥,酥得阮恬浑身经不住一颤,她问,“怎么了?” “你下楼来。” “啊?” “你下楼来。你们公司的楼。” “现在还没下班啊……” “你先下来。” 沈从南这句话下来,阮恬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她迎着同事们殷勤的目光,笑了笑,按下电梯,下楼去了。 阮恬刚一下去,就看见沈从南斜倚在他的车身上,目光毫不遮掩地看着阮恬。 他边上还有《我们就要结婚了》的导演组和摄制组。 阮恬:“……” 沈从南眸子轻眯,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阮恬在原地定定站了会,迈开步子过去。 离得近了,沈从南一把拽过阮恬,靠在自己身边,然后拉着阮恬看向镜头—— “嘿。《我们就要结婚了》的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沈从南。” 沈从南顿了下,拉了拉边上的阮恬,“这位是我的太太,阮恬。我太太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又软又甜。希望大家不要欺负她哦。” 阮恬:“……” 阮恬挤出一丝微笑,却在背后掐了下沈从南的背。 这点掐于沈从南而言无关痛痒,他继续大言不惭,“没错,上回在《谁是演员》里提到的初恋就是我现在的太太,阮恬。希望观众朋友们继续支持我们。” 阮恬跟上:“谢谢大家支持。” 综艺重新开录,阮恬的生活多少受到点影响,不过还好,这回,导演组的人考虑到阮恬的身份,主动提出只拍了两天阮恬的公司日常,就不再继续拍了。主要还是拍沈从南和阮恬相处的细节。 要说这档综艺最成功的,也最激动人心的,应该是第二季的最后一集,沈从南和阮恬终于举办了婚礼。 原本沈从南是打算放到天气再稍微凉一些的日子举办的,但阮恬检查出来怀了孕,景月得知后,着急得开始帮沈从南筹备婚礼。 两人的婚礼是在塞班举行的,景月喊了沈蒋两家的亲戚,又邀请了沈从南和阮恬各自的朋友,零零总总,加起来的人倒也并不是很多。 婚礼举行的很顺利,牧师问阮恬:“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阮恬笑意蓬勃,回答的格外坚定:“愿意很愿意非常愿意!” 周围的宾客都笑了,觉得这个新娘的确如她的名字,又软又甜的。让人心生欢喜。 大家都在想,怪不得沈从南会喜欢她。 婚礼进行中的其中一项是要分享新郎新娘的整个儿认识经历。于是投影仪上开始出现一幅幅简单的动画。 动画是以沈从南和阮恬为原型的, 动画最开始的一幕,是在一个下雨天。 那一日,大雨滂沱,天色苍茫。 少年在楼梯口堵住了女孩的去路。他有一点吃醋,有一点嫉妒,有一点不高兴。 他嘲讽女孩的嘴唇干裂,他戳穿了女孩自以为隐秘的心事。 女孩想离他远一点,但少年不乐意,他将她壁咚在墙壁上,给自己抹了一层唇膏。 少年用自己涂了唇膏的嘴唇亲吻了女孩的嘴唇。 女孩不知道,大概骄傲如那个少年,永远也不会让女孩知道—— 那时那刻,四片嘴唇相贴的温度,曾无数次让少年午夜梦回,辗转难眠。 ——恶搞番外几则—— 第一则 景月特别疼她的小孙女。 远近邻居都知道景月有个叫沈意浓的小孙女, 一张圆圆的小脸蛋,扎着个丸子头,一双眼睛有赵薇那么大,只想她不开心了, 眨巴两下眼睛就能掉出金豆豆来。样貌特别讨人喜欢。 不少景月的好朋友都替自己孙子早早地来结姻缘, 希望将来能讨到沈意浓小姑娘做孙媳妇。 沈意浓八岁的时候,追过的电视剧已经比一般孩子玩过的玩具都要多得多。 从爱的死去活来、甜来腻去的韩剧, 到小清新或重口味的日剧,到大洋彼岸的美剧英剧,小孙女跟着她奶奶一起, 没事就坐在一起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剧。 沈意浓除了爱跟着她奶奶看剧, 还特别喜欢听她奶奶说她爸跟她妈的爱情故事。尤其景月还每次都能把阮恬和沈从南的往事说的天花乱坠,比三十八集电视连续剧还说的精彩。 这样相处下来, 沈意浓跟景月比沈从南和阮恬夫妻两还亲得多。 沈意浓这孩子这么有性格有个性,阮恬一直觉得跟自己怀孕期间的种种巨大改变有很大的关系。 当时阮恬怀上沈意浓后,整个人就变得格外古怪。 比如她嘴巴越来越挑。原先一些都能吃的东西,她忽然都下不去嘴了。尤其是鱼肉, 阮恬连筷子都不肯碰一下,稍微一点腥味都能吐得天翻地覆。 再比如, 她忽然开始重新看各种童年时代的电视剧,什么《情深深雨蒙蒙》、《还珠格格》、《哑巴新娘》, 《神雕侠侣》。还每次看都能哭掉半打纸巾。 沈意浓的出生也很不容易。 足足迟了一个礼拜的预产期后, 阮恬才被推进了手术室。顺产孩子出不来,最终还是决定了破腹产。 阮恬破腹产的时候, 因为子宫收缩无力,产后大出血。 那天天气很阴,沈从南站在产房外,徘徊走动,紧张得跟要上刑场似的。 蒋西岳看得烦躁,拽了拽领带,上前将沈从南一把拉到位置上,递给沈从南一罐啤酒,“行了。别走了。” 沈从南接过啤酒,看他一眼。 蒋西岳:“别这么看我。” 沈从南没好气,“产房里是你妹妹呢?你不急?” 蒋西岳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急没用,你走来走去更没用。我也很担心。”从他的视线里,刚好可以看见沈从南的发丝被阳光照拂,好几根黑发已经变成了白发。 蒋西岳心口微微一震。 沈从南:“……” “我相信她不会有事的。”蒋西岳顿了下,说,“我昨天还特意去庙里给她求了一卦。住持说她这辈子该经历的磨难都走完了,剩下的日子不会苦的。”他哼了声,补上一句,“我给寺庙捐了一大笔香火钱。不图其他的,就图能保佑我妹妹下半辈子过得安生幸福点。” 沈从南开了易拉罐,喝了口啤酒,说:“她很怕疼的。” 蒋西岳:“……” 沈从南半是回忆地说,“高三的时候,她有一次帮人抓小偷,结果反被砍了一刀。我带她去缝针,她那时候很怕疼,连缝针都不敢看。” “……” “我那时候就想,我以后一定不能再让这个小姑娘流一滴血。” 医生抱着沈意浓出来的时候,沈从南惊了一把。 沈意浓出生足足有八斤八两,医生抱着这孩子出来的时候,孩子竟然都没有一点哭声,而且脑袋还特别大。 沈从南内心有那么一瞬间,差点以为这该不会是个畸形胎儿吧。 沈从南问医生:“她怎么不会哭啊?” 那医生闻言,“啪”地拍了下沈意浓的屁股,沈意浓马上扯开了嗓门,哇哇大哭起来。 沈从南嘴角抽了抽,从医生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看着沈意浓一张虽然肥肥的,但十分可爱的脸蛋儿,无声地笑了。 沈从南抱着沈意浓转过身,看向手术室里躺着的阮恬。 阮恬脸色苍白,嘴唇浮着一层白色的干皮,她冲沈从南也微微一笑。 笑的时候,有莫名晶莹的液体从她眼睛划了出来。 沈从南抱着女儿走近阮恬。 两人一直默契地相视而笑,等沈从南离得近了,阮恬声音发虚,忽然说:“好想你啊。” 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的时候,一直想起你。明明只有几个钟头的功夫,可是却把你整个人想了千百遍。 沈从南眼眶有点烫。 他挑了挑眉,说:“我也想你。” 沈意浓出生后,阮恬虽然一直有景月悉心照顾,还有蒋东升和蒋西岳的看护,但她的身体还是恢复得特别差,稍微吹点冷风,就容易感冒生病。 景月担心阮恬的身体,索性搬到了沈从南的公寓住,把沈意浓抱到自己房里,跟她睡。不过沈意浓这娃特能睡,倒是很少半夜大哭大叫。 那一年大冬天,有回夜里大概两点半的时候,阮恬脑子晕乎乎的,被难受得醒了过来。她拿手在她边上的位置胡乱地抓,一边抓一边喊:“从南……从南……” 沈从南被她喊醒了,扭过脸对向她。 阮恬还没睁开眼,她拧紧了眉毛,呼吸滚烫灼热,委屈说,“从南,我难受……” 沈从南惊了惊,连忙清醒过来,开了灯,问她,“哪儿难受?” 阮恬皱皱鼻子,抓过沈从南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头疼。我喉咙快要着火了。” 沈从南被她头上的温度烫到,帮她掖了掖被子,“好像发烧了。” 阮恬还是没有睁开眼,有些委屈巴拉得瘪了瘪嘴,“难受死了……” 沈从南披上外套,给阮恬去拿衣服,拿了衣服,又回到床边,替她穿上。 沈从南替阮恬穿的时候,阮恬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床上,正好看清沈从南任劳任怨的神情和他脸上不知何时长出来的簇新的胡茬。他眼底还映着一层青灰,似乎是没有休息好。 阮恬鼻子有些酸。 她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晚也是半夜,她应该已经有了感冒的先兆,嗓子有点干,于是她卧起身,想去倒杯热水喝。 她刚一动静,沈从南就醒了,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抓着她的手臂问,“起来干嘛?” 阮恬抱着胳膊,有点愧疚,“吵醒你了啊。” 事实上,阮恬知道,并不是她吵醒了他。而是因为她生完孩子后身体健康状况一直不好,有时候晚上时不时踢被子,沈从南为了给她盖被子,常常一点点动静都能醒过来。 沈从南眯着眼睛,“没吵醒,就也醒了。你干嘛去?” “我有点渴,去倒杯水喝。” 沈从南:“那你躺着,我给你去倒。” 阮恬:“不用了。我起都起来了。” 沈从南伸手拉着她的胳膊肘,一个用力,将她带上床。他双眼带着点没睡醒的慵懒和疲倦,帮她盖上了被子,亲了下她的额头,说:“行了。躺着吧。我给你倒。” 说完,沈从南就起身了。 阮恬想给沈从南开灯,沈从南制止她,“不用开。开着到时候扎的还是你眼睛。” 阮恬看着他,摸了摸鼻子,感觉心里酥酥的,麻麻的,好像过了一阵电流一样。 也不是心动,是比心动还要强烈的感觉。 阮恬等了会,还是没等到沈从南倒水回来,她想了想,还是从床上起来,走去了厨房。 厨房开着灯,沈从南背对着她,正在用电水壶烧水。 估计是热水在睡前已经被用完,而保姆走前没有烧新的。 阮恬看着沈从南的背脊,他的背脊很宽阔,像山一样,因为长得高,所以有点小驼背,但仍然能看得出他的身姿挺拔。 他貌似有点困,换了个姿势,侧对着阮恬,靠在墙壁上,眯着眼睛补眠。 阮恬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一种感情,跟潮水似的冲刷上来,激得她整颗心都软了。 蓦地,仿佛有莫名的默契,沈从南忽然睁开眼睛,朝阮恬的方向看了过来。 阮恬也看向他。 阮恬动了动嘴巴,“冷不冷啊,傻瓜。” 沈从南笑了,招了招手,“过来。给我抱一会。” 阮恬才走近,沈从南就张开了怀抱,一把将阮恬拉过来,抱了过去。 他抱得紧,勒得阮恬呼吸都困难,不过阮恬一点也没挣扎,任由他抱。 她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气。 她很心疼。 沈从南头垫在她的发顶上,迷迷糊糊地念叨,“以前也没见的身子这么虚弱,生了孩子后,一下子就给拖垮了。” 阮恬用头磨蹭他的下巴,“估计是一些坏毛病生产后,都给带出来了。” 沈从南:“以后咱们不生了。” 阮恬半晌,哽咽说:“好。不生了。” 阮恬回过神的时候,沈从南已经给阮恬穿好衣服,在给自己换衣服,阮恬过去摸了摸他的黑眼圈,“要不还是明早再去吧。你昨晚刚赶飞机回来,昨晚就因为我没睡好,明天还要赶飞机,今晚总得好好睡一觉。” 沈从南用额头抵了抵她的额头,“现在去吧。” 阮恬舍不得他这么每晚都为了自己熬夜,有些撒娇以为地说:“其实我也没那么虚弱啊……” 沈从南啧了声,“这可说不定,万一你脑袋瓜烧坏了那可咋办?” 阮恬虚握着拳头,捶了下他的胸膛,“你啊……” 当晚,沈从南带着阮恬挂了个急诊。 阮恬到医院的时候,整个已经完全虚脱下来,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掐着腰,耷拉着眼睛,给沈从南哭诉,“我腰也疼。走不了路了。” 沈从南二话不说,将她抱了起来。 沈从南抱着她,一路挂了号,又带她去见医生。 那医生虽然在犯困,但看着经验十分唠叨,让护士给阮恬量了体温,询问了阮恬她的大概状况,粗略地给阮恬做了个检查,跟沈从南说:“应该是尿道感染引起的发热。” 沈从南皱眉。 医生解释:“她腰这两边疼,就是肾疼。细菌感染尿道,肾本来就是尿循环的器官,尿里有细菌,所有才会疼。这个状况引发炎症,最终引起了发热。” 沈从南:“严重吗?那要怎么办?” 医生噼里啪啦在电脑上开药方,一边说:“不严重。很平常的病。你太太抵抗力好像不太好,你也要多照顾照顾你太太。” 沈从南点点头,问:“不用挂水?” 医生:“不挂。” 沈从南拿着单子,给阮恬去拿了药,拿完药,沈从南抱着阮恬,往他们停着的车那边走。 阮恬双手勾着沈从南的脖子,将头埋进他坚实的胸膛。 沈从南感觉到阮恬眼眶里温热的液体在往他胸口浸湿,他肩膀不可思议地酸了一下,问:“怎么了?疼?” 阮恬摇摇头。 沈从南松了口气:“那怎么了?” 阮恬在他怀里,仰起脸。她这个角度,刚开能看清沈从南漂亮的下巴和精致的喉结,她忽然猛地卧起半个身子,凑上去,双手圈紧他的脖子,一下咬住了沈从南的喉结。 她咬了一下,又用舌尖舔了一下。 末了,她声音飘忽着,说:“我好喜欢你。” 沈从南笑了。 笑芒璀璨,恍若天光星辰。 她在他怀里,他走在路上。 她问他,“以后,等到七老八十了,我身体比现在还差,到时候半夜生病,你还带我来看医生吗?” “嗯。” “万一你那时候抱不动我了呢?” “不会。你活着一天,我就多一天抱得动你。” 静了会。 她说,“沈从南,我们两个,一定要我先走。” “好。” 她只是个女人,但该有的私心一点不少。 她想自私一点,再自私一点。她要她自己这平淡无奇的整个一生里,都能受他独一无二的爱护。 再静了会,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走得很慢,仿佛这一路没有尽头似的,慢慢得朝前走。 她在他怀里已经渐渐沉睡了,但上下嘴唇还在无规则的蠕动,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他有些好奇,凑近耳朵,仔细去听。 他听见她一遍一遍,毫无规律地,断断续续地,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吴侬软语意味,重复说—— “从南,我爱你。” 第二则 蒋东升走的时候,和所有人都说了话之后,最后才见了阮恬。 阮恬当时还在一个劲儿地哭,像个傻瓜似的,止不住眼泪,说话时带着一阵阵的抽泣声。 蒋东升忍不住笑话她,“好了,哭什么啊。”阮恬看着他,不再抽噎,但还在无声地掉眼泪。 蒋东升艰难地伸出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半张脸,动了动拇指,困难地替她擦眼泪。 他努力挤出一抹笑,跟阮恬说:“不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蒋东升一边说,一边笑着,笑着笑着,眼眶也湿了。 阮恬拉着蒋东升已经有些凉了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想温暖他。 蒋东升叹了口气,说:“孩子。爸爸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你。最心疼的,也是你。我找到了你,也总算是有脸面去见你妈了。” 阮恬经他这么一说,低低地喊他:“爸——” “爸爸很满意你挑的丈夫。老沈他儿子,和老沈一样,都是个社会上很难得的好男人。上回我看你生了病,从南那么照顾你,我就放心了。爸爸很放心。你事业上,有你哥哥能照顾你,在生活上,老沈他儿子照顾着你。爸爸没有后顾之忧了……” 蒋东升说完这句话之后,回握阮恬的手已经没了一点力气。 蒋东升过世那年,沈意浓才刚五岁半。 沈意浓跟蒋东升不知道为什么,不怎么亲。可能是因为蒋东升看上去严肃了点,所以沈意浓从骨子里有点怕他。 但蒋东升走的时候,哭得最厉害,最大声的,就是沈意浓。 蒋东升生前,最疼的就是沈意浓。沈意浓刚出生的时候,就跟那时候刚出生的阮恬有几分相似,因而蒋东升几乎是把她当做了阮恬一样疼爱。 得知蒋东升再也不会醒之后,沈意浓鼓着圆圆的小脸儿,躲在角落里惨兮兮地放声大哭。 大概她也知道,每次生日,外公都会准备好多好多生日礼物给她,希望这么多生日礼物有一个能够让她特别喜欢。知道外公因为以前没有养大妈妈所以特别疼爱自己;知道外公其实很孤单,没有人陪他一起玩。 阮恬自是不必说,蒋东升刚走的那几天,她像是灵魂出窍一样,经常眼神放空,没了正行。 她这个状态,最担心的自然是沈从南。 沈从南怕她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身子又折腾出病来,于是推了好几个电影剧本和商演通告,直接回家来陪阮恬。 那天沈从南刚下飞机,由于晚点,比预计的时间迟了一个多钟头。 他站在门口,目光越过台阶,正好看见阮恬靠着墓碑,身子半侧着,看向远处沉沉欲坠的夕阳。模样恬静温婉。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可以有无数次的心动。 就像沈从南对阮恬。 她这样简简单单看着夕阳的动作,都让沈从南为之情动。 沈从南跨上了台阶,刚一靠近的时候,阮恬就跟收到心电感应似的,从夕阳里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就看见沈从南朝自己走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颀长的身子像风一样,骨感、充满着男性的力量,和一切她喜欢的模样。 阮恬眯着眼睛,像一只懒洋洋的晒过太阳的猫,慢慢站起身。 她站在原地。 他朝他走。 就好像是,哪怕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哪怕到了他都要走不动了,他还能像现在这样,一直朝她走过来。 离得近了,沈从南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给阮恬穿上,一边穿,一边像个医生似的叮嘱她,“身体不好,就要多穿衣服。太阳一下山,天就冷了。” 阮恬享受着他给他披上衣服的待遇,她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是惬意。 是了。 这种有人牵挂,有人担心的感觉,其实总是能给人以巨大的满足和安全感的。 沈从南牵着阮恬的手,来到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给蒋西岳鞠躬。 “爸,您放心。您对我嘱咐的,我都记得。您做不到的,我也都能替你做好;爸,你在天堂替我跟丈母娘问一声好。谢谢她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我很感激。” 沈从南说完,又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个躬。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发弄得像一堆春草。 风阵阵起来,吹起阮恬的一大把头发。她的头发瞬间被迎风扬起,有一些甚至打在了沈从南的脸上。 沈从南单手将这些头发一点点拨到她的而后,一边轻声说,“头发又长了。” “是啊。” 阮恬想起什么,问他:“我爸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沈从南:“没什么。” “不能告诉我么?” “也没说什么。” 阮恬努努嘴,不吭声了。 沈从南转换了话题:“飞机耽误了一个多小时,你是不是在这儿已经等了我很久了。” 阮恬摇摇头,也不计较刚刚的问题了,笑着,说:“没有很久。” 沈从南转过脸,眼神看着她仿佛在问:“真的?” 阮恬:“真的不算久。一点也不久。只要你会来,只要你能出现,只要你最后来到我身边,多久都不算久。” 沈从南看着她的目光沉甸甸的,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暖意。 他低下头,她闭上了眼睛。 他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像在亲吻一个奇石真宝。 她说:“好像下雨了。” 他答:“那我们回去吧。” 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不。 没有很久。一点也不久。只要你会来,只要你能出现,只要你最后来到我身边。多久都不算久。 反正你总会回来的。回来我身边。 (完) 第六十九章 ~69~ 沈意浓刚上初中那年, 父亲沈从南正式息影,退到幕后开了娱乐公司,母亲阮恬依旧在舅舅的团队里上班。 而沈意浓呢,她在开学当天, 就成为学校里鼎鼎大名的附中一姐。 沈从南给沈意浓挑的是一所每年学费几十万的私立学校, 里面教学设施、师资力量都是一等一的。学校好归好,这并没有妨碍沈意浓继承沈从南的衣钵, 成为一个远近闻名、炙手可热的附中一姐。 原因很简单,因为报道当天,沈意浓拦路“强抢”良家少年。 一、 那天天气好极, 虽然是大夏天, 但日头不烈,而且凉风习习, 吹得人心里舒坦得不行。 沈意浓刚到门口,沈从南还没下车,她就跟赶鸭子似的,哄沈从南离开:“爸——不用进来了。我也老大不小了, 能照顾好我自己的。你就照顾照顾我妈就行了。” 沈从南:“……” 沈意浓站在沈从南的车门口, 明显一副“我就是不让你下车”的模样。 沈从南往下压了压太阳眼镜,警告沈意浓:“少闯祸知不知道?” 沈意浓从嘴角笑到眼角,快把沈从南笑瞎眼:“知道知道。爸你快回去吧。” 沈从南叹了口气,驱车离开。 这么皮的孩子,真的是他和阮恬生出来的么? 沈意浓目送沈从南离开,整个人高兴得差点能地上蹦起三米高。她岔开脚丫子, 拽得跟个爷们似的,把书包甩上肩膀,摇摇晃晃地进校门去了。 沈意浓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了她的同党—— 万一一。 万一一是她妈妈的好朋友纪言初的女儿,和她同岁,比她小两个月。 万一一也是个活泼好动、乐观开朗的主,但没有沈意浓这么胆大包天。两个人每每凑在一起,能把半边天都给拆下来。 沈意浓大大地朝万一一挥手,状似“深情”地喊:“万一一!” 万一一回头,见到沈意浓,眼皮儿情不自禁一跳,兴奋地跟沈意浓挥手,“哎哟,浓姐!” 沈意浓奔上去,跟万一一勾肩搭背,“万一一,我发现一个暑假没见,你变得,嗯哼……” 万一一星星眼看着沈意浓,以为她能难得开口夸她两句。 沈意浓眨了眨眼睛:“变得矮了,胖了,黑了,丑了……” 万一一翻了个白眼,“滚!” 沈意浓依旧揽着她,“啧啧,丑成这样,估计也只有我这么善良美丽帅气可人的仙女跟你做朋友了。” 万一一白眼翻到了天上。 沈意浓话刚落,目光不经意一转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个小男孩。 那小男孩矮矮的,可能比她还要矮一两公分,但是脸长得白皙,跟早上妈妈逼她喝的鲜牛奶一样白。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鼻梁不是特别挺,但看着很有型;嘴唇特别薄,鲜红的两片,看上去格外犀利。 他整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也没有人走在他身边,似乎很孤单的样子。 他背着书包,目不斜视地朝教学楼走。 沈意浓心想:林子大了,真的什么鸟都会有! 沈意浓又心想:操。这小凯子长得太帅了。 沈意浓再想:不行。这么正的凯子不能让别的女孩捷足先登。 沈意浓用胳膊撞了下万一一,压低声音,“我操!” 万一一没反应过来,埋怨:“你撞我干嘛!” 沈意浓:“前方十点钟方向!你看看,那小子帅不帅?!” 万一一玩了一暑假手游,近视的只能把眼睛眯成缝才看清那个小凯子。她瞄了两眼,“虽然看不清,但肯定是好看的。” 沈意浓的审美得到伙伴的高度认可,马上点点头,“不行。我要去罩他!” 万一一拉住她:“浓姐,三思啊。”你都罩不好我啊,还想罩别人。 沈意浓瞥了她一眼,恶霸似的眼神盯着那男孩,忽然朗声扬言:“老娘要把他弄到我牛仔裤下。只能让他在我牛仔裤下哭,也不能让他在别人的石榴裙下笑!” 万一一:wtf??? 什么叫做“只能让他在我牛仔裤下哭,也不能让他在别人的石榴裙下笑”??? 走过路过的可不止沈意浓跟万一一,这会正值报道时间,来来往往都是学生。沈意浓这话一出来,已经是让不少学生都停下脚步,开始窃窃私语。 初中生嘛。 总有用不尽的旺盛精力,和汹涌沸腾的荷尔蒙。 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学生。 沈意浓见情况已经收不住了,不少人停下脚步来看了,斗志一下子高昂起来。 沈意浓撸了撸袖子。 哦不,她穿的短袖,没有袖子。她撸了撸胳膊,斗志昂扬的走上前,拦住了秦征的路。 秦征被人挡住了路,抬了抬眼镜,看沈意浓。 沈意浓笑得跟朵朝着太阳盛开的向阳花似的,露着标准的八颗牙齿。尤其是在万一一跑上来跟到她身后的时候,更大有一番大姐大的气势。 沈意浓仗着有那么点身高优势,居高临下,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秦征跟看个神经病地看了眼沈意浓,就要绕过她离开。 沈意浓不乐意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 沈意浓跨一步,继续挡住秦征的路,“喂!你跟我说什么名字,以后在附中我就罩你!你想横着走,我让螃蟹都给你让路!” 秦征的眼镜片上微微闪过一抹光。 他掀了掀眼皮,轻描淡写地看了眼沈意浓。 “让开。” 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让沈大小姐觉得生来第一次权威受到威胁,她叉腰,“不让!” 秦征淡淡扫了眼她幼稚的动作,觉得绕开她,继续走。 沈意浓比他更快,接着去拦他的路,“喂。你给我听好!你以后就是我的私人财产!谁要是敢抢你,我就把那人轰出附中!” 秦征看着沈意浓,终于意识到眼前这姑娘好像脑子不太正常:“出校门左传,走五百米,再右转,H市精神病院欢迎你。” 沈意浓嘟着嘴巴,火气冲出头顶,快要冒烟了。 沈意浓,“你别以为你是个男的,我就不打你!” 秦征:“……” 沈意浓继续插着腰,一边垂涎三尺地看着秦征薄薄红红的嘴唇,咽了咽口水,说:“既然你这么不听劝,那我也没办法了……” 说完,沈意浓猛地捧住秦征的脸,毫无技术含量地碰上秦征的嘴唇。 没错,是碰。 沈意浓暗暗想,这样一定没问题的。 在家里爸爸每次不高兴的,妈妈亲一下,爸爸就一下变得比动物园里养的老虎还要乖,见到妈妈就会摇尾巴了。 她这样给秦征亲亲,秦征以后见到自己,肯定会比爸爸还要乖,每次见到自己就摇尾巴。 嘿嘿嘿。 二、 阮恬面子里子都薄,不敢一个人去见沈意浓的班主任。于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沈从南,让沈从南跟自己一块去老师那挨训。 沈从南得知了这事,恶狠狠地说:“她倒是敢告诉你,想让你去帮她擦屁股。” 阮恬按着太阳穴,脑子晕乎乎的,“你说她什么个情况?这么小年纪,怎么能……” 沈从南:“要不是她有个八斤八两那么重,没人能跟她一样顶着这么大个脑袋。我真怀疑我抱错孩子了。” 阮恬拍他,“行了。这话可别说。” “像不像话?一个姑娘家,做出这种事来!” 老师的办公室里,站着低着头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样的沈意浓,还有一个金丝边眼镜的小帅哥。 阮恬进去,给沈意浓的班主任打招呼,“老师好。”她顿了下,迎着女老师皱着的眉头,说:“我是沈意浓的妈妈。” 女老师刚开口就想教育,抬眼的时候见到沈从南,表情暗暗一惊。 沈从南上前打招呼:“老师好。我是沈意浓的爸爸。” 沈意浓看了眼秦征,小小地觑了眼沈从南。 沈从南脸上黑沉沉的,跟乌云压境一样。 沈意浓心想,这会完蛋了。 沈意浓再看向秦征,心里下决心—— 以后不让你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下,我就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女老师见了沈从南,脸上马上跟开了朵荷花出来似的,娇羞了几分,“是南哥啊!南哥你都息影好两年了。我一直都是你的影迷来着。” 沈从南看了眼阮恬,微笑着点点头,“谢谢。” 女老师虽然见了偶像,难免激动。心里也懊悔怎么没仔细看看沈意浓的家庭资料,直接把她家长给喊来了。女老师指了指身前两个椅子,“你们先坐。” 阮恬跟沈从南坐下。 女老师瞧着站在一边,没有一点悔意的沈意浓,笑着,说:“我想意浓应该也该跟你们说了。是这样的,首先,孩子年纪还小,现在还不是谈恋爱的年纪。” 阮恬:“嗯。老师,这个我和从南都懂的。” 女老师:“而且啊,孩子上学有小伙伴是好事,但是不能因为有小伙伴就拉帮结派这么来。这样会对朋友比较少的孩子有一定的影响。” 阮恬皱了皱眉。 估计是说的万一一和沈意浓两人。 之后女老师又说了很多。阮恬跟对上自己班主任似的,认认真真地听完了。 结束后,女老师让沈意浓给秦征道歉。 沈意浓抬头看沈从南和阮恬,沈从南狠狠瞪了她一眼。 沈意浓缩了缩脖子,马上说:“秦征,对不起!” 秦征脸上没一点表情,淡淡看着沈意浓。 小姑娘认错认得飞快,可脸上哪有一点愧疚后悔的意思。 沈从南沉着声音:“沈意浓!” 沈意浓特能屈能伸,马上喊:“爸爸,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秦征:“……” 沈从南脸色稍微好了点,他看向秦征,觉得这小伙子应该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又认真给秦征说,“意浓做的不对,我这个父亲的也有没做好的地方。给你道个歉。对不起。” 秦征:“……” 沈意浓:“我爸爸给你道歉呢!你快说没关系啊!” 沈从南:“沈意浓!” 沈意浓缩得没了脖子。 她退后两步,扯了扯阮恬的衣角,“妈妈。已经到放学时间了。快回家吧。” 沈从南:“……” 阮恬:“……” 车上。沈从南开车,阮恬跟沈意浓坐在后排。 此时此刻的沈意浓背脊坐的挺直,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阮恬叹口气,“行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 沈意浓看了眼沈从南,吐了吐舌头,“妈……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的。”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 “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去亲人家呢!你还一个女孩子!你说你……” “……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他长得好看!” “看他长得好看你就能做这种事了!你跟你爸就一个德行!” 沈从南肩膀颤了下,“我跟她可不一样啊。老婆你别殃及无辜啊。” 他可是打着给她擦唇膏的名义亲的,没沈意浓这么明目张胆。 阮恬沉沉地舒了口气,“这次的事情,等会回家写千字文。检讨好了给我仔细看看,我这儿过了,你把这个反省书再交给你们班主任。” 沈意浓正想着我才不去交给班主任呢,阮恬马上就说,“别想着偷偷不交。我到时候问你班主任她有没有收到你写的检讨!” 沈意浓撇撇嘴。 阮恬:“还有。你和万一一不许两个人在一起欺负别的同学。要是被我知道有这回事,以后别找我开家长会。有胆子就找你爸开去。” 沈意浓伸手去拉阮恬的胳膊,“好了。妈,别生气了。” “妈,我下次不这样了还不成嘛……” 沈意浓的人生信条很简单,该认怂时一定要认怂。 第二天沈意浓去学校的时候,在明知道秦征聚在隔壁班的情况下,完全没有主动去找秦征。 之后两个月,沈意浓都安静的像只鸡,没有任何过分动作。 不过她走在路上,但凡听过开学当天沈意浓“强吻良家少年”的初一同学,都会暗暗喊她一声“浓姐”。 偶尔沈意浓走在走廊上,碰上秦征了,沈意浓会有意识地吹个口哨,然后走廊上附近的同学都会低低地发出议论声。 沈意浓自鸣得意地“撩”完人,就趾高气昂地走远了。 沈意浓第二次更秦征产生大交集,是在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 期中考试成绩榜单第一名,就是赫赫有名的秦征学神。语数英科,门门满分,连老师都啧啧称奇。 沈意浓则是门门挂彩,尤其,数学,只考了个个位数。 万一一比沈意浓好点,语文和英语都给及格了。 沈意浓看着万一一的考卷,简直不能更羡慕,“一一,你啥时候偷吃了多来A梦的记忆面包了?怎么考的这么好啊……” 万一一:“考前我妈妈逼我学了点。” 沈意浓:“考前我爸也逼着我学了点啊。” 万一一:“……” 沈意浓:“怎么办啊。我感觉我爸爸今天晚上可能想给我来一顿笋炒肉丝,把我屁股打出花来。” 万一一沉思了会,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意浓,我有个好办法。” 沈意浓眼睛都亮了,“什么办法!!!” 万一一:“那个秦征不是考的特别好嘛!” 沈意浓有点羡慕,又有点咬牙切齿,“是啊!” 万一一:“你再去试试,看能不能把他收入麾下啊。你想啊,要是有他在,他那么聪明,稍微给你指点指点,你说不准下回门门都能考及格。你这回就给你爸妈保证你下回决定门门及格,刻骨铭心点,到时候下会做到了,你爸妈还不开心坏了!” 沈意浓马上被万一一带歪了,她拍着万一一的肩膀,“聪明啊一一!怎么才半个学期,感觉你脑子转得忽然这么快了呢?” 万一一摸摸头发,“还不是跟浓姐你学的。” 这话沈意浓就爱听了,“有你这句话,姐们也一定罩着你!” 万一一:“……” “不过他要是还不肯败在我牛仔裤下怎么办?” 万一一眯了眯眼睛,有模有样地说,“很简单的。我妈妈说过,要让一个男人结结实实的听话,就必须让那个男人爱上你。” “……” “你试试让秦征喜欢上你啊。” 沈意浓眼睛瞪得有铜铃大,“怎么让他……让他喜欢……喜欢我啊……” “首先啊,你一定要表现的淑女一点,然后呢,你表现的可爱点,再然后……嗯……”万一一轻声跟沈意浓“支招”。 当天,沈意浓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特意提早十分钟报告上厕所,然后去食堂门口等着秦征来。 秦征远远出现的时候,沈意浓马上咳嗽两声,走上前去,也没一点害臊的意思,说:“秦征,我跟你一块吃饭好不好?” 女孩儿笑起来明眸皓齿,看着一点也不像个小霸王。 秦征看她一眼,绕开她就要走。 沈意浓暗想自己可不能轻易放弃,她跟在秦征后头,叽叽喳喳地,“秦征,咱们讲和呗。你总不能老是不理我啊。这样我班主任还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哦。” 秦征前进的脚步顿了下。 沈意浓看在眼里,小心翼翼地在心里偷偷高兴了下。她马上走上前跟秦征并排,开始检讨自己,“上次的事情对不起啦,秦征同学。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嗯……” 沈意浓努力为自己“一见钟情”、“见色起意”找借口,她低头摸摸头发,半晌,才说,“我就是有点激动。毕竟刚开学。嘿嘿嘿。” 沈意浓话落的时候,秦征已经比她走快一米了。 沈意浓伸出尔康手,“走慢点呗,秦征。咱们不是说好要讲和的嘛。” 吃中饭的时候,沈意浓发挥热情好客的精神,直接帮秦征那份饭也一块打了卡。末了,沈意浓扬着笑看向秦征,向讨他表扬,却不料,他已经默默走远了。 沈意浓努努嘴,“哼。有你以后向我讨饶的时候!” 两人一块吃了饭,但秦征话实在少,沈意浓找了半天话题,也找不出来了。最后秦征放下筷子,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情?” 沈意浓想学神果然学神,她自己心里这点小九九都被他看穿了。 沈意浓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说:“我想这周和你一起学习功课!” 是的,一起学习功课。既方便追秦征,而且爸爸妈妈也绝对不会反对。 还能帮助她学习进步。 简直一石三鸟! 秦征脸上没多大的表情起伏,口气颇为认真地说:“抱歉,我不喜欢跟别人一块写作业。” 在这种事情能被轻易打倒的绝对不能叫沈意浓。沈意浓一鼓作气,接着说:“那是秦同学没有体会过一起跟人写作业的乐趣。你没有体会,所以才说不喜欢。但是如果你体会了这种感觉,你就不会觉得不喜欢了。” 秦征嘴角抽了抽。 在歪理上,沈意浓总有一千个听上去“又红又专”的理由,带歪你,还让你觉得她说的特别对。 秦征想,这人不去做传销可惜了。 秦征:“我不喜欢跟人一起写作业就是不喜欢。午休时间宝贵,我先走了。” 沈意浓见他起身要走,马上小跑追上去,“喂。一起学习呗。” “……不用了。” “哎呀呀,你都吃了我的饭了,怎么还能这样对我!” 秦征脚步一顿,刚想回“那不是你硬要付账的嘛”,但转念马上觉得这和沈意浓肯定说不通,于是认认真真地说:“一共十二块。我回教室拿现金给你。” 沈意浓:“谁要你现金了啊。我就要和你一起学习!” 两人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沈意浓这一嗓子吼得后劲十足,格外响亮。 感觉到路上同学异样的目光,秦征走的更快了。 沈意浓充分发挥自己颠倒是非的本事,更用力地喊,“秦征,刚刚不是说好的,我请你吃饭,你陪我一块学习。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秦征终于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了眼沈意浓。 小姑娘眉眼雀跃,模样嘚瑟,还不知好歹地朝他吐吐舌,好像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有用不完的活力和精力。 沈意浓对外面同学指指点点的目光一点儿不在意,她兴冲冲地奔到秦征面前,“怎么样?跟我一块学习呗。我一定不会打扰你的。” ——才怪。 秦征声音跟被冰镇过一样,又冷又凉,还有点咬牙切齿,“好!!!” 沈意浓完全不在意,拍了拍秦征的肩膀,“谢谢秦哥哥!秦哥哥你真是好人!我以后一定罩你!谁要敢欺负你,我替你出头!” 秦征:“……” 秦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天沈意浓拿着考卷回家,理所当然被挨了一顿骂,还让阮恬罚写检讨。沈意浓在检讨里就写,她期末考一定门门及格。 晚上写完的时候,沈意浓拿着检讨书想给阮恬去看。正好沈从南打公司回来。 沈意浓依旧认怂,很是怕他,直接缩到门后,关上了门。 阮恬过去迎接,替他脱了外套,一边轻声说,“意浓期中考成绩出来了。” 沈从南声音懒洋洋的,“考得怎么样?” “……”阮恬默了会,看着沈从南,说,“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分数这么低的试卷。” 沈从南揽着阮恬坐回沙发上,将阮恬拉到腿上,对着自己坐着,他亲了下阮恬的嘴唇,低低地说,“也对。你那时候学习这么好,肯定没考这么差过。” 阮恬瘪瘪嘴,“你说她怎么这么像你。在学校跟个小霸王似的,学习还这么不上心,也没什么兴趣爱好。”阮恬想着就来气,手拍着沈从南的背脊,“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 沈从南也不生气,他捧着阮恬的脸,拇指摩挲她的脸颊,“成了,不生气了。她有她自己的造化,要是真考不好,也不能逼着她考上清华北大不是。” “我也不是指望她能这么好……” 沈从南轻笑一声,闭上眼睛亲吻阮恬的额头,再沿着额头亲下来,亲在阮恬的眼睛、两颊,耳垂上。他轻叹了声,“早上刚见过的。分开了一天,就好想你。” 阮恬哼了哼,“我今天可还看见有模特跟你的绯闻呢,在网上穿得跟真的似的。” 沈从南“切”了声,“你老公被你榨到有没有力气去榨别人你心里没点数?” 沈从南说着,手就开始不规矩。 阮恬一把拍了他的手,“喂!客厅呢!” 沈从南意犹未尽,一把将阮恬公主抱起,“行行行,回卧室去。检查检查我有没有榨干别人。” 周末当天,沈意浓起了个大早,按照跟秦征约好的时间,去秦征家里写作业。 阮恬很诧异沈意浓周末不睡懒觉,问她,“这么早出门啊?是不是又和万一一出去大闹天宫啊!” 沈意浓蹭进阮恬怀里,给她撒娇,“妈妈,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嘛。我今天去秦征家里跟他一块学习!” “秦征?”这名字阮恬有点印象。 “嗯。秦征。我已经跟他和好了。他也不生我上回冒犯他的气了。所以我们约好一起学习。” 阮恬想着沈意浓能不欺负人就好,马上点头答应,“行。那你去了别人家里一定要有礼貌,见到秦征的爸爸妈妈一定要问好。不要随便看别人的东西哦。” 沈意浓乖巧地点头:“好好好……我都记住了妈妈。” 记住了—— 才怪。 第七十章 ~70~ 恶搞番外之校霸沈意浓下篇 三、 秦征的家很豪华。沈意浓觉得秦征家豪华的程度应该跟自己家里有的一拼了。 沈意浓内心发弹幕:果然是个有钱的小凯子。不钓你钓谁去! 秦征家里人都不在, 或者说,秦征特地挑了父母都不在的时间,喊沈意浓来学习。 沈意浓不是好应付的主,她“不拘小节”地拽了下秦征的手, “喂, 你爸爸妈妈都不在吗?” 秦征表情很冷淡,答, “不在。” 沈意浓怏怏地,“嗷。” 秦征带着沈意浓进了书房,他给她指了指已经收拾好的一个桌子, 说:“你就在那儿写。” 沈意浓觉得秦征这个说话句式有点怪, 马上问:“你呢?你也在这儿写?” 秦征细长的眉毛挑了挑,指了指楼上, “我回我房间写。你等会有什么问题,上楼来找我问就行。我在靠楼梯右边第二个房间。” 沈意浓表面上笑呵呵的,“好的。谢谢秦哥哥。” 秦征听到最后三个字,反射性地恶寒了一下。 秦征很快上了楼, 沈意浓磨磨蹭蹭地拿出课本, 一边翻一边嘀咕,“哼,想把我一个人落在这儿,门都没有!” 沈意浓先在秦征给她的这个书房乱七八糟翻了一通,最后她对着三面墙壁的书止不住感慨,“果然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哎……十行字里有九行半都看不懂。啧啧啧……” 沈意浓感慨了会, 倒有些佩服起秦征来了。 “小凯子蛮厉害的。只要有他在,我功课一定能好起来的。”她想。 沈意浓找出这周的作业,随意地翻了翻上面空白没写过的卷子,拿起笔就开始往楼上跑。 她大力地敲门,生怕秦征听不见似的,“秦哥哥,快给我开门。我有题目不会做啊。” “秦哥哥……” “情哥哥……”沈意浓故意把前鼻音发成了后鼻音,用一种撒娇的口气在门口喊。 “情哥哥,你快点给我开门啊。” 喊了好一会,沈意浓才终于听见了一阵漫不经心的脚步声。 门刚留出一条缝的时候,沈意浓就用了把力,直接帮助里面的人把门完全打开了。 她在门外。 她看向他时,笑容潋滟,恍若春光乍泻。 秦征被她的笑晃了晃眼,硬是愣了下。 沈意浓努努嘴,“秦哥哥,你为什么这么久不给我开门?这样做不太好吧!” 秦征垂眸看了眼她抱在怀里的作业本:“……有什么事?” 沈意浓一边毫不客气地越过秦征,走进房间,一边仔细打量,“秦哥哥,你这个房间好单调哦。感觉什么都没有诶。” 的确,秦征的房间完全不像一般男孩子的房间。他的房间单调、冷色,只有一张书桌,一张床,上面被子传单都是蓝白色的。还有两个床头柜,房间里面还有个浴室。而且里面也没有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的玩具之类的东西,柜列上全是各种模型的赛车。 沈意浓饶有其事地点点头,“秦哥哥,原来你喜欢玩赛车啊——” “啊”字才发半个音节,秦征忽然猛地按住了沈意浓的嘴巴。 沈意浓也不挣扎,也不继续发声了,少年柔软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唇瓣上,引发她微微战栗的触感,让她没法做出进一步的反应,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秦征。 楼下轻微的谈话声一点点传进沈意浓的耳朵里。 “阿征不知道在干什么,要不我上楼去看看?” “不用了。阿征你还不放心啊。别担心了。” “你啊。怎么就对儿子的事那么不上心呢!” “还不是因为你生的儿子好!” 沈意浓眉头挑了一下。 啧,楼下的是秦征的爸爸妈妈?! 所以—— 秦征现在这样,是因为不想让他爸爸妈妈知道自己在他家里喽。 这个念头让沈意浓难过了一秒,但马上更加高兴起来。 嘿嘿—— 今天肯定有办法威胁秦征了。 秦征合上门,看着一脸笑得狡黠的沈意浓,还没开口,沈意浓先发制人,“你要我不能被你爸爸妈妈知道?” “……”秦征按这门,眯着眼睛,盯着沈意浓打量。 沈意浓毫不畏惧他的打量,反而跟他讨价还价,“是不是要我躲起来,在你爸爸妈妈不注意的时候离开这里?” “……” “这都好说。”沈意浓一锤定音,说:“只要你以后做我的跟班,每次在学校给我辅导学习,让我期末不挂科,我就都答应。” 秦征:“……” 沈意浓扭了扭自己的小腰板子,颇为挑衅地说,“秦哥哥,你要是我答应我,我现在就冲下楼喊叔叔阿姨,然后说是你带我回家里来学习的。说你喜欢我,到时候你就算有理也说不清了。” 秦征想起学校食堂的时候,沈意浓扒着自己请客,结果反而说自己蹭了她的饭的事情。他一张脸跟太平洋上的冰山似的,又冷酷又沉静,最后咬咬牙,说:“……好。” 沈意浓两只眼睛顿时开始冒星星:“哇!秦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秦征:“以后不许你来我家。也不许你跟我爸妈打招呼。” 沈意浓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上前,非常自然地去抱秦征的胳膊,“那你去我家学习好不好呀。反正你都答应当了我跟班,自然是要听我的的。” 秦征态度强硬,“不行。只能在学校。” 沈意浓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地应:“嗷。” 秦征看她一眼:“那你把你作业拿来。我教你。” 沈意浓连忙点点头,“行啊。” 秦征拉开自己书桌的位置,自己坐过去,又给沈意浓指了指他边上的位置,“你坐在这儿。” 沈意浓看着唇红齿白、根红苗正的秦征,发了两秒呆,说:“秦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 秦征盯她一眼。 沈意浓嘿嘿傻笑。 秦征翻开沈意浓的作业,看着上面空白一片,精致的眉头不可抑制地皱起。 沈意浓指着卷子,认怂脸:“都不会……” “都不会?” “都不会。” 秦征深吸口气,将卷子推回去,“你这样的,我教不会。” 沈意浓指了指门口,“好啊。那我现在就下楼去找叔叔阿姨一起玩!” 秦征拿眼角瞪她:“……” 沈意浓嘿嘿嘿地笑。 秦征拿起笔,决定从最基础的题目一道道给沈意浓讲。难的不会,简单的总要会一点吧。 秦征第一题讲了老半天,最后侧过头问沈意浓:“懂了没有?怎么解一元一次方程式?” 沈意浓虽然懂的迷迷糊糊,但秦征严肃讲题的样子真的非常好看,她忍不住捧场,认真地点头,“懂了一点了。” 沈意浓忽然想到什么,问:“秦征,你是不是跳级了啊。为什么你比我们年级很多男孩子都矮?” 秦征:“……” 沈意浓:“别怕。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罩着你。” 秦征:“我们讲下一题。” 秦征讲完下一题,正要问沈意浓她会了没有的时候,沈意浓已经靠在桌子上,面朝他,睡得死死的了。 秦征摇摇头。 沈意浓一边睡,一边还在流口水,嘟喃:“秦征,你长得好好看哦。” 秦征:“……” 沈意浓是被秦征推醒的。 沈意浓瞪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秦征,委屈,“你干嘛推醒我!” 秦征:“快中午了。我爸爸妈妈午饭要出去吃,你到时候回去吧。” 沈意浓睡醒的时候特别好说话,“好。” “这张卷子重点我都帮你整理好了。你按照我给你整理的,把基础题做好。周一放学后,拿给我检查。” “好。” 周一当天。 沈意浓和万一一一块吃午饭。 万一一问沈意浓,“你和秦征怎么样了啊?” 沈意浓马上眉飞色舞地给万一一讲她和秦征周末时候的进展,末了,还洋洋得意地说,“他好像很怕爸爸妈妈知道我诶。有了这个把柄,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万一一:“他为什么怕爸爸妈妈知道你啊?” “谁知道哦,说不定就是怕他爸爸妈妈以为他在早恋啊。嘿嘿嘿。” 万一一:“那你真的写作业了吗?他不是放学后还要检查?” 沈意浓狠狠点了点头:“写了!”她作出痛心疾首状,“昨天我写那些写到晚上十点半。我妈妈快心疼死我了,还以为我要发奋考北大。我妈妈昨天又教了我一遍,把我都教会了。” 万一一:“阿姨好好哦。” “那当然了。我妈妈学习很好的。” “那你都会写了,怎么跟秦征讨学习啊。” “干嘛跟他讨学习啊。我要跟他讨表扬啊。到时候就夸他教的好。嘿嘿嘿。” 万一一:“花痴!” 放学的时候,难得沈意浓没有第一个冲出教室。她安安分分地收拾了书包,拿着作业去隔壁班找秦征。 隔壁班人还没完全走散,沈意浓就站在窗口挥臂高呼:“秦征!” 秦征扬眉看她一眼。 沈意浓没脸没皮惯了,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冲进教室走到秦征跟前,将本子送到秦征眼前,“我都写完了的!老师今天还给我批了满分!” 秦征略微诧异,觉得自己教学水平应该没有到能把一个考个位数的人弄到作业全对的地步。 秦征接过沈意浓的作业本。他翻了两页,眉头皱起。 这并不是他昨天教沈意浓的方法啊。 秦征抬了抬金丝边眼镜,不动声色,“很好。” 沈意浓马上嘚瑟起来,“谢谢夸奖!” 秦征:“没做错也就不用补习了,你早点回去了。” 沈意浓拉住秦征:“啊!你不给我讲今天的作业重点了吗?” 秦征:“我觉得你好像不需要。” 沈意浓不明所以,站在原地看着秦征走远的背影。 她跺了跺脚,将作业塞进书包。 “哼!该死的秦征。” 自那天以后,无论沈意浓再怎么去跟秦征一起学习,秦征的态度总是不冷不淡,也没有一开始给她讲题那么专心了。沈意浓只好每天都求助阮恬,让阮恬教他功课。 但是她的进步并没有得到秦征的认可,反而让秦征的态度越来越冷淡。 沈意浓每次和万一一吃饭,口头禅都成了:“这操蛋的秦征!” 就这么有过了三周,某一天傍晚,沈意浓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缠着秦征的时候,门口忽然来了个“青年才俊”。 沈意浓知道他,他叫封越,是初三年级的学长。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十,将来妥妥的是有出息的角色。 封越站在门口,当着班里还有好些在整理书包准备回家的同学的面,朝沈意浓,招了招手,“沈意浓。” 沈意浓不知为何,心跳啪嗒漏跳了一拍。 她蹭蹭蹭跑上前去,跟认到主人的猫似的,“学长好。” 封越笑得阳光灿烂:“知道我是谁啊。” “知道啊。这么厉害的学长怎么会不知道。封越嘛!” 封越摸了摸她的头发,“早就听说你。觉得你很有意思,所以过来见见。” 沈意浓:“见了以后感觉怎么样啊?需不需要以后我罩着你?” “……”封越眸光一深,略沉倦的声音低低的,飘在风里,说:“我来罩你吧。” 沈意浓刚想说不用,但转念忽然想到书包里沉甸甸的作业,猛地拽住了封越的胳膊,“别的倒是没关系。你能罩我的期末考试吗?” 既然投靠秦征没有用,跟爸爸妈妈又已经答应了期末绝对不挂科,还不如先抓一个更有用的大树,在大树底下才好乘凉嘛。 沈意浓深以为此。 封越挑眉,笑着看她:“嗯?” 就在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老天捉弄沈意浓还是怎的,向来不爱出教室找她的秦征这会儿正好出了教室。 沈意浓背对着秦征,捉着封越的手臂,温言好语地说:“就是你能不能罩一罩我的期末考试?我功课有点……有那么两点点差劲……” 封越也瞧见了站在隔壁班门口沉着脸的秦征。他皱了皱眉,再看着沈意浓,温暖一笑,“好啊。以后每天放学的时候你在教室等我,我来找你给你补习。” 沈意浓:“啊啊啊!好啊好啊!谢谢学长!谢谢学长!学长我请你吃饭,请你玩电动,请你玩游乐园!” 封越又摸了摸沈意浓的头发,口气宠溺,“你啊!” 秦征在门口站了会,眉眼渐冷,他走回教室,拿了书包,径直就离开了。 沈意浓和封越又聊了一会,封越给她说以后他大概哪个时间段来找她,让她在教室里待着别走。然后封越就约沈意浓:“今天有点晚了,就不补习了。要不要一起回家?” 沈意浓想到隔壁的秦征,心里还是有所顾忌,于是说:“今天不行诶。我还有点事情。封学长,我们下次再一起回家好不好啊?” 封越:“行啊。那你记得早点回家!” 沈意浓用力点了点头。 等封越一离开,沈意浓马上背着书包去了隔壁教室,但隔壁教室里,秦征的位置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早就回家了。 沈意浓在心里不爽了两秒钟,抓住其中一个值日生就问,“同学,你们班那个秦征呢?人去哪儿了啊?!” 那同学见是暴脾气的“浓姐”,态度恭敬,“秦征刚刚就背书包离开了啊。” 沈意浓:“他竟然不等我!!!” 沈意浓想着自己干巴巴地拒绝了封越,厚着脸皮来找秦征,没想到秦征这人居然都没等自己,先离开了! 亏她还想告诉他,以后有其他人帮她了,她都不会麻烦他,逼他教她学习了。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啊! 长得帅就了不起了是不是! 沈意浓拎着书包,越想越气,她出了校门,见阮恬亲自来接她,她眉头一动,说:“妈妈!明天是周六啦!” 阮恬帮她摘下书包,放进车里,给她系上安全带,“嗯。明天周六,你想去哪儿撒野啊?” 沈意浓:“我才没有要撒野,妈妈不要误会我!” 阮恬:“行行行。那你有什么伟大计划啊?!” “妈妈,我又想去秦征家里学习了。你帮我买点水果好不好啊,我明天给秦叔叔秦阿姨带过去,这样他们也不会嫌我烦了。” 阮恬眉眼一弯,“好。依你。去别人家里记得要有礼貌啊。” “嗯。知道了!” 沈意浓暗暗握拳,心想,哼,坏秦征,看你到时候怎么奈何我!我现在有了封越了,才不担心没人帮我抓学习了呢! 四、 周六这天,沈意浓提着一篮子的水果,背着书包,去往秦征家里。 为了能和秦征父母碰上面,沈意浓特意在门外“侦查”了好一会,确定两人都在,沈意浓才大摇大摆地按下门铃。 门是保姆来开的,保姆见了沈意浓,微微一怔,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沈意浓马上拍了拍自己的书包,“阿姨,我是秦征的同学呀。我来找秦哥哥一块写作业!” 保姆好像有了点印象,点点头,“好好好。来,快进来。” 沈意浓笑得美滋滋的,跟着朴素的保姆阿姨进了秦家,然后就在客厅看见秦征的父母。 沈意浓摆出礼貌又可人的笑:“叔叔阿姨好!我叫沈意浓!是秦征的同学。我是来找他一起写作业的!” 秦母明显是吃了一惊,然后欢喜得不行,立马上前摸摸沈意浓的小脸蛋,“啊呀呀!你来找阿征啊。阿姨第一次见你呢!” 沈意浓态度恭恭敬敬的,“那我以后多来见见阿姨,这样阿姨就能认识我啦!”沈意浓把手里的果篮给秦母送过去,“这个送给叔叔阿姨。妈妈说这是礼貌哦,所以请叔叔阿姨手下我的心意哦。” 秦母笑得不行,“好好好。那阿姨就收下了。” 就在这会,秦征踢着步子下来,见到沈意浓,他明显微微一惊。 “你怎么来了?” 沈意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来找你学习啊!” 秦征:“……” 秦征因为跳级,学得越来越快,所以交的朋友越来越少。到现在还没把同学带到家里来过。秦母为此一直心里担忧,第一次看见自己儿子能带同学回来,秦母激动地不行,也不管秦征,拉着沈意浓跟她聊天。 什么秦征在学校表现好不好啊,同学喜不喜欢他啊等等的。 沈意浓表现得格外乖巧,能答的问题全部一个不落下地回馈给秦母。 秦征在边上好几次拉着他妈嘀咕,“好啦。妈……” 秦母压根不理,就是和沈意浓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秦征都能感觉到沈意浓就差把他在学校里上厕所的事情都给秦母说了。 一直到吃完午饭,秦母才终于收敛了点,让沈意浓跟着秦征去学习。 秦征巴不得这样,于是马上拽过沈意浓的手腕带着她上书房。 沈意浓露着衣服鬼马的笑容,乐颠颠地跟着,一边跟一边还不忘调侃他,“喂喂喂。走慢点啊阿征。” 阿征?! 秦征脑门一烫,飞快地看她一眼。 两人一起进了书房。 秦征横眉冷对,看着沈意浓冷笑,“说好的不上我家找我父母,你为什么失约?!” 沈意浓才不是好欺负的,马上说:“是你先失约的!你昨天都没等我就自己先回去了。” 沈意浓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秦征表情越发地冷淡,“你的意思是你有理了?你忘记了?昨天在你教室门口,已经有学长要帮你温习功课了?你还找我干嘛?!” 沈意浓双手叉腰,“你不讲理!那是因为你没有好好给我补习。我每次来找你你都不肯好好搭理我!” 秦征:“为什么要我给你补习,不是早就有人给你补习了吗?还要我干什么!” 秦征指的是一开始沈意浓就有人在辅导她的事情,但是沈意浓明显没有想起自己求助过妈妈的事情。她气急,大吼:“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秦征:“我就是不讲理!” 沈意浓不是那种一生气就哇哇大哭的主,她飞速地看了一圈书房,发现这里除了书还是书,她咬咬牙,整个人冲上去,一把将秦征扑到在地上,人横跨地坐在秦征身上:“给我道歉!不然我就出去告诉叔叔阿姨,你欺负我!” 秦征最烦的就是自己的母亲。难以想象如果让自己八卦得恨不得知道美国总统穿什么颜色的内裤的母亲知道自己欺负沈意浓,她会和沈意浓八他多久。秦征咬咬牙,脸色有一丝涨红,“你给我起开!” 沈意浓:“我不起我不起!除非你给我道歉!” 秦征声音低沉起来,带几分威胁的意味:“你到底起是不起!” “不起不起不起!” 话刚落,沈意浓忽然猛地腾空,再下一瞬,秦征已经用蛮力将她压在了他的身下。 沈意浓眨巴了眨巴眼睛。 秦征看着沈意浓,也有几分窘迫。 他飞快地走开了。 沈意浓忽然想起家里爸爸妈妈,每次爸爸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或者事情无缘无故跟妈妈生气,妈妈总会问爸爸,“你是不是又吃醋啊!” 妈妈说过,那是爸爸在乎自己的表现。爸爸不喜欢妈妈和别的男人走的太近。 沈意浓啧啧地感叹,心想秦征会不会也在吃醋呢? 不对啊,秦征吃她和谁的醋呢? 沈意浓没有想明白,但是她发挥了难得的“以和为贵”的精神,站起来去拽了下秦征的衣角,“喂——” “阿征啊……” 秦征冷着脸,不吭声:“……” 沈意浓:“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啊。昨天我本来就是打算来找你的啊。而且我还拒绝了和封越一起回家专门来找你的。可是你自己先扔下我一个人走了。所以我才不高兴的啊。” 秦征:“……” 沈意浓:“我可是说完了的啊。你为什么还是不说话。” 秦征沉默了会,“既然以后你找封越教你,你也不必来我家了。” 沈意浓:“谁让你不好好教我。你要是好好教我,我也不用麻烦人家初三生了啊。” 秦征身子怔了下。 沈意浓:“怎么又不说话了啊。” “就算没有封越教你,不还有其他人教你?你第一次找我补习后不也是马上又找了别人教你?” 秦征这句话说的难得的长,让沈意浓肩膀颤了颤,半晌,她拽了下秦征的袖子,“啊那个啊……那个对不起拉。那天没听懂,又不敢再麻烦你了。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嘛,所以我回去又让我妈妈教了我一遍。” 秦征:“……” 沈意浓感觉秦征表情松动了,马上可劲地说,“但是我妈妈很忙的。要上班,还要每天陪我爸爸,我老是去找我妈妈我爸爸会吃醋的。” 秦征:“……” 沈意浓:“你怎么还不说话啊……” 秦征顿了一会,坐回书桌旁,指了指边上的位置,“过来,坐吧。” 沈意浓装乖学生,过去。 秦征:“作业。” 沈意浓连忙拿出作业本。 秦征翻了两页,忽然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还是别找初三学长帮你了。他应该挺忙的。” 沈意浓两眼放光:“那你帮我?” 秦征脸色微微一赧:“……嗯。” 沈意浓好不羞涩地去抱住秦征的胳膊,“哎哟哟,你早这样不就好了。省的我去麻烦人家。那我怎么跟封越学长解释啊?” 秦征:“你下次跟他说,你妈妈给你找了人帮你辅导,就不麻烦他了。” 沈意浓嘿嘿嘿笑了三声,“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秦征:“……” “秦征,你好聪明。我浓姐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就是一支潜力股!” 秦征:“……开始学习了。” 五、 沈意浓托秦征的福,期末考试不仅全没挂科,而且其中一门还上了八十。 阮恬高兴得不得了,寒假第一天就上门拜访秦征和秦征的父母,要感谢他们。 沈意浓乐意得不行,也学着阮恬,提着一个水果篮,前去见秦叔叔和秦阿姨。阮恬不去不知道,去了发发现,原来秦征的母亲就是自己高中同学,姚芳芳。 阮恬上前去拥抱姚芳芳:“哎呀。真是有缘千里来相逢了。没想到你儿子这么厉害。” 姚芳芳,“哪里哪里。你女儿我也很喜欢。嘴特别甜。” 万一一和沈意浓在寒假的时候见了一面。 万一一忙不迭恭喜沈意浓:“浓姐,最近秦征对你好像很听话的样子啊。是不是把他弄到在你的牛仔裤下了?” 沈意浓咬着奶茶吸管,颇有些烦恼,她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呀。” “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喜欢我啊。” 沈意浓在学校人气还是很高的,没想到在秦征身上真就是栽了跟头。万一一小小地惊讶了下,问:“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对你有点表示?” 沈意浓点点头,“是啊。他没表示,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已经很喜欢他了呢。” 万一一勾住沈意浓的肩膀,“一一,你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沈意浓:“那我该怎么办?” “你要么直接跟秦征摊开了说,看他到底喜不喜欢你?” “那万一要是他不喜欢我,那我不是很没面子吗?” “那你现在也没有有面子到哪里去啊。只能偷偷喜欢他。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他要是不喜欢你,你直接喜欢别人去。” 沈意浓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连连点头,“行!就照你说的来弄!” 除夕那天,沈意浓为了表达这个学期对秦征辛勤补课的勤劳付出,特意在晚上八点的时候,约他出来一起看烟花。 秦征一开始不答应,反而是姚芳芳说:“啊呀,人家意浓也是感激你,你一个大丈夫不去怎么行呢!” 秦征在家听了姚芳芳一大串的碎碎念,最终被赶鸭子上架,只好去跟沈意浓一起去看烟花。 冬天冷,沈意浓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围巾和帽子,还套着手套,站在马路边等秦征。 秦征就在路对面。 他看着沈意浓跺着脚,一边嘴里不停地嘀嘀咕咕,一边四处张望。等到沈意浓也看见秦征的时候,她在原地蹦了几次,才高呼:“秦征!秦征!” 秦征依旧面无表情,朝她挥了挥手。 不过秦征的冷脸向来打击不到沈意浓,沈意浓活蹦乱跳地跑到秦征身边,自来熟地挽住秦征的手臂,“阿征你终于来了。” 秦征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皱了皱眉,最后什么也没说,任由沈意浓牵着自己往前走。 沈意浓踩着地上的雪,踩得嘎吱嘎吱响。 她脑袋瓜里响了一千遍一万遍到底该怎么和秦征摊牌,但总是想不出好主意来。她低着头琢磨,不料,头顶忽然传来秦征的声音:“怎么这么安静?” 沈意浓仰起脸看他。 不知何时起,秦征忽然就拔高了一样,变得比沈意浓高,之后就越来越高。 现在沈意浓要看他,还得仰着脖子看。 沈意浓咬着下嘴唇反驳他,“干嘛啊?我不吵你你怎么还嫌弃?” 秦征:“……” “寒假的时候,你们班的那个肖燕是不是给你告白了啊。”沈意浓低着头,状似无意地说,“我没有故意打听你的消息啊,是你们班的人里传出来的消息。然后有人告诉我的。你也知道,我朋友多啊,消息很快能传到我耳朵里……”的。 沈意浓话还没说完呢,秦征就打断她,“是。” 沈意浓小小地撅了撅嘴巴,“嗷。没什么。” 两人静了会。 沈意浓忽然不高兴起来,抬起小腿,轻轻踹了下秦征的脚踝。 秦征看她一眼,“怎么了你?” 沈意浓脾气没法发,心里又不痛快,又踹了下秦征的脚踝,“那你喜欢那个肖燕吗?” 那肖燕长得顶好看,柔柔弱弱的,老是穿裙子,还披着头发。不像她,每次都穿牛仔裤,扎个老高的马尾。 秦征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意浓的头顶,“不喜欢。怎么了你?” 沈意浓听到不喜欢三个字,马上乐了,“真的不喜欢?” “……嗯” “啊。那你喜欢怎样的女孩子啊?” “不知道。” “……阿征,你要不要喜欢像我这一类型的啊?” “……” “像我这样的啊,不像肖燕那么柔弱,而且身体好不感冒,一起亲亲的时候不会传染感冒,像我妈妈啊,经常身体不好,所以常常传染感冒给我爸;我不会轻易生气,而且我还能保护你……喂……阿征,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啊……” 除夕的夜里,万家灯火通明,整个世界有种异样的温暖。 天空里不断升起一捧捧,一簇簇的烟花,光彩陆离。 恍若少男少女们午夜时分,做的一个个华彩的梦。 沈意浓追上去,又去使劲勾住秦征的胳膊,不让他走快。 她指着天上一朵七彩的烟花,脸颊上露出几分少女的轻红,说,“阿征,烟花诶!” 秦征侧脸,看着沈意浓。 少女虽然看上去总是带着一股无所无谓的蛮劲,但实际却格外娇憨,三言两语就能把她哄好。她仰着脸,看着天空的烟花,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羊羔。 她又推搡了他一下,说,“阿征,我们以后每年都一起看烟花好不好呀?” 秦征盯着少女娇俏的容颜和漂亮的眼睛,轻声应道,“好。” 就在这时候,也不知道沈意浓是有心电感应还是怎的,忽然侧过脸,刚好捕捉到秦征在看她的眼神,她顿时“哦哦哦”了几声,不怀好意地用胳膊肘撞了撞秦征,鼓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说说嘛,你是不是喜欢我?” “……” “阿征,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 “阿征,你干嘛又走那么快啊……承认一下你喜欢我嘛,大不了我们现在先不早恋,等毕业了再早恋啊。阿征,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主动吻你啦,我妈妈说过,女孩子一定要等男孩子先主动的……阿征,你等等我啊……阿征,你怎么这样啊,我都承认我喜欢你了,你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还要扭扭捏捏啊……我们说好一起看烟花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