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无声》 作者:如小果 文案: 宋深深是个哑巴。 所以当宁东旭占有她时,她喊不出“不要”。 所以当她经历阵痛的折磨生孩子时,她喊不出“疼”。 所以当若干年后,宁东旭带着女儿恳求她嫁给自己时, 她甚至连“你他妈的给我滚”都喊不出口。 看文指南: 1.一句话简介:她的爱情,于无声处开出了一朵花。女主得了失语症。男主从小到大一颗红心向女主,混蛋又深情(表示没有违和) 2.《锦绣良缘》的系列篇,宁家大公子和他家小青梅的故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主角:宋深深,宁东旭 ┃ 配角:秦歌,宁语宁,宋莞尔 第1章 梦中的婚礼(1)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认为所有人都是笨蛋的聪明人,另一种是认为所有人都是聪明人的笨蛋。   于宋深深而言,宁东旭是第一种人。   于宁东旭而言,宋深深是第二种人。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上一个笨蛋。   所以,宁东旭遇上了宋深深。   “小宋,你过来一下。”   优美的钢琴声戛然而止。宋深深停下弹奏钢琴的双手,侧着头看着刘总,用食指在空中打了个饱满的问号。   她无声地问:“刘总,怎么呢?”   “有位客人想认识你。”刘总见她迟迟不起身,催促道,“快点。”   宋深深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情。   “指名要见你的可是秦总,怠慢不得。”刘总有点生气了,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拉着她往前走。   “秦总,人我给你带来了。”刘总对着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笑道。   秦歌穿着一件丝质印花衬衫,外面套着酒红色呢子大衣,整个人时髦得就像T台上走秀的模特。他很帅气,却不是周正端庄的帅气。几缕凌乱却有型的刘海下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正打量着宋深深。   “刚刚是你弹的曲子吗?”秦歌问。   宋深深点了下头啦啦。   秦歌从钱包掏出几张大钞,递给宋深深。   宋深深愣了愣,没去接。   有那么几秒,秦歌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放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刘总早已混成了人精,见秦歌面露不悦,连忙接过他给的赏钱,塞到宋深深手里,赔着笑脸道:“秦总,小宋她不会说话,我替她向您道谢。小宋,还不快给秦总敬酒。”   说完后,他不停地给宋深深使眼色。   宋深深拿起一杯红酒,犹豫了下,一饮而尽。   酒不是好东西,她的父亲就因为长年酗酒身体每况愈下。   可酒也是好东西,一杯酒就可以轻飘飘地把客人的不悦揭了过去。   “宋小姐,刚刚你弹的那首《睡中的婚礼》,宁总看的可入迷了,都顾不得和我谈生意。”秦歌嘴上虽抱怨,脸上却肆意笑着。   那笑容含糖量过高,简直要把人溺毙在其中。   是《梦中的婚礼》。宋深深在心里提醒道。   “是《梦中的婚礼》。”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很是动听。   酒吧灯光昏暗,宋深深这才发现沙发的另一侧坐着个男人。四目相接时,宋深深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是被人用锤子重重地在心脏锤了一下。   她的脸上飞快地闪过遂不及防的震惊,然而转瞬即逝,让人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宋深深万万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再见到宁东旭。   宁东旭穿着一身熨帖又严肃的黑色正装,头发也梳得齐齐整整。他的嘴唇很薄,又没啥血色,看上去生冷无情。这样的长相和气质,即便耀眼如星星,也只会让人敬而远之。   “宋小姐,你弹得很好听。”宁东旭微微一笑。   他唇角上扬的弧度可以精确到百分之三十。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那是他作为世家公子从小就被训练出的公式化的笑容,温和、礼貌却透着疏离。   而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异常,看着她完全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宋深深勉力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这唱的是哪一出戏?难道他没认出自己?   “小宋,快敬宁总一杯,感谢宁总的赏识。”刘总再次催促。   又是一杯红酒下肚。宋深深酒量不错,就是喝酒很容易上脸。才喝了两杯酒,脸就红透了,活像只刚出锅的麻辣小龙虾。   秦歌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再次打量着她。   她的眼睛并非纯黑,浅浅的褐色,在暗处尤其流光溢彩,亮得如同被水洒了薄薄的一层。   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绝对在哪里见到过。   只可惜宁东旭已经表示出了兴趣,否则他今晚一定要把这只小龙虾剥皮拆骨,吞进肚子好好享用一番。   “宋小姐,坐下聊几句吧。”秦歌继续免费奉送着他甜度满满的笑容。   宋深深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刘总。   刘总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对秦歌说:“秦总,不是我不让小宋她陪你,小宋她不会说话。”   “没事,我也讨厌那些油嘴滑舌的人。”秦歌站起来,把宋深深按在沙发上,又向刘总使了个眼神。   刘总是个明白人,连忙闪人。   宋深深无助地望着刘总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可是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左手边那位一看就是花花公子,右手边又是宁东旭。宋深深如坐针毡,只不过短短几秒钟,背上已经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宋小姐,别紧张,我们又不会吃了你。”说完后,秦歌呵呵笑了出声,“你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吗?”   宋深深摇了摇头。   “你是本地人吗?”秦歌问。   宋深深摇了摇头。   秦歌耐着性子又问:“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天可怜见,他是帮宁大公子约|炮的,可是宁东旭一直不吭声,搞得自己才是那居心不良的人。   可没想到,宋深深又摇了摇头。   秦歌突然觉得没劲透了。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让你开口比登天还难吗?”   秦歌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端着架子的女人,尤其还是端着架子的闷葫芦。   秦歌的声音不大,但是不远处的刘总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一路小跑过来,哈着腰解释道:“秦总,小宋她真不会说话。”   “看出来了。”秦歌不耐烦地说。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因为她坏了好心情。”刘总又给宋深深使眼色,责令道,“小宋,还不快给秦总敬酒。”   第三杯红酒下肚后,宋深深站了起来,朝秦歌鞠了个躬,匆匆离去。还没走两步,背后传来了宁东旭清清冷冷的声音。   “宋小姐,等下。”   宋深深缓缓转过身,忐忑不安地看着宁东旭。   秦歌不知道宁东旭打了什么手语,只见宋深深脸色骤然大变,嘴唇白得跟医院的床单似的。   就在秦歌觉得她下一秒就要瘫倒在地时,宋深深低着头,一步一步地朝着宁东旭走了过去。   “怎么?你们认识?”秦歌来来回回地看着他俩。   宋深深摇了摇头,看到宁东旭点头,又赶紧点了点头。   “宋小姐,我以前好像说过这辈子都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宁东旭眉眼弯起,可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宋深深咬着下唇,眼眸里有着慌乱、伤心和不安。她飞快地打着手语,似乎是和宁东旭解释什么。   秦歌脸上微微发烫,原来刘总说的“不会说话”还真的就是字面的意思。   原来,她是个哑巴啊。   “不是你故意,难道是我故意?”宁东旭放下手中的酒杯,脸色骤然阴沉了好几分,好似被严霜冻住了。   他,生气了。   宋深深顿时屏住呼吸,全身上下每块肌肉都紧绷着,严阵以待。她怕极了宁东旭这种表情。她知道,一旦宁东旭出现这种表情,她准得遭殃。   小时候便是这样。宁小霸王拿起剪刀剪掉她的两根麻花辫,理由是辫子一甩一甩的,看的他心烦。   那时宋深深还小,委屈得直掉眼泪,想哭却哭不出声。宁小霸王看着她跟狗啃了似的新发型,露出久违的笑容,末了,还恶狠狠地威胁她:“姓宋的,你要是敢向我爷爷告状,我就剪烂你的嘴巴。”   他忘了,她是个哑巴,她告不了状。   他也忘了,虽然她心疼自己,但更心疼他。   曾经的小霸王自然而然地长成了大霸王,宋深深悲哀地发现,她对宁东旭的惧怕已经深入骨髓,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宋深深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向刘总投去求助的眼神。   虽然刘总很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宁东旭是何许人也,港城宁氏家族的长孙,给他十颗胆子他都不敢得罪,随便寻了个理由离开。   宋深深又向秦歌投去求救的眼神。   她眼里的恐慌让秦歌有些于心不忍,虽然宁东旭确实不大好相处,但也不至于看见他就像老鼠看见猫吧。仔细想想这哑巴的困境似乎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冒着得罪宁大公子的风险,秦歌忍不住替她解围:“宁总,我看宋小姐好像醉了,要不先让她回家休息?”   宋深深连忙用手撑着额头,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她希望宁东旭能念点旧情,在众目睽睽中给她一个台阶下。   “呵、呵——”宁东旭干笑两声,听得宋深深心里直发毛。   “你、醉、了?”宁东旭迈着大长腿,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有演哑剧的天赋?早知如此,当初爷爷就应该把你送去百老汇,而不是柯蒂斯。哦,对了,柯蒂斯也去不了,因为你不配。”   宋深深羞愧地低下了头。她简直就是戏里的跳梁小丑,在他面前出尽丑态,然后在他的嘲讽中结束自己拙劣的演出。   纵然分开的这几年她在社会上摸打滚爬,自以为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可是只要宁东旭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可以把她所有的伪装击个粉碎,甚至连一块遮羞布都不留给她。   手腕突然一紧,宋深深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宁东旭拽着往门口走去。   “秦总,不好意思,宋小姐喝醉了,我带她去休息。”宁东旭头都不回地说。   宋深深扭头,眼里噙满了泪水,巴巴地望着秦歌。大概奢望着这位陌生人能再给她解围。   秦歌站了起来,在宋深深满含期望的眼神中,又坐了下去。   算了,别多管闲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秦歌都忘不了宋深深最后的那个眼神。   如果,当初多管闲事的话,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2章 梦中的婚礼(2)   云浦区近年来发展的极为迅猛,颇有盖过霞盛区,成为第一商业大区的势头。在中央商圈后面,房地产商已经盖起了一栋栋傲慢的高档住宅,经过连番炒作,价格已经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宁东旭拽着宋深深走进电梯,按了个数字,就直勾勾地盯着反光镜面里的宋深深。   宁东旭:“……”   宋深深:“……”   宁东旭不想说话。   宋深深不会说话。   她看着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那是东哥的手。   温热、有力。   那一片热源,从手腕一路蔓延进她心底,烫得她胸口发痛。   原来真的不是做梦啊。   “我要惩罚你。”宁东旭一边开门一边说。   宋深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耳边又响起了他的声音。“惩罚你又出现在我面前。”   宁东旭用力把她拽了进去。门锁上的时候,他把宋深深往墙上一推,狠狠堵住了她的嘴唇。   宋深深脑子顿时一片混沌,呼吸一下子乱了。她用力推着他,可他全身硬得跟石块似的,根本推不动。   她越推,他反倒越发逼近,最后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宋深深不由得嘴唇微张。他的舌头趁机掠了进来,撬开她牙关长驱直入,汹涌有力地扫荡着她的口腔,缠绕着她的舌头。   这是宁东旭的惩罚手段。   独一无二。   只用在宋深深一人身上。   宋深深还记得十年前,那天下午她从孙教授家里出来,一同学习钢琴的男同学叫住她,还没开口脸就红了。   宋深深猜到他想说什么,尴尬万分。   沉默了好一会儿,男同学终于鼓起勇气表白了:“深深,我喜欢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吧。”   宋深深从口袋拿出笔和小本子,提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滚蛋吧。”   东哥毫不客气地踹了男同学一脚,拉着宋深深离开。   “东哥,你生气了吗?”宋深深瞧着他阴沉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打着手语问。   “我没生气。”东哥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还说没生气?宋深深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冲着他讨好地笑了笑。   她浅褐色的眸子映着外头的日光,清澈而璀璨。   宋深深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照耀下,像是晶莹的白玉。   东哥摸着她柔软的发丝,一下又一下,语气也缓和多了:“我花钱让你上钢琴课可不是让你跟那些阿猫阿狗谈恋爱,你好好弹钢琴,过两年去考柯蒂斯,我在美国等你。你写的是什么?”   他从宋深深的手里抢过小本子,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道:“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东哥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死丫头胆子肥了啊,快说你喜欢谁?那个班长吗?”   他在家长会时见过那个班长,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打着照顾残疾同学的名义,对宋深深殷勤得着实太过分了。   宋深深摇了摇头,“我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拒绝他。我真的没有喜欢谁。”   她一脚踢掉脚下的小石块。她有喜欢的人,可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说。   即便那个人就近在咫尺,也远如天上的明月,不可拥有。   她不配。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答案让东哥更为火大。他愤愤然地瞪了宋深深好一会儿,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我要惩罚你,惩罚你在外面招蜂引蝶。”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宋深深还在莫名其妙中,东哥的唇就贴了过来。   那触感柔软又温热,是那么的美好,让人无可自拔地沉醉其中。宋深深一时之间忘了呼吸,生怕这不过是美梦一场,一旦醒来就消失。   这是少女的初吻。   即便只是蜻蜓点水的吻,少女的心甜蜜又满足。   那一刻,她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我只是想练习吻技,以后交女朋友时正好用上。你可别痴心妄想啊。”东哥语气轻松得就像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少女一人,木然地愣在原地。   痴、心、妄、想……   这四个字像把尖锐的刀直直捅进她的心窝,痛得她脸色惨白。   像是折翼的小鸟,从天上狠狠地摔到地上,摔得她五脏六腑几乎要开裂,痛不可抑。   时隔十年,宋深深再次拼命地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她早就不敢痴心妄想了,可是,他为什么还是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他明明知道的,他早就知道的,她喜欢他。   滴、滴——   短信铃声响起。   宋深深趁机推开宁东旭,划开手机屏幕,是邵政发来的。   宁东旭抢过手机,打开短信一看,脸一下子就变得铁青。   ——深深,明天早上八点民政局门口见。我激动得睡不着觉,你呢?   “民政局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听起来极为骇人。   宋深深往后退了好几步,与他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我要结婚了。”   “谁?”宁东旭握着手机的手指越收越紧,手背上的经脉都狰狞毕现。   “邵政。”   “做什么的?”宁东旭咬牙切齿道。   “一个公交车司机。”宋深深补充,“他对我很好。”   宋深深和邵政是两个月前由菜市场谢婶介绍认识的。邵政今年四十,妻子前几年过世了,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   邵政的条件在相亲市场上并不是太好,可是她自己也不好,有着身体残障,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总体来说,宋深深还是很满意的。   “你爱他吗?”还没等宋深深回答,宁东旭自顾自地下着定论,“不,你一定不爱他。”   宋深深觉得有点好笑。   婚姻又不一定需要爱情。   没有爱情的婚姻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这个跟宁东旭有什么关系?   “我被你赶出宁家,我的事早就跟你没关系了。”宋深深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宋深深,就因为这样,你要糟蹋自己?”宁东旭眼神锐利,直直地盯着宋深深,似乎要在她身上钻出两个血窟窿。   宋深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其实不想解释,可是不说清楚宁东旭绝不会放她走。   “邵政说过,他不介意我身体上的残疾,他还答应我,会帮我治好——”宋深深顿了一下,“总之我俩挺合适的。”   宋深深对婚姻早就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些年,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需要一个人来帮忙分摊昂贵的医药费,即便后半辈子要拴在一个她完全不爱的男人身上。   可是,相亲不就是这样嘛。大家各取所需,搭伙过日子罢了。   “合适你大爷!”宁东旭骂了句脏话,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拨打出去。   宋深深一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想你大爷……你管老子我是谁!”宁东旭直接开骂,“宋深深是不会和你结婚的!别痴心妄想了!”   宁东旭直接挂断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   是邵政打来的。   宁东旭直接关机。   宋深深急得眉头深锁,跑过去抢手机。   宁东旭伸手一擒,把她的两只手都紧紧地抓住了。“想结婚,做梦去吧。”扣住她手腕的指尖越收越紧,那力道就像要把她捏碎似的。   宋深深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忍了许久的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她不会说话,双手又被人控制,打不了手语也写不了字,无法表达自己想说的话,只能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宁东旭。   宁东旭和她对视着,眼底有明明灭灭愠怒的火光。薄唇紧抿,下颚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宋深深怕极了他这个表情,她知道自己肯定又要遭殃了。   “宋深深,我要惩罚你。”他的声音因为凶狠几乎沙哑,“既然你已经成年了,惩罚的方式得换了。”   他扯下领带,绑住了宋深深的双手。   宋深深心跳骤停,她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宁东旭搂着她的腰,将她柔软的身体牢牢固定在怀中。他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睛,鼻子,嘴唇,脖子,锁骨……   越吻越深,越吻越贪婪,直至,他的吻已经彻底变了味道……   宋深深不停地摇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他的手顺着她衬衣下摆向上逡巡,掌心烫得像烙铁似的,一点一点蕴热她的身体。   宋深深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浅褐色的眼眸中充斥着浓烈的恐惧。   她张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仿佛唯有此,才可以发泄心中的恨意和恐惧。   宁东旭皱了下眉头,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啪嗒”一下,解开了她的内衣。 第3章 梦中的婚礼(3)   随着衬衫纽扣一颗一颗地被解开,宋深深的身体也越来越多地暴露在空气中。   宋深深觉得冷,不仅身体冷,心也冷。   好像一下子进入了隆冬,空气里都是刺骨的冰渣子,连掉下来的眼泪都是冷的。   她背过身,把自己蜷缩起来,像只鸵鸟似的,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宁东旭把她的身体扳正。宋深深不配合,蜷得更紧。终于,宁东旭使了蛮力,猛地把她拽了回来。   柔和的水晶灯光下,她白皙的肌肤闪烁着象牙般温润的光泽。柔滑的香肩,小巧的锁骨,还有……   宁东旭艰难地出了口气:“深深,你长大了。”   宋深深别过了脸。   “我送你的口哨呢?”宁东旭问。   宋深深十六岁生日时,宁东旭送给她的一个银色的口哨。上面雕刻着音符,极为精致。   宋深深永远不会忘记宁东旭那时对她说的话。   他说:“深深,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只要你吹响它,我会立刻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可是,那晚,不管她如何用力吹响口哨,他都置若罔闻,直接占有了她。   到头来,欺负她最深的那个人还是他。   宁东旭挤入了她的双腿间,宋深深不傻,知道抵在她小腹处的坚硬灼热是什么。她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天亮了。   宋深深睁开眼睛,盯着雕花吊灯,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就像毫无生气的娃娃。   全身像是被碾过似的,酸乏无力。尤其是某个地方,火辣辣的疼,提醒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她缓缓转过头,宁东旭熟睡的脸就近在眼前,温热的呼吸直接喷在她的脸上。   命运真是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步入婚姻殿堂,要彻底把某个坏男人封锁在心中的某个角落,可是却偏偏还是遇上了他。   他又一次占有了她,容不得她说不。   霸道又野蛮,而且,毫无悔意。   宋深深轻轻地把他横在她胸前的大手移开,忍着身体的不适下了床。她轻手轻脚地拿走自己的衣物,趁宁东旭还没醒来,逃跑了。   赶往民政局的路上,宋深深去药店一趟,买了紧急避孕药。   上午八点半,宋深深在民政局门口看到了邵政。   他今天穿了件绿色的卫衣,还把刘海梳了上去。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上去年轻了许多。“深深,这里!”邵政朝她挥了挥手。   宋深深有点心虚,理了理衣服,朝他走了过去。   “深深,昨晚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邵政狐疑地看着她。   宋深深知道他肯定会问,打开写满了字的小本子,翻到其中一页。   ——不好意思,酒吧的客人喝醉了酒,跟你开的玩笑。   邵政不满极了:“我早跟你说酒吧乌烟瘴气,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都有,你在那不安全。深深,跟我结婚后就把酒吧的工作辞了吧。”   宋深深无奈地点了点头。   邵政被晒黑的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笑,“深深,我们登记后你就搬到我那里住。我买了新的床单,有音符图案,你一定会喜欢的。”说完后,邵政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宋深深身体一僵。她下意识想推开他,可是又怕伤邵政面子,就任由他搂着。   “深深,你放心,我会视莞尔为已出,莞尔的病也包在我身上。”邵政又说。   宋深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他身上的衣服散发着淡淡皂香,还有挥之不去的车油味。虽然不是很好闻,但是足够安稳。   宋深深想,大概这就是她后半辈子人生的味道吧。   邵政牵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深深,我们婚后要一个孩子,好吗?”   宋深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邵政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庸庸碌碌了半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娶到一个如此美貌的女人为妻子。   即便她是个哑巴,即便她有个女儿。   他难掩内心的激动,想偷偷亲宋深深一口,却看到了她脖子上红色的印痕。   “深深,你脖子那里怎么呢?”邵政惊叫。   宋深深摸了摸脖子,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   她脸上的血液顿时退的干干净净。   那是吻痕!   宁东旭留在她身上的。从脖子到锁骨,一大片一大片全都是!   那个禽兽!   邵政也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面如土色。   这时,短信铃声响了。   他打开来,一看,脸都绿了。   宋深深凑近,竟看到了自己的“床照”。虽然她全身都被白色的被子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睡颜,可照片里那只男人的手臂足以说明了一切。   宋深深十指开始颤抖。她想解释,可是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宋深深捂着左脸,在其它前来登记的情侣们的围观下,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   邵政的怒骂声在耳边炸响。   “宋深深,你在我面前扮清纯,亲一下都不行,转眼就跟别的男人上床。还没结婚就给我戴绿帽子。我知道了,你跟我结婚就是想给你那野种找个冤大头爸爸。休想让我掏钱治好她的病!”   好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了下来,宋深深从头到脚都被冻住了,全身什么知觉都没了。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她木然地转过身,一只脚深一只脚浅,朝着心缘鲜花店挪动。   心缘鲜花店位于街道的拐角处,生意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店主叶小枝在花店楼上租了个一厅两室的公寓。   203,是宋深深的家。   宋深深刚到门口,就看到了满桌的菜肴。   那是叶小枝为了庆祝她新婚,特意做的。   “深深,结婚快乐!”叶小枝用牙齿咬开啤酒瓶盖,催促一旁的小女孩,“莞尔,还不快去恭喜你妈妈。”   “妈妈,结婚快乐!”宋莞尔扑到宋深深怀里,往宋深深身后探了探头,“咦,邵叔叔,不,”她赶紧改口,“爸爸呢?”   叶小枝朝宋深深眨了眨眼,一脸猫腻,“昨晚一夜未归,是提早享受妻子的合法权利了吧。”   宋深深再也压抑不了内心的苦涩,她跪倒在地,把女儿软绵绵热乎乎的小身体抱在怀中。她好想放声大哭一场,可是她哭不出声音,只能无言地屏着眼泪,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悲痛。   “深深,怎么呢?”叶小枝着急地跑来,“是邵政他欺负你了吗?我打电话给他!”   宋深深使劲地摇了摇头,示意叶小枝别打。邵政不会接受她了,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深深,别伤心了。是邵政他没有福气。”叶小枝鼻子酸酸的,安慰道,“我们深深又漂亮又温柔,想娶的男人多的是。”   宋莞尔知道这个爸爸是没了。她其实也不喜欢有个男人来和她抢妈妈的爱,可干妈说了,妈妈很累,需要一个男人给她肩膀靠。   莞尔从小就很乖顺,也知道妈妈为了她有多么的辛苦。她用小手擦拭宋深深的眼泪,用轻轻柔柔的声音安慰道:“妈妈,你别哭,你还有我,我会好好读书,等我长大后,我来照顾你。”   那声音虽稚嫩,宋深深却从中获取了无限的力量。莞尔是她的命,是她的一切,即便这短短的一天她受尽屈辱,可是只要莞尔在身边,就可以重新打起精神。   宁东旭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了,她就可以继续过上安稳的生活,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和他产生任何的交集。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叶小枝问:“谁呀?”   “送快递。”   叶小枝想了想,申通圆通还有韵达的快递她都收了啊,怎么还有快递?   打开门,她猛地吞了吞口水。   天啦,那眉眼,那脸蛋,那身材,那矜贵的气质,这种极品帅哥居然是快递小哥,简直他喵的,太太太太浪费了吧!   叶小枝伸手去拿包裹,才发现这帅哥两手空空。   “你不是快递员。”叶小枝警觉,“先生,有什么事吗?喂,先生,你不能擅闯民宅!”   宋深深目瞪口呆地看着凭空出现的宁东旭。   宁东旭推开叶小枝,对着宋深深开口说道:“我从民政局跟着你过来的。照片也是我发的。你这辈子都休想和别的男人结婚。”   依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宋深深紧紧咬着下唇。八年了,他还是那般的蛮不讲理、霸道妄为。   叶小枝云里雾里,“不,先生,你谁呀?”   “我是她主人。”宁东旭回答的极为干脆。   “主人?”叶小枝又好气又好笑,“先生,清朝早就灭亡了。现在可是□□当政。”   宁东旭抬手指向宋深深,“她堂叔把她卖给了我家,十万,我没说错吧?”   宋深深心口酸涩,眼眶也酸胀得厉害,倔强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妈妈,这位坏人是谁?”莞尔还小,分不清善恶对错,不过他这么张牙舞爪,一定是个坏人。   莞尔讨厌他。   听到女儿的声音,宋深深脸上闪过慌乱,连忙把莞尔藏到了身后。   可是,来不及了。   宁东旭先是一愣,随即露出震惊的神色。他的呼吸很快,也很粗重,似乎是在暴怒的边缘游走,又似乎是在克制着暴怒的戾气。   两个女人一个小孩都被他吓得屏息静气,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叫她什么?”宁东旭死死地盯着那个小不点看。   “……妈、妈妈!”莞尔怕极了,缩在宋深深怀里,呜呜地哭泣着。   就在叶小枝觉得他要大发脾气时,宁东旭唇角微微一弯,竟然笑了。   叶小枝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生气起来已经够可怕了。   没想到,笑起来,更可怕。   宁东旭走到沙发前,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他拿过水果盘旁的小刀,慢慢地把玩着。   三人都默默地往后退了三步。   “宋深深,你真的长大了,居然敢未婚先孕。从实招来吧,哪个男人留的种,我要把他的生殖器剁掉。”宁东旭笑了又笑,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那眼底的深沉反而让他这个笑容显得极为阴沉可怕。   叶小枝:“……”   宋深深:“……”   宋莞尔:“……”   宁东旭的笑容突然僵了僵,长眸微眯,盯着莞尔看了好一会儿,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疑惑,还有显而易见的激动。   “小孩,你几岁?”   宋深深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连忙捂住了莞尔的嘴巴。可是,莞尔已经一手五指摊开,一手伸出两个手指头。   七岁!   宁东旭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个劲地往胸口涌去,心脏热热胀胀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他的心中有着不可置信,有着兴奋愉悦,有着愧疚自责,以至于当他抓着宋深深的肩膀,一句简单的问话也说的磕磕巴巴。   “是、是我的女儿吗?” 第4章 梦中的婚礼(4)   宋深深神色极为平静,摇了摇头。   宁东旭却是已经笃定了这个想法,他弯下腰,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个意料之外的女儿。   莞尔极为瘦弱,大概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模样倒是挺清秀的,精致的丹凤眼,秀气的鼻子,细软的发丝柔柔地披散在肩膀处。   宁东旭想抱抱她,手刚伸出一半,宋莞尔却像是触电似的后退了一大步,一脸惊惧地看着他。   宁东旭心里一痛,他张了张嘴,声音已经柔和了许多:“你叫什么名字?”   宋莞尔不知道要不要回答,看了看宋深深,见她没反对,于是小小声回道:“莞尔,宋莞尔。”她又补充,“不是上官婉儿那个婉儿,是莞尔一笑的莞尔。”   “莞尔,好听。”宁东旭笑得极为开心。他的五官本就好看,再这么一笑,简直英俊得惊心动魄。   尤其是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此刻用异常温柔的眼神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莞尔。   叶小枝深信不疑,任何女人被他这样专注地看上几秒,都会春心荡漾神魂颠倒堕入爱河。   宋莞尔被看得有点晕晕乎乎,她拉了拉宋深深的衣袖,询问道:“妈妈,他是我爸爸吗?”   宋深深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宋深深,你就装吧。等我拿个亲子鉴定书甩在你面前,看你还承不承认。”宁东旭牵着莞尔软绵绵的小手,走到餐桌前坐下,“肚子饿了吧?陪爸爸吃饭。”   他用手指点了下宋深深,又点了下叶小枝,老神在在地说:“你们两个,快过来,菜饭要凉了。”   叶小枝看着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气得够呛:“先生,这里是你家,还是我家?”   “你不会连这个都记不得吧?记性真够差的。这里当然是你家。”他扫视了下房子,布局老旧,装潢老土,嫌弃道,“我可没有这么破烂的家。”   宁东旭拿起筷子,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却迟迟没有动手夹菜。   他放下筷子,挑剔道:“我不吃香菜,不吃洋葱,不吃蒜头,不吃动物的内脏,除了八宝鱼其它鱼一律不吃。”   叶小枝哈了一声,真不知道这样的精神病怎么逃出了疯人院。她拿了一盆水饺,重重地放到宁东旭面前,“先生,不好意思,您能吃的只有这个了!”   “那也只好将就吧。”宁东旭夹了一个饺子,放到与视线平行的地方,研究了好一会儿,然后把它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叶小枝差点就要抓狂了,“没毒,吃了不会死!”   宁东旭咬了一小口,味道尚可,也就不挑剔了。   宋莞尔人小手短,想要夹块鱼肉可是够不着。宁东旭见状,夹了好大一块鱼肉放到她的碗里。   “谢谢你。”莞尔自小就很懂礼貌,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变脸速度跟天气一样的男人,叫先生不好,叫爸爸不对,想了一个合适的词汇,“叔叔。”   “你的生日是四月吗?”宁东旭算了算时间,问。   宋莞尔吃惊地叫道:“叔叔,你怎么知道?”   宁东旭心中再无疑惑。   既然宋莞尔是他的女儿,他就不会推卸当父亲的责任。   “叫我爸爸。”宁东旭纠正着莞尔的措辞。   莞尔看到宋深深的严厉眼神,不敢开口。   这位叔叔脾气非常糟糕,莞尔心里还是很怕他。   可是他说他是爸爸,莞尔从来都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也有爸爸。   她做梦都想有个爸爸,可以陪她一起玩耍,而且有宽阔的肩膀,可以让妈妈依靠。   不过,妈妈说不是,她也不敢随便乱叫。   只是,“爸爸”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受伤,莞尔有点不忍,就夹了块五花肉放到他碗里。   “这个可好吃了,多吃点。”   宁东旭看到孩子黝黑的眼眸,里面还亮汪汪地印着他的倒影。小家伙笑起来非常甜美,有两个小酒窝。   就像他一样。   还有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就像宋深深一样。   这是他和宋深深的孩子。   这么多年来,他自以为自己已经修炼成功,世间再无一物可以打动他的心弦。   可是,还没一天的时间,他先后遇见了宋深深,还有她,不,他们的女儿,心脏硬邦邦的某个地方,彻底软了化了。   宁东旭生平第一次低下他傲慢的头,轻轻地抵着莞尔的额头,低低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了,“爸爸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妈。”   宋深深死死捂着嘴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放声大哭。   她都忘了自己是个哑巴,她根本哭不出声音来。   宋深深飞快跑到卧室,双手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   叶小枝跟了过来,关上门。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宋深深如此失控的样子。   “是他吗?”叶小枝坐到床头,问。   宋深深没有回答,可是她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她抱住了叶小枝,头埋在她的肩头,泪水汹涌地流着。   莞尔去上学前宋深深都没有离开房间,宁东旭拿着她的书包,开车送她去学校。   莞尔还是头一次坐小车,新奇地到处张望。   宁东旭按了个按钮。莞尔抬头时车顶棚已经消失不见了,所看到的是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她连连惊叹:“叔叔,你还会变魔术啊!”   “我说了,叫我爸爸。”宁东旭十指欢快地在方向盘上敲啊敲。   宋深深给了他一个太大的惊喜,只要一想到这个小孩是宋深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宁东旭就稀罕得不得了。   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莞尔很是为难:“可是妈妈不让。”   “你怕她干吗?你妈妈她最怕我了。我说了算。”宁东旭说。   没有妈妈的允许,宋莞尔可不敢随便叫一个人爸爸。   她双手放膝盖,背脊挺直,两眼盯着宁东旭的背影,鼓足了勇气,问道:“如果你真的是我的爸爸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呢?”   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宋莞尔觉得不会得到答案了,宁东旭开口了:“如果我知道她那时怀了我的孩子,我不会那么做的。”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对宋莞尔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如果知道宋深深那时已经怀孕了,他就不会把她赶出宁家,更不会让她怨了他恨了他八年。   把莞尔送到学校,宁东旭就回到了花店。   叶小枝出去送花,只有宋深深一人看店。她正细细地修剪玫瑰花枝,柔和的日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随意挽着的长发垂在单薄的肩头,显得静谧又柔婉。   人间四月天。   阳光正明媚。   岁月正静好。   清风徐徐,扬起了门口的贝壳风铃。   滴铃、滴铃——   宋深深突然想起了那片散满贝壳的蔚蓝大海,带着淡淡海腥味的海风,还有海水涌上沙滩时的沙沙声。被迫逃学的少女被少年恶作剧泼了一身海水,月白色的校服衬衣湮得半透明,可以隐约看到她内衣的形状。   “就那两颗旺仔小馒头,还用穿内衣?”少年一边取笑着,一边脱下衬衫,套在少女身上,然后把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少女看着少年□□的上半身,脸刷的一下全红了。   少年最近都在健身,逮了个机会卖弄着他刚刚锻炼出来的几块肌肉,活像一只刚长出翎毛的小孔雀,迫不及待地炫耀一番。   少年把双手圈在唇边,对着大海呐喊:“我讨厌我的血型!讨厌生病!讨厌我生病时哭个不停的宋深深!”   少女突然被点名,愣住了。她的鼻子有点酸酸的,她又被东哥讨厌了!   “我讨厌唯唯诺诺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宋深深!讨厌身边总是围了一堆男生的宋深深!讨厌什么都不懂的宋深深!”少年大声叫道。   他把手按在少女的肩膀,“深深,你学我这样呐喊,说不定喊着喊着就可以开口说话。我真的好想听到你的声音。”   少女酸涩的内心立即又被甜蜜覆盖。学着少年的样子,双手合拢,放在嘴边围成一个喇叭状,对着大海喊出了没有人可以听到的话:“我喜欢健健康康的宁东旭!喜欢一边教我做作业一边骂我笨的宁东旭!喜欢脾气糟糕但其实内心很温柔的宁东旭!”   滴铃、滴铃——   宋深深抬起头,就看到了宁东旭高大颀长的身影。   大约是站在门口看了许久,他站立着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僵硬。   “深深。”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   过往的种种甜蜜在她脑海里来回闪现,少年的身影和男人慢慢地重叠起来。宋深深张了张嘴,无声地喊出了“东哥”。   嘶——   宋深深皱起了眉头。   宁东旭大步走过去,抓起她被花刺刺出血的手指头,含在嘴里,吸了吸。   “你就不能小心点吗?”宁东旭突然就发起了脾气,“你的手是用来弹钢琴,受伤了还怎么弹?”   宋深深猛地把手缩了回来,双目沉痛地看着他。为什么事到如今,他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话?   “你明知道手对我来说如同生命一样重要,那时为什么还要做的那么狠?”宋深深质问道。   宁东旭缓缓背过身,声音平稳地回道:“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宋深深激动地走到他面前,辩解着:“我没有推她,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   宋深深还想辩解,可是宁东旭闭上了眼睛。   她是个哑巴,如果对方再不看她,那就是彻底不想和她说话了。   宋深深顿时觉得自己可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初跪在他面前,他都不肯相信她,更何况现在?   只因为她害了他心尖上的那个女人——沈梦。   只因为沈梦再也无法成为纽约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只因为沈梦在林肯中心跳天鹅湖的梦想破灭,他就要让她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竹刀落下,在右手的剧痛中,她的世界就此崩塌。   他亲手毁掉的,不仅是她成为钢琴家的梦想,还有她年少时那段单方面的爱情。   少女爱得单纯真挚,爱得毫无保留,爱得隐忍苦涩,也在那一刻,终于爱到灰飞烟灭。 第5章 My Destiny (1)   助理柴飞到达花店时,气氛安静到诡异的地步。   他的老板一直盯着一个年轻女人,而那个年轻女人则一直盯着一盆仙人掌。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宁东旭交给他一个牛津皮袋子,里面有他和宋莞尔的头发,沉声吩咐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我爷爷知道。”   柴飞做事向来稳重,尤其这件事还涉及到老板的私生子,他更是慎之又慎。“宁总放心。”   离开之前,他想了一下,有点为难地开口了:“宁总,语宁又闹着不肯去跳芭蕾舞,我实在拿她没办法。”   宁东旭皱起了眉头,脸上浮现出厌烦的神色,“看西南北谁有空,把她扔过去。”   宁家到宁东旭这一辈有四个孙子。宁老爷子用东西南北、日月星辰给孙子命名,分别是东日、西月、南星和北辰。宁东旭的父亲宁伯榕不太满意“东日”这个名字,就改成了东旭。   柴飞后脚刚走,叶小枝就送花回来了。   叶小枝是个直性子的人,看着好友为情所伤,直截了当地问宁东旭:“宁总是吧?你说深深这辈子休想和别的男人结婚,那么,你会娶深深吗?”   宋深深连忙跑过去拉叶小枝,双手合十,恳求她别再说了。   叶小枝看着她那副窝囊样就气,就是因为她这种性情,所以宁东旭才把她当软柿子捏。她抓着宋深深的手,拔高了音量,字字直指宁东旭:“是男人的话今天就把话说清楚。深深,你到底要不要娶?”   宁东旭看着叶小枝,却是对宋深深说:“不娶。她这辈子都不能进宁家的门。”   他的声音,是那种非常有磁性的低音,宋深深最喜欢的那种。   可是,这时说出话的,却好像淬了盐水的鞭子一样,狠狠抽进她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里。   宋深深觉得疼,五脏六腑都疼,可是疼着疼着,却开始麻木了。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吧。   叶小枝气得全身都在发颤,抬脚狠狠地踹了下他的腿,骂道:“那你他妈的还留在这干吗?有多远就给老娘滚多远!”   宁东旭垂下眼皮,看了下笔直西装裤上印着的脚印,神色依旧很平静:“我女儿在这里,我不能走。”   “去你妈的!莞尔不是你女儿,你可以滚了!宁总,老娘活了二十九年还没见过比你还渣的男人,莞尔也没有你这么没良心的爸爸!滚吧!”叶小枝厉声怒骂。   一对小情侣想买花,刚走到门口,看到毫无形象彪脏话的老板娘,默默地匿了。   大概是猜到了叶小枝会这么说,宁东旭露出他惯有的没有温度的微笑:“我已经派人去做亲子鉴定,莞尔是宁家的孩子,我会带莞尔走,给她更好的生活,让她受到更好的教育。”   若不是宋深深死死地搂着她的腰,叶小枝此刻已经冲上去抓烂他那张好看的不得了的脸。“姓宁的,我再说一遍,莞尔不是你的孩子!”   “莞尔,我要定了。”走到花店门口时,宁东旭停下脚步,转过身。   阳光过于明亮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又说了一句:“深深,你等我。”   “等你娘的!”叶小枝操起身旁的一个花瓶,追了出去,往刚刚开走的保时捷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碎片落了一地。   而车辆,完好无损。   叶小枝气得直跺脚。   宋深深拿着扫把,把碎片全都收拾到垃圾袋里,然后用胶布捆了起来。   她很快就整理好了乱糟糟的情绪,反过去安慰还在气呼呼的叶小枝。   下午三点半,宋深深开着电动车去小学。宁东旭似乎也在等宋莞尔放学。宋深深到学校门口时,看到了他那辆低调又奢华的保时捷。   宋深深骑着小毛驴,宁东旭开着跑车,两人对视了一下,宋深深默默地把视线移开了。   放学的铃声一响,小学生们就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宋莞尔走的慢慢吞吞。直到学生和家长都散的差不多了,宋深深才看到了女儿。   宋莞尔垂着眼眸,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同时看到了宁东旭和宋深深,朝着宋深深走了过去。   宋深深一边给她戴安全帽,一边问她怎么呢。   “儿童节快到了,我们班女生都要排练扇子舞,可老师不让我跳。”宋莞尔红着眼圈,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转动着。   宋深深正要安慰,一旁的宁东旭已经嚷嚷起来:“怎么有这样过分的老师?莞尔,你告诉我是哪位老师,爸爸一定替你出气。”   开着一辆豪车又长的极为出色,本就吸引大众眼球,他这么一喊,准备离去的家长和学生都纷纷停下脚步,看着他。   其中有一个小男孩就扑哧扑哧跑了过来,把右手团成拳头,塞到嘴巴里,做出小岳岳的经典表情。“我的天啦,莞尔,你什么时候有爸爸了?”   宋莞尔连忙摆摆手,“我妈妈说他不是。你别跟班上同学瞎说。”   小男孩嘿嘿地笑得有点贼,交换着条件:“你帮我写一篇作文,我就给你保密。啊,疼——”   前一秒还得意洋洋的小男孩,下一秒就因为被妈妈扭着耳朵而哇哇大叫。   宋莞尔破涕为笑,很有礼貌地向他们挥手告别:“星宇再见。阿姨再见。”   宁东旭打开车门,对宋莞尔做出了一个极为绅士的邀请手势:“莞尔,上车,爸爸带你吃大餐。”   宋莞尔抬起眼角瞅了瞅宋深深,问宁东旭:“妈妈去吗?”   宋深深按了下喇叭。宋莞尔明白妈妈是在催促自己,虽然有点嘴馋“爸爸”说的大餐,但还是乖乖地坐上小毛炉。   晚上七点,宋深深准时到达她上班的星野酒吧。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天时间,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她重遇宁东旭,和他度过荒唐的一夜。与邵政领证失败,又被宁东旭发现了莞尔的存在。   今日弹琴的心境与昨日大相径庭,一首《梦中的婚礼》弹得跟梦中的葬礼似的,幸好这时酒吧里没几位客人,没人听出她的异常。   宋深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她十指交叉,放到唇边,吹了一口气。双手重新放在黑白琴键上,微微用力,优美抒情的琴声从她指尖淌出。   她弹奏的是一首大热韩剧的主题曲。宋深深曾被叶小枝拉着一起追剧,讲的是一个有着特异功能的外星人和一位大明星恋爱的故事。   宋深深尤其喜欢那首主题曲——My Destiny。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载,究竟谁又是谁的命运?   “小宋,你过来一下。秦总找你。”   是刘总的声音。   秦总?是昨天那个秦总吗?宋深深停下弹钢琴的动作,站了起来。   刘总一边带路一边说:“小宋,你昨晚和宁总出去后就没再回来,按照规章要记你旷工。”他看宋深深的眼神已经很微妙了。   宋深深打了个抱歉的手势,随即低下了头。   刘总话里有话地提醒她:“宁总他去年才来到深城,据说他的未婚妻是某个高官的女儿,人脉广手段又强硬,所以没有一个女人敢不自量力去招惹他。”   宋深深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都恨不得躲到外星去,哪里敢招惹宁东旭?   秦歌穿着黑色的长款修身风衣,领口露出一截蓝色格子衬衫的翻领,一身装扮既休闲随意又不失潮范儿。   他搂着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孩,一身白色V领蕾丝裙,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和精巧的锁骨,既清纯又性感。脸上的妆容更是精致万分,细长的柳叶眉下有一双猫似的媚眼,透着猫一样的光,说不出的妩媚撩人。   女孩用略带敌意的目光扫了宋深深两眼。   宋深深讪讪地笑了笑。   秦歌赏了她数目可观的小费,这次宋深深没有犹豫,微笑着收了下来。   “宋小姐,一切无恙?”秦歌问。是他带宁东旭来这家酒吧,是他请宋深深过来。秦歌觉得,要是宋深深出了什么事,自己难辞其咎。   宋深深有点惊讶,也有点小感动,没想到他一个陌生人竟然还惦记着这件事。她自小经历过生离死别,尝尽人情冷暖,除了养成敏感自卑的性格外,更懂得感恩。旁人要是对她一分好,她便要对他十分好。   她打了手语,才想起秦歌看不懂,从口袋拿出笔和记事本,写了一行字后,递给他看。   ——谢谢关心,我很好。   秦歌虽然好奇她和宁东旭的关系,可这是她的私事他不便过问,于是转移了话题,问出了心里的另一个疑惑:“宋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觉得你很面熟。”   这句话一说出来,猫眼女孩和宋深深都傻眼了。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竟出自秦歌之口,简直要笑掉大牙了。   男友当着她的面勾三搭四,猫眼女孩颜面尽失,涂成猩红的指甲盖几乎掐的发白。   “哟,歌哥要换口味了吗?”她凉笑一声,笑声来透着打心眼儿里的不屑和鄙夷,“不过哑巴可不会叫|床,还不如充气娃娃,歌哥不觉得无趣吗?”   这话极为伤人,可宋深深觉得她说的也没错。自己在床上其实就是只死鱼吧,确实还不如充气娃娃。充气娃娃好歹也会叫两声给个反应。   宋深深经历过两次性|爱,没有半分快|感,只觉得下|身疼痛难忍的快要死了。   可是不管是二十出头的宁东旭,还是即将三十的宁东旭,脱了衣服后就像吃了兴奋剂,完全不知疲惫,一次又一次地要着她。   也不知道那种单调粗暴的前后移动有什么乐趣。   宋深深琢磨着,大概男人天生就热衷这种事吧。   宋深深对秦歌点头致意,离去了。   秦歌听着小女友话里的火|药味,知道她是吃醋了,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地呼了口气:“还有谁比你在床上更骚更浪呢?”   小女友躺在他怀中,发嗲道:“歌哥,人家说的那事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我希望宋教授成为我的指导老师。她名气大,跟着她,我的履历表会很好看。”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跟她向来关系不——”秦歌顿住了,脑海灵光乍闪。他知道了,为什么宋深深看起来很面熟。   她长得跟宋教授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第6章 My Destiny (2)   月色清冷,洒下一层淡淡的余晖。   夜已深。   宋深深回到住处,就看到了宁东旭。   他靠在花店的墙壁上,姿势慵懒又闲散。   微风吹来,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落在地上的影子不停摇摆,只有他被月光拉得斜长的身影岿然不动。   他的右手手指间夹了根香烟,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寂寥的烟雾徐徐缭绕,随着夜风缓缓飘散。   宁东旭也看见了她,将指间的香烟送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将烟头按在墙边垃圾桶的铁皮封盖上熄灭。   宋深深累了一整天,身心俱疲,此刻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她快步走到楼道口,宁东旭大手一擒,把她抓了回来。   宋深深性子素来平和,不可能像叶小枝那样操起花瓶赶他走,神情极为无奈。“宁总,你一天到晚都无事可干吗?”   就在她转身之际,身后围上来一股温热的感觉,一双长臂将她渐渐收紧。宋深深推了好几次,都推不开,只好任由着他这么抱着。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还混合着薄荷的薄香。   他的呼吸,热热的,全都打到了她的后颈上。   宋深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深深,”宁东旭把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磨蹭,“我想你了。”   宋深深已经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说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他,可阴魂不散的那个人也是他。   宁东旭腾出一只手,缠住了她的发丝,轻轻地饶着。然后含住她圆润的耳垂,重重地一吸。   宋深深全身一颤,开始激烈地挣扎着。   两人的身体本就紧紧贴着,宋深深又在他身上不停地乱动。本就对她的身体极其敏感的宁东旭再次差枪走火。   他猛地低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沉沉地喘息,像只憋坏了的野兽,声音暗哑:“谁说我一天到晚无事可干,我一天到晚就想着干你。”   男人一旦开荤,简直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宁东旭强忍着欲望,脸色涨红,眼睛也充了血丝。“去我公寓吧。昨晚,我们,不是感觉很好吗?”   宋深深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趁他吃痛,远离了宁东旭好几步,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宁东旭。叶小枝说得对,他可能有精神分裂症,还病得不轻。   “我知道你们男人性和爱可以分开,可是我不能,我过不了心理这一关。宁总,有生理欲|望找沈梦解决吧!”宋深深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做出防御动作。   宁东旭脸上立刻覆了层寒霜,一双眼发狠地望着她,就像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宋深深纳闷,这些年他一定是跟川剧大师学习了变脸绝技,否则怎么能说变脸就变脸呢,还不带眨眼的。   “宋深深,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宁东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里甚至浮现出极度受伤的神情,乍一看似乎还有点可怜。“你,你难道不爱我了吗?”   宋深深:“……”   她就算不疯,迟早会被折腾出神经衰弱来。   宋深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地骂了出来。“你精神有病是不是?宁总,满大街都是母狗,发|情了可以去找它们,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宁东旭惊呆了。他张大嘴巴,久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这还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宋深深吗?   他不怒反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宋深深:“深深,你知道狗都会撒尿来占地盘吧。昨晚,我在你身体里撒了什么要我给你回忆一遍吗?”   宋深深脸皮薄,臊得脸都红了,连忙跑上楼。   宁东旭摸了摸下巴,笑容慢慢地在唇边溢了出来。   跟他斗,她还太嫩了。   周六上午,宋莞尔来到绘画培训班。从袋子里取出水粉颜料后,她开始戴袖套。   旁边有人落座。   宋莞尔一扭头就看到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叔叔!”宋莞尔又惊又喜又怕,问,“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陪陪我的女儿。”宁东旭拿过印着草莓图案的粉色袖套,慢慢地给她套上。   宋莞尔实在是太瘦弱了,胳膊细得简直就是皮包骨。   宁东旭心疼的不得了,说话时也难免带了点责备:“你妈妈都不给你东西吃吗?”   宋莞尔摇了摇头,乖巧地回道:“叔叔,你别怪我妈妈,是我身体不好,老是让妈妈操心。”   宁东旭将宋莞尔的两只小手握在手心,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放柔了声音,说:“爸爸以前身体也不好,害妈妈经常操心。”   宋莞尔抿了抿嘴,思考良久,很是艰难地说了出口:“我妈妈好像不喜欢你。她让我以后都不要理你。”   她自小就被宋深深教育着要为他人着想,不知道叔叔听了这些话会不会伤心?想到这,她又开始后悔自己多嘴。   见宁东旭眉头紧蹙,宋莞尔心想他一定是被打击到了,抬起右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安慰道:“叔叔,你别难过。以后只要你对妈妈好,妈妈就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会帮你,让妈妈喜欢你的。”   心脏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柔柔地拂过。   “莞尔,那你喜欢我吗?”   宁东旭眉眼一弯,粲然一笑。往日一向冷毅严肃的脸上绽开个笑来,这笑容仿佛冬日寒冰初融,雨霁天青,云开日现,说不出的暖人心扉。   宁东旭极少会发自内心地笑,遇见宋莞尔后,几乎把这几年攒下来的笑容全给了她。他毫不怀疑,自己可以对着这个小家伙笑上一整天。   宋莞尔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我喜欢现在这样的你,可是你要是发脾气,我有点害怕。”她在心里补充,不是有点,是很多点。   “那我以后不发脾气。”宁东旭保证,“在你面前。”   “真的?”宋莞尔不信。   宁东旭笑道:“那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宁东旭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为了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想法。   只因为那个人是宋莞尔,是他的女儿,他和宋深深的女儿。   “这位家长,我们要上课了,请你出去等。”美术老师走到他面前。   宁东旭抬起头,露出了他惯有的宁氏微笑,“老师,让我坐在这吧。我会很安静,不会妨碍你上课的。”   美术老师刚从大学毕业,年纪小阅历浅,很容易被他伪装出来的良民形象所骗,瞬间被迷得神魂颠倒,双眼狂冒爱心桃。   她不停地用余光偷看宁东旭,一堂课上的前言不搭后语。   宋莞尔听了好半天,才知道今天绘画的主题是“我的家”。   宁东旭手肘撑在桌上,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宋莞尔严肃着小眉小眼认真作画。   宋莞尔用铅笔勾勒出了一个花店,再用几朵小花点缀着。花店中间站着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是她,旁边分别是长头发的妈妈和短头发的干妈。   笔触稚嫩,线条粗糙,却不乏童趣。   她涂涂改改了将近半小时,宁东旭也安安静静地陪着她半小时。宁东旭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有耐心。   她拿起画笔正要上颜料,又放了下去,犹豫了好久,拿起铅笔,在妈妈旁边画了一个穿着黑衬衫的高个男人。   宋莞尔画的那些小花一下子从画纸飘了起来,绽放在了宁东旭的心间,沿着心上的脉络,一点一点地浸染着他的周身。   他的心中犹如喝了蜜水般,嘴角呈四十五度上扬,眼底心里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花店的镜子照出宋深深那张憔悴的脸。宋深深拍了拍脸,好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点。她理了理刘海,遮住额头上的那道浅浅的疤痕,去培训班接女儿回家。   美术老师告诉她,宋莞尔已经被一个男人带走了。而且,那个男人还很帅。   宋深深一下子就想到了宁东旭。她拿出一张黑色名片,对着上面的手机号码发了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   ——还回来。   没多久,宋深深就收到了回信。只有两个字。   ——不还。   短信下还附着一张照片,背景是一家高级甜点店,她的女儿正对着镜头摆出剪刀手笑得一脸灿烂。   昨晚才千叮咛万嘱咐以后不要理睬宁东旭,没想到这么快就叛变了。宋深深揉了揉太阳穴,又发了一条短信。   ——你在哪里?   宁东旭发了一个吐舌头的图像。   宁东旭心情大好,买了一杯GODIVA巧克力甜筒冰激凌,又收到了宋深深的短信。   ——不要给她吃冰激凌,不要带她去游乐园。她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你别随孩子心意让她胡闹!!!!!!   “做了妈妈之后,更唠叨了。”宁东旭在心里笑道。   宋莞尔看到冰激凌,眼睛亮了亮。“可是,妈妈不让我吃这个。她要是知道了,会骂我的。”说完后,她舔了舔嘴角。   宁东旭被她馋嘴的小模样逗笑了:“你不说,我不说,你妈妈怎么会知道?”   “说的也是。”   两个人在一起做一百件好事,也不如做一件坏事能让他们的关系更亲密。   宋莞尔把身体往宁东旭那挪了挪。她伸出舌头,舔了下冰激凌。冰凉凉,入口即化,一股甜甜的清香瞬间在嘴中漫开。   “原来冰激凌是这么好吃的东西啊!”宋莞尔眯起了眼睛,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品尝着,仿佛就怕这杯冰激凌吃光了,从此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宁东旭看的很是心酸,想想他的小姑妈每日吃着冰激凌都吃成小胖妞了,而他的女儿七岁了,才生平一次吃到冰激凌。   离开甜点店,他抱起宋莞尔,柔声问道:“想去看电影吗?爸爸带你看3D动画片。”   宋莞尔细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将头贴着他宽阔的肩膀。他的怀抱意外的很温暖,意外的很有安全感,似乎天塌了下来都有他顶着。   宋莞尔摇了摇头,说出了心中一直向往的地方:“我想去游乐园。可妈妈不肯带我去。”   “那爸爸带你去。”宁东旭已经错失了与女儿七年相处的时光。从今天开始,他要补偿宋莞尔缺失了七年的父爱。   周末的游乐园人来人往,随处可以看到带着儿女来玩耍的年轻父母。   宋莞尔看着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跃跃欲试。“叔叔,你放我下来吧。”   “既然你妈妈说你身体不好,那我就一直抱着你。”宁东旭摸了摸她因为兴奋而通红的脸蛋,“我的女儿,我自然要宠上天。”   宁东旭也不敢让她瞎玩,要是真出了事宋深深还不得杀了他,于是把宋莞尔抱到旋转木马上。   旋转木马奔跑起来时,宋莞尔乐呵呵的笑声就一直没停过。   听说游乐园是欢乐的天堂,每个小朋友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欢乐。宋莞尔觉得自己不仅找到了欢乐,还找到了幸福。   她朝着正在录像的宁东旭用力挥了挥手,叫道:“谢谢你……爸爸!” 第7章 小星星变奏曲(1)   宋深深对着宁东旭发来的地址,找到了一座独门独栋的花园洋房。洋房隐匿在清荣大街深处,一般路过的人都不会注意到。   房子有些年头了,墙壁有些斑驳,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墙很高,墙里能看到的是一颗树,枝繁叶茂,宋深深依稀辨认出那是栀子树。想必到了栀子花开的季节,一定满院芳香。   宋深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宁东旭终于回来了。他把莞尔从车上抱了下来,见宋深深一脸担忧,轻声解释道:“没事,莞尔她玩累了睡着了。”   宋深深想要带莞尔离开,宁东旭一边开门一边说:“起风了,让她在外头晃荡很容易感冒。先在我这里睡会吧。”   宁东旭迈进大门,见宋深深没有跟来,猜到她在担心什么,开口道:“这里只住着我和一个小孩子。”   一进屋,宋深深就差点被玄关的一大包衣服给绊倒了。   仔细一看,塑料袋上还印着洗衣店的名字,上面的标签显示这是三天前干洗过的衣物。   大概主人不急着穿,至今没有拆包。   宋深深往客厅扫视了一圈。   说这是狗窝,连狗都要抗议。   只见沙发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衬衫和长裤,不知道是准备穿还是准备拿去干洗。各种零食的包装袋散落一地。宋深深甚至还看到了没吃干净的薯片和辣条。   “钟点工请了三天假。”宁东旭面不改色地解释着他比狗窝还乱的家。他让宋深深随便坐,抱着莞尔去了客房。   宋深深也想随便坐,只是这里别说坐,连一处可以站的干净地方都没有。   余光瞄见电视机上挂着一条白色的芭蕾舞裙,那型号,看上去好像是小孩的。   是他的孩子吗?   即便早已对宁东旭死心,可是一想到他和沈梦有了孩子,心里还是针扎似的难过。   “东东,你终于回来了,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话音刚落,从楼梯蹦蹦跳跳地走下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宋深深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女娃,一时间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她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尤其是那双芭比娃娃似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仿若水墨画成。整个人透出一种骄傲的漂亮,仿佛她生来就该如此漂亮。   这样的长相,注定以后一路就是班花、段花、校花,一路受到男孩子的追捧。   小女娃穿着一条鲜绿色的连衣裙,露出来的两条胳膊白白嫩嫩,跟晶莹的糯米似的。   乍一看,像极一个会移动的小粽子。   “咦,姐姐你是谁呀?”小粽子的声音又软又糯,仿佛一团软软的棉花糖,甜得把人的心尖都融化了。   宋深深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然后把手机递到小粽子面前,示意她看屏幕上的字。   小粽子拉长尾音,一字一字地读了过去:“我——叫——宋——”她摸了摸鼻子,“宋,呃,宋,呃,木木?”   小粽子还在学习认字,根据她有限的学习经验,遇到不懂的字就读认识的那部分,八成没错。   “笨蛋,白痴,猪脑袋!”宁东旭走过来,一抬手,毫不客气地朝小粽子的头拍了去,“是深,不是木!”   小粽子痛的哇哇乱叫。   宋深深不满地看了宁东旭一眼,弯下腰,揉着小粽子受伤的脑袋瓜。   小粽子瞬间就喜欢上这个温柔的姐姐,歪着头,疑惑地问:“深深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宋深深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用双手在胸前摆了个大大的“X”。   “你不会说话!”小粽子惊叫道。   宋深深轻轻点了下她的头,然后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深深姐姐,你夸我很聪明!”小粽子扭了扭小肥腰,要是有尾巴,只怕也要翘到天上去。她找到了靠山,向宋深深述说心中的委屈,“东东他老骂我笨,老打我的头,他难道不知道越打越笨吗?这两天,他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肚子都快饿扁了。你们要是再晚一点过来,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宁东旭扯开领带,不耐烦地说:“你都快胖成一只猪了,饿了正好当减肥。”   小粽子双手叉腰,重重地从鼻孔哼了一声,“东东你一点都不爱我。”   “我为什么要爱你?你全身上下有哪一点值得我爱的?”宁东旭训完话后,走去厨房。   水槽里堆了老高用过的餐具,因为连日无人清洗,散发着一阵阵异味。   宁东旭捂着鼻子,从橱柜翻出最后一个干净的汤锅,又从冰箱翻出一袋速冻水饺。   小粽子朝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拉着宋深深的手到餐桌前坐下,笑嘻嘻道:“深深姐姐,我叫宁语宁。语言的语,宁静的宁。东东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少说点话。”   天底下哪有父亲这么任性地给孩子起名字?摊上这么粗暴的父亲,这孩子的童年生活一定有阴影。宋深深从口袋拿出一颗棒棒糖,送给宁语宁。   宁语宁笑得两眼贼亮,正要大快朵颐,宁东旭一个眼刀飞来,宁语宁只好恋恋不舍地把棒棒糖还给宋深深。“深深姐姐,我不能吃零食了。东东说我再胖下去,以后温承光就不会和我一起玩了。”   温承光是宁语宁的前桌,是一年级八班的班长。家境优越,长相俊俏,为人热心又随和。不仅小男生,连班上的小女生都争着要当他的好朋友。   宁东旭关了火,把煮熟的水饺放到桌子上,毫无同情心地数落道:“你要是少吃点零食多做点运动,就不会成小胖妞了。我敢肯定温承光一定嫌弃你。”   宁语宁的小脸瞬间垮下来,耷拉着眉毛扯着嗓子喊道:“温承光他最喜欢我!”   宁东旭明摆着不信,“证据。”   “他的作业只借给我一个人抄!”宁语宁摆出铁证。   “那是因为全班就你一个人不会做作业。”宁东旭把汤勺塞到宁语宁手里。   宁语宁小小声埋怨道:“一年级小学生好辛苦的。东东你都不教我做作业,真冷漠。”她瞧着那些爆了肚皮、品相糟糕到倒贴钱都没人要的水饺,脸色比水饺还难看,“我不吃!肯定难吃死了!”   宁东旭蹙起了眉头,一脸的不耐烦:“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小孩要听大人的!”   “我是小姑妈,你是大侄子,大侄子要听小姑妈的!”宁语宁抬起下巴,按照同样的句式顶了过去。   宁东旭显然已经生气了,啪的一声,手落在餐桌上,清脆的很。   宁语宁不敢造次,立即乖顺地咬了一口惨不忍睹的水饺,用余光瞄了瞄脸色不佳的宁东旭,小小声说:“东东,你明天带我去游乐园玩吧。我想坐旋转木马。”   “白日做梦。”宁东旭一口回绝。   宁语宁小嘴顿时撅着老高,几乎可以挂个香油壶了。“可承光的爸爸每周末都带他出去玩。”   宁东旭头都不抬,一副压根不想搭理的神情,反问道:“我是你爸爸吗?”   宁语宁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就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   她知道的,自己其实是老爷子领养来的。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宋深深如坠云雾,这两人不是父女,是姑侄?老爷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小的女儿?   宁东旭看着宋深深,淡淡地开口道:“七年前爷爷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跟我们一样,Rh阴性AB型。爷爷就怕我哪一天又出了意外,又养了个人形血库。要是我哪一天快死了,就抽她的血来续我的命。就像以前你为我做的那样。”   东方人Rh阴性血型非常稀有,在中国汉族人群中的比例仅为0.2%至0.4%,其中Rh阴性AB型个体甚至不到万分之一。   所以,Rh阴性AB型又称熊猫血。   身为宁家的长子长孙,又是宁白两大家族强强联姻,宁东旭还没出生就集无数荣宠于一身。只可惜宁太太意外提前两个月早产,宁东旭从小就体弱多病。更棘手的,他还是极其稀罕的熊猫血。   为了孙子能顺利长大,老爷子先后收养了两名同样血型的女孩。一名是宋深深,另一名就是宁语宁。   宋深深几乎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宁语宁。她还那么小,她的肩膀还那么瘦弱,怎么能承受这样的命运?   宋深深坚决地摇了摇头,“别用她的血,她还是小孩子。”   “你给我献血时也是小孩子。”宁东旭说。   那怎么能一样呢?她被堂叔“送”到宁家时已经十岁了,在那之前,人生已经是一塌糊涂了。   可宁语宁不一样,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应该躺在病床上,看着暗红色的液体,从自己的手臂,缘着透明的塑料导管,慢慢地流进储血袋里。   一点一点的,血液离开的同时,全身的力气也一点一点的消失。   那种感觉太可怕了,就好像生命也一点一点地到了尽头。想要抓住,却只能眼睁睁地、无可奈何地任凭它流逝。   “以后就抽我的血吧。别伤害语宁,她太小了。”宋深深把水饺倒掉,从冰箱里拿了鸡蛋和白菜。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线面就做好了。   在宁语宁狼吞虎咽之际,宋深深收拾着乱糟糟的客厅和厨房。她把可以机洗的衣物统统放到洗衣机里,其余的就放在门口的洗衣篮里。   垃圾全部打扫干净。水槽里的锅碗碟盆也一并清洗完毕。   她从十岁起就开始照顾宁东旭。如同对宁东旭的惧怕一样,照顾宁东旭也几乎成了她的本能,刻在了她的血液里。   门吱呀一声开了。   宋莞尔揉着惺忪的睡眼,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爸爸,今天我玩的很开心。下次我们再去游乐园吧。”   宋深深和宁语宁,惊呆了。 第8章 小星星变奏曲(2)   宋莞尔抽抽噎噎地哭着。   宋深深又打了宋莞尔手背好几下。她气,她恼,不仅是因为女儿冒着病发的危险去游乐园玩,还因为她居然叫宁东旭“爸爸”。   她怎么能叫他“爸爸”?   宋莞尔抱着宋深深的腰,越哭越大声:“妈妈,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去游乐园了。”   宁东旭实在看不下去,把宋莞尔抱在怀里,责备宋深深:“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孩子想玩就让她去玩吧。”   “你知道什么?”宋深深显然也动怒了。   “是,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从来没告诉过我这孩子的存在!”宁东旭也不知道是在气她,还是气自己。   宋深深气得脸色煞白。   “你还怪我了!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她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线,双手紧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鼓起的青筋让人心惊肉跳。   这是她的错吗?当她知道自己怀孕时,她还没满十八周岁。她有无数个放弃孩子的理由,比如自己还是个孩子,根本养不起一个孩子。比如说她未婚先孕,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比如说孩子长大后问爸爸在哪里,她该如何回答。   她有一千个一万个放弃孩子的理由,可是她从来没有一次,哪怕是一秒,想要放弃这个孩子。   可是,她大着肚子去花市进货时,他在哪里?   她在产床上疼的死去活来时,他又在哪里?   跟宋深深吵架太累了,对方一直都是默不吭声,听起来就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宁东旭捏了捏眉头,语气缓和了许多:“深深,在孩子面前,我们好好说。别吓到孩子。”   闻言,宋深深也冷静下来。想想是自己自作主张把孩子生下来,确实不该迁怒宁东旭。她看了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再不去上班就要迟到了。   刚刚被记旷工,刘总已经对她有意见了。宋深深可不想再被记一个迟到。   她向宋莞尔招了招手,让她跟自己回去。   “今天不用去酒吧了,我刚刚跟刘总打了电话,他准了你今天的假。”宁东旭对着宋莞尔发红的手不停吹气,这么可爱乖巧的孩子,亏宋深深下得了狠心打。   宋莞尔偷偷地瞧了下宋深深,在宁东旭耳边轻声说:“爸爸,妈妈好像又生气了。”   宁东旭叹了一口气,心中有种女大不随父的苦闷:“想当年你妈妈在我面前乖的就像只小白兔,我让她去东她绝不敢去西。如今可真是长大了,竟然敢跟我顶嘴。”   宋莞尔拉了拉宁东旭的衣袖,怯怯地哀求道:“爸爸你是男人,你让着妈妈,好吗?”   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像只小白兔。宁东旭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少女。   生命真他妈的太神奇了!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爸爸答应你。”宁东旭抱着宋莞尔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   电视上正在播放《熊出没》。光头强不小心捅了个马蜂窝,正狼狈地抱头鼠窜。宋莞尔笑点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宁东旭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眼底漾起的柔情的笑意,慢慢晕染开。   宁语宁大脑已经死机了好几回,看到宁东旭这样的笑容,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大侄子这是鬼上身吗?   这样温和的宁东旭,太陌生了,太可怕了。   比他发脾气的样子还可怕。   “东东,”宁语宁指了指被宁东旭抱在怀里的小女生,“她是谁呀?”   “我女儿。宁莞尔。”宁东旭擅自给宋莞尔改了个姓。   宁语宁咦了一声,那个豆芽菜叫大侄子“爸爸”,可是她叫深深姐姐“妈妈”。难道,难道——   “东东,你竟然,竟然,出轨!果然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两天,宁语宁看了部生活剧。此剧长达八十集,通过一个叫蔡小草的农村女人,深刻反映了中国当今社会存在的贫富差异、相亲婚恋、婆媳关系、姑嫂关系、职场骚扰、小三上位、私生子、出轨离婚等等等的问题。   当蔡小草被小三扫地出门时,宁语宁恨得牙痒痒,天底下怎么会有小三那种不要脸的女人!   大侄子是要和沈姐姐结婚的,沈姐姐那么漂亮,那么善良,大侄子怎么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想到这,宁语宁看着宋深深的眼神也带了厌恶之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宋深深,振振有词道:“东东五月份就要跟沈姐姐结婚。你破坏他的家庭,你是小三,你的孩子就是私生子,你们都不要脸!我要向沈姐姐告状!”   听着小孩子的斥责,宋深深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是啊,她跟一个快结婚的男人纠缠在一起,不是小三又是什么?   “宁语宁,闭嘴!”   啪——   宁语宁的脸颊被打出五个鲜红的指甲印。   她完全被打蒙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宁东旭,回过神时,滚烫的泪就扑簌簌掉了出来。   宁语宁伤心极了,最后干脆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大有不哭倒长城绝不罢休的气势。   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心软,可宁东旭根本不为所动。他的声音冷冷的:“宁语宁,你再哭一声我就把你扔掉。我说得出绝对做得到。”   宁语宁瞪大眼睛,连忙捂住嘴巴,小小声地呜咽着。   “还哭?”宁东旭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宁语宁委屈极了,声音也断断续续,瓮瓮地,“我也不想哭,可是我的嘴巴闭不上去。”   宁东旭脸色阴阴沉沉,即将发作时,宋莞尔搂着他的脖子,央求道:“爸爸,你答应过我,不会在我面前发脾气的。”   宋莞尔声音清清甜甜的,像是山涧潺潺流动的溪水,不掺任何瑕疵,剔透澄澈。一滴一滴从山泉跌落世间,润泽到他心里最干涸的角落。   他周身笼着的戾气尽散,神乎其技地变了脸。脸上从电闪雷鸣直接跳跃到风和日丽,连个停顿都没有。   “好,爸爸不发脾气。”宁东旭轻轻拍了下她的头,安抚着她。随即又瞪了宁语宁一眼,警告道:“莞尔的事你要是敢跟别人多嘴一个字,我就撕烂你的嘴巴。”   宁语宁哆哆嗦嗦地点点头。   她看着依偎在宁东旭怀里的宋莞尔,突然就羡慕的不得了。   从小到大,宁东旭都没抱过她一次,也极少对她有和颜悦色的时候。   可是,这个跟自己同龄的女生,竟然轻轻松松享受到了她从未有过的待遇。   宁语宁自幼就渴望能从宁东旭身上获取些许疼爱,哪怕是一丁点也好。   也许是太嫉妒了,她反而羡慕的不得了。能被宁东旭这样呵护着,想必一定很温暖吧。   身后一股暖意涌来,一双温暖的手环着她的腰,把她从冰凉的瓷砖地板抱了起来。   宁语宁比她想象的还要沉,宋深深身形一晃,随即稳稳地把她抱在怀里。她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把宁语宁放在大腿上,拿出纸巾擦拭着她的小花脸。   小姑娘哭得太厉害了,皮肤皱巴巴的,仿佛可以透出水来。耳边额际的碎发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沾湿,黏在脸上。左半张脸还肿的老高。那张明媚朝气的小脸已经惨不忍睹了。   宋深深生气地看着宁东旭,忍着想暴打他一顿的冲动,“你怎么能打孩子呢?快跟语宁道歉。”   宁东旭把目光放在电视上,冷冷道:“让她记住这个教训,不要因为年纪小就可以乱说话。宁语宁,深深姐姐给你煮饭吃,你就那么报答她吗?”   宁语宁越发愧疚难安,用小肉手捧起宋深深的脸,真诚地道歉:“深深姐姐,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你原谅我,好吗?”   她杏核一样又圆又大的眼睛哭得红通通的,眼角的泪水还没干,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宋深深微微笑,打着手语。   宋莞尔在一旁翻译着:“姐姐,我妈妈说,没关系,她没怪你。她问你的脸还疼吗?”   宁语宁觉得脸疼,倒不是宁东旭打的。她一双小肥腿踩了风火轮地跑上楼,没多久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把一只芭比娃娃送给了宋莞尔。   孩子们的糟糕情绪就像金鱼的记忆那般转瞬即逝,闹得再不愉快,也不过一时半刻的事。宋莞尔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芭比娃娃粉色的公主裙,开心极了:“谢谢你,姐姐。”   “NONONO,”宁语宁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小大人似的拿腔作调地说:“你不能叫老身姐姐,这样会乱了辈分。你爸爸都叫老身小姑妈,所以你要叫老身我——小、姑、奶、奶。”   不久前,宁语宁看了部古装仙侠剧。里面的女主法术高强,在众小仙面前自称“老身”。宁语宁觉得特牛逼,特拉风,逮了个机会,倚“老”卖老。   那神情别提有多得意了。   宋深深和宋莞尔都噗嗤笑了出来。   宁东旭看宁语宁挺上道的,难得对她笑了下:“不错,小姑妈,你终于聪明一回了。”   宁语宁邀请宋莞尔去她房间给芭比娃娃换装。宋莞尔欣然应许。   两个小孩手牵着手上楼了。   客厅突然安静下来。   气氛太过尴尬,宋深深拿着电遥控,换了一台。电视上正播放那部外星人和大明星相爱的韩剧。   大屏幕上,一辆红色的车正飞快地向悬崖边驰去。“救命!”女主慌乱地踩着刹车,脸上全是惊恐,大喊着,“都敏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天而降。一时间,风云变色电闪雷鸣,飞沙走石天地骤变。男人双手按在车上,硬生生地将女主的车逼停在悬崖边!   深情的背景音乐适时响起:“You are my destiny,you are my everything——”   宁东旭没想到宋深深竟看得如此入迷,他哼了一声,表达了对这类泡沫剧的不屑:“宋深深,没想到你喜欢看这么幼稚的电视剧!都是假的,假的!”   宋深深置若罔闻,又看了好一会儿,才关掉电视。   走到二楼,两个小女孩倒在床上睡着了。   宋深深想抱起女儿,宁东旭伸手一拦,轻声道:“让她在这里睡吧。”   把棉被严丝合缝盖好后,宁东旭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宋莞尔的脸蛋。动作极尽温柔,似乎在他手下的是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宋深深与宁东旭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未见过宁东旭如此温柔的神情。她心中百感交集,真真是什么滋味都有了。   “晚安,宝贝。”宁东旭低头,在宋莞尔额头上留下了浅浅的一吻。然后目光越过宋莞尔,落在了宁语宁还红肿的脸颊上。   宁东旭脸上浮现出懊恼之色,那表情转瞬即逝,宋深深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下一秒,他对着那红肿处,轻轻地吹了起来。 第9章 月光奏鸣曲(1)   宋深深不放心宋莞尔一个人在这里过夜,想到一楼有个客房,问宁东旭能否借住一晚。   “深深,你不用这么客气。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宁东旭心情似乎很是不错,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宋深深扯起了唇角,尴尬地笑了下。   宁东旭一反常态,殷勤地招呼道:“深深,你吃过晚饭了吗?我们出去吃吧。要不,我叫个外卖?你想吃饭还是吃面?对了,附近有家水煮活鱼,厨师的手艺不错——”   宋深深做了个暂停手势,“莞尔不懂事。宁总,今天麻烦你了。”   她极为的客气,宁东旭甚至嗅出了几分疏离的意味。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他总觉得宋深深对自己越发冷淡了。   餐厅的北面,靠近落地窗的一侧,坐落着一架纯白色的STEINWAY三脚架钢琴。   雪白的烤漆,烫金的轮廓,美轮美奂。   宋深深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渴望。像是安徒生童话中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赤着脚丫,遥望商店橱窗里那颗美丽的圣诞树。   真诚,热烈,却又因为深知遥不可及,为自己事到如今还产生这样不切实际的渴望而感到深深的自责。   然而,她的自责还是战胜不了内心的渴望,忍不住了走过去,轻轻摸了一下柔亮的烤漆。右手手指抚上,流畅地爬了一组音。   手感细腻,音色清亮,不愧是世界名琴。   她用指腹细细地摩挲着白色的琴键,像是在做无声的告别。   手腕忽的一紧,宋深深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挣脱开,右手被宁东旭握在掌心里。   “孙教授两年前过世了。”宁东旭低声说。   宋深深鼻头一酸,眼泪无声地掉了出来。   宋深深第一次见到孙教授,是在宁家的老宅子里。   那时,孙教授刚从音乐大学退休,宁老爷子就请他来教宁东旭学习钢琴。   他是个刻板且严肃的老师,对上耐心负值脾气暴躁的学生,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好好的一堂钢琴课,每每都是鸡飞狗跳不欢而散。   最后,宁东旭就把头发跟狗啃似的宋深深揪了过来,按到钢琴座椅上,对孙教授有商有量道:“孙教授,要不这样吧。钢琴我是不学了,我看你也不想教我,就教这个小哑巴吧。她是我的人,学费我照付给你。”   孙教授同意了。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小哑巴,每次都非常认真地坐在一旁旁听,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你知道DO在哪里吗?”孙教授问。   宋深深双手在裤子上蹭了又蹭,手心都蹭红了,才小心翼翼地按了DO。   清亮的琴音响起后,她终于露出了来到宁家后的第一个笑。然后,又依次按响RE、MI、FA、SO、LA、SI。   孙教授看她有点基础,又问:“会弹小星星吗?”   宋深深点了点头。   双手放在钢琴上,耳熟能详的旋律从她的指尖飘出。   一个音符、一个音符,怀着对钢琴满腔的虔诚和向往,她专心致志地弹奏着。   孙教授跟着欢快的音乐拍着节拍,就等她停下好指导她一番,没想到她右手一个十六分音符的跑动,竟然开始了第一次变奏。   小星星变奏曲!   音准精确、技巧娴熟、情感丰富,任是严苛如孙教授,都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   孙教授拍着节拍的双手顿在了空中。他抚了抚眼镜,厚厚的镜片下,眼里的神色变得越来越郑重。   小哑巴的脸上始终带着愉悦的笑容,双手灵巧又快速舞动着。   第二次变奏,旋律骤然增强。   第三次变奏,轻巧又跳跃。   在左手跑动、右手上行音阶的演奏中,这首欢快的《小星星变奏曲》落下了帷幕。   宁东旭第一次觉得,他大概养了只了不得的怪物吧。   孙教授拿起她的双手,这双手虽然稚嫩却修长有力。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孩子,你这双手是天生要弹钢琴的!”   ……   宁东旭抬起宋深深的右手,让她的手背贴着他的额头。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宁东旭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只手,他大概这辈子都捂不热了。   过了许久,宁东旭开口了,声音低沉暗哑,透着无法抑制的悲凉:“孙教授过世之前都不肯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是我毁了他这一生最得意的学生。”   他的声音渐渐地哽住了:“深深,你打我吧。”   宋深深缓缓地抽出了手,她的脸上无波无澜,“宁东旭,你真不是个东西。”   她默默地走到客房,锁上了门。   就像她内心的一扇门,在棍子落下的那刻就锁上了,再也打不开。   有些错误,一旦铸成,就永远无法改变。   皎洁的月光如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了满地。   ————   少女一身白裙,半低着头弹奏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修长的手指像蝴蝶一样在黑白琴键上翻飞。   从她指尖滑出的每一个音符婉转跳跃,都似有生命般,在人的心底荡起涟漪。   “深深。”   少女转过身,看到宁东旭的那一刻,眼眸闪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喜悦。她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宁东旭从她不停抖动的肩膀知道她一定是哭了。他扔下了行李箱,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我在美国的这半年,想我了吗?”   少女点头,依偎在他怀中,乖顺得就像一只小猫咪。   “你的胸……发育了。”宁东旭笑着打趣她。   少女闻言,触电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满面绯红地低下了头。   “我要惩罚你。”宁东旭上前,掐着她红得快要沁血的脸蛋儿,“惩罚你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   少女总是被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接受惩罚,知道他想做什么,紧张又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宁东旭正要吻上去,耳边又响起了《月光奏鸣曲》。   只是那调子又完全不对,忽高忽低,如同魔音贯耳。这哪是月光奏鸣曲,月光哭丧曲还差不多。   还让不让他亲了!   宁东旭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做梦啊……   不,其实也不完全是梦,只是那一次回国,他的身边就多了一个沈梦。   “你一定就是深深吧。东旭跟我提过你,说你就像他养的宠物似的。你好,我是东旭的女朋友,我叫沈梦。”   这是沈梦对宋深深说的第一句话。就这句话,沈梦就给宋深深定性了,她只不过是宁东旭养的一只宠物。   宁东旭走下楼,就见宁语宁的小肉手在黑白琴键敲来敲去。   “东东,太阳公公都起床溜达啦,你怎么现在才起床!”宁语宁双手叉腰,瘪了瘪小嘴嘟哝道,“真是的,我一个小孩子都懂得早起的虫儿有鸟吃。”她边摇头边叹气。   “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小姑妈,我拜托你少看点电视多读点书吧。”宁东旭不满道,“还有,大清早的你瞎折腾什么,小心我剁了你的手做成卤猪爪!”   宁语宁朝他吐了个舌头,见他环视四周似乎在寻找着谁,连忙又说:“莞尔和深深姐姐一大早就走了。我想去叫你,可深深姐姐不让。”   宁东旭可不会自作多情以为宋深深是想让自己多睡会儿,这女人分明就是想躲着他。   “小姑妈,想不想将功补过?”   半小时后,宁东旭将车开到心缘鲜花店,把宁语宁扔到了花店门口。   今天在浅水湾大饭店有一场拍卖会,规模不小,拍卖的是土地和资产包。其中有个资产包是前国有企业重组时留下的不良资产,里面虽然涉及国有债务,关系错综复杂,但如果处理得当,就可以得到巨大的升值空间。就算随手一转卖,也可以得到不小的利润。   他和柴飞来到拍卖会时,秦歌也来了。   秦歌带了个年轻女孩,是深城音乐学院的学生,叫曲悠。   曲悠有着一双猫似的媚眼,在宁东旭身上飘来飘去,似乎在算计什么。   宁东旭喜欢猫,可是喜欢的是宋深深那样温顺的家猫。而不是眼前这种把欲望都写在脸上的拜金猫。   “秦总,上次酒吧的事真是抱歉。我欠你一顿饭。”宁东旭脸上挂着宁式招牌微笑,从容地应酬着。   提到酒吧,秦歌又想起了那位不会说话的宋小姐。“宁总,你跟宋小姐很熟吗?”   宁东旭一个警觉,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我一手养大的能不熟吗?”   这话说的可真够暧昧的。   “宋小姐是不是有个亲戚叫宋青枫?”秦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没有,你为什么问这个?”宁东旭疑惑地看着他。   秦歌一哂,轻描淡写地把话题转移开。   倒是曲悠,又因为宋深深被男友晾在一旁,有点吃味,用嗲的腻死人的语气说:“歌哥,你还在惦记那个哑巴啊?她都不会叫|床,在床上连充气娃娃都不如,你不是不喜欢吗?”   这话说的太过失礼,秦歌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宁东旭一抬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曲悠的脸上。   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这里。   曲悠捂着脸,羞愧难当,哭了出来。   秦歌脸色也很难看,宁东旭当众打曲悠的脸,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宁总,打女人不好吧?很没风度。”   秦歌倒不是生气,他向来换女友如换衣服,而且是曲悠口不择言得罪了宁东旭。只是宁东旭当众这样做,他实在不好下台。   宁东旭用手帕擦了擦手,撕掉那道貌岸然的伪装,笑容阴沉,俨然一衣冠禽兽。“我连孩子都打,女人,”他斜眼睨着曲悠,眼里是赤|裸裸的鄙夷,“尤其是管不住嘴巴的女人,更该打。至于风度,那要看对什么样的人。”   没多久,拍卖会就开始了。   最先拍卖的是东张水库的烂尾项目,宁东旭不感兴趣,就给成功打入敌人内部的小细作打了通电话,让小细作一一汇报。   十分钟后,主办方开始拍卖他看中的那个资产包。起拍金额是二百万。   宁东旭挂断电话,举起牌子,一开口就把价格叫到了三百万。   秦歌也举起了牌子,叫了三百五十万。   宁东旭是志在必得,秦歌则纯粹是跟宁东旭对着干。   两人较着劲地加价。   在场的人都看到那不和谐的一幕,知道宁总和秦总不对付,就不再加入他们的战争。   不一会儿,价格已经被叫到了令人咋舌的六百五十万。   宁东旭一边接起了电话,一边举牌准备加价。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前一秒还游刃有余地宁东旭脸色骤变,飞快地往出口跑去。 第10章 月光奏鸣曲(2)   三个小时前。   心缘鲜花店门口挂在一个漂亮的贝壳风铃。是宋深深亲手做的。上面一个最大的奶白色贝壳垂下几条银线。每条银线上都串着各种各样有复杂纹路的小贝壳。   微风吹来,扬起了清脆的响声。   滴铃、滴铃——   叶小枝弯腰整理着簇在一起的花束,回过头,就看到了今天的第一个顾客。   “小朋友,你想要买什么花?”   宁语宁两手交叉,放在身后,慢悠悠地在花店转了一圈,然后慢悠悠地说:“我想要买香香的花。”   “这里的花都是香香的。”叶小枝笑着回道。   宁语宁用一根食指戳着自己的下巴,仔细思索了下:“那我要看起来很幸福的花。”   叶小枝被萌翻了,她喜欢一切小动物,尤其是圆滚滚的小动物,何况还长得如此可爱。   “花都会给人带来幸福。”叶小枝拿起一朵大红色的玫瑰花,“小朋友,要不这个怎么样?明艳娇俏,跟你很像。”   宁语宁歪着脑袋瓜,沉吟良久后,点了点头。   “五块钱。”   宁语宁迷茫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钱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虽然这个小朋友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到她很想咬一口那肉肉的小手,可是她也不能做亏本生意啊。叶小枝用温和可亲的语气问:“小朋友,你爸爸妈妈没有给你零花钱吗?”   “零花钱又是什么东西?”宁语宁玩着食指对对碰,赔着笑脸地央求着,“姐姐,你就不能送给我吗?拜托拜托啦。”   叶小枝倒吸一口气,这么小的小孩就懂得侍美行凶,长大后还得了?   她刚想着送给这小孩得了,宁语宁已经嗤嗤笑了出声。她又拿了一朵白玫瑰,然后从一个黑色挎包里取出十块钱给叶小枝。   “哇,小朋友,你的包还是香奈儿,真时髦。”叶小枝心想,这包仿的真不错。   “西西从意大利回来时送给我的。”宁语宁坐到一张竹凳子上,双手撑在下巴处,眨巴眨巴着大大的眼睛。那又长又翘的眼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一样,仿佛能把人的心挠化了。   她穿着粉色碎花雪纺裙,外面还搭着一件深蓝色牛仔衣。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摆在橱窗的洋娃。只是那圆滚滚的小肚子多少有点破坏气氛。   “小姑奶奶,你怎么在这里?”   宋莞尔跑了两步,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慢慢地走了过去。   “找你一起玩呗。”宁语宁把那朵白色的玫瑰花送给宋莞尔,叹了一口气,诉说自己苦命的人生,“我一四要学钢琴,二六要学芭蕾,三五要练字,只有星期天才是自由的。”   宋莞尔眼睛亮了又亮,“小姑奶奶,你会跳芭蕾舞?”   “Of course。”宁语宁做了个漂亮的一字马。   她琢磨着,宋莞尔是东东的宝贝儿。要是讨好宋莞尔,东东一定会喜欢她的。于是乎,热情地问宋莞尔想不想学。   宋莞尔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她打小就喜欢跳舞,可是因为身体原因,没有一家舞蹈培训班肯让她参加。   宋深深忙完家务,一到花店,就看到宁语宁在教宋莞尔压腿。   宋莞尔知道她要阻止,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她,说道:“妈妈,医生说我可以适当运动。我会注意的。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宋深深见她神色无异,也就不忍打断她练舞。她知道,宋莞尔自小就特别喜欢跳舞,看到电视上有跳舞镜头她都会跟着学,只是……   “咦,你的劈叉做的挺好的。”小宁老师点评着她新收的学生。   宋莞尔带着点小得意,在宁语宁耳边轻声说:“其实我每天都有偷偷练习。”   “后背注意挺起来,下去的时候一定不要塌要腰。”小宁老师边示范边说,“来,跟着我。手伸直,往下压。别动。然后换另一只手。”   小宁老师跳了起来,有模有样地指导着:“腿伸直了,不可以弯膝盖哦。很好,保持住。”   宋莞尔兴奋地“嗯”了一声。   她突然就好羡慕宁语宁,她长得那么漂亮,有一屋子的芭比娃娃,还会跳芭蕾舞。   要是能像她一样该有多好。   宋深深从对面的面包店买了些早点回来。   宁语宁抓过一个三明治,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小姑奶奶,你没吃早饭吗?”宋莞尔看呆了。妈妈教过,女孩子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切不可大快朵颐。宁语宁那是反面教材。   “家里已经没东西可吃了,东东说正好给我减肥。”宁语宁做出一张苦瓜脸,两条眉毛都快纠结成一条麻花辫了,可怜兮兮的,向宋深深卖惨。   果然,宋深深露出不忍的表情,怜爱地摸了摸宁语宁的头。跟着那样粗枝大叶的男人,也不知道这孩子受了多少苦。   宁语宁趁机把头埋进她怀里,磨蹭着腻歪着。   她突然就好羡慕宋莞尔,宋莞尔有疼她爱她的爸爸妈妈。   要是能像她一样该有多好。   她有心卖弄,把玫瑰当话筒,一边扭着小肥腰,一边唱了起来:“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春夏开在枝头上,玫瑰玫瑰我爱你——”   她的歌声明净空灵,清脆美妙,如新莺出谷,像乳燕归巢,动听极了。   热烈的掌声过后,宁语宁拉开两边裙摆,向捧场的三位听众致意。   宋莞尔简直成了她的头号迷妹:“小姑奶奶,你唱的可真好听。你又漂亮又会唱歌又会跳舞,以后可以去当一个明星,像加油男孩里的小凯哥哥那样。”   “我喜欢小源哥哥,我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两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关于小凯和小源谁更好看争执不下,最后手拉着手一起去书店买贴贴纸。   路上,宁语宁不忘大侄子派给她的任务,事无巨细一一在手机中汇报。然后用大段华美的文字来渲染自己如何教导莞尔跳舞,莞尔如何夸赞自己崇拜自己。总而言之,在她的陪伴下,莞尔现在就像小鸟飞上了蓝天一样快乐。   “小姑奶奶,”莞尔抓着宁语宁的手,倾诉着心中的烦扰,“今天早上,妈妈又跟我说,爸爸不是我爸爸,让我以后别再见他了。妈妈好像不喜欢爸爸。”   宁语宁咦了一声,表示不信:“我家东东可是高富帅,钻石王老五,宽肩窄腰大长腿,盛世美颜小鲜肉,深深姐姐不喜欢?”   红灯亮了,趁这停顿的间隙宁语宁的小脑袋瓜已经高速运转起来,两片粉嫩嘴唇上下翻飞:“啊,我明白了,这一定是电视剧里经常演的口是心非。《我的恶魔王子》里的以安哥哥就经常对小月姐姐这样。”   “《我的恶魔王子》是什么?”宋莞尔问。   宁语宁解疑答惑:“就是一个来自蓝格穆星球的王子化名为以安,来一所中学读书,目的是为了寻找可以拯救他们星球的女战士。这些战士中有代表智慧的小月姐姐,有代表勇气的……”   宁语宁讲的太过入迷,以至于绿灯将要熄灭时才想起要过马路。她撇开双腿,像是百米冲刺一样,拉着宋莞尔飞快地跑了过去。   两人刚到达马路对面,红灯就亮了起来。   “还好我跑的够快!”宁语宁得意一笑。身旁的宋莞尔却突然一头栽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   医院。   宁语宁见到宁东旭时,泪光闪闪的大眼里闪着浓烈的恐惧。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语不成调地忏悔着:“东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宁东旭满脑都是宋莞尔,声音冷得跟冰块似的:“要是莞尔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立刻滚出我家。”   宁语宁全身一个哆嗦。她想哭,可是又不敢哭,只能低声喃喃道:“别把我扔掉。求你别把我扔掉!”   医院的冷光灯把宋莞尔的脸映衬得惨白如纸。   她双目紧闭,唇色发紫。   主治医师在做检查。宋深深站在床头,蹙着眉头。   “医生,我女儿怎么呢?”宁东旭轻声问道。   主治医师姓何,用疑惑的眼神瞧了宁东旭一眼,回道:“老毛病,没什么大碍。以后注意点。”   宁东旭一愣,“什么老毛病?”   何医生看着他的眼神更困惑了,“你是她爸爸你不知道?先天性心脏病。”   宁东旭被这当头一棒给打懵了,“什么?”   何医生接手这个病患已经七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患者的父亲,耐着性子回道:“患者得了法洛四联症,是一种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畸形。患者生下来就室间隔缺损、肺动脉狭窄、主动脉骑跨和右心室肥厚。”   何医生拉开宋莞尔上衣的拉链,心脏附近那道长达二十厘米的疤痕深深刺痛了宁东旭的心。   “半年前,患者已经做过一次大手术,病情得到控制,但还没有痊愈。”   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凝重起来,仿佛渗了胶,一点一点地凝固起来。   放在身侧的手痛苦地蜷缩成拳头,指节发白。   沉默了许久后,宁东旭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是那么的微弱,那么的悲痛:“莞尔要怎样才能痊愈?”   何医生回道:“患者的主要问题是连接肺部和心脏的肺动脉血管狭窄,导致血流不畅。她现在的肺动脉血管太小,只有等到血管长到0.8毫米时才能进行下一次手术。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孩子长大。等到血管能够长粗些,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等得到的话。   何医生没有告诉宁东旭,法洛四联症的患者,有25%~35%在1岁内死亡,50%病人死于3岁内,70%~75%死于10岁内,90%病人会夭折。   宁东旭弯腰,在宋莞尔的额头上留下了轻轻的一吻。   等起身时,刚刚快要崩溃的男人已经迅速恢复了冷静。   “医生,请您一定要治好我的女儿。钱不是问题。”宁东旭紧紧地握着何医生的手,“还有,我女儿是熊猫血。到时要是血液供应不足的话,我会想办法的。”   这下轮到何医生发愣了,他翻了下患者的病历本,“不是啊,是阳性的A型血。我们给患者做过手术,这个是绝对不可能弄错。”   宁东旭彻底懵了。他和宋深深都是阴性血,怎么可能生下阳性血的孩子? 第11章 夜魅(1)   医院有一处花园,供病人们散步休息。   宁东旭坐在石桌前,脸色阴沉,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我很早就说过了,你不是莞尔的爸爸。”宋深深神色依旧很平静。   宁东旭取出一根烟要点,手却颤抖得厉害,点了几次都没点着。   柴飞一路小跑过来,替他点上了。看到宁东旭的神色,他后悔不已。让你脚贱,跑那么快干吗?   “宁总,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柴飞忐忑不安地将文件袋放在石桌上。   宁东旭狠狠地吸了两口烟,掐熄了烟,将半只扭曲的烟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打开文件袋,却不敢去看,让柴飞念一下鉴定结果。   前面都是数据分析,柴飞翻到最后一页,“经过中心鉴定——”   柴飞没敢读下去。   经过中心鉴定,宋莞尔与宁东旭确认无血缘关系。   宁东旭抢过报告单,看都没看,三下两下就把它撕成了碎片。“错了,再去其他医院做,找美国医院做!”   他双眼猩红,像是被惹怒的狮子,全身的鬃毛都刺起勃发。   他刚看到了希望,他让宋深深等他,他觉得爷爷这次会看在莞尔的份上做出让步。   可是这时,却告诉他,莞尔不是他的孩子。   怎么可能不是?   宋深深怎么可能跟别的男人生孩子?   他疲惫不堪地闭上了双目。再睁开眼睛时,双眸阴寒狠厉,似刀似剑:“宋深深,是谁?”   宋深深神色依旧很平静,“你没必要知道。”   宁东旭唇角泛起讽刺的弧度,冷瞥了宋深深一眼:“你给他生孩子,可他认吗?你的女儿病成这样,他管过吗?”   宋深深淡淡一笑,“我爱他,所以没关系。”   宁东旭突然就笑出了声,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恶狠狠地瞪了宋深深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柴飞紧随其后,毕竟是老板交给他的任务,硬着头皮汇报着:“宁总,我问过宋小姐的街坊邻居,宋小姐八年前被叶小枝收留,没多久肚子就大起来了。后来生了一个孩子,就是孩子身体不好——”   “够了!”宁东旭拔高音量,“以后不许再提起宋深深这三个字!”   ————   宋深深有点郁闷。   她在酒吧工作了一年,还是头一次被客人投诉了。   刘总转述着客人的话:“学钢琴的人是不屑于弹奏这些音乐快餐的。你弹的这些流行曲目不仅没难度,而且连一点深度都没有,根本就听不出你对钢琴的爱。换句话说,你的钢琴毫无灵魂。”   宋深深有点委屈,她会弹Adele和Taylor Swift 的歌,也会弹周杰伦陈奕迅的歌,甚至也会投听众所好,演奏大热电视剧的主题曲。   难不成要她弹奏肖邦莫扎特海顿巴赫李斯特贝多芬的古典乐?先不说酒吧的客人们是否想听,以她现在的状态又能发挥成什么样子?   宋深深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还爱钢琴吗?   也许,应该,不爱了吧。   钢琴成了她谋生的手段,从她指尖飘出的,大概只剩下铜臭味了吧。   走到楼道的拐角处,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宋深深捂住鼻子,快步上楼。突然从阴影处伸出一只大手,拽着她手臂的力量一收,她登时撞进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里。   宋深深的心咯噔一下,她拼命地挣扎着,直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深深。”   宁东旭醉的不清,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你怎么能爱别的男人?我以为,我一直以为,你只爱我一个。难道一直以来是我自作多情吗?”   宋深深狠狠地推开了他。   宁东旭清醒了下,用满含怨恨的眼神瞪了宋深深一眼,然后,脚步不稳地离开了。   那天过后,宋深深再也没见到宁东旭。   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安稳宁静。   一进入六月,深城已经热的跟火炉一样。如果没有要事,人们就选择窝在房内吹空调。因此各种外卖服务行业生意大好。   也难怪中国的方便面市场一向不景气,一堆外卖APP在手,动下手指头下个订单,一顿热腾腾的饭菜即可送达。   叶小枝接了订单去送花了。宋深深留下来看店。   叮咚一声,旺旺亮了起来。   为了全面拓展销售领域,叶小枝在淘宝开了个鲜花速递店。麻雀虽小,五脏齐全。店主一名,客服有叶叶、小小、枝枝和深深四名,甚至连售后服务也配备了三名。   呃,其实全店的服务人员只有两名。如果不算小孩的话。   Melody666666:老板,我老师今天要表演节目,我想给她送花,送什么花比较好?   心缘の深深:亲,玫瑰花好吗?   Melody666666:玫瑰有点俗气,我老师是那种气质超级仙女的大美女。   心缘の深深:亲,您看百合如何?清新脱俗,素雅大方,很配您老师的气质。   宋深深发去几张照片。   她很喜欢和顾客在网上交流。谁都不会发现她是个哑巴,谁都不会用或同情或惊讶的眼神看着她。   这样,宋深深就可以自欺欺人,她是一个正常人。   几分钟过后,旺旺头像又亮了。   Melody666666:老板,我都挑花眼了,你帮我选一个最好看的花吧。   宋深深发去一图片。19朵香水百合,紫色勿忘我间插,白色皱纹纸内衬,紫色皱纹纸多层圆形包装,再点缀紫色蝴蝶结。   Melody666666:就要这个吧。老板,我还是学生,能算我便宜一点吗?下次我一定介绍我同学来你这里买。   心缘の深深:好的,亲,给你个最优价。   Melody666666:谢谢老板哟。么么哒。   心缘の深深:么么哒~~~~~   Melody666666:用什么快递?   心缘の深深:亲,本店专人送达,不需快递,不会挤压花束,最大程度保持花束的完整。   Melody666666支付好后,宋深深开始包装花束。时间差不多了,她关好门,骑着电动车,去深城音乐学院送花了。   深城音乐学院坐落于西城区的大学城。   二十分钟后,宋深深到达了这座全国知名的音乐大学。   校门外,正中最大的一块宣传墙上,张贴着偌大一张校园音乐会的宣传海报。   右侧的一面墙上,是这次音乐会的宣传画和文字简介。包括校交响乐队指挥、小提琴首席、钢琴手等等。   左边的一面墙上则介绍着本校的院长和教授,以及一些取得优秀成就的毕业生。   宋深深来到音乐大厅门口,把鲜花交到Melody666666手中。   Melody666666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学生,双眼狭长,两颊有些雀斑,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青春气息。   年轻真好。宋深深有些羡慕。   “这次音乐会出动了全校的精英,我老师还会首次表演她自写的曲子,你要不要留下听?难得的机会哟。”Melody66666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宋深深摇了摇头。她还要回去看店,观看一场音乐会也许就错过了几单生意。   刚走到建筑物出口,就响起了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宋深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面上,再也挪不动步伐。   旋律优美舒缓,宛若春雨霏霏,天又晴朗,雨后新鲜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一种恬静舒适的情绪顿时萦绕在宋深深心间。   她忍不住转过身,寻着音乐声走进了音乐大厅。   在交响乐团的演绎下,大自然的四季成了缠缠流动的音乐,时而活泼轻快,时而悠扬缠绵。在丰富的音乐表现形式中,生动地描绘出了四季的不同情境。   这正是巴洛克时代的音乐,清纯又跳脱。   宋深深不由自主地伸出十指,跟着旋律弹奏起来。她的父亲宋青杉钟情于巴洛特时代的音乐。宋深深自小耳濡目染,对这首《四季》也情有独钟。   一曲完毕,交响乐团又先后演奏了莫扎特的《第四十交响曲》和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赢得了阵阵热烈的掌声。   深城音乐学院不愧是全国一流的音乐大学,人才济济,由教授和学生们给观众们奉献出了一场场精彩的演出。   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女人刚一亮相,现场就爆发出开场以来最热烈的欢呼声。“女神、女神”的叫声不绝于耳。   被唤为女神的女人双手在钢琴键上按下,空灵缥缈的旋律缓缓从她的十指间飘了出来。   宋深深从来没听过这首曲子,她的演绎风格又极为别出心裁。就像夜魅中的精灵,当你伸手去抓它时,又不经意间从你的指间逃脱。又如同午夜时分腾起的雾气,让你情不自禁地跟随她的琴音,漫步在她精心营造的朦胧深幽的梦里。   宋深深沉浸其中,直到音乐会结束,直到观众们散场离开,直到音乐大厅空无一人。周围的一切全化成了虚影,她眼中所见的、心中所念的,唯有舞台上的那架钢琴。   仿佛被那夜魅精灵所蛊惑,宋深深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舞台。手指抚上黑白琴键时,她的心中却只剩下了害怕。   是的,害怕。   害怕她弹不了了。   害怕她拙劣的琴艺会玷污了这首曲子。   害怕曾经日夜陪伴的挚友已经彻底把她抛弃了。   她以为自己会跟鸵鸟似的躲避,然而,当第一个琴键按下时,她脑海里的害怕全部消失殆尽,只剩下了渴望。   是的,渴望。   渴望琴音奏响。   渴望由自己的双手来营造那朦胧深幽的梦。   渴望曾经日夜陪伴的挚友再度回到自己的身边。   空灵缥缈的旋律再度在音乐厅响起。如梦如幻,如轻烟,似迷雾。   音乐厅突然响起了高跟鞋踩在地板的哒哒声。声音越来越近。   宋深深猛然清醒过来,跑下舞台,飞快地离开了。 第12章 夜魅(2)   宋莞尔是个乖孩子。   她没问宋深深“爸爸”去哪儿,没问宋深深为什么小姑奶奶再也没来找自己玩,甚至六一儿童晚会上,全班就她一个女生缺席了扇子舞表演,她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开心。   她知道,妈妈很敏感。   她不开心,妈妈会比她更不开心。   她心情低落,妈妈会比她心情更低落。   “所见。袁枚。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宋莞尔依偎在宋深深怀里,背诵着古诗词。   宋深深用头梳轻轻地梳理着女儿的头发,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她的人生所求不多,唯岁月静好,求一切安康。   “春晓。孟浩然。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宋莞尔朗声背诵。   宋深深给她扎了个蓬松的丸子头,用一个樱桃发夹做装饰。   宋莞尔拿着一面小镜子,照了又照,满意极了。“妈妈,谢谢你。”她往宋深深的脸上亲了一口。   滴铃、滴铃——   “欢迎光临。”宋莞尔有点意外,“邵叔叔!”   宋深深没想到还会再见到邵政,吃惊的同时又深感惭愧。毕竟当初是自己婚前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即便那件事她也不是自愿的。   邵政使劲地戳着双手,憨憨一笑:“今天不是儿童节嘛,有部动画片不错,想请你们去看电影。有空吗?”   他的态度已经软化了,就看宋深深表态了。   宋深深看了下宋莞尔,宋莞尔也在看她。她想了下,点了点头。   离开花店的时候,邵政去牵宋深深的手。宋深深没有反对。   宋深深觉得,先前宋莞尔那么喜欢宁东旭,是因为内心对父爱的渴望。即便邵政条件不是非常优秀,但应该可以给宋莞尔一个完整的家。   然而,宋莞尔心里却不是这么想。虽然动画片很有趣,电影院时不时响起孩子们的哈哈大笑声,可是宋莞尔却一点儿都没看进去。   她想念宁东旭温暖的怀抱,想念宁东旭宠溺的笑容,想念宁东旭的一切一切。虽然妈妈说不是,干妈也说不是。可那才是她想要的爸爸啊。   只是出院后再也没见到宁东旭,宋莞尔失落极了。一定是自己身体太差,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爸爸才不要自己了。   然而,宋莞尔把这些负面的情绪掩藏的很好。邵政请她们吃水煮活鱼时,宋莞尔还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吃完饭回来后,宋莞尔躲进卧室,偷偷地打开了那幅“我的一家”。   “爸爸。”她的手指抚摸着宁东旭的脸。眼泪划过脸颊,滴在了水粉画上。“妈妈说,你已经跟别的女人结婚了。妈妈说不定也要重新跟魏叔叔结婚。我不想要魏叔叔当我的爸爸,我只想要你做我的爸爸。”   此时,在楼下花店的宋深深正接受叶小枝的“严刑逼问”。   “你真的考虑清楚要跟邵政在一起吗?”叶小枝使出九阴白骨爪,伸到宋深深腰间饶她的痒痒。   这简直就是宋深深的死穴。她倒在藤椅上,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手语也打的断断续续,“他能……原谅……我……我很……感谢……他。”   叶小枝从鼻孔哼了一声,表达了她强烈的不屑:“这件事错的又不是你,都怪那个神经病宁总。又不肯娶你,又不肯让你嫁给别人。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   宋深深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她直起身体,紧咬下唇。“他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以后他都不会再来找我了,更何况他都结婚了。以后别提他了。”   叶小枝懊恼一时嘴快又提起她的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昨天是不是给音乐学院送过花吗?那个卖家又买了一束花,指定要你送。”   宋深深打开淘宝,melody666666订了一束康乃馨。   下午两点,她准时到达音乐学院校门口,见到了那位有着雀斑的可爱女生。   “你好,我叫唐之瑶。我们老师想见你。”唐之遥极为热情。   不知道是不是宋深深看错了,她总觉得唐之遥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好像有些……崇拜?   “老师为什么想见我?该不会也想买花吧?”宋深深在心里琢磨着,跟着唐之遥走到一间琴房。   唐之遥敲了敲门,然后带着宋深深走了进去,对着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美貌女人说:“老师,人我给你带来了。她就是昨天来送花的那个人。”   唐之遥的确没有夸张,她的老师确实配得上“仙”这个字。这仙气似乎是与生俱来,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老师是标准的鹅蛋脸,肤色白腻如凝脂,五官极为柔和端庄,清丽绝伦。眸里的颜色非常特别,浅浅的褐色,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散发着淡淡的忧郁气息。   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清冷孤高,给人以距离感和疏离感。但是微微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又让人觉得极为的亲切。   “昨天音乐会结束后,是你弹奏的钢琴吧?”老师开口问道。   宋深深吓了一跳,不会是钢琴出了问题吧?她看着老师,不安地点了点头。   老师拉起她的双手,摸了摸。宋深深的手,背面白皙,手掌却异常粗糙,十指间布满老茧。这是典型的苦练过钢琴的手。   “可以再弹一遍《夜魅》吗?就是昨晚你弹奏的那首曲子?”老师问。   宋深深眼里的不安变成了疑惑。   老师拍了拍宋深深的肩膀,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唐之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那位鲜花快递员手一放在琴键上,就给死气沉沉的黑白琴键注入一种令人兴奋的魔力。   她全身犹如被电流击中,头皮发麻。再一看她的老师,脸上有着讶异、赞赏,还有明显在压抑着的激动。   “你是怎么记住《夜魅》的旋律?我还是第一次公开演奏这首曲子。”演奏结束后,老师问。   宋深深指了指耳朵。   “用耳朵来记琴谱吗?”老师激动地拍了下手掌,脸上随即又浮现出惋惜的神色,“可你的右手是怎么回事?音准的控制、力度还不如左手。”   对于一位钢琴家来说,手就是生命和一切。而一般情况下,右手在灵活性和力度上都优于左手。钢琴演奏时通常由右手演奏旋律,左手进行伴奏。   宋深深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她打字的速度极快,借助智能输入法,赶得上正常人用正常语速说话的速度。   ——我的右手在我十七岁时断过一次。老师您是教钢琴的,知道这种伤对一个钢琴学生有多致命。   “所以,你就去花店工作,放弃钢琴了?”老师简直恨其不争。   宋深深露出了苍白的笑容。   ——老师,我是个哑巴,右手还受伤了,也负担不起大学的学费。钢琴对我来说几乎是遥不可及。   老师看向宋深深的眼里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惜。“可你要浪费你的天赋吗?你知道有多少音乐学生苦练一辈子也练不出你的那双耳朵?不会说话没关系,我们钢琴又不需要演唱。手受伤了也没关系,又不是完全不能弹。没钱也没关系,我有钱。”她顿了下,眼睛熠熠生辉,“你想跟我学钢琴吗?”   宋深深感动得热泪满眶,敲字时手都在不停颤抖。   ——老师,谢谢您对我的肯定。可我真的学不了了。   她的女儿还病着,她需要筹集第三次手术的费用。婚后她还要照顾邵政的生活起居,也许还准备再要一个孩子。她的心思全被柴米油盐占据,根本就腾不出其它的时间和精力。   理想是美好的,可现实对她来说从来都是残酷的。   老师看她态度坚决,给了她一张纸:“这是我家的地址。你明天要是没事就过来,就当陪我聊聊天,好吗?”   宋深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很小心地收到了包里,怀着复杂的情绪离开了。   ————   星野酒吧。   她心事重重,脑海里全是老师的那句:“你想跟我学钢琴吗?”   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一点点凝滞,丝毫不差地弹奏着那些音乐快餐。   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双目放空,看她腰背笔直,还以为她弹得无比认真。   宋深深走神走得都不知道自己在弹奏什么曲子,直至口哨声响起,直至一个男人捧着玫瑰花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直至一句磕磕巴巴的话在耳边炸响。   “深深,嫁,嫁给我吧!”   宋深深回过神才发现邵政在向自己求婚。在众人的围观下,她羞得面红耳赤,连忙去拽邵政的胳膊。   邵政满脸通红。他上学时最怕被老师点名提问,工作以后就怕领导让他上台发言,更别说当众求婚这种需要无尽勇气的事。   此刻他算是豁出去了,拉住宋深深的手,做出承诺:“虽然我买不起钻戒,也买不起房子,但我有一颗爱你的心。也许我这辈子都没啥出息,但只要有我魏政一天,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他其貌不扬,穿衣打扮也略显寒酸,然而话语中的朴素真挚却不容置疑。也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好”,所有人都跟着喝彩。   宋深深接起了他的玫瑰花,嗅了嗅,感觉整个身体都充斥了芬芳的香气。   她扬起唇角,正要点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扛在了肩膀上。   “宋深深,想趁我不在时偷偷结婚,做梦吧!”   是宁东旭的声音。   宋深深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深深:WTF,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宁东旭:我掐指一算,预感一大波吐槽我的话已经在来的路上。来吧,我脸皮厚,无所畏惧╮(??ω??)╭   ———————————— 第13章 夜魅(3)   宋深深觉得,大概她前世杀了宁东旭全家,所以这辈子才会不停地被他折磨。   可是他都结婚了,为何还不肯放过她呢?   “你快放开我老婆!”邵政冲了过来,挡住了宁东旭的去路。   “你老婆?”宁东旭垂下眼角,瞧了瞧只到他肩头的中年男人,冷笑一声,“她从来都只是我的女人。”   邵政愣了下,这个声音他曾经听过,就在和宋深深领证的前一天!邵政顿时勃然大怒,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原来就是你这个流氓欺负了她!你快放她下来!否则——”   “否则什么?”宁东旭挑了挑眉头,往他的怒火里煽风,“你要跟我动手吗?”   柴飞对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连忙用身体挡在了老板和邵政中间,堆了满脸的假笑。因为心虚,对邵政说话也有点底气不足:“这位先生,我们宁总和宋小姐是青梅竹马,宁总只是想和她叙叙旧。”   刘总带着几位保安赶到门口,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虚汗,一边打圆场:“这可真是我们小宋三生有幸。小宋,你就陪宁总叙旧吧,今天不算你旷工。”   刘总早就看出了宁东旭和宋深深之间有猫腻。虽然对宁东旭这种土匪作风颇有些不齿,但给他十万颗胆子也不敢得罪港城富豪宁怀善的长孙。   被保安团团围住,邵政敢怒不敢言。   柴飞总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纨绔子弟仗势欺人强抢民女,只希望围观群众可以大发慈悲把他的脸PS掉。他充其量只是一个马仔,可不想跟着老板一起上朋友圈。   “宁总,等等。”   不和谐的声音再次传来。   “等什么等?我们宁总从不等人!”柴飞硬是扮出凶狠的模样吼道。直至,他的视线里出现了秦歌。   柴飞很没出息地怂了,退到了宁东旭的身后。   秦歌站在门口,约莫是热闹看完了就管起了闲事:“宁总,你问过宋小姐她愿意跟你走吗?”   宁东旭唇角一歪,“她不说话就是愿意。”   秦歌被他的无赖嘴脸给逗笑了:“宁总,你就是欺负宋小姐不会说话。”   宁痞子眉毛一挑,“我就是欺负她怎么呢。我就爱欺负她,你有意见吗?”   秦歌没想到堂堂一个宁大公子居然可以这么不要脸,他简直想竖起脚拇指给他点个赞了。他换了个思路,开口道:“宁总,你顶着宋小姐的胃,她会不舒服的。”   宁东旭闻言,放下了宋深深。   宋深深难受地捂着胃部,咳嗽了好几声。她拿出便签纸,写了几句话后,撕下来,递给了邵政。   ——邵政,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可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邵政这辈子积攒的勇气再次爆发了,他握紧了拳头,对着宋深深大无畏地叫道:“你别怕他。我就不信这个社会没有王法了。有钱就了不起吗?就可以肆意妄为吗?”   宋深深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社会有王法,可她的王法却从来都是宁东旭一人制定的。   经过秦歌身边时,宋深深朝他鞠了个躬。她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宋深深顺从地上了宁东旭的车。刚系好安全带,蓝色保时捷就出发了。   出了拥挤的商业街上高架桥。宁东旭脚踩着油门,缓缓压下去,仪表盘上的时速顿时不停地往上窜。   “你现在是不是希望我当年直接死在那场高架桥崩塌事故?”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越收越紧。   宋深深目视前方,那张素净的脸在灯影下忽明忽灭,看不出是何情绪。   没多久,车子驰入了云浦区高级住宅。   门一关上,宁东旭就把宋深深按在墙上,弯下腰亲上了宋深深的唇,用力吸吮着她的唇瓣。像是蛰伏了许久的野兽,终于抓住了觊觎已久的猎物,恨不得把其吞入腹中饱餐一顿。   宋深深跟着充气娃娃似的毫无反应。可充气娃娃好歹还会叫两声,她连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宁东旭不由得怀疑,他在亲一块木头。   “宋深深,跟我接吻就这么让你难受吗?”宁东旭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他的力道很重,捏得她整个下巴都麻痹得毫无知觉。宋深深拍掉他的手,不想这个动作却触动了宁东旭内心深处的某根弦。宁东旭扯住她的手,用力一拉,下一刻,她整个人就陷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呼吸,吹过她的脸侧,吹到她的耳边:“深深,我要惩罚你,惩罚你趁我不在偷偷跟别的男人结婚。”   宋深深推开他,那张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生气,“宁总,你想跟我上|床就直说。不要每次都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藏你内心肮脏的欲|望。”   宁东旭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直白露骨的话,张着嘴看了她好一会儿。当她开始脱衣服时,宁东旭更是瞪大了眼睛。   “不过我不是白睡的。宁总,你这么有钱,一晚一千的嫖资总出得起吧?”宋深深三下两下褪去全部的衣衫,赤身裸体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沉默。   沉默过后,还是沉默。   宁东旭脱去身上的风衣,把她裹了起来,哑着声音说:“深深,你别这样。”   宋深深突然就发狠了,把风衣扔到地上,“宁总,你不是不让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吗?要不你就干脆包养我好了。为了钱,我可以当不要脸的小三。”   “……深深,你别这样!”   “我这样怎么呢?宁东旭,你不是不毁了我的人生就不甘心吗?我就让你毁,毁个一干二净!”宋深深上前一步,手放在他的领口,用力一扯。衬衫的扣子掉落到了地上,露出了一大片硬朗的胸膛。   宋深深伸手去脱他的裤子。宁东旭连忙往后一闪,慌乱地拢了拢衬衣。   宋深深再次上前,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   宁东旭一怔。如果宋深深骂他打他咬他,他还觉得是情趣。可宋深深如此主动,他反倒不知所措,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宋深深觉得自己反倒成了那个强抢民男的女流氓了,不耐烦到了极致。“宁总,你到底要不要做?我都没嫌弃你技术差劲姿势单一只顾自己爽,做你的老婆一定没有性福。”   宋深深的话就像一把刀,戳着宁东旭的痛处。   还戳的又快、又狠、又准。   宁东旭羞愧难当,脸上还泛起了两团可疑的红晕,大声嚷道:“你懂什么啊?我,我——”   他原本想说,他的性经验次数屈指可数。下次保证一定会做的更好。可是,做男人做到这个份上也太憋屈了,任他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他也说不出口。   真是天要亡他了,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小丫头居然凌驾在他头上,把他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深深飞快地穿好自己的衣物,手放在门把手上,正要离去,身后响起了宁东旭低哑滞涩的声音。   “深深,你有没有爱过我?不许撒谎。”   宋深深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比划:“我从没爱过宁家大公子。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就是莞尔的爸爸。如果我撒谎,不得好死!”   坐在公交车上,宋深深给刘总发了条辞职短信。经过宁东旭这么一闹,酒吧那边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宋深深无力地将头靠在车窗上,都市繁华的夜景在眼前不断闪现。她想,明天得去找份新的工作。   回到心缘鲜花店,就见邵政等在门口。   那个老实内向的男人看到她,还没开口,眼圈已经红了:“深深,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得到许可后,他轻轻地把宋深深拥入怀中,难掩内心的苦涩,说:“深深,你又漂亮还弹得一手好琴,在我心目中就跟个仙女似的。可我长得丑还很穷,所以当你答应和我去领证时,我真的非常开心。我活了四十年,丢过工作死过老婆,就一老屌|丝,没想到这么好的事情会砸在我的头上。我知道你并不爱我,可是没关系,我爱你我稀罕你就好。但是今天,我看到了那个宁总。我是男人,我知道他看你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我想我的美梦要到头了。如果将来有一天,你遇到了难处,一定要跟我说。我虽然无钱无势,但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会帮你。”   邵政吸了吸鼻子,放开了她:“深深,祝你幸福。”   宋深深目送着邵政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全身脱力,靠着冰冷的墙壁滑下,抱膝蜷缩成一团,用膝盖抵住疼痛的胸口。   宁东旭已经成了一个疯子,不把她的人生搅得翻天覆地就不罢休。   年少时便是这样。宁大公子像吸血鬼一样,吸干了她的血还不够,还吸走了她的灵魂。她在他的恶作剧下,前一秒还飘飘然上了天堂,下一秒就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十五岁时,她献了一次血。成人一次献血的极限是800cc,但那次远远不止。医生毫不手软地抽了她的血就急忙忙送去了手术室。   等宁东旭从手术室出来时,她因为失血过多已经躺在重危病房里。身体的气力渐渐消失,朦朦胧胧间,宋深深看到了一团光亮。   在那团光亮中她还看到了早已逝世的父亲。   父亲微微笑着,一如往昔,然后向她伸出了双手。   “爸爸!”宋深深兴奋地叫了出声,向宋青杉跑了过去。   突然,一股温暖的力量从背后环抱住了她,硬是拽着她不放。   有个人用沙哑的声音给她做出了世上最美好的承诺:“深深,求你不要扔下我一走了之。只要你醒来,这次换我,我来照顾你,照顾你一生一世。深深,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东哥抱了她三天三夜,任是谁劝都不肯放开她。   后来,她出院了,宁东旭出国了。   再后来,他在美国交了个女朋友,完全忘了当初他给少女的那个承诺。   少女从此得出了一个惨烈的教训: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可信。 第14章 热情奏鸣曲(1)   过了崇恩庙,再往东一公里,就到了深城著名的半山富人区。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离城区也不过半小时的车程。许多富豪选择在此盖起了别墅。   比如说眼前这座极为气派的欧式别墅。   宋深深对了下地址,确认无误后,按了按门铃。   “小姐,您好,请问找谁?”一位保姆模样的女人走过来,看着宋深深,脸上挂着亲和的微笑。   宋深深把早就准备好的便签纸递了过去。   ——有位深城音乐学院的老师让我来这里找她。   “你是说太太吗?请稍等下。”   保姆回去通报了。   宋深深留在原地等候,没多久,就看到一辆跑车缓缓驰来。极为骚包的亮橙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简直要亮瞎了宋深深的眼睛。   车子开进别墅,又原路退了出来,停在宋深深的身边。   宋深深纳闷地看着驾驶座的男人,直到他脱下同样骚包的墨镜,露出了那张漂亮的面孔。   是秦总!   “宋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秦歌很是吃惊。   这个宋小姐昨晚经历了告白求婚、婚姻被阻、恶霸抢人的糟心事,可是现在还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仿若昨晚只是一场噩梦。   宋深深再一次说明了她的来意。   “宋教授找你?”秦歌眯起了眼睛。那双桃花眼好像含着两汪春水,直勾勾盯着人看时,几乎让人生出了一种很深情的错觉。   然而,那也仅仅只是错觉而已。   宋深深不知道他口中的宋教授是不是就是那名老师,没有回应。   “你跟宋教授是什么关系?”秦歌从车窗探出身,盯着宋深深看了又看,“你和她长得很像。”   宋深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时,保姆走来,很熟络地对秦歌笑道:“大少爷,好久没回家了。”   “岚姨,我在日本给你买了些筋骨贴,听说对腰间盘突出很有效。等下给你。”秦歌说完后,又钻进车里,开走了。   “这位小姐,太太请你进去。”   岚姨带着宋深深穿过一条由鹅软石铺就的花园小路,进入了主屋。   宋深深在宁家住了七年。宁东旭逢年过节就拽着她到处瞎转悠,逢人就说这是我家孩子请多多关照。宋深深因此见识到了很多豪宅,不过像这种巴洛克风格的还真是少见。   华丽到奢侈的水晶吊灯从四楼垂至一楼,地板、墙壁和柱子都是大理石制成,盘子、吊灯、花瓶等装饰都镶着24K金。   宋深深再次被成功地亮瞎了眼。   屋内充斥着古典艺术,客厅摆着金色的施特劳斯的雕像。巨大的壁炉上刻着曲线优美的浮雕,其间有五线音谱穿插其中。宋深深一眼就看出那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岚姨很善解人意地留了点时间让宋深深的眼睛恢复清明,带着她来到二楼的琴房。   琴房采用最高级的隔音材料,站在门外听不见一丝声响。   一开门,激情昂扬的琴音就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耳朵。如咆哮的深海,将她吞没。   房屋的女主人没有回过头,也没有寒暄,“坐下来跟我一起弹。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不会陌生吧。”   宋深深当然不会陌生,《热情奏鸣曲》是贝多芬中期奏鸣曲创作中的巅峰之作,也是整个钢琴音乐史中占有最高峰的经典作品。这首奏鸣曲是贝多芬所有作品中最富激情的一部,充满斗志的热情像巨浪一样澎湃起伏。   小时候,爸爸带她出远门前要她反复练习这首奏鸣曲。他说,深深,你有一个姑姑,她嫁给了一个有钱人。你要在你姑姑面前好好表现,表现好了姑姑就会喜欢你,就会让你跟她一起生活。你是天才,姑姑会把你带向通往钢琴家的道路。   她哭着问他,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爸爸摸着她的头,沉默了很久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说,深深,乖,你的姑姑会给你最好的人生。   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老师,我好多年没有弹古典乐,我弹不来。   宋深深心里清楚,这首奏鸣曲的难度极大,并不是今时今日的她可以驾驭的来。即使受伤后她极为小心地养着手,即使她下苦功去做恢复训练,然而,废了就是废了。   “为什么学钢琴?”秦太太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为了我妈妈。   宋深深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的父亲宋青杉就跟她说,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爸爸没用,已经留不住她了。但是如果你学好钢琴的话,说不定妈妈就会回心转意。   但是妈妈一直没有回心转意。   后来,宋深深也明白了,妈妈是不要她和爸爸了。   ——后来为了我爸爸。   宋深深童年时期,宋青杉热衷于作曲。家里有个小型的编曲室。宋深深就窝在里面,一会儿摸吉他一会儿敲键盘,美名其曰帮爸爸一起创作。   宋青杉对女儿可是宠上了天,任女儿瞎胡闹,偶尔被女儿折腾怕了,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深深,乖,去外面弹钢琴。等会儿爸爸和你一起堆雪人,堆一个我家小宝贝那么高的雪人。”   “不,我要堆一个爸爸那么高的雪人。”宋深深哈哈笑道。   那是宋深深童年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   可是,慢慢的,宋青杉不再作曲,他开始沉溺于酒精。他经常坐在家门口,望着远方,一言不发,身影凝结着挥之不去的悲哀和绝望。唯有听到女儿越发娴熟的琴音,他才会回过神,走到女儿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瓜。   “深深,爸爸只有你了。”   再后来是为了东哥。   那是一个比她大四岁的大哥哥。老爷子告诉她,高架桥崩塌把东哥乘坐的车给掩埋了,救护人员找到跟血人一样的东哥时,他的父母已经重伤不治。东哥被送去了急救,由于他的血型过于稀罕,差点也跟着父母一起走了。   大哥哥一定非常伤心。宋深深心疼他,尽管东哥给她的见面礼就是剪掉了她的辫子。   等她的头发齐腰时,她却发现,她的心疼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种近乎痴狂的迷恋。   她要努力弹好钢琴,也许有一天,她就可以站在和大哥哥并肩的位置。或许,就可以配得上他。   “那你有为了自己吗?就是单纯地享受音乐带给你的快乐。”秦太太将手放在钢琴上,邀请道,“愿意和我一起找回那种单纯的快乐吗?”   不等宋深深反应,第一个音符已经奏响,宋深深连忙去追。没想到,还没十秒的时间,她就出现了一个滑音。   宋深深对自己极为失望。   “不要停,弹错了也没关系。心里只要想着音乐,其他不要管。”秦太太放慢了速度,说。   宋深深点了点头。她曾经下过苦功去训练左手,左手的演绎无比精湛堪称完美,可惜右手却频频出错,听起来总是带著些许奇怪的违和感。   秦太太却大声鼓励道:“弹得很棒!继续!不要停!”   渐渐的,听着自己演绎的状况百出的《热情奏鸣曲》,宋深深自得其乐。   音乐,以音为乐。   她的身体因为激动而轻轻颤抖着,在热情彭拜的琴音中,那颗死去多年的心开始跳动起来。   钢琴早就融入她的血肉,汇入了她的灵魂。   为什么学钢琴?   为了妈妈?   为了爸爸?   为了东哥?   不,是为了自己的心!   对光明的渴望,对所谓命运的强烈反抗,对幸福生活的向往。沸腾的斗争意志,百折不挠的气势,是的,这就是贝多芬的热情。这位伟大的音乐巨匠创作这首曲子时双耳开始失聪,可他却能写出如此激昂的旋律。   那自己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非常棒了!继续!”   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沿着脸颊流了下来,可她没有注意。   手指开始痉挛,可她不在乎。   就算弹到脱臼她也不在乎。   这就是宋深深的热情,宋深深对钢琴的热情。   就算右手受伤了又如何,她的十指还在,她照样也弹得了钢琴。   最后一个音符响起时,宋深深仿佛脱力般的趴在了琴键上,对着同样激动的秦太太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师,我找到了热情!   老师,我要跟你学钢琴!   中午时分,秦太太拉着宋深深的手到餐厅用餐,正好与准备出门秦歌打了个照面。   “秦歌,吃过饭了吗?”秦太太亲昵地问。   秦歌有点凉淡地回道:“去外面吃。”   宋深深对秦歌点头致意。   秦歌看着和秦太太相似的宋深深,客气笑了下,“宋小姐,再见。”走到玄关,他的脚步猛地顿住,转过身,快到走到宋深深面前,用手掀起她的刘海。   她的额头正中间有一道约莫七厘米的疤痕,很淡,不凑近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宋深深不知所措地看着秦歌。   秦太太脸色微变,咳嗽两声,提醒秦歌的无礼。   秦歌突然就笑了出来,笑得越来越大声。   宋深深一头雾水,正想询问,听到了秦歌温和的嗓音:“深深,好久不见。” 第15章 热情奏鸣曲(2)   秦太太的身体一下子就僵硬了。   “你是……深深?宋深深?”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的爸爸是宋青杉?”   宋深深点了点头。她一头雾水,用食指在空中打了个饱满的问号。   怎么回事?   秦太太和秦总好像以前就认识她,可她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们。   秦歌团起拳头,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傻瓜,她是你的姑姑宋青枫。”   宋深深总算想起来了,她有个姑姑,嫁给了一个有钱人。她还跟着姑姑生活过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秦太太就是宋青枫。这也太巧了吧。   那秦总就是当年的那个小胖子表哥了。   宋深深其实对秦家一家人没什么印象。一则她那时才九岁,二则离开时大病了一场,烧的晕乎乎的,也忘了差不多了。   不过她还记得那个表哥胖得五官都挤到一起,跑起路来肥肉也跟着一甩一甩的,还一边跑一边叫:“深深表妹,等等我!”   真是男大十八变。   “深深,你怎么不会说话呢?”曾经的小胖子,现在的大帅哥,问。   宋深深不是很想提起这件事,轻描淡写地在纸上写道:“出了点意外。”   “没去看医生吗?”秦歌追问。   “看过了,没用。”宋深深写道。   她看过了无数医生,外科、内科、中医,宁东旭甚至还特地带她去国外看病。可即便是最精密的仪器也查不出她的问题所在,最专业的医生也无法让她开口。   她做过针灸,喝过中药,可是统统都没用。   宋深深明白,那便是她的心理问题,是她自己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没有人能帮助她,除了她自己。   宋青枫摸了摸宋深深的脸:“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姑姑最后一次看到你,你才到我胸前。”   宋深深鼻头酸酸的,张了张嘴,无声地喊出了“姑姑”。   原来在这世上她还有一个亲人。   原来她并不是举目无亲。   “深深,你爸他,还好吗?”宋青枫用颤抖的声音问。   宋深深刚刚才忍住的眼泪掉了出来。她心情悲痛,写出来的字也是歪歪扭扭。   ——我爸在我九岁时就过世了。   “……哥!”   宋青枫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秦家顿时乱成一团。   佣人的惊呼声、慌乱的脚步声、拨打电话的忙音……   直到家庭医生匆匆赶至,说秦太太身体无恙休息一下便好,才安静了下来。   宋深深走到花园,那里有一颗大榕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阳光跳跃着从树叶缝隙里洒下,落在她的身上,一脸斑驳的树影。   宋深深抚摸着粗大的树干,被尘封的记忆慢慢地裂了一条缝,浮现在她眼前。她想起来了,她来过这个别墅,她还爬过这棵树,在树上瑟瑟缩缩哭了一整晚。   树下面有一只藏獒一直对她吠,小深深不敢下去。   孩子天生对闯入他们属地的同龄人有种敌视感,尤其这个同龄人还得到了父母的关爱。于是本来死对头的秦大少爷和秦二小姐心照不宣地结成了守护者联盟,要把这个外来者赶出去。   就在秦宗佑和宋青枫外出的那天晚上,他们放出了藏獒去吓唬宋深深。   宋深深被追的一路尖叫,脚上的两只鞋全跑丢了。最后手脚并用地爬到树上,哭着喊道:“爸爸,你在哪里?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秦宗佑知道后,大发雷霆,把秦大少爷大骂了一顿:“秦歌,你都要上初中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还教唆妹妹一起做坏事。深深是你表妹,你要疼爱她。”   秦大叫嚷道:“她不是我表妹。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听说乡下人都不洗澡,身上有病毒会传染,头上还长满了虱子。”   秦二附和道:“是的,她头上有狮子……没有啊,狮子怎么可能在她头上?秦歌,你眼睛有问题吧。”   秦大一听这话就气了,把炮火对准了秦二:“秦音,眼睛有问题的人是你吧。你不仅眼睛有问题,脑袋也有问题。”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了,秦宗佑给了秦大秦二一人一棍子,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秦大秦二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般疼痛,嗷嗷大哭起来。瞬间就把仇恨值堆得满满的。   都怪宋深深!   两人暂时休战,在秦先生和秦太太上班后,拿着棍子,向宋深深杀了过去。   秦二还小,棍子都拿不稳。秦大抖着全身的肥肉,冲到前头,一棍挥过去,在宋深深的头上划了一道。   鲜血顿时从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血流的满脸都是,骇人极了。   还没到公司的秦宗佑又赶回来了,看到宋深深脸上的伤口,倒吸一口气。   “孽子!”   他扬起手,狠狠地打了秦歌三个耳光。   秦歌脸上,数个手印重叠,血红血红的,一下子就肿的老高!他大概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低着头,默不作声。   “青杉把女儿托付给我。这才几天,女儿就毁容了。你让我跟他怎么交代?深深还是女孩子,你让她以后怎么嫁出去?”秦宗佑气得又用手打了秦歌好几下。   “嫁不出去,我娶她。”秦歌含着泪叫道,“大不了我娶她就是了!”   秦宗佑太阳穴上青筋一跳一跳,直接操起一旁的棍子,朝儿子的身上招呼去。“你到现在还不知错吗?我怎么就养出你这混账儿子?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秦!”   秦家的佣人们不敢吭声。雇主在气头上,他们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秦音看着秦歌嚎啕大哭,捂着嘴偷笑。   宋青枫愧疚极了,抱着宋深深不停地抹眼泪。   “姑父,别打表哥了。”   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姑父,剪个刘海遮一下,就看不见了。”宋深深小小声地又说。   秦宗佑也打累了,就暂时放过了秦歌。儿子做出这么过分的事他实在难辞其咎。“深深,这是我们秦家欠你的。以后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姑父一定答应你。”   秦歌在床上躺了三天。   宋深深推门进去时,秦歌正趴在床上晾着他的屁股。他的屁股是重灾区,被秦宗佑打的红彤彤一大片。   “你妈妈没教你开门前先敲门吗?”秦歌朝她扔去了枕头。   宋深深走了出去,关上门。敲了敲,才走了进来。   “我没有妈妈。我妈妈不要我了。”   她垂下了头。   “我也没有妈妈。”秦歌迎着宋深深惊讶的眼神,补充道,“你姑姑不是我妈妈。我妈妈跟我爸爸离婚了,然后又跟别的男人结婚了。她去了加拿大,也不要我了。”   相似的经历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个小孩的距离。即便他们一个是富家小少爷,一个是乡下长大的小女孩,此时竟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情。   宋深深拿出兜里的大白兔奶糖,请他吃。“表哥,我要走了。你和表妹都不喜欢我,也不陪我玩。我跟姑父说了,我想回家。”   “别走。”秦歌拉住宋深深的手,感觉一下子从熊孩子蜕变成了小小男子汉,“以后表哥喜欢你,表哥陪你玩,长大后表哥就娶你,好吗?”   那个暑假,秦歌追着宋深深到处跑。在儿时伙伴的嬉笑玩闹中,宋深深额头上的伤口也结痂了,留下一道疤痕。   风水上说额头主管人的运势,也由不得宋深深不信。自那以后,宋深深历经生离死别,一路坎坷,爱情、事业从未顺心过。   宋深深从未怪过那个熊孩子,这都是她的命。注定的。   “深深,宋教授已经醒来了。不过情绪有点不稳定,想静一静。”秦歌走来,说道。   宋深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父亲很少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妹妹。据堂叔说,兄妹俩从小相依为命,感情甚好。   后来,姑姑考上了外省的大学,就很少回来了。   再后来,姑姑说要嫁人。父亲极其反对,大概是因为姑父离异还带着一个孩子,而且门不当户不对,怕姑姑嫁过去受气。   兄妹俩大吵了一架,几乎闹到要断绝关系的地步。   然而,姑姑大婚那天,父亲还是出席了婚礼,牵着姑姑的手走过红毯,亲手把姑姑交给了姑父。   可婚礼过后,父亲与姑姑几乎不再来往,大概此生生死不复相见。   “深深,你爸爸过世后怎么不来找我们?”秦歌问道。   宋深深拿出笔,在纸上写下娟秀的字。   “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堂叔也没有姑姑的联系方式。而且——”   而且,宋青杉因为宋深深额头的伤误以为女儿受到了宋青枫的虐待,在亲戚那放了狠话,从今往后断绝与宋青枫的一切关系。   这事她自然不会再提,继续写:“后来宁家收养了我。我就在宁家住下来了。”   秦歌凑近她,专注地盯着她笔下的每一笔、每一划。   “那你跟宁东旭是怎么回事?”秦歌又问。   宋深深想了想,避重就轻地写道:“他经常生病,宁家收养我也是想要我照顾他。我和他闹了些不愉快,让你见笑了。”   可能是字写得多了,落笔稍见松散。她捏了捏有些疲惫的手腕。   “他对你实在是太过分了!”秦歌回想起昨夜在酒吧看见的事,心里就来气。   宋深深很少会对外人袒露私事,但秦歌帮了她两次,她心存感激。“表哥,我会跟他划清界限的。”   这种聊天方式很考验人的耐性,宋深深都有些不耐烦,可秦歌一直很耐心地等着她写字。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宋深深就告辞了。   秦歌把她送到大门口,一辆大红色的法拉利迎面驰来。   车已经够拉风了,没想到车上的女孩比跑车更拉风。   深棕色的大波浪卷发自然地散落在肩膀,黑色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唇色红艳,和身上那条大红色一字肩连衣裙交相呼应,实实在在诠释了什么叫香车美人。   宋深深猜想,这位大概就是秦音吧。 第16章 热情奏鸣曲(3)   秦音从不远处就瞄见了一个女人,似乎长得还不错。于是缓缓踩下刹车,撩了撩裸肩上的卷发,毫不吝啬地展示她的风情。   “秦歌,她是谁呀?”秦音摘下墨镜,打量着宋深深。她为人极为挑剔又吹毛求疵,可是愣是挑不出宋深深五官上的毛病。   秦音不得不承认,这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那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冷孤高的气质使她更为出众。   只是,身上的那条白色雪纺裙是什么鬼?要牌子没牌子,要款式没款式,要质量没质量。   这绝对不是秦歌的女朋友。   秦歌自小就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感情不好,凉凉道:“宋深深,你小时候见过,你舅舅的女儿。”   秦音见多了这种想要攀高枝的穷亲戚,顿时就心生鄙夷,嘴上倒是很有礼貌地寒暄着:“原来是表姐啊。表姐现在在哪高就?”   秦歌替宋深深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在酒吧里弹钢琴。”   女人对美女的生活都有着近乎变态的窥视心理,尤其对方还是比自己漂亮的多的多的美女。如果她的生活比自己优越,那么女人就会嫉妒羡慕恨,鸡蛋里挑骨头也要找出一些东西来掩饰自己的意难平。   比如说,漂亮有什么用,工作那么差。   比如说,漂亮有什么用,工作好有什么用,最终还是嫁给穷人。   比如说,漂亮有什么用,工作成绩好有什么用,嫁给富豪有什么用,连个蛋都生不出来。   再比如说,漂亮有什么用,工作好有什么用,嫁给富豪有什么用,儿女双全有什么用。她的眼角好像受伤,对,她一定被老公家暴了!   到宋深深身上就变成了,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去酒吧打工。   当美女的生活质量远远不如自己时,女人反而还会生出了一丝怜悯。哎,这么漂亮,还只能去酒吧打工。   不是说这是看脸的世界吗?   然而,那点怜悯是廉价的,女人其实在窃喜。   宋深深没有察觉到短短几秒时间秦音的内心已经经历了如此波折。如果知道的话,她还会表明自己其实已经失业了,相信秦音内心的窃喜会加倍的。   秦歌想开车送宋深深,宋深深指了指停靠在路旁的小毛驴。   “对了,把手机给我下。”   宋深深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   秦歌没有接过,而是就着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输了进去。   离得太近了,他身上淡淡的剃须水气味清晰可闻。他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脸侧。   宋深深有点不自在。   秦歌在联系人那栏输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拨打出去。   手机铃声响起时,他才放开宋深深的手。   “深深,表哥可以去找你叙旧吗?”他弯了弯那双漂亮桃花眼,眼波流动间,轻而易举地搅乱女人的一湖春水。   宋深深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歌不解,一再追问下,宋深深拿出手机,敲字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   ——没什么,就是想起你小时候的那个模样,简直不敢和现在的你联系起来。   秦歌抚摸着下巴,笑容慢慢地从唇边浮现出来。“深深表妹,你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吗?”   宋深深摇了摇头。   ——你现在的样子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喜欢。   “哦,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秦歌眯起了眼睛,他的声音本来就极具磁性,再略微压低,带着一丝魅惑,让人的耳朵酥酥|痒痒的。   “那深深表妹也喜欢表哥咯。”   这句话太过暧昧了。宋深深明白这些花花公子素来最喜欢四处撩拨,到处点火,还以此为乐。她讪讪地笑了下,朝秦歌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傍晚,天下起了毛毛细雨,迷迷蒙蒙,淅淅沥沥,将街角的心缘鲜花店包裹进了晶莹的白色水雾里。   “深深。”   宋深深正专心制作一个花牌。大红玫瑰摆出爱心桃的形状,外面一圈是白色的切花月季。听到这声音,心里就起了一股无名火。   她抬起头,对着来者下了逐客令,“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宁东旭板着脸,声音冒着寒气:“宋深深,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要你管。”宋深深脸色也没比他好看多少,“宁总,你怎么这么闲?你的公司还没破产吗?”   这个死丫头对他的态度简直一次比一次糟。想当年乖的跟只小猫似的,哪敢跟他对呛?   宁东旭拿一根手指抵着额头,叹了口气。   大概是孩子迟到的叛逆期吧。处处跟家长对着干,好表明自己已经长大了。   “这就不用宋小姐担心了。就算破产了,把零件拆一拆卖一卖,也够宋小姐挥霍一辈子了。”宁东旭弯起唇角。   宋深深看他那傲慢的模样就来气,有钱就了不起吗?“宁总,我昨晚没说清楚了吗?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宁东旭唇边的笑容顿时凝滞。宋深深说她从没爱过他。她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莞尔的爸爸。宋深深还发毒誓,如果撒谎,不得好死。   这便成了宁东旭这一生的软肋。   最是软弱,也最是致命。   哪怕稍稍想想,也疼的不行。   像是有一把刀,在他心间来回地磨。   而那把刀,就握在宋深深手中。   他一直以为,在这段关系中,他从来都是掌控者。没想到宋深深一句“从没爱过”直接就判了他死刑。   宁东旭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今天来的目的是把死刑变成有期徒刑,而不是跟她置气。   想到这,宁东旭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深深,我昨晚想了很久。你是离开宁家后遇到莞尔的爸爸吧。他收留了你,你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宋深深放下手中的玫瑰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宁东旭。天知道他昨晚脑补了一出什么大戏,也许还脑补了一整晚,现下眼下一片乌青。   已经化身成名侦探柯南的宁大公子继续推理:“可是你却想跟别的男人结婚。按照你的性格,你受了莞尔爸爸的恩惠,就一定会等他回来。所以,他是……死了吗?”   宋深深傻乎乎地张着嘴看了他好一会儿,她从来不知道宁大公子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然而,那个表情在宁东旭看来就是宋深深很吃惊他竟然都说对了。   这简直是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   宋深深知道他误会了,却不想辩解。他爱怎么想就这么想吧,但愿这样能斩断他们之间该死的孽缘。   哪知,柯南一走,恶狼直接附身。宁东旭抓过宋深深的手腕,紧紧握牢,眼里闪着令人恶寒的精光:“我会让你重新属于我。”   宋深深抖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又不是言情小说,也不是偶像剧,可某位好像在霸道总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宋深深猛地推开他,脸上是一种既厌烦又愤怒还无可奈何的表情,“宁总,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你这样纠缠有什么意义?你这样对得起沈梦吗?”   宁东旭急切地抓着她的双肩。他有点慌了,他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抓不到宋深深了。宋深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明白地、彻底地,用行动表明对他入侵的厌恶,以及无期限的驱逐。   “深深,我跟沈梦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   “宁总,这么巧啊!”   宁东旭和宋深深同时往外一瞧,只见秦歌两腿交叠地靠在门口,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宁东旭客套道:“秦总,你来买花吗?”   “不,我是来护花的。”秦歌大步走了过来,把宋深深拉到身后,直视着宁东旭,“深深,有我在,你别怕。”   宁东旭蹙起了眉头,这两人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熟?他用右手摸了摸下巴,随即露出一抹浅笑,说道:“秦总,这是我和深深之间的家事,你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吧?”   秦歌眼角一弯,乐了:“宁总,你说错了,我是深深的表哥,我可不是外人。”   宁东旭疑惑地看着他,“表哥?她哪来的表哥?”   “宋青枫是深深的姑姑,她小时候还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表哥表哥叫的可欢了。”秦歌回道。   宁东旭面无表情地眯起眼。他是标准的丹凤眼。别人的丹凤眼大多生的柔媚,可他的丹凤眼却带着一种冷冽,尤其是现在这样轻轻一眯的时候。   “据我所知宋青枫只是你的继母,所以你也只不过是毫无血缘关系的表哥。”宁东旭十分欠揍地一哂,“所以,秦总,去找你那堆网红脸女朋友,别多管闲事。”   “那你和深深难道有血缘关系?所以,宁总,去找你那个姓沈的老婆,别多管闲事。”秦歌又搬回一局,转过身,拉着宋深深的手说:“深深,我爸请你到我家吃顿晚饭。走吧。”   宁东旭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就刺眼,追上去,把他们拦在门口,看着秦歌的眼神带着些警告:“我和深深还有话没说完。”   宋深深被他死缠乱打的德行给折腾怕了,“宁东旭,我最后说一次,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宁东旭面不改色地问:“为什么?你又没有男朋友。”   宋深深又一次被这不要脸的男人给气糊涂了,“谁说我没有男朋友?我有男朋友了。就是我表哥。”   宋深深有点心虚。还好秦歌看不懂手语,否则她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东旭呵呵地干笑两声,明摆着不信:“宋小姐,昨晚你差点接受别人的求婚,今天就交了男朋友。你让我相信你?”   秦歌看着宋深深恳求的眼神,终于明白他俩在说什么。   “宁总,深深是我女朋友,请你以后和她保持距离。”   他搂着宋深深的肩膀,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有表哥撑腰,宋深深昂首挺胸,也露出个笑脸。   宁东旭来来回回地看着他们两,一脸“你们联合起来做戏给我看吧”的表情。“我不信秦歌会看上你。”   秦歌刚想说“别埋汰深深”,“别”字刚吐出舌尖,又听到宁东旭吐槽:“他的眼光那么差,每次带到聚会的女人都一言难尽。”   秦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信是吧?   那就让他信!   想到这,秦歌搂着宋深深的腰,唇贴了过去。 第17章 虫儿飞   宋深深吓了一跳, 但宁东旭在盯着她, 她不敢推开秦歌。   所以圣人总说不要撒谎不要撒谎,看吧,终于自食恶果。   “宋深深,你, 你居然跟一个花花公子——以后有的你哭!”   耳边是宁东旭暴跳如雷的声音。   直至脚步声已经远的再也听不到了,宋深深连忙推开秦歌。毕竟是为了帮自己圆谎,她也没恼, 就是觉得挺丢人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宋深深慢吞吞地寻找着笔和纸。等脸上不再那么烫,她写道:“表哥,对不起。然后,谢谢你帮了我。”   “为什么道歉?明明是我占了你便宜。”   她的嘴唇因为自己的一番蹂|躏而异常红艳,脸红扑扑的, 把原本就出色的五官映衬得更加明丽动人。   秦歌心中一荡, 突然就好想再吻她一次。   “怎么是你占了我便宜?是我占了你便宜。你的条件那么好,而我——”   秦歌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再写下去。“深深,你很好。”   深深,你很好, 所以别妄自菲薄。   宋深深让秦歌等她一会儿,回来时,手上牵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   也不知道宋深深跟她打了什么手语,小女孩很惊奇地打量着秦歌, 叫道:“表舅,你好。”   “什么?表舅?”秦歌疑惑道。   小女孩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妈妈让我这么叫你。”   秦歌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宋深深今年才二十五岁,这孩子看上去有七岁了。也就是说,宋深深十八岁时就生了一个女儿!   到了秦家,宋青枫也被这一情况吓到了。她的神色太过复杂,宋深深一时读不懂。然而她很快就露出温和的笑容,夸赞道:“深深,你的女儿长得真可爱。”   宋莞尔在陌生环境有些怕生,躲在宋深深身后,怯生生地喊了声“姑奶奶”。秦宗佑走来,她又乖巧地喊了声“姑姥爷”。   秦宗佑笑着点了点头。他年过五旬,保养得当,看上去也就四十多。身上倒没有商人的精明和市侩,很是儒雅,再加上鼻梁上方架着的那副黑框眼镜,这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位大学教授。   秦宗佑经商多年,阅人无数,从宋深深失去声音和多了女儿这两件事就知道她这十几年来过得不是很顺畅。   他也没多问,让母女俩到餐桌前就坐。   秦宗佑请宋深深坐在主座上。宋深深哪敢这么不知分寸,拉着女儿到秦歌身边坐下。   没有看到秦音,宋青枫说秦音忙于准备学校的社团活动实在脱不了身。   宋深深知道这多半是借口,秦音就是不喜欢看到她。   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有无缘无故的讨厌。   ————   “亲爱的同学们,放学了。你们的爸爸妈妈一定等着你们平安回家。市附二小学提醒大家,放学路上一定要遵守交通法规。同学们,生命只有一次。请珍爱生命,远离危险,让父母放心,让老师安心。”   安全提示音乐在小学校园响了起来。   今天轮到宁语宁值日。她用笔帽捅了捅前桌的温承光,懒懒道:“温承光,你可以帮我擦黑板吗?”   温承光还未作答,后桌庞晓已经高高举起了手:“让我来!让我来!”虽然小女神好像又圆了一圈,但丝毫不影响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他唯恐别人抢先,跑到黑榜前,踮起脚尖,小短手拿着粉笔擦在黑榜划过。   温承光拧着眉头,一板一眼地教育着:“语宁,老师说过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可老师不是还说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吗?”宁语宁扯出惨兮兮的表情,无力地抬起手腕,垮着小脸诉苦,“昨天东东罚我抄写三字经。我的手好酸。”   温承光看她着实可怜,一边帮她捏手腕,一边关切地询问道:“语宁,你怎么又惹宁叔叔生气呢?”   “我不想跳芭蕾舞,他非逼着我跳。我就跟他吵了一架。哎,小孩子,没人权。”宁语宁长长地叹息一声,显得无可奈何极了。   温承光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劝慰着宁语宁:“语宁,宁叔叔是为了你好。你再不锻炼身体以后就跑不动了。”   宁语宁闻言,猛地抽出手,嘴巴一瘪,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你嫌我胖,连你都嫌弃我!我还以为我们是这世上最好的朋友!”   她的哭声立即引起了小学生的注意。小学生纷纷围在她身边,帮忙声讨多嘴的温承光。   “语宁,对不起,我没有说你胖。”温承光忙不迭道歉。   “你就是你就是!”宁语宁不依不饶地嚷嚷着,顺便偷偷从指缝间欣赏着温承光懊恼的神情,嘴角还挂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小姑妈,你不嫌丢脸吗?”   班上顿时安静下来。   温承光扭头一看,只见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阳光明媚,笼罩在他的身上,却驱散不了他眉眼间凌冽的寒意。   一看就是个不好说话的。   宁语宁全身一个哆嗦,小心翼翼地挪去双手。“东东,你怎么到学校来啦?是来接我吗?”她堆了满脸讨好的笑容,跑过去,把小手塞进宁东旭的大手里。   “要不是因为你又做了蠢事,我会被你的班主任叫来吗?”宁东旭甩开她的手,从公文袋拿出作文本,啪的一声扔到地上,“把《我的妈妈》念出来!”   宁语宁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她拽着宁东旭的衣袖,摇了摇,恳求道:“不要在这里念。同学们都在看我。求你了。东东,求你了!”   宁东旭不为所动,“你也怕丢脸吗?念!”   宁语宁捡起作文本,用不安的眼神瞄了一下温承光。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哆哆嗦嗦地念道:“我的妈妈很美丽。她的头发像美丽的海草。她的眼睛像美丽的星星。她会做很多很多美丽的衣服。妈妈爱我,我也爱妈妈。”   宁东旭双手抱胸,冷然着脸,开始训话:“你的妈妈很美丽吗?”   宁语宁低下头,默不作声。   “你的妈妈会做衣服吗?”   宁语宁把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你有妈妈爱你吗?”   宁语宁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开始小声地抽泣着。   宁东旭没理会,声色俱厉地对着宁语宁继续训话:“为什么你的作文和温承光的一模一样?小姑妈,解释一下。”   宁语宁委屈极了,握紧小拳头,抬起头,大喊大叫:“我没有妈妈,你要我怎么写啊?”说到伤心之处,她干脆扯着嗓子哭嚎了起来。   “还敢冲我发脾气?是我让你没有妈妈吗?你再这样以后别跟着我!”宁东旭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学校。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郁闷了。先是宋深深这死丫头居然跟秦歌厮混在一起,再然后又被宁语宁的班主任请到了学校。   宁东旭捏了捏眉心,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考试从来都是全校第一名,怎么养的这一个两个的成绩都烂透了?先不说宁语宁,她年纪小可能还有救。那个宋深深,中学期间成绩几乎是前三名,全班倒数的那种,物理还考出个位数的“高分”。亏他不停给她开小灶,她还毫无长进,这是怎样愚蠢的脑袋瓜!   当然,宁东旭没少用她的成绩单“惩罚”着她。   “东东,等等我!”宁语宁一双小短腿踩了风火轮似的猛追,最后干脆扑过去抱住宁东旭的大腿,不让他再前行半步。   宁东旭一身黑色西装做工精良剪裁得体,衬得他身材更加修长挺拔,再加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还有,那个抱着他大腿的俏丽小女孩。两人就像是发光体一样牢牢吸引着过往路人的视线。   宁东旭低下头,就见宁语宁双手握拳放在下巴处,皱眉瘪嘴,一副可怜兮兮又拼命讨好的哈巴狗模样。   “别卖蠢好吗?”   宁语宁再接再厉,把她不要脸皮死缠烂打的精神发扬光大,伸出两只小肥爪,攥着宁东旭的大手来回荡悠,撒娇道:“东东,我错啦,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说话间,她如葡萄般晶莹剔透的双眸眨了又眨,脸上露出个甜甜的笑。   那笑容任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地去包容她的任何过错。   可惜宁东旭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冷然道:“西月、南星和北辰这三个人中随便选一个。行李我会让人打包好后送过去。”   “可爷爷把我交给了你。”宁语宁撅起嘴,又是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东东,我身上哪一点惹你讨厌,我改还不行吗?”   “那我身上哪一点惹你喜欢,我立刻就去改掉!”宁东旭薄唇紧抿,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你就不喜欢我呢?东东,你不要把我扔掉!”宁语宁伤心极了,还没一秒,眼泪就扑簌簌掉了出来。最后干脆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哭声震天。   路人看了看哭得伤心欲绝的小女娃,又看了看冷若冰霜的宁东旭,都啧啧地摇头。   庞晓跳了出来,义愤填膺地指责着宁东旭:“叔叔,你一个大人,怎么能欺负小孩子?语宁她那么可爱,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宁东旭听得头都大了。这个小姑妈,最拿手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偏偏大庭广众下他还真拿她没辙。   “要我留你没问题,不过你得做一件事。”   “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做!”宁语宁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从乌云密布立即变成阳光灿烂,朝他不停做出飞吻的动作。   宁东旭嘴角再次抽搐。   千言万语,只汇聚成十个字——   请珍爱生命,远离宁语宁。   车子经过心缘鲜花店时,宁东旭把宁语宁丢了进去。   “小枝姐姐,好久不见。”宁语宁熟络地打着招呼。   叶小枝一脸戒备地看着她,往门口东张西望,没发现宁渣的身影,才让她进来。叶小枝虽然讨厌宁东旭,但是很喜欢宁语宁。也是,这样灿若玫瑰的小萝莉谁不喜欢。她拿下宁语宁的书包,问道:“我的大小姐,你怎么来呢?”   宁语宁捂着脸,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   宋深深和宋莞尔回到花店,就见宁语宁哭成个小泪人,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小姑奶奶,”宋莞尔意识到自己叫错了,赶紧改口,“语宁,你怎么呢?”   宁语宁擦去眼泪,也不知道是假戏真做,还是借此宣泄心中的委屈,眼泪越擦越多。她拉着宋莞尔的手,泣不成声地说:“莞尔,上次我害你晕倒了,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   “那不关你的事,是我身体太差了。”宋莞尔劝慰道,“语宁,你别哭了,你再这样我也想哭了。”   宁语宁膝行爬到宋深深面前,抱着她的大腿哭诉:“深深姐姐,东东他不要我了!我不过就抄了温承光一篇作文,他就把我丢掉!我想你,想莞尔,也想小枝姐姐,问了好多人才找到这里。   ”   宋深深连忙把她扶了起来,拿纸巾擦拭她的眼泪。现在怎么办?不管是发短信让宁东旭来接人,还是把宁语宁送回去,都不可避免要跟宁东旭联系。看宁东旭对这孩子的态度,他好像从来没把这个小姑妈当回事,让他来接有点不大现实。想来想去,宋深深决定还是亲自把宁语宁送回去。   宁语宁似乎是看出了宋深深的意图,又哭了起来:“深深姐姐,你不要把我送回去。东东他一直都不喜欢我,嫌我是个累赘。他骂我又蠢又胖,他还打我。我不回去!”   宋深深犹豫了。   宁语宁双手合十:“你就让我暂时住下来吧。好吗?好吗?嗯?”   那个“嗯”字低低地从鼻腔发出,含着哭泣过特有的那种软糯沙哑的鼻音,撒娇味儿十足。宋深深听的心痒痒的,似乎有只柔软的小手在心里头挠啊挠。   一分钟后,宋深深往餐桌上添了一副碗筷。   宁语宁这个小人精也不客气了,扛着矮墩的身体爬到椅子上,把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餐桌上那道热气腾腾的清蒸鱼。   姜葱切的细如发丝,黄绿相间地铺在鱼身上,再浇上热油和酱汁,煞是好看。   “哇,有鱼吃!我已经一百年没吃到鱼了!”宁语宁双眼简直亮了好几分,朝还在做花篮的叶小枝招了招手,“小枝姐姐,快来吃吧。”   哟,已经把这里当她家了。叶小枝把宋深深拉到一旁,提醒她:“你确定要留语宁住下?说不定她是宁渣派来的小细作。”   宋深深如果能说话,已经哈哈大笑了。回头看着两个互相给对方夹鱼肉的小家伙,心中被满满的温情所覆盖,那承载着宠溺的微笑慢慢从唇边浮现出来。   她突然就不想把宁语宁送回去了。   傍晚时分,天又下起了小雨。宋深深答应宋青枫去她家练琴,晚饭过后就开着花店的面包车去了秦家。   刚下车,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咦,这不是宋教授的家吗?”   宋深深吓得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她走之前宁语宁还在看宫斗剧,什么时候偷偷溜上她的车?   “我躲在后车厢。”见宋深深脸色一沉,宁语宁赶紧用小手拉着她的大手来回晃荡,撒娇道,“深深姐姐,人家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宋深深心里头冒出了个可怕的想法:这小孩就是宁东旭派来监视她的吧?   她随即被自己吓到了,怎么可能?宁语宁才七岁啊,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宋深深拿出笔和纸,写下“危险”两个字。又怕她看不懂,注上了中文拼音。   “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宁语宁低下头,摆出一副知错悔改的好孩子模样。   宋深深看了下手表,已经来不及送宁语宁回去,只好带着她进去了。   秦家佣人岚姨看到宁语宁,非但不吃惊,反倒还熟络地打着招呼:“语宁,今天这么早来学琴。”   “其实我今天本来要请假的,但是我好想念岚姨你做的冰糖雪梨汤,所以就来了。”宁语宁一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岚姨乐得合不拢嘴,跑去厨房做冰糖雪梨汤。   宁语宁一边上楼,一边说:“我每周都要来这里跟宋教授学习钢琴。深深姐姐,你来这里送花吗?可是我没看见花啊。”   “深深姐姐跟你一样,也是来学钢琴的。”宋青枫站在琴房前,好奇地问道,“语宁,你认识深深?”   宋深深简直是个谜,宋青枫每次见到她都会收到惊喜,或是……惊吓。   宁语宁圆溜溜的眼珠一转,避重就轻地回道:“莞尔是我的好朋友。”   她爬到钢琴前,边弹边唱:“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这是宁语宁在学校六一儿童晚会上的表演曲目。琴音清亮,歌声柔美,再加上一身特别定制的纱裙,当天,宁语宁大出风头。   只可惜,那么刻苦练习的曲目,那么费尽心机的表演,宁东旭却以工作为由缺席现场。虽然西西南南北北都来给宁家小公主捧场了。但是,宁语宁还是失落极了。   宋青枫已经很久没教小孩了。不过,这位宁语宁可是宁老爷子的掌上明珠。据说,老爷子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抚养,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换了。女娃娃开口说的第一个词不是妈妈,而是爷爷。   去年老爷子身子不适,才把她交给了长孙照顾。   宁语宁天赋不错,乐感极佳,但比起年幼时候的宋深深,在钢琴的造诣上那可是云泥之别了。宋青枫之所以答应宁老爷子,也是希望能给秦宗佑铺条路。毕竟宁家是红色家族,与中央那边都说得上话。宁家的孙子更是个个出类拔萃,先不说主营超市的宁南星和主营商场的宁北辰。单就那个宁东旭,早些年脱离宁家搞资产重组整合,竟也搞出名堂来,成为了上流社会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宋青枫给宋深深一本书,让她去隔壁琴房练习。   宋深深看到哈农就乐了。从初学者到钢琴家,只要你弹钢琴,大概你的钢琴生涯就离不开这本哈农。   宋深深虽然自小天赋过人,但学琴的经历跟大多数学童一般无二。她的父亲宋青杉认为只有打下坚实的基础才可以自如地驾驭各种作品。所以即便宋深深可以闭着眼睛弹奏巴赫的平均律,她还在练习车尔尼汤普森等枯燥的练习曲。   那年,她才六岁,跟着父亲生活在乡下海边的一栋石屋里。弹完练习曲后,她会和附近的小孩跑到玉米田地里玩捉迷藏。那里的玉米长得极高,宋深深跑得又快,躲进去保管其它人一时半会找不到。   游戏结束后,小伙伴们坐在草地上比赛谁吹的泡泡糖最大。一个小朋友问宋深深你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宋深深嚼着口香糖,没有底气地说快回来了。   “去年你也说快回来了。”   宋深深哑口无言。   “深深,你不会没有妈妈吧?”   “我有妈妈!”宋深深大声叫道。“她以前还抱过我,给我买衣服,给我扎辫子,只是我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后几不可闻。   小伙伴突然想到什么,右手握成拳打进左手心里,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我知道了!你妈妈和爸爸离婚了。”   “什么是离婚?”宋深深不解。   小伙伴年长她几岁,是这群乡野孩子中学问最高的。他伸出两根食指,慢慢地靠近,解释道:“男人和女人互相喜欢,就结婚了。”他又慢慢地把两根食指分开,“当他们不喜欢了,就得离婚。离婚以后就不能生活在一起。你妈妈一定是和你爸爸离婚了,她不要你了。”   “你骗人!不会的!”宋深深发了疯似的跑回家,想要问爸爸是不是跟妈妈离婚了。跑到门口,听到了爸爸和一个女人在吵架。   宋深深躲在栅栏外,从缝隙往里偷看。   她在照片上见过这个女人,是很久没回家的姑姑宋青枫。   “哥,我不想跟你吵。实话告诉你,我跟宗佑已经有了孩子,是个女儿。我和宗佑音音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家。”是宋青枫冷静到近乎绝情的声音。   宋青杉背对着宋深深,宋深深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极为涩哑。喉咙像是生了锈,每一字,每一句,都磨矬在一起。“青枫,他是有家室的人,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   宋青枫凉笑一声,反问道:“难道你就很懂羞耻?你跟深深的妈妈在一起时怎么就不知羞?”   见她哥久久无语,宋青枫又说,“反正宗佑已经离婚了,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嫁给他。礼服我会派人送来的。哥,我希望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让深深也来吧,我还缺个花童。”   宋深深跑到玉米田地里,问小伙伴什么是花童。   还是那个学识最高的小伙伴给出了答案:“花童就是新郎新娘出场时,在前面负责撒花瓣的。城里人结婚真麻烦,要穿婚纱,走红毯,还要交换戒指。不像我们这里,全村人围着篝火跳个舞就算结婚了。”   宋深深开始展望着姑姑的婚礼。她想去城里,想穿着洁白的纱裙,想去撒花瓣,想见证姑姑这一生最幸福的瞬间。   然而,最终,宋青杉没带她去。   ——————   宋深深弹得过于投入,以至于宋青枫进来时都没有察觉。   又过了半小时,宋深深起身取水喝,才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宋青枫。   宋青枫随手从书架里取出一个琴谱,要宋深深弹奏。   是莫扎特的《第8号a小调钢琴奏鸣曲》。   莫扎特偏好用大调写曲子,音乐以欢快为主,但这首却是忧郁的小调。   “你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欢快的旋律,却处处透着忧伤吗?”一曲终了,宋青枫问。   宋深深在纸上写道:“这是莫扎特在他母亲过世后创造的曲子。”   她犹豫了一下,握紧了拿着笔的右手,问出了在盘旋在心中二十多年的疑问:“姑姑,你知道我妈妈是谁吗?她和我爸爸是离婚了吗?”   “都没结婚,哪有离婚?”宋青枫摸着宋深深的头,轻声说道,“深深,别找你妈妈了。”   宋深深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写道:“我生莞尔时就在想,生孩子那么痛苦,为什么还会有母亲不要自己的孩子?”   宋青枫叹了一口气,坐在钢琴前,弹了一小段和旋。   “深深,你妈妈是个非常自私的女人。她十七岁时对你爸爸一见钟情,就算全天下反对也要跟他在一起。那时我哥连我的劝告也不听,跟你妈妈同居了,然后有了你。可是后来,她却后悔了,觉得你是她年幼无知一时糊涂犯下的大错,对你父亲也始乱终弃。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不过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深深,你就当她死了吧。”   宋深深抬起头,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双眼顿时酸涩难当。虽然她早已猜到,但面对这残酷的事实,她还是难以接受。   宋青枫看的也是心疼。她哥唯一的孩子,却也跟那个女人一样,也是十七岁怀孕,十八岁生了个女儿。   命运的齿轮转动着,在宋深深身上重复着上一代的悲剧。她已无法把齿轮往回拨,但至少,她可以尝试去改变宋深深的人生。   “深深,你想上大学吗?”宋青枫有了个想法。   宋深深一愣,她都二十五岁了,还能上大学吗?她的学习成绩本来就烂的人神共愤,更何况,过几天就高考了。   “下个月学校有一场特殊考试,专门针对过不了高考的学生。深深,你一定要来考。”   离开前,宋青枫又说了这一句话。   回到家,宋深深把睡着了的宁语宁抱到床上,让她挨着宋莞尔一起睡觉。   宁语宁睡觉很不老实,一脚踢掉空调被,嘴里还嘟囔着:“东东,我一定帮你看好深深姐姐,你不要把我扔掉。”   啊,还真是小细作啊。   宋深深哭笑不得,帮小细作把被子重新盖好。她到便利店买了几瓶二窝头,坐在楼梯口,喝了起来。   她想起了宋青杉,终日靠酒精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想起了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幡然醒悟后就抛夫弃女。想起了自己,想起了莞尔的爸爸,想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想着想着,眼睛再次湿润了。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它可以瞬间让你把一些事忘的一干二净。她仿佛回到了在田间嬉闹玩乐的小时候,没有残疾,没有忧愁,没有痛苦,只有肆意的欢声笑语。   月色清冷。宋深深抬头,就望见黑蓝色丝绒一般的天空,无数星子如碎钻般点缀其中,一闪一闪的,道道光芒夺人眼目。   她用脚踢掉面前的空酒瓶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一头撞进一个结实硬朗的胸膛里。   宋深深已经醉得都忘了自己不能说话,捂着额头,无声地叫道:“你怎么走路的?”   此刻她气势很是不错,像只小狗一样。只可惜是只不会汪汪叫的小狗,看上去一点都不可怕,反倒很可爱,让人想欺负一番。   “深深,你醉成这样,不怕失身吗?”男人掐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笑道。   “要你管!”宋深深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的样貌。酒可真是好东西,那些平时咬碎牙往心里头吞的话也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原来是宁总啊。你这个大混蛋,我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了,你却狠狠捅几刀,我恨死你了!”   宁东旭不知道她神情激动地“说”了什么,把她摁进了怀里。她太瘦了,抱起来柔若无骨。“深深,这么多年我都在找你。我找你找的都快疯了。”   宋深深靠在他肩膀上无声地抽泣,泪水在他肩头晕开大片的湿意。   宁东旭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似的,轻声道:“深深,乖,不哭了,不哭了。”   宋深深又想起了她的爸爸,小时候,宋青杉也是这样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深深,乖,不哭了,不哭了。”   双腿突然腾空而起,宋深深吓得差点惊叫,连忙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到了东哥,她最亲最爱的东哥。   那个矜贵骄傲、外冷内热的宁家大公子,那个喜欢欺负她、喜欢占她便宜的少年,那个她愿意付出生命去守候的东哥。   宋深深难忍心中的委屈,用手语跟他诉说着:“东哥,我姑姑说,我姑姑说,我妈妈很后悔生下我。我只是她年幼无知时一时糊涂犯下的大错。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不是的。”宁东旭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的出生是为了遇见我。我也是。我们命中注定要纠缠到死的那一天。”   “天啦,你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宋深深盯着他的脖子,一口就咬了下去。   这里倒是不厚,还挺好啃的。   “嘶——”宁东旭疼得直抽气,“你属狗的吗?怎么每次亲热都咬我!”   宋深深很久没这么大醉一场了,醒来时头疼欲裂。看了下手表,时针指向了十。她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   宋深深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跑到楼下花店。叶小枝正在玩王者荣耀,看到她,揶揄道:“哎呦,酒鬼终于起床啦。”   宋深深看了看四周,“莞尔和语宁呢?”   “我送去上学了。”叶小枝坑了全队人,没心没肺地哈哈笑,“宋小姐,幸亏你醉成一滩烂泥还记得回家,还记得敲门,否则要被过路的人给捡尸了。”   宋深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她酒品尚可,就是醉酒后容易断片。好像啃了个软软的热热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她记不得了。   “怎么突然想喝酒?最近有心事?”叶小枝放下手机,问。   宋深深与她唯一的好友商量着,“我姑姑想让我参加下个月的钢琴考试,通过的话就可以去深城音乐学院读书。”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叶小枝激动得瞪大眼睛。她的眼睛本就大,现在更是要凸出来了。“深深,好好努力,这可能是你这一生最后一次实现梦想的机会!”   宋深深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上学需要学费,我还得照顾莞尔,还得凑手术费。”   叶小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不是还有我吗?”   宋深深摇了摇头,“不行。这些年我和莞尔已经欠你很多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说什么拖累!”叶小枝抱着宋深深,极为动情地说,“深深,我是孤儿,我没有亲人。自从八年前你倒在花店门口的那刻起,你就是我的亲人。而且,你想想,如果拿到大学学历,你就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就可以给莞尔更好的生活和教育条件。如果你成为钢琴家的话,那我这个花店就要上报纸啦!呃,从心缘鲜花店走出来的钢琴家。哈哈哈——”   宋深深也跟着一起笑了。叶小枝说得对,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莞尔,她都应该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宋深深给宋青枫发了条短信。   ——姑姑,我决定要参加考试。我会努力的,绝不给你丢脸。   宋深深走到花店外,六月的天气正是明媚。她抬起右手,眯起眼睛欣赏着从指缝间流泻下来的阳光。   夏天到了,可她人生的春天才刚刚到来。   做好午饭后,宋深深开着面包车去接小孩。   莞尔的学校近些。她先接了莞尔,然后往语宁的学校出发。   到达附二小学门口,宋深深不仅看到了宁语宁,还看到了宁东旭。   这小细作居然还光明正大地和组织联系上了。   宋深深连忙拉开车门,刚要跳上车,小细作已经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的大腿。   “深深姐姐,东东有话想跟你说。就说一会儿,好吗?”   宋深深去扒她的小肥爪,看着她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她怎么就偏偏拿宁语宁毫无办法呢?   另一边。   宋莞尔看着好久不见的宁东旭,刚迈出一小步,又连忙退了回来。   “爸……叔叔。”   宋莞尔眼圈开始发红,为什么他就不是自己的爸爸呢?   宁东旭快步走了过去,抱起宋莞尔。   “莞尔,想……叔叔吗?”   他明明讨厌小孩的,可就是控制不住喜欢宋莞尔。   哎,为什么她就不是自己女儿呢?   “嗯,我很想叔叔。”宋莞尔搂着宁东旭的脖子,乖巧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宁语宁眼红了,跑过去,向宁东旭伸出了双臂,嘻嘻笑道:“东东,你也抱抱我吧。你还从来没有抱过我。”   “你那么胖,我怎么抱得动?”宁东旭嫌弃道。   宋深深连忙把心又碎了一地的宁语宁抱了起来,生气地瞪了宁东旭一眼。只是,他的脖子怎么回事?怎么有两圈牙印?   谁咬的?   莫非是他老婆?   真没想到,沈梦也好这口。   宁东旭看她时而疑惑时而一脸不可说的神情就知道这丫头又酒后断片了。“别瞎脑补。被一只小狗咬的。”   宁东旭又说,“深深,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吧。” 第18章 被遗忘的时光   宋深深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不知道一肚子坏水的宁大公子又在筹划什么阴谋。   “我要处理红岩坡那块地的产权问题, 接下来会非常忙。小姑妈就交给你照顾。清荣大街的那套房子也给你住。你不是要参加钢琴考试吗?那里正好有钢琴。”宁东旭见宁语宁还赖在宋深深怀里,沉着脸训道,“小姑妈,你是想累死你深深姐姐吗?快点下来。”   宁语宁挪着肉嘟嘟的身体笨重地从宋深深身上爬了下来, 蹲在地上,也不说话,只是嘴巴撅的老高。   远远看上去, 就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足以激发人的怜爱之情。   于是乎,还没十秒,第一个怜爱她的人出现了。   温承光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待视线与她平行后, 柔声问:“语宁, 怎么呢?”   宁语宁愤愤然地指着宁东旭,“还不是因为他!哼!”   温承光无可奈何地扶了下额头,走到宁东旭面前,温声说:“宁叔叔,语宁她很喜欢你, 你就不能对她好点吗?”   宁东旭不明白了,“我对她还不够好吗?她全身上下用的全是名牌。”   温承光替好友发声:“语宁她真正需要的是爱。她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所以很没安全感。宁叔叔你别再说把她扔掉的话,她真的非常害怕。”   宁东旭有点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个一板一眼讲话的温承光, 这小孩咋这么老气横秋?“温锦言那个狂犬病患者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温承光连忙摆摆手,纠正道:“我爸爸没有得狂犬病。我爸爸非常健康。”   宁东旭忍着不笑,心想,果然还是小屁孩。   宋深深倒是极为欣赏,这小男孩心思极为细腻,为人体贴又仗义,长的也十分好看。想必他的父母应该非常骄傲有这样的儿子。   温承光又安慰了宁语宁几句,同他们告别后,向一辆黑色宝马车走去。   宁东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感慨道:“你别看他跟个小少爷似的,半年前他还住在深城有名的贫民窟里。他的妈妈眼睛看不见,他连爸爸是谁都不知道。温锦言,就是被称为“深城之光”的服装设计师,收了他那个瞎眼的妈妈为徒。”宁东旭见宋深深听得入迷,有意吊着她,放慢语速,说,“你知道后来怎么呢?”   宋深深饶有兴趣地追问,“怎么呢?”   重逢后,宋深深何曾跟他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天。宁东旭心想:女人果然天生爱八卦,宋深深也不外如是。   “后来,温锦言先斩后奏拉着他妈妈去领证。一个豪门公子娶了这样出身的女人,还做了免费爸爸,成为当时深城上流圈最大的笑话。”   宋深深不以为然,外人的看法有什么关系,人两口子过得幸福就好了。她不由得羡慕起了从未谋面的温太太,“被这样的男人不顾一切地爱着,温太太一定非常幸福。”   等等——   她回过神,质问宁东旭,“你怎么知道我要参加钢琴考试?语宁告诉你的?”   不对啊,她根本就没跟语宁说过这件事。   “宋教授跟我说的。我作为你的监护人,知道这些很正常。”宁东旭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已经成年了,我不需要监护人。”宋深深从他怀里抢过宋莞尔,放到后车座里。   宁语宁正在跟二号怜爱者庞晓诉苦,她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宋深深左右为难,不知道要不要带宁语宁一起回去。   “一万。我每个月给你一万。这期间购物的发|票都留着,找柴飞报销。我给你留了一辆车,方便你接送。至于其他的事,我会让柴飞跟你说——”   宁东旭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就响了。似乎有急事,他戴上耳麦,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打开车门。   嗖的一下,车子就驶了出去。   宋深深想要拒绝都来不及了。她不想和宁东旭再有牵扯,可是她也不能把宁语宁扔掉不管。就像温承光说的,语宁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所以很没安全感。如果自己也弃之不顾,那她该有多伤心。   宋深深把宁语宁带回花店,跟叶小枝说了自己的打算。在叶小枝发作前,她解释着,“我需要钢琴,也需要钱。我考虑过了,这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理想的工作。”   “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他家。这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叶小枝担忧极了。   她拿着钱包出去了趟,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防狼棒。   还是加强版的。   “……”宋深深哭笑不得地收了下来,“我谢谢你啦。”   没多久,柴飞就过来了,交代了一些事宜,并给了宋深深两把钥匙。一把是大门的,一把是车子。   柴飞走之前,看着记事本,又补充了一句:“宁总说他最近会非常忙,不会回去,请宋小姐放心住。”   叶小枝简直就是宁东旭的超级黑粉,用最坏的心思揣度着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深深,宁渣这么做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看他那贼眉鼠眼面带奸笑的模样,他一定在筹划什么阴谋。你要小心,千万别被他骗了。”   柴飞听到这话,又折了回来,冲着叶小枝叫道:“你怎么能这么诽谤我们宁总?我们宁总对宋小姐可上心了。我从来没见过他会这么关心一个人。他还准备了一份惊喜给宋小姐。”意识到说漏嘴了,柴飞连忙捂住嘴巴。   “我看是惊吓吧。那种人,心挖出来都是黑的。”叶小枝啧啧,不屑道。   “你怎么说话的?”柴飞撸起衣袖,和叶小枝打起了嘴炮,“宁总是好人。如果当初不是他资助了我上大学,我现在还走不出黄土大山。”   叶小枝继续啧啧叹道:“所以他用钱收买了你的心,把你变成他的脑残粉。”   “你才脑残!”柴飞叫道。   叶小枝呛了回去:“你脑残,你全家都脑残!”   宋深深连忙把两个幼稚的大人分开,阻止他们再吵下去。   **   正是栀子花开的季节,一进门,幽幽的馨香扑鼻而来。朵朵栀子花争相绽放,洁白的花朵在翠绿的树叶中更显清新脱俗。   宋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身体仿佛被花朵的气息填满,清甜又惬意。   “栀子花开啊开,栀子花开啊开——”宁语宁一边哼着歌,一边拉着宋莞尔上楼。   宋深深来到厨房,正要把买来的食材放入冰箱,发现了一张纸条。   【宋小姐,你好。我是钟点工许阿姨。饭菜已经做好,放在冰箱里。】   宋深深打开冰箱一看,里面齐齐整整地摆好了三菜一汤。   她热好饭菜,正要叫孩子们吃饭,两个小孩穿着芭蕾舞裙,一黑一白,嘻嘻哈哈下楼了。   “我是黑无常。”宁语宁双手交叉,摆了个酷炫的POSE。   宋莞尔七手八脚地模仿着宁语宁的样子:“我是白无常。”   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是黑白无常组合。”   宋深深成功地被逗笑了,招呼小黑无常和小白无常过来吃饭。   宋莞尔支支吾吾了好久,还是不敢开口。   宁语宁实在看不下去,拉着宋深深的手,来回晃荡,嗲声嗲气地撒娇:“深深姐姐,莞尔想和我一起去学芭蕾。就练基本功,不让她跑,也不让她跳。”   宋深深皱起了眉头。   宋莞尔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她学不来宁语宁的嗲声嗲气,诚恳地和宋深深交流着:“妈妈,芭蕾舞是我的梦想。你就让我去吧,我就算学点皮毛也是开心的。我不会勉强自己,不会让心脏难受,我保证。”   比起这个,宋深深更担心的是舞蹈班是否愿意收这个学生。她不是不知道女儿喜欢跳舞,附近的几家舞蹈班都找过了,可一听到莞尔的身体情况就立即拒绝了。   “我先去舞蹈班问问吧。”听到两个小孩的欢呼声,宋深深先给她们打了预防针,“不过,成功的希望不大,你们别抱有太大期望。”   宁语宁上的芭蕾舞培训班位于南阳街一栋蓝白相间的建筑物。光是这地理位置、装潢设计,宋深深就可以断定这里的学费一定不菲。   她打开记事本,想着所有老师可能问到的问题,一句句写着答案。   舞蹈老师姓陈。宋深深刚要打开写满字的记事本,就听到她热情地说:“你一定是莞尔的妈妈吧。莞尔的身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不会让她做任何激烈的动作,请放心。”   宋深深一头雾水,“是语宁告诉你的吗?”   宋深深倒不是觉得宁语宁有这么大的能耐,只是她真的想不出谁还会这么做。   陈老师摇了摇头。   “不会是宁先生吧?”宋深深拿着笔的手在微微颤抖。   陈老师还是摇了摇头。   宋深深脑里浅薄的雾水变成一团浓重的浆糊。不是宁语宁,不是宁东旭,那还会是谁?   陈老师笑道:“他在楼下咖啡馆等你。”   宋深深怀着感激、疑惑的心情来到咖啡馆,直至视野中出现了秦歌。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慢条斯理地搅拌着咖啡,那画面美得就跟明信片似的。   宋深深坐到他对面,把记事本递给他。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出面,莞尔根本没有机会学芭蕾舞。   秦歌拿过她手中的笔,在宋深深的字下面写下一行。   ——干吗对男朋友这么客气?   宋深深在男朋友三个字上画了圈,打了个问号。   ——讨厌,前天才占了人家便宜,今天就不认账?   那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字好像都从纸上立了起来,挥着小拳头,在控诉她的薄情寡义。宋深深张大嘴巴,傻愣愣地看着他。   秦歌画了个眯着眼张大嘴的火柴小人,还在旁边写了“宋深深”三个字。他再也憋不住,唇角浮现出促狭的笑。   宋深深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随即也笑了。   ——为什么不说话?   秦歌一改常态,一笔一画,很是认真地写道:“很不公平啊。你都不说话,我为什么要说话?”   宋深深笑着回道:“要不你跟我换换?体会下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的感受。”   “你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吗?”秦歌提笔,快速写道。   宋深深抬头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她不会说话,认真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眼里总好像藏着千言万语,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读懂。   秦歌突然就很想读懂她。   “我有很多要感恩的人,想亲口跟他们说声谢谢。想对莞尔说妈妈永远爱你。我有很多话想说,可那些能够说话的人却总是把最美的声音藏在心里。”   宋深深望向窗外。   城市的夜晚霓虹灯交错,映衬着道路上来往急徐的车辆。路人行色匆匆地从窗边经过,脸上带着都市人特有的紧张、疲惫,不知道是赶往下一个工作场所,还是回家休息?   她抿了一口醇正香浓的拿铁咖啡。   “表哥,你是怎么知道莞尔想跳芭蕾舞?”   宋深深把记事本推了过去。   虽然这种交流费时又费劲,秦歌乐在其中。“我昨晚给语宁看了我小时候的照片,然后她把她知道的全告诉了我。深深,莞尔的医药费你不必担心,有我呢。”   他又把记事本拿了回来,补上一句话,“是借的。等莞尔长大后再还。”   宋深深知道他此举是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弯了弯,由衷地表达了谢意。   优美的旋律缓缓响起,是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   蔡琴低醇的嗓音,低低地吟唱着,有点忧伤,有点怀旧,如细雨般一丝一丝地渗透入耳。   宋深深打着手语,跟着旋律一起“歌唱”: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   那缓缓飘落的小雨,不停地打在我窗。   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不时地回想过去。   她的唇角含着一抹清浅的微笑,眼里印着咖啡馆的水晶灯,光华千转,似有一簇明亮的灯火。   那灯火,照耀在秦歌的心间。   秦歌跟无数人分享过他的喜怒哀乐,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跟人分享着他的寂静。   寂静本就只属于一个人。   两个人在一起又怎么会寂静?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喧闹的咖啡厅里,他却和宋深深分享着彼此的寂静,而且一点也不尴尬。   宋深深看了看手机,时间尚早。她用两根手指模拟着人走路的样子,然后双手放平往下压了压。   秦歌困惑地回道:“你让我走到马路上躺平?”   宋深深忍不住笑了。   秦歌想,她要是能开口说话,她的笑声一定极为动听。   宋深深又竖起食指,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团成一个圈,套在右手食指上,然后张开嘴巴,做出往嘴里送去的动作。   秦歌终于看懂:“撸串,是吧?”   宋深深点点头,又朝秦歌摇了摇手中的钱包。   “你要请我撸串?”秦歌开她的玩笑,“哟,艺术家还做这么接地气的事?”   宋深深拿起手机,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编辑好了一段文字。   ——我可不是艺术家,我只是个穷人。不知道秦大公子愿不愿意赏脸,给我个机会,让我请你吃点东西?   “美人相邀,却之不恭。”秦歌起身,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宋深深带他去了附近一家远近闻名的烧烤店。   正值用餐高峰期,店里的生意可以用“火爆”二字来形容。   他们和一对小情侣拼了桌。宋深深点单回来,就看到坐在秦歌对面的女孩不停地抬眼偷瞄着秦歌,弄得她男朋友很有意见。   秦歌这长相,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修炼千年的狐狸幻化成人形来蛊惑人心的。   ——你要是出生在古代,绝对一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秦歌虚掩着嘴巴,呵呵地笑着。他的笑声低沉婉转,好听得要命。“我就当你是在奉承我。可惜呀。”他长吁短叹,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   ——可惜什么?   秦歌叹道:“可惜我直的不能再直,要不然我就去勾引宁总,跟他夜夜笙歌,让他再也找不了你麻烦。”   宋深深大概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笑得趴在了桌上。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她再次拿起了手机。   ——秦总您为了我甘愿把自己献给恶魔,这份恩情您要我何以为报?   宋深深笑得格外灿烂,大概最近频频遇见贵人,也看到了人生的希望,积压在心头多年的郁气消散了许多。此刻,她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满满的开心,显得异常的生动。唇角上扬的每一个弧度都好像有自己的力量,向秦歌传递着她心中的愉悦。   秦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眼底,也要看到她的心里。“深深,以身相许,如何?”   宋深深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被这么灼热的视线盯着也着实受不了。她低下头,打字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   ——表哥,你以后别跟他硬碰硬。他那人其实挺记仇的。   “我才不怕他。这里可不是港城,是深城,是我的地盘。他要是再敢欺负我表妹,我就让他圆润地滚回港城去。”秦歌拿着牙签,一根一根插在鸡块上,直到把它插成了一只刺猬。   **   宁东旭请的钟点工效率极高,不一会儿就打扫好卫生,等宋深深晒好衣服,她已经在准备午饭。   宋深深实在过意不去,她拿着高薪,不会就只做个早饭接个孩子吧。她想去帮忙,被许阿姨轻轻推开了。   “宋小姐,给你们做饭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要是你不小心伤到了手,宁先生那边我无法交代。”许阿姨操着一口浓重的四川口音,脸上还带着质朴的高原红,看上去极为的亲和。   许阿姨给煎蛋轻巧地翻了个身后,唠嗑着:“我很久没看到宁先生了。听说前段时间他大病了一场,都住进了ICU,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有?”   宋深深的心猛地一收。   附二小学校门口,宋深深打着手语,让宋莞尔翻译给宁语宁听,“语宁,宁总前阵子生病了吗?”   “哎——”宁语宁长长地叹了口气,“就是上一次莞尔住院没多久后,东东喝醉了,倒在家门口。我不知道啊,第二天上学时才发现他。他发烧了,越来越严重,后来感染成了肺炎。医生说他从小就体质不好,一病起来就要命。他在港城的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刚出院就跑回深城。他一定是想我了。”   宋深深迟疑地问:“那他的婚礼呢?”   “凉拌呗,总不能在医院举办婚礼吧。不过爷爷说了,”宁语宁掐着脖子,模仿着宁老爷子的声音,“东旭,不能再拖了,年底一定要跟沈梦结婚。她爱了你十年,等了你十年,女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她是最有资格做你妻子的女人。”   宁语宁还想展示自己高超的演技,不过宋莞尔已经很敏感地发现妈妈脸色变了,连忙捂住宁语宁的大嘴巴。   宋莞尔还太小,无法理解妈妈对宁叔叔的感情。妈妈说过她讨厌宁叔叔,可是,好像也不全是讨厌。   妈妈有点伤心、失落,好像又有点懊恼、自责。好在她及时让语宁闭嘴了,妈妈也扯了扯唇角,笑得跟没事人似的。   傍晚时分,柴飞来到小别墅,和工人们一起把一个厚重的物体搬到二楼。   那物体上面覆盖着一层绿色的天鹅绒防尘布。从形状上来看,应该是三脚架钢琴。   柴飞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扶着腰,气喘吁吁地说:“宋小姐,这是宁总特地让我从港城运过来的,他说要物归原主。”   宋深深瞬间想到是什么了,她按捺着激动的心情,慢慢地掀开了天鹅绒布。   这是一架黑色的钢琴,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甚至连合格证书都没有,只在琴身一角刻上NSSS四个烫金字母。   这是宋深深十五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   东哥说,等她十八周岁和二十周岁时,会送给她更大的生日礼物。   东哥没说的是,为了这架钢琴,他特地跑去德国。不管是钢琴制造,还是调琴,全部由当地最一流的师傅手工打磨。   音板用的是生长在极高寒地的云杉木,击弦机上都是使用的坚硬、密度高的实木,弦槌木芯和柄也是最好品质的桃木。甚至连弦轴、压弦条、别弦钉、码钉、弦轴板、挂弦钉这些零件,他都事无巨细一一挑选。   但愿那傻丫头有一天能开窍,明白NSSS是什么意思。 第19章 小步舞曲(1)   宋深深有点认床, 一整晚都睡的不是很安宁。迷迷糊糊之间, 她好像瞄见了一团白色的身影,立在床头一动不动。   妈呀,鬼呀!   宋深深从小就怕鬼。   以前东哥为了刺激她开口说话,想出了个骚主意, 大半夜批了个白色床单装鬼去吓她。把她气得愣是一个礼拜都没搭理他,也不肯煮饭给他吃。   后来还是东哥发了毒誓,保证今后不会装鬼吓她, 两人才重归于好。   宋深深瞬间惊醒过来, 用棉被蒙住头,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在心里狂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深深,别怕, 是我。”   是宁东旭的声音。   宋深深更怕了。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谁知道宁东旭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是说不会回来吗?   果然,她又中了他的奸计。   宋深深躲在被窝里,把自己全身上下都包的严严实实的。   “傻瓜,你想把自己闷死吗?”宁东旭打开灯,扯下床单, 扔到地上,看着宋深深一脸惊恐的模样就火大,叫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宋深深想点头, 可是又不敢,把身体往远离他的方向挪去。   “你跟秦歌吃烤串去了?”宁东旭质问道。   宋深深很是恼火,“你派人跟踪我?”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小人吗?”宁东旭又问。   宋深深又想点头,可还是不敢,与他保持着足够长的安全距离。   宁东旭双眸一暗,语气酸溜溜的:“秦歌给我发了你们在烧烤店的合照,向我炫耀。”   宋深深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本来就是男女朋友,一起撸串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都没有跟我撸过串!”宁东旭气呼呼地叫道。   “……”宋深深成功地被雷到了,“你就因为这点小事大半夜跑到这里跟我发火!宁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没吃到糖的孩子,幼稚!”   “我是幼稚,你又是什么?你脑子被猪吃了吗?秦歌那人出了名的爱玩,现在就是图个新鲜,玩腻了就会把你甩掉。”宁东旭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语气强硬地下着命令,“深深,我要你立刻跟他分手。”   宋深深捡起被子,重新把整个人埋进去躺尸装死。不管宁东旭语是重心长的劝告还是疾言厉色的警告,都没有动一下。   宁东旭觉得自己就像普天下的父亲一样,为女儿的恋情操碎了心。明明是为了她好,可她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说的他都口干舌燥。   宁东旭本就忙碌了一整天,此刻更是疲惫不堪。   不仅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深深,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受。是,我幼稚,我嫉妒得要发疯。你告诉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才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宁东旭说到最后,声音竟有些哽住了。   等了许久许久,宋深深都没有任何反应。   宁东旭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栀子树下,点燃一根香烟,狠狠抽了几口。烟雾缭绕之际,他想,干脆把这栋房子送给宋深深好了,免得她终日提心吊胆自己会来骚扰她。   可是,他送,深深会要吗?   不管他多么努力地向她赎罪,犯过的错难道永远都得不到原谅吗?   早知道那天在民政局门口就直接拉着宋深深进去领证了。她要是成了自己妻子,生米煮成熟饭,他还用这么憋屈吗?一会儿是莞尔爸爸,一会儿又是秦歌,以前他咋就没看出,宋深深还是个多情种?   尤其是那个莞尔爸爸,他要是还在世的话,宁东旭还指不定怎么折腾他出气。那种心情就像自家精心养育的闺女一个没看好,就被一头猪给糟蹋了。   郁结难舒啊。   很快就到了小学的期末考。   宁语宁语文考了90,数学考了88分,开心得手舞足蹈。一问温承光,两科都是99分,她瞬间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为了庆祝暑假的到来,宋深深带她们去蛋糕店吃蛋糕。两个小孩挑选了老半天,最终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草莓慕斯蛋糕。   宁语宁叉起草莓,一口吞下,询问道:“深深姐姐,你知道我家东东为什么都不肯吃甜食吗?他是一点都不吃。”   宋深深自然知道。那简直就是宁东旭的心结,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解的开。   “也许是怕变胖吧?”宋深深胡乱扯了个理由。   提到宁东旭,宋深深觉得有必要把宁语宁的成绩告知他。她打开微信,把宁语宁的成绩单拍下来,传给他。   没多久,宁东旭就回了。   【考这么差,还好意思晒给我看。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两个笨蛋?】   宋深深回想着自己中学时期那稀烂的成绩单,很是汗颜。   【语宁她还小,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言下之意,她还有的救。   宁东旭发了张小S冷笑不语的表情,不忘继续奚落。   【得了,她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也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笨成什么样,才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也许因为宁语宁跟自己的命运太像了,宋深深忍不住打听。   【你知道她的爸妈在哪里吗?】   【不知道。不过能把刚出生的孩子扔到孤儿院门口,有跟没有也差不多。】   宁语宁看着宋深深凝重的脸色,垮着小脸问:“东东是不是骂我脑子笨?”   宋深深连忙扯起唇角,“他夸你有进步呢。”   宁语宁是那种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孩,哈哈笑道:“我真的有进步哦。期中考我语文和数学都只考了80分。对了,要谢谢莞尔一直教我做功课。”   “不客气,你也教我跳芭蕾舞。”宋莞尔笑眼弯弯。她习惯把草莓留到了最后,小口小口地品尝着。   “莞尔,我会把我会的都教给你。我的,就是你的。”宁语宁拍了拍胸脯。   宋莞尔开心地嗯了一声,“我的,也是你的。”   宋深深看着这对小小姐妹花,越看越是欢喜。她拿着纸巾,擦拭宋莞尔嘴角沾着的奶油。   宁语宁见状,假装不小心把奶油往脸上擦去。然后眨巴眨巴着跟芭比娃娃一样漂亮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宋深深。   宁语宁最想要的,就是莞尔拥有的母爱。   她对莞尔素来有求必应,芭比娃娃、手机、平板电脑统统给她玩,公主裙、公主鞋也随便莞尔穿。   她所拥有的东西,都是莞尔的。   那么,莞尔的妈妈,也是她的吧。   宋深深觉得既好笑又心酸。她轻轻地把宁语宁的小花脸擦干净。   她给不起这孩子任何物质上的东西。   能给的,也就只有些微不足道的爱了。   宋深深喜欢孩子。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有一栋房子,不用很大。有一个开满鲜花的花园,有一个体贴温柔的丈夫,还有一群可爱的孩子。   一放假,宋莞尔就自告奋勇地去帮叶小枝看店,宁语宁也跟着去花店做了只吉祥物。   这只吉祥物很会来事,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让顾客们直呼萌呆了。   宁语宁跟着叶小枝学做插花,见宋莞尔埋头做作业,劝道:“莞尔,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应该先玩够本。至于暑假作业什么的,等快开学了再做也不迟啊。”   宋莞尔倒是有不同的见解:“我先把作业做完了,就可以尽情地玩耍啦。”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让宁语宁拿起课本她又不愿意。想来想去,宁语宁又自我安慰,人生苦短,玩的时候就要痛痛快快地玩。至于暑假作业,反正没腿也跑不了。   这样想着,她就释然了,继续把一只黄色的玫瑰花插在花篮中。   宁语宁左看看右看看,不是很满意,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就请教叶小枝。   “语宁,你看你的花篮,什么颜色都有。但是没有重点,只会让人眼花缭乱。”叶小枝趁机给小萌娃灌着心灵鸡汤,“就好像做人一样。如果太贪心,这也要那也要,最后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小枝原以为她一个小屁孩听不懂,没想到这话倒是说到了宁语宁的心坎里,让她好生尝出一番酸甜苦辣。   “我喜欢东东,也喜欢深深姐姐,可如果我两个人都要的话,是不是最后他们谁都不要我了?”   宁语宁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叶小枝把圆滚滚的小萌娃抱在怀中,柔声道:“语宁,你想啊,你家东东肯定要娶那个姓沈的,到时你要让深深姐姐当小三吗?”   宁语宁知道小三不是个好词汇,她狠狠地摇了摇头。   她突然有了个惊天想法,她可以撮合东东和深深姐姐啊。只要东东和深深姐姐结婚,那她不就可以永远和深深姐姐在一起了吗?   那天,在校门口,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莞尔打断了。其实,在爷爷说完那些话之后,东东还说,他是绝不会娶沈姐姐的,过去不会娶,现在也不会娶。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小姑妈是做神助攻还是猪队友?   我的更新时间一般是晚上六点。如无意外,日更   ——————————————————————   碎碎叨几句,可跳过:   其实《有爱无声》是我连载《锦绣良缘》时就设定好的故事,《有爱无声》里的人物也在《锦绣良缘》出场过。   中间我有一段非常长的时间没写文,也没在晋江看文   所以当我脑子一热动笔写《有爱无声》,我才发现现在的都市青春和我之前的都市青春有着很大的不一样。现在流行的是甜文爽文电竞文校园文娱乐圈文。   当我在收藏夹时发现我的前后左右是清一色的甜文,我有种RLGL的心情。   申明几点;   1.不换男主   2.男主从头到尾只爱女主一人。女主对男主有很深的误会,这源于她性格的不自信。当然,男主超级拧巴的性格要负很大责任。总之,还是他自作自受,所以必须虐他。   3.断手的事可以看22章,给出原因了   PS:其实我也写过好几篇甜文的,比如《锦绣良缘》就蛮甜的(喂,你对甜文有什么错误的认知!)好吧,比微甜多点甜,不腻   —————————————————————— 第20章 小步舞曲(2)   宋深深大概是生平第一次经历这么尴尬的饭局。   她刚从秦家练完琴出来, 宁语宁就给她打来电话, 说小枝姐姐请吃火锅,让她快点过来。   大热天的吃火锅,可真是太有创意了。   宋深深到达火锅店时,没看到叶小枝, 却看到了宁东旭。   都快三十的男人了,还玩这手段,幼稚!   正要走人, 身后传来宁东旭带着嘲弄的声音:“宋深深, 你连跟我吃顿饭的勇气都没有吗?怎么?怕我下迷魂药然后把你吃了?”   宋深深知道他是用激将法,不过她素来不想被宁东旭看扁,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坐在宁东旭的对面。   宁东旭的唇角扬起了一抹极轻极淡的笑意。   他几乎一手养大了她,知女莫若父。   别看宋深深外表柔柔弱弱的, 性情倒很是要强。   宁东旭拿着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碗筷。还嫌不干净, 找服务员要了一壶开水来烫碗筷。   宋深深有点看不下去了,“宁总,你怎么就这么娇气呢?”   “谁娇气了?我这是懂得养生。”宁东旭用筷子指了指他面前的鸭胗、猪肺和鸡肠,“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怎么敢吃动物的内脏?尤其是那个肠子, 你们难道不知道小鸡被宰之前肠子里面装着什么吗?”   宁语宁和宋莞尔异口同声地问:“是什么?”   宋深深连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再说下去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她把宁东旭面前的内脏统统撤走。   宁语宁清了清嗓子,在不和谐的前奏中终于进入了饭局的主题:“深深姐姐,我听说现在女人的择偶标准是有房有车父母双亡。东东呢,正好都符合。他虽然是工作狂, 但没有任何不良的爱好。我觉得呢,他是不错的结婚对象。再说你们是青梅竹马,这就是缘分啊。”   宋深深愣了愣,敢情宁语宁在帮她介绍婚恋对象?   也别说,他们身边各坐着一个孩子,看上去就好像是离异家庭重组。气氛说不出的尴尬和诡异。   小媒婆宁语宁又向宁东旭推销着宋深深:“深深姐姐虽然不会说话,但是非常温柔哦。”   宁东旭看着噤若寒蝉的宋深深,使劲憋着笑:“她对我可一点都不温柔。每次见面都要跟我吵架。明明对其它人都很温柔的。”   宁媒婆连忙圆场:“打是亲骂是爱。深深姐姐之所以那么对你,是因为在她心里,你跟别人都不一样。”   宋深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她心情烦躁,也许是面对宁东旭她总是心神不宁,也许是被一个小孩戳中心事她恼羞成怒。她呼啦一声站了起来,“语宁,你别说了。我死也不会和你家东东在一起!”   宁语宁听着宋莞尔的翻译,嘴巴瘪了瘪,差点就哭出来了。   宁东旭脸色一沉,也站了起来:“为什么?同样是不爱,我比那个司机条件好多了。你都肯跟他在一起,为什么不肯跟我在一起?”   “你要我当小三吗?宁东旭,你不是已经有沈梦了吗?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你到底要作践我到什么时候?”宋深深牵着宋莞尔,离开火锅店。   “谁要你当小三了!”宁东旭追了出去,在宋深深上车时拉住了她,“深深,回家吧。回我们曾经的家。”   宋深深忍无可忍,扬起手,重重地打了他一个耳光。“当初是你把我赶出去的,是你要我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你面前,现在又让我回家?宁东旭,我是人啊。我不是你的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也有尊严的。”   宁东旭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啪的一声,宋深深又打了他一巴掌。“你永远都是这么自以为是,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你尊重过我吗?那晚也是,你问过我愿意吗?混蛋,那可是我的第一次!”   宋深深的第一次简直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那天,东哥为了庆祝她被柯蒂斯录取,特地在家里搞了个派对。也许是给老爷子面子,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东旭啊,你这个姑姑可真是人才,那柯蒂斯可不是一般人能考进去的。这以后跟郎朗就是校友。”说话的人姓白,是宁东旭的亲舅。   “舅舅,我家深深以后就拜托你多多关照。”宁东旭敬了他一杯红酒。   舅舅皱了皱眉头,“东旭,深深再怎么说也是你爷爷名义上的养女,按辈分来说就是你姑姑,你怎么直呼其名?”   “什么姑姑?我一直把她当女儿养着。”宁东旭笑笑道,“我已经给她计划好了,她现在十七岁,去美国留学。到了二十岁,她就结婚。二十五岁前,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两个女儿也行。”   舅舅把他拉到一边,取笑他:“我说东旭,你其实是把她当老婆养着吧。”   宁东旭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有这么明显吗?”   “瞎眼的才看不出你存着什么心思。”舅舅笑着回。   宁东旭指着不远处的宋深深,“瞎眼的那边有一个。”   宋深深给舅舅赔了个笑后,拉着宁东旭闪进客房里,对他的擅作主张表示了不满。“谁说我二十岁就要结婚?我可不想这么早结婚,花花世界我还没玩够呢。”   宁东旭面露不悦,但还是摆出一副有商有量的模样:“那你想几岁结婚?”   宋深深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三十吧。”   “我可等不了这么久!”东哥莫名地激动,突然开始咳嗽起来。   宋深深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又摸了下他的额头。她的脸色骤然一变,怎么会烧的这么厉害?   “东哥,你发高烧了,快去休息!”宋深深担心极了。   虽然这两年东哥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她见过东哥奄奄一息的样子,也收到过医院的病危通知书。她不敢想象,如果东哥真的离她而去,那她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宁东旭却丝毫没把这点病痛放在心上,目光仍是灼灼地盯着她:“不行,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怎么能缺席?”   “你要是高烧不小心感染成肺炎,我可没好日子过了。”宋深深抬手,帮他整理着有些凌乱的领带。   宁东旭那双黑曜石般漆黑的眸子深处是满满的幸福笑意,“深深,我在柯蒂斯附近租好了房子,是你喜欢的花园小洋房。下课后我就会去那里,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在一起。”   宋深深开心地点了点头。   “异国他乡并不可怕,有我在呢。”宁东旭揉了揉她的头发。   宋深深笑眼弯弯,亮如清月。去拿药的路上,她遇见了沈梦。   沈梦穿着一条白色V领连衣裙。由于从小跳芭蕾舞的缘故,她的身形轻盈曼妙,随意往那一站,就显示出芭蕾舞者的气质,优雅又端庄。   宋深深酸溜溜地想,难怪东哥会对她情有独钟。不说她的家世,单就这份气度,就生生把自己比的跟个洗脚婢似的。   “深深,恭喜你。正好我和东旭都在美国,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照顾你。”沈梦盈盈一笑,又说,“东旭还真是把你当成他的宠物,到处都带着你。以后你要是有男朋友了,男朋友可是要吃醋的。”   宋深深哪里听不出来她的言下之意。如果因为自己让沈梦和东哥起了嫌隙,那实在太不该了。可要她从此远离东哥,宋深深舍不得。   打从十岁起,她就和东哥相依为命。   东哥生病时,她日日夜夜在床边照顾。   她难过时,东哥也会把她抱在怀里。   有时候,宋深深觉得,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和东哥相守相依,一直到老。   除非东哥不要她了赶她走,否则她死都要厚着脸皮待在东哥身边。   即便每分每秒都在自虐。   就像现在,沈梦又拉着她说着与东哥的甜蜜恋情。   “深深,等你到美国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斯阔谷滑雪场。那里非常适合滑雪。深深,你知道吗,我和东旭就是在那里认识的。他被我表哥拉过来参加联谊,常青藤的高材生,长相又是出类拔萃,一亮相就成为全场的焦点。可他对所有来搭讪的女孩都冷冷淡淡的。什么嘛,出来玩还端着架子。我对他的第一印象糟透了。”沈梦沉浸在往事中,脸上带着恋爱中的女孩所特有的那种幸福。   宋深深不想听,可沈梦一直拉着她的手,她想走都不能走。   沈梦双眼亮晶晶,继续回忆道:“我没做热身运动就滑雪,结果脚给扭伤了。那时我跟东旭都没说过话,可他二话不说就背起我往山下走。说来也奇怪,他的外表那么冷漠,可他的背却又那么温暖。就觉得被他这么一背,再大的疼痛也不足为惧。我当时就想,反差这么大的男人,我一定要把他拿下。”   东哥的内心很温暖,可这份温暖一旦被别的女人享用,就变成了烈焰,把宋深深烧到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她的内心深处一直藏着一个不敢让外人知道的秘密。她想成为东哥的女朋友、东哥的女人、东哥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与他一起慢慢变老。   沈梦还想与宋深深诉说她的甜蜜恋情,管家走过来,请她到主席台。   宁老爷子一手牵着沈梦,一手牵着长孙,当着宾客们的面,中气十足地说道:“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今天的聚会。借此机会,我想跟大家分享另一喜讯,我的孙子东旭即将要和沈家千金订婚,到时大家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宋深深当场愣在原地。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甚至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预留给她。她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一股苦涩窒闷的气息涌进胸腔里。   宋深深只觉得胸口瞬间破了个大窟窿,宾客们的掌声全都变成了尖锐的冰块,统统往窟窿里砸去。冷得她全身都在发颤,疼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她强忍着即将夺框而出的泪水,木然地跟着众人一起鼓掌。   派对很快就结束了。别墅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宋深深伸出两根食指,扯起嘴角,敲了敲宁东旭的房门。   宁东旭正躺在床上,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烧坏了,他的眼神很是涣散。   宋深深把退烧药和一杯温水放到他的床头,笑着祝贺他,“恭喜你快要订婚了。你和沈梦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宁东旭深深地蹙起了眉头:“你心里真这么想?”   “当然!看着你就要订婚了,我真心替你开心。好了,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宋深深就怕下一秒她拼命维持的微笑会崩塌,连忙往门口走去。   主人都有未婚妻了,她还能像条哈巴狗一样摇头摆尾企图霸占主人所有的关爱吗?宋深深知道她只是东哥养的一条宠物。她应该尽好宠物的职责,安分守已,别讨人嫌。   宁东旭从床上跳了起来,在她走到门口时,抢先锁上门。他伸出双手,把她的身体圈在自己的两臂之间。   “深深,在你心里,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他死死地盯着宋深深。这丫头难道真的只知道弹钢琴,其他什么都不懂吗?   宋深深想了想,回道,“你是病人,我要好好照顾你。”   “就这个?”   宋深深抿了抿嘴唇,“你是大少爷,我要听你的话。”   两人靠的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他带着酒味的呼吸热热地打在了她的脖颈上。   “东哥,你清醒点!”宋深深推了推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动作触动了他哪根神经,东哥突然打横抱起她,把她扔到了床上。在宋深深还没反应过来,把她牢牢地压在了自己身下。   “深深,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东哥开始解开白衬衫的扣子。他硬朗的胸膛、结实的腹肌、精瘦的腰身还有若隐若现的人鱼线,一一地展示在宋深深的眼前。   宋深深闻到了危险的气味,慌乱地问他想干什么。   “深深,我等不到你十八岁了,我今晚就要了你。”他的声音因呼吸急促而暗哑。   东哥真的烧糊涂了!   宋深深拼命地挣扎着。   东哥第一次吻她时,就说过是为了锻炼吻技,让他以后的老婆不嫌弃。那现在呢?跟她上床,是为了锻炼床技以后好伺候沈梦吗?   不要!   她拿起脖子上挂着的口哨,吹了吹,想唤醒他的理智。他说过,只要吹响口哨,他就会来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哐当一声,口哨被男人用大力扯掉扔到了地上。   一起被扯掉的还有宋深深的睡裙。   灯光下,少女那晶莹剔透的肌肤闪烁着象牙般白色的光泽,诱人采撷。   男人颤抖着双手,沿着柔滑的香肩向下探索,最终攀上少女胸前的柔软。   少女的身体已经抖得不像话,眼泪不受控制涌了出来。   男人一点一点地亲吻掉她的泪珠,神圣得就像举办某种宗教仪式。   “深深,从现在起,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谁也不能把我们拆开。”   宋深深不停地摇着头,她想说“不要”,可她喊不出口。直至,一股可怕的力量毫不犹豫贯穿而入,像是要把她生生撕成两瓣。   宋深深疼得僵起上半身,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那一晚,少女变成了女人,宁东旭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说,本文男主是目前一片甜甜甜男主中妖艳贱货般的存在   我觉得也是哈,你们还能在榜单中找到这样的妖艳贱货男主吗?   骂吧,你们一天不骂他我还不习惯 第21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1)   那一晚, 宋深深和宁东旭之间长达七年的感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缝。   就好像一副排列整齐的多米诺骨牌, 碰倒了一块,那些辛辛苦苦维持的假象全都幻灭,一块接着一块,把宋深深击垮了。   宁东旭不停地敲着门:“深深, 我知道你在里面。昨晚,我,我好像弄伤了你, 我给你拿了药。”   一张纸条从门缝塞了出来, 上面只有一个字——   滚!   宁东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不过,深深,你注定是我的。我只是提早行使了我的权利。”   许久的沉默过后, 宋深深又塞了一张出来, 上面是她潦草而扭曲的字。   ——你强|暴了我,还毫无悔意。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性|奴吗?要亲就亲,要上就上。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虽然是你们买来的,但我也有尊严。你尊重过我吗?哪怕是一次?   “深深,别闹了。”宁东旭用修长的手指抵着眉心, “我跟爷爷说了,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所以你这辈子都不能嫁给其它人。”   紧闭的门猛然从里面打开了。宋深深披头散发地出现在他面前,手里紧拽着一把水果刀, 双眼血红地看着他,似乎想把他碎尸万段。   她张了张嘴,做出了一个口型。   宁东旭看懂了——   “滚!”   宁东旭不理解,性|爱本是男女之间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没想到宋深深会这么排斥。   他已经在爷爷那跪了一上午,被爷爷用藤条打得背上皮开肉绽。他知道爷爷早就看出来了,他知道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他还是说了。他不要那个完美的沈家千金,她再好也不曾入他的眼,他只要他的小哑巴。   可是小哑巴却拿着水果刀,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模样。身体上的疼痛也抵不过此刻的心痛,宁东旭双唇紧抿,离开了。   时隔多年,又等来了这一句“你尊重过我吗”。宁东旭靠在墙上,点燃了一根烟。   烟头在打火机的火光中,明亮了一瞬,又渐渐消隐,最后融成橘色的火星。   淡淡枭枭的烟雾升腾在四周,随着夜间的微风缓缓飘散。   他喜欢她,所以恬不知耻地找各种理由去吻她,最后控制不住要了她。喜欢一个人,自然想完完全全地占有她。如果那让宋深深感到恶心,那大概就是因为宋深深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这么多年,居然全他妈的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宁东旭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祖宗啊,你知道你当初是因为什么住院?你还敢抽烟?你还想再住院吗?”柴飞看着地上的烟头,直叹气。   “反正死不了。”宁东旭一脸无所谓。   城市广场的霓虹灯闪耀,照亮了靠近火锅店的角落。   柴飞惊叫:“宁总,你的脸——”   只见老板的脸上数个手指头叠加,红得像一片火烧云。   柴飞身为下属,要给老板出气:“宁总,是谁打你的?要我找人套个麻布揍一顿吗?”   “你敢!”宁东旭将指间的香烟送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柴飞,你说怎样让一个女人喜欢上我?”   “宁总,你在开我玩笑吧?像你这种高富帅,站在女人面前,对她那么一笑,谁还不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柴飞奉承半天后,才恍然大悟,“你是说宋小姐吗?那确实挺难办的。”   “为什么?”宁东旭掐灭了烟。不顾柴飞的反对,又点上了一支。   “宋小姐不是又交了个男朋友吗?那个秦歌,也是高富帅,各方面条件都跟你不相上下,况且还是宋小姐表哥。不是有句话吗?表哥表妹相亲相爱。”柴飞看着宁东旭跟锅底一样黑的脸色,连忙闭嘴。   “什么乱七八糟的表哥?根本就没血缘关系。”宁东旭咬牙切齿道,“打着关心表妹的旗号,对宋深深搂搂抱抱,就一伪君子!不像我,我是真的关心她。”   柴飞忍不住腹诽道:你跟宋小姐也没有血缘关系啊,不也打着关心的旗号,对宋小姐搂搂抱抱,不也是那个啥君子吗?   “她跟秦歌那种花花公子在一起能幸福吗?像话吗?”宁东旭用修长的手指抵住了眉心。   柴飞连忙顺着老板的话回道:“当然不能幸福,当然不像话。”   宁东旭说出了叫他来的目的:“柴飞,你去找人跟踪秦歌,看他最近还跟哪个女人厮混。”   柴飞脑电波终于跟老板对上了,嘿嘿地笑着很是阴险:“宁总,你想带宋小姐去抓奸?”   宁东旭唇角一弯。当初那个莞尔爸爸就是趁虚而入才得到宋深深的心,如今他也要依样画葫芦。   进入七月,深城就像个大火炉,太阳火燎火燎的,炙烤着大地。空气中漂浮着炙热的气息,连向来生命力旺盛的月季也憔悴地耷拉下脑袋。   宁语宁费劲地提着一桶水,挪到院子一边,给她刚种的多肉植物浇水。   “语宁,多肉是不用浇太多水的。你浇太多反而会死。”宋莞尔阻止了她。   “哦。”宁语宁摸了摸那些多肉的头,煞有介事地说道,“你们要快点长大哦。”   两人给宋深深送去了水果拼盘,不敢打扰她练琴,又手拉手地下楼了。   宁语宁打开班级群,发了个语音:我好无聊,你们谁来我家陪我玩?   还没一分钟,留言已经多得刷屏了。   宁语宁一一点开,听着小伙伴五花八门的回答,有说在国外度假的,有说在培训班写作文的,有说在家照顾小妹妹。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和她一起玩了。   她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半小时后,温承光竟然来了。   宁语宁向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自己右侧。一边弹琴,一边唱道:“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用手指挑起温承光的下巴,用挑逗的眼神盯着温承光猛看,直到把温承光看得脸红脖子粗,才转过身,继续唱道:“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   一旁的宋莞尔捂着嘴偷笑着。   “宋爱妃,你坐到朕的左边来。”宁语宁朝宋莞尔抛了个媚眼。   待宋莞尔坐下后,她又唱道:“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   在热烈的掌声中,宁语宁搂着两人的肩膀,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宋爱妃,温爱妃,你们觉得朕唱的好听吗?”   两个爱妃狂点头。   宁皇帝得瑟极了:“那你们要怎么奖励朕?”   宋莞尔死命忍着笑,亲了下她的脸颊。   宁语宁熊抱着她,也回了她一个爱的亲吻。   宁语宁去看温承光,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眯起眼睛,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温爱妃,你为何不给朕爱的奖励?”   温承光很是为难:“我爸爸说,不能随便亲女孩子。亲了就要负责一辈子。”   “是吗?”宁语宁按着温承光的脸,嘴对嘴,直接亲了过去。   温承光吓懵了,滚到了地上。   宁语宁哈哈大笑,随即指天发誓,神情极为的严肃:“苍天作证,今天我宁语宁亲了温承光,我就对温承光负责一辈子。”   宋爱妃捂着肚子,笑得死去活来。   温承光也许是被宁语宁欺负惯了,成了宁语宁的斯德哥尔摩患者,也不恼怒,跟着两个小女孩一起哈哈大笑。   “朕有两位爱妃,两位爱妃都是朕的心头爱,要好好相处,保朕后宫安宁。”宁皇帝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摆出一副天子的威仪来。   宋爱妃行了个万福礼,轻声道:“臣妾遵命。”   两小孩最近在看宫斗剧,平时也会模仿其中的桥段。宁语宁喜欢反串演花心皇帝,与宋爱妃上演亲亲我我的戏码。偶尔也会黑化成奸妃,诬陷宋爱妃。   温承光爬起来,走到宋莞尔面前,笑道:“我听语宁说了,宁叔叔已经办好手续,下学期你就会来到我们班上读书。我代表一年级,不,二年级八班,欢迎你。我叫温承光,温暖的温,承诺的承,光明的光。”   宋莞尔对温承光的印象极好。也许跟宁语宁久了,她的性格也开朗多了,落落大方地做着自我介绍:“承光,你好。我叫宋莞尔。唐诗宋词的宋,莞尔一笑的莞尔。”   宋深深下楼拿水喝,发现三个小孩一人一张画纸,在画桌上的芭比娃娃。   宁语宁已经在自我放飞。宋莞尔用水粉画的还算似模似样。而那个小男孩,只用一只铅笔,就勾勒得栩栩如生。   她打着手语,夸温承光画得真好。   “谢谢阿姨。不过跟我爸爸比,我还差得远。”温承光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我的外婆也不会说话,所以我看得懂手语。对了,以后莞尔就是我的同班同学。我是班长,我会好好照顾莞尔。您放心。”   宋深深摸了摸温承光的脑袋瓜。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如此细心周到,真真讨人欢喜。   如果莞尔能一直跟着心细的承光和活泼的语宁做朋友,那对她的性格成长大有益处。   “妈妈,我真的可以跟语宁承光一起读书吗?”宋莞尔有些激动。   宋深深点了点头。   莞尔即将就读的附二小学是市里最好的学校,拥有强大的师资力量。学校经常举行各种体育锻炼,还有诸如艺术节美食节读书节等各类活动,给孩子们展示特长的机会。文化科也高居全市第一名。   这不是一所有钱就可以就读的学校。   宋深深没有求过宁东旭,甚至不久前还甩了他两巴掌,可是,宁东旭还是帮她搞定一切。   宋深深深知自己欠了宁东旭一份天大的人情。如果不是他的话,莞尔绝对上不了这么好的学校。   想到这,她给宁东旭发了条短信,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没多久,宁东旭就回了。   【如果你真的想谢我,今晚八点,末日酒吧,不见不散。】   宋深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她把两小孩放到花店,单枪匹马地去赴约了。   酒吧里正在举办生日派对,热闹非凡。   秦歌正搂着一个性感时髦的女孩,在众人的起哄下,喝着交杯酒。   宋深深见过那女孩,叫曲悠,有着一双猫似的媚眼。   “宋深深,我早就跟你说秦歌靠不住。”宁东旭如鬼魅一般飘到了她的身边,“现在气死了吧。”   宋深深简直莫名其妙,人家给小女朋友搞生日派对,甜甜蜜蜜的,她为什么要生气?   哦,对了,她要生气,她必须得生气啊,因为她是秦歌的“女朋友”。 第22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2)   秦歌在看到宁东旭那看好戏的神情就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宋深深觉得这个局面简直糟透了。   旁边有一只狐狸在等着看捉奸的戏。   舞台上也有一只狐狸在跟正牌女友甜甜蜜蜜。   她觉得自己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谁知右脚刚迈出一小步, 宁东旭就挡在她的身前不让她离开。   “深深, 你听我解释!”秦歌从舞台上跳了下来,抓着宋深深的胳膊,“深深,我跟曲悠其实没什么, 我心里最爱的那个人一直是你。”   宋深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背后一寒,有杀气。   “歌哥,你什么意思呀?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 你让我怎么下台?”曲悠气冲冲地杀了过来。等看清了宋深深那张脸, 凉笑了一声,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哟,歌哥果然对这哑巴恋恋不忘。怎么样?不会叫|床的充气娃娃,操起来爽吗?”   宋深深简直无地自容。   曲悠说完后, 才发现那哑巴旁边站着的宁总, 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躲到了秦歌的身后。   宁东旭面色阴阴沉沉的,即将发作。   宋深深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冷静下来别生事端。   “哇哦,这也太热闹了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   宋深深扭头一看, 是秦音!   “深深表姐,你来我家弹琴都弹到了秦歌的床上。我妈要是知道她引狼入室,不知道会怎么想?”秦音把玩着胸前的头发,笑道。   宋深深欲哭无泪, 这场面已经糟到不能再糟了。她该怎么跟秦音解释,秦歌只是在帮她演戏。就算解释了,秦音会相信她吗?   这一刻,宋深深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不作就不会死。她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成功地把自己埋了。   “秦音,你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是我先追求深深的。”秦歌叫道。   “知道啦。”秦音又说,“当年你往她的额头划了一痕,毁了她的容,不是说过以后表姐嫁不出去,你就会娶她吗?现在表姐带着个拖油瓶确实嫁不出去了。所以,秦歌,你还不赶紧娶了她,亲上加亲。反正她也是你的初恋。你小时候不是还给她写过情书吗?可惜你的字实在太丑,她以为是草稿纸,扔掉了。”   宋深深吃惊地看着秦歌。   秦歌避开她投射来的视线,破天荒地脸红了。   这剧情简直是神发展。   宁东旭花了一些时间才消化,狠狠地瞪着秦歌:“她额头上的疤痕是你弄的?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个疤痕,她整个青春期都很自卑,不敢把刘海弄上去,就怕同学笑话?”   秦歌低下头,诚挚地道着歉:“当年我年幼无知犯下了大错,对不起!”   “年幼无知就可以不当回事吗?秦歌,这笔账我记着!”宁东旭拉着宋深深的手,拖着她走了。   他后悔了,她不该让宋深深来的。让她当众被羞辱,他难道就开心吗?   宋深深没想到她和秦歌“交往”的事这么快就曝光,现在该怎么办?毕竟当初秦歌只是帮自己的忙,现在却不小心把他拉下水,还把他女朋友的生日宴搅得一团糟。   宋深深觉得自己没脸再见秦歌了。   “喂,那个哑巴,”正牌女友叫住了冒牌女友,“你走了我怎么办?”   宋深深停下脚步,她觉得自己有义务修补好曲悠和秦歌的感情,否则良心难安。   她在手机上飞快地编辑文字,正要告知她真相,又听曲悠说:“哑巴,你竟然敢跟我抢男人。好,这里是酒吧,我们就按照酒吧的规矩来。我们斗酒,如果我赢了,你退出。如果你赢了,我退出!”   毕竟都是年轻人,好玩心重,曲悠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就开始起哄。   宋深深骑虎难下,走到秦歌身边,让他看手机屏幕上的字。   ——你赶紧跟你女朋友解释说我和你只是在演戏。   秦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可是你要是少了我这张挡箭牌,宁东旭更不会放过你。不是我说,他对你的占有欲,已经到了变态级别。”   宋深深左右为难,“可我不能让你失去女朋友。”   “少一个没事。”秦歌满不在乎地说。   宋深深无语了。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菜市场买萝卜。老板故意少给他一个。他发现了,非但不恼,反而笑嘻嘻道:“老板,我家的萝卜已经够多了,少一个没事。”   秦歌继续咬耳朵:“你的酒量如何?曲悠的酒量可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   “还行。”宋深深犹豫不决,“要是我等下喝赢了,你可别让我赔你个女朋友。”   秦歌搂着她的腰,往她的耳边吹了口气:“把你自己赔给我就好了。”   宋深深努力无视他的爪子,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表哥,请控制住你的表演欲望。”   一旁的宁东旭看着他俩亲密的样子,就来气。   这宋深深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场捉奸居然还能跟秦歌有说有笑。秦歌就真的那么好吗?   好到甘愿和其它女人分享,也不愿放弃?   江湖传闻,秦歌天赋异禀,能力过人。上过秦歌的床,就再也下不来了。   回想着被某人嫌弃过的床上功夫,宁东旭脸都绿了。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五颜六色的酒液挂在晶莹的杯上,隐隐散发着魅惑的光泽。   老规矩,谁先醉倒谁就输。   曲悠双手捧起了酒杯,仰头“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完。然后把酒杯口朝下,挑衅地看着宋深深。   顿时,全场都在高喊曲悠的名字。   秦歌突然有些担忧,宋深深这小身板,可以吗?   他正要开口让宋深深量力而为,宋深深拿起面前的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秦歌闭嘴了。   宋深深面不改色地拿起第二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秦歌被吓到了。   等宋深深眼都不眨地喝完第三杯,秦歌张大了嘴巴。   宋深深有个跟她外表极为不搭的癖好,跟她的父亲宋青杉一样,她好酒。连白酒都可以当开水喝的她,这些小打小闹的酒自然难不倒她。   越来越多的人大声喊着宋深深的名字,为她加油。   现场的气氛进入了白热化。   唯有宁东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曲悠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她开始眼冒金星,一看对面的宋深深,虽然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但是面色跟常人无异。   这女人是酒缸吗?怎么这么能喝?   她不能输,在这么多朋友面前多丢脸啊。再说,她不能把秦歌输掉。虽然她知道秦歌是个花花公子,处处撩拨,处处留情,但是他出手大方,而且他脱去衣服的样子,简直性感到让人抓狂。   曲悠留恋秦歌的钱,更迷恋他的床。   摆在曲悠面前的是看起来很和谐的魂淡三部曲,分别是挣扎的混蛋,快死的混蛋,死混蛋。她大概这辈子没喝过这么烈的酒,勉强喝到快死的混蛋时,终于倒下了,成了一只醉死的混蛋。   宋深深在热烈的欢呼声中,双手合十,对捧场的观众表示了感谢。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厕所,关上隔间的那一刻,就蹲到马桶前吐了。   嗓子就像被烈焰炙烤过,火烧火燎,连同神经一起麻痹。   宋深深洗了把脸,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直直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横在腰间的胳膊忽然用力一收,下一秒她整个人就凌空被人抱了起来。   “宋深深,你真是太有出息了,为了一个男人至于吗?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宋深深自嘲似的笑了起来。她就是没出息,他们宋家都没出息。爸爸为了一个女人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她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前途不要了,尊严不要了,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可是,换来了什么?   宋深深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秦歌挡在宁东旭身前,板着脸道:“她是我女朋友,把她给我。”   宁东旭却是把宋深深抱得更紧了。他犹在泥潭里挣扎,拼尽全力后,喉咙终于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说出口的却是低落的喃喃。“深深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开满鲜花的小房子,一架钢琴,和心爱的男人一起养育一群可爱的孩子。她要的幸福,你根本就给不了。”   “我给不了,你难道给的了?我女朋友是很多,但好歹还没未婚妻,而全世界都知道你要娶沈梦。”秦歌提高音量,跟他对峙。   宁东旭摇了摇头,“我不会娶她。”   秦歌质问道:“你过的了沈局长那关吗?”   宁东旭回道:“现在的我对付的了他。”   秦歌又问:“那你爷爷呢?难道你也要对付他?”   宁东旭双唇紧抿,默不作声。   “你们把深深关进了看守所。”秦歌收起了素日吊儿郎当的痞气,眼里也显出几分恼怒。   宁东旭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怎么?做过的亏心事还怕被人知道?”秦歌平日总是笑眯眯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阴冷凛冽,眸底骤起的惊涛骇浪让人不寒而栗,“我还知道你们跟法院勾结,用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判深深终身监|禁。深深她无父无母,活该让你们这么欺负吗?”   “不是我!”宁东旭忍不住大声叫道。   秦歌冷冷道:“那也是因为你。宁东旭,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的爱,只会让深深遍体鳞伤!”   如同被人用一把大铁榔头猛地砸到头上,宁东旭猛然惊醒。   那双黝黑的双目泛着死气沉沉的灰色。   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绝望的痛楚在他眼中闪过。   如此纠结数次后,宁东旭把宋深深交给了秦歌,却是连最后一眼都不敢再看,匆匆离去。   已是深夜,大多数人已经入睡。可对于某些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夜店里回旋着妖魅的音乐。   灯光迷离,将杯里的威士忌映照出了一层靡靡之色。   阴暗的角落里男男女女肢体纠缠,肆意放纵着自己的欲望。   “哟,这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宁总吗?”秦音凑近,端了杯红酒,醉气熏熏地又说,“真是千年大奇观,一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循规蹈矩从不犯错的三好生乖宝宝居然也会来夜店买醉?”   宁东旭抬起眼皮瞧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对,就是这种眼神,‘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秦音拍了下他的肩膀,“大叔,你能少装点逼多接点地气吗?”   宁东旭面无表情地弹了弹她的手碰到的地方,“小妹妹,回家去。这不是你呆的地方。”   “我长大了,我爱去哪就去哪里,谁都别管我!”秦音趴在桌上,喃喃道,“说什么是为了我好。我才不要去相亲,我才不要过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人生。”   宁东旭找了个远离她的位置,仰起脖子,将烈酒吞下肚。耳边劲爆的舞曲节拍肆虐着听觉。一眼地望过去,红男绿女,摇晃手臂,舞动身躯。   一场纸醉金迷,一次穷奢极欲,一片醉生梦死。   宁东旭离开夜店时,秦音和几个男人也出来了。   秦音打了个酒嗝,嚷嚷道:“老娘今晚要享受人生!”   几个男人嘻嘻哈哈附和着,把秦音往路边的一辆吉普车带去。   宁东旭瞧了他们一眼,就是秦音说过的‘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眼神,离开了。 第23章 天鹅湖(1)   秦家大宅门口。   宁东旭让代驾司机稍等一会儿, 把喝成一团烂泥的秦音从后车座拖了出来。   “谁要你多管闲事?老娘今晚要寻欢作乐, 不是和你这个装逼大叔在一起!”秦音不满,骂咧咧道。   宁东旭把她背在身上,走了进去。   因为宁语宁学琴的缘故,宁东旭来过秦家几次。佣人们对他极为客气, 所以即便他鼻青脸肿,看上去刚刚跟人打过架,还背着一个女酒鬼, 也不敢说什么。   直至——   “还有, 我真的很讨厌你见到我爸妈时那假惺惺的微笑。特虚伪特假纯知道吗?”   那女酒鬼,敢情还是自家二小姐!   秦音一路骂咧咧。宁东旭耐心极为有限,经过花园的喷水池时,停下脚步。“再闹我就把你扔进去!”说着就把双手放开了些。   秦音猛然清醒,连忙搂紧他的脖子, 乖乖地闭嘴了。她闹够了, 此刻身体说不出的疲惫,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宁东旭这人素来在社交场合扮演亲和友好的绅士、温良恭俭的大好青年、前途光明的商界精英,待人接物方面从来没出过一丝差错。   但秦音就是知道,此人生性极为凉薄淡漠。   却万万没想到,他的背竟会如此温暖。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疲惫至极的人躺在一团棉花上, 周遭都是清新的空气。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自此沉陷下去。   砰、砰、砰——   她的心跳莫名地加速,好像有小人在她心里给她击鼓。   秦二小姐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她的人生似乎也没有需要紧张的时刻。   成绩稀巴烂没关系, 她有个能干会赚钱的好爸爸。   钢琴弹得稀巴烂也没关系,她有个当教授的好妈妈,其他老师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现在,她却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份紧张又带着隐隐的欢喜。   手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把宁东旭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天啦,音音,你怎么喝成这样?”宋青枫得知消息后,赶了过来。   宁东旭把秦音放在她那张粉色的公主床上,就要告辞。   宋青枫让岚姨照顾下女儿,跟着宁东旭走下楼。   “小宁,音音到底怎么回事?”她心急如焚。   “宋教授,这个我不方便说,还是让秦小姐跟你说吧。”他礼貌地拒绝了管家递来的茶,又让宋青枫止步,“宋教授,你赶紧去照顾秦小姐吧。”   宋青枫还是坚持把他送到了门口,看着他脸上大大小小的伤,让他赶紧去医院。   宁东旭嘴上应承着,却是让代驾司机把车开到了他在云浦区的公寓。   洗去一身的酒味,宁东旭第一时间点燃了烟。他颀长的身影立于阳台前,俯视着这座繁华的大都市。   高楼大夏,灯光璀璨,热闹非凡,是人间的烟火气息。而他独居在这高级住宅的最高层,如同天上的广寒宫。   虽高高在上,却是冷冷清清。   难怪苏轼写过这样的一句话——“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烟特别呛人,呛得他眼睛发涩,呛得他不停地咳嗽,咳了好久,后来又咳得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宁东旭是在十六岁时抽到人生中第一根香烟。然而,他还没尝出个飘飘欲仙的滋味,就被小丫头给抓了个人赃俱获。   小丫头虽然怕他,但在香烟酒精这两样东西上,却把他看得死死的。家里的香烟一旦发现立即焚毁,绝无商量余地。   后来,宁东旭发飙了,拿着把剪刀威胁她,要是不让他抽烟,就把她留长的头发再次剪掉。   小丫头却不让步,“就算你把我剪成光头,我还是不让你抽烟。”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过是爷爷给我买来的丫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再这样我把你扔回你堂叔家。”宁东旭不耐烦地推了她一下。   小丫头重重地摔倒在地,无言地秉着眼泪,脸上布满了哀伤。她曲起双腿,低头,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手缓缓地环住小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那神情,就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只能蜷缩成一团舔舐自己的伤口。   宁东旭蹲下身,双手按着她的脸,强迫她抬起头来。   她的眼泪啪嗒一声落下,却好像滴在了他的心尖,瞬间灼烧了他的灵魂。   宁东旭突然就心疼得不得了,“你,你别哭呀。”他凑过去,用额头抵着宋深深的额头。   宁东旭小时候养过一只狗,全身通黑他却唤它小白,他最喜欢对小白做这样的动作。   他能感受她的呼吸突然一滞,他看到她的全身在微微颤抖。简直就像是流感病毒,他感觉自己也被传染了,声音也在颤抖,“乖,深深,乖,别哭了。”   小丫头眼睛不再红了,脸却红透了。她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抓着宁东旭的衬衣下摆,最后牢牢地拽紧。   宁东旭听懂了她想说的话——   我很乖,我不哭了,所以请不要抛弃我。   “以后,你可以管我。我允许了。”宁东旭又很别扭地补充着,“可是如果你管了我又去管其他的男人,那显得我多掉价啊。所以作为条件,你这辈子只能管我这一个男人。做得到吗?”   小丫头不假思索,飞快地点点头,眼里透着跟年龄不相符的坚定。   **   宋深深其实不想管他,那人脾气可差了。   宋深深这辈子没见过脾气糟成那样的。说出去谁信啊,在人面前彬彬有礼、简直世家公子典范的宁大公子,私底下幼稚又腹黑,自私又大方,扭捏又放荡,简直就是行走的双标。   他的缺点多多,然而疾病也多多,总是病怏怏的。她得管他,不能让他染上烟瘾或酒瘾。   他要是生病了,疼的是他的身体,伤的还是她的心。   社交场合上免不了被敬酒,宋深深就自告奋勇替他挡酒。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宁家有个酒量特别好的女孩,喝起酒来可以不要命。   宋深深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脑袋像被千军万马践踏过,疼的快要炸开。她按着剧痛的头,看了下手表,猛地从陌生的床上坐了起来。   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昨晚彻夜未归,家里的两个小宝贝没事吧?   吱呀一声,门开了个小缝。从门缝探进一个圆滚滚的脑袋瓜。   “深深姐姐,你醒啦!”宁语宁惊喜地叫道,推门走了进来。   宋莞尔拿了杯蜂蜜水,也进来了。   宋深深口干舌燥,喝了大半杯水后,问女儿,“这是哪?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表舅的公寓。”宋莞尔又说,“今天早上我和语宁起床后发现你还没回来,就给你打电话,是表舅接的。然后他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午饭吃了吗?”宋深深又问。   宋莞尔答道:“表舅叫了外卖,酸菜活鱼,很好吃。对吧,语宁?”   宁语宁捧着圆滚滚的肚子,狂点头。她已经换好了练功服,右腿高高抬起,靠在墙上练习着一字马。   宋深深疑惑,语宁向来不爱跳舞,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这就对了,语宁。”秦歌走了进来,谆谆善诱,“叔叔以前也是经常运动,才瘦下来。”   秦歌小时候也是个小胖子,所以他的话对宁语宁特别有说服力。   宁语宁嗯了一声,“一起练舞的小朋友老是笑话我是胖天鹅,根本就飞不起来。我会证明给她们看,我飞的起来。”   说着说着,她握紧了两个小拳头。   秦歌被她的童真给逗笑了,那双阅女无数的眼睛打量着宁语宁精致的小脸蛋,赞叹道:“语宁,叔叔可看好你哦。你这模样,长大后必定倾国倾城。”   宁语宁不懂“倾国倾城”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是好话。“我想变得像秦叔叔你那样好看。可东东说你那长相不好,是娘炮。秦叔叔,娘炮是什么意思?”   秦歌脸色骤变:“他还说我什么?”   “说你女朋友太多,肾一定不好。以后想要用的时候就用不了了。”宁语宁回忆了下,又说。   秦歌的脸一下子就拉得好长。说他娘炮就算了,但竟敢诽谤他的男性能力。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他倒是从宁东旭的话里闻出冲天的酸气。   呵,嫉妒到要尿血了吧。   【谢谢你关心我的肾。我的肾好不好,深深最清楚了。宁总,你动不动就病倒,该不会早就肾虚了吧。我认识一位不错的中医,要不介绍给你认识?】   秦歌都能想象手机那端宁东旭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倒在沙发上,笑得形象全无。在宋深深一言难尽的眼神中,带着两个小孩去舞蹈班。   《天鹅湖》悠扬的音乐中,一个身形纤长的舞者在翩翩起舞。她穿着简单的白色纱裙和芭蕾舞鞋,乌黑的发丝盘成丸子头,露出如天鹅般白皙修长的脖颈。   枯燥的长期训练成就的优美身段,身姿轻盈曼妙,跳跃精准,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   曲线柔美的手臂慢慢舒展开,伸向阳光的方向,像是在呼唤心爱的齐格夫王子。   王子,那是巫师的女儿,她对你施了巫术让你鬼迷心窍。   而我,才是你要娶的那个人。   她半放下手,踮起脚尖,高高抬起右脚,直接举过头顶,双腿呈现出笔直的一百八十度。然后抱住自己的右脚,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在左脚的脚尖上,连转了好几个圈。舞裙旋转时在空中留下美妙的痕迹。   宋莞尔、宁语宁和秦歌的眼睛同时亮了。   宋莞尔:太美了,我一定要跟她学芭蕾舞!   宁语宁:完蛋了,沈姐姐来深城找东东了。   秦歌:哇哦,必须把这好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那位“肾虚患者”。 第24章 天鹅湖(2)   沈梦向他们走了过来, 捏着宁语宁的鼻子, 笑道:“语宁,好久不见,想沈姐姐了吗?”   “想呀。”宁语宁为宁东旭捏了一把冷汗,“沈姐姐, 你是什么时候来深城的?”   沈梦回道:“刚来。先到工作地点熟悉下。”   宁语宁又问:“那你准备呆多久呀?”   “东旭呆多久,我就呆多久。”沈梦拉着宁语宁的双手,又说, “既然他决定在深城长期发展, 那我就辞去港城的工作来这里陪他。”   “哦——”宁语宁向沈梦介绍着身边的两个人,“沈姐姐,他是秦叔叔,今天是他送我来的。这位是宋莞尔,唐诗宋词的宋, 莞尔一笑的莞尔。她是我的好朋友。”   沈梦将视线往下移了移, 看着这个不打眼的小女孩:“莞尔?很好听的名字。”   宋莞尔第一眼就喜欢上沈梦,难得地在陌生人面前打开了话匣子:“我还在我妈妈肚子时,我妈妈就取好了。如果是女孩,就叫莞尔。如果是男孩,就叫一笑。”   **   宋莞尔。宋一笑。   当宋深深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名字时, 叶小枝就笑话她:“你是多想让你的孩子笑啊。”   宋深深不会说话,所以她真的好想听到孩子的笑声。她的孩子,一定要快快乐乐地成长。虽然没有爸爸,但她会给它双倍的爱。   “我先说好了, 我要当孩子的干妈。”叶小枝修剪着花枝,笑道。   宋深深的眉头突然狠狠地皱了一下。她伸手,按着高高隆起的腹部。   叶小枝知道是孩子在踢她了。这孩子皮得很,还没出世就把宋深深折腾得够呛。“我觉得是一笑哎。男孩才会这么皮。”   宋深深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是,一定是个非常健康的小家伙。   画面突然一转。   白色的天花板,冰冷的产床,耳边全是叶小枝惊慌失措的哭声:“深深,你快用力啊!”   宋深深已经疼得神经都麻痹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她真是太没用了,已经两天了,她连个孩子都生不下来。   “深深,你想想莞尔,想想一笑,你难道不想早点见到它吗?它会慢慢长大,它会喊你妈妈!深深,别放弃!”叶小枝大声叫道。   宋深深胡乱地点了点头。   阵痛再次袭来。她疼得几近晕厥,把哨子含在嘴里,用力一吹。   清脆的口哨声响了起来。   似乎,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来到了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给她打气:“深深,加油!为了我们的孩子,加油!”   她在心里默默念道:东哥,我会加油的。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看到这个孩子,你会喜欢它吗?   “好,吸气,呼气,一,二,三,用力!”   随着剧痛的再一次来袭,宋深深深吸一口气,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狠狠地往下用着力。   颠乱的一切随着下身突如其来的一阵热流而结束。   婴儿的啼哭声响了起来。   叶小枝把婴儿抱到她身边,兴奋地叫道:“深深,是莞尔!你快看啊,它多可爱!”   宋深深幸福地扭过头,去看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女儿,可视野中出现的却是一团血淋淋的怪物!   黑红的血液从那怪物身上不停地涌出。浑身冒着尸体腐烂般的恶臭。   宋深深差点被熏得晕了过去。   而它的眼睛没有一丝眼白,如同两个黑洞似的盯着宋深深,令人毛骨悚然。   宋深深又惊又怕。不是的,这不是她的女儿!   叶小枝冷笑着,双眼冰冷地看着她,声音冒着寒气:“深深,快抱抱莞尔啊。她饿了,要喝你的血。”说着就把怪物往宋深深的怀里一扔。   宋深深吓得滚到地上,无助地往墙角处缩。她的后背浸满寒意,眼眸中充斥着浓烈的恐惧。嘴唇苍白如纸,整个人绷成了一根即将断开的弦。   “妈妈——”血淋淋的怪物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都怪你,是你没用,我生下来就是个死胎,你还我的命!”   它张着血盆大嘴,似乎要把她一口吞噬掉。   宋深深那根绷得紧紧的弦断了。她崩溃地扯着头发,歇斯底里地叫道:“不,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宝贝,对不起!妈妈也很痛苦,妈妈痛苦得都快活不下去了!”   宋深深猛地惊醒过来,茫茫然地在床上坐了许久,直至确认这只是个噩梦。她起身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虽然依然头重脚轻,但感觉好受多了。   傍晚,秦歌把小孩送回小洋房,顺便蹭了一顿饭。   晚饭是宋深深亲自做的。蘑菇炒肉片、丝瓜炒花蛤还有玉米排骨汤。虽然家常了些,但很合秦歌的胃口。   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沈梦的事。吃完饭后,秦歌又把两个小孩送去了心缘鲜花店。   听说叶小枝终于招到了员工,宁语宁和宋莞尔要去看看。   开工第二天,叶小枝就想炒了吴过。   吴过是她新招的员工。除了好吃懒做挑三拣四外加嘴贱之外,倒是没有其它缺点了。   “想当初我是何等风光,”吴过一边开车一边哀叹,“没想到啊,现在竟然沦落到去送花。”   叶小枝呵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小枝姐,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吴过不满地叫道,“我真的有钱,只是在我女朋友那。等她回国了——”   叶小枝干脆捂住了耳朵。她已经大致摸清了吴过的情况。吴过之前是打游戏的,据他本人说水平相当厉害。   叶小枝呵呵,那不就是无业游民吗?游戏打得再厉害顶个屁用,还不是给她打工。   吴过又说,他老了,状态持续滑落,又有伤病,无法应对激烈的比赛,所以不得不退出。   叶小枝无法理解,25岁都是老了。那她都快三十了,岂不是可以进棺材了?   “我女朋友特别漂亮,别人都说她长得像范冰冰。她十九岁就跟着我,特别的乖巧。”吴过脸上挂着幸福的笑。   叶小枝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自欺欺人。他那女朋友八成是卷走了他所有的钱,说不定还给他戴了绿帽子。   “可惜你不是李晨哎。”叶小枝话中有话地提醒他。   吴过敲了下喇叭,叫道:“老子比李晨帅多了。”   叶小枝呵、呵、呵,冷笑三声。   吴过气恼,脚踩油门,缓缓压下去。仪表盘上的时速嗖嗖往上窜,面包车老旧的车身已经开始颤颤巍巍。   叶小枝让他注意前面的红灯,可惜……   晚了。   完了。   追尾了。   叶小枝慌慌张张跳下车,看着黑色宝马车不再挺翘的屁股,心都凉了半截。平常她看到“别摸我”都要绕着弯走,现在好了,不仅摸了,还把它毁容了。   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从宝马车上蹦出来,跑到车尾一看,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喂,你们是怎么开车的?没长眼睛吗?”男人高声斥骂。   叶小枝面露愧色,不停地道着歉。   “说谁没长眼睛呢?”吴过根本不觉得自己闯了大祸,慢悠悠地走到叶小枝身边,数落着,“小枝姐,瞧你这卑躬屈膝的模样,真是寒酸。不过是辆宝马,修理费能有多贵?”   叶小枝瞪了吴过一眼,让他闭嘴。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请这个瘟神来花店工作!想着昂贵的修理费,越想越气,索性重重地踩了吴过一脚。   “啊——”吴过抱着受伤的右脚,疼得咬牙切齿,“叶小枝,你至于这么生气吗?不就那点钱嘛。”   叶小枝又踩了下吴过的左脚。   宁语宁与宋莞尔等在花店门口,见到叶小枝那张黑成木炭的脸,想要说的话全都吞到肚子里了。   “叶小枝,你摆一张臭脸给谁看呢。大不了我的工资全给你抵修理费就是了。”吴过不满地叫道。他现在状况是有些不好,无房无车无存款,但也不能随便一个谁谁就来给他脸色看吧。   “叫我什么?有没有规矩,我比你大四岁,不知道叫姐吗?”叶小枝从他的裤袋摸出钱包,扣下了他的身份证,“你撞的车,自然得你赔。还清债务后才能走,懂吗?”   他一个月工资才两千,这么说,他要给叶小枝白干半年的活。“工资这么低。当初要不是因为包吃包住,打死我也不愿意来这里工作。”吴过嘀咕着。   罢了罢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一大老爷们跟个小女人计较什么。   想到这,他的心情舒坦了些。“对了,招聘启事上不是说福利多多吗?为什么我来了两天,连福利的影子都没有见过?”   “市区免费短途自驾游。免费观看花卉展。你结婚的时候,本店免费提供婚礼用花。”叶小枝打开旺旺,一一回复着顾客的问题。   吴过脑子不笨,稍稍想下,就知道她说的“免费短途自驾游”是去给顾客送花。她说的“免费观看花卉展”是大清晨去进货。   至于她说的“免费提供婚礼用花”,得了,扯淡吧。   “我要给真真一场盛大浪漫的婚礼,只怕到时,你这铁公鸡的毛会赔的一根都不剩。”吴过继续怼她。   叶小枝这人,不怕别人怼她,就怕别人不怼她。她来了兴致,冷嘲热讽道:“吴先生,你先把真真找到再说吧。要不然,你跟游戏结婚吧。哎呀,太老了,被嫌弃了吧。”   吴过知道她在夹枪带棒地讽刺他,也呛了过去:“小枝姐,我是九零后我不急,不过你这八零后得抓紧了。女人嘛,岁月不待人,三十就是豆腐渣。”   他说的都对,叶小枝一时找不到话来打嘴炮。   宋莞尔看叶小枝败下阵,一时心急,但她嘴笨,不知道要说什么。   宁语宁一边嗅着玫瑰的香气,一边慢悠悠地开口道:“这位哥哥,小枝姐姐人美心灵美,肯定能找到白马王子。倒是你一个男人,跟个八婆似的,我一零后的都看不下去了。”   吴过可以跟一个女人打嘴炮,那是给苦闷生活增添乐趣,但和一个小孩吵也太那个了吧。所以,他干脆直接地举了白旗:“是是,小朋友你说的都对。我这人就是嘴贱,多担待点哈。”   叶小枝兴奋地抱着宁语宁,往她脸上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小枝姐姐真没白疼你。语宁,你太招人喜欢了。”   这样可人的孩子,为什么父母就不要呢?   叶小枝始终想不明白。 第25章 天鹅湖(3)   清晨六点, 天刚亮, 宋青枫就起床了。   “老婆,你的身材已经很好了。”秦宗佑睡眼惺忪地看着换了一身运动装的妻子。   宋青枫晨跑的习惯自从嫁入秦家后就养成了。快二十年了,除了刮风下雨,一直没有断过。   都说女人三十豆腐渣, 宋青枫已经四十多了,如果不对自己狠,那别人就会对她狠。   虽然秦宗佑目前还没有包养小三的传闻, 但是难保有一天色衰爱弛, 秦宗佑就会另找新欢。   毕竟他有过这种“前科”。   “老公,你再睡会。”宋青枫亲了秦宗佑一口,就去晨跑了。   秦家别墅建在深城最有名的半山区,这里依山傍水,风光秀丽。山间的空气极为清新, 更不用说是在清晨。   “妈, 你等等我!”   秦音穿着Juicy Couture粉色天鹅绒运动服,头上绑了个粉色兔耳朵发带,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   “今天我家小公主是怎么回事?居然会早起跑步。”宋青枫停下脚步,把女儿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后。   秦音实在是跑不动了,搂着宋青枫的胳膊, 懒懒地靠在她肩上:“妈,我这不是学你锻炼身体吗?你看你身材这么好,所以爸这么多年被你收服得服服帖帖的。”   宋青枫捏了捏秦音的脸颊,教育着女儿:“要绑住男人的心, 单靠身材好是不够的。”   秦音连忙追问:“还有什么吗?”   宋青枫拉着秦音到长椅坐下,看着秦音的眼睛,询问道:“音音,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啦。”秦音依偎在宋青枫怀里,打了个哈欠,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妈,表姐和宁东旭是什么关系?”   “音音,小宁他救了你,是你的恩人,别直呼他的名字。”宋青枫至今还有些后怕。   秦音告诉她,那天同学生日她不小心喝多了,在酒吧外遇见了坏人。如果不是宁东旭从那群登徒浪子手上把秦音抢了过来,她不敢想象秦音会遭遇什么样的屈辱。   “哦,那我叫她宁大哥好了。”秦音撇了撇嘴,随即露出甜蜜的笑来。   宋青枫摸着秦音的头,说:“你表姐十岁时被宁家收养了,一直跟着小宁生活,可以说和他是青梅竹马。”   这件事其实还是宁语宁告诉她的。   宋青枫曾旁敲侧击提起过宁东旭,但宋深深始终保持沉默。   一个哑巴如果不想回答,那么,沉默是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表达方式。   “啊,她的命怎么这么好?”秦音从宋青枫的怀里坐起,想着那无比寒酸的表姐竟然跟宁东旭朝夕相处多年,不满地撅起了嘴。   宋青枫哑然,宋深深也算“命好”吗?   她觉得女儿怪怪的。从宁东旭背她回来的那晚开始,就有点不对劲了。   至于哪里不对劲,宋青枫又说不出来。   “中午你爸约了小宁一起吃饭,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宋青枫话音刚落,秦音就兴奋地跳了起来。她怕宋青枫看出什么,连忙搂着宋青枫的脖子,转移了话题:“妈,学校有很多老师都生了二胎,你不准备再要一个吗?爸就秦歌一个儿子,这么大的家产以后了就是他的了。”   宋青枫慌张地看了下四周,幸好周围没人,否则这话要是传出去,她得被人戳脊梁了。   宋青枫眉头紧皱,教育着失言的女儿:“什么秦歌?那是你哥。”   “只是同父异母的哥。”秦音切了一声,“妈,现在又不是以前,以前政策不允许。你想想啊,以后我出嫁了,你得多寂寞啊。所以快给我生个弟弟吧。”   宋青枫只看过拼命阻止父母生二胎的,有跳楼的,有绝食的,有离家出走的,还没见过有孩子一个劲地劝母亲要二胎。   “可妈年纪大了,会被人笑话的。”   宋青枫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她确实需要一个儿子,来拴住丈夫的心,还有,方便将来和秦歌争家产。   “怕什么?那些女明星不都玩到四十几才生孩子,从晒名牌变成晒孩子,不也活的比大多数都好吗?”秦音继续劝道。   秦音琢磨着,要是妈妈怀孕了,爸妈就会把心思都放在那个孩子身上,那她不就自由了吗?   吃完早饭,秦音就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她化了个精致的妆容,又从衣柜找出一条大红色V领真丝紧身裙,配合她的大红唇,整个人散发着妖艳妩媚的气息。   她越看越不满意,在夜店那回不就是这么穿吗?   可宁东旭都没拿正眼瞧她。   秦音洗了脸,重新化了个清新的日系妆容,再换上一条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一双小白鞋,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才满意地笑了。   她正是最美好不过的年纪,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就像是,沐浴在清晨日光下的玫瑰,即使含苞待放也一样夺人眼球。   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如此,即便一身白裙素面朝天也漂亮得惊人。   秦音担心堵车,催着秦宗佑提早出发。   秦宗佑看时间还早,不过女儿一直催他,二十分钟的路程愣是提早一个小时就出发了。   在包厢等了半个小时,宁东旭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黑色的皮鞋,一身黑色装扮更显得他俊朗飘逸,仿佛从十六世纪西洋画中走出来的伯爵,生生逼停了秦音的呼吸。   宁东旭向秦宗佑和宋青枫问好,露出秦音说过的那特虚伪特假纯的微笑。可秦音却觉得,他怎么就笑得那么顺眼那么好看呢。   宁东旭把目光移向秦音,冲着她笑了笑:“秦小姐,你好。”   秦音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不,何止是快,简直快得要蹦出胸膛。“大叔,好久不见了。”   宋青枫心咯噔一下,女儿这么没大没小,旁人只会说是她这个母亲没教好。正想出声纠正女儿,秦宗佑面露不悦地开口了:“音音,没礼貌,怎么叫你宁大哥的?快——”   宁东旭微微抬手,打断了秦宗佑的话,客套道:“秦小姐比我小八岁,叫我大叔也没错。”   秦音一听这话,更是得意忘形,俏皮地抬起了下巴。“看吧,大叔他都不介意。”   宋青枫使劲给女儿使眼色,奈何女儿两个眼球都贴在宁东旭身上,只好讪讪地赔着笑。   秦音看着宁东旭脸上的淤青,想着都是因为自己他才受的伤,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又是欢喜,忍不住抬手去摸。   宁东旭愣了一下,在秦音的手即将触摸到的时候,轻飘飘的一个侧身,避过了。   宋青枫看着女儿频频失礼,脸色微变,不过下一秒她的脸上又堆满了笑。“小宁,音音的事真是太谢谢你了。阿姨敬你一杯。”   宋青枫要给他倒酒。宁东旭连忙阻止她,拿过宋青枫手中的酒瓶,给宋青枫和秦宗佑都倒了一杯,然后给自己也满上一杯,拿起酒杯,恭谦有礼地说:“秦叔,宋教授,我敬你们一杯。”   吃饭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宁东旭和秦宗佑在聊。   秦宗佑已经很久没和年轻人聊得这么投缘了。宁家的长孙,在年轻一辈中可谓是出类拔萃,有着远见卓识,也有着决断力和手腕。   看看自己终日拈花惹草的儿子,再看看“别人家的孩子”,秦宗佑哀叹,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两人畅聊几个项目的前景,宋青枫突然笑笑道:“你们男人啊,吃饭时还在谈生意。我们女人可完全插不上嘴。”   宁东旭歉意地笑了一声,“是我拉着秦叔一直聊,让你们无聊了。”   他又给宋青枫敬了一杯酒,这才说出了他来赴宴的目的:“宋教授,深深她的琴练得怎么样了?”   “她的右手有些问题,不过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苦练,已经好很多了。下周的钢琴考试一定没问题。”宋青枫很有信心。   “宋教授,深深她曾被柯蒂斯录取,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去成。这一直是她的遗憾。”宁东旭又敬了宋青枫一杯,“深深不会说话,以后在大学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到时得拜托宋教授多加照顾。”   “小宁,你这话说的太见外了。我哥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宋青枫观察着宁东旭的神色,随口又道,“你和深深的感情可真好。”   宁东旭面不改色地回道:“那是自然,我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宋青枫估摸这是客套话,真当成亲妹妹的话会放任宋深深未婚先孕?只是,他的关心也不像是假的。   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不过,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宋青枫也有。她顺着宁东旭的话又说:“深深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三生有幸。”   宁东旭摆了摆手,任是脸皮再厚他也不敢昧着良心说是。   不过这在秦宗佑眼中就是谦虚了。以宋深深的出身,能有这样的际遇,确实是三生有幸。   散席后,秦音没有和父母一同离去,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宁东旭身后。   宁东旭喝了酒,打电话找代驾,被秦音强行挂断了。   “秦小姐?”宁东旭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秦音盈盈一笑:“叫我音音。”   宁东旭不解:“秦小姐,有事吗?”   秦音很是坚决:“叫我音音!”   宁东旭换了个既不显得陌生也不显得亲热的称呼:“秦音。”   秦音朝他眨了眨眼,眼波流转间尽是小女生的娇羞,“我送你回去。”   宁东旭就要拒绝:“秦音,这哪好意思?”   “你救了我一次,就让我做点事报答你吧。大叔,求你啦!”秦音娇滴滴地央求道。   宁东旭喝了酒,头有点痛,听着秦音那声魔音贯耳般的“大叔”,脑仁都疼。   去你大爷的大叔!   他还这么年轻,不生病时也是精力旺盛。他才不是大叔。   尤其这两天他一直被秦歌的那条短信刺激——【谢谢你关心我的肾。我的肾好不好,深深最清楚了。宁总,你动不动就病倒,该不会早就肾虚了吧。我认识一位不错的中医,要不介绍给你认识?】   “老”“肾”“性能力”都已经成为他的敏感词。若不是他从不在外人面前发脾气,宁东旭早就撕破那张伪善的假面具,把秦音骂的狗血淋头。   秦音接过宁东旭递来的车钥匙,一路上也没好好开车,眼睛不停地透过后视镜瞄着宁东旭那张清隽的睡颜。   那五官,那轮廓,那气质,真是绝了。   什么是男神?   这就是男神!   太他妈好看了,太他妈矜贵了,秦音真想直接扑上去扒光他的衣服。   车子缓缓地驰入了云浦区高级住宅的地下停车场。   秦音停好车,打开车门时看到了一个气质出众的女人。   那女人也刚停好车,视线从秦音身上慢慢地往后移,直至固定在车后座双目紧闭的男人。   秦音想起来了,她就是沈梦,宁东旭的未婚妻。   不等沈梦开口,秦音打开后车门,钻进去。迎着沈梦的目光,在宁东旭的脸颊上留下了轻轻的一吻。 第26章 天鹅湖(4)   “你是谁?”沈梦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秦音。   秦音看着她, 露出挑衅的笑, 趾高气昂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看上了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沈梦眼神有点冷,提醒道:“小姐, 我是他未婚妻。”   “那又怎样?”秦音反问。   这个世上,只要是秦音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订婚了又怎么样?就算是结婚了, 秦音也是照抢不误。   “小姐, 你妈没教你当人小三是可耻的吗?”这样死皮赖脸倒贴宁东旭的女人她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还没见过当小三还当的如此理直气壮。   秦音不以为然地笑了,“我妈只告诉我,爱情是靠自己争取的,幸福是靠自己努力的。”   她低下头, 欣赏着自己花高价做的美甲。颇具少女心的樱桃粉, 上面还装饰着BlingBling的碎钻。   “听说你和他八年前就订婚了。”秦音又开口道。   沈梦挺直了腰杆,“是,我和他认识了很多年。我们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没有任何人可以插足。”   秦音抬起眼皮,也不拿正眼瞧她。“哟, 那么深的感情,那大叔怎么还不娶你?男人要是真爱惨了一个女人,是不会让她等那么久的。他会在女人满二十周岁那天就迫不及待地拉她去领结婚证。”   沈梦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秦音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更是得意洋洋。她还想乘胜追击, 这时,宁东旭的手机铃声响了。   宁东旭在心里把打电话的人从头谢到了尾,他其实在秦音亲他的那一刻就醒来了。只是后来两个女人争锋相对,他恨不得彻底醉死算了。   宁东旭装作被铃声吵醒的模样,接起了电话:“喂——”   他还特地拉长尾音。   “宁总,你还在睡觉?”是柴飞的声音。   宁东旭突然拔高声音,“什么?公司出事了?”   柴飞一头雾水,“没有啊——”   “你稍等,我立刻过去!”宁东旭挂断电话,从车里走了出来。   见到沈梦,他佯装吃惊:“沈梦,你什么时候来深城的?”   沈梦上前,抱着她深爱的男人,柔声告白道:“东旭,我放弃了港城的一切,来深城和你永远在一起。”   宁东旭轻轻推开她,边走边说:“沈梦,公司有急事,我要立即赶过去!”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道:“我开车送你去。”   宁东旭的脑仁又疼了。他眼疾手快地拦了辆出租车,跳上车,让司机赶紧开走。   司机问:“先生,去哪里?”   宁东旭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让司机随便兜两圈。车出了环岛路,他又让司机把车开到清荣大街。   他突然很想很想宋深深。   爱情要是有个开关就好了,不需要的时候就把开关按掉。这样就再也不心烦,再也不难过了。   可如果真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感情,那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爱生、为爱死了。   他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想进去看看宋深深,又怕坏了她的心情影响她备考。纠结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没带钥匙。   宁东旭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傻逼”。他原本想看宋深深一眼就走,后来又成了听宋深深弹一首曲子再走。   然而,现在,连和宋深深呼吸同一空气都做不到了。   宁东旭点燃了一根烟,靠在墙上吞云吐雾。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他的身上,暖风吹得他本就不怎么清醒的脑袋瓜晕乎乎的,不知不觉间,竟打起了盹。   宋深深带着两个小孩出门,就看到了宁东旭。   那些年她拦着劝着不让喝酒抽烟的东哥,现在一身酒气,手指间夹了根烟,此刻快烧到了尽头。   他曾答应过她不再抽烟不再喝酒。她也允诺过这辈子只管着他一个男人。   过往的种种全化成了烟灰,在无情的岁月中一点一点地被风吹散。就算用力去抓,最终留在手中的也只不过是灰烬。   她终于明白了,她和东哥,再也回不去了。   宁语宁小心翼翼地拿走烟蒂,推了推宁东旭。   宁东旭茫然地睁开眼睛,疲惫不堪地抹了下脸。   宁语宁穿着竖条纹的深蓝色泳衣,手上还拿着一个游泳圈,一看就知道要去游泳。   他心情不好,拿宁语宁开涮:“你肚子上就长着一个游泳圈,干吗还多此一举?”   宁语宁重重地哼了一声,伸出小肥爪搂着宋深深的腰,将头埋在宋深深怀里,一边腻歪一边告状:“深深姐姐,东东又讽刺我。你快管管他。”   宋深深尴尬极了。她是什么身份啊,哪有资格去管别人的未婚夫?   宁东旭想缓和下气氛,便去看宋莞尔,夸赞道:“莞尔,你的泳衣很可爱。”   宋莞尔的泳衣是浅粉色的,上面印着大红色的樱桃。荷叶领,下摆呈褶皱散开。   他知道宋莞尔一向是喜欢他的,却没想到宋莞尔一反常态没有理会他,直接躲到宋深深身后。   气氛,似乎更尴尬了。   最后还是小天使宁语宁来救场了:“深深姐姐在淘宝上给我们买的。我们现在要出发了,秦叔叔在海边等我们呢。东东,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他现在这精神不济的模样,要是被秦歌看到,还不知会怎么挤兑他这个“肾虚患者”。宁东旭随便扯了个理由,“这么大的太阳,会晒黑的。我就不去了。”   他摇摇晃晃地就去拦出租车。   宋深深走到他面前,“宁总,你快进去休息吧。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没有理由有家不能回。”   宁东旭看着她神情漠漠的样子,扯起唇角,微微笑道:“深深,你不要躲着我。我们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还能做兄妹吧。”   兄妹?宋深深想了想,觉得这未尝不是解决目前尴尬处境最好的方法,“那好,就做兄妹吧。”   兄妹有很多种,有亲密无间的,也有平淡如水的。   她要和宁东旭做的就是后者。如果不是因为她领了宁东旭的钱照顾宁语宁,那他两的兄妹情大概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宋深深朝他伸出了手。   宁东旭也缓缓地伸出了手,用力握了握。兄妹就兄妹吧,至少她还愿意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   因为是暑假,还是周末,海滩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秦歌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一大二小三个人。宋深深正弯着腰给两个小孩涂防晒霜,从秦歌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姣好的胸型。   她穿着最保守的连体泳衣,款式老气,然而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细腻光泽,柔白无暇,美得像是上好的瓷玉。   黑色泳衣包裹下尽显玲珑曲线,腰肢盈盈一握,还有她的一双腿,纤细修长,白若莹雪。   没想到她的身材竟然这么好。秦歌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做贼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宋莞尔发现了她,甜甜地喊了一声“表舅”。   “乖。”秦歌走过去,单手把她抱了起来。   宁语宁眨巴眨巴眼睛,向他张开双臂。   秦歌看了下她的个头,着实有点为难。所幸宋深深先自己一步把宁语宁抱了起来。   秦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常年弹钢琴所以手臂特别有力,她的脸上竟没露出半分吃力。   宁语宁开心地搂着宋深深的脖子,黑溜溜的眼睛在人群中看来看去,直至——   “温承光!”   她从宋深深的身上爬了下来,撒腿朝温承光跑了过去。   “这么巧啊,我们可真有缘分。”   宁语宁齐刘海下那双晶莹剔透的双眸眨了眨,又长又翘的睫毛像虎凤蝶的翅膀一样扑扇着,可爱至极。   “不巧。”温承光看着他面前肉嘟嘟的小女孩,一板一眼地说,“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宁语宁眼珠一转,“我约你,你刚好有空,这难道不巧吗?”   温承光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这么说,是很巧。”   温承光跟爷爷奶奶说了声,就拉着宁语宁的手往海水里跑去。   两个小孩不停地往对方身上泼水,欢声笑语不断。   宋莞尔想加入他们的水战,被宋深深用眼神制止了。   宋莞尔有些闷闷不乐,她不能玩水,不能游泳,穿的美美的到海边,却只能套着个游泳圈泡海水浴。   “莞尔,”秦歌在宋深深的拜托下,去开解宋莞尔,“等你以后病好了,表舅教你游泳,好吗?”   宋莞尔按着自己的左胸口,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跟毛毛虫似的,很难看,宋莞尔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表舅,你知道女娲娘娘造人的故事吗?我就是她打盹时捏出来的不良品。”   秦歌摸了摸她的脑袋瓜,语重心长地说:“莞尔,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它的价值。”   宋莞尔不明白,抬头看着他。   秦歌耐心地解释着:“比如说风,有了它,我们才能呼吸。比如说雨,有了它植物才能得到滋润。”   宋莞尔用急切的眼神看着秦歌,问:“那我有什么价值呢?”   “莞尔对深深来说就是无价之宝啊。”秦歌笑道。   宋莞尔摇了摇头,眼里是显而易见的自责和愧疚:“可妈妈因为我太辛苦了。”   秦歌蹲下身,待视线与她平行,温声道:“因为你的出生,深深才变成了幸福的妈妈。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见很多人。人与人的交往就是彼此价值的体现。比如说,你是深深的乖女儿,是语宁的好朋友,是我的好外甥女。等你慢慢长大,你会发现自己还有很多很多价值。比如说,女朋友,妻子,妈妈。”   宋莞尔似懂非懂。   秦歌抱起宋莞尔,继续耐心地说:“莞尔,虽然你的心脏让你受了很多苦,可是你比别的小孩都要坚强。你是表舅见过的最棒的小孩。”   “真的吗?”宋莞尔扬起小脸,带着点期盼和兴奋,问。   秦歌重重点了头,“真的!”   宋深深见宋莞尔展露笑颜,用双手划开水面,像只鱼儿欢快地游了出去。她自小在海边长大,水性极好。游了好几个来回,她跃出水面,如瀑的长发服帖地披散在身后,一连串水珠从她光滑的肌肤滑落下来。   阳光洒在海面上,一阵海风拂过,波光粼粼,全是碎碎的金色。   许是那金色的磷光太过耀眼炫目,秦歌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再睁眼时,只觉得金色的光线铺天盖地将她笼罩其中,她整个人都处在逆光里,似乎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像极了安徒生童话书中那位不会说话的美人鱼公主。   秦歌不由得看呆了。   宋深深游了过来,拉着秦歌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个“谢”字。   秦歌觉得她的字写到了自己的心中。   要不然,心怎么也痒痒的? 第27章 夜曲(1)   宁语宁趴在折叠床上, 让温承光给她擦精油, 然后又指使温承光给她按摩。   温承光捏着她肉嘟嘟白嫩嫩的胳膊,唤了一声“语宁”。   “温骑士,请叫我女王大人。”宁语宁眯起眼睛,舒服得叹了一口气。   温承光无语地摇了摇头, 却也愿意陪她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女王大人,请问还有什么指示吗?”   宁语宁双手托腮,左看看右看看, 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一个冰激凌店。她吞了吞口水, “给本女王买个冰激凌。”   温承光看着她圆滚滚的腰,为难道:“语宁,你不能再吃甜食了。”   “你嫌我胖?”宁语宁爬了起来,双手叉腰,气呼呼道, “你到底要不要给我买?”   温承光摇了摇头。   “哼, 我再也不跟你好了。我们的友谊到尽头了!”宁语宁从床上蹦了起来,向宋深深跑了过去,求安慰求拥抱求顺毛。   宋莞尔一直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两个小伙伴,瞧见温承光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神情,便过来问他怎么回事。   温承光如实告知。他明明是为了语宁好, 她却要跟他断交。温承光越想越委屈。   “没事的,语宁只是吓吓你而已。”宋莞尔转过身,就看到宁语宁窝在宋深深怀里腻歪着撒娇着。   宋莞尔生来性子内敛,上小学后就很少跟宋深深这么亲热, 更不用说宁语宁来了以后。   温承光不由得感叹道:“语宁真的很喜欢你妈妈啊。”   宋莞尔见宁语宁拉着宋深深的手往冰激凌店走去,嗯了一声。她何止是喜欢,她根本就是把宋深深当成自己的妈妈了。   温承光让宋莞尔躺上来,要帮她涂精油。   宋莞尔怕痒也怕羞,连连摇头。   沉默了一会儿,宋莞尔开口说道:“以前宁叔叔也请我吃过冰激凌。那可能是我这一生吃到的唯一一个冰激凌。”   她露出极为怀念的神情。那时,宋莞尔以为自己找到了爸爸。即便后来知道是一场误会,在内心深处,她仍是把他当成爸爸的。可是,不久前,她知道“爸爸”曾经把妈妈赶出家门,宋莞尔就觉得不能再喜欢他了。   “莞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也许是和她有过相似的经历,温承光觉得她很是亲切,“以前我妈妈的眼睛看不见,我长到七岁她都不知道我的模样。可是,现在,她完全好了。”   宋莞尔问:“动手术了吗?”   “外婆把眼角膜给妈妈了,可是她自己却死了。”温承光提起伤心往事,声音开始哽咽。   “别伤心。你外婆死的很伟大。等我死了以后,我也会把眼角膜捐赠出去的。”宋莞尔说这话时,眼里有着超脱年纪的淡然和洒脱。   温承光连忙捂住宋莞尔的嘴巴,叫道:“别乱说。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宋莞尔拿下温承光的手,说出了肺腑之言:“其实我也不想死的。我舍不得妈妈,舍不得干妈,也舍不得语宁。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有心脏病还愿意跟我一起玩的人。”   温承光反握住宋莞尔的手。   语宁跟他说过,莞尔心脏不好。   不好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重重戳一下就会碎掉的那种。   “莞尔,我也愿意和你一起玩,成为你的好朋友。以后你生病了,你可以想想我,舍不得我,这样就可以打败病魔了。”温承光温声道。   温承光说的极为诚挚。   宋莞尔听得很是感动。   宋莞尔吸了吸鼻子,忍住想哭的冲动。“我可没语宁那么好,她又漂亮又会唱歌又会跳舞还会弹钢琴,你确定要和我做好朋友吗?”   温承光牵起她的手,点了点头:“你很好的。语宁她霸道又任性,你可比语宁温柔多了。莞尔,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嗯!”宋莞尔眉眼弯弯,笑如清月。   “温、承、光!”   听到宁语宁的叫声,温承光抬起头,一个甜筒冰激凌迎面砸了过来。   温承光哎呀一声。   宋莞尔连忙抽出几张纸巾去擦糊了他一脸的奶油。   “语宁,你太过分了!”   温承光是宋莞尔见过的脾气最好的男生了,可语宁却这么对他。宋莞尔有点生气了。   宁语宁看着温承光,大大的眼睛瞪得要冒火,“你明明说奥特曼要和巴拉拉小魔仙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可你转头就对别人说这句话!”她原以为,她在温承光心目中跟其他的小女生是不一样的。   原来,是一样一样的!   宋莞尔心思极为敏感,总觉得宁语宁的火气是冲着自己发的,拔高音量,把心里的不快一股脑宣泄出来:“我都把我的妈妈给你分享了,你就不能和我分享你的朋友吗?我妈妈答应照顾你,你就天天缠着她,要她陪你弹钢琴,要她给你做好吃的,睡不着时还要我妈妈抱着你。那是我妈妈!不是你妈妈!”   宁语宁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她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双手掩面,哇的一声,放声哭了出来。她知道宋深深不是她妈妈,可让她多做会儿美梦都不行吗?   孩子们不和谐的吵闹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宋深深让宋莞尔立刻给语宁道歉。   “是她先把冰激凌扔到承光脸上的。”宋莞尔指着哭成泪人的宁语宁,“她要先跟承光道歉。”   温承光矮下身子,将双手按在宁语宁肩膀上,安慰着还在痛哭流涕的宁语宁:“语宁,别哭了。乖,别哭了。你没有妈妈,我可以当你的妈妈。”   宁语宁吓得一时之间忘了哭。   温承光自知说错了话,红着脸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照顾你啊。”   宁语宁破涕为笑,歪着头,明知故问:“你不生我的气?”   温承光拿衣角去擦她的眼泪,“你这么可怜,我怎么能生你的气?”   “嗯,我真的好可怜!你有爸爸妈妈,莞尔有妈妈,你们很幸福。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我什么都没有。”宁语宁双手握拳,放在下巴处,一双杏眼眨巴眨巴的,从悲戚戚的卖惨一下子就变成了明晃晃的卖萌。   温承光把宁语宁拉了起来。   “温承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霸道任性,没有莞尔温柔?”宁语宁秋后算账。   温承光实话实说:“你是没有她温柔。”   宁语宁阴着脸,眼看又要下起阵雨,温承光连忙把后半句说了出来,“可我还是很喜欢你呀。”   宋深深和秦歌大眼瞪小眼。这些牙都没长齐的孩子,说这些话合适吗?   宁语宁去拉宋莞尔的手,互相给对方道了个歉。   孩子们的糟糕情绪就像金鱼的记忆那般转瞬即逝,闹得再不愉快也不过一时半刻的事。   雨过天晴。   宁语宁一手搂着宋莞尔,一手搂着温承光,说:“宋爱妃,温爱妃,我们三个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他们才不过七岁,人生才刚开了个头,在世人眼中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可此刻眼中的真挚,足以让任何一个大人动容。   从海边离开后,一行四人去逛超市。   秦歌把顺眼的东西全部放到购物车里,买了足足两大袋。   宋深深准备汤底,秦歌洗菜,莞尔和语宁收拾餐桌。不一会儿,就传出了海鲜汤底浓郁的香味。   “宋太后,小秦子,可以开吃啦!”宁语宁给宋深深和秦歌递去筷子。   “皇上,”秦歌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瞧着宁语宁,“你的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这话就像一根针似的,往宁语宁那端着的霸气一扎,宁语宁瞬间就蔫了。   “小秦子,今晚月亮这么圆,我们应该对酒当歌。你为何非要提起朕的伤心事?”   宁语宁粗着嗓音,瞪了秦歌一眼。   秦歌作势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瞧奴才这嘴,惹皇帝龙颜大怒,该打,该打。”   “算了,今天朕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赏你一个虾。跪安吧。”宁语宁夹了一个九节虾到秦歌的碗里。   秦歌左腿向前迈步,右腿微微弯曲,做出一个跪安的动作,毕恭毕敬地说:“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语宁装腔作势地点了点头,却听小秦子又问:“皇上,你的门牙怎么还没长出来?”   一旁的宋太后和宋爱妃,笑喷了。   宁语宁也跟着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她有些惆怅地说:“以前我让东东扮演小宁子,东东骂我脑袋有坑。他从不陪我玩。一次都没有。”   “你的东东就是个奇葩。我跟宁南星和宁北辰都很熟,他们脾气很好。而你的东东——”秦歌啧啧两声,建议道,“语宁,你换个人跟着吧。他根本就不适合带孩子。”   宁语宁却非常坚持:“我必须要跟着他。”   秦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提议道:“语宁,你想不想拍电影?我正在筹备一部玄幻片,关于天师捉妖的,女主身边的小兔子精还没定好。”   “那是不是全国人都可以看到?”宁语宁问。   “当然。”秦歌见她很有兴趣,又说,“要是反响好,还可以卖到国外。”   宁语宁双眼亮了又亮,“那我妈妈是不是就可以看到我?”   秦歌和宋深深的神情瞬间滞了下。   这孩子,竟然还想找到当年抛弃她的妈妈。   “小姑妈,我跟你说过了,她死了。”   冷冷淡淡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   宁东旭一边下楼,一边说:“小姑妈,好好读你的书,别不务正业。”   “哦。”宁语宁向他招了招手,“东东,快过来吃吧。”   宁东旭不是瞎子,从另外三个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受欢迎。   你大爷的,这可是他家啊!   他自小就养成一个性子,谁让他不痛快,他就让对方也不痛快。即便伤敌八百,自伤一万。   宁语宁给他挪出了个位置,又给他拿了碗筷。   宁东旭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姑妈其实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秦总,听说你投资了一部爱情电影,女主是那个叫、叫程什么来着。”宁东旭一边涮羊肉,一边装着漫不经心的模样说。   秦歌就知道宁东旭是来找自己不痛快,“程雪菲。”   程雪菲是时下很有人气的女演员,凭借清纯的外表和清新的气质,被誉为“国民初恋”。   宁东旭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继续闲聊:“听说程雪菲背后有金主。秦总,你知道是谁吗?”   秦歌唇角抽了抽,“没想到宁总对娱乐圈也有兴趣啊。”   宁东旭不置可否,夹走了宋深深碗里的小鱼丸,继续笑道:“这几年娱乐圈热钱流动快,听说找个大IP,找个小鲜肉或是小花旦,像叶诵和楚辞那样的,再找些水军在网上造势,钱就涌涌滚来。秦总,如果我以后想找程雪菲合作,还请你帮忙引荐。”   秦歌拒绝了:“我和程雪菲只是见过几次面,这个忙恐怕帮不上了。”   宋深深不是傻子,这两个男人,一个不停挖坑,一个见招拆招。她已经猜到了,程雪菲的金主八成就是秦歌。   她知道宁东旭是在提醒她秦歌还有别的女朋友,让她别陷得太深。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火锅结束后,宋深深到厨房洗碗。   从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来,在宋深深还没来得及躲避前,搂住了她的腰。   “别动,宁东旭在看着我们。”秦歌弯下腰,在宋深深耳边轻声说。   他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宋深深的耳畔,热热的鼻息全落在她耳上。宋深深瞬间全身僵硬。   餐桌下,宁东旭拽紧了拳头。秦歌就是故意在他面前秀恩爱,来报刚才的仇。偏偏他还无可奈何。   “秦总,两个小孩在看呢,你也不怕她们长针眼。”宁东旭强忍着汩汩上涌的酸气,开口道。   秦歌让两个小孩上楼,等她们走远后,唇角一歪,笑得有点邪魅。   “宁总,你快走吧,不然会长针眼。”   说罢,他掰过宋深深的身体,直接吻上了。 第28章 夜曲(2)   一股酸气在心中酝酿, 汩汩上涌着。宁东旭喉咙发堵, 鼻子发酸,眼眸甚至发热。他不忍再看,匆匆离去。   他败了,败得一塌涂地。   宁东旭走后, 宋深深连忙推开秦歌。   她把手擦干,划开手机屏幕,神色严肃地编辑着文字。   ——表哥, 宁总说他以后和我做兄妹, 他不会再纠缠我了,所以……   秦歌不等她把字打完,“所以你利用完我以后,就想一脚把我踹掉。”   他眉眼低垂,看上去竟然还有点委屈。   宋深深一听这话, 有些惭愧, “对不起。”   “我秦歌这辈子什么时候被女人甩过?”他压低声音,听上去竟有些可怜。   宋深深莫名地内疚,“对不起!”   秦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听得宋深深直接低下了头。   秦歌捏了捏眉心,露出极为苦恼的神情:“秦音把那天在酒吧发生的事都跟我爸说了。我爸把我大骂了一顿。他说你不是我可以随便玩弄的女人。我要是对你始乱终弃, 他无法跟宋教授交代。”   宋深深没想到会捅出这么大的一个篓子。当初她只是请秦歌帮个忙,没想到让秦歌遇到了这么多的麻烦。害得秦歌平白无故丢了一个女朋友不说,还害得他被秦宗佑骂了一顿。是她做事太冲动了。“我去跟姑父解释。”   “没用了。”秦歌摇了摇头,“你在酒吧跟人斗酒的事已经传出去了。旁人都觉得你是为了我在争风吃醋。”   宋深深紧了紧握着手机的手, “那现在该怎么办?”   秦歌双眼一亮,“深深,这件事因你而起,你得负责。”   宋深深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现在我爸认为我和你谈恋爱,如果我们现在就分手,我爸肯定会以为我在玩你,那我绝对过不了他那一关。所以,”秦歌顿了一下,“所以你继续扮演我的女朋友。”   宋深深为难地蹙起了眉头。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问题,于是点了点头,“多久?”   “一年吧。”   宋深深瞪大了眼睛。   “半年。”秦歌见宋深深仍是为难,“三个月,不能再少了。”   宋深深想了想,打了个OK手势。   秦歌摸了摸亲吻过宋深深的嘴唇,笑得春风满面。“深深,我在这个圈子还是有些名气,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期间,不许跟别的男人交往,不能给我戴绿帽子。”   宋深深无可奈何地笑了,“好的,表哥。”   日沉西山,夕阳把天空染成炫丽的玫瑰色,晚霞仿佛一团团盛放的玫瑰在天边绽放。   宋深深盘腿坐在栀子树下的长木椅上,修长的手指在宽大平坦的平板电脑上轻快流畅地敲敲打打。   秦歌说他们需要增进对彼此的了解,免得在秦宗佑面前一下子就被拆穿。   宋深深敲下了第一个问题,“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是做投资的,哪个项目可以赚钱就投钱进去。前几年就像个无头苍蝇,有时候运气不好连本带利全亏了进去。”秦歌喝了一口花茶,继续聊着自己艰辛的创业道路,“虽说我是秦宗佑的儿子,但在生意场上并不会有人因此高看我一眼,反而被当成冤大头被坑了好几回。现在我主要跟着一些制片人投资电影电视剧,参与分红。我有一个团队,评估投资的风险。等团队规模再大点,我准备收购一些影视公司,参与影视制作。”   宋深深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再想想儿时记忆中的那个混世大魔王,无声地笑了。“你有什么爱好?”宋深深又问。   “骑马、滑冰、健身、旅游。”   宋深深一一记在心里。   秦歌说:“深深,轮到我问你了。”   宋深深调整了下坐姿。   橘红的晚霞透过树叶斜斜映在她的身上,洒在她浅绿色的裙摆上,洒在她白皙的脸庞上,美得像一幅价值连城的油画。   “深深,你有什么爱好?”   “钢琴、厨艺、插花,”宋深深想了想,又打了三个字,“养小孩。”   秦歌被她的最后一个爱好逗笑了:“请问宋小姐,你打算养几个孩子?”   宋深深很认真地回道:“我现在养了两个女娃娃。要是再多一个男娃娃,就完美了。”   她不禁想起了那个温承光。要是她也能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该有多好。   哎,别人家的孩子。   在秦歌看来,那些在她指尖下跳出来的方块字好像都是带着幸福的笑意。他想起了宁东旭跟他说过的,宋深深的梦想。   “深深,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非常适合娶来当老婆?”秦歌弯起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宋深深微微一笑,“是因为老公出轨了,我也不能大吵大闹吗?”   秦歌摇了摇头,对宋深深的话很不赞同:“有你这样的老婆,哪个男人会想出轨?”   秦歌想说,其实宋深深的梦想,也是很多男人的梦想。   一个带着花园的房子,几个可爱的孩子,如果再加上宋深深这样温柔美丽的妻子,这样的人生又有几个男人不想要?   虽然知道秦歌在奉承,但宋深深听得很是开心。也难怪他的女人缘那么好。就算不谈恋爱,跟这样有风趣知冷暖的男人聊天,都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秦歌突然转移了话题:“深深,那个程雪菲我是认识,但我和她并不是宁东旭说的那种关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绝对没有外界传的那么淫|乱。什么一打女朋友?要我精尽人亡吗?”   宋深深脸一红,“表哥,这是你的私生活,你可以不用跟我说。”   秦歌继续说:“深深,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你有权知道。”   宋深深无声地笑了下。   秦歌觉得她笑得很是敷衍。人就是这样永不知足,好说歹说把宋深深捆绑住了,又希望宋深深能够喜欢上他。   宋深深身上有很多谜,他想知道宋深深为什么失去了声音,想知道她对宁东旭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想知道莞尔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可他不能急。   秦歌深谙步步为营的道理,尤其是对于宋深深这样受过伤害的女人,只有润物细无声,才能有一天真正走入她的内心,解开她身上所有的谜团。   “深深,你有什么梦想吗?”秦歌突然问了一个很操蛋的问题。   屋内传出了宋莞尔和宁语宁的哈哈大笑声。   宋深深被孩子们的欢乐所感染,脸上也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我的女儿能健康快乐地成长。我失去过很多东西,所以我一定要守护好现在拥有的一切。”   **   总经理办公室气压低得可怕。   柴飞整个人如芒在背,不过就汇报行程一会儿工夫,背上就被冷汗湿了一层又一层。   这段时间,BOSS的脑门直接刻着“我很不爽”四个大字。   柴飞知道这时候和宁东旭共处一室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汇报完后就离开了。   没多久,柴飞硬着头皮又回来了,说:“宁总,有个女孩想见你。”   宁东旭头都不抬,把气都撒在了助理的身上:“我是动物园的猩猩吗?要是每个女人都想见我,我还要工作吗?”   柴飞抹去额头的冷汗,又道:“她说她叫秦音,有深音特别招生考试的入场券。”   秦音笑嘻嘻地走了进来,环视着宁东旭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装饰不多,显得很空旷。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给冷色调的装修增添了几分暖意,线条简洁又干练。   然后,秦音把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宁东旭身上。   宁东旭依旧还是那般禁欲十足的打扮:黑色的衬衫,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还打了个一丝不苟的温莎结。   真是奇了怪了,不久前她还觉得他在装逼,现在却觉得他性感得一塌糊涂。秦音真想扒光他的衣服,把他按在那张梨花木办公桌上,狠狠地欺负他。   或者,狠狠地被他欺负。   不知道脱了衣服之后的宁东旭会是什么样?还是这样一本正经吗?   宁东旭接过秦音递来的门票,附送了一个宁氏微笑:“秦音,你不用特地跑一趟。你打个电话,我让柴飞去拿。”   秦音把右手搭在宁东旭的肩膀上,嗲声嗲气地说:“人家就是想大叔你了。”   宁东旭狠狠地敛了眉头,去你大爷的“大叔”!   他捏着秦音的右手腕,把她的手拿开,按捺着心中的火气,好声好气地婉拒着:“秦音,你都说我是大叔了,大叔对你这样的小妹妹没兴趣。”   秦音连忙叫道:“我早就长大了,我不是小妹妹!”   宁东旭挥了挥手上的文件夹,示意自己还没工作,请她出去。   秦音不停地摇头:“我不出去。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大叔,你让人家陪陪你嘛。人家保证不影响你工作。”   宁东旭额角上跳起了青筋。呼啦一声,他把桌上的文件全部扫到地上。   “秦小姐,够了!我没兴趣陪你玩大叔萝莉的养成游戏!”宁东旭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眼光凌厉得极为吓人,秦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你看到了吧,这才是我的真面目。我的脾气非常糟糕,连宋深深都受不了我拼了命要远离我,你还上赶着找虐吗?”宁东旭寒着脸,薄唇抿成一道凌厉的弧线。   秦音这人的脑回路有点与众不同。宁东旭明明是让她死心,可秦音却把重点放在“连宋深深都受不了我拼了命要远离我”。   她细细琢磨着,竟然品出了一番孤苦凄凉的感觉。   哎,老爷子逼他娶不爱的女人,自己一手养大的女人,又对自己百般厌恶。他怎么就这么可怜啊?   秦音母爱泛滥,对宁东旭的迷恋又多了一层怜爱。   “东旭,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你,我也不离开你。”秦音眼巴巴地望着他,就差指天发誓了。   宁东旭忍无可忍,指着大门:“出去!”   第二天上午,宁东旭推掉所有的工作,驱车前往深城音乐学院。在等绿灯时,他打开手机,浏览新闻。   一张秦歌和程雪菲的合照跳了出来。   【程雪菲夜会秦歌,恋情曝光。】   手机铃声响起。是秦音打来的。   秦音在电话那头叫道:“东旭,表姐还没来考试现场。她不会是被秦歌气到了不想考吧?”   宁东旭愤愤然地砸了下方向盘。这个恋爱脑的宋深深! 第29章 夜曲(3)   宋青枫一脸阴郁地坐在主考室。   刚刚宋深深给她发了短信——姑姑, 对不起, 我不考了。   怎么能说不考就不考呢?   宋深深是她盼了一辈子才盼来的天才学生。宋青枫把职业生涯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宋深深身上,因此这一个多月她用心地训练着宋深深。   她知道,以宋深深对乐曲的掌控能力,一定能在这次考试中技惊四座, 给她长脸。   不知道是运气问题,还是实力问题,宋青枫执教这么多年, 竟然没有出现过实力超群的学生。不说国际钢琴比赛, 就说省里的比赛,也从来没有学生获过奖。   她也知道,郝教授和木教授一直在背后笑话她。说她这教授职位,是她老公花钱给她买的。   “青枫,听说你准备了个秘密武器, 准备在这次特殊招考中亮相。我们都等着看呢。”郝教授带的学生刚在全国音乐大赛中拿到了一等奖, 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宋青枫郁闷地想,姓郝的不就运气好分到了全校第一的云砚,在她面前瞎得瑟什么呀。   木教授也加入了两人的谈话:“是呀,青枫,瞧你带的那些学生, 一个个不成气候,我和郝眉都盼着你能收到一个像样的学生。”   虽说能考到深城音乐学院的都是全国拔尖的学生,但是这些学生进入大学后,又被分成了三六九等。经验丰富的教授可以通过一首曲子看出学生的潜力。未来是走职业钢琴路线名利双收, 还是当个普普通通的声乐教师,其实在开学初,指导教授已经规划好了。   宋青枫给宋深深打了电话,才想起她是哑巴接不了电话。正要挂断,手机那端响起了秦歌的声音。   “宋教授,情况很不好。今天的考试深深不去了,具体的事我以后跟你说。”   秦歌刚挂断电话,手机铃声又响了。   宁东旭的责骂声简直要震破他的耳膜:“你怎么回事?为了那种娘炮前途也不要了吗?我早就跟你说了秦歌那人滥交不靠谱,你跟他在一起,就不怕被感染艾滋病吗?”   秦歌觉得呢,宁东旭这人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斯文败类中的业界楷模、喷粪机中的战斗机,简直是什么话最难听就挑着来骂自己。“你才艾滋病,你全家都艾滋病!”   宁东旭一点都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到的窘迫,语气愈发严厉地叫道:“秦歌,我警告你,你再这样三心二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视若珍宝的女人在别人眼中是根可有可无的杂草。这滋味,可真够难受的。   宁东旭听着电话中的嘈杂声,仔细分辨了下:“喂,你是在医院吗?”   嘟的一声,手机信号中断。   宁东旭再打,对方已关机。   宁东旭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宋深深一气之下做傻事了吧。这个丫头向来感情用事,为了莞尔的爸爸可以未婚生子。如今也有可能为了一个花花公子伤害自己。   他找遍深城所有的医院,直到晚上八点,终于在深城人民医院找到了她。正是莞尔上次就诊的那家医院。   宋深深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可能是哭得太厉害,两眼肿成桃子。她呆呆地望着虚空处,整个人就像没有生气的娃娃。   秦歌搂着她的肩膀,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宋深深露出了个非常苍白的笑。   宁东旭胸臆间澎湃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这使得他不再顾虑,猛地上前揪住秦歌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然后挥起一拳,往他脸上揍去。   “是我糊涂了,竟然把深深交给你这种人,你别再说些甜言蜜语哄骗深深了!”   宋深深慌慌张张去查看秦歌的伤势。心中的火气,没有任何酝酿的过程,仿佛点燃了导火索的炸药,“砰”的一声,瞬间被引爆了。   她转过身,重重地给了宁东旭一巴掌。   宁东旭直接被打懵了。   他为她教训负心汉,她不感激就算了,还打他?   宁东旭又是委屈又是心酸,心脏更是痛得直抽疼。   自己傻了吧唧地找了她八年,等了她八年,等到她跟别的男人连女儿都有了。行,他接受。   她跟躲瘟疫似的躲着自己,行,当初是他对不起她,他理解。   她说她从来没爱过他,行,就当是自己这么多年自作多情,他认了。   她又找了个男朋友,逮了个机会就在他面前秀恩爱。行,既然她觉得秦歌能给她幸福,那他即便万般不舍也成全她。   可是,她男朋友一脚踏两只船,他气不过,为她出头,换来的却是她的一巴掌。   “宁东旭,你发什么神经?”宋深深瞪着血红的眼睛。   那双眼睛,带着恨意,像是滚烫的烟头,在宁东旭的心上,烫出一个又一个洞,把他原本就疲惫不堪的心烫得千疮百孔。   “我发什么神经?我就是上赶着来犯贱。”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胸腔处好像塞满了石头,那声音从石头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咬得咯吱作响。   宋深深简直是莫名其妙,“你不看看这里是哪里?你要犯贱能滚到其他地方吗?”   宁东旭愣了一下,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宋深深那个“滚”,只觉得心头像是被重锤狠狠地敲下,他那口气差点儿就没顺过来。   “好,我滚!”   宁东旭麻利地滚回自己的公寓,刚出电梯,就看到沈梦站在门口。   “沈梦,我很累,有什么话下次说吧。”宁东旭实在没心情与沈梦周旋,下了逐客令。   沈梦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她直接说了出口:“东旭,我爸妈下周来深城,想见你。”   宁东旭想了想,“行。时间地点你发给我。”   沈梦喜上眉梢,抓住宁东旭的胳膊,兴奋地说:“东旭,我想重新定婚纱。听说深城的温锦言是非常厉害的设计师,我想请他设计婚纱。南星跟他是拜把子兄弟,我已经让南星给我牵线。”   本来上次已经由知名婚纱设计师Vivian Wang给她量身定做好了一套鱼尾摆蕾丝婚纱,可因为宁东旭卧病在床,婚事也就不了了之。沈梦觉得不吉祥,就想换一身出嫁的行头。   宁东旭撇开她的手,“沈梦,我已经说了好几年,我不会和你——”   “你会的!”沈梦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打断他的话,“东旭,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宁东旭扯出一丝惨然的笑,“那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我吗?”   沈梦猛地睁大眼睛。她爱他,自然想跟他在一起,又怎么舍得放弃他?   沈梦想去抱他,宁东旭却往后躲闪,她缓缓地垂下双臂,双手紧握成拳,十指嵌入了掌心。   “十年了,连块石头都捂热了。东旭,你的心怎么比石头还硬?”   “沈梦,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知道的,我的心里从来没有你。”宁东旭面无表情地拒绝着。   他的心,只对一个女人软化过。可是,她却没当一回事,还动不动踩上两脚。   沈梦忍住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仰了仰头,眼睛霎时涩得发疼。“东旭,我不会放弃的,你当我犯贱也好,总之我不会放弃。”   原来当对方不爱你的时候,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犯贱。   你的付出,你的深情,也不过是在一场自己编织的美梦中自我沉醉。   在对方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宁东旭突然觉得,他和沈梦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类人,可怜又可悲。他打开门,拿出门后挂着的雨伞,交到沈梦手中:“下雨了,开车小心点。”   沈梦那颗受伤的心又因为宁东旭一个小小的关怀而跳跃起来。她开心地笑了下,找了个话题来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今天语宁没来跳舞。你别惯着她,芭蕾是要持之以恒的。”   宁东旭心想,宋深深失恋都失到医院去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情送语宁去跳舞?   沈梦抚摸着手中那把黑色的雨伞,继续闲聊着:“语宁跟一个叫宋莞尔的小孩很要好。那孩子是跳芭蕾的料,就是心脏不好,可惜了。”   宁东旭叮嘱过宁语宁,不要让宋深深与沈梦碰面。他还是存了个心眼,问:“你见过莞尔的妈妈吗?”   “还没呢。”沈梦享受着和宁东旭闲聊的氛围,虽然他依旧没有让她进屋的打算,“听说宋莞尔的妈妈是单身母亲,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想着宋深深抚养宋莞尔的艰辛,宁东旭心中对宋深深的怨气也消了一大半。   沈梦走后,宁东旭又开始犯贱地想知道宋深深的情况。   他给小细作打了电话。   这段时间小细作不在他身边烦着他,宁东旭倒越发觉得她其实蛮可爱的。   当初爷爷把宁语宁扔给他照顾时,他千万个不乐意。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何况一个小娃娃?   可如今,看着空空荡荡毫无人气的房子,他突然怀念起了那个聒噪的小孩。难怪男女结婚后总想要个孩子,多个孩子确实热闹点。   电话接通后,就响起了宁语宁的嚎哭声。   宁东旭一下子就厌烦了,算了,她还是别回来了。   “东东!”宁语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宁东旭没耐心地叫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不好了!”宁语宁哭道,“东东,莞尔她不见了!” 第30章 夜曲(4)   宋莞尔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徘徊。   她自小在花店长大, 因为身体原因, 很少到外面玩,经常去的也就是画画培训班和小学了。可是,现在她不能去那两个地方,因为妈妈一定会到那儿找她。   她不想被妈妈找到。   宋莞尔长这么大, 还是头一次这么任性。   “小妹妹,要玩吗?一次十块钱。”售票员笑着问。   宋莞尔一下子回过神来。原来她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游乐园。   看着旋转木马,宋莞尔摸出了裤兜里唯一的一张纸币。   她还记得, 第一次坐旋转木马时, 是“爸爸”带她来的。   宋莞尔自小就知道自己与其他的小朋友不一样,不仅是因为心脏病和不会说话的妈妈。还有,她没有爸爸。   每次看到别的小朋友有爸爸牵着抱着,宋莞尔总会很羡慕。   羡慕过后,便是失落。   可是又不敢表露出来。因为妈妈看到了, 会比她还失落。   她不知道爸爸到底是死了还是不要她和妈妈了, 不过这两种可能性都会让妈妈伤心。所以,宋莞尔从不敢问爸爸去哪里了。   前两年有一档非常热门的综艺节目,明星爸爸们带着他们的孩子体验生活。有时去偏远的乡下,有时去美丽的森林,有时去浪漫的海滩。爸爸会和孩子一起做游戏, 进行亲子互动。   宋莞尔一次都不敢看,偶尔按到这个节目,她都赶紧换台。   幼儿园毕业典礼上,他们大三班表演的就是这个综艺节目的主题曲。   老爸老爸, 我们去哪里呀,   有我在就天不怕地不怕。   宝贝宝贝,我是你的大树,   一生陪你看日出……   宋莞尔记得,那天的阳光特别的明媚。妈妈站在舞台下,逆着光,宋莞尔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天过后,妈妈就去相亲了。   妈妈非常漂亮。宋莞尔曾经听媒婆说,如果不是她有个得了重病的女儿,她一定能找到一个条件相当不错的男人,甚至嫁给富二代也不是不可能。   后来,邵政叔叔出现了。妈妈用手语告诉她,她要结婚了,以后邵政叔叔就是她的爸爸。   邵叔叔送给她一个印着艾丽莎图案的紫色书包。宋莞尔还没背几天,妈妈又告诉她,她不结婚了。   来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自称是她从未谋面的亲生爸爸。   宋莞尔激动地照着镜子。她的眼睛确实跟他挺像的,都是秀气的丹凤眼。   宋莞尔笑了,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对,这酒窝也像他。   宋莞尔更开心了。   “爸爸”带她来到了游乐园,“爸爸”抱着她坐上了旋转木马,“爸爸”一边摄像一边朝她挥手微笑。   原来和“爸爸”在一起是这么的快乐!   可是,当宋莞尔再一次坐上旋转木马,却见不到那个自称是她爸爸的男人。   欢快的音乐响起,旋转木马开始一圈一圈地旋转着。   宋莞尔有些伤感。其实木马们一点都不自由,它们被固定在栏杆下。音乐结束,它们停下。音乐开始,它们又周而复始地奔跑着。然而,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它们的命运被固定了,就算再怎么努力,最终也只是徒劳。   或许,唯有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从旋转木马下来后,宋莞尔就不停地咳嗽。她捂着嘴,努力把咳嗽全压制回去。摊开手心,是点点刺目的红色。   她走到售票员面前,问:“阿姨,你知道离这里最近的河在哪里吗?”   售票员很是热心,看她年纪小,叮嘱道:“小妹妹,河水危险,别去。”   “我让爸爸妈妈带我去,不会危险的。”宋莞尔撒了个谎。   售票员给她指了路。   宋莞尔说了声谢谢,离开了。   河岸边,柳树下,几个老人在垂钓。老人们都赋闲在家,一边钓鱼,一边聊着儿孙们的趣事。   宋莞尔坐在长椅上,忍不住想,等妈妈老了以后,也会和别人聊起她吗?   到时,妈妈会如何定义她这个早逝的女儿呢?   天生的残次品?   烦人的药罐子?   短命的小可怜?   妈妈会不会后悔把她生下来?   会不会因为她的死,感到解脱?   天色渐渐暗了,老人们收拾工具,回家吃饭。经过宋莞尔身边时,一位老人开口了:“小朋友,这么晚了,快点回家,要不然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宋莞尔乖巧地点了点头:“我马上回家。爷爷们,再见。”   太阳落山以后,天黑的特别快。   此时月亮已经悄悄地爬上了天际。   这个夜,分外的黑沉,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就仅剩下的那轮残月,也时不时地被云遮住。   宋莞尔坐在堤坝上,往下一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这样也好,跳下去也就不害怕了。   “你要跳下去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她旁边。   宋莞尔不知道他是怎么找来这里的,心中一片慌乱,又听到他用欢快的语气说:“不过,跳河自杀的人死后身体都会浮肿。你妈妈看到的话,肯定会疑惑,咦,这个肿得跟馒头似的小孩是我的心肝宝贝吗?”   宋莞尔笑不出来。   “要不尝试跳楼吧?”男人笑眯眯地建议道,“临死前还可以尝试鸟儿飞翔的感觉,彻底放飞身体和灵魂。不过呢——”   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就是死相太难看了,脑浆四溢,甚至肠子啊内脏啊也会露出体外。你妈妈还得把你的肠子啊内脏啊塞回你肚子里。啧啧啧。”   宋莞尔抿着唇,低下了头。   “不想跳楼的话,叔叔再推荐你一种死法。喝毒/药。越毒越好。就是死后口吐白沫,形象难看点了。你妈妈还要忍着那臭味给你收尸。”男人的语气依旧很轻快。   宋莞尔一声不吭。   “要不上吊自杀吧?就是眼球突起,舌头伸出,死相难看点,你妈妈看到会做噩梦的。”男人继续出着馊主意,“割腕自杀也不错。如果怕疼,可以吃安眠药啊。不过会出现胃痉挛、腹痛、口吐白沫等症状,死相非常难看。会给你妈妈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宋莞尔呜呜地哭了起来。   “莞尔,你想自杀的话可以请教我。叔叔可是研究了所有的自杀方法,还付诸过实践。可有经验了。”宁东旭说完后,拉起左手边的袖口。   借着手机的光亮,宋莞尔看到了他左手腕处有一道长约五厘米的刀疤。   宁东旭抚摸着刀疤处凹凸不平的肌肤纹理,继续笑道:“这么多种自杀方法,就割腕自杀最适合我了。我是熊猫血,就算我爷爷及时把我送去医院,也救不活了。”   宋莞尔被他的故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问那你怎么还活着。   “本来差点就死成功了,可是不知道我爷爷从哪里找到了你妈妈,给我输了血。我很生气,就把你妈妈的辫子给剪了。”宁东旭回忆起他们相遇的场景,唇边荡起一抹愉悦的笑,“好了,说说你的故事吧。小小年纪,为什么想不开?”   宋莞尔低下头,声音染上了浓浓的自责和愧疚:“都怪我,要不是那天早上我吐血,妈妈就不会错过考试。妈妈她那么努力地练琴,她真的很想上大学,可是因为我——”   宋莞尔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觉得你是妈妈的累赘?”宁东旭轻声问。   宋莞尔伤心地啜泣了好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说:“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我,妈妈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宁东旭叹了口气,搂着她瘦弱的肩膀。在这炎热的夏日之夜,他的声音幽幽得如同薄雾一样缓缓漫开:“如果你这样就想死,那像我这种害死自己父母的人早就该死千遍万遍了。”   宋莞尔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十四岁那年,因为突然想吃蛋糕,就让我爸妈掉头回去买。结果高架桥坍塌,他们当场死亡。就因为一个蛋糕,他们永远离开了我。”心中那处跟伤疤长在一起的纱布突然被狠狠揭开,顿时血肉模糊。   “像我这种罪人都恬不知耻地活了下来。莞尔,你不该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了,你妈妈要怎么办?”   宋莞尔终究还是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你妈妈千辛万苦把你养大。就算是为了她,你也得活下去。”宁东旭柔声劝道。   宋莞尔泣不成声,哭得越发伤心:“可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我不想让妈妈看着我慢慢死去。那样对她很残忍。”   宋莞尔跟着宁语宁看过几部电视剧,电视剧上都这么演的,如果有人吐血了,他要么受了很重的伤,要么就是快死了。   她从出生那天就得了这个病,几乎是每长大一天就多做一天的心理准备。   她不怕死,但是她害怕离别。   “莞尔,你的心脏病有并发症,让你的肺患有肺高压,所以你才会吐血。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好好养着,等待第三次手术,那之后你就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宁东旭又柔声说。   宋莞尔沉默不语。   “莞尔,你相信奇迹吗?我小的时候体弱多病,医生断定我活不到二十岁。十九岁那年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我都写好了遗书,可你妈妈又一次把我从死神那拉了回来。我现在都快三十岁了,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宁东旭又开口道。   宋莞尔灰蒙蒙的眼睛燃起了一丝光亮,“那奇迹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吗?”   “会的。”宁东旭握紧她的双手,郑重地说,“叔叔现在把奇迹转交给你。”   云朵散开,月亮慢慢地露出了个脸,皎洁的月光柔柔地普照人间。   宋莞尔抬起头,清澈的眸里映着一角纯净的月光。   “宁叔叔,那你后来还想过自杀吗?”宋莞尔问。   “哪敢自杀啊?”宁东旭叹了口气,慢慢地回忆着往事,“爸妈死后,我就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后来,你妈妈来到我的身边。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药,我的抑郁症一下子就好了。那时,我想啊,我要是死了,你妈妈该怎么办?她又胆小又软弱,还不会说话。如果我死了,她肯定要被人欺负。她需要我,所以我得好好活着,活得比所有人都好,才能保护好你妈妈。”   不过,现在……   宋深深好像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宁东旭站了起来,向宋莞尔伸出了手。   宋莞尔迟疑了下,问出了困扰在心中许久的问题:“宁叔叔,你真的把我妈妈赶出家门吗?”   “莞尔,你只要知道,你妈妈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我可以为她生,也可以为她死。”宁东旭无比认真地说道。   过去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他想用余下的人生去弥补、去赎罪,成就她的碧海蓝天。   即便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嗯!”宋莞尔对宁东旭再无嫌隙,把手交给了他。   回去的路上,宁东旭拐进一家蛋糕店,买了一块草莓蛋糕。   他在离小洋房稍远的地方停下,把蛋糕交到莞尔手上,叮嘱她:“你跟你妈妈说,你想吃蛋糕,但是不小心迷路了。今天河边的事就当我们俩之间的小秘密。谁都不要说,知道吗?”   宋莞尔点了点头,“宁叔叔,你蹲下一点点。”   宁东旭不知所以然,但还是照做。   宋莞尔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莞尔一笑,笑容如花般绽放:“宁叔叔,谢谢你,我会珍惜你给我的奇迹。当我长大了,如果我的心脏还能跳动,我要用自己的双腿,跑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当我长大了,如果我的心脏还能跳动,我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让妈妈过上好的生活。   当我长大了,如果我的心脏还能跳动,我一定要变成很好很好的大人,回报所有爱我的人。 第31章 夜曲(5)   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 宋深深带着两小孩来到秦家做客。   自从宋莞尔迷路以后, 宋深深就把她看的特别紧,一进屋,就让宋莞尔呆在她身边免得再次迷路。   宋莞尔失踪的那一天,她几乎是疯了一样找遍了所有宋莞尔可能去的地方。她怕这孩子内疚, 怕她做傻事。   宋深深坐立不安,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她越来越焦急、担心、恐惧、绝望……   幸好, 只是虚惊一场。   宋深深不知在哪里看过, 有时候,“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成语,比起什么兴高采烈,五彩缤纷,一帆风顺都要美好百倍。   得知事情起因经过, 宋青枫没有怪责宋深深。如果是她, 估计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然而上大学的机会毕竟还是失去了,宋青枫也是爱莫能助。   秦音看着她们沉重的表情,很是不以为然:“上大学有什么好玩的?又要上课又要考试,累死了!”   “你就知道玩!”宋青枫捏了捏女儿挺翘的鼻子,“对了, 你爸的朋友要把侄子介绍给你,刚从国外回来,现在在一家投行上班。”   “妈!”秦音站了起来,不耐烦地叫道, “我说了,我不去相亲!我要自己找!”   “那你倒找一个给我看看。”宋青枫拉着一旁的宋深深唠嗑道,“深深,你这个表妹啊,长这么大了都没谈过恋爱。相了七八个了,个顶个的青年才俊,结果她一个都没看上。”   宋深深将手放在平板电脑上,用令人眼花的速度,在宽大平坦的触摸屏上敲敲打打:“姑姑,会不会表妹已经心有所属了?”   “怎么可能?”宋青枫从岚姨那接了一杯鲜榨的西瓜汁,喝了一口后,把话题转移到宋深深身上,“深深,程雪菲那事——”   宋深深讪讪地笑了下,没回应。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如果她表示没关系,作为秦歌的“女友”来说,会不会太大度了?   “秦歌他经常在娱乐圈活动,难免会有很多应酬。”宋青枫说完后,有些困惑了。   身为秦歌的继母,她要站在秦歌这一边,为秦歌说点好话来忽悠他的女友。   可作为宋深深的姑姑,她觉得秦歌绝非良配,希望宋深深立刻和他分手。   秦音在刷微博,正好看到了热搜榜上挂着“秦歌程雪菲”。她嗤之以鼻:“秦歌主投的那部动作片爆了,上映十天票房过了二十亿。他现在在圈子里可风光了,难免会有一些女人来倒贴。”   宋深深装傻充愣,笑了笑。   秦音继续说:“表姐,秦歌跟那个程什么的就是玩玩而已,娱乐圈的戏子谁会当真?”   秦音在心里补充道,他跟你也就是玩玩而已,生过孩子的破鞋谁会当真?   宋青枫还只是语焉不详,秦音则直接盖章她哥和女明星有一腿。   “小秦子太花心,不好,还是我家东东专一。遇见东东那样的男人,你就嫁了吧。”宁语宁盯着宋深深,说。棒棒糖在她口腔里滚了滚,腮帮子被糖球鼓动起一坨,十分可爱。   “你家东东有那么好?”秦音蹲到宁语宁面前,搓着她柔若无骨的小胳膊,问。   宁语宁点了点头,自豪极了:“我家东东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秦音顺着宁语宁的话问:“那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最近在忙什么?”   “还能忙什么,工作呗。他就是个天生的工作狂。也不知道赚那么多钱干吗。”宁语宁一边讲,一边叹气。   “养你呗。”秦音嘻嘻一笑,继续打探道,“他平常喜欢去哪里?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   宁语宁歪着脑袋瓜,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突然套近乎的秦音,琢磨着她的目的。   “哦,我知道了。电视上说,想要绑住男人的心,要先绑住男人的胃。音音姐姐,你看上我家东东了吧?”宁语宁用很肯定的语气下着结论。   “是的,我看上他了。”秦音回头看着一脸震惊的宋青枫和宋深深,坚定地说,“宁东旭我是要定了!”   宋青枫对宁东旭的印象极佳,论家世、相貌、学历、才能,哪样不是这个圈子拔尖的?虽然秦音被她宠得骄纵了些,但是她宋青枫的宝贝女儿,必须得配这样的青年才俊。   可是——   “音音,他有未婚妻了。”宋青枫神色严肃,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我看上的就是我的!”从小到大,从来只有秦音不想要的,没有她想要却要不到的。她走到宋深深面前,亲昵地拉起宋深深的手,和声和气地说:“表姐,你和东旭一起长大。你帮我追他,好吗?”   这是秦音头一次向宋深深示好,宋深深简直受宠若惊。她很想和秦音搞好关系,可让她帮忙倒追宁东旭,宋深深实在是很为难。   她有些迟疑地敲打着键盘:“可是,我和他的感情其实不是很好。”   秦音不满地瞪了宋深深一眼。她不满的不是宋深深的话,而是她的态度。   宁东旭可是眼高于顶的人,自然瞧不上宋深深,所以对于他俩感情不好这事,秦音一点都不惊讶。   可是,她难得求她帮点忙,她就犹犹豫豫推三阻四。   秦音有些气愤,心想:“宋深深,你有没有搞错,你现在可是跟乞丐一样死皮赖脸地赖我家了。不来抱我大腿就算了,居然还拒绝我。”   宋深深这辈子,除了宁东旭,还从未跟熟人说过“不”。她想了想,修长的手指敲打着键盘,“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要不我教你做吧。”   宋深深带秦音到厨房,手把手地教她做宁东旭爱喝的菌菇鲫鱼汤。   宁语宁用她的小短腿鲁班玩王者荣耀,在成功又祸害死一个团队后,听到了秦音暴跳如雷的声音。   “宋深深,你故意的吧?明明煮鱼汤,你还要我煎鱼!油都溅到我脸上了,我要毁容你赔得起吗?少拿你的手碰我!”   秦家顿时乱成一团。秦音的叱骂声、佣人的脚步声、拨打电话的忙音……   等宋青枫带着秦音去了医院,才恢复了宁静。   宋深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手足无措地站在厨房。   她知道,秦音看不起她,秦家的人也大抵看不上她。   可那是她的亲姑姑啊,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她和姑姑相处,怎么就成了倒贴抱大腿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就因为……她贫穷吗?   “妈妈,我们回家吧。”宋莞尔搂着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怀里,用染了哭腔的鼻音说,“我想回家。”   家?   宋深深立刻就想起了清荣大街的那栋花园小洋房,那里有着她亲手种植的月季和多肉,有陪伴她多年的钢琴,还有,那人留下的生活过的痕迹。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她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位于深城地段最好的温莎饭店迎来了一对中年夫妇。   男人神情严肃,身上是久居上位者的气势。   女人穿着一身米色的旗袍,头发用一根羊脂玉的簪子松松地挽起,像极了民国时期的贵妇人。   侍者耳闻目染,一看就知道二人来头不小,连忙把他们迎进了包间。   包间里面坐了一对年轻男女,男的俊逸非凡,女的美丽优雅。侍者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宁东旭起身,向沈爸走去。   沈爸拍了下他的肩膀,话里有话地说:“东旭,年轻人事业心强是好事,但是要懂得有松有驰,莫负年少好时光。”   “爸!”沈梦连忙叫停,搂着沈爸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说,“你这么说,东旭还以为我向你抱怨了什么。”   沈妈向丈夫使了个眼神。夫妻俩落座。   宁东旭恭恭敬敬地给沈爸倒了一杯茶,又听沈爸说:“东旭,你别嫌老头子啰嗦,小梦已经二十八了,不小了。她跟了你那么多年,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她名分?”   沈梦正要开口,沈妈瞪了她一眼。沈爸沈妈来深城的目的就是要尽早把她的婚事定下来。都等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无休止地等下去?   “沈叔,我不能和沈梦结婚。”宁东旭看着沈爸,开口道。   沈妈完全怔住,脸色紧绷。   沈爸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宁东旭直视沈爸投来的眼神,重复道:“沈叔,我不能和沈梦结婚。”   沈爸强行克制着怒气,扬手拍在饭桌上。声音清脆得很,听得人心惊胆战。   “你说什么?”沈爸咬牙切齿道。   宁东旭面色不改,继续说:“我已经跟沈梦说过很多次了,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沈梦跟我是不会幸福的。”   房间安静极了。沈梦勉力在克制的抽噎声越发清晰。那声声简直是哭到了沈爸的心坎上。   沈爸手背上青筋贲胀,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宁东旭,你在玩我们沈家是不是?”他抓起面前的茶杯,朝宁东旭头上狠狠地砸了过去。   宁东旭条件反射地想躲,可是被他自己强行压制住,最终硬生生地让茶杯在脑门炸开了花。   茶杯碎了一地,鲜血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往下流。 第32章 夜曲(6)   沈梦正要跑过去查看心上人的伤势, 沈爸一手牢牢地抓住她, 一手抓起桌上所有能砸的杯碟碗筷,毫不客气地往宁东旭身上招呼。   一时间,噼啪作响。   侍者不用开门就知道里面发生激烈的争执,连忙去叫值班经理。   “爸!求你了, 别这样!”沈梦大声叫道。   女儿的声音让勃然大怒的沈爸清醒了些,他喘着粗气,质问道:“宁东旭, 我再问你一遍, 你要不要娶我女儿?”   宁东旭眼都没眨,用手抹去糊住眼睛的血,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说:“对不起,我不会娶她。”   沈爸哆嗦着手给宁老爷子打电话。   沈妈气得不停地掉眼泪。   沈梦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上, 双手掩面, 像是压抑了许久,发出了痛苦的哭声。   场面再度陷入混乱。直至经理带着保安匆匆赶至,才阻止了事态再度恶化。   **   港城。宁家老宅。   去年宁老爷子不慎摔了一跤,自那以后,虽然行走无碍, 身子骨却一直不大利索。   宁东旭来到书房时,老爷子正在平心静气地写着毛笔字。   他挥毫时气沉丹田,一笔一划稳而实,起承转合干净利落。横就是横, 竖就是竖,绝不拖泥带水。   就像他的人。   老爷子抬眼就看到了孙子额头上的伤口,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觉得自己该打吗?”   宁东旭直接跪在他的面前,沉声说道:“爷爷,你打我吧。”   “打了你就会听话吗?”老爷子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宁东旭摇头,“不会。”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问:“东旭,你向来听话,为什么在结婚这件事上老是跟爷爷较劲?”   宁东旭苦笑了一下,“爷爷,你明知道我心里有人了。”   “可那人已经交了男朋友,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东旭,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老爷子迎着宁东旭惊讶的眼神,继续说,“你以为你在深城的事情会瞒过我的眼睛?”   宁东旭隐隐了然:“语宁告诉你的?”   “你太小看你爷爷了。我想要知道的事还需要一个小孩子告诉我?实话告诉你,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深深躲在一家花店里。”老爷子不疾不徐地说道。   宁东旭猛地站了起来,眼里是震惊、恼怒和责备。   他不由得拔高了音量,质问着他的爷爷:“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这八年,我有多么的想找到她!”   “谁同意你起来的?”老爷子拿着拐杖重重地敲了下他的双膝。   宁东旭吃痛跪倒在地,还没来得及闷哼一声,老爷子的棍子已经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背后。   “你让我怎么跟沈局长交代?怎么跟小梦交代?你都这么大,怎么一点责任感都没有?”老爷子猛抽了他好几下,厉声训斥不听话的孙子。   宁东旭强忍着背上的剧痛,据理力争:“我什么时候说过沈梦是我的女朋友?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和沈梦结婚?散播我要结婚的消息不就是你?你问过我愿意吗?”   背后又是一棍砸下。老爷子年轻时候参过军,打过战,当过师长。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下起狠手来,绝对会让人皮开肉绽。   宁老爷子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如果不听话,就打到他听话为止。   “爷爷难道会害了你不成?沈梦有什么不好?跟你门当户对。你非要执着于一个哑巴。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很多次了,我不会让宋深深进宁家的门。她不配。别再痴心妄想了。”老爷子打累了,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喘着气。   宁东旭摇了摇头,“我痴的是我自己的心,妄的是我自己的想。”   老爷子一听又来气了,那么绝顶聪明的孙子,怎么偏偏在感情上执迷不悟了?他举起拐杖,正要落下,一直在外偷听的宁语宁推开门,着急跑进来时,却被门槛绊倒了。   她一路膝行着爬到老爷子面前,抱着他的腿,声泪俱下:“爷爷,求你别再打东东了!东东知道错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他才不会认错。”   “爱上一个人算什么错?”宁东旭顶嘴道。   “东东,别再说了!”宁语宁泪眼汪汪地去看老爷子,“爷爷,求你了!别打了,好不好?”   宁语宁几乎是一出生就住在老宅里,和老爷子朝夕相伴。老爷子对这个小娃娃极为疼爱,从她咿呀学语到蹒跚走路,从她幼儿园闭幕仪式到小学开学仪式,老爷子可谓是亲自参与了她成长过程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宁语宁享受到了老爷子三子二女从未享受过的待遇,十个月大时,她开口说出的第一个词汇不是“妈妈”,而是“爷爷”。   “看在语宁的面子上,饶了你这回。”老爷子牵着宁语宁软绵绵的小手,走出了书房。   宁语宁握紧老爷子粗糙的大手,叮嘱道:“爷爷你要保重身体,以后别跟东东生气了。”   她清脆甜美的童音敲打着老爷子的耳膜,也敲打着他那颗历经沧桑的心。老爷子一改一贯的强硬态度,用极为柔和的语气问:“好久没回家看爷爷了,想爷爷了吗?”   “想!我每天都在想!”宁语宁跟着他上楼,小心翼翼地问,“爷爷,深深姐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好像不喜欢她。”   老爷子顿下脚步,用很复杂的眼神瞧着宁语宁,“你喜欢深深吗?”   宁语宁重重地点了点头,为宋深深说好话:“深深姐姐对我非常好,我非常喜欢她。爷爷,她真的是个好人,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   老爷子自然知道宋深深是好人,可惜不是他理想中的孙媳妇人选。“她偷了我们宁家一样非常宝贵的东西。”   “啊?”宁语宁一下子就急红了眼,“爷爷,深深姐姐不是那种人!”   老爷子又很认真地看了宁语宁一眼,询问道:“你才跟深深相处多久,你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宁语宁很是固执:“我就是知道。”   老爷子仿佛从宁语宁的身上看到了宁东旭的影子。他摸着宁语宁的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宁语宁手脚麻利地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老爷子。然后爬到沙发上,很狗腿地给老爷子锤肩膀。“爷爷,我最近又学了一首红|歌,你要听吗?”   “当然要听咯。”老爷子把她抱在腿上,夸张地哎呀一声,“语宁,你又变重了,要把爷爷压扁了。”   宁语宁双手抱胸,从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小嘴撅得简直可以挂个小油瓶了。   老爷子连忙去哄,哄到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重新露出了笑容。   宁语宁依偎在他怀里,开口唱道: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   清早船儿去呀去撒网,   晚上回来鱼满舱……”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敲打在窗户上。   老爷子忍不住生出了种岁月静好的感触。他黝黑干裂的大手抚摸着宁语宁白皙娇嫩的小手,胸腔随即又被惆怅所填满。“语宁,爷爷要是死了,你该怎么办?东旭又不肯结婚,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好你?”   集金钱、地位、荣耀于一身的商界巨贾,此时此刻却是一垂垂老矣的老者,为小家伙的未来操碎了心。   宁语宁瞬间就飙泪了:“爷爷,你不会死的!”   她搂着老爷子的脖子,哭得声嘶力竭。   有的人哭起来特别让人心生怜惜,大概是她真的伤心极了,那圆滚滚身体上的每一块小肥肉都好像有某种力量,向老爷子传递着自己的不舍、难过和恐慌。   老爷子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宁语宁哭碎了。他参加过抗美援朝战役,在那段敏感的时期被批|斗过。改革开放后他拒绝了国家分配的工作下海经商,一步一步打造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宁怀善强硬了一辈子,却生生栽到了这个小哭包手里。   这在七年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事。   随着妻子、孩子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尤其是最宠爱的小女儿自杀身亡后,宁老爷子就把自己的心彻底封闭起来。   他觉得自己已然看破红尘,可是,当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对自己咧嘴一笑时,那一刻,就好像有一道阳光穿过重重阴霾,照射进他的心间。   这个意外到来的小哭包,成了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软肋。   老爷子连忙拍着宁语宁的背,软声细语地安慰她。   待她哭声渐停,老爷子感叹道:“宁家的孩子在我的管教下性格都很内敛,怎么出了一个小哭包?”   虽是责备的话,那语气却是欢喜的很。   “那你不喜欢小哭包吗?”宁语宁双手叉腰,娇嗔道。   老爷子笑了,脸上那岁月刻下的皱纹也舒展了开来:“喜欢。爷爷最喜欢我家的小哭包。”   宁语宁拉着老爷子的手来回晃荡,展开撒娇攻势:“爷爷,你要是真喜欢我,就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别打东东了,好吗?东东受伤了,我会很难过。我要是很难过,你也会很难过的。”   不愧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人,老爷子有点动摇了:“东旭要是肯听我的话娶沈梦,我还会打他吗?”   “爷爷,”宁语宁用小手按着他的脸,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东东那个性格,你就算打死他,他不愿意做的事还是不会做。”   老爷子何曾不知道孙子跟牛一样倔的性子,又叹了一口气:“我是为了他好。”   “可他不喜欢啊。语文老师说过,强什么瓜甜不甜的。”书到用时方恨少。宁语宁又一次体会到了。   老爷子捏了下她的鼻子,教道:“强扭的瓜不甜。”   “对对对。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东东不喜欢沈姐姐,你就别逼他了。”宁语宁撅着嘴说,“爷爷,别把时间浪费在东东身上。他只会惹你生气。你只要专心疼我一个就够了。”   那神情,那语气,竟似要跟宁东旭争宠似的。   “罢了,罢了。以后不管他了。”老爷子专心逗弄着怀里的开心果,“爷爷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东旭要感谢自己养了个好孩子。”   “嗯,谢谢爷爷!”宁语宁吧唧一口,亲在了老爷子的脸上。   老爷子睡着后,宁语宁轻手轻脚来到了宁东旭住的房间。他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东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爷爷说他以后不会管你了。开心吧?”宁语宁说道。   回答她的是宁东旭浅浅的呼吸声。   宁语宁帮他盖上棉被,又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她坐到床头,“东东,我知道你喜欢深深姐姐,我会想办法帮你的。我爱你。”   她顿了顿,用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说,“爸爸。” 第33章 卡农(1)   宋深深捧着一束鲜花, 忐忑不安地来到了秦家。   原本想讨好秦音, 没想到反倒惹秦音生气。宋深深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了,大概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吧。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正经地做成一件事。   读书吧,成绩垫底。   弹琴吧, 手还受伤了。   想嫁给东哥吧,反被他扫地出门。   生个孩子自己养吧,还得了心脏病。   想上大学吧, 最终还是让姑姑失望了。   此时此刻, 宋深深的脸上刻着一个大写的“丧”。   岚姨远远就看到了那股丧气,迎上前,说:“宋小姐,二小姐出门去了。”   一听这话,宋深深的脸上是大写加粗的“丧”。   她拿出小本子, 提笔写道:“表妹她的脸没事吧?”   这个, 岚姨还真不好回答。说实话那压根就不是个事。可是,如果她实话实说,不就显得主人家小题大做吗?   宋深深也不为难她,跟岚姨告别后,离开了。   经过花园时, 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宋深深扭头一看,是秦宗佑。   花园有个白色的小亭子,跟别墅整体的土豪风格截然不同,小亭子非常质朴, 质朴到宋深深怀疑她误入了一个平行空间。   “深深,过来坐。”秦宗佑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宋深深连忙用双手接了过来。   茶色清透,茶香鲜醇。   宋深深浅尝一口,顿时满口甘醇馥郁。   “君山银叶?”她在小本子上写道。   秦宗佑有点惊奇地看着她:“深深也懂茶?”   宋深深摇了摇头,“我以前跟过孙教授学习钢琴,孙教授最喜欢喝君山银叶。”   孙教授虽然在教学上刻板严厉,却是对宋深深极为照顾,有好吃的好喝的都会给她预留一份。想着这一生再也不能和孙教授一起品茶论琴,宋深深眼圈微微发红。   “你上大学的事,我会想办法的。”秦宗佑以为她在为此事伤神,开口安慰。   宋深深连忙摇了摇头,“姑父,不用再为我的事费神了。我已经麻烦你们很多了。”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秦宗佑轻轻端起桌上的茶,吹了吹,茗茶的同时用余光看了看对面的宋深深。   那张脸,素净清纯,秀丽绝伦。虽有些疲惫,却掩饰不了那个年纪所特有的朝气。   那是他早已逝去的青春。   “深深,你知道吗?你爸爸来过这个凉亭两次,坐在跟你一样的地方。”秦宗佑温声说道。   宋深深抬起头,有些吃惊。   秦宗佑看着宋深深那张跟妻子相似的脸,回忆着往事:“第一次是我和你姑姑结婚的前一晚。青杉跟我说你姑姑成长的趣事,说她的喜好,说她是他这一生最钟爱的妹妹,然后把她托付给了我。”   “第二次就是十六年前,他把你送到这里,说他身体不好照顾不了你,不想让你跟着他受苦,就把你托付给了我。”   “可惜我两个孩子都被我宠坏了,秦歌毁了你的容貌,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子不教父之过,我得负责。”   “姑父别自责,我的脸不是还好好的吗?”宋深深提笔又写,“表妹她的脸没事吧?”   秦宗佑挥了挥手,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就是发红了,这点小伤还去医院,搞得人昂马翻。她和青枫真是小题大做。”   提到这个小女儿,秦宗佑右手握拳抵着额头,显得极为苦恼:“音音说要跟宁东旭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放弃。”   宋深深想了想,开解道:“表妹年纪还小,又没谈过恋爱,等她多在宁总身上碰几次钉子就会想开的。”   秦宗佑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愿吧。”   见宋深深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秦宗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和我这个老头子聊天是不是很累?”   宋深深连忙摇头,“不是。我昨天去一家西餐厅面试,在等它的短信通知。”   “不回花店了?”秦宗佑又给宋深深倒了一杯茶。   “我回去的话,吴过就失业了。”宋深深解释。   大家出来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宋深深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更何况,她不想让叶小枝难做。   “我让秦歌帮你找找,他在那圈子混,门路多。”秦宗佑又话里有话地补充道,“不过那圈子诱惑也多。他和那个女明星的照片我看到了。改天我会替你好好骂他一顿的。你是个好女人,他要珍惜才对。”   宋深深简直良心难安。她思考了下,打开手机的记事本,飞快地编辑文字。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了一段文字。   ——姑父,我还是实话实说吧。我和表哥并没有在交往,因为有个人一直骚扰我,我才请表哥帮忙扮演下我的男朋友。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你别再骂表哥了。表哥他只是好心帮我而已。   秦宗佑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深深。抿了一口茶后,他关心地问了一句:“那个人没有再骚扰你吧?”   宋深深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有空陪姑父下盘棋吧。我记得你小时候棋下的很好。”秦宗佑继续回忆往事。   宋深深微微一笑,打了个OK手势。   离开秦家,宋深深准备直接去西餐厅询问面试情况。   在公交车上,她接到了一个从港城打来的电话。   “深深姐姐,你快去云浦区金峰小区B栋18层。东东被爷爷打伤了,他不肯去医院也不肯上药,你去看看他吧!”是宁语宁带着哭腔的声音。   宋深深想问伤的严重吗,但是,她开不了口。   仿佛知道宋深深在想什么,宁语宁继续哭喊道:“很严重!爷爷用拐杖打的。打在他背上。深深姐姐,求你了!”   宋深深犹豫不决。   宁语宁说不定也告知了沈梦。   如果碰到沈梦,那该有多尴尬啊。   可是如果沈梦不在深城,那宁总岂不是就没人照顾?   宋深深真想给自己的脑袋来一巴掌。她就差跟宁总撕破脸皮了,还担心他干吗?他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宋深深挂断电话,她才不会去的。   半小时后。   宋深深站在曾经受过屈辱的高档公寓前,按响了门铃。   足足等了三分钟,都没人来开门。   她打开微信,给宁东旭发了一条信息:你在里面吗?我给你带了一些药。   不一会儿,宁东旭就回了:你回去吧,我暂时不想见你。   宋深深斟酌着词语,又发了一条:你伤的严重吗?   宁东旭回了五个字——“反正不会死。”   宋深深揉了揉眉心。她抿着唇,噼里啪啦地打了一串字:你不要不当回事。你的体质不好,小病很容易引发成大病。上次感冒都引发了肺炎,这次说不定就伤口感染了,要是四肢瘫痪什么的就不好了。   宁东旭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下面还附了一行字:姐姐你别诅咒我啊。我真没事。   宋深深咬着下唇,噼里啪啦又是一大段文字发过去:我不是危言耸听,现在天气这么闷热,细菌很容易滋生。虽然我知道你讨厌医院,但如果很严重的话,一定要去医院看看。你不小了,不要耍小孩脾气。   久久没有收到他的回复,宋深深正准备再次按响门铃,手机发出“嘟”的一声。   宁东旭:姐姐你比我妈还啰嗦。我真没事,你回去吧。   宋深深太了解宁东旭了。他一直强调自己“没事”,那一定是“有事”。   宁东旭太了解宋深深了。他一直强调自己“没事”,她反倒一定要进来看两眼。   一分钟后,“密码输入错误”的提示声响了起来。   宋深深不解,她把宁东旭的生日记的比自己的还清楚,怎么可能弄错?   除非密码不是他本人的生日。   宋深深又按了他母亲的生日,还是“密码输入错误”。   手机嘟了一声。   宋深深低头。宁东旭又发来一条信息。   宁东旭:宋小姐,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再猜错的话警报就要响了,警察叔叔就会把你抓走。   宁东旭还发了张吐舌头的emoj。   宋深深差点吐血。她继续发信息:别闹。密码是什么?   宁东旭:你猜?   又附了张嘲讽满满的doge脸。   宋深深服了他: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你妈妈的生日。难道不是生日?   宁东旭:是生日。我的存折、信用卡、手机密码、门房密码全是一个人的生日,我这辈子最爱的那个人。你猜猜她是谁?   宋深深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沈梦的脸。她记得沈梦的生日,520,跟他们第一次的婚期是一样一样的。   滴、滴、滴、滴、滴、滴——   密码又一次输入错误。 第34章 卡农(2)   警铃大响时, 紧闭着的门终于开了。一只大手伸了出来, 把她拽了进去。   “宁先生,没事吧?”   宁东旭对着可视对讲屏幕上的安保人员说:“没事,我妹妹记性不好,记错了密码。”   他穿着灰色的家居服, 纯棉的质地,被淡橙的暖光熏出柔和的色泽,刘海懒洋洋地耷拉在额头上, 看上去……竟有些纯良。   然而, 就算藏獒换了一身皮,也不能伪装成泰迪犬。   “都说了没事。你还一直骚扰我。”“藏獒”趴在那张米驼色的大沙发上,闭目养神。   宋深深怔了下。   她骚扰他?   这怎么会是骚扰?   这是关心好不好?   宋深深没好气地掀开他的上衣,手刚碰到他的腰,就被背后长眼睛的男人制止了。   宁东旭钳住她的手腕, 翻过身, 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宋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宋深深被气笑了,这话从宁东旭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搞笑?“我就想看看你的伤。”   “语宁跟你说的吧?其实没什么大碍,她就是喜欢夸张。”宁东旭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宋深深将信将疑,用了点力气, 拍了下他的背。   宁东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马跳了起来,龇牙咧嘴道:“宋深深,你谋杀亲……哥啊。”   宋深深趁机撩起他的衣衫, 背上道道红色的印痕刺痛了她的眼睛。也不知道老爷子是下了多大的狠劲,他的后背几乎没有一块肉是完整的,青一块紫一块,肿得老高。有些地方甚至还渗出了血丝。   哪怕过去了那么多年,痛的是他的身,疼的依旧是她的心。   宋深深打开医药箱,默默地消毒上药。   中途宁东旭疼得一直叫停,宋深深都不予理睬。   处理好伤口后,她默默地合上医药箱,向门口走去。   “深深。”注意到宋深深的异常,宁东旭轻轻地唤了一声。   宋深深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突然就发飙了,“宁东旭,你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为什么就不能在爷爷面前服软,非要硬碰硬?这样有什么好处?”   宁东旭唇角扬起一抹苦笑,有什么好处呢?   仔细想想,除了讨了一顿打之外,还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管你的死活。”宋深深放下狠话,手放在把手时,背后传来了宁东旭幽幽的声音。   “深深,我饿了。”   宋深深身形一滞。   “我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   宋深深愤愤然地瞪了他一眼,打开冰箱,意料之中的空空如也。她从宁东旭的皮夹掏出了几张百元大钞,去了小区的超市一趟。回来时,手里拎了好几袋食物。   宁东旭看到娃哈哈就乐了:“深深,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宁总,你的自理能力比小孩子还差。”宋深深把买来的东西填满了他大半个冰箱,回头一看,宁东旭还真的插了根吸管喝上了。“宁总,我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懂得享受生活,还每天累死累活,赚那么多钱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宁东旭老神在在地趴在沙发上,一口气把剩余的饮料吸光,“我赚的钱全留给你当嫁妆。”   宋深深用一种“少给我开玩笑”的眼神看着宁东旭。   宁东旭把空饮料瓶准确无误地扔到了垃圾桶里,笑道:“我都立好遗嘱了,我要是哪天翘辫子了,我的房子啊股票啊钱啊全都是你的。深深,你可以求神拜佛让我早点死去,这样你就是亿万富婆了。”   宋深深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她不知道为什么宁东旭会如此看淡自己的生死,仿佛那是一件跟他全然无关的事。   “以前,我很喜欢站在这里的阳台,看久了就想跳下去。可是,我不能跳,我还没找到你,说不定你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需要着我。”宁东旭突然收起了笑,神情郑重地问,“深深,你现在还需要我吗?”   “不需要!你还不快点去死?我等着你的遗产!”宋深深提着一大袋生鲜蔬菜,快步走到厨房。   厨房是一体化智能设计,从微波炉到烤箱,应有尽有。只有一水的全新,连标签都没有撕掉。   宋深深把煎锅清洗干净,开始煎鱼。   “深深,你……哭了?”宁东旭光脚走到她身边。   宋深深用力推开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把鱼翻了个身。“这里是十八层,你赶紧跳下去,早死早超生!”   宋深深性情向来温和,极少会见到她动怒,更不用说用恶毒的话诅咒别人。   宁东旭知道自己又惹她生气了,连忙低声下气地认错:“深深,我就是开玩笑。我错了。”   宋深深眼底又迅速积起了一湾水,却紧紧地抿住双唇,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出来。   她哭泣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更让人觉得隐忍、压抑。宁东旭觉得自己就像锅里的那条鱼,一下子被火煎,一下子被水煮。又觉得有只手捏住了他的心脏,难受得要命。   “深深,我错了,我不该拿生死开玩笑。”宁东旭上前一步,加柔了声音,“我认错。别哭了,好吗?”   宋深深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警告道:“你要是敢死,我立刻把你的房子股票和钱统统烧光,一丁点都不留下。”   “……股票烧不掉的。”   宋深深做出了“啊”的口型,随即又板着一张脸,继续煲菌菇鲫鱼汤。   不一会儿,鱼和蘑菇浓郁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宁东旭嘴馋,拿着小汤勺想要喝一口,被宋深深拍掉。   他自觉地去一旁洗白菜,用余光偷瞄了下宋深深,发现她面色平静,忍不住套近乎:“深深,你觉不觉得现在很像我们小时候,我负责洗菜,你负责做饭。”   宋深深放下手上的活儿,很不给他面子,“宁总,我们都长大了,总回忆过去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宁东旭露出愉悦的笑容,“以前,西月、南星和北辰都说我们就像一对小夫妻。舅舅还笑话我把你当成老婆来养。”   “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每次回忆过去就会想起你当初是怎么打断我的手。”宋深深冷冷地看着他。   那眼神就像冰水似的,兜头浇了下来,把宁东旭冻得全身冰冷。宁东旭急切地说:“深深,我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   宋深深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宁总,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算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宋深深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只是有些事她宁愿一辈子尘封在心里最阴暗的角落。哪怕被人说是鸵鸟,她也不想直面那些血淋淋的伤害,就像她这辈子都不敢直面她父亲的死亡。   宋深深又做了醋溜白菜和西红柿炒鸡蛋,离开前,神情严肃地打着手语,“宁总,我不会接受你的遗产。你也别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你养了我七年,我把我的右手赔给你,我们就算两清了。”   重遇之后,宁东旭就徘徊在她的堡垒之外不得其门而入。她用重重屏障把自己的心包围起来,牢不可破。   宋深深用她的行动彻彻底底地表明了她绝不回头的态度和决心。   宁东旭吃着宋深深做的饭菜。时隔八年,他终于再次品尝到她的厨艺,可嘴里弥漫的却是苦涩的味道。   他用力擦去眼泪,大口大口地喝着鱼汤。   **   一周后,在深城丽水湾大饭店举办着电影《龙战》的庆功宴。   这部已经封神的国产电影筹备过程却是一波三折。因为题材敏感、演员名气不高、非合家欢喜剧等诸多原因,大批投资方望而却步甚至“临阵脱逃”。   有不少于五十家投资方因为顾虑风险、尺度、收益等因素,而放弃投资,有的甚至不惜毁约退出。   就在项目即将流产之际,制作方找到了秦歌。秦歌把当时全部的身家都投了进去,开始了跌破众人眼镜的一次豪赌。   电影上映前不被看好,连影院都在观望,可是一上映就赢得了满堂彩,以逆天的口碑屡屡实现票房的逆跌,最后连刷记录,突破五十亿,成功登上了国产电影票房冠军的宝座。   秦歌不仅赚了个盆满钵满,也凭借此片再次向世人证明自己是全中国最有眼光的电影玩家,最成功的跨界商人。   “曾经有人告诉我,只要一个大IP,一些流量小生小花,就可以做出一部赚钱的电影。”秦歌斜睨了一眼底下坐着的宁东旭,继续发言,“我要告诉他,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就是因为太多电影把成本全花在买IP请流量演员,以及铺天盖地的宣发,骗粉丝还有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才导致国产电影的名声越来越差。无数烂片表明了,那些IP全是P。”   现场发出了一阵爆笑声。   连坐在钢琴前的宋深深也忍不住捂嘴笑了。   秦歌朝宋深深扬了扬眉毛。   宋深深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秦歌意气风发,又开口道:“《龙战》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我们不盲目迷信IP,不迷信演员。我们追求的是质量,是观影体验,是电影人的尊严。”   在热烈的掌声中,宋深深第一次觉得,秦歌帅呆了。 第35章 卡农(3)   随着华尔兹舞曲响起, 一对年轻男女在舞池中间跳着开场舞。   两人的舞步时而舒缓悠扬, 时而纷繁变化。   男的俊,女的美,画面赏心又悦目。   “深深,你的男朋友当着你的面跟别的女人跳舞, 那女人还是和他传绯闻的程什么什么,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宁东旭又死皮赖脸地贴了过去。   宋深深:“……”   当哑巴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想说话时就不用说话。   宋深深演奏完手上的一首舞曲,见他还赖着不走, 打着手语问:“宁总, 怎么到处都可以见到你?”   “这种场合没有我才奇怪吧。”宁东旭从侍者那接过一杯红酒,仔细观察着宋深深的神情,“深深,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宋深深不想理他。   “别生气了,我暂时还不想死。”宁东旭又说。   这个“暂时”是什么意思?宋深深正要追问, 背后响起了秦歌清亮如小提琴的声音。   “宁总, 跟我的女朋友在聊什么?”秦歌将手搭在宋深深肩上。   宁东旭盯着那只碍眼的手,抬起眼皮看秦歌:“秦总有那么多女朋友,不知道说的是哪位?程小姐吗?”他还特地在“那么多”三个字上加重语气。   秦歌真是服了宁东旭,随时随地跟自己对着干,怎么让自己不舒服就怎么来。   “宁总, 你的未婚妻呢?”   秦歌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反击过去。   “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宁东旭淡淡回道。   宋深深和秦歌同时愣住了。   在场的宾客都知道秦歌和宁东旭素来不和,在秦歌走向宁东旭时,就眼观鼻鼻观心, 竖起耳朵偷听。得知宁家这位矜贵无比的大公子已经恢复了单身,都在窃窃私语。   不少女士露出了暗喜的神色。   其中,以秦音的神色最为激动。   “东旭,是因为我吗?”秦音脸上的表情从不可思议慢慢过渡到原来如此,开心得咧嘴大笑,完全一副陷入恋爱中的小女人模样,“原来你喜欢我!难怪你为了我和别人打架!我就知道你这人口是心非!”   宁东旭:“……”   宋深深:“……”   秦歌:“……”   宁东旭嗤笑一声。   宋深深完全不敢相信。宁东旭和沈梦那么久那么深的感情,怎么就说断就断了?   秦歌拍了拍手掌,对宁东旭幸灾乐祸道:“宁总,恭喜啊,魅力无限大,把秦音迷住了。虽然我不是很想你当我的妹夫,不过你要是收了秦音,我会替全天下男人感谢你。”   宁东旭脸色相当臭,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东旭,等等我啊!”秦音连忙踩着高跟鞋咔咔咔地追了出去。   秦歌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评头论足道:“宁家大公子也不过如此,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他乐得不行,回过头,发现宋深深正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不,深深,我跟他不一样,我一点都不花心。”秦歌连忙撇清自己。   程雪菲拿着一杯红酒浅笑盈盈地过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个长得很是艳丽的女人也走了过来。   宋深深在电视上见过她,是一位经常演婆媳生活剧的青衣,姓薛。   “歌哥,我敬你一杯。”   清纯小花和艳丽青衣异口同声道。   宋深深用戏谑的眼神看着秦歌:看吧,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秦歌同时给两位美女敬了酒,坐到宋深深身边,问:“深深,我很好奇你的酒量究竟是怎么练成的?”   宋深深拿出手机,敲着字提醒着秦歌:表哥,两位大美女在等着你呢。   秦歌凑过去,在她耳朵轻声说:“我觉得你比她们都漂亮。”   这姿势过于暧昧了,宋深深感觉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甚至听到了他们的内心OS:快看,秦歌的又一个女朋友,好大的修罗场。前排兜售瓜子饮料啦,有大戏可以看了。   宋深深用一根食指抵着秦歌的胸口,默不作声地推开了他。她在手机上敲着字,“表哥,你饶了我吧,我快被她们的眼神杀死了。我可不想当她们争风吃醋的那个炮灰。还有,我是过来弹琴的。我再不工作负责人会有意见,那我的酬劳就拿不到了。”   宋深深原本手速就飞快,再加上身体原因,日积月累,她打字的速度比正常人用正常语速说话的速度还要快。   但是秦歌的阅读速度远没有这么快。   宋深深顿了下,见他没反应,追加了一句:“表哥,表妹求你快点走吧。”   “不走。”秦歌那双桃花眼笑得弯成了月牙形,“自古表哥就喜欢和表妹在一起。”   原来是表妹啊。程雪菲舒了一口气,露出亲切的笑容,恭维道:“歌哥,你的表妹很漂亮。”   宋深深讪讪地笑了下,将双手放回琴键上,演奏起了《卡农》。节奏舒缓,旋律温柔,轻快的曲风让秦歌又笑弯了眼睛。   秦歌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啊,那笑意啊,生生让一旁的两大美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歌该不会有骨科癖好吧?   程雪菲嘀咕着。   “这位小姐,能让我弹一下吗?”程雪菲礼貌地问。   宋深深站了起来,人大明星要表演,她自然要让位。   程雪菲被称为国民初恋,五官清秀柔和,给人以楚楚动人的感觉。她又有心卖弄,弹得很是认真,成功吸引了在场宾客们的目光。   只是——   前奏一响,宋深深和秦歌都乐了。   “表哥,睡中的婚礼。”宋深深笑话他。   秦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他恍然想起了遇见宋深深的那天晚上。   那天,他因为谈合作的事约宁东旭到星野酒吧。之前他来过星野酒吧几次,酒吧虽名气不大,但胜在安静,适合宁大公子这种喜静不喜闹的人。   谁知刚聊了个开头,宁大公子的眼睛就直直地盯着那个弹钢琴的女人看。即便他的面色依旧很平静,但秦歌从他拿着酒杯不停颤抖的右手就可以知道他的内心有多激动。   秦歌忍不住打量了下那个女人,是很漂亮,有种超凡脱俗的美,可是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就这样把不好女色一身禁欲范的宁大公子迷得神魂颠倒?   秦歌有意搞好关系,于是叫来经理,让他请那位钢琴手过来一趟。   现在回想起来,秦歌觉得特对不起宋深深。如果不是他把宁东旭带到了星野酒吧,宋深深根本就不会被宁东旭缠上。   可如果不是宁东旭搅混水,宋深深现在早已是别人的老婆了。   此刻秦歌的心情颇有些微妙。他低头,瞧见宋深深手机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可以八卦下吗?程小姐和薛小姐哪位是你的正牌女友?   秦歌拿过她的手机,敲打着字。他手速尚可,不过比起宋深深,简直就是蜗牛了。   ——都不是。她们两个都想借我炒作。娱乐圈的女人非常势力,还是我的表妹单纯。   宋深深笑了又笑。   ——你的表妹一点都不单纯,她十八岁就生了一个孩子。   秦歌不以为然。   ——可是我的表妹很有担当。换做我是她的话,根本就撑不下去。   秦歌曾经换位思考过,如果他是宋深深,面对压在肩上的重重负担,他一定扛不下去的。   ——不会啊。表哥你要是女的,那是何等风姿啊,绝对倾国倾城,日天日地。天底下想为你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多的是。   秦歌团起拳头,轻轻地敲了下她的额头,做出一副恼怒的样子:“敢拿你表哥开玩笑。胆子够肥的。”   宋深深自知失言,吐了下小舌头。   秦歌还是头一次见到宋深深这么俏皮的一面。他差点忘了,宋深深虽然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是不过二十五岁。   普通女人的二十五岁都在做什么呢?   追星?   逛淘宝?   和闺蜜逛街?   因为上司的责怪而失落?   因为男友的一件礼物而欣喜?   这其中有很多人,对未来的生活仍是一片迷茫,每天得过且过地过日子。   可宋深深的二十五岁,一直在为自己和女儿而努力着。她没有因为年少时做的决定而后悔,没有因为身上的重担而退缩,更没有因为命运的不公正而厌世。   秦歌怜惜她的同时,也由衷地敬佩着她。   宋深深外表柔弱,却是他见过的最坚强的女人。   程雪菲演奏完毕,得到了众人捧场的掌声。她原以为,秦歌会露出赞赏惊叹的神色,美滋滋地回头一看,秦歌完全无视了她,正和他的表妹在聊天。   看样子,聊得还很是开心。   程雪菲极为受挫,可那毕竟是他表妹,她自然也不敢甩脸色,笑道:“歌哥,你和你表妹的感情可真好。”   “那是自然,”秦歌摸了下宋深深的头,“她是我最爱的女朋友。” 第36章 卡农(4)   程雪菲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可她不是你表妹吗?”   “那有什么关系?”秦歌走到另一边, 和制片人交流起来。   宋深深若无其事地回到钢琴前,继续演奏。   许是秦歌的女友太多了,大家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吃瓜结束后,群众们继续该聊天的聊天, 该喝酒的喝酒。   “你真的是歌哥的表妹?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一个表妹?”程雪菲满腹疑问。   宋深深右手继续弹奏《土耳其进行曲》,左手摸出手机,打了三个字——“是真的。”   程雪菲被吓到了。不仅是因为秦歌有骨科的爱好, 而且, 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女人,在左手打字的同时,右手的音准竟然没出现半点瑕疵。   她自诩自己钢琴过了十级,可是在这样一个高手面前,她觉得自己刚刚在班门弄斧。   程雪菲有些脸红:“你怎么不说话?”   宋深深一手弹琴一手打字, “因为, 我是哑巴。”   派对进入了尾声。   秦音回来了,拿了一些小糕点,等宋深深结束手上的曲子,笑嘻嘻地递了过去。   宋深深简直受宠若惊,犹豫了一下, 接了回来。   她拿起一个马卡龙,咬了一小口,在心中揣测着秦音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宋深深自小就跟这个表妹相处不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惹她反感。小时候也不是没试着搞好关系, 可每次都是碰了一鼻子灰。   “表姐,那天我脾气不大好,你别见怪。”不等宋深深反应,秦音又说,“东旭说他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还拜托我关照下你。”   难怪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敢情还是恋爱的力量?宋深深打着字,“宁总他脾气不大好,音音你多包容他。”   秦音连忙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笑道:“当然,我作为他的女朋友,自然要包容他。”   这么快又交了一个女朋友?   宋深深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她借故离开,到阳台透透气。   阳台的另一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色的头发,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整个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香烟的那点火光,明亮如一颗红宝石。   他也看见了她,将指间的香烟送到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寂寥的烟雾徐徐缭绕,随风飘散。   “抽烟对身体不好。”宋深深终究不忍,提醒他。   “习惯了,改不了。”宁东旭把指尖的烟头弹出去。那烟头就像一颗流星,带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坠向大地。   宋深深不知道他何时养成这个坏习惯,但肯定是在她离开宁家之后。   夜风吹来,带来了些许冷意。宋深深忍不住抱紧双臂。   背后响起脚步声。宋深深正要回头,一件银灰色西装外套已经披到了她的身上。   外套上还带着温热的体温,掺杂着各种香水的气味。   宋深深不用回头就知道,站在她背后的人是流连于花丛中的秦歌。   “夜晚冷,小心感冒。”秦歌的嗓音变得无比温柔,像是情人间蜜里调油嬉戏一般的口气。   宁东旭冷冷的声音从烟雾中飞了出来:“我说你们有必要这么肉麻吗?”   秦歌眉毛一挑,唇角一歪,笑得流里流气:“有哇,不想被亮瞎了眼睛就别看。宁总,要不我把秦音叫过来,你可以和她一起秀恩爱,就是有些辣眼睛。”   宁东旭连吐了三个烟圈。   “秦总,要不我把你所有的女朋友都叫过来,大家一起辣眼睛。”   秦歌摊了摊手,表示根本不在怕的。   “早分手了。从此以后我要对深深一心一意。”   秦歌搂着宋深深的腰,笑得满面春风。   宋深深忍不住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表哥,戏演的太过了。”她拿出手机,提醒着。   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秦歌就是一戏精。尤其是遇到宁东旭,连热身都不要,一秒入戏。   “哦,”宁东旭长眸微眯,语气仍是凉凉的,“那我就拭目以待你们什么时候分手。”   秦歌真是服了他了,明明已经一败涂地,偏偏还嘴上不饶人。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直接呛了回去:“我觉得你会更早收到我和深深的喜帖。”   有一瞬间,宁东旭的表情很臭,宋深深本以为下一秒他会直接破口大骂,然而他最终还是继续淡淡地吸着烟。   “宁总,”秦歌又开口了,“毕竟你照顾深深那么多年,等我和深深结婚那天,我希望你能够牵着深深的手,带她走上红地毯。”   宋深深连忙拉了拉秦歌的衣袖,这位戏精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表哥,为什么每次只要和宁总碰面,你就表演欲望旺盛?你该不会——”   秦歌弯起了那双桃花眼,“该不会什么?”   他在心里暗叹,不容易啊,深深表妹,你终于知道了表哥对你的别有用心。   “你该不会喜欢他吧?想引起他的注意。”宋深深打完这些字后,自己都乐得不行,连忙跳开。   秦歌提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拎到自己身前,然后右手团成拳头,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敢拿表哥消遣了?”   宋深深双手合十求饶。两人嘻嘻哈哈地闹腾着,没有注意到氤氲缭绕的烟雾中,宁东旭越来越黑的脸。   宁东旭把香烟碾在手中,滚烫的烟头直接对上了手心,他双手攥紧,将香烟彻底熄灭在手中。   他努力平息着自己暴戾的气息,深吸一口气,吐出。   再深吸一口气,再吐出。   绝望的痛苦在他眼中闪过,可是他咬牙忍下。   仿佛在泥潭里挣扎,拼尽全力后,喉咙终于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行。婚礼那天,我领深深出场。”   闹腾中的两人顿时安静下来。   秦歌显然没预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嘴张了好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宋深深连忙摇头,“宁总,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我不是你监护人吗?这是我应该做的。你结婚的那天,我会包个大红包的。”宁东旭笑道。   只是这笑容,多少有些苦涩。   宋深深也回了他一个笑,打着手语说:“你和秦音结婚那天,我也会包个红包。只是肯定没你的大。”   宋深深想,如果宁东旭因为和沈梦感情变淡而不愿和她结婚的话,那么秦音倒是个不错的对象。知根知底,而且门当户对,老爷子一定不会反对的。   宁东旭深吸一口气,每个字都忍耐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希望我跟她在一起吗?”   站在亲表姐这个角度,宋深深没什么理由反对,点了点头,“秦音她只是被惯的骄纵了些。我觉得你俩门当户对,挺好的。”   宁东旭觉得,宋深深这女人还真是绝了,找准一切时机戳着他的伤口,还戳的又准又狠。找了个男人伤他的心还不够,还给另一个女人来当说客。   还好这世上只有一个宋深深,要不然他早就被玩死了。   宁东旭向她走去,薄唇抿成凌厉的弧线,握紧的双拳好像随时有可能掐断她的脖子。   秦歌连忙把宋深深护在身后,叫道:“姓宁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对我发就好,你别拿深深出气。”   开什么玩笑?今时今日,他哪里还敢拿宋深深出气?宋深深少拿他出气他就烧高香了。宁东旭离开饭店时,愤愤地想,他今后要是再主动来找虐,他的名字就倒着写。   回去的路上,他给柴飞打了通电话,问:“跟音乐学院谈得怎么样?”   “他们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柴飞提醒,“可是,宁总,红岩坡的那块地我们忙了三个月,就这样低价转给音乐学院——”   “我是老板,照我说的做。”宁东旭缓了缓语气,又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我给你们一周的假期。柴飞,你去订去迪拜的机票,车费住宿费伙食费找我报销。”   “老板万岁!”柴飞欢呼道。   宁东旭挂断电话。灯影从他深邃的眼底连续划过,忽明忽灭,看不出是何情绪。   三天后。   宋深深正在做饭,手机铃声响了。   是秦音打来的。   “表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学校搞了个特别面试,让你去考。”   宋深深完全不敢相信,正发愣时,秦音又说:“是真的!还有,你知道吗?学校劳师动众搞的这个特别面试,其实是专门为你一个人举办的。”   宋深深愣完之后,又呆了。   “那天庆功宴结束后,我听到秦歌给校长打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校长就破天荒地在录取工作结束后又来了个特别面试。表姐,你可是学校有史以来第一人!”秦音叫道。   宋深深脑袋还是懵懵的。   “秦歌说要去你那边蹭饭,现在应该到了吧。”秦音挂断电话前,又说了一句。   宋深深走到门口的时候,秦歌刚好从车上下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欠秦歌的这份恩情,怕是这辈子也不能还清了。   宋深深迈开双腿,跑过去,抱住了他。   “谢谢!谢谢!”   她知道他听不见,可是她还是想说。   “开心吗?”秦歌将手放在她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宋深深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开心我就开心。”秦歌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远远看,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拐角处的车上,宁东旭颓然地闭上了双目。   又来找虐了。 第37章 卡农(5)   “哇, 这就是袋鼠吗?”   宋莞尔看着手机里的动物, 兴奋地叫道。   宁语宁元气满满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了过来:“对,我让它跟你问好。Hello, please say hi to my friend。”   宋莞尔听着宁语宁地道的英式发音,好生羡慕:“哇, 语宁你还会讲ABC!”   宋莞尔心里有点酸溜溜。语宁咋什么都会,不仅长得漂亮,家境富有, 还会唱歌跳舞弹钢琴, 甚至还会讲一口流利的英语。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自己跟她比,那就是一废柴。   “我在英国读了三年的幼儿园。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来国外生活很快就会讲了。”宁语宁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己,“莞尔,以后我让东东带你出国玩。东东他可喜欢你了。”   宋莞尔一听到有机会出国, 脸上绽放出兴奋的笑:“我也喜欢东东, 不,宁叔叔。”   “他要是有喜欢你的一半喜欢我就好了。   宁语宁的语气有点酸溜溜。   那可是她亲爸哎,不知道她的存在就算了,眼里还压根就没她。   宁语宁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太失败了。   “你那么完美,宁叔叔肯定会喜欢你的。”宋莞尔抱着宁语宁送的芭比娃娃, 又说,“我妈妈她很惦记你。她让我跟你说,在国外也要好好吃饭不要挑食。”   “我也很想念深深姐姐。等我陪爷爷度完假后就回去。”   宁语宁远远地瞧见金律师过来了,连忙结束视频。她猫着腰, 钻进了老爷子身后的树林,悄悄地藏在一颗大树后。   “宁董,大少爷那边又出事了。”金律师说。   老爷子放下报纸,抚了抚老花镜黑色的支脚,问:“又出了什么事?”   金律师回道:“经营船运的秦家千金秦音宣称自己是大少爷的女朋友,被沈家人知道了。沈家人闹到了秦宗佑那边,指责他教女无方抢别人的未婚夫。秦宗佑表示恋爱自由各凭本事。两家各执一词,现在彻底闹翻了。”   老爷子向前倾了倾身体,询问着秦音的基本信息。   金律师打开文件夹,念道:“秦音是秦宗佑与宋青枫唯一的女儿,今年二十一岁,目前就读于深城音乐学院钢琴系。”   “倒是跟东旭也算是门当户对。”老爷子沉吟了下,又说,“东旭要真不愿意与沈梦结婚,就让他娶了秦音吧。”   “不行!”宁语宁扑哧扑哧跑了出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摆出一个大大的X。   “不行,音音姐姐性格不好,我不喜欢她。东东也绝对不会喜欢她的。”   宁语宁大声喊道。   老爷子把宁语宁抱到怀中,拿着手帕细细擦去她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问:“秦音怎么就性格不好了?”   “有次深深姐姐教她做鱼汤。她自己不小心被油烫了一下,不过就那么一点小伤,就骂深深姐姐。一点礼貌和教养都没有。我不要她给东东当老婆。”提到这件事,宁语宁就来气。   她喜欢深深姐姐,所以,讨厌所有欺负深深姐姐的人。   当然,东东除外。   老爷子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喂她喝了点水,笑道:“我的小祖宗,那你想要谁给东东当老婆?”   “深深姐姐。”宁语宁用肉肉的两只小手捧着老爷子苍老的脸,大大的眼里全是浓浓的期盼,“爷爷,要是深深姐姐能嫁给东东当老婆该有多好。我真的好喜欢深深姐姐。”   老爷子和金律师的脸色同时一沉。   宁语宁很会察言观色,见到老爷子这般神色,垂下头,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哭腔,“真的不行吗?”   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解释给他的心肝宝贝听:“他们门不当户不对,是不会幸福的。”   宁语宁拼命地摇着头:“爷爷,我不懂什么叫做门不当户不对。我只知道,以前的照片东东都很开心,可是我从来没有一次看过他露出那样的笑容。东东他好可怜,他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了,不要他了。爷爷你还要东东娶他不喜欢的女人,过分了哈。”   若是其它人敢当面质疑他,老爷子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说出这话的人是宁语宁。他非但不恼,反而把她摁在怀里,好生安慰着小哭包,又语重心长道:“语宁,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懂。”   可宁语宁觉得自己并不是懵懂无知的稚嫩孩童,她知道的事可多了。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东东的亲生女儿,知道东东喜欢深深姐姐。   她想要为爸爸争取,可爸爸怎么就那么没用?亏他还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尽是做让深深姐姐讨厌的事。   蠢透了!   **   结束和宁语宁的视频通话,宋莞尔跟着秦歌,去水族馆玩。   她被五光十色的水母吸引住了,睁大眼睛,观察这些轻飘飘的海洋生物。   秦歌念着一旁的向导牌:“目前水族馆拥有二十多种水母,有摇铃水母、蛋黄水母、钟水母等。还有世界上最大的幽灵水母也在这里藏匿着。”   一只彩虹水母正缓缓向他们缓缓飘来,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及。它身形柔美,舞姿轻盈,曼妙的舞姿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宋莞尔将手按在玻璃上,虽然感受到的只是冰凉,可内心却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表舅,为什么我在海绵宝宝那看到的水母是透明的?”宋莞尔好奇地问。   “水母确实是透明的。你之所以看到彩色,那是因为灯光。”秦歌笑着问,“莞尔喜欢水母吗?”   “喜欢。”宋莞尔点点头,“它们就像穿着五彩的舞裙,快乐地跳着芭蕾舞。”   宋莞尔想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说:“表舅,我想重新跳芭蕾舞。等我妈妈考完试,你跟我妈妈说说,好吗?我现在不吐血了,我的身体没问题的。”   秦歌苦恼道:“我的话你妈妈未必听啊。”   “你不是她男朋友吗?妈妈会听的。”宋莞尔双手合十,央求道。   秦歌黯黯神伤:“我这男朋友在你妈妈心中也没多大分量吧。”   “不,”宋莞尔转过身,看着秦歌,认真地说,“妈妈经常对我说,我们欠了你很多恩情,她会一辈子对你好。”   秦歌笑了又笑:“那你妈妈可以以身相许吗?”   宋莞尔不懂这个成语什么意思,回去就问宁语宁。   宁语宁拍了下大腿,叫道:“你笨啊,小秦子是想跟深深姐姐结婚。其实我想让深深姐姐给东东当老婆的。东东喜欢深深姐姐,可深深姐姐讨厌东东。”   宋莞尔感慨道:“我也希望妈妈能嫁给宁叔叔,给宁叔叔当老婆。”   两个七岁的小孩,隔着屏幕,唉声叹气了一番。   宁语宁某些方面的词汇可真够丰富,什么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把宋莞尔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没多久,深城音乐学院举办了一次特别加试。由于这次考试过于罕见,家在附近的学生都前往观看。   宋深深穿着白色的纱裙,走到了舞台中间。   裙子是宋青枫精挑细选的。宋深深明白,此次演奏不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姑姑。这么多人为自己而来,如果没有弹好,那姑姑的面子往哪里摆?   这两个多月宋深深一直在练习参赛曲,直至今早十点她都没停过,所以现在的她根本不需要酝酿情绪。她让胸腔里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情感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按下了琴键。   行云流水的琴音奏响在宽敞的礼堂。   贝多芬创作此曲时,正值19世纪初期。他用这首《热情》来赞扬欧洲人民不屈不挠反对一切侵略、反对一切封建势力的压迫、争取民族自由解放的英雄精神。   气势磅礴、规模宏大、热情似火。   这是贝多芬的热情,也是宋深深的热情。   即便经历过数次生离死别,即便她的人生曾经黑暗得见不到一丝光亮,她依旧对钢琴、对人生抱有无限的热情。   她还记得,父亲临死前对她说:“深深,勇敢地活下去!”   这些年,她自认没有辜负父亲的遗愿。少女妈妈她当得坦坦荡荡,单身母亲她从不怨天尤人,大龄考生她也无所畏惧。   她时而重重地按下琴键,琴声犹如狂风怒吼般,敲打着听众的耳膜,震得人头皮发麻。时而轻抚琴键,又有涓涓细流般的柔情,静谧温和,慢慢流淌在人们的心间。   热情澎湃的旋律回荡在大学礼堂,密集音符如同滔滔江水滚滚不息,高亢的旋律表明了宋深深宁折不屈的态度。   她不会说话,只能用琴声来向听众传达她的热情。   一曲终毕。   鸦雀无声的观众席就像是一锅落入了水滴的滚油,欢呼声和掌声简直要掀翻了全场。   宋深深露出了无比开心的笑容。   她想,她无法说出口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第38章 卡农(6)   “Encore!Encore!Encore!”   热烈的掌声过后, 全场齐声高喊, 让宋深深再弹奏一首。   宋深深看向舞台下的宋青枫。   宋青枫带着骄傲的神情点了点头。   宋深深再度回到钢琴前,闭眼沉思了一会儿,手放到琴键上,忧伤的旋律缓缓奏响。   一种无言的悲伤在空气中慢慢流淌, 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让人心酸的故事,又仿佛是一种爱的旋律。   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温柔、典雅、妩媚,演绎着肖邦《夜曲》中那种深邃朦胧的意境, 精准无比, 同时又极具个人风格。   每一顆音符如水珠般清澈透亮,晶莹鲜活,柔美至极。   恍如一首恬静雅致的诗歌,靡靡猗猗,余音绕梁, 令人深深地陶醉其中。   于众多才华横溢的钢琴家中, 宋深深最为喜欢肖邦。   与肖邦同时代的音乐人德·兰茨如此描述他对肖邦的印象:“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消瘦,浑身透着忧郁,带有巴黎人最优雅的举止。我从未见过比他更有吸引力的人”。   在肖邦同龄的音乐家李斯特眼里,“他如此高贵优雅的外表和得体的举止, 使人们不由自主地把他看作王子。”   然而这位钢琴诗人,却长期经历着病痛的折磨,死的时候不足四十。   爱八卦之人谈起肖邦,绕不过“不伦之恋”四字。   有人说, 肖邦最大的人生错误是与乔治·桑搞在了一起。肖邦年轻、敏感、天真、涉世太浅。而这个搞文学的乔治·桑,号称 “工作母牛”,她已婚已育,又年长肖邦6岁,早已是个情场老手。肖邦哪是她的对手,两人分手后不久,身心交瘁的肖邦便一病不起。一个天才就这么早早陨落了。   小时候,父亲每每听到友人提到“不伦之恋”,一向沉静忧郁的他都会露出极为难得的激动神情,反驳道:“肖邦与乔治·桑在一起的那几年,是他创作生涯的巅峰。没有乔治·桑,肖邦就写不出那么多美妙的作品。”   友人就会笑话他:“你难道支持这种不伦之恋?”   父亲轻声回道:“世人只看到不伦,却看不到不伦之后的恋。所有的爱情最开始时的模样都是纯真美好的。然而世俗的偏见、时间的流逝、名利的追逐都会轻易地毁掉了爱情。”   友人又问:“那你觉得这世间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吗?”   “有。若得一真心,不惧世俗的偏见,不怕时间的流逝、不慕名利的追逐,那便是至死不渝的爱情。”父亲看着远方,眼神黯淡,叹息道,“可惜,我没有这种福气。”   这个神情,一定是想起了那个负了他的女人吧。   宋深深抬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液体,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她连忙拭去泪水,走到舞台中间,朝那些起立为她喝彩的观众们鞠了一躬。   宋深深登过无数次舞台,有学校晚会,有派对现场,有钢琴大赛。   然而,这次的舞台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注定铭记一生。   几天过后,宋深深收到了深城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宋深深同学:   经我院招生委员会特别批准,你被我院录取到钢琴系学习。请于9月1日13:30到16:30,凭本录取通知书到我院琴房楼百荣厅报到。   宋深深去过许多次音乐学院,然而这次的心境完全不一样。   音乐学院建于民国时期,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在青山湖畔间更显古朴典雅。主干道两旁是两排整齐的棕榈树。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只有充满着艺术气息的宁静祥和。   一对校园情侣骑着双人自行车从宋深深身边经过,脸上是肆意绽放的青春笑容。   “妈妈,这里好大好漂亮。你以后就在这里读书吗?好棒哦。”宋莞尔开心极了。   宋深深理了理女儿有点凌乱的刘海,抱着她坐在长椅上。   细碎的阳光被葱葱郁郁的树叶拥簇着洒落下来,一地摇曳着的光斑。有微风轻抚,那些落在宋深深脸上的光斑像极了跳跃着的音符。   她琢磨了下用词,给宁东旭发了条短信。   【宁总,不好意思在百忙之中打扰你。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又得到一次考试的机会,然后顺利进入了大学。大学课程多,我想我应该没有时间照顾语宁了。所以我想辞去这份工作。至于房子,我会很快搬出去。这段时间,谢谢你。】   宋深深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宁东旭的回复。正要打道回府,一个境外电话打了进来。刚接起来,电话那端就传来了宁语宁的嚎啕大哭声。   “深深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宋深深让宋莞尔接电话。   “我妈妈说,她怕照顾不好你,接送也是个问题。”   宁语宁哭道:“东东说他会请司机来接送的,不用担心。深深姐姐,你留下吧。”   宋深深更不能留下了,她又不做饭又不接送,吃人家的饭、睡人家的床、用人家的车、还拿人家的钱,这跟宁东旭包养她有什么区别?   小金主谈不下来,大金主直接在半小时后到大学跟她谈判。   “我都没睡你,怎么叫包养?”宁东旭说出口后,才发现儿童不宜,给宋莞尔一张纸币,让她到不远处的小卖部买包口香糖。   把宋莞尔支开后,宁东旭又说:“深深,我们毕竟有那么多年的情谊,你让我照顾一下都不行吗?”他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宋深深肩膀时,宋深深像是触电似的,连忙往旁边一躲。   她眼中的惊慌刺痛了宁东旭的心。宁东旭很是难受:“说到底你就是讨厌我,就是不想跟我有半点联系,是吧?”   宋深深是个哑巴,所以沉默只是她唯一的回答。   宁东旭试着站在她的角度想了下,如果一个他一直当成哥哥的人突然有一天狂性大发要了他,哥哥对他的好只是为了掩藏自己的龌蹉欲望,那确实够恶心一辈子的。   “深深,你说吧,你要怎样才能不恨我?”   没有爱,又怎么有恨?   要做到无恨,先要做到无爱。   要做到无爱——   宋深深茫然了,她只知道怎么爱一个人。可是,要怎么不爱那个人呢?   她控制的了自己的嘴巴,因为开不了口。   她控住得了自己的眼睛,只要强行不去看。   可她的心,要怎么控住得了?   “除非你把它从老天那给我要回来。”宋深深抬头望着天空,那里有蓝天、白云,不知道有没有小小的那个它?   如果它能回到自己身边,那么,就算受到再深的伤害,她都不会介怀。   宁东旭一头雾水,想出所以然时脸都黑了,叫道:“你要我怎么把贞操还给你?我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你了,我有向你要回吗?”   不提这个还可以好好说话,一提这个宋深深就有气,“你占了我便宜还好意思说?你是男人吗?”   “我怎么就不是男人呢?”宁东旭不自觉的,声音越说越大。   宋深深暗叹,宁东旭怎么一碰到她就跟□□遇上了火星,一点就炸。“你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哪点像男人?”   “我全身上下哪里不像男人?”宁东旭叫道。   “你不负责任!”   宁东旭反而笑了:“要我负责任可以,嫁给我。不过爷爷那边要先瞒着。”   宋深深看着他老不正经的态度更气,结婚是这么随随便便就可以说出口的?“我可不想嫁给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宋深深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宁东旭这人还挺花心的,先是撩拨沈梦,腻了以后又去撩拨秦音,期间还一直骚扰自己。   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惦记别人嘴里的。   宁东旭就纳闷了:“你们女人可真奇怪,我要负责任你不要,我不负责任你说我不是男人。”   在宋莞尔心目中,妈妈一直都是非常温柔的人,从来都是与人为善,可是一见到宁叔叔就像□□遇上了火星,一点就炸。   而宁叔叔也不让她,每次不是气红了眼睛就是气黑了脸。   哎,两个幼稚的大人。   她连忙过去,让两个大人冷静冷静。   宁东旭冷静下来,就开始攻击她的软肋:“语宁真的舍不得你,而且莞尔也需要个伴。你忍心让两个小朋友分开吗?”   宋深深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我可以留下来,闲时可以照顾语宁,但是我不能再要你的钱。至于住宿费和伙食费,我会另算给你。”   宁东旭皱眉,宋深深如此跟他计较,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了外人。   不,比外人还外人。   “深深,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做兄妹吗?从来都是哥哥管吃管住,哪里有向妹妹要钱的道理?”   宁东旭不觉得宋深深真把他当哥哥了,哪有妹妹次次见到哥哥都要跟哥哥掐架的?   宋深深不觉得宁东旭真把她当妹妹了,哪有哥哥次次见到妹妹都要想尽办法去占有的?   这天底下,哪有像宁东旭这种一肚子坏水的哥哥?   直至不久之后她成为了宁太太,被某个一肚子坏水的男人扔到了床上,宋深深才了然,哥哥什么的,都是骗人的鬼话吧。 第39章 卡农(7)   宋深深拜托秦歌帮忙。秦歌很快就给她找到了一份手替的兼职。   由于这部青春偶像剧就在深城拍摄, 宋深深当天就进了组。   电视剧是由网络上一个知名的言情小说IP改编, 讲的是一个外表高冷内心娇蛮的千金大小姐,由于父亲破产,暂时回到老家避难。可老家的那块地已经被盖成了孤儿院。这位大小姐就赖在院长那,与院长发生的一系列啼笑皆非的爱情故事。   大小姐毕业于声乐系, 因此剧中有很多弹钢琴的画面。而扮演这位大小姐的女演员对钢琴一窍不通,所以拍摄女主弹钢琴时,由宋深深来替, 导演补拍些女演员的特写和背影就可以了。   秦歌到达剧组时, 副导正在指导宋深深走位,手直接搭在她的肩膀上。   秦歌立即皱起了眉头,走过去,笑道:“施导,我女朋友第一次拍戏, 你可要耐心点教。”   副导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飞快收回了手,额头冷汗直流,随口应承两句,连忙闪人。   赶走了登徒浪子,秦歌一手搭在琴板上, 好整以暇地看着宋深深。   她穿着跟女主一样的黑色礼服,梳着和女主一样的大光明发型,化着和女主一样高冷的妆容,整个人就像是天上的明星一样耀眼。   “你今天跟平常不一样。”秦歌赞叹道。   宋深深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俗话说得好, 人靠衣装。   “深深,你要是进入娱乐圈,我保证那些宅男会被你迷死。”秦歌又说。   宋深深知道秦歌在奉承她。不过女人嘛,谁不喜欢听甜言蜜语?就宁东旭那个连个笑都懒得给的黑面神,也不知道沈梦和秦音怎么就对他死心塌地?   扮演女主的演员是有着四小花旦之称的楚辞,她踩着红底高跟鞋,走得摇曳生姿,裙摆飘飘荡荡,仿佛一朵盛开的黑色曼陀罗。   楚辞手上夹着一根香烟,优雅地将烟圈吐在了秦歌的脸上:“歌哥说的对,宅男吃宋小姐这一款,只是她额头上的伤疤需要刘海遮一遮。”   宋深深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挡那道疤痕。   楚辞惋惜道:“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要不然就不用当我的替身。”   宋深深看得出楚辞并不是在针对她,而是秦歌,猜想他们两人之间估计闹了些不愉快。   真是的,怎么到哪都不省心?   心好累。   “是我小时候不小心划的。”秦歌深感愧疚。若不是因为他年少时期的顽劣,宋深深哪会被人这么奚落?   “哟,还是青梅竹马啊。歌哥还真是奇怪,把小女友送来当我的替身,就不怕我这前前前前女友使绊子欺负她吗?”楚辞手叉在腰上,脖子向上扬着,眼睛透着猫一样的光。   宋深深一下子想起了那位有着猫一样眼睛的曲悠,忍不住感慨道:秦歌挑选女友的眼光可真是惊人的一致。   秦歌拿走楚辞手上的香烟,笑笑道:“楚辞,你一个片酬几千万的人,有必要欺负一个新人吗?”   他把视线转向副导演所在的方向,“深深她不会说话。楚辞你帮忙照顾下。”   楚辞低低咳嗽了几声后,听得出嗓子不大书粉。她扬起了唇角,说道:“知道娱乐圈脏,你还把她往里面送。心可真大。行啦,谁敢欺负你秦歌的女友?还要不要在圈子里混。”   秦歌前脚刚离开 ,秦音后脚就来了。她刚从泰国旅游回来,给宋深深带了一个礼物。   宋深深打开一看,是一支Dior口红。她打了个“谢谢”的手语,收下了。   “表姐,你跟东旭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东旭最近精神不是很好,下个月是他的生日,我想送份礼物给他让他开心起来。”秦音说明了来意。   宋深深出谋划策,“领带怎么样?”   秦音摇头,“太俗气。”   宋深深又写道:“手表呢?”   秦音还是摇头,“没创意。表姐你真的跟他一起生活了七年吗?怎么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他。”   秦音在心里暗笑:东旭对宋深深的关照,果然就是主子对丫鬟的那点情谊。   宋深深仔细想了想,“宁总他很喜欢剑道。他小时候就开始练习剑道,剑术很厉害。”   宋深深至今还记得东哥穿着深蓝色的剑道服,手执竹剑,赤脚快速前后挪移。竹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噼啪一声,狠狠地落在假人的头顶。   东哥摘掉面具,喘着粗气,还不忘露出意气风发的笑:“深深,我会用我手中的剑保护你。你怎么笑了?不信?你等着,我会变得越来越厉害的。”   那天正值夏至,天色晴朗阳光明媚,而少年就这么一笑,顿时令整片晴空失色。   那便是她最初心动的模样。   秦音打开手机的记事本。不对啊,她倾尽人力,搜遍朋友圈,整理出的宁东旭的业余活动中并没有剑道这一项。   秦音狐疑地看着宋深深:“表姐,你确定吗?”   宋深深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就信你一次。”秦音把“剑道”加入了宁东旭业余爱好那一拦中。   “音音,宁总那人冷冰冰的,你怎么就非他不可呢?”宋深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不知道的,他可温暖了。”秦音完全就是沉溺在幸福中的小女生,心心眼地说,“那天他背着我,特别特别的温暖。我那时就觉得,如果被这样的男人用心呵护着,那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表姐,你一定没被他背过吧?”   宋深深摇了摇头。   宁东旭没背过他,她倒是背过宁东旭。在他病得全身乏力时,宋深深背着他爬上爬下,扶着他上厕所,把所有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遍了。   “表姐,”秦音一边补妆一边说,“早上我去东旭的公司找他,碰到了沈梦。”   宋深深着急地问:“你不会跟她吵起来了吧?”   秦音回道:“我会在东旭下属面前做那么跌份的事吗?我就对沈梦说了一句,男人要是真爱一个女人,是不会让她等那么多年,让她别再自欺欺人了。沈梦就灰溜溜地走了。”   宋深深心情有些复杂。外人不清楚,她可再清楚不过了。宁东旭是喜欢过沈梦的,可原本应该甜甜蜜蜜的情侣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个地步,她也不知道。   也许爱情跟鲜花一样,都有个保质期。过了那个期限,不管是再怎么浓烈的爱情,都会慢慢凋零,直至死亡。   离开剧组前,宋深深来到楚辞的专用化妆室,把一盒咽喉含片放到了桌上。   楚辞刚好结束当天的拍摄,站在门口看着她,表情有些微妙:“宋小姐,你好像有些多此一举。我答应秦歌照顾你,并没说要和你搞好关系。”   身为时下最当红的流量小花,多的是人要捆绑着她炒热度。大多数时候楚辞只能无奈接受,但并不表示她不抗拒。   宋深深知道她误会了,在手机上飞快地编辑文字:“我喜欢听你唱歌,希望你能保护好天生的好嗓音。”   虽然唱歌是楚辞的初心,但无奈她出道时,华语唱片市场已经进入了寒冬,楚辞想征战歌坛的愿望破灭。无奈之下她只好转战小银幕。从最初的十八线龙套配角,到现在无数制片方争夺的女一号。这八年,楚辞用一部部高收视的作品征服了全国观众。   “我从没发过一张专辑,请问宋小姐喜欢听我哪首歌?”楚辞唇角抿了一丝冷笑。秦歌新交的女朋友有心机就算了,怎么还这么蠢?   楚辞盯着宋深深,就等着看她露出窘迫的神情。   宋深深仍是笑笑,以眨眼的功夫打好一段字,递给楚辞看。“你不记得我,不过我记得你。以前你到你外公那学习声乐,我还给你伴过奏。那时,你还说,长大以后要当歌手。”   “你是——”楚辞瞪大了眼睛,惊喜交加,“港城宁家的那个宋深深!”   宋深深点了点头。   楚辞拉起宋深深的双手,感慨良多:“外公过世前,叮嘱我们全家要找到你。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一直坚信你会功成名就的。外公怜你身世孤苦,你又常年陪伴在他身边,他是拿你当亲孙女看待的。深深,这些年,你去哪了?”   一言难尽。宋深深简要扼要地说明了情况,“我离开港城后,被一家花店收留了。我过得挺好的,也没有放弃钢琴。对了,我还考上了深城音乐学院,我来打工赚学费。”   “可你以前考的是柯蒂斯啊!”楚辞不无惋惜。她想了想,问:“深深,你想赚更多的钱吗?”   “当然。”在这个世上,有钱就是老大,宋深深做梦都想赚钱。   “你要不考虑写歌?”楚辞认真地建议。虽然宋深深专攻古典音乐,但自古音乐无国界,古典和现代音乐也能相通,以宋深深的天赋,楚辞相信她可以做出一番成就的。   一言惊醒梦中人。宋深深心想,她或许可以尝试点亮这个技能点。   “你给我写歌,我来唱。深深,你可以以我为踏板,我帮你成名。”楚辞又诚挚地说,“这样外公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虽然被耽误了八年,但楚辞相信,外公挚爱的关门弟子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第40章 命运交响曲(1)   一场南下的寒流提前宣告了深城秋天的来临。   宋深深上完中外音乐史, 抱着课本, 走出教室,就看到了秦歌。   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应该是刚从健身房出来。两条长腿一前一后地曲起,靠在墙上。双眼微闭, 耳朵还塞着白色的耳麦,看上去就跟学校里稀松平常的大学生一样。   宋深深走过去,拍了下秦歌的肩膀。   秦歌睁开眼, 见到她,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盈满了笑意。“深深,你晒黑了。”   可不是军训给折腾的。   宋深深拿出手机,“是来找我的吗?”   “嗯。我想你了。”   一句正儿八经的情话,偏偏说话的那人嬉皮笑脸。宋深深也跟他开起了玩笑,“我也想你。”   秦歌眉毛一扬, “有多想?”   宋深深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点点”。   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宋深深问:“吃过饭了吗?学校有家小吃店, 做的混沌面味道还不错。”   秦歌做了个“请”的手势,“美女相邀,却之不恭。”   正值用餐高峰期,小吃店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宋深深不好意思让秦歌久等,便请秦歌去吃西餐。   秦歌摇了摇头:“不, 就这里吧。反正我也闲着没事。”   队伍以蜗牛般的速度缓慢挪动。等了差不多十五分钟,他们才在角落处找到了个位置。宋深深拿出纸巾,想给秦歌擦拭椅子。   秦歌大大咧咧坐下去了:“行了,我可不是宁东旭那种事儿逼, 请他吃顿饭又要挑环境又要看天气,还要选个黄道吉日。”   宋深深直言不讳,“他其实就是不想和你吃饭。”   “你以为我想啊?”秦歌抱怨道,“都是我爸让我叫他出来,好好谈谈秦音的事。你知道吗?前阵子宁老爷子生病了,秦音一个人跑去医院探望老爷子。我爸和宋教授知道情况后,连夜赶到港城,没想到在病房门口碰到沈家人。沈家骂我爸没管教好女儿……”   秦歌无语地耸了耸肩。   两碗热腾腾的混沌面上来了。   秦歌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难怪这些大学生爱吃。   “宁东旭就是个祸害。他还没做什么呢,就掀起了两家的战争。”秦歌下着评语。   宋深深保持沉默。   秦歌继续倒苦水:“我按照他的要求挑了黄道吉日,天气好环境也优美,结果他知道不是谈你的事就怎么也不肯来了。就让我转告秦音三个字——‘死心吧’。”   宋深深问,“你不会真转告吧?”   以秦音的性格,那画面太美,宋深深不敢想象。   “我哪敢?秦音发疯起来就跟恐怖片的女鬼一样。我让我爸去说。”秦歌决定把这话题扔一边去,盯着宋深深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问,“深深,周末有空吗?红枫路那边开了家法式料理,味道不错,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鹅肝。”   宋深深吞了吞口水,“想吃是想吃,但是周末我要排练迎新晚会。”   “歌哥,人家也想吃鹅肝!”   娇滴滴的女声在宋深深头顶响了起来。   宋深深抬起头,看到了那个有着猫一样眼睛的女生。   秦歌的前女友,她的现学姐——曲悠。   宋深深有些局促不安。   秦歌似乎处理这样的窘境很有经验,看着曲悠,笑得很是从容:“曲悠,最近过的好吗?”   曲悠用哀怨的眼神瞅着秦歌,说道:“歌哥都不要我了,我还能过的好吗?”   秦歌眉毛一扬,咦了一声:“你最近不是跟卖喜糖的唐家小少爷打得火热吗?”   曲悠的声音越发嗲了:“他哪有歌哥你好啊。歌哥,我想回到你身边。”   这三人,一个是最近大出风头的电影玩家,一个是风云新生兼新一任校花,一个是臭名远扬的交际花。   他们一凑在一起,周围学生全都闭上嘴巴竖起耳朵围观好戏。   更有好事者,在朋友圈做着现场直播。   【我校校花与富豪男友吃混沌面遭遇恶之花,这是怎样凌乱的画面?】   【前排兜售瓜子饲料,现任与前任狭路相逢,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吗?】   【秦哥哥,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恶之花VS校花,你们压谁胜?】   “曲悠,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什么时候会安定下来吗?”秦歌把手伸到对面,握住了宋深深的手,“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可以让我安定下来的人。”   曲悠:“……”   宋深深:“…………”   围观大学生们又忙活了起来。   【不得了了,秦歌当众表白。】   【要婚了吗?不要啊,秦哥哥。】   【男友力爆棚,恶之花被实力打脸。】   曲悠的脸色极为难看。   宋深深很是不安,想抽出手却被秦歌牢牢握紧。她不停地给他使眼神。   过了,这个真的过了。   秦歌忽视她投来过的眼神,对曲悠仍是一脸亲和的微笑:“曲悠,你不是喜欢爱马仕的包吗?你随便去买个两三个,拿发|票找我助理报销。”   曲悠的双眼猛然一亮。   围观群众拿着手机,又开始干活了。   【三观崩塌!爱马仕是可以随便买的吗?】   【秦哥哥请随便砸一个爱马仕到我头上吧。】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无法理解!】   置于风暴中心的秦歌仍是笑笑:“曲悠,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不太喜欢前女友惹事。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曲悠离开后,宋深深连忙把手抽了回去。她本来有些话要说,可是想想当初是自己拖秦歌下水,现在秦歌拿自己当挡箭牌也合情合理。   于是把头埋进碗里,继续吃面。   “面好吃吗?”秦歌问。   宋深深胡乱地点了点头。   “听说最近经常跟楚辞联系。你两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秦歌喝了一口面汤,又问。   宋深深打开微信。   ——怎么?想追回楚辞?   秦歌放下了筷子:“我和她性格都强势,相处起来太难,所以决定只做朋友。平时喜欢互怼,你别瞎想。”   宋深深哑然。她只不过开了个小玩笑,没想到秦歌会用如此严肃的表情如此郑重的语气回答。   她连忙扯开了话题。   ——我最近在学习作曲,楚辞要给我介绍工作室。   秦歌团起右手,敲了下她的额头,“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这事包在我身上。”秦歌从宋深深碗里夹走一个混沌,“怎么突然对作曲感兴趣?你不是钢琴系的吗?”   宋深深叹了口气。   ——我想赚多多的钱。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最近语宁在看一部电视剧,我跟着看了一会儿。有个处长贪官藏起来的钱被发现的时候,不仅冰箱里有,整面墙都是,连床上都是。   ——真的好多好多钱!   宋深深还发了张流口水的表情图。   她的眼睛比刚才曲悠的还亮。不过,曲悠只会让秦歌厌烦,可宋深深却是怎么看怎么可爱。“深深,我教你个快速致富的方法。”秦歌往前倾了倾身子,故作神秘地说,“你可以嫁给我。”   宋深深也跟他开起了玩笑。   ——行,结婚当天我雇人谋杀亲夫。   秦歌坐直,指着她的胸口,“深深,你良心不会痛吗?”   宋深深乐得不行,捂嘴偷笑。   秦歌见她心情好,连忙说出了宋莞尔再三托付他的事:“深深,莞尔她想重新跳芭蕾舞。”   **   宋莞尔听着电话里秦歌说的话,眼眸暗了下来。   “莞尔,深深姐姐答应了吗?”一旁的宁语宁问。   宋莞尔摇了摇头。   吴过把她们送到芭蕾舞培训班,走之前,对宋莞尔说:“莞尔,叔叔也是因为伤病离开最爱的战场,叔叔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先把身体养好,身体好了才有可能实现梦想。”   宋莞尔听话地点了点头。   “我得去送花了,客人催了,待会儿来接你们回去。两位小美女,别跟陌生人走,知道吗?”吴过交待完后,转身下楼。   宋莞尔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坐在板凳上,看着宁语宁在舞蹈老师的口令下翩翩起舞。   “莞尔,你妈妈还不肯让你跳舞吗?”沈梦走过来,坐在宋莞尔身边,问。   宋莞尔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我理解妈妈,她非常害怕失去我。可我……可我真的很想跳芭蕾舞。”   沈梦有些动容,抓住宋莞尔干瘦的小手。   “沈老师明白那种有梦想却不能实现的感受吗?”宋莞尔抬头看着沈梦,眼里全是对她的崇拜和喜爱。   沈梦极为同情这个小孩,柔声回道:“知道。我因为自己不小心,双腿受了伤,再也不能成为职业芭蕾舞者。”   宋莞尔是个很会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小孩,“沈老师你一定非常伤心。”   “是啊。”沈梦回想起当时那种近乎绝望的心情,职业生涯突然中断,她觉得天都要塌了的。“可我明知道这种心情,却让另一个无辜的人也失去了梦想。我真的太自私了。”   这些年,沈梦时不时会想起宋深深,不知道当时被打断右手赶出家门的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还在继续弹钢琴吗?结婚了吗?生孩子了吗?   **   宋深深知道女儿的心情必定不佳,来花店的路上特地去蛋糕店买了一盒马卡龙。   刚走到花店门口,就听到宋莞尔的哈哈笑声。   宋深深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女儿的心理承受力。   她笑着看两个小孩上演霸道皇帝爱上我的戏码,微信提示音响起,宋深深低头看了下,是秦音发来的。   秦音:宋深深你耍我是不是?什么喜欢剑道?东旭让助理跟我说他最讨厌的就是剑道,把我特地去日本买的竹剑退了回去。宋深深,你玩我的是吧?   宋深深连忙回了过去:不是,音音,他以前真的非常喜欢剑道,他是非常厉害的剑道高手。   秦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宋深深回了“对不起”三个字。   秦音:算了,我根本就不应该参考你的意见。东旭最近休假了,明天就是他的生日,我想给他办个生日派对,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他。语宁在你身边吧,你快问问语宁他平时会去哪里。   宋深深让宋莞尔翻译,问了宁语宁这个问题。   宁语宁取下叼在嘴里的玫瑰花,回道:“东东他平时就来往于公司、小洋房还有云浦区的那套公寓。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失踪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   宋深深把宁语宁的话打成文字,告知秦音。她好奇地问宁语宁,“宁总他真的不玩剑道吗?”   宁语宁叹了一口气,“北北说东东曾用竹剑伤害了一个人,所以这八年他连碰都不敢碰了。”   宋深深愣了下,宁东旭远离他钟爱的剑道,是因为他曾经用竹剑打断她的手吗?   “深深姐姐,我觉得东东这段时间精神很差,他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了。”宁语宁摇了摇宋深深的手,央求道,“你下次见到他,劝他想开点。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别惦记了。”   自从上次在深音见过面后,宋深深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宁东旭了。   宁东旭也再也没有来骚扰她。   她原以为宁东旭会堵在教室门口,会跑到家里蹭饭吃。可是,一次都没有。   宋深深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出门采购,就遇见了宁东旭。   三十岁的宁东旭。 第41章 命运交响曲(2)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宋深深根本不敢相信宁东旭会变的如此憔悴不堪。   宁语宁说他精神不好, 可这哪是不好,这分明就是糟糕透顶。   他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眼下一片乌青,下巴上布着青色的胡茬。身上的衬衫也是皱巴巴的, 也不知是从哪里挖出来的,散发着浓重的烟酒味。   “深深,我病了。”他的声音暗哑, 眼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灰冷。   宋深深警惕地看着他, “病了就找医生,我又不会看病。”   “我的病,只有你才能治好。”宁东旭向前迈了一小步。   宋深深往后退了三大步,“需要我给你血吗?”   宁东旭摇了摇头:“只要你陪我就行。”   果然又是来纠缠不休的。这次居然还化了个憔悴的妆容来卖惨。   宋深深深感厌烦,“宁总, 我有男朋友。”   宁东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声音低低的:“就三天,不,两天,也不行吗?”   宋深深不假思索,立刻拒绝, “一秒都不行。宁总,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我们之间早就完了,回不去了。我现在对你只有讨厌。”   宁东旭眼中仅存的光芒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深深,你还需要我吗?”   宋深深坚决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 你会活的好好的吗?”宁东旭哑声又问。   宋深深简直莫名其妙,“没有你,我只会活的更好。”   “我能最后抱你一次吗?”久久的沉默后,他向她走了过去。   “你又发什么神经?”宋深深撒腿就跑,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宁东旭苦笑了一下,打开大门,宋莞尔正在给花朵们浇水。见到他,甜甜地叫了一声“宁叔叔”。   “最近身体好点了吗?”宁东旭问。   宋莞尔乖巧地回道:“嗯,我有听医生的话,准时去复查。”   宁东旭摸着她的头,叮嘱道:“你妈妈非常爱你,不要做出让她伤心的事,知道吗?”   宋莞尔点了点头。   “东东!”宁语宁在二楼阳台看到他,蹭蹭蹭地飞快跑下楼,看到宁东旭时,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东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没事。”宁东旭上前一步,破天荒的,抱起了宁语宁,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来,“你还真的蛮重的。”   宁语宁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抚摸着他消瘦凹陷的脸颊,心疼极了:“东东,你别难过,你还有我,我永远爱你。”   宁东旭闻言,涣散的眼神重新聚集在一起。他垂下眼眸,瞧着宁语宁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开口道:“小姑妈,我以前对你不好,老是骂你,还打过你。对不起。其实你一直是我的开心果。以后跟着深深姐姐好好生活,知道吗?”   宁语宁眼泪哗啦啦直流:“东东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我没事。”宁东旭继续说,“少看点电视剧,多懂点书。莞尔身体不好,你多让着她。另外,那个温承光是个不错的孩子,你早点预定,长大后就嫁给他。”   宁语宁越听越不对劲,爸爸似乎在跟她交代遗言,她再三确认:“东东,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我走了,再晚就赶不上去迪拜的飞机。”宁东旭亲了下她的额头,离开了。   之后的一周,宁东旭每天都在朋友圈更新旅行照片。宁语宁才相信,他是真的没事。   国庆长假快到了。校园里随处可见拖着行李箱的大学生。或是回家,或是成群结队去旅行。   唐之遥得知宋深深最近在学习作曲,带她参观深音作曲系。   作曲系有个展览大厅,里面展示着本校师生写过的曲子。   宋深深第一次知道她的姑姑宋青枫原来会作曲,还写过不少耳熟能详的歌曲。   唐之遥播放着一首《望夫石》。这是当年国民电视剧《当归》的主题曲。   百年药铺松韵堂大少爷在成亲第二天不见踪影,贫苦家庭出身的新婚妻子一边苦苦等待丈夫归来,一边支撑着整个大家族。时值抗日战争爆发,松韵堂无可避免地卷入了时代的漩涡中。女主角一边智斗日本人,一边为红军前线输送药品,终于在抗战胜利那天等到了丈夫的归来。   “望夫石,望夫归,纵然青丝成白发,终不悔。”   宋深深品着这句歌词,品出了苦涩的味道。她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早已过世的爸爸。   唐之遥又播放了一首《没有你》。这是歌坛大姐大汪琳的成名曲。汪琳特色的烟嗓,低低的吟唱着,配合着悲凉的大提琴伴奏,充斥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和绝望,唱出了失恋之人的寂寞与悲伤。   “老师上大学时就开始写歌,以一首《望夫石》一鸣惊人,并且一战成名。歌坛那些有名有号的人都曾向她邀过歌。不要以为老师只会写苦情歌,其实老师前期写的歌都很欢快。后来老师结婚了,就专心相夫教子,再也没写过歌了。”   唐之遥边说边播了一首歌。旋律跳跃活泼,歌词朗朗上口,那几乎就是一首儿歌。   宋深深跟着旋律哼了起来。她越听越不对劲,这首曲子,不是她童年时跟爸爸在海边踏浪嬉戏时一起想的吗?   宋深深一口气又听了五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这些曲子她统统都在爸爸的作曲室听过!   可是,歌单上的作曲人只有宋青枫一个。   她明白了姑姑为什么婚后不再作曲,因为那时爸爸几乎跟她断了所有的来往。   原来姑姑耐以成名的曲子,全部都是爸爸替她写的。   原来爸爸对姑姑的感情竟然深到这种地步!   宋深深觉得惊讶、气愤,更为爸爸感到深深的不值。不知道爸爸有没有后悔过,他的才华助姑姑振翅高飞,却再也飞不回他们曾经的家。   宋深深突然就很想回家看看。可是她的第一个家早已在那场大火中付之一炬,去了也只是空留一堆的遗憾和悔恨。   短信铃声响起。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照片上是两排齐整的苦楝树,树的尽头隐隐露出红砖绿瓦。   那是她和东哥一起生活过七年的家。   照片下面有一行字。   ——苦楝树结出了很多你爱的果子,什么时候回去看看我们的家?我想你了。   宋深深眼前顿时一片朦胧,那是她的第二个家,温暖的、明媚的、充满了无数美好的回忆,是她此生最为留恋的地方。   却在那个竹剑挥下时,成了她内心深处不敢触碰的痛。   她抹去眼泪,回了四个字。   ——除非我死。   从唐之遥那得知秦宗佑即将过五十五大寿,宋深深觉得她有必要给姑父准备一份礼物。她带着两个小孩到商场,请她们出谋划策。   “要不买个手表?”宋莞尔觉得男人都喜欢手表。   宋深深直冒冷汗,她的全部身家加起来,还不够一个手表的零头。   宁语宁见多识广,又心思通透,觉得商场的东西远远超过了宋深深的能力范围,于是提议道:“深深姐姐,天气冷了,要不我们买个围巾送给秦伯伯吧?”   宋深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买了深灰色和浅灰色的山羊绒细毛线,给两个小孩点了两杯热豆浆,坐在德克士里织起了围巾。   她的手非常灵活,动作又极为娴熟,不一会儿,就织好了小半截。   宁语宁想让宋深深教她,学会了就可以给两个爱妃各织一条围巾,便问宋莞尔生日是什么时候。   宋莞尔回道:“四月七号。”   宁语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我也是四月七号!”   宋深深非常吃惊,没想到两个小孩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傍晚时分,宋深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宁语宁看着深灰浅灰相间的格子围巾,“东东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围巾。他可宝贝呢,我让他送给我都不肯。小气鬼。”宁语宁边说边观察着宋深深的表情。   宋深深素来喜欢织围巾送人。她织围巾的手艺还是在乡下时跟着邻居的老奶奶学的。花样多、配色也好看,谁要是帮了她,她就织一条围巾送给他。   唯有一次,她织了一条白蓝相间的条纹围巾,准备送给班长答谢他一直以来的关照,被东哥臭骂了一顿。   “宋深深,你知道织围巾送给男生是什么意思?你想早恋是不是?你还想不想读书?”东哥没收了围巾。   宋深深不齿他的霸道作风。不过一条围巾,怎么就跟早恋扯上关系?“同学们都在早恋,也没影响他们成绩。”   东哥呵呵干笑两声:“你那猪脑袋能跟他们比吗?”   宋深深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我的成绩已经到谷底了,不能再差了。”   “还敢狡辩?叛逆期到了是吧?不想着读书,就想着恋爱。总之我作为你的监护人,禁止你早恋。”东哥把她推到了墙上,把她的身体圈在了两臂之间,“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我得惩罚你一下。”   宋深深看着他忽而变得炙热的眼神,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东哥自创的、那无比甜蜜的“惩罚”。   东哥双唇覆下,与她开始了长久的拥吻。   宋深深心想,她这样算是早恋吗?   “深深姐姐,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甜蜜?”   宁语宁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宋深深连忙收起了笑容。   这时,柴飞给她发来了微信。   柴飞:宋小姐,十万火急,你现在在哪里?   宋深深:如果是宁总的事就算了。   宋深深关掉页面,一分钟后,手机又亮了起来。   柴飞:宁总他失踪了。   宋深深:失踪找警察,找我干吗?   柴飞:宁总他生病了。   宋深深:生病找医生,找我干吗?   柴飞:事关宁总的隐私,他不愿让别人知道。宋小姐,能当面谈一谈吗?我给你跪下了!!!!!!   宋深深把两个小孩送到花店请吴过照料一下,来到柴飞所说的茶室。   安静的包间里,茶香四溢。   宋深深从秦宗佑那学了些泡茶的手艺,悠然烫壶,温杯,置茶,洗茶,高冲,低斟。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过后,她给柴飞斟了一杯热茶。   “宋小姐,”柴飞根本就没有品茶的心情,抓了抓头发,整个人焦躁难安,“宁总失踪了。”   宋深深不疾不徐地打着字,“我前一阵刚见到他。听语宁说,他去迪拜玩。”   “他没去!”柴飞急道。   宋深深喝了一口热茶,“可我在朋友圈看到他的旅行照。”   “是我更新的。他把手机给我了。”柴飞因为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我问过心理医生,他一次都没去过。”   “什么心理医生?”宋深深的指尖开始发颤,“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柴飞犹豫了下,回道:“抑郁症。” 第42章 命运交响曲(3)   宋深深心跳骤停。   她想起了那天在公寓时宁东旭说的奇奇怪怪的话, 想起了在家门口时宁东旭那异常憔悴的模样。   她早该有察觉的, 连宁语宁都察觉了异常。   可她却视而不见,甚至,无动于衷。   “宁总会准时去心理医生那报告,也会按时吃药。一直以来, 他都控制的很好。只是,一旦遇到宋小姐你的事,他会控制不住喜怒无常。除此之外他看起来就是正常人。”柴飞叹了口气, “这几年, 从九月开始,他的情绪就开始低落。渐渐的,越来越严重,严重到根本无法正常工作生活,甚至连门都不想出了。”   宋深深握紧了拳头, 是因为他父母在九月末过世的吗?   “可是, 以前他最多失踪两个礼拜,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宋小姐,我真怕他想不开。”柴飞担心极了,“如果现在还有人能找到他,那只有你了。”   宋深深看了下外面暗沉沉的暮色, 当机立断,“现在就出发去港城。明天是他父母的忌日,他一定会去扫墓。”   两人在港城随便找了个宾馆。   宋深深一夜未眠,满脑子想的都是宁东旭说的那句话。   “以前, 我很喜欢站在这里的阳台,看久了就想跳下去。”   宋深深怕极了。她怕宁东旭真的想不开就跳了下去,怕宁东旭会像小时候那样轻易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洗手台的镜子映照出宋深深那张煞白的脸。她不停地往脸上泼着冷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凌晨三点钟,他们往城郊的墓地出发。   山间笼罩着薄薄的晨雾,四周寂静得仿佛世间再没有声音。   墓地周围种满了松树,参天的树干散开带着晨露的针叶,在黯淡的天光下愈显阴冷萧索。   宋深深和柴飞藏身在离宁氏夫妇墓碑不远处的地方,安静地等待着。   直至太阳升起。   直至正午的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   直至夕阳落下。   来祭拜的人一波一波地来了,又一波一波地离开了。   可宁东旭始终没有出现过。   “宋小姐,宁总是不是不会来了?”柴飞啃着面包,焦急地问。   宋深深沉思了片刻,“柴助理,你继续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趟。”   柴飞以为她要不管不顾了,连忙拉住她的胳膊,急道:“宋小姐,你别走啊。我知道宁总是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可他真的非常在乎你。宁总他不让我说,其实你读大学的机会是他给你争取来的。”   什么?   宋深深愣了下,不是秦歌帮的忙吗?   柴飞问:“你知道音乐学院要建新校区吗?”   宋深深点了点头。她有听唐之遥提过。   柴飞又问:“那你知道新校区选在红岩坡吗?”   红岩坡?宋深深觉得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说过。她摇了摇头。   “那块地是宁总低价转让给深音的,条件就是让你上学。”柴飞告知她真相。   宋深深吃惊极了,飞快地敲打着手机,“那他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他怕你知道,就拒绝上大学。宋小姐,只要是他能做的事情,即便是倾家荡产,他都会为你做的。”柴飞急切又道,“宋小姐,你不能抛下宁总不管!”   是因为愧疚,所以想弥补吗?   宋深深没空再想这件事,“柴助理,我到另一个地方找他。等下宁总要是出现了,你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回去。”   宋深深叫了辆出租车,到达兰桂高架桥时,她让司机慢慢开,眼睛紧盯着左右两边道路。   直至,一团模糊的身影跃入了她的视野。   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但是,宋深深就是知道,那是宁东旭。   她让司机停车,轻轻地往那团身影走了过去。   宁东旭坐在草坪上,低着头,有人走过来,他也没反应。   直至,手指传来温暖的触感,那人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字。   ——跟我回去吧。   宁东旭全身一颤,然而,他还是低着头,盯着某个黑暗处。   宋深深坐到他身边。她不会说话,这里视线太暗,打手语他也看不见,她只能在他手心一笔一画地写着。   ——不是你的错。   ——叔叔阿姨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不要再惩罚自己了。   宋深深不知道他懂不懂自己在写什么,也许是在做无用功,可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   ——想开点。   ——别再钻牛角尖。   ——大家都很关心你。   宋深深再接再厉。   ——宁总,我把药带来了。你不是想弥补我吗?只有活着才能赎罪。   一直默然不语的宁东旭终于开口了:“深深,我口有点渴,你去帮我买瓶水。你放心,我没事。”   宋深深提在嗓子眼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可以安全落地,此刻别说是水了,让她倾家荡产她都愿意。   她跑到附近的小卖铺买了一瓶凯泉水,并向柴飞报了个平安。   回来时,宁东旭已经不见了。   柴飞火速赶到时,没看到他的老板。只有宋深深一人,蹲在草坪上,双手抱着小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如果不是知道抑郁症不是传染病,柴飞简直怀疑宋深深被老板感染上了同样的精神疾病。   “宋小姐,宁总呢?”   宋深深木讷地摇了摇头。她怎么就给忘了,宁东旭的“没事”就是“有事”。   “那我们还能找到他吗?”柴飞急的都快哭了,“宁总他真的是个好人。他资助了好多贫困大学生,他每年都给希望小学捐款,他还用你的名义建了一个熊猫血基金会。宋小姐,你不能放弃他。宋小姐!”   宋深深狠狠地揉了揉脸,站了起来。“柴助理,你有宁北辰的联系方式吗?我们需要寻求他的帮助。”   宋深深记得,宁家西南北中,宁东旭和这个四弟的感情最为要好。   兰桂高架桥附近的明珠大饭店门口。   一个俊秀的青年男子匆匆赶至。   “深深?”宁北辰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真的是你!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大哥找你找的都快崩溃了?”   宋深深怔住了,她完全不知道这些年宁东旭找过她,她原以为他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柴飞连忙打断他,急道:“宁先生,宁总失踪了。港城这里你比较熟,你快帮忙找下。”   宁北辰叹了口气:“大哥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不想见人。深深,以前有你陪着他。这些年,他只剩下一个人,痛苦着,自责着,又走进了死胡同。”   宁北辰去警察局调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宁东旭的行踪。他让柴飞继续守在陵墓处,然后看着宋深深,“深深,你回你们家找他。”   宋深深全身僵硬,那个家……   那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次回去的地方。   宁北辰看出她的迟疑,用哀求的语气说:“深深,算四哥求你了,去找找他吧。找到的话,就陪陪他。这些年,他所承受的痛苦一点都不比你少。”   宋深深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南淮路口。   昏黄的路灯下,一排齐齐整整的苦楝树站立在小路两边。   若是在春末夏初,树上会结成簇成簇的苦楝花,花儿碎小,毫不起眼。不仅散发出微微的苦涩味,连结的果也是苦的。   此时,苦楝树的叶落光了,但黄得泛白的苦楝子却固执地守在枝头。那么苦的果子,连鸟儿都不愿意啄食,青春期时的宋深深却时不时爬到树上采摘。   摘了也不吃,就放在书桌上,撑着下巴看着苦果,多愁善感。“苦楝树在古人的眼中是不吉利的植物。如果一对恋人从树下走过,那他们的恋情就不会长久。所以,苦楝的花语就是压抑。”   东哥也陪她扯出一副哀怨的表情:“我们每天都从树下走过,那还有机会相恋吗?”   宋深深的神情越发压抑了。   东哥见不得她不开心:“我让工人把苦楝树都砍了。”   宋深深连忙制止,“它们已经够命苦了,你连它们生存的权利都剥夺,它们会伤心的。”   东哥被逗笑了:“树也有心?”   “就你没心。”宋深深埋怨似的瞪了他一眼。   “我怎么没心?你过来摸一下我有没有心。”东哥作势要解开衬衫。   宋深深笑嘻嘻地跳开了。东哥去抓她,两人绕着房子玩着追逐战。   宋深深突然有种错觉,过往的八年其实只是一场梦,她还是港城宁家的那个宋深深,放学后骑着自行车回家。   东哥等在家门口,接过她的书包,“深深,我快饿死了。我买了大闸蟹、鲍鱼、虾、海鳗鱼,今晚煮海鲜火锅。菜我都洗好了,就等着你了。”   东哥朝气蓬勃的脸上写满了“求表扬”三个字。   宋深深缓缓地走到了小路尽头,站在了一栋砖红色的洋房前。   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这个给了她此生最大快乐、也是最大伤痛的地方。   这里,是她和东哥曾经的家。   洋房内一片漆黑,丝毫没有有人在内的迹象。   宋深深借着路灯,发现曾经的门锁已经换成了密码锁。   还是六位。   宁东旭曾经说过,他的存折、信用卡、手机密码、门房密码全是一个人的生日,他这辈子最爱的那个人。   不是宁妈妈,不是沈梦。   宋深深在脑海里搜索着所有与宁东旭有过接触的女性。   不可能是秦音,也不可能是宁语宁,那还有谁?   一个惊人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难道是她的生日?   宋深深狠狠地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想。   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颤抖着手,输入了她自己的生日。   滴、滴、滴、滴、滴、滴——   大门应声开了。   宋深深目瞪口呆。   她这辈子从未如此震惊过。   她知道宁东旭对自己有极大的占有欲,却从未想过,他也许……   爱着她!   可如果宁东旭真的爱她,又怎么会舍得把她赶出家门?   宋深深想不明白。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了进去。凭着记忆,她摸到玄关后的按钮。   大厅的灯光亮了起来。   宋深深突然鼻酸喉堵,眼泪热辣辣地涌出。   她摸了摸米色的羊皮沙发,那是她和东哥一起在家居市场挑选的。   东哥看中的是一张黑色的沙发,可宋深深觉得米色比较温馨,有家的感觉。   东哥听她的。   窗帘是带着暗花纹的墨绿色天鹅绒布。东哥原本中意的是深灰色,可宋深深觉得墨绿色窗帘和米色沙发比较搭,很有家的感觉。   东哥听她的。   餐桌上摆着一个白色浮雕陶瓷花瓶。东哥先前选中的是一个颇具后现代艺术感的铝合金花瓶。宋深深词穷,说她看中的比较有家的感觉。   东哥还是听她的。   宋深深环视着大厅,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全是她一件一件精挑细选的。   这里是她的家,她和她最亲最爱的东哥生活了七年的家。   时间似乎从她离开的那天起凝固住了。   所有的东西都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仿佛,就等着她回来。   宋深深从一楼走到三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找遍了,宁东旭不在这里。   正要离开,宋深深听到了一声金属物落地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轻微,寻常人根本就听不到。可宋深深耳力极佳,又因为自小训练出的绝对音感,她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宋深深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到了三层的阁楼。   她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   宋深深使劲敲着门,她知道,宁东旭就躲在里面。   “深深,”宁东旭的声音在门后响了起来,听起来是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没想到你又一次找到我。谢谢你最后让我知道,原来你还是有一点点关心我的。”   宋深深不会说话。她只能不停地敲着门,希望宁东旭赶快出来。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讨厌自己的血型。因为我的血型,让你吃了很多苦,还差点害死了你。那天,我抱着你冰冷的身体,我想,如果你死了的话,那我也跟着你一起死。遇到我,是你此生最大的不幸吧。”   宋深深越听越不对劲。她张了张嘴,可是什么都喊不出来。   “我在爸妈的坟墓旁已经修好了一个墓地,你把我埋在那里。遗产的事我已经弄好了。如果你拒绝接受的话,继承权将自动转给莞尔。”   宋深深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心头像是被重锤狠狠地敲下。   她的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般开始疯狂地坠落。   她拼命地摇着头。她才不要什么遗产,她恨他怨他,可从来没想过要他死。   宋深深慌忙去拉帆布包的拉链,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她手忙脚乱地划开手机屏幕,原本烂熟于心的密码却连连输错好几次。   宋深深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用疼痛让自己冷静点。她最最快的速度发了条短信,让宁北辰赶紧叫辆救护车过来。   “东、东——”   “东哥”两个字在她喉咙里百转千回,她拼了命地想喊出声音来。可是,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太多的悲痛说不出口,太多的乞求无法成言,宋深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痛恨自己的无能。   她把手伸入包里,从最里面的夹层里掏出一个口哨。   那是一个纯银打造的口哨,上面雕刻着音符,极为精致。在尾巴处还刻着NSSS四个字母。   宋深深永远不会忘记宁东旭那时对她说的话。   他说:“深深,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只要你吹响它,我会立刻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清亮的哨子声在这死气沉沉的洋房里响了起来。   宋深深把哨子含在嘴里,用力地吹响。   如果哨子可以代替她说话,她想告诉宁东旭。她爱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爱着他。即便他打断她的手,毁了她的梦想,即便他把她赶出家门,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他。   她爱他,远远胜过她的生命。   满涨的眼泪盈满眼眶,在她哭得滚烫的脸颊上蜿蜒出几道水痕。   宋深深哭到难以自己,连哨子声都跟着颤抖起来。   痛苦,懊恼,恐慌,自责、悔恨……   种种情绪涌上她的心头,心脏热热胀胀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一样。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重起来,仿佛渗了胶,一点一点地凝固起来。   她怎么都喘不上气,好像周围的氧气瞬间消失,又好像她的肺功能忽然衰竭,她只得拼命地敲打着胸口。   待她好不容易喘上了一口气,她停顿片刻,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不知道救护车还来不来得及。   她怕极了,这辈子还从没如此深刻地体会“恐惧”两个字。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男人一点一点地死在她的面前。   呼啦一声,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宁东旭身子一歪,倒在了宋深深怀中。鲜血从他右手腕的刀口处不停地往下流。   “深深,我还是舍不得你。”   这是宁东旭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43章 命运交响曲(4)   宁东旭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 才醒了过来。睁开眼, 看到了宁北辰。   宁北辰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让他靠在枕头上,欲言又止。   宁东旭低头看着右手腕处厚厚的绷带,又看了看四周, 用沙哑的嗓音问:“深深呢?”   “她给你献了血,现在在隔壁房间睡觉。”宁北辰又说,“我封锁了所有的消息, 爷爷那边暂时还不知道。”   “千万别让他知道。”宁东旭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宁北辰要扶他, 被他拒绝了,“我去看下深深。”   医院日光灯散发出的冷光将宋深深的脸映得苍白无比。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瓶子里的药水正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宁东旭坐到她的床头,伸手,想抚摸那个他至死都放不下的人。手伸到半空, 余光中瞧见了宋深深手臂上的针孔, 连忙缩了回来。   秦歌说得对,他的爱,只会让宋深深遍体鳞伤。   宁东旭微微叹了口气,准备离开时,正好对上了宋深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宋深深一骨碌爬了起来, 眼里有着冲天的怒气。然而,当她的视线从他干裂的嘴唇、凹陷的两颊移到爬满红血丝的双眼,那怒气又转变成了深深的怜惜。   宁东旭仿若一个做错事的小孩,面对严厉的班主任, 他低下头,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看她。   宋深深拉起他的右衣袖。   他的右手臂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口,有深的、有浅的。有些已经痊愈,留下淡淡的疤痕。有些还没结痂,中间隐隐渗血。   宋深深用双手捧起他的脸颊,耐心地等待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宁东旭终于愿意抬起乌黑的眸子看着她时,她打着手语,对他说:“你身上的血都是我给你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割腕自杀。”   宁东旭扯起一抹极轻、极淡,却极为苦涩的笑。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哑声说:“深深,我只是觉得活着挺没意思的。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难道你的人生就为了我一个人活着吗?”宋深深真想拿把斧头劈开他的大脑,看看他的脑回路是不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宁东旭没有回答。   “你还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宁总,你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宋深深苦口婆心地劝他。   她还真不明白了,家世好、长相好、学历好、工作好,还有疯狂爱慕他的女人们。这样的人生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可宁东旭说不要就不要了。   宁东旭神色黯然,眼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可我的未来没有你。”   宋深深再次被他的执念所震撼,久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下。   宋深深觉得,宁东旭在下一场豪赌,赌注就是自己的生命。要不要把他拉回来,看似选择权在她手上,可是只要她对宁东旭还有那么一丁点感情,她就别无选择。   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宁东旭又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语速也很慢:“深深,我没有逼你和我在一起。我知道,你不爱我,勉强和我在一起,你也不会幸福。”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宋深深缓了缓语气,轻声又问,“我不管你,你还会去死吗?”   宁东旭用双手捂着脸,声音透着难以压抑的痛苦 :“深深,我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心理医生救不了我,那些药也救不了我。我每晚每晚都会梦到爸妈惨死的样子,梦到你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别打断你的手,我真的——”   他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掌心中有濡湿的液体,沿着他的指缝,冰凉地滴落。   宋深深见过全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他,见过因为剑道决赛败北而失落沮丧的他,见过守在她床头焦躁难安的他,却从未见过如此痛哭流涕的他。   东哥很少哭,不,他从来不哭。   东哥觉得,哭是一种很无能的表现,他宁愿流血,也不愿掉一颗眼泪。   可现在的他,将成年人的克制隐忍全部丢弃,像个孩子般伤心地哭泣着。   宋深深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东哥,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她在心里说道。   国庆长假开始了,宋深深留在港城,从早到晚地守在宁东旭身边。她每天都带着他去看心理医生,一日三次盯着他把药服下。   可是,宁东旭的状态似乎越来越差了。   他整天整天地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总是看着一个地方出神,可是目光却全无焦点。   若不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宋深深怀疑他的灵魂早已去往另一个空间,徒留世间的不过是一个空壳。   宋深深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期。她下载了个语音软件,系统女声把她打的字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医生说经常去外面散步有助于病情,我陪你出去散散步吧。”   “我好多年没逛过公园了,你陪我一起逛吧。”   “好怀念林记包子铺的叉烧包,我们一起去吃吧。”   宋深深聊了很久很久,都得不到他的回应。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下楼去做饭。   她正切着土豆,突然听到了重物落体的声音。   砰——   她的心跳骤停,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去,身子抖动得几乎站不住。   宋深深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空洞的呼吸声。一股无法言喻的骇浪般的惊痛,朝着她的心头狠狠袭来。   她头晕目眩,差点晕倒。   宋深深蹲在地上,像个鸵鸟似的把头埋进双臂里。她不敢出去,不敢去看那个重物究竟是什么。哪怕只是稍稍想一想,她就痛不欲生。   不,还有的救!   一切都还来得及!   宋深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拔腿飞快地冲了出去。   “你怎么还没走?”   背后响起了宁东旭的声音。   宋深深猛地顿住脚步,缓缓地转过身。   一切恍如隔世。   她飞奔过去,紧紧地抱着他,仿佛只怕那么一松手,他就会凭空消失。   “学校怎么办?”宁东旭又问。   宋深深没有作答,贪婪地呼吸着他的味道。   他的双臂在她背后轻缓地下移,搭在她的腰间,紧紧地圈着她,越收越紧,压得她胸口的柔软处生疼。   宋深深踮起脚,伸手搂住他的颈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如同一个跋涉了千山万水的人,好不容易到达休憩的港湾。   过往的那些伤害她统统都不想计较了,她也不再想到底谁亏欠了谁。此刻,她只想重新拥抱她此生唯一的挚爱。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深深放开他,对他笑了笑。   宁东旭缓缓扯起了嘴角,也笑了下。   宋深深让他乖乖地在一旁等候,继续准备饭菜。   她频频回头看宁东旭,见他面色一直很平静,就让他帮忙把刚炒好的青椒牛肉端到餐桌上。   宋深深端着两碗米饭出来时,心脏再次骤停。   她一个健步冲到宁东旭身边,飞快地夺过他握在左手的小刀,扔到了地上。   宁东旭抬头,怔怔地看着她。过了一分钟,才用干哑滞涩的声音说:“深深,我没有想自杀。”   宋深深怕得浑身都在发抖,“没有想自杀,你拿刀子对着右手腕干吗?”   她明明把这个屋子里所有的可能伤害到宁东旭的东西都藏好了,可宁东旭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这么一把铅笔刀。   宁东旭神情显得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   宋深深用左手捡起地上的铅笔刀,抬起右手腕,一刀划了下去。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一直呆滞得跟个木偶娃娃似的宁东旭猛地跳了起来,抢过铅笔刀,狠狠地扔到了地上。他踉踉跄跄地跑到厨房,抱着医药箱又跑了出去。   消毒、止血、缠绷带……   随着这些动作的完成,他一直紧蹙的眉头却没有半分松弛。   宋深深神情决绝地打着手语,“以后,你割一次我就割两次。你割两次我就割四次。我们比比看,谁的血先流光。”   宁东旭嘴唇哆嗦了两下。他缓缓地低下了曾经高傲无比的头,将脸完全埋在宋深深的手臂。   冰凉的液体落了下来。   “深深,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夏日已步入尾声。窗外蔚蓝的天空,多了几分澄澈高远的秋意。秋日午后特有的温暖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下了一室明媚。   他的周身被阳光镀了一层模糊的金色,暖暖的。   傍晚时分,宋深深牵着他的手,到附近的公园散步。   离开太久了,公园变得她几乎认不出来了。   过山车消失了,换成了激流勇进。也许是天气转冷,几乎无人玩耍。   摩天轮换成了海盗船。   而她最爱的旋转木马已经不见了,那里建起了一个音乐喷泉。   即便她不愿承认,可是,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时间,向来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东西。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抓不住也握不牢,空留了无数遗憾。   宋深深垂下眸子,睫毛覆盖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就和暗沉的天色一样。   回到宁家,一直跟个行尸走肉似的宁东旭突然反扣住她的手,带她来到了后院。   只见灯光一闪,记忆中公园的那个旋转木马凭空出现在她的眼前。   《欢乐颂》的音乐响起,木马们跟随节奏,欢乐地旋转起来。   “公园要把木马拆掉,我怕你回来看不到会伤心,就把它们买下了。”沉默了许久,久到宋深深觉得宁东旭又变成闷油瓶,他又开口道,“我们一直在等你回家。”   宋深深坐上了木马,身体随着木马一圈圈地旋转着,眼睛却一直追寻着宁东旭。   宁东旭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她微微笑。   那一刻,宋深深猛然醒悟,这些年走散的那个人其实是她。东哥一直都在这里,在等着她,等着她回家,等着她回心转意。   她从木马爬了下来,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宁东旭走了过去。   她的眼睛简直比天上的明月还要亮。   “东哥,我回来了。”   就像她曾经无数次说过的那样。   “嗯!”宁东旭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宋深深端了一杯热牛奶,走进宁东旭的卧室。   他还没睡,手上在翻阅一本相册。   宋深深轻轻地拿起相册,“东哥,早点睡吧。”   宁东旭有些苦恼:“一睡着就会做噩梦。”   宋深深钻进被窝里,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他怀里。那熟悉的,男人的,属于他的气息包围了她。   她感受着宁东旭心脏强有力的跳动,抬起头,“东哥,你别怕,我陪你。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宁东旭呵呵笑了出声。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宋深深抬手抚摸着被亲吻过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来。   “东哥,我需要你。我这辈子到死都需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以后甜甜甜!   你们信吗 第44章 命运交响曲(5)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武装力量, 是由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和民兵组成……”   宋深深听着老师讲的军事理论, 眼皮一直往下掉。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早就下课了,周围的同学们都走光了。   这两节课,她都听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宋深深擦去嘴角的口水, 揉了揉脸,强行让自己清醒点。走出阶梯教室时,眼前骤然一亮, 那些瞌睡虫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哥!”她跑过去, 在他身前一步停下,抬头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宁东旭今天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里面搭了件灰蓝色的线衣,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   “我想你了。”他抿嘴一笑, 唇畔的弧度十分柔和。   宋深深挠了挠脖子, 不好意思地笑了。“肚子饿了吗?”   宁东旭笑容渐深:“你请客吗?”   宋深深想起了两人之前发生的不愉快,“走,我请你撸串去!”   她边往后退边跟宁东旭抱怨:“军事理论太难了,完全听不懂。”   宁东旭嗤笑一声:“你这脑袋瓜能听得懂才怪。”   宋深深不恼反笑,“要不你教教我呗。”   宋深深觉得, 就算是东哥来讲,她估计也是云里雾里。可宋深深喜欢听他讲。   她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即便什么都不做。   “行。”   宁东旭眼底带着的温柔慢慢蕴染开,承载着的满满宠溺明显地流淌出来。   “不过, ”他顿了一下,“如果期末挂科的话,我可是会惩罚的。”   宋深深想起了他自创的惩罚方式,顿时面红耳赤。她连忙转过身,带着宁东旭来到校外的一家烧烤店。   宁东旭见她点了一打肥肠烤串,唇角抽了抽。   “深深,你知道小猪没有被宰之前,肠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宋深深连忙捂住他的嘴巴,跟这位矜贵的宁大公子出来吃烤串,她还真是心大。   感觉到有黏湿温热的东西在舔自己的手心,宋深深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她用恼怒的眼神瞪了宁东旭一眼,却不知道在一肚子坏水的某人看来,那满脸娇羞的表情简直就是一道绝佳的开胃菜。   这家烧烤店远近闻名,烤出来的肥肠混合着芝麻香,外焦里嫩。   宋深深咬了一口肥肠,又喝了一口啤酒,顿时生出了一种此生圆满的幸福感。   她舔了舔下唇,将唇角处的酱汁全部收回肚子里。   宁东旭身体某处在蠢蠢欲动,他不自在地拢了拢风衣。   宋深深把烤串递到宁东旭面前,在他鼻子前晃了晃。   “香不香?真的很好吃。宁大公子,请不要客气尝一口吧。”   宋深深觉得自己这时候的模样,大概就是拿着毒苹果引诱白雪公主的巫婆。   宁东旭坚决地摇了摇头。   宋深深撅起了嘴巴,有些不悦。   宁东旭瞧着她粉嘟嘟的嘴唇,强忍着要吻下去的冲动。   宋深深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他来说都跟春/药似的。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宋深深还以为他饿了,连忙跟献宝似的把肥肠烤串放到他嘴边。   宁东旭看着她的小眼神,不忍拒绝,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   这味道……   宁东旭又咬了一口。   最后,把整个烤串都吃掉了。   “好吃吧?”宋深深笑着问。   “勉强还行。”宁东旭又拿起了一个肥肠烤串。   “东哥你不懂得享受生活。以后跟着我,我带你领会什么是最好的生活。”宋深深大手一挥,颇有豪情万丈的气势。   宁东旭被逗笑了:“所以你要当我的金主包养我吗?”   宋深深摇头,“我没钱,我可养不起你。”   宁东旭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信用卡,“密码你都知道了,拿去包养我吧。”   拿他的钱,然后包养他?   还有这样操作的金主大人?   宋深深连忙摇了摇头,把卡还给了宁东旭。两人才刚刚和好,她可不想让东哥觉得她愿意回头是为了他的钱。   短信的提示音响起。宋深深低头一看,是秦歌。   ——深深表妹,你都冷落了我那么久,今晚我爸的寿宴上务必要陪我跳舞。   宁东旭凑过去一看,脸色的笑顿时僵住了。他怎么就给忘了,宋深深还有个男朋友。   那个秦歌,可真是够碍眼的。宁东旭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外太空去。   “有买贺礼吗?没有的话我这边给你准备一份。”宁东旭说。   宋深深打开图片,给他看她织好的围巾。   宁东旭呵呵两声。   宋深深一看他那嘲讽满满的表情就来气,“宁总,礼轻情意重,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又没当过穷人,穷人的脑回路我怎么会知道?”宁东旭眉毛上挑,一副欠扁的模样。   宋深深气绝,不再理会他。   穷人怎么了?招他惹他了吗?   宁东旭看她那气鼓鼓的模样,笑得更欢。   他本就五官极其出色,开怀大笑时,往日冷峻的眉眼也带了温柔之意,仿佛一汪清泉被水吹出层层涟漪,异常生动。   宋深深的心脏不争气地漏了一拍。   “东哥,最近睡眠质量好吗?”宋深深关切地问。   宁东旭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你要是每晚陪我一起睡,我的睡眠质量会更好的。”   他热热的呼吸散在她的耳廓处,舌头还有意无意地舔了下她的耳垂,让她陡然间全身如同过了一抹细密的电流,战栗不止。   宋深深瞬间脸红的要滴血,在午后偏暖的光线下像只刚出锅的麻辣小龙虾。   **   秦宗佑五十五岁的寿宴在深城丽水湾大饭店举行。   宁东旭因为公司有事耽搁,到达会场时,秦宗佑和宋青枫的开场舞已经结束。   衣着华丽的宾客们纷纷相拥起舞。舞池中有一对年轻男女格外的引人注目。   男人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俊美华丽。   而他怀里的女孩,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即便一身素色的无袖裙子,在这样美好的笑容之下,也漂亮得惊人。   这笑,在秦歌眼中,如花朵般恬静,如阳光般温暖。   在宁东旭眼中,却过于耀眼,耀眼到刺眼。有没有搞错,宋深深的舞蹈都是他教的,没有他的允许,她凭什么在一个花花公子面前花枝招展?   秦歌迎着宁东旭投射来的视线,挑衅地抬起了下巴。   “跳舞这么快乐,难怪莞尔一直念念不忘。”秦歌对宋深深说。   宋深深知道他有话要说,停下舞步。   “莞尔想继续跳芭蕾舞,求我给她当说客。”   宋深深拉起秦歌的手,在他手心郑重地写下了“我怕”两个字。   “莞尔真的很想跳舞。”   宋深深又写了一个“怕”字。   她怕莞尔旧疾复发,她怕莞尔熬不到第三次手术。宋深深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失去莞尔。   “东旭。”秦音穿着一条粉色的公主裙,笑嘻嘻地跳到了宁东旭面前,搂着他的胳膊,“前阵子你都去哪了?人家好想你。”   宁东旭飞快地抽出了手,神色有些冷:“秦小姐,是我让人转达的还不够清楚吗?我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我哪里不好?”若不是这里人来人往,秦音要顾及形象,她就要发飙了。   “你很好。追求你的男人一定很多,秦小姐你不妨去考虑下他们?”宁东旭脸上露出了他惯有的宁式微笑。   秦音拉下脸,重复着她的问题:“既然我很好,为什么不喜欢我?”   宁东旭把目光投向了舞池,那里有着他此生最爱的女人。“我心里有一个女人,这辈子如果我有宁太太的话,就一定是她。”   秦音红着眼睛离开了。   寿宴即将结束时,秦音又出现在宁东旭面前,递给他一杯红酒。   见他一直拿在手上迟迟不肯喝下,秦音催促道:“东旭,你不会连杯酒都不愿意跟我喝吧。”   宁东旭正要喝下,一只纤纤素手伸过来,夺走他手上的红酒,并在秦音的目瞪口呆中,一饮而尽。   宋深深将空了的酒杯交给侍者,对宁东旭郑重告诫,“医生让你不要喝酒,你怎么不听话?”   “听话,一定听话。”宁东旭出去接了通电话,回来时,就见宋深深坐在沙发上蹙着眉头,秦歌在一旁照顾她。   宋深深难受得要命。只觉得小腹那腾腾地冒起了一团火,沿着四肢百骸,简直要活活地把她吞噬掉。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是觉得,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东哥,快带我走。”宋深深朝宁东旭伸出了手。   宁东旭没有犹豫抱起了她。正要离场,秦歌拦住他:“你快把深深放下。我是她男朋友。”   “我还是她的家人。让开!”宁东旭眸色锐利冰冷,凌厉的可怕。在众宾客的侧目中,径直离开。   红绿灯期间,宁东旭将手覆上宋深深的额头。他皱了下眉头,准备送她去医院。   一股凉意从她滚烫的额头处缓缓渗入,宋深深睁开一直紧闭的眼睛,如同一条渴极了的鱼儿遇到了水,迫不及待地贴了过去。   她抱着宁东旭的腰腹,牢牢箍住他的身体,嘴唇贴着他下巴的轮廓不停地舔吻。   宁东旭浑身陡然一僵。   “深深,你怎么了?”他轻轻地把宋深深推开,对上宋深深氤氲迷茫的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秦音的那杯酒!   宁东旭转了方向盘,将车子开向了公寓。   他把宋深深放到床上,走到浴室放水。   宋深深全身越来越热,难受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从这一头滚到那一头。她不停地蹭着被单,可是,根本就不能缓解她现在的窘迫。   宁东旭把她抱到盛满了冷水的浴缸,用发颤的声音说:“深深,你得自己克服下身体的欲望。”   宋深深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早已意乱情迷,伸出湿漉漉的手搂着东东的脖子,亲他的嘴唇。   宁东旭也在经历着冰火两重天。一方面是宋深深的主动献身让他热血沸腾,一方面理智又让他必须克制住自己。   滚床单以后呢,宋深深会不会不开心,说他乘人之危,说他不是君子,说他下流无耻。   毕竟,之前两次都是他强迫了宋深深,已经在性方面给宋深深留下了很不好的回忆。   宁东旭很是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再次推开她,站了起来。   宁东旭承认,自己很怕宋深深。   他怕宋深深生气,怕宋深深难过,他怕给宋深深伤害的那个人正是他自己。   好不容易才修复好的感情,如果因为自己一时忍不住又坏了事,那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宁东旭还没走几步,宋深深挣扎着从浴缸爬了出来,踉踉跄跄地跑到浴室门口。她张开双臂,眼睛发红地瞪着他,不让他走。   她素色的薄纱裙子因为沾了水,全部黏在了身体上,勾勒出她姣好的胸型,细致的腰肢,还有,笔直修长的双腿。   水滴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流,滑过她白皙的脖颈,柔滑的香肩,还有圆润的大腿。   宁东旭觉得脑子里某根弦断了。全身血液一个劲往小腹处涌去,身体的某处顿时涨的发痛。   他的声音嘶哑而干涩:“深深,你看清楚了,我不是秦歌,我是宁东旭。”   宋深深早已欲|火焚身,听到宁东旭这三个字,她的神志才有了一丝清明。她抬手,抚摸着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动作极其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无价之宝。   这是东哥,她爱了大半辈子的东哥。   情动之时,她的脸上一片绯红,眼里更是浓浓的渴求。   她急切地去解宁东旭衬衣上的扣子,可那扣子扣得太紧了,宋深深没有耐心,干脆用力一扯。   男人裸|露的胸膛随之呈现在她眼前。   宋深深伸手去摸他精瘦的腹部。   宁东旭连忙后退了一步。   宋深深抓着他的裤腰带,把他拉了过来,然后扯开他的裤子,手伸了进去。   那里热得几乎沸腾。   “深深,别——”   宁东旭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宋深深抓住了。 第45章 命运交响曲(6)   她的指腹因为常年弹琴, 长着薄茧, 抚摸上的时候,宁东旭发出了一声叹息。   似是痛苦,又似是极为满足。   她指尖的力度懵懂而生涩,抓得他有些疼。   宁东旭将头埋在她的脖颈, 喘着粗气,像只不知饿了多少年的小野兽。   “……深深,手动一动啊。”   宋深深于此事上毫无经验, 她听着男人越发急促的呼吸, 有些不知所措。她捏了下,听见男人的呻|吟,连忙轻轻地摸了摸,像是在摸一只小动物。   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动物。   “真是傻的可爱。”宁东旭把礼义廉耻彻底丢到一旁,搂着宋深深的腰, 如暴风疾雨般的吻落了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 这才是他最开始就想做的事。   两人交换着彼此的温度,直至全身都热得不像话,急需发泄出来。   衣服在激烈的撕扯中被褪去,宁东旭把宋深深扔到了床上。   酒店里用的是上好的席梦思,极为松软, 宋深深像是置身于海浪中,上上下下地起伏着。正迷茫着,一个炽热的身体压下,舔舐着耳廓的边缘, 细咬住耳垂,然后含进她的耳垂轻轻一吸。   宋深深软软地滩化在他的怀里。   宁东旭的热吻再次落下。   宋深深像水蛇似的缠上了他的腰,任他予取予求。   夜深而长,一室缱绻。   ……   宋深深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一想起昨晚都干了什么荒唐事,她就头皮发麻。   要是失忆就好了,可偏偏她连细枝末节都想的起来,包括她主动向宁东旭献身,包括她缠着宁东旭一次又一次地索取着。   宋深深悔不当初。   “深深,我知道你醒来了。”   也许是刚经历了畅快淋漓的性事,宁东旭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魅惑,那男性的荷尔蒙简直是扑面而来。   宋深深恨不得直接消失在这世上。她紧密双目,躺在宁东旭的怀里装睡。   一只魔爪伸向她胸前的柔软处,重重地揉了一下。   宋深深欲哭无泪,继续装死。   那只魔爪沿着她的胸部一路往下,在她的小腹处画圈圈,正要继续往下,宋深深猛地抓住了那只使坏的手。   宋深深从床上蹦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全身不着寸缕。   而她的胸前,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吻痕,一大片一大片,触目又惊心。   宋深深难堪极了,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难堪过,又恼又羞,最后就变成了怒,“宁东旭,你乘人之危,你不是君子,你下流无耻!”   某人倚靠在床上,用色咪咪的眼神欣赏着自己的大作,还不忘为自己伸冤:“深深,昨晚可是你强了我。”   宋深深哽在喉咙的那口老血差点就吐了出来。她把身体埋进被窝里,“东哥,你怎么能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看看。”宁东旭解开睡袍的系带,给宋深深看他被咬得一块青一块紫的胸膛。   惨不忍睹。   面对如山铁证,宋深深的脸红的要飘出血滴。   “深深,你是小狗吗?怎么每次亲热都咬我?”宁东旭继续臭不要脸道,“你强了我,你得负责。”   宋深深纳闷了,这人脸皮咋这么厚?   明明是他占了大便宜,偏偏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她开始装傻充愣,“东哥,你知道的,我酒后断片,其实我都忘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是吗?”宁东旭凑到她耳边,用牙齿轻轻地摩擦着她的耳垂处,“要我帮你回忆,昨晚在床上、在浴室、在沙发上,我让你快乐了多少次吗?”   宋深深连忙捂住了双耳。   “如果你忘了也没事,我们可以再重温下。”他的手在她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宋深深连忙推开他,跳下床。刚迈出一步,双腿阵阵发软,她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她没脸承认,她被那个到下不了床。   宁东旭哈哈笑了出声。他走下床,抱起了宋深深。   宋深深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根本不敢再看他。   “深深,我们……恋爱吧。”宁东旭低头,亲了下她的发顶,“我会是个很好很好的男朋友。”   突兀的短信提示音在这时响了起来。   宋深深从宁东旭怀里爬了下来,套了件睡袍。摸出手机,是宋青枫发来的。   不久就要举行校一年一度的钢琴大赛。宋青枫让她今晚去秦家练习参赛曲目。   “什么曲目?”宁东旭抚摸着她的长发,温声问。   宋深深简直要溺毙在他这柔情似水又热情如火的目光中,“命运交响曲。”   “这首很难啊。”   “别小看我。”宋深深从宁东旭衣柜里翻出了一套运动衫,到浴室去了。她可不像某人,脸皮厚到可以当她的面换衣服。   宁东旭叫了外卖。   宋深深陪着他吃了顿热辣辣的水煮活鱼,离开前,她打着手语,对独居的宁东旭说,“东哥,搬回来住吧。我,我们需要你。”   宁东旭的心中炸开了绚烂无比的烟花。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天晚上,宋深深从秦家回来,就看到宁东旭穿着一身米驼色的运动服,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看两个小戏精在飙戏。   不,其实是一个。   “宋爱妃,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宁侍卫一直眉来眼去。说,你有没有做出对不起朕的事?”宁语宁双手叉腰,厉声斥道。   宋莞尔努力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叫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心里只有皇上一个。”   宁语宁一手继续叉着小肥腰,一手指着放在宁东旭身旁的芭比娃娃,怒目圆睁:“小莞是朕的亲生女儿吗?”   宋莞尔忘词了,小声询问宁语宁接下来的台词。   宁语宁一秒变脸,露出个凄然的神色,眼里还泪光闪闪,无不委屈道:“皇上,你怎么可以怀疑臣妾呢?臣妾是真的爱你啊。”   在宋莞尔重复完后,宁语宁再次变脸,将一个巴拉拉小魔仙魔法棒塞到宋莞尔手心里,冷然着脸,命令道:“宋爱妃,拿着这把剑,去杀了宁侍卫。”   宋莞尔摇了摇头。   “你不肯是吧?那朕就亲自动手。”   宁语宁爬到宁东旭身上,对着他的胸口处,正要捅下去时,宁东旭薄唇轻启:“皇上,微臣喜欢的那人不是宋爱妃,是宋太后。求皇上成全。”   宁语宁愣住了。她从来没想到东东竟然会配合她演戏,更没想到东东会说出这番话来。   她细细琢磨一番,东东是在向深深姐姐表白吗?   宁语宁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睛,嘻嘻笑道:“行,朕将母后赐予你为妻。”   宋深深傻眼了,这场戏怎么还演到她身上了?   “母后,你快过来。”宁语宁向宋深深招了招手,待她走到跟前,把她的手和宁东旭的手放在一起,“母后,朕已经把你许配给了宁侍卫。今晚你们就洞房成亲吧。”   宁东旭唇角扬起促狭的笑意,“我和宋太后昨晚已经洞过房了。”   宋深深连忙用恼怒的眼神示意他闭嘴。   宁东旭用手抚摸着下唇,不知道在回想什么,笑得一脸猫腻。   宋深深的脸又刷的一下全红了。她打开冰箱,发现牛奶全喝完了,拿着钱包要出去一趟。   “我去买吧。深深,你累了一整天,快去休息。”宁东旭招呼两个小孩,“皇上,宋贵妃,要跟我一起逛超市吗?”   宁语宁和宋莞尔异口同声道:“要!”   宁东旭一手牵着一个小孩,走出家门口,留给宋深深一个温暖的背影。   接下来的一周,宋深深忙于准备钢琴比赛,宁东旭忙于处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业务,日子过的平淡而温馨。   这天,宋深深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半了。   上午没课,宋深深又睡了个回笼觉。   洗漱好后,走到一楼餐厅。餐桌上摆好了她的早餐——一瓶罐装豆浆和一个新鲜的三明治。   宋深深在椅子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皮夹。   她拿在手上,用指腹摩挲着皮夹细腻的纹路。那是她十五岁那年,拿到全国钢琴大赛一等奖时,用全部奖金给东哥买的。   看来售货小姐没有骗她,这个钱包质量很好,就算用十年也不会坏的。   展开一看,里面有一些现金,还有若干银|行卡、信用卡、会员卡。   宋深深的视线从一开始就被一张照片吸引住了。   照片上的是一男一女,穿着校服,站在开满紫色小花的苦楝树前。相比少年的清隽挺拔,少女显得过于瘦小,才堪堪到他的肩膀处。   少年搂着少女的肩膀,笑得一脸阳光。   少女怯生生地望着镜头,浅褐色的瞳仁全是紧张,可嘴角是微微勾着的,那小小上扬的弧度泄漏了她内心的无限欢喜。   是少时的宁东旭和宋深深。   宁东旭用漂亮的瘦金字体在照片背后写了一行英文:“Love you forever,my little wife. ”   时间正正好是十年前。   这张照片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宋深深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想伸手打开时,又惧怕那里面藏着可怕的魔鬼,把她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人生再次搅得天崩地裂。   一分钟后,宋深深抓起皮夹,飞快地跑了出去。   前台秘书经历过沈梦和秦音两大噩梦后,对待所有来找老板的年轻女人,都是一脸亲和的微笑:“不好意思,宋小姐,宁总在开会。请稍等下。”   半小时后,秘书装模作样打了个内线电话,对宋深深又说道:“不好意思,宋小姐,宁总这个会要开的很晚,要不您今天先回去吧。”   宋深深没有再等下去的耐心,她急于搞清楚一些事。那些事困扰了她多年,每每想起时总是痛彻心扉。   她给宁东旭发了条短信:出来,我在你办公室门口。   还没三十秒,宁东旭快步走到她面前,有些惊讶又有些欢喜:“深深,你怎么来了?”   宋深深严肃着脸,拉着宁东旭的手,把他拖回办公室,随即关上了门。   她从皮夹取出那张合照,“东哥,你到底什么意思?”   宁东旭有些茫然:“什么什么意思?”   “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定定地看着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着急地在等待他的答案。   宁东旭楞了一下:“你不会明知故问吧。”   宋深深又打了一遍手语,“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对你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宁东旭笑了出声,“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宋深深眼圈开始发红,“你说啊,你给我说清楚。东哥,求你说清楚。”   宁东旭收起了笑,严肃又诚挚地做出了人生第一次的告白:“深深,我爱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你存了这个心思,但当我意识到时,我就知道这辈子非你不可了。”   他的话像是一束最最灿烂又最最温暖的阳光,穿过层层阴霾,直射入宋深深的心间。又像是潺潺溪水,滋润着她早已干涸的内心。   原来,一直以来,她并不是单相思。   原来,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相爱的。   宋深深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为什么以前不说?”   “我以为你懂。”从小的家庭教育让宁东旭从不把喜欢啊爱啊挂在嘴边。他原以为,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宋深深一定懂的。   可宋深深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宋深深恨不得穿越回过去,拿砖头去敲醒宁东旭的大脑,“宁东旭,你一定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   他笨,所以不懂正确表达自己的感情。   她也笨,不懂他对她变态似的占有欲其实就是对自己的爱。   “深深,我爱你。”   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此时此刻正站在她面前,对她说“我爱你”。   “那你为什么打断我的手?”宋深深急切地问。   宁东旭把她拥入怀中,用苦涩的声音道出了真相:“爷爷和沈家联合起来,要以杀人未遂的罪名判你终身□□。判决书已经下来了。深深,我不能让你在牢狱里度过一生。我跪着求爷爷。爷爷说只要我打断你的手,把你赶出宁家,他才会放过你。深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很痛苦。”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住了。   雨霁天青,云开日现。   宋深深心里头从未如此舒坦过。她推开他,一巴掌打了过去。   宁东旭被打懵了。   “好好走你的霸道总裁路线,非要装什么苦情男主啊?憋在心里不说,活该把自己折腾出抑郁病来。”宋深深愤愤然地骂道,“宁东旭,你脑子有坑是吧?”   宁东旭有些不知所措,嗫嚅道:“其实我一直想说,是你打断我的。”   “你还怪我了!”   宁东旭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敢。”   宋深深伸手去抚摸他的左脸,刚刚她用了五成力,不知道有没有把他打疼了。余光中瞧见了一道白光,宋深深定睛一看,在宁东旭的鬓角处发现了一根白发。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宋深深眼泪先是一颗一颗滴落,跟着是一窜一窜的掉落,最后是忍不住犹如决堤了的河水一般的漫出眼眶。   “深深,你怎么哭了?”宁东旭急道。   宋深深蹲在地上,把脑袋深深地埋进双臂间。   她一遍又一遍地扪心自问:宋深深,这么多年,你都在干些什么? 第46章 命运交响曲(7)   四个激昂有力的音符如同惊雷般在鸦雀无声的礼堂中炸开。   命运在敲门。   短暂、震撼。   如排山倒海之势, 一阵比一阵更加汹涌猛烈的琴音重重地敲打着听众的耳膜。   紧接着就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加强音, 音乐渲染着不安的色彩,那种不安也带着彷徨和迷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中,宋深深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十岁时, 失去了父亲、又不招堂叔家待见的宋深深因为特殊的血型,被堂叔“送”到了宁家。   在宁家,她见到了满头白发不怒自威的宁老爷子, 也见到了自杀不成一脸阴郁的宁家大少爷。   管家告诉宋深深, 半年前大少爷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了他的父母,自己也受了重伤,差点就因为供血不足死在手术台上。从此以后,大少爷就郁郁寡欢。   宋深深同情他的同时,却有着些许不厚道的窃喜。   原来, 他跟自己一样, 也是无父无母。   原来,在这个世界,居然还有人比她还惨。   然而,这位皮相极好的大少爷脾气似乎并不太好。他把宋深深叫到身边,拿起剪刀直接剪掉她的两个辫子, 理由是辫子一甩一甩的,看的他心烦。最后还恶狠狠地警告她不许告状,否则就撕烂她的嘴。   宋深深吓坏了,想哭却哭不出声。   她救了他, 他不感谢就算了,竟然还对自己恶言相向。   宋深深无言地屏着眼泪,惊恐的脸上布满无措,怯生生地看着漠然得近乎冷酷的宁东旭。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东西:孤独,无穷无尽的孤独。   宋深深去拉宁东旭的手。宁东旭不耐烦地甩开。   宋深深又去拉。宁东旭用力甩。   宋深深不气馁,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紧得他再也甩不掉。他虽然比她大了几岁,但是大病初愈,比力气宋深深绝对不会输给他。   “真是好笑,爷爷竟然找了个小孩来当我的保姆。喂,小孩,怎么不会说话?”宁东旭发问。   宋深深打开随身携带的本子,用小学生的字体端端正正地写道:“那天,火很大。我大声喊我爸爸,可他没有逃出来。从那以后,我就不会说话了。”   宋深深握紧小拳头,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宁东旭轻轻叹了一声,终于拿正眼去看她。   那瘦弱的身体整一个非洲难民。   被晒黑的脸上还泛着两块高原红,淋漓尽致地展示着什么叫乡下人的质朴。   “小孩,你不怕我吗?”   “我爸爸临死前跟我说,要勇敢地活下去。所以我不怕。”宋深深写的时候很没底气。   宁东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叹了一声:“算了算了,以后你就跟着我生活吧。我来养你。”   宋深深顶着一头跟狗啃了似的头发,欣喜地点了点头。她张着嘴,无声地唤道:“东哥。”   最强音不断重复,到了一个高潮之后,曲风忽然一转,琴音从最强变成了最轻,舒缓轻快的乐曲飘来,静谧又温和。   旋律深沉、安详、优美,那是贝多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这是宋深深这一生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她在宁家住了下来,再也不用看堂叔堂婶的脸色,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生活。除了固定时间过来煮饭打扫的钟点工,家里就只有她和东哥两个人。   东哥非常聪明,什么都懂,会说流利的英语,会跳华尔兹,还会辅导她做功课。   “笨!这么简单的算术题都会算错。宋深深,你猪脑子吗?”东哥卷起数学书,敲了下宋深深的头。   宋深深看着他,傻傻地笑了。她崇拜他仰慕他迷恋他,视他如父如兄如友。或许,还有另一种不为人知的情愫……   “深深,我给你买的少女内衣要记得穿。你已经开始发育了。还有,来月经时不要吃生冷的东西,不要做剧烈运动,知道吗?”东哥叨叨念着。   宋深深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还记得,初潮来的时候,她吓得六神无主,还是东哥出门帮她买了卫生巾。   东哥仔细研究着包装袋上面的使用说明,耐心地教她:“有胶的一面要粘到内裤裤裆——”   宋深深脸红的要爆炸,抢过卫生巾,跑到了厕所里。   宁东旭继续叨叨念:“我这可是又当爸又当妈,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长大,以后记得报答我。”   宋深深请教,“怎么报答?”   东哥又敲了下她的头,“笨!以身相许,不懂吗?”   宋深深去查了字典,以身相许,通常指女子将全部的情感身心奉献给心爱的男子。   宋深深捧着字典的手在发抖。   天地之间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停止了转动,只有她的心,跳得飞快。   宋深深隐隐明白,她对东哥是什么样的渴望。   但平静注定是短暂的,曲风又是一转,进入了第三部分的诙谐曲,旋律变得动荡不安。   宋深深的手指飞快地在琴键上飞舞,奏出急速的旋律,弹出毫无规律的、杂乱的变化,像是已经步入了绝望的深渊。   她的痴恋因为东哥的一句“痴心妄想”变成了无望的单恋,她几乎用生命换来的承诺最后也变成了玩笑话。   沈梦出现了,自称是东哥的女朋友。   沈梦非常优秀,是老爷子口中的可以和东哥门当户对的女孩。   宋深深的美好幻想彻底破碎了。   她没想到的是,她的下场竟是被最爱的东哥打断右手赶出家门。   痛不欲生的她躲在一辆开往深城的车上,经过一家花店时,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她看到了一个叫叶小枝的女孩。   叶小枝收留了她,找跌打大夫治好她的右手,给了她一张可以安睡的床,一份可以填饱肚子的工作。   宋深深被叶小枝拽去医院看病,因为她的经期已经推迟了好几个月。当妇科医生问她有没有过性生活,她猛然意识到出了什么意外。   十七岁的宋深深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B超照里的那个小人儿。她有一千个一万个要打掉这个孩子的理由,可她舍不得。   只因为这是她的孩子,她和东哥的孩子。   “深深,生下来。我们一起来抚养它。”叶小枝看出她的不舍,抱着她说道。   耳边似乎响起婴儿清亮的啼哭声。   C小调突然转为明朗的C大调,琴声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力量,造成风起云涌之势。第一主题轻声出现,音乐自由向上伸展,力度由弱到强,由暗到明,进入了光辉灿烂的最后乐章。   乐曲从绝望的深渊爬到了希望的顶峰,充满光明和无比欢乐的情绪,是欢呼胜利的热烈舞曲。那激烈强劲的琴声就再也没有妥协过,叫人应接不暇的密集音符如同滔滔江水滚滚不息。   激昂澎湃的旋律在宽旷的大礼堂碰撞回响,在听众的心中回响着激荡着。高亢的基调、奋进的旋律、掷地有声的音符,共同交织出一种自信豪迈,一种不畏任何苦痛和挫折的勇往直前,一种历经人世沧桑终获幸福的无比快乐。   我的幸福,应该由我来追寻。   我的快乐,应该由我来守护。   我的命运,应该由我来做主!   爸爸的话仍在耳边回响。深深,要勇敢地活下去!   去他妈的门当户对!她要把他绑在身边一辈子,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地占有着他。   宁东旭至死都是她宋深深的,谁都不能再把他们拆开!   这首惊心动魄的钢琴曲,以一种令人无限遐想展望的姿态戛然而止。   宋深深收了曲谱,走到台前谢幕。跑下舞台时,观众才反应过来,热烈的掌声响彻了整个礼堂。   “深深,你要去哪里?”宋青枫叫道。   宋深深飞快地跑出了音乐厅,跑出了学校,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到达宁东旭公司时,宁东旭正好从大门出来了,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群人。   宋深深着急地朝他挥手。   宁东旭没有看到她,猫着腰准备钻进车里。   “宁东旭!”   宋深深急迫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可是,连一个音节都喊不出声。   宁东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转过身,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仔细一看,还真是宋深深。   宁东旭对下属做了个手势,快步向宋深深走过去。   “深深,你怎么到这里来?比赛结束了吗?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宁东旭问。   宋深深几乎是用了此生全部的勇气,看着他,缓缓地打着手语,“东哥,你愿意娶我吗?”   宁东旭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   宋深深放慢速度,把每一个手势打得清晰又郑重,“东哥,你愿意娶我吗?”   宁东旭怔怔地看着她,完全不敢相信。   “我们已经错过了八年,我不想再错过和你的每一分每一秒。”宋深深用手语说出了那藏在心里头许多年的话,经过时间的酿造,最是苦涩也最是甜蜜,“东哥,我爱你。” 第47章 命运交响曲(8)   宁东旭彻底懵了, 他向来自负自己聪明绝顶, 可现在他的脑袋瓜有点转不过弯。   “不是,你不是和秦歌——”   “我和他是假的。我们只是表兄妹。东哥,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宋深深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踮起脚尖, 亲了下他的唇。   宁东旭开心地笑出了声。   “你是我的,永远!”   他搂着宋深深的腰,就在街上, 在下属面前, 旁若无人地吻了起来。   老板公然秀恩爱,被强行喂了一嘴狗粮的柴飞欣赏的正欢,老板突然点他的名:“柴飞,我这边还有急事要处理,你给我改成下午的航班。你们先过去等我。”   柴飞连忙应了声。至于老板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柴飞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了。   打发走了围观群众, 宁东旭眉眼一弯,露出了一个极其舒心的笑容。“回去拿户口本。”   宋深深一脸茫然。   “回去拿户口本身份证,我们去民政局登记结婚。”宁东旭仍是笑个不停。   宋深深张大了嘴巴,“今天?”   宁东旭点头:“对,今天, 现在,立刻,马上!”   站在民政局门口,刚刚才完成求婚壮举的宋深深突然一下子就萎了。   她拉了拉宁东旭的手, 有点担忧,“我们会不会太急了?”   “你什么意思?”宁东旭看着宋深深的眼神极为幽怨,就像是久居深闺的妻子,终于盼到丈夫归来,却不知道他是来重叙旧情还是一刀两断。   “你不愿意?你想反悔?宋深深,你不会在耍我吧?”   宁东旭连忙往身后望去,生怕秦歌突然从某个角落蹦出来,然后和宋深深一起笑话他。   宋深深连忙解释,“我是担心爷爷那边怎么办。我们这样擅作主张不好吧?爷爷一定会生气的,说不定又要把我们拆开。”   宁东旭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眼底带着的温柔慢慢蕴染开。   “爷爷那边我们先瞒着,等找到个合适时机我来跟他说。你只要安心做我的老婆就好了。深深,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真的,我现在就跟做梦似的。你快掐我一下。”   宋深深很听话,重重地掐了下他的胳膊。   宁东旭哇哇叫了出来:“宋深深,你谋杀亲夫是不是?”   宋深深连忙笑嘻嘻跳开。   宁东旭一伸手,把宋深深逮了回来。两人一起走进了民政局。   他们从工作人员那领了表格,认真填写完后,就去排队。   排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对年轻男女。   女孩是一话痨,嘴巴一直都没有闲下来。   她往身后一看,眼睛就再也没挪开,对着宋深深毫不吝啬她的赞美之情:“天啦,你的老公长的也帅了吧。比那些小鲜肉还帅。你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国家才嫁给他。”   “不,是我上辈子拯救了宇宙,才娶到她当老婆。”宁东旭笑眯眯道。   宋深深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宁东旭,好笑极了。“宁总居然也会讲情话,太阳真是从西边升起来。”   “这情话是要讲到七老八十的。我得学啊,得让老婆你满意。”宁东旭眼睛直直地盯着宋深深看。   宋深深被这灼灼的视线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唇角不住地往上扬。   摄影师看到这对准夫妻,差点笑喷了。“你们俩是刚从婚礼现场赶过来的吗?”   宋深深刚结束一场钢琴比赛,身上还是米色的礼服裙。宁东旭要去出差,一身黑色正装。   两人互相看了一下,也笑了。   民政局的办事效率很快。没多久,工作人员在结婚证上盖了戳。   一切尘埃落定。   当宋深深从工作人员手上接过结婚证,她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一切都梦幻得有点不真实。   这个男人,现在是她的了。   “深深,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夫妻了。”从填写表格到现在,宁东旭的嘴角始终四十五度往上扬起,眼角眉梢是藏也藏不住的满满笑意。   这个女人,现在是他的了。   时值中午用餐时分。宁东旭牵着宋深深的手,到附近一家法式餐厅,要了一间包厢。   “这里超贵的。”宋深深提醒着。   宁东旭迅速点好了菜,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的新婚妻子:“宁太太,这么快就想替你老公省钱。”   宋深深被他的那声“宁太太”叫的全身的每个毛孔都舒坦了,她心中犹如喝了蜜水般,“很好听。”   “什么很好听?”宁东旭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宋深深红着脸,“就是那个‘宁太太’。”   “哦,宁太太。”他的眼眸漆黑而清亮,含着说不出的温情,一瞬不眨,看着她,“开心吗?”   宋深深幸福地点了点头。她又从包里翻出了小红本,边看边傻笑。   没想到,她也有美梦成真的那一天。   “宁太太,是时候清算旧账了。”他的唇角扬起危险的弧度。   宋深深突然有种想逃的冲动。   宁东旭板着脸,开始训话:“你联合秦歌,把我整的可惨了。我吃的醋可以够你喝十年了。”   宋深深心底有些发毛,她低着头,眼神不安地到处乱飘,就是不敢去看他。   宁东旭强忍着笑意,继续训话:“宁太太,你觉得你要不要接受处罚?”   不就是想吻她吗?宋深深闭上了眼睛。   宁东旭看着她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的脸,突然笑了笑。   宋深深更紧张了。他到底要不要吻?正要睁开眼睛一探究竟,宁东旭带着戏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深深,我们都是夫妻了,就纯洁的接个吻,你好意思吗?”   宋深深不敢问“你想干吗”,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她决定给自己找回点场子,也板起脸,兴师问罪:“你和沈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东旭回:“她喜欢我,我不喜欢她。”   宋深深又问,“那秦音呢?”   “别提她了。比沈梦还烦。”他狭长深邃的眼眸闪过几分厌烦。   “宁先生,你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她们怎么对你穷追不舍?”宋深深追问。   宁东旭摊手,一脸无奈:“我也想知道啊。可能我这张脸帅裂苍穹吧。”   宋深深笑了出来,用右手手指刮了几下他的脸,示意他应感羞愧。   宁东旭拿下她的右手,包在掌心间:“好了,我的好老婆,该跟你老公坦白了。莞尔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深深脸色骤变。   一想起宋深深说的她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莞尔的爸爸,宁东旭就气得要爆炸。这事,不说出来膈应他自己,说出来……   也膈应。   宋深深别过头,躲避着宁东旭投射过来的视线。   “夫妻间不是应该坦白吗?”宁东旭双手抱胸,说。   宋深深为难极了,她扭头看了宁东旭一眼,又把头撇开。   放在身侧的两只手握紧了,松开。   松开了,又拽紧。   一阵沉默过后,宋深深咬着下唇,眼里泛出了泪光,“东哥,我们可以不提这事吗?”   宁东旭背过了身,留给宋深深一个僵硬的背影。   宋深深连忙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脸颊,让他看她的手语。“因为这事我已经痛苦了好多年,东哥,我真的不想你痛苦。”   宁东旭实在无法理解,她都已经跟他结婚了,怎么就不能对他坦白?“如果我就想痛苦呢?”   宋深深咬着下唇,还是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真是糟透了,结婚才多久啊,就惹丈夫不开心。   现在该怎么办?   宋深深看着他,神情恳切又真挚,“莞尔的事我以后一定会跟你说明的。东哥,我的心里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请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   宁东旭微微一扯唇角,柔柔的,噙着浅浅笑意。“有多爱?”   宋深深按着他的脸,低下头,直接吻上了。   宁东旭打了个手势,让正在布菜的侍者全部出去。   他站了起来,搂紧宋深深的腰,反客为主。   男人特有的温热湿气,瞬间席卷她的口腔。他吻得极深极深,几乎要把她融进他的每一寸辗转痴缠间。   宋深深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吻,有些喘不过气来。   宁东旭越吻越紧,越吻越贪婪,他的大手撩开她的裙摆,抚摸着她的大腿,一路往上。   宋深深吓得连忙推开了他,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不行,这里不行。”   宁东旭满脸的遗憾,美味佳肴近在眼前,看得到摸得到却吃不到。他打开门,让侍者继续上菜。   或许是因为有些尴尬,两人埋头用餐。   期间,宋深深推了推他,给他看宋青枫刚发过来的短信。   “哇,我的老婆棒棒哒,初赛第一名!”宁东旭眉开眼笑。   宋深深有些为难,“姑姑让我下午去选复赛的曲子,我还要排练迎新晚会,所以我可能不能送你去机场了。”她怕他生气,连忙亲了他一口。   “所以,你这个大忙人要抛弃新婚丈夫去弹钢琴吗?”宁东旭话里冒着十里外都能闻得到的酸气。   宋深深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大忙人不也要抛弃新婚妻子去工作?”   宁东旭的脸上缓缓又有了笑意:“我工作还不是为了赚钱养活你的音乐梦想?”   他取出钱包里的信用卡,放到她手上,“拿去随便花。”   宋深深还是没有习惯身份上的转变,连忙把卡还给他,“我有钱。”   “你有钱?”宁东旭呵呵两声,摆出一张嘲讽脸,“那怎么房租到现在还没给我?”   宋深深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向老婆要钱?”   宁东旭把卡塞到她手心,继续笑道:“知道是老婆,就乖乖地享受老婆该有的权利。”   离别前,宋深深理了理他的领带,难掩内心的不舍,眼圈开始发红。“东哥,我在家等你回来。你必须要快点回来!”   宁东旭低头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深深的一吻。“嗯,等我。”   在下属的眼中,宁东旭向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人。他也享受着开疆僻岭、积少成多的过程。   然而,刚结婚就要与妻子分离,还是长达一周的分离,宁东旭深感这趟工作之旅就是非人的折磨。   微信提示音响起。宁东旭划开屏幕一看,备注名“老婆大人”给他发了个笑脸。   “哟,宁太太终于肯给小的赏个笑脸。”宁东旭忍不住在微信中挤兑她。   宋深深手速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回话了:“这半年多时间我对您有诸多误会,请帅裂苍穹,不,帅裂宇宙的宁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   宁东旭笑了出声,“想我了吗?”   宁东旭原以为他会得到一个毫不犹豫的“想”,没想到对方迟迟没有回答。他这人素来果敢决断,唯独一对上宋深深的事就容易患得患失。心想着宋深深不会真的不想他吧,她还是没那么喜欢自己。   宁东旭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正想留言训斥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宋深深又发了个笑脸过来。   老婆大人:表哥刚刚过来送了些手工酥饼,我拿给孩子们吃。我很想你。   宁东旭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那颗暗沉沉的心一下子就活了过来,“我也是。”   宋深深一连发了数张猫咪跳舞打滚卖萌的动图。   宁东旭翻了下手机,除了嘲讽脸之外,他竟找不到一张表情图。他打电话给柴飞:“发一些表情包到我微信来。越可爱越好。”   “什么?”柴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宁总,你说什么?”   “表情包!”   柴飞连忙给他发了过去。老板一定拿去给宋小姐卖萌去了。只是一想到那张冷漠脸配上那些萌死人不偿命的表情包,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宁东旭挑了些可爱又不低俗的图片,开始刷屏。   老婆大人:……   老婆大人:…………   老婆大人:你现在该不会在抽烟吧。   宁东旭拿着香烟的手一顿,“没有。”   老婆大人:我不喜欢,戒掉。   宁东旭又抽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回道:“回去就戒。”   老婆大人:不,现在就戒。   宁东旭问了她的支付宝账号,打了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钱过去。   宋深深果然不唠叨了。   老婆大人:老公,我爱你!!!!!!么么哒~~~~~~~~~~~~~~~~~   宁东旭愣了下,上网查了才知道“么么哒”是什么意思,也回了她一个“么么哒”。   哎,娶了个小自己快五岁的女人当老婆,还真的是充满了无数甜蜜的小烦恼。   宋深深忙着清空购物车,很久都没有发来信息。   宁东旭打开结婚证,看了又看,然后郑重地把它贴在胸口处。   那颗心从未有过的鲜活起来。   那天临睡前,宁东旭更新了他的朋友圈。   “我的命运交响曲,在今天终于奏响。”   不久,宋深深回了个——   +1。 第48章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1)   舒缓悠扬的旋律在琴房里慢慢奏响。   宋青枫示范完《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引子, 指着乐谱给宋深深分析:“乐曲由中弱开头, 倚音二分音符,之后左右手琶音。一连串的三十二音符由慢到快,弹到第五小节四分音符时,应该稍慢一些。紧接着弹强颤音, 左手二分琶音,右手三十二音符和四分音符相结合,将乐曲带入主题。”   宋深深一一记在心上, 又听宋青杉说:“我刚开始练习这曲子时, 哥就是这么指导我的。我的钢琴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宋深深想起了那些爸爸替她写的曲子,很是不认同宋青枫的一些做法。   可既然爸爸都是自愿的,她也不好指责什么,于是顺着宋青枫的话写道:“我的钢琴也是爸爸手把手教出来的。”   “你别我优秀多了。哥在你还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你的音乐天赋。那时他每次写信,都会说深深又学会一段和弦了, 深深会唱歌了, 深深可聪明了。”宋青枫用怀念的语气说完后,将手按在宋深深的肩膀上,对她说,“深深,你是哥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宋深深很想知道, 爸爸明明很爱这个妹妹,为什么后来会老死不相往来?就因为姑姑嫁给姑父吗?可是,爸爸不也出席了姑姑的婚礼吗?   她不敢问,怕提起了姑姑的伤心往事。   也许是难得聊到了宋青杉, 宋青枫继续说:“深深,我们宋家是书香门第。你的先祖是清朝第一批出去喝洋墨水的。你爷爷奶奶都是留过学的教授。你的爸爸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轻时不知迷倒了多少女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意外怀孕,肚子瞒不住了,他又怎么会放弃一切搬到乡下?”   宋青枫没再说下去。   宋深深经过凉亭时,秦宗佑正在那喝茶。她走过去,用手语打了招呼。   秦宗佑看了下手表,问:“今天怎么这么早结束?”   宋深深提笔在小本子上快速写道:“姑姑的朋友临时约她去美容院了。”   秦宗佑皱了皱眉头:“你姑姑就是太注重外表,在钢琴上花的心思不够。”   宋深深连忙为她姑姑说好话,“姑父,姑姑去做美容还不是为了你。女为悦己者容。”   秦宗佑让岚姨到书房取围棋,指着他对面的位置,说:“深深,过来陪姑父下一盘棋吧。让姑父看看这些年你的棋艺有没有进步。”   秦宗佑还记得,那年宋深深才九岁,经常和他下棋对弈,一下就是好几个小时。   秦音永远坐不住,秦歌喜欢热闹,而宋青枫更关注美衣华服。   偌大的一个家,唯有小深深肯陪他下盘棋。   “深深,你长得像极了你姑姑,但是性情截然不同。”秦宗佑用食指和中指上下夹起一粒黑棋,将棋子轻轻放在棋盘的交叉点上。   宋深深判断秦宗佑的思路,落棋的声音干脆又爽利。   与此同时,秦宗佑的棋声越发沉闷。   “深深,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从不手下留情。”   秦宗佑叹道。   宋深深抿嘴一笑,“姑父,若是真正尊敬一个对手,必要全力以赴。你要我让吗?”   “你也太小看姑父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秦宗佑顿时就燃烧起了斗志。就感觉,那种年轻时才有的激情再次回来了。   两人沉思、执子、落子,让纵横交错的棋盘逐渐布满棋子。   黑白相间,有虚有实,犹如一幅泼墨山水画。   岚姨送来了水果拼盘,见两人战得正酣,不敢打扰,正要回去,听到秦宗佑一声带着赞赏的惊叹。   “妙啊!深深,你这步棋直接断了我后路。”   有时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步棋,实则包含了棋手无穷的智慧。似乎是信手拈来,但真要下出这一步,又是经过了多少迂回展转的推敲?   秦宗佑举白旗投降,钦佩极了:“深深,你的理科一定读的很好。”   宋深深着实汗颜。   她大概把所有的智商都匀给围棋和钢琴了。至于学习,只剩下呵呵哒三个字。   因为那惨不忍睹的理科成绩,在中学期间,她不知遭了宁东旭多少鄙视的眼神。   后来,宁东旭忍无可忍了,威胁道:“你下次如果考得比这次还少一分,我就要惩罚你。”   他的惩罚手段无非就是把她摁在怀里,不把她吻得快断气了就决不罢休。   导致宋深深每每在考试期间,都坐立难安。   考砸了又要被宁东旭笑话。   可是,如果真考砸了,就可以接受他的惩罚。   宋深深不想被他看不起,却极其渴望东哥的吻。   她不得不承认,每次被东哥认真吻的时候,她的心脏狂跳,血压狂飚,那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将她团团包围。她心中都会油然生出一种感叹。   活在这世上,真好。   遇见宁东旭,真好。   和他在一起,真好。   到底要不要考砸,比理科卷子上的任何一道问题都要难上千倍万倍。   秦宗佑见她笑得开怀,心情也不由得大好。琐事尽消,世界里只剩下人与棋的清丽天地。“深深,你在笑什么?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还是说在期待什么?新鲜的大学生活,还是,一段美好的校园恋情?”   宋深深递来一张便签纸。   秦宗佑低头一看,上面是她娟秀的字体。   【人生就像棋盘的十九道纵横,那些不可知的期待,就是最美好的事。】   秦宗佑愣了一下。他伸手去倒茶,宋深深抢先一步给他斟了一杯君山银叶。   “深深,有时候,我觉得你有些深不可测。”   宋深深浅浅一笑,“姑父是想说我老成吧。”   秦宗佑轻轻端起桌上的茶,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沫,说道:“音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成熟?”   “表妹无忧无虑,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宋深深看出秦宗佑有心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陪秦宗佑闲聊家常。   秦宗佑捏了捏眉心,这个小女儿从小到大就是不让他省心。“深深,东旭给我打电话,说他绝不会喜欢音音的,让我劝音音早点死心,别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宋深深想了想,琢磨好文字:“姑父,按宁总说的做吧。宁总绝不是音音的良配。”   “东旭能力非常强,如果能做我的女婿我会非常骄傲。”秦宗佑不无惋惜,“而且,音音那么一闹,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抢了沈家小姐的未婚夫。如果东旭不跟音音在一起,那她真是丢大脸了。”   宋深深又给秦宗佑倒了一杯茶,开解秦宗佑,“姑父你往好的一面想,或许这就是表妹成长中要历的一个情劫。等她历完劫,她就飞升了。表妹要学会摔倒。”   秦宗佑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摔倒?”   宋深深解释,“表妹的人生太顺了,但姑父你也知道没有人的一生可以永远顺畅。所以偶尔的几次摔倒从未来的成长来看未免不是好事。”   秦宗佑心中郁结顿舒,又瞧了宋深深好一会儿,发出了邀请:“深深,我这里有晚上花火大会的邀请券,要不要一起去看?”   宋深深摇了摇头。   秦宗佑神情有点失落:“怎么?不愿陪我这老头子?”   宋深深又摇了摇头,“姑父,我怕火。”   “我们坐的位置远,很安全的。”秦宗佑柔声又道。   宋深深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姑父,你还是让我陪你下棋吧。我真的怕火。”   离开秦家时,宋深深给宁东旭发了条信息:“有时真恨不得划花你的脸,看你还敢不敢在外面沾惹一堆花花草草。”   备注名“金主大人”发了张黑人问号脸。   金主大人:宁太太,我对你的忠诚,天地可鉴。   宋深深:你要是敢不忠诚,信不信我剁了你命根子?   金主大人:我好怕怕。   宁东旭发了张猫咪瑟瑟发抖的萌图。   宋深深发了张给猫咪顺毛的动图。   宋深深:行啦,相信你不敢。   金主大人:老婆,我爱你。   金主大人:忘了,还有么么哒。   宋深深开心极了,叮嘱他注意休息,拎了些卤鸡爪,来到花店。   叶小枝、宋莞尔、宁语宁、温承光四个人抱着手机,围坐在一起。   “稳住,我们一定会赢。”叶小枝安抚着三个小学生。   “稳不住啊,小枝姐姐,快来救我!”宁语宁哇哇叫道。三秒后,她垂下了头,“我的鲁班挂了。”   宋深深进店还没三十秒,叶小枝率领的战团遭遇团灭。   先前拉来的一个人愤然退团,叶小枝又拉来一个不明真相的小伙伴。   吴过送花回来时,叶小枝遭遇了五连败,正一脸菜色地接受小学生的指点。   “小枝姐姐,6秒定律啊。在敌人野区打了六秒他还没死,就赶紧跑啊!6秒还没打死,他们就该来支援了,到时候不是你死就是他活了。”是宁语宁的声音。   宋莞尔教育着:“可以猥琐地躲在草丛中发育,等待机会一拥而上。”   温承光分享着他的经验:“要随时注意看小地图,了解敌人的位置。”   吴过嗤笑了一声。   叶小枝拿这些小祖宗没办法,就把气撒在了员工身上:“吴过,你啥意思?”   吴过毫不掩饰他心中的鄙视:“看不起你这菜鸟水平。”   “什么菜鸟?我已经铂金了。你呢?亮出来给老娘看看。”叶小枝凶巴巴地叫道。   吴过摸出手机,看了下,“黄金。”   “什么?黄金?”叶小枝笑得前俯后仰,“你才是菜鸟吧。”   在王者荣耀中,玩家一共分为7个段位,分别是倔强青铜、持续白银、荣耀黄金、尊贵铂金、永恒钻石、最强王者、荣耀王者。   前三个段位是这个游戏的低端玩家集中营,菜鸟互啄,手残党互相伤害。   叶小枝是菜鸟中的菜鸟,手残中的手残。她的铂金完全是隔壁黄焖鸡米饭的外卖员帮打出来的。   然而,即便菜鸟如她,也逮了个机会来嘲笑比她还菜的吴过。   “我研究了这个手游,跟我之前打的联盟比赛很像。我们组个队吧。让哥哥带你们装逼带你们飞。”吴过自信满满地坐到了他们中间。   叶小枝最讨厌的就是吴过那种没来由的狂妄。她不明白了,他的学历、工作、存款,没有任何一点可以让他可以如此,呃,鄙视她。   等入了团,看到他的ID,一个大人三个小孩齐齐瀑布汗。   宋深深好奇地凑过去一看,也汗了。   【无敌最寂寞】 第49章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2)   一声“TIMI”过后, 游戏大厅背景音乐再次响起。   叶小枝正要开口让小的们稳住, 无敌最寂寞已经冲进敌方,见一个宰一个,见一双砍一双,神挡杀神, 佛挡杀佛。   屏幕上不断划过大杀特杀,无人能挡,天下无双的字样。   首战告捷!   二连胜!   三连胜!   四连胜!   五连胜!   叶小枝和三个小孩面面相觑, 他们好像什么事都没干, 就轻而易举推到了敌方高地,炸掉了对方水晶。   原来那些攻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完全就是一张废纸。   吴过他好像强的太过分了。   这还是人吗?   叶小枝突然有种跪下来拜大神的冲动。   吴过轻松连胜十局,伸了伸懒腰,丢下呆若木鸡的一大人三小孩,去给小绿植喷水。   突然, 他的目光被正在兼职客服的宋深深吸引住了。   他自诩手速快到无人能及, 却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深深姐,你的手速可以在联盟里排第一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吴过惊叹不已。   叶小枝替宋深深回答:“我家深深从小就弹钢琴。”   吴过跟个星探似的,饶有兴趣地问:“深深姐,你有兴趣玩电子竞技吗?”   叶小枝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叫道:“我家深深是要成为钢琴家的。你还不快去干活,整天就想偷懒。”   “叶小枝,你不也是成天玩王者荣耀偷懒吗?”吴过非常有意见。他一大老爷们,天天被叶小枝吆喝来吆喝去, 真是太憋屈了。   叶小枝一脚踹过去,“有没有规矩,不会叫姐吗?还有,我是老板,我爱偷懒就偷懒,小心我开了你。”   “行行行,小枝姐,我立刻就滚。”吴过翻了个白眼,“看以后谁还愿意带你在王者荣耀飞,菜鸟!”   叶小枝闻言,连忙换了一张笑脸,好声好气道:“刚刚开玩笑哈,我怎么会舍得开除我的好员工?你快教我玩呗。”   吴过腰也直了,胸也挺了:“叶小枝,叫我声大神,我就考虑收你为徒弟。”   “大——大你妹的!”叶小枝踢了下他的屁股,“想上天是不是?干活去。也不想想没有我收留你,你现在早饿死在街头了。”   吴过揉了揉屁股,又怼了起来:“老板娘提早进入更年期,没有男人疼,真可怜。”   宁语宁和温承光连忙冲了过来,一人抱住叶小枝一只大腿,才阻止了血腥暴力事件的发生。   周六晚上,深城音乐学院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开始了。   秦歌一手牵着宁语宁,一手牵着宋莞尔,在人群中穿梭,终于在后台找到了正在帮唐之遥化妆的宋深深。   唐之遥早就听说宋深深十八岁时生了个女儿。   天才都是怪咖。   她看了看两个小女娃,然后指着宁语宁,对宋深深说:“哇,你的女儿跟你长的很像啊。”   宋深深和宋莞尔有些尴尬。   小天使宁语宁嘻嘻笑着来圆场了:“姐姐,一定灯光太耀眼了你看错了。莞尔才是深深姐姐的女儿。”   唐之遥在心里嘀咕着,明明宁语宁跟宋深深更像啊。那双漂亮的杏仁大眼,简直就是完美的复制品。   有了宋莞尔这个人肉翻译器,唐之遥跟宋深深的沟通几乎是毫无阻碍。她要了宋深深的微信号,把宋深深拉进了她们宋家班的群里。   “深深,我们都是你的师姐,你要经常跟我们联络。你不会因为我们水平差就不想和我们交朋友吧?”唐之遥说。   宋深深连忙摇头,“我大你们好几岁,又是个哑巴,我怕你们嫌我麻烦。”   唐之遥笑着回道:“怎么会呢?你的钢琴弹得那么好,我们都指望你给我们宋家班长脸。”   宋深深看着她诚挚的笑脸,也笑了。她没有寄宿,又因为身体的原因,在学校几乎都是独来独往。宋深深也真心盼着能在大学期间交到朋友。   秦歌出去买爆米花和饮料。   唐之遥忍不住八卦道:“深深,刚刚那个帅哥是谁呀?”   宋深深回道:“他是我的表哥,老师的儿子,秦音的哥哥。”   “啊啊啊啊啊啊——”唐之遥眼里狂冒桃心,“他真的就是那个秦歌啊!长得太好看了!”   宁语宁很是不以为然,“我家东东更好看。”   唐之遥被挑起了好奇心,“有多好看?”   “跟王子一样好看。”宁语宁非常得意。   唐之遥又开始花痴:“结婚了吗?”   “东东不会结婚,因为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宁语宁用幽怨的眼神瞅着宋深深。   宋深深忍着不笑,在心里回道:东东已经结婚了,因为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这次迎新晚会的主题是——时代的碰撞。   一开场就是由古筝演奏的《高山流水》。   音韵古朴、典雅,清婉悠扬。   琴音时而柔和,时而流畅,时而跳跃,时而活泼。   水流不断,生生不息。   一群穿着汉服的校舞蹈社学生随着琴音翩翩起舞。时而长舒广袖,时而罗袜生尘。翩若惊鸿,风姿楚楚。   一旁数十名大三学生齐声朗诵着《离骚》:“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时光仿佛回到了中华民族最引以为豪的盛世王朝。   琴音戛然而止。   舞蹈社学生脱去外套,露出里面的短袖短裤,随着一曲动感十足的《animal》,跳起了劲歌热舞,直接把现场的气氛引爆了。   台下坐着的宁语宁不禁开始幻想,她长大后也要在舞台上劲歌热舞high翻全场。   只是……   宁语宁捏了捏腰间的游泳圈,脑补着自己一边跳舞一边抖着全身小肥肉。那画面实在是太美了,宁语宁立即打住。   她拍了张哥哥姐姐们跳舞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附上了个[难过]。   小伙伴纷纷发了个[疑惑]。   唯有温承光知道她在难过什么,发了个[拥抱]。   宁语宁回了个[爱心]。   庞晓在下面附了个[心碎]。   宁语宁赶紧给庞晓也回了个[爱心]。   一首精彩的琴箫合奏《笑傲江湖》结束后,舞台上的灯光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五秒钟过后,一束灯光悄然打在了舞台的中央,一个穿着大红唐装的女子走了出来。娥眉淡扫,眉心处画了个梅花,一头如云的秀发挽了个百合鬓。   宛如从敦煌壁画中走出的古代大家闺秀,一亮相,就赢得了满堂喝彩。   “深深姐姐!”宁语宁大声叫道。   宋深深微微一笑,坐在钢琴前,弹奏起了上古名曲《梅花三弄》。   曲音清幽,音节舒畅。   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似有寒香沁入肺腑。   洁白芳香,凌霜傲雪。   宋深深将这首古曲做了大胆的改编,既保留了原曲中的精髓,又注入了些现代音乐的元素。   孤高不再,清冷不复,阳春白雪也足以让大众津津乐道。   音乐,以音为乐,普罗大众都可以从中获取快乐。它不是某些人炫耀自己的工具,更不是为了“才艺”才存在的。   宋深深坚信,音乐就是生命,生命就是音乐。   即便小众如古曲,也不应该随着时间被埋没。它们正等着大众去发掘、去接纳、去欣赏老祖宗留下的艺术珍宝。   她知道古风圈可能不喜她的改编,她甚至可以猜到一些人会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是管他呢,她的音乐自然由她做主。   而且,不是“时代的碰撞”吗?   宁语宁没有听过原曲,只觉得宋深深弹得好听的不得了。有着那股飘逸脱俗的仙气,又极富现代化节奏感,让人印象深刻。   她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附上“女神”二字。   过了一会儿,宁语宁刷新了下朋友圈,收获了很多点赞。   她意外地发现,从不和她互动的宁东旭居然也点了个赞。   宁语宁又给宋深深拍了张照片,这回附上“东东的女神”五个字。   没想到,宁东旭又点了个赞。   宁语宁有心和他玩闹,又发了张照片,附上“东东追不到的女神”八个字。   宁东旭直接回了“呵呵”两个字。   宁语宁纳闷了,这“呵呵”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自嘲吗?   迎新晚会的末尾,惯例由本年度的最强新生来压轴。   宋深深穿着灰蓝色的轻纱长裙,弹奏着在初赛击败所有对手的《命运交响曲》。   从她十指间飘出来的音符,或是急促如击鼓,或是悠扬如长笛,交织成一首繁复华丽的交响曲,响彻了整个礼堂。   她的眼睛闪着亮光,身上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使得她指尖下的音符比以往更加坚决、更加有力,也更加触动人心。   就像是一颗蒙了尘的明珠,洗刷掉厚厚的灰层后,更加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真是太美了、太仙了……   宁语宁再次刷屏,附上“仙女”二字。   没多久,宁东旭回复:我的。   奇了怪了,东东今天好像吃错药了,要不然怎么会给她一种秀恩爱的错觉?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这时,她听到一旁的秦歌对宋莞尔说:“你妈妈要是不成功,我把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信不信?”   宁语宁抢先回道:“信!”   迎新晚会的表演大获成功。   宋深深回到小洋房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小洋房灯火通明。   宋深深愣了一下,随即心中狂喜。   一定是金主大人偷偷提早回来,想给她个惊喜。   她飞快地跑了进去,直至,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位老人——   宁老爷子。 第50章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3)   “爷爷!”宁语宁跑了过去, 用小小的身躯挡在了宋深深面前, “你怎么会来这里?”   “爷爷想你了,就来深城找你。”老爷子暂时没有和她玩耍的打算,“语宁,你先出去一下, 爷爷有话要跟深深说。”   宁语宁连忙扑到老爷子怀里,开始撒娇:“爷爷,我也想听。你就让我留下来嘛。”   老爷子把她放到地上, 再次让她先离开。   宁语宁知道老爷子的脾气, 不再坚持留下。   走之前,笑眯眯地说:“爷爷,我超喜欢深深姐姐。你可别欺负她哦,要不然我不跟你好了。”   宋深深并不意外老爷子会找到这里来,所以, 很快就平静下来。   “爷爷, 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好吗?”   非常客套的开场白。除此之外,宋深深不知道要跟收养过她的老人说什么。   如果不是他和沈家从中作梗,她和东哥根本就不会分别了八年。   可他毕竟是东哥的亲爷爷,即便心中有再多不满,宋深深还是会以礼相待。   老爷子是坐着的, 宋深深是站着的,可他看着宋深深的时候却给宋深深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深深,我不喜欢你和东旭在一起。你的出身太差了,东旭要找像沈梦或是秦音那样的女人, 才算门当户对。”老爷子开门见山。   宋深深默然不语。   她在心里回道: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我会配得上你的孙子。   老爷子用拐杖敲了下地板,神情极为严肃:“还有,你一个单身女人住在男人的家成何体统?你成天在东旭的面前晃来晃去,他怎么可能安下心来成家?”   宋深深抿着嘴唇,“爷爷,我想照顾东哥。东哥一个人会把生活过的乱糟糟的。”   “他有他以后的妻子照顾。深深,你年纪不小了,快点跟秦家那孩子结婚吧。”   老爷子想,快点结婚,才能断了孙子的念头。   “不过,秦家会让你过门吗?”   宋深深咬着下唇,没有回应。   老爷子见她那神情,不由得叹了口气:“所以你怎么就心比天高,尽找些跟你不会有结果的男人?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生活,这么大了还去上大学,瞎折腾什么?”   “爷爷,我的出身是很差,但是我想人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出身。您小时候家里不是也很贫苦吗?但是您拼搏到现在所有人都仰望的位置。我也想像您那样,好好努力,将来我的女儿不会被人说出身差。”   宋深深的眼神极为坚定,透着一股谁都劝不动的执拗。   老爷子知道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平时极为隐忍,低调无闻,但是会抓住一切机会。无论这个机会有多渺茫,都会借此用力往上爬。   也许是对宋深深做过太多不厚道的事,也许是走到人生的尽头他不想再造孽,也许是真怕语宁不跟他好了,老爷子突然就想,罢了罢了,他一只脚都已踏入棺材了,何必再为难一个弱小的女人?   老爷子喝了一口宋深深递来的热茶,香气清雅,很是清润。他有点惊奇:“你还记得我最爱喝铁观音?”   宋深深微微一笑,“不敢忘。谢谢您收养了我,让我接受了最好的教育,让我见识到不一样的世界。”   宋深深在心里补充:谢谢您,让我遇见了我此生的挚爱。   对此,宋深深一直心怀感激。   老爷子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突然转变了话题:“语宁好带吗?”   “嗯,她很可爱。”宋深深又写道,“非常可爱。”   外人若是夸自家小孩,都会开心,老爷子也不例外。他的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神色。“东旭他向来不喜欢小孩,把语宁交给了你。”   老爷子想了想,缓缓问道:“深深,你愿意照顾语宁一辈子吗?”   宋深深吃惊极了,老爷子不是不喜欢她吗?怎么还会把语宁托付给她?   似乎是看出宋深深的疑惑,老爷子有些无奈:“东旭他不肯结婚,他的性格也不适合养孩子。本来我想把语宁交给南星他妈,可他们夫妻俩接下来要环游世界。后来我又想把语宁交给西月南星或北辰,可是,他们会有自己的小家。语宁又不是他们的孩子,会受到委屈的。”   宋深深心想,语宁也不是她的孩子,也会受到委屈的啊。   躲在墙角偷听的宁语宁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悲惨过,像个皮球一样,被几个大人扔来扔去,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照顾她。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好啊,成绩虽然一般但也算多才多艺。性格虽然傲娇了点,但总的来说也算懂事。   为什么就这么不遭人待见?   “我已经长大了,我不需要大人照顾,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虽然故作坚强,但终究还是抵抗不住内心的酸楚。宁语宁伤心的眼泪哗啦啦直流,瘦小的肩膀不停地抽动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妈妈呢?我要我的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老爷子听得心都要碎了,连忙过去抱起她,好生安慰道:“语宁,有很多人很疼你的。”   “可我的妈妈呢?她为什么不要我?”宁语宁泪眼婆娑地问,“爷爷,你知道我的妈妈在哪里吗?”   老爷子露出些许惭愧的神色。   宁语宁久久得不到回答,也知道此生找到妈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又听老爷子对宋深深说:“语宁她非常喜欢你。你很会照顾人,语宁跟着你我很放心。我想了很久,你是最佳人选。”   一张纸条出现在老爷子面前。   ——爷爷,如果我照顾语宁的话,那我这辈子就跟宁家纠缠在一起了。   老爷子沉吟片刻,为了心肝小宝贝,他愿意做出让步,“那你愿意吗?”   宋深深把宁语宁接到自己怀里,亲了下宁语宁的额头,无声地给出了她的答案。   语宁本来就是东哥的责任。既然她已经是东哥的妻子,自然要责无旁贷照顾宁语宁一辈子。   而且,她需要宁语宁来缓和她和老爷子之间僵硬的关系。或许有一天,老爷子能回心转意,让她进宁家的门。   宋深深一整晚睡的都不是很安稳。   她总是梦见老爷子逼着东哥和她离婚。东哥不肯,老爷子又想方设法把她关进了看守所,找各种理由来治她的罪。   好不容易睡着了,眼前又出现了东哥那张英俊的脸。   宋深深转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深深,是我。”   宋深深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   东哥不是后天才回来吗?   “我不会又在做梦吧?”宋深深傻傻地看着他。   “不是做梦,我回来了。”宁东旭向她张开了双臂。   宋深深飞奔到他怀里。她无法用言语说明她有多么的想念他,她只是紧紧地抱着他,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接到语宁的电话,我就坐飞机赶回来。爷爷有没有为难你?”宁东旭担心极了。   宋深深抬头看了下挂钟,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她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的冲动。   “没有,爷爷过来只是让我照顾语宁。你不要担心。”   宋深深抬手,摸了摸宁东旭的脸。他的脸色很难看,看的出非常疲惫。   “东哥,你快去躺一会儿。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宋深深把宁东旭推到了床上。   宁东旭实在是累得不行,上下眼皮已经打起架了。“随便煮点。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   等宋深深端了碗热腾腾的面条回来时,宁东旭已经睡着了。   他睡的太沉,宋深深没舍得叫醒他。她轻轻地爬上床,窝到他的怀中。   少女时期的她,最爱做的白日梦就是躺在东哥的怀里入睡,再躺在东哥的怀里醒来。   现在的她,拥有着对东哥身体全部的使用权。她一会儿亲了他的脸颊一口,一会儿摸了摸他的腰,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   宋深深是被胸部的疼痛给唤醒的。   不不不,这跟她想象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总裁大人不是应该先亲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在她耳边用温柔的声音说:“起床啦,懒猪。”   谁能告诉她揉着她胸前柔软处的魔爪是谁的?   这一点都不梦幻!   宋深深的少女心碎了一地。她推开那只魔爪,把身体往远离宁东旭的方向挪了挪。   “宁太太,醒啦?”宁东旭明知故问。   宋深深睁开眼,就对上了宁东旭那双饱含笑意的眼睛。   “你以后能换个温柔的方式叫我起床吗?”宋深深强烈抗议。   宁东旭问:“不喜欢吗?”   “鬼才喜欢!”宋深深不满极了。   宁东旭哈哈笑了出声。他走到宋深深的床边,宋深深连忙将身体挪到另一边。   宁东旭大手一捞,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宁太太,你享受了当我老婆的权利,好像还没履行过义务。”宁东旭眼眸渐深。   宋深深脸一烫,将头埋进他的胸前。   “哟,今天怎么害羞了?好像那天扒光我衣服的那个人不是你?”宁东旭抱着她来到了浴室。   时间、地点、人物、气氛,一切都刚刚好。   宁东旭正要脱去黑色衬衫,宋深深连忙阻止,“我来!”   宋深深抬手,按捺着无比激动的心情,颤抖着手,解开了他衬衫上的第一个纽扣。   宋深深有个不为人所知的恶趣味。少女时期的她曾多次在夜深人静时肖想过,她要一点一点地扒光东哥的衣服,然后狠狠地欺负他。或者,被他狠狠地欺负。   谁让他那身禁欲范太撩人了,性感到让人抓狂。   宋深深两手抓着他的衣襟,然后用力一扯。纽扣滚落在地上,男人裸|露的胸膛也随之呈现在她面前。   宁东旭笑着看他的小妻子闹腾:“深深,没想到你有这种癖好。”   宋深深厚着脸皮回道:“不行吗?”   “当然行。不过,”宁东旭瞧了一眼惨遭蹂|躏的衬衫,“这件衬衫五千块。你这一撕,五千块没了。”   什么?   宋深深突然就心疼的不得了。   这才刚结婚几天啊,她就败掉了老公的一件衣服。 第51章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4)   宋深深蹲在地上, 去捡不知道滚落到哪里的纽扣。   让你手贱, 让你撕衣服,回头还不是得乖乖地把纽扣缝回去?   “深深,算了。”宁东旭把她拉了起来。   不能算了。   怎么能算了?   五千块啊,巨款啊, 都可以给两个小宝贝买好多漂亮的童装。   宋深深的双眼都快幽怨成人民币的符号。   宁东旭连忙抱着她,又是哄又是亲,才打住了她挖地三尺也要找齐纽扣的念头。   “宁太太, 春宵一刻值千金。”   眨眼功夫, 他就脱去了她的睡裙。   “先脱上面,还是下面?”他慢悠悠地问。   即便两人早已坦诚相见,宋深深还是害羞到不行,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东哥, 你先脱。”   宁东旭懒洋洋地倚靠在墙上, 声音充斥着某种不可言喻的蛊惑:“你来帮我脱。”   宋深深心里的小恶魔满血复活。她解开他裤子的纽扣,拉下拉链,两手捏着裤腰的两边,猛地往下拉。   宋深深连忙后退一步,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三秒过后, 她忍不住又偷偷瞧了瞧。   她还是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东哥的那个东西。   东哥长得白皙俊秀,可那里……   跟他的外表很不搭哎。   “深深,轮到你了。”   电光火石之间,宋深深上半身一凉, 内衣已经落到了宁东旭的手中。   她用余光瞥见,宁东旭正用灼灼的视线地盯着她。   宋深深脸红透了。   她明显感觉到,宁东旭的目光还直直地停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   他怎么还在看?   她的每一寸皮肤,好像都在被强光探照灯直射着,微微发烫。   “宝贝,你的身体太美了。”   宋深深连忙将双臂折叠,挡在胸前,不让他看。   “小气鬼。”宁东旭拿起了浴帽,走到她的身后。   宋深深突然就紧张的不得了。   她的双腿开始不争气地发颤。   “宝贝,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宁东旭挽起她的长发,固定在浴帽里。   温热的水滑过她的身体,哗啦啦滑落到瓷砖上。   浴室水雾弥漫。   也许是水气的缘故,她脸上的红潮更加浓郁了,身体也开始哆嗦。   宁东旭挤了一些沐浴露,抹在了她的脖子上。他的手继续往下,沿着她柔滑的肩膀、精致的锁骨,直至,停在了她的胸前。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热,连空气都滚烫起来。   渐渐的,她的呼吸被彻底打乱了。   他转过她的身体。   她熟透的身躯在他面前绽放,白皙中带着粉红,最是诱人。   宁东旭目不斜视,似乎在专心致志地帮她洗澡。   只是……   宋深深快要崩溃了。   她真的很想问他:东哥,你还没洗够吗?你还要洗多久啊?   宁东旭又挤了一些沐浴露,在手心搓了又搓,直到掌心团出了一大团细腻芬芳的泡沫。   他满意地笑了下,然后再次伸向她的胸前。   宋深深:“……”   宋深深崩溃了。   他到底有多喜欢她的胸啊。   宁东旭拿起花洒,冲去泡沫,然后凑到她胸前,嗅了嗅,验收着他的劳动成果。   “嗯,非常香了。一定很好吃。”   宋深深被他一本正经的耍流氓弄得哭笑不得。   可是,下一秒,她再也笑不出来。   毫无预兆,他直接含住了她饱满的耳垂,轻轻地一吸。   宋深深绷紧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她双腿很不争气地一软,直接靠在了他的身上。   “宝贝,你的身体太敏感了。”他的眼里全是戏谑的笑意。   宋深深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抬起右脚,放在他的小腿上摩挲着,一下又一下,无声地催促着他。   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吗?他怎么就能这般耐心、冷静,直到她丢盔卸甲,举起了白旗,主动向他发出了邀请?   温热的水同时滑过两人的身体。   他的气息渐渐加重,纠缠着她的,宋深深感觉窒息得厉害。   宋深深抬头看着他,浅褐色的眸子里有朦胧的水光摇晃。   还要再等吗?   东哥,你不难受吗?   这水怎么流的那么慢啊。时间,仿佛就此凝固,唯独她内心深处的某种欲|望,越来越大。   他也望着她,有细碎的水光落进他的眼底,摇曳出一片大好春光。   那深邃黑眸就像一泉幽谭,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宁东旭面上还是从容淡定,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宋深深被撩拨得全身饥渴难耐。   她恨得牙痒痒,不,全身上下哪都痒。   “不陪宁大公子玩了!”宋深深愤愤然地走了出去。   还没迈出一步,就被宁东旭拦腰抱起。   “宝贝,好戏才刚刚开始。”   换了个地方,宁东旭展示出比刚才更可怕的耐心,一步一步地享受着攻城略地的成就感,把宋深深整的都哭了出来。   这个男人,怎么就能这么欺负她呢?   坏透了!   ……   “深深,醒醒。”宁东旭摇了摇她的肩膀。   宋深深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她丢脸丢到简直没脸见人了。   宁东旭已经穿戴齐整,黑色衬衫扣到了最上面一颗,一副禁欲范十足的模样。   宋深深真想送给他一个白眼。   宁东旭摸着她的脸,开口道:“我买了豆浆和包子,放在餐桌。两个孩子还在睡,你也再睡一会儿。我要走了。”   宋深深连忙爬了起来,“走?你又要去哪里?”   “帝都的事还没忙完。下午还有个会议。我现在要赶回去主持。”宁东旭回道。   宋深深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拽着他衬衣的下摆,越拽越紧,无声地说:东哥,求求你,别走!   “深深,乖。”宁东旭将她搂在怀里,带着无尽不舍和宠溺,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会尽快结束那边的工作。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宋深深很乖,虽然不舍,但也只能放他离开。   她想送他去机场,被宁东旭阻止了。   “昨晚的表演非常精彩。深深,我以你为荣。”宁东旭走到门口,又回头,笑道,“差点忘了说,深深,我爱你。以后,我每天都会跟你说我爱你。就算你听腻了,我也要说。”   宋深深展颜而笑。她打着手语,告白着:“我也爱你。永远,永远。”   宁东旭走后,她再也睡不着,看着手机里那张她和宁东旭少时拍的合照,脑海里突然飘过一段旋律。   她连忙拿出笔,记了下来。   下午,宋深深接受完宋青枫的指导,走到一楼时,看到了秦音。   秦音匆忙拉上宋深深的包,神情有点慌乱,问:“表姐,我爸生日那天晚上,东旭送你回去,你们没发生什么吧?”   提起这事,宋深深猛然意识到问题出在那杯酒上。   如果不是她替东哥喝了那杯酒,那秦音是不是想对东哥做些什么?   宋深深有些后怕,对秦音也有了些许厌烦。   她摇了摇头。   秦音有些不信:“真的没事?”   宋深深又摇了摇头。她和东哥之间的事,还轮不到秦音一个外人来过问。   **   秦歌召开小组会议讨论项目的投资风险。   散会后,他回到办公室,一抹熟悉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   秦歌顿时喜上眉梢,这还是宋深深第一次来到他的公司找她。   宋深深打开一个食盒。第一层是一个浅口大盘子,放着花卷和南瓜饼;第二层有两个大的陶瓷饭盒,打开一看是米饭和橄榄薏仁煲排骨,都还是热气腾腾;第三层有四个盒子,分别放着金针肥牛煲、土豆泥、梅菜扣肉和水煮肉片,都是秦歌爱吃的菜。   秦歌吃了一口金针肥牛煲,金针菇菌盖滑嫩,脚柄清脆,入口满是清香感。牛肉炖得刚刚好,酱汁裹着舌头,那感觉相当销魂。   “深深,小心别弄伤自己的手指。”秦歌叮嘱道。   “哪有那么矜贵?不知道我的手艺对不对表哥的胃口?”宋深深笑着看着秦歌。   “对!我愿意吃一辈子。”秦歌喝了一口排骨汤,那汤透着丝丝橄榄的酸涩,可滑入喉咙后,唇齿之间又残留着点点甜味。   就算是为了这厨艺,他也要娶了宋深深。   “深深,你来这里不是只为了给我送饭吧?”   被秦歌看穿了,宋深深不好意思地吐了下小舌头。她拿出一张曲谱,说明了来意,“我写了一首曲子。你不是说你认识很多唱片制作人吗?你帮我把这首曲子给他们看看,请他们给我编曲写词。”   秦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音符,虽然他完全看不懂,但只要是宋深深写的,那就一定是好听的。   他对宋深深就是有着这种信心。   秦歌问:“怎么想到这首歌?”   “我看到一张照片,脑海里突然就有一段旋律飘过,我就把它写了下来。”宋深深回道。   “深深,你知道吗?天才往往就是那瞬间的灵感。”秦歌发出了约会的要求,“这周六有空吗?那个红枫路的法式餐厅还没去呢。”   宋深深露出了抱歉的笑,在手机上打着字:“姑父约我一起去棋社和他的棋友切磋。”   秦歌嘀咕着:“跟未来的公公搞好关系也是必要的。”   什么?宋深深打了个问号。   “那周天呢?周天有空吗?”秦歌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宋深深,“朋友们搞了个派对,不是什么隆重的场合,你可以来吗?我可以介绍一些唱片制作人给你认识。”   宋深深觉得自己有必要扩展下人脉,于是打了个OK的手势。“对了,听说你投资的《龙战》在金鸡奖上收获很多大奖。我最近太忙了,都忘了恭喜你。不好意思。”   秦歌一手拇指、食指、中指捻动,连续几次。两手拇指、食指搭成圆圈,互相套环。打了个手语的“没关系”。   宋深深惊奇地打了个问号。   “我最近在学手语。”   宋深深再次打了个问号。   秦歌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蔫坏蔫坏的。   宋深深一看就知道他是为了把妹,当即表示愿意当他的手语老师。   出乎意料,秦歌要学的手语直接奔着求婚去了。   “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想过结婚。遇见你之后,我从未想过与别人结婚。嫁给我。”   宋深深一句一句地教他。   秦歌也一句一句极为耐心地学着。   末了,秦歌不确定地问:“深深,你觉得我求婚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秦歌竟然会出现这种彷徨迷茫的表情,宋深深心中对那个女人的好奇心更大了,宽慰着他:“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舍得拒绝你?”   秦歌露出了开心的表情:“真的吗?”   宋深深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歌把宋深深做的美食拍成照片,发到宁东旭的微信上。   下面附上文字:深深给我做的,非常美味。   不一会儿,宁东旭回了:不好意思,更美味的我已经尝到了。   秦歌切了一声,这人又在嘴硬,明明嫉妒得都快尿血了吧。   还有更酸的等着他呢。 第52章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5)   宋深深带着两个小孩来到派对现场时, 派对已经开始了。   虽然秦歌说不是隆重场合, 但是看到一大堆明星,她们还是吓了一大跳。   “天啦,那是加油男孩的小凯吗?”宋莞尔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她很想上前打招呼,但是不敢。   宁语宁拉着她的手强行把她带到小凯面前, 落落大方地说:“小凯哥哥,你好。莞尔是你的超级迷妹,她会唱你所有的歌。她心脏不好, 但是很喜欢跳舞。她的梦想是以后能跟你一样跳很棒的舞。”   小凯很是亲和, 没有大明星的架子,不仅跟宋莞尔合影,还拍着宋莞尔的肩膀鼓励道:“小妹妹,好好加油哦。”   宋莞尔被天上砸下来的馅饼砸的七晕八素。   语文老师教了她很多描述开心的句子。   比如说,我开心得就像一只小鸟在天上飞来飞去。   比如说, 我的心里突然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   但是, 都不足以表述她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   宋莞尔第一次追星就这么成功,走到宋深深面前,开心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妈妈,刚刚我要小凯哥哥好好加油。不,小凯哥哥要我好好加油。”   宋深深趁机用偶像的力量教育女儿, “那你要听小凯的话,好好加油,不要给你的偶像丢脸。”   宋莞尔点了点头。   她看着不远处的宁语宁,也不知道语宁跟小凯小源说了什么, 三个人哈哈大笑。   宋莞尔好生羡慕,她刚刚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究竟宁语宁是怎么做到跟谁都是自来熟?   “莞尔,什么事这么开心?”秦歌走来,笑着摸了下宋莞尔的头。   宋莞尔又激动地说了一遍。   “莞尔,你以后跟着我,会经常看到小凯的。”秦歌望向宋莞尔身后,笑道,“宁总,你来的挺准时的。”   听到秦歌的话,宋深深连忙转过身,宁东旭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她知道他今天要回来的,却不知道他也要来这里。   宁东旭是来此找他的妻子,对着秦歌客套地笑道:“秦总,希望你等下给我的是惊喜,不是惊吓。”   秦歌扬起唇角,“宁总,我保证会让你印象深刻。”   宁东旭有种预感,“你想干吗?”   想求婚吗?   当着他的面向他的妻子求婚,秦歌找死吗?   秦歌给宋深深引荐了金牌唱片制作人金琛。   金琛连叹好几声“后生可畏”,表达了对宋深深的赞赏:“宋小姐,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眼前一亮的曲子。你想通过这首曲子传达什么?”   宋深深回道:“初恋,百分之一的苦涩以及百分之九十九的甜蜜。”   金琛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有空到我的工作室?我们来详细谈谈你这首编曲和写词。宋小姐,我特别看好你。”   金琛走后,宋深深又感谢了秦歌一番。   他真的就是她人生中的贵人,宋深深不知该用什么来报答他。   “深深,今晚我要求婚。不过我和她还不是情侣的关系,我怕我会吓到她。但我不想等。”秦歌说出了他的担忧。   宋深深在手机上编辑着文字,“被你这么用心对待,她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秦歌点头;“不过有个神经病对她穷追不舍,我真的很怕她突然就想不开,跟那个神经病在一起。”   宋深深不解,都说是神经病了,女孩怎么会想不开呢?   这时,秦歌的助理走来,对秦歌说已经准备好了。   秦歌向宋深深招了招手,带着她来到了后院。   员工们为写着“嫁给我”三个字的孔明灯加注燃料,添置油脂,然后一人提灯,一人点燃,刹那间明火闪烁,跳动的火焰把暗夜照得如同白昼。   宋深深心跳几乎要停止。她瞳孔骤缩,嘴唇瞬间失去血色,身子抖动得几乎站不住。   一盏又一盏的孔明灯相继冉冉升起,胜似繁星点点。   宋深深无心欣赏这梦幻般的美景,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   周围的氧气似乎瞬间消失,不管她如何大口大口地呼吸,还是无法缓解窒息感。   “别看。”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捂住了她的眼睛。下一刻,她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别怕,有我在。”   宋深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宁东旭连忙抱起她,对着秦歌愤怒地斥责道:“秦歌,你搞什么鬼?”   秦歌紧张地问:“深深她怎么呢?”   “你怎么当她表哥的?你难道不知道她怕火吗?”宁东旭抱紧了怀里的宋深深,眉头紧锁。   秦歌愣了下。   “你难道不知道她的爸爸是怎么死的?”   秦歌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宁东旭愣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当她的亲戚?”   “不是病死的吗?”秦歌小时候见过宋青杉一面,脸色很差,一看就是得了重病,“宋教授也说是生病过世的。”   宁东旭严重怀疑,宋青枫真的是宋青杉的亲妹妹吗?这么多年对深深不管不顾就算了,连自己的亲哥哥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深深小时候亲眼见到她爸爸被火烧死,从那以后她就见不得火,也再也说不了话。”宁东旭说完后,抱着宋深深离开了派对。   途中,秦音叫住他。   宁东旭置若罔闻,低头看着宋深深时,那双墨似的双眼中带着无限柔情和怜爱。   那是秦音从不曾在他脸上看过的。   车子停在了小洋房门口。   宁东旭正要抱宋深深进去,宋深深睁开眼,脸色苍白如纸,“东哥,你背我走走吧。”   宁东旭让两个孩子先进去,背着宋深深,走在了人行道上。   今年的深城比往年都更早转凉。街上的行人换上了保暖的衣物。   宋深深紧了紧搂着他脖子的双手,心想:东哥的背真暖和,难怪沈梦和秦音被他背过之后都念念不忘。   绕了一大圈,宁东旭回到家门口,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这一晚,宋深深惊醒了很多次。似乎睁开眼就可以看到漫天的熊熊大火如同炼狱吞噬了世间万物,似乎皱了下鼻子就可以闻到空气中毛发烧焦的味道。   她想大声喊着爸爸,可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又好像是被魔鬼掐住了脖子,任凭她怎么努力都始终无法发出一个音节来。   “深深,虽然大火毁了你的第一个家,但我会给你一个更温暖的家。我们一定会非常幸福。”   熟悉的男音时近时远,时而将她的思绪带到了遥远的天边,那里碧空如洗,白云飘飘,无忧无虑。时而又好像在她耳边哼唱着什么,像是圣洁空灵的梵音般,洗涤内心深处的恐惧。   宋深深牢牢地、紧紧地抱紧了身边的男人。   她知道,她找到了她此生最大的幸福。   **   市附二小学二年级八班的班长温承光发现他的好朋友宁语宁这一段时间有心事。   今天最后一节课上的是体育课,小学生们绕着操场跑一圈。   宁语宁跑了半圈就跑不动了。   温承光只好沿原路返回,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跑。   一过了终点线,宁语宁就倒在一旁的草坪上。   温承光谨记体育老师说的,长跑过后不能躺,要走走,于是扛起比自己高比自己重的宁语宁,慢慢地在跑道上走着。   “温承光,温叔叔对你好吗?”宁语宁找回了点气息,问。   温承光点点头。   宁语宁又问:“那你想念你的爸爸吗?不是温叔叔,是你的亲生爸爸。”   温承光扶着宁语宁坐到台阶上,从书包拿出水给宁语宁喝,“温叔叔就是我的亲生爸爸。”   什么?宁语宁被呛到了,咳得脸都红了。   温承光连忙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我爷爷做了滴嗯哎,就是那个很高科技的那个。我就是爸爸的亲生儿子。我长得像他,画画也像他。不过,爷爷说幸好我没继承爸爸那臭脾气。”   宁语宁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用双手按着他的脸颊,把他的脸揉成各种形状。“温承光,你开心死了吧?”   温承光灿烂地笑了一下。   宁语宁强行按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副我是大姐大你是小弟你必须由我罩着的派头,再次发问:“温承光,你觉得我和东东长得像吗?”   温承光诚实地摇了摇头,说:“莞尔长得比你像宁叔叔。不过呢,我觉得你长得比莞尔更像深深姐姐。”   可深深姐姐又不是她的妈妈。宁语宁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双眼亮晶晶地宣布道:“我决定了,我要去找我的妈妈。”   温承光皱着细细的小眉毛,对好友的这个想法不是很赞成,细声软语地说服她:“她都不要你了。你就算找到她,她也不会认你的。”   “也许我妈妈她有苦衷呢?也许她穷得连包子都买不起,才把我送到孤儿院?也许她现在每天都在想着我?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妈妈会狠心抛弃自己的小孩。”宁语宁为她未曾谋面的妈妈说着好话。   温承光摊开宁式小拳头,握着她软绵绵的小手心,“那你想怎么找她?”   宁语宁呃了一会儿,又唔了一会儿,刚刚还雄心勃勃的她说出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温承光绝倒。他摸着宁语宁的头,像是给小动物顺毛似的,无可奈何道:“语宁,我真是被你的天真打败了。”   “想说我傻是吧?”宁语宁撅起嘴巴,“那你这个聪明人快给我想个法子呗。”   温承光伸出两根食指,扯着宁语宁的嘴角往上扬,给宁语宁出主意:“你可以去孤儿院找找线索。”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宁语宁还没开心五秒,又垂头丧气,“我不知道孤儿院在哪里。”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想要寻找的妈妈已经来到了当初收养她的孤儿院。 第53章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6)   港城济慈孤儿院今日迎来了两位客人。   宁东旭向院长递了一张名片, 说明了来意。   虽然时隔多年, 不过一听到老爷子的大名,院长就想起来了。“宁老爷子真是大善人,不仅收养了这个女婴,还捐了一大笔善款。”   院长从书架取出一个档案本, 里面记载着所有弃儿的资料。他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张照片给宁东旭看。   “就是这个女婴。我们在孤儿院的门口捡到她时,她才刚刚生下来。这女婴的运气非常不错。第二天宁老爷子就来到孤儿院想领养个孩子, 觉得跟她很有缘分, 就收养了她。”   宁东旭询问道:“这女婴身上有她父母留下来的信息吗?”   院长看了下当时的文字记录,“没有。通常父母良心不安,被遗弃的孩子身边都会有尿片、奶粉和一点钱,可这女婴身上什么都没有,连张纸条都没有, 就用了一张毛毯包裹着扔到了门口。”   一无所获。   离开孤儿院时, 宋深深打着手语对宁东旭说:“东哥,你知道语宁和莞尔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吗?”   宁东旭吃了一惊:“真的吗?”   宋深深点点头,“那天爷爷找我,说西姐南哥北哥都会有自己的小家庭。语宁不是他们亲生的,怕语宁跟着他们会受委屈, 让我一直照顾语宁。”   宁东旭很是不理解老爷子的想法:“可语宁也不是你亲生的,语宁跟着你也会受委屈的。”   “东哥,我已经答应爷爷要照顾语宁一辈子。你不会怪我吧。”宋深深连忙双手握拳放在下巴处,学着宁语宁的模样开始卖萌。   正中红心。   宁东旭被萌的一脸血, 打开车门,把她摁在副驾驶座上,狠狠地吻了一通。   她的唇因为自己的一番蹂|躏越发粉嫩娇艳。脸红红的像个水蜜桃。   宁东旭忍不住又揉捏起她的脸。   她的皮肤极好,素净白皙,仿佛有莹光自内而外透出,暖玉一样的质地。   “宁太太,你怎么可以这么美?”   宋深深被夸得心中一阵狂喜。奇了怪了,他什么时候学会讲这些甜言蜜语的?   等等,刚刚的话题是什么?   宋深深问:“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把语宁留下吧?”   宁东旭摇了摇头,“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小姑妈。她性格活泼外向,正好和我们女儿互补下。”   我们女儿?   宋深深愣了下。   “莞尔是你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宁东旭看着她的眼睛,神情极为诚挚,“莞尔爸爸的事,我不会再过问。如果你这辈子都不想说,也没关系。深深,我缺席了你人生八年。而这八年都是莞尔陪你渡过的。我真的很感谢她。”   宋深深拉起了他的手,用口型说出了“谢谢”两个字。   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的包容,谢谢你肯视莞尔为己出。   “想谢谢我,就给我生个孩子吧。”不等她回复,宁东旭又说,“过两年吧。你现在还小,还在读书。这两年,我会好好学习怎么做一个好爸爸。”   宋深深抱住了他,在心里默默说道:东哥,痛苦的事我一个人承受就好。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当天晚上,宁东旭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宋深深过来。   他推开宋深深的房间,宋深深正坐在床上缝衣服。   见到他,宋深深连忙向他展示了那件曾经惨遭毒手的黑色衬衣。一个个精致的烫金纽扣已经回归原位。   “我不败家,我是勤俭持家的好妻子。”宋深深强调。   宁东旭哈哈地笑了出声。他把衬衣扔到地上,把头埋进宋深深的胸前,嗅了嗅:“想死这个味道了。”   宋深深轻轻推开他,红着脸,“我去换件睡裙。”   那是领证那天,她特地去内衣专柜买的。大红色蕾丝花边性感内衣,全真丝面料,刷卡的时候宋深深可肉疼了。   “深深,我等了你那么多年,忍心让我再苦等吗?”   热情如火的吻再次压了下来。犹如狂风过境,又像是个饥饿已久的野兽,要将她拆皮拔骨,啃得一点不剩,以此来慰藉这些年的相思之苦。   宋深深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着她。   是啊,等了那么多年,何必再浪费时间呢?   ……   清晨柔和的日光从窗帘的缝隙洒了进来。   宋深深轻轻地挪开宁东旭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忍着身体的不适,爬了下床。   昨晚东哥有些太放纵了。宋深深心想,她有必要跟他好好沟通。   洗漱好后,宋深深到厨房做三明治。然后上楼叫两个小孩起床,又给宁东旭熨烫了一套铁灰色的西装。忙完这一切的宋深深觉得特别的有满足感。   送孩子们出门去上学,送丈夫出门去上班,宋深深开车去了秦家。   刚走进大厅,就收到了秦歌的微信。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怕火。现在好点了吗?   宋深深飞快地回复。   ——我没事,小时候看心理医生已经好了。只是突然看到那么多火,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听到脚步声,宋深深抬起头,看到了秦音。她朝秦音打了个“早上好”的手语。   “东旭是不是喜欢你?”秦音瞪着她的眼里都在冒火。   宋深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跟他是不是睡过?”   面对秦音的咄咄逼人,宋深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是难看。她默然不语,又听秦音大声骂道:“宋深深,你有了秦歌还不满足,居然还来勾引我的男人!你贱不贱啊?难怪那么小就被人搞大肚子!”   秦音凉薄的话语化成了细密的针,扎在了宋深深的耳膜上,疼到穿孔。   秦音继续骂道:“不要脸!就凭你这个生过孩子的破鞋,也配和我争!”,   “音音,闭嘴!”秦宗佑呵斥道,“快跟表姐道歉。”   “什么表姐?只是有点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秦音大声叫道,然后离去。   秦宗佑将宋深深的窘迫和难堪看在眼里,他对这个不知分寸的女儿也是十分头痛。   仿佛是知道秦宗佑想说什么,宋深深在他开口前,已经在手机上编辑好文字。   ——音音她年纪还小,难免会有说错话的时候。姑父,我没事。   “深深,实在是对不住,是我没有管教好。”秦宗佑致歉。   宋深深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阳光正好,她的眉眼笼罩在明媚的光线下,越发显得柔和秀气。   秦宗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宋青枫,不仅是那如清水芙蓉般的容貌,还有她身上那种令他心动不已的才气。   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长得太像你姑姑了。”秦宗佑忍不住叹道,比音音还像。   宋深深没想到他会把话题扯到这个方向,连忙把编辑好的文字删去,写道:“她毕竟是我的亲姑姑。”   秦宗佑想想也是,又问:“听说复赛指定演奏国内的曲子,选好了吗?”   宋深深点了点头。“《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不错的曲目。”秦宗佑笑着再问,“有信心再拿个第一名吗?”   宋深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可是青枫的得意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秦宗佑鼓励道。   宋深深打了个“谢谢”的手语。   “我的棋友都夸你棋艺出色,还想和你对弈几局。不知道你这个大忙人什么有空再陪我这个老头子出去一趟。”秦宗佑笑道。   宋深深噼里啪啦一下子打好了字。   ——行啊。他们都很风趣,我也很喜欢和他们下棋。还有,姑父你一点都不老,不要老是叫自己老头子。   秦宗佑抚了抚眼镜,眼里闪现出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深深,你真的觉得我不老?”   宋深深点了点头。   ——姑父你不仅不老,还很有魅力,就是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帅大叔的魅力。   宋青枫下楼的时候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模样,有点纳闷。   早饭时她随口提起让宋深深嫁进来,却被秦宗佑一口否决。她原以为丈夫不喜欢自己的侄女,不过看他这样子,应该只是觉得门不当户不对。   宋青枫觉得宋深深蛮好的,乖巧文静又善解人意,虽然她的条件比秦音差远了。   秦宗佑去上班后,宋青枫有意无意地试探着:“音音说,东旭他喜欢你。”   宋深深没有回应。   宋青枫从她的表情看不出所以然,不过回想着宁东旭对她的关怀,宋青枫觉得秦音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   她语重心长地劝道:“音音她是你妹妹,你别跟她争好吗?音音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宋深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姑姑,我从来没有想过跟音音争。”   宋青枫问:“那东旭怎么不愿意跟音音在一起?音音多好啊。深深你不是跟他青梅竹马吗?在他面前多夸夸音音。”   宋深深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要是真听宋青枫的话,估计要被东哥扒光衣服打屁股了。   “我会劝你姑父,让你嫁进来,这样我们就亲上加亲,你以后也可以叫我妈。”宋青枫又说。   宋深深心想这什么跟什么啊,“姑姑,我跟表哥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和秦歌的三个月之约已经过去了,宋深深补充,“姑姑,我跟表哥已经分手了。”   “可秦歌对你是认真的。深深,秦歌以前呢,是有点花心花。不过男人年纪小时爱玩很正常,等他玩够了就会回归家庭。”宋青枫再劝。   宋深深见她越扯越远,连忙把话题转到比赛上。真是悔不当初啊,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只希望过段时间姑姑能把这件事彻底忘掉。   复赛定于下午两点准时开始。   宋青枫落座后,很意外地看到了秦宗佑。   “老公,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观看比赛?”宋青枫好奇地问。   秦宗佑拿镜布擦拭着眼镜,笑道:“你的得意门生要给你长脸,我必须得腾出时间来看。”   宋青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深深真的是个当老婆的好人选,长得漂亮性格温顺不说,还做的一手好菜。”   秦宗佑赞同地点了下头。   “那你怎么不同意让深深当你儿媳?秦歌还向她求婚来着,你见他什么时候这么上心过。他是真喜欢深深。”见秦宗佑仍不为动容,“是觉得深深配不上秦歌吗?”   “不是,深深非常优秀,足以配得上任何人。”秦宗佑回。   这时,主持人出来报幕,比赛正式开始了。   宋深深是第七个出场。   第六个参赛者结束了她的演奏,主持人迟迟没出来报幕。   唐之遥神色慌张地走到宋青枫身边,压低声音说:“老师,不好了,深深不见了。刚刚还看到她跟秦音在一起,现在到处都找不到她。” 第54章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7)   宋青枫正要让主持人把宋深深的出场顺序调整到最后, 宋深深出现了。   她看上去有些狼狈, 裙子的下摆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右脚似乎受伤了,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钢琴面前。   琴声袅袅升起,轻柔细腻,安静、柔美的意境将听众带入了美丽的陕北高原。仿佛一阵清风拂过, 眼前一片光明。   信天游的明亮曲调响起,高亢清脆。那琴声如潮水般溢开去,就像红军长征胜利抵达陕北时, 那满山遍野的山丹丹花次第开放, 飘逸出炫目的光彩。   那些花,统统绽放出秦宗佑的心中。   宋青枫从丈夫眼中看到了惊艳,心中越发得意。   郝教授有云砚又怎样?云砚是个弹琴机器又怎样?拥有高超的炫技能力又怎样?   小毛孩一个,弹出来的音乐毫无情感可言。   她教导出来的宋深深只会比云砚更打动人心,不管从艺术成就或是商业角度, 也会更成功。   和弦和跳音的完美结合, 在左右手旋律的交替,宋深深十指下飘出来的音符由欢快活泼过渡到了热情奔放。   宋深深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神色,宛如那触目惊心的红海中最为迷人的山丹丹,迎风缓缓飘曳。   后来,秦宗佑觉得有位乐评人对这位美女钢琴家的点评最为恰当:你要是来现场观看她的演奏, 你一定会爱上她的。无论是视觉、听觉,还是情感,都可以得到无与伦比的享受。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结束之后,秦宗佑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宋深深勉力拖着疼痛的右脚, 走到舞台前谢幕。   秦宗佑上台,扶着她走了下来。   宋深深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唇色也有些发白。秦宗佑不再犹豫,抱起了她。   那一刻,那颗本该早已随着青春的流逝而死去的心突然又跳了起来。   他开车送她去医院,宋青枫也跟了过来。   “深深,到底怎么回事?”宋青枫问。   宋深深不愿回答。   宋青枫一下子就想到了某种可能,她给女儿打了电话,生气地质问道:“音音,是你干的吗?”   秦音也很生气,大声道:“宋深深跟你告的状吗?”   宋青枫眉头紧蹙:“音音,深深是你姐姐啊。”   “什么姐姐?我没有那种穷酸的亲戚!”秦音越讲越大声,“对,是我把她关在储物室里。谁让她去跳窗户,伤了能怪我吗?”   宋青枫不满极了:“音音,你怎么能这样?”   “对对对,宋深深是盛世白莲花,我就是恶毒女人!谁让那个心机婊一边假惺惺地帮我追东旭,一边暗地里使坏去抢他。她不就是想向我证明她了不起吗?不愧是未成年就被搞大肚子的贱货!”秦音气极,挂断电话。   宋深深就坐在宋青枫身边,清楚地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   她觉得胸口有些闷,打开了车窗。风立刻灌了进来,呼啦一声,把她的头发全都吹乱了。   宋青枫实在是不好意思,对爱徒说:“深深,对不起,音音被我和宗佑宠坏了。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千万别跟她计较。”   宋深深扯起一抹苦笑。但愿这个表妹能早点懂事吧。   医生检查了下,说是扭伤,不严重,给她绑好绷带,让她静养几天。   门啪的一下被打开,撞击到墙壁的声音震耳欲聋。   所有人往门口一看,看到了有些狼狈的宁大公子。   宁东旭衣衫不整,领带被扯了下来,跑的浑身是汗,白衬衫都湿透了,喘着粗气,问:“医生,她的脚伤的严重吗?”   医生又说了一遍注意事项。   宋深深很是吃惊,“东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学校那边的人说你受伤了,我问了宋教授就赶了过来。还疼吗?”宁东旭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宋青枫和秦宗佑的心都咯噔一下。   除非他们眼瞎,否则绝对不会看不出宁东旭对宋深深的感情。哪是宁大公子说的什么纯洁的兄妹情,分明就是浓烈炙热的爱情。   宁东旭对着宋青枫和秦宗佑又说:“宋教授,秦叔,谢谢你们把深深送来。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深深的事交给我就好。”   他们离开后,宁东旭抱起宋深深,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是秦音搞鬼的吗?如果她不是你表妹,我一定会狠狠修理她的。”   宋深深揉了揉他紧绷的脸,直至他的神色缓和下来,“姑父姑姑会教育她的。别生气了。”   “不是我说,你那边的亲戚怎么一个一个都这样极品啊。”宁东旭抱怨道。   宋深深也叹了一口气,她又不能自主地选择她的亲戚。   “你那个姑姑啊,我总觉得她就是把你当成一个炫耀的工具。你那个姑父,他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宁东旭一边往车库走去,一边继续抱怨。   “行啦,他们毕竟是我的亲戚。”宋深深打断他,“东哥,你别把我当成孩子,我亲戚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宁东旭把她抱到车上,给她系好安全带,“西月、南星和北辰想见见你。我约好了这周末聚餐。”   宋深深打了个非常干脆的“OK”。   宁东旭要送她回家。宋深深看了下时间,让他把车开到了市附二小学。   小学下周要举办校运动会,操场上到处都是在准备比赛的学生。   宁东旭一眼就看到宁语宁那条极其张扬的大红色连衣裙。他把宋深深抱到台阶上,看着宁语宁在老师的指导下练习着交接接力棒。   “语宁主动报名参加4乘100接力赛。”宋深深看着宁语宁甩着小短腿奋力奔跑的模样,笑了。   “小姑妈是要准备以一人之力让他们班团灭吗?”宁东旭很不看好。   不,非常不看好。   实话实说,宋深深也不看好,但毕竟是孩子一次勇敢的尝试,她要全力支持。“东哥,你可别再打击语宁了。我们可是要把她当亲生女儿来照顾的。”   “小姑妈?亲生女儿?”宁东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笑了出声,“一直以来她就是又蠢又笨的小姑妈,你让我把她当成女儿……”   宁东旭摇了摇头,表示做不到。   宋深深不再勉强他,只是再三叮嘱他对孩子应该多点耐心。远远看到了一个粉蓝色小不点扛着班旗走了过来,宋深深眉眼瞬间温柔下来,那承载着的满满宠溺显而易见地流淌出来。   宋莞尔也看到她了,把班旗交给庞晓,走了过来,拧着两条小细眉问:“妈妈,你的脚怎么呢?”   “不小心摔了。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宋深深抬手,帮女儿重新系好红领巾。   “妈妈,老师让我当后勤。我要为自己的力量为班集体做贡献。”宋莞尔扬起小脸,脸上被阳光点亮。   宋深深和宁东旭同时摸了摸她的头。   “宁叔叔,谢谢你照顾我妈妈。”宋莞尔凑过去,亲了宁东旭一口,回到班上。   “我发现莞尔很喜欢你。”宋深深心情相当好。   “我是她爸爸,她能不喜欢我吗?”宁东旭看着那个大红色身影,又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语宁一直想找她的妈妈,却从没提过她的爸爸。”   “也没什么奇怪的,小孩子本来就是和妈妈更亲。不过,她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了。”宋深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暗淡。   “深深,你还在想你的妈妈吗?”宁东旭拉起她的右手,包在两个手心间,用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地蕴热。“我很感激她生下了你。除此之外,我就当她是个死人。我和莞尔才是你生命最重要的人。”   两人对视着,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   突然,一个电灯泡亮了起来。   宁语宁杀到他们面前,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你们……和好了?”   宋深深连忙把手抽了出来。   宁语宁把她的手放回宁东旭的手心里,笑嘻嘻道:“母后别害羞。朕已经把你赐给宁侍卫了。你们以后必须要给朕好好在一起。这是……呃,圣旨。”   宁东旭配合地回道:“微臣遵命。”   “好了,我要回去练习了。莞尔说她一直都很想参加接力赛,我就替她完成这个小心愿。我跑不好,你们别笑话我哦。”宁语宁抹去额头的汗珠。   宋深深把她拉了回来,解开宁语宁两个快散开的羊角辫,给她梳了两个麻花辫。   “语宁,谢谢你。”   宁语宁看得懂这个手语,“深深姐姐,你就安心和东东在一起。我会保护你,我绝对不会让爷爷伤害你。”   宋深深看到宁语宁黝黑的眼眸,亮汪汪地印着她的倒影。   她孩子气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好笑,可宋深深却极为感动。   宋深深低头,亲了下宁语宁的额头。   晚饭时分,两个小孩不吃饭,一个劲地盯着两个大人看,还时不时捂嘴偷笑。   宋深深被瞧的有些不好意思。   “晚上十点以后,没急事就不要来我房间。”宁东旭知道根本瞒不了两个同住的小孩,开口道。   宁语宁笑得两眼贼亮,连忙附和道:“我懂,我懂,二人世界。”   “还有,别告诉别人我们住在一起。尤其是爷爷。”   宁语宁点点头:“我懂,我懂。”   宁东旭转过头,对宋莞尔说:“莞尔,以后你要叫我爸爸,但现在还不是时机。”   宋莞尔极其激动,兴奋地点了点头,用嘴型喊出了“爸爸”。   宁语宁亮晶晶的眼眸突然就暗了下来。 第55章 喜悦之岛(1)   一阵如行云流水般的琴音在琴房响起。   宋深深双手如同轻灵的蝴蝶在黑白琴键翻飞。琴音时而舒缓悠扬, 时而激昂热烈。   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 丝毫不见腻烦。   宋深深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完全忘了时间,直至,一个轻轻柔柔的吻印在了她的脖子后方。   宋深深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转过身, 就看到了宁东旭。   “十点了。”宁东旭提醒道。   宋深深愣了一下,用食指打了个可爱的问号。   “二人世界。”宁东旭眼睛简直要比墙上的日光灯还亮。   宋深深知道他又精虫上脑了,愤愤然地控诉着:“宁总, 你真禽兽啊。”   宁东旭眉眼低垂, 显得有些委屈:“你想哪去了?你行动不方便,我只是想帮你洗个澡。”他竖起两根指头,对天发誓,“我不碰你。”   宋深深将信将疑。坐在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前,她突然想起了宁东旭曾经说过的话, 问, “你之前说我十八岁和二十岁生日时会给我更大的生日礼物,到底是什么?”   宁东旭露出了促狭的笑:“你猜?”   宋深深还傻不拉几真去猜了,“项链?包?车?”   宁东旭凑到她耳边,用带着笑意的嗓音轻声说:“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要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你。”   宋深深脸开始发烫。   宁东旭趁她发愣期间, 将手伸入她的外套里,在她的后背游走着。   “你十八岁生日时,我要把你变成我的女人。二十岁生日时,我要把你变成我的妻子。”   他找到了她裙子的拉链, 开始往下拉。   宋深深连忙推开他,质问他,“你不是说不碰我吗?”   宁东旭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委屈得不得了:“不是,你不脱衣服,我怎么帮你洗澡?”   “不用你帮忙,我的脚已经好了,我可以自己洗。”宋深深怕他不信,站了起来,蹦了两下。   宁东旭扬起唇角,“真的已经好了?”   宋深深点了点头,又蹦了两下。   “那么,今晚你就得侍寝。”宁东旭笑了出声,抱起了她。   宋深深哭笑不得,她此生走过的最长的路,一定就是东哥的套路。   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温水,上面还撒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瓣。   “哪里来的花?”宋深深不记得家里买花了。   “你不是种了很多玫瑰吗?”   那是月季好不好?   宋深深暴汗。她理解这个男人想要给她浪漫的感受,可怎么就那么的……   好笑。   不过,还蛮可爱的。   拉链一拉到底,他一点一点地把裙子从她身上剥落,露出白皙、单薄的背。   内衣的搭扣也解了下来,上半身的安全感骤然消失。   即便两人早已做过夫妻间最亲密的事,宋深深还是有些羞涩。   宁东旭把她放到浴缸里,让她靠着浴缸壁。   他捡起花洒调好温度,温热的水顺着她的发顶缓缓流至发尾。   软软滑滑的。   宁东旭挤了些带着薰衣草香味的洗发水,涂抹在她的长发上,动作极其轻柔。   “东哥,没想到你也会照顾人。”宋深深惬意地都快化在浴缸里。   宁东旭一边给她按摩头皮,一边说:“我在学习怎么当一个好老公。深深,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你要说出来。夫妻间需要沟通。”   等她洗完澡、被抱到床上时,宁东旭又找来了吹风机,调到自然风那一档,给她吹头发。   宋深深不禁感慨,曾经脾气糟糕得天怒人怨的宁总居然会变成这般温柔体贴。她有些自满得意,看来自己蛮会调|教的。   直至,她瞥见了某人下半身支起的小帐篷,那颗刚被感动到的心飘过了一堆弹幕。   “我回自己房间了。今晚我不碰你。”宁东旭站了起来,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挪到门口。   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还装什么啊?   刚刚还让她侍寝,转眼又说不碰她,真够精分的。   宋深深又好气又好笑,拿起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过来吧。”宋深深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垫。   宁东旭一个健步冲了过来,直接吻上了。   “今晚我只亲你,我不碰你。”   宋深深被吻得七晕八素,回过神时身上不着一物,那猴急的男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将手放在了她的胸前。   宋深深连忙用力拍掉他的魔爪,“你刚刚不是说不碰我吗?”   宁东旭拉着她的手,探到自己身下。   那里已经热得不像话了。   他什么话都不说,就静静地看着宋深深,带着某种炽热的哀求。   宋深深心一软,就随他了。   一个小时后,宋深深毁得肠子都青了。   她用双手支起男人的胸膛,让他停一下,“东哥,我们必须沟通下。”   正在享受的美食突然被打断,宁东旭有些不悦,声音带着些许难耐的沙哑:“怎么了?”   “时间太长了。次数太多了。我有点吃不消。”宋深深提议,“以后三天一次,可以吗?”   “什么?”宁东旭不满极了,“你想憋死你老公吗?”   “要不两天一次?”   宁东旭没回答,只是重重地顶了她一下、又一下。   宋深深连忙求饶,“一天一次。”   宁东旭加快了速度。   宋深深直接哭了出来,“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去你妹的“夫妻间需要沟通”。宋深深画着圈圈,诅咒他……   呸呸呸,她怎么能诅咒自己的丈夫?   这场沟通以宋深深的惨败告终。   **   那次扭伤多多少少影响了宋深深的状态,宋深深以复赛第三的成绩进入了决赛。   来到秦家时,刚好与正要出门的秦家父女打了个照面。   秦宗佑关心地问:“深深,你的脚好了吗?”   “已经好了,姑父,上次谢谢你。”宋深深致谢。   秦音朝她翻了个白眼。   宋深深假装没看到,上楼跟宋青枫讨论决赛曲目,还说起了这次复赛拿到第一名的云砚。   宋青枫比较着深城音乐学院最顶尖的两名学生:“云砚拥有高超的炫技能力,就是缺乏了情感。深深你虽然技巧不如他,但是你对情感的把握精准无比。我敢说,这一点,整个学院没人比你做的更好。”   音乐是情感的载体,如果只有技巧没有情感,无论是多么有难度有高度的曲子,都只是一具华丽的空壳,永远无法打动听众。   而一旦你在这首曲子中倾注了情感,无论曲子多么简单,都可以弹到听众的心里去。   宋深深微微一笑,“昨天云砚来找我了,问我怎么提高曲子的情感表达力。”   宋青枫很是吃惊,来了兴致:“云砚那么高傲的人,也会放下身段?深深,你跟他怎么说?”   宋深深笑笑,“我问他谈过恋爱吗?他说没有,我就让他去谈个恋爱。”   宋青枫一听,乐了:“他全家都指望着云砚成为钢琴家,从小就监督着他练琴,怎么可能让他谈恋爱?云砚是琴呆子,也不会谈恋爱。”   “那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他喜欢的人。”宋深深感慨,“有时我觉得钢琴就像情人一样,遇见了,相爱了,才能迸发出内心深处最炽热的情感。那种情感一生一次,虽死不悔。”   宋青枫忍不住问:“那你遇见了一生一次的情感吗?”   宋深深脸上露出羞涩的笑意。   她遇见了,并且,虽死不悔。   “姑姑你怎么看待肖邦的不伦恋?”她很想知道姑姑对这件事的想法。   “自古钢琴家都有离经叛道的一面,肖邦向来优雅正经,却在这件事上挑战了大众的底线。我想肖邦应该后悔过他年轻时的冲动。乔治·桑不是他的一生一次。”宋青枫缓缓说道。   宋深深弹奏起了一首前奏曲。   “姑姑你知道这首曲子是肖邦为谁所做的吗?有天下午,乔治·桑出门去城里给肖邦买药,忽然天下起阵雨来。呆在家里的肖邦为乔治·桑担心,坐立不安,就在键盘上试着用琴声来模仿雨滴。这曲子就是《雨滴前奏曲》,肖邦二十四首前奏曲中最著名的一首。肖邦此生最动人的作品都是和乔治·桑在一起时所创造的。”   宋深深又弹起了勃拉姆斯的《A大调间奏曲》。   勃拉姆斯是德国音乐史上最后一个有重大影响的古典作曲家,被视为19世纪浪漫主义音乐时期的复古者。他跟随舒曼学习的时候,遇见了舒曼的妻子克拉拉。   那时勃拉姆斯20岁,对克拉拉一见钟情,然而,克拉拉已婚并且大他14岁。   勃拉姆斯终身未娶来守护这份爱情。   “我是觉得勃拉姆斯挺傻的,一生坚守着一段注定无果的爱情。”宋青枫叹了一口气。   宋深深在手机上飞快打着字,“我爸很佩服他,即便他明知这段感情得不到回应,终生都坚持着对克拉拉的痴恋。”   宋青枫忍不住笑了出声:“你爸确实很喜欢勃拉姆斯,他先前还想给你取名宋拉拉,被我制止了。”   听到了往日趣事,“宋拉拉”眉目舒展,“那我的名字是你给起的吗?”   “对。深深二字就是我和你爸爸对你深深的爱。”宋青枫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你爸爸跟你提过你妈妈的事吗?”   “没有。不过他很经常念叨姑姑。以前他经常拿全家福出来看,可惜后来被火烧毁了。”对此,宋深深遗憾极了。   宋青枫出去了,没多久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宋氏兄妹坐在长椅上笑得一脸阳光。妹妹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娃,正是幼年时的宋深深。   宋深深一下子就热泪满眶。她向宋青枫借走了这张无比珍贵的照片。   宋莞尔放学回来就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张放大了的全家福。她盯着照片上的三个人看了好一会儿,直至宋深深走来,让她让外公问好。   “外公,您好,我是莞尔。”宋莞尔又盯着照片上那个小女娃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来来回回地看着小女娃和宁语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奇地叫道,“妈妈,你小时候跟语宁长得非常像!”   宋深深也惊奇不已。确实非常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宁语宁扭了扭小肥腰,得瑟极了:“深深姐姐,那我长大后可以跟你一样漂亮吗?”   宋深深摸了摸她晶莹的脸蛋儿,“你必须比我更漂亮。”   宋莞尔有点不是吃味儿,“妈妈,我怎么觉得语宁更像是你的女儿。你看,她不仅跟你长得像,还跟你一样有音乐细胞。不像我五音不全,学校合唱队不要我,点名只要语宁来领唱。”   听着女儿冒着酸气的话,宋深深用手语对女儿郑重地说:“不管语宁多像我,妈妈最爱你。”   宁语宁不知道宋深深跟宋莞尔说了什么,她按捺着内心的激动,看着宋深深。   有那么一瞬间,宁语宁觉得自己找到妈妈了。   可是,深深姐姐的女儿是莞尔啊。   这个困惑萦绕在宁语宁心中,她找不到其它人来诉说,来到温家,把温承光叫了出来。   “语宁,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双胞胎。”温承光听完宁语宁的话,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宁语宁开心极了,脑洞大开,“也许深深姐姐不小心把我弄丢了,也许爷爷从她那里把我偷走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双胞胎的爸爸应该是一个人吧?”宁语宁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我和莞尔的爸爸不一样。”   温承光听出了另一种意思,大吃一惊:“语宁,你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 第56章 喜悦之岛(2)   自从那次吴过展示他堪比大神的操作后, 叶小枝对吴过的态度明显好多了。   “吴过, 带我玩呗。”叶小枝递上了一杯热奶茶。   吴过拿起吸管插进去,一边喝还一边嫌弃:“不是我说,叶小枝你玩的还不如一个小孩呢。”   叶小枝忍了:“是是是,所以我需要你这个超级高手带我装逼带我飞。”   吴过吃人嘴软, 给游戏群的人发了条信息:“我这边要带个妹子玩,速度组团。”   群里瞬间沸腾了。   “大神,求让我抱大腿。”   “大神, 蓝全给你。”   “大神, 五杀给你。”   “大神,妹子漂亮吗?”   吴过打量了下叶小枝,回道:“脸还行,就是胸太小。估计还没我的大。”   群里又乐翻天了。   “哈哈哈哈。”   “2333333333”   “大神,妹子会生气的。”   “靠!你是有多大啊。”叶小枝将手伸向他的胸口, 摸了摸。然后, 闭嘴了。   “叶小枝,性骚扰,赔我精神损失费。”吴过叫道。   吴过对她越来越没大没小,叶小枝也忍了:“得了得了,等下请你吃麻辣小龙虾。”   “吃多少都行?”见叶小枝点头, 吴过又问,“把你吃破产都行?”   叶小枝嗤笑一声,“笑话!我破产的难度比你娶到范冰冰的难度还高。”   一声“TIMI”过后,叶小枝率先冲了出去。   “能不能好好发育, 别一开局就去对面反野送人头。”   “滚去偷塔!”   “你在养猪吗?”   “你又送人头!”   “叶小枝,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叶小枝被骂的狗血淋头,正要让吴过给自己留点颜面,叮铃一声,有客人来了。   叶小枝让吴过替自己打下,走过去招呼客人。   “两位下午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女孩长得颇有些神似范冰冰,亲昵地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   正是时下很常见的“美女大款配”。   女孩在花店走了一圈后,都不是很满意,对身边的男人抱怨道:“海哥,都跟你说这店装修这么差,一定不会很什么好花的。”   叶小枝真想翻个白眼,然而,还是赔着笑脸道:“小姐,你想要什么花,我可以当场给你搭配。”   “真真!”   吴过从收银柜台后站了起来,神色激动地看着那位妖艳女孩。   女孩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即浅笑盈盈道:“吴过,真巧啊。”   吴过盯着真真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眼里闪着愠怒的火光,咬牙切齿道:“真真,他是谁?”   真真依旧笑颜如花,给吴过介绍身边男人:“吴过,这是海哥。开了很多家餐饮。”   然后又给海哥介绍吴过:“海哥,这是我前男友。”   吴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手攥紧,牙齿紧咬,一旁的叶小枝甚至都能听到那咯吱咯吱的声音。   叶小枝担心地叫了句:“吴过,别冲动。”   吴过努力平息着自己粗喘的气息,克制自己动手打人的冲动,每个字都咬得极重:“真真,我什么时候被分手了?”   “你退役的那天咯。吴过,我承认你对我很好,可是我喜欢的是打电子竞技联赛的吴过。在赛场上的你真的超帅,是我最崇拜的大神。可是,”真真顿了下,又说,“退出联盟比赛的那天,你就已经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大神了。”   “你不就是嫌弃我再也没有收入吗?”吴过说出了残忍的真相。   真真没有否认,“吴过,我们好聚好散吧。”   沉默了好久,吴过再次开口道:“把我的房子车子存款都还给我。”   真真露出了个甜美的笑。   如果不是她今天化的妖艳的妆容和所说的话,叶小枝差点就以为她是个纯情的女大学生。   真真缓缓道:“房子车子我已经全卖了。至于存款,你都睡了我那么多年,不给我点补偿好意思吗?”   吴过额头上蹦出了青筋,他勉力克制自己的怒气,“滚吧,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真真离开后,叶小枝气得不停地走来走去。吴过还没说什么,她已经要暴走了:“不行,你去报警,把房子车子拿回来!不能便宜了那种女人!”   吴过苦笑了一下:“房子车子写的都是她的名字,要不回来。”   “什么?”叶小枝一脸懵逼,“吴过你脑抽了吧?”   吴过懊恼地拍了下脑袋瓜,叹气道:“当初她问我敢不敢就写她一个人的名字,老子有什么不敢的?”   叶小枝啧啧地摇着头,“你这回被女人坑惨了。”   “算了,”吴过抱起手机,继续玩游戏,“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叶小枝盯了他看了好一会儿,轻声问:“吴过,你不难过吗?你不想哭吗?”   吴过摸了摸鼻子,“这世上没有玩游戏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有,那就多玩一局。”   吴过又干净利落地拿下一局,上了趟洗手间。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从洗手间出来了,却见叶小枝正在关店。   他清了清嗓子,拔高音量来掩饰他声音的不自然:“叶小枝,你干吗呢?”   “员工失恋,心情不好,老板大发慈悲,带他出去吃麻辣小龙虾。”叶小枝回道。   吴过叫道:“我心情很好!”   叶小枝看着他哭肿的眼睛,语气也难得变得柔和起来:“别逞强了。走吧,大神。”   铁公鸡难得拔了两根毛,吴过也不跟她客气了。   不一会儿,啃过的小龙虾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其实我早就猜到真真背叛了我,只是我不愿意接受这么失败的自己。”吴过垂头丧气道,“事业没了,女人也跑了,连这些年攒的钱也没了。”   叶小枝给他倒了一杯啤酒,安慰他:“吴过,你至少游戏玩的贼好。”   吴过苦笑了一下,“那有什么用?”   “有用啊,至少你在这个领域成功过,还受到很多人的追崇。不像我,玩游戏都是黑洞。除了开花店,这辈子没做好过一件事。”   叶小枝喝了一杯酒后,缓缓又说:“我爸在我没出生时就过世了。我妈生下来我没多久就离开了。没有亲戚愿意收养我,我在孤儿院长大。我成绩不好,高中没考上,就出来工作了。”   “我是考上了高中,可还是出来打游戏了,跟家里人都闹翻了。”大约是回忆起过往做的荒唐事,吴过脸上露出几分愧色,“那时真是不懂事。”   叶小枝和他干了一杯,“好好珍惜和家人相处。年纪越大,越意识到家的重要性。”   吴过笑她:“那你怎么没去找个人嫁了?”   叶小枝沉默了一会儿,说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跟你一样,我曾经也被我男朋友坑过。我认识他时,他还在读大学。他家境不好,我供他读完大学,又供他读完研究生。我连婚房的定金都付了,结果他娶了校长的女儿。”   吴过猜测:“以你的性格,还不把他的骨头给拆了。”   “错了。我那时还挺怂的。是深深,她以送花的名义跑到婚礼现场,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打了他一巴掌。”叶小枝拿起一只小龙虾,啃了起来。   吴过简直不敢相信,“你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深深姐吗?”   叶小枝把最后一只小龙虾留给了吴过,“你别看她外表柔柔弱弱的。她内心十分强大。”   吴过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内心强大,怎么会花一般的年纪就选择做了妈妈?   叶小枝又点了一盘小龙虾,“深深这人就是太过念情。她爱一个人就会爱的地老天荒。我就怕她又被宁渣花言巧言给哄骗。”   “你对宁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很爱深深姐啊。”吴过见她吃的满脸都是红色的酱汁,抽了好几张纸,扔到她脸上。   叶小枝胡乱擦了下嘴巴,问:“他不过就来花店接了几次深深,你就知道了?”   “男人要是真喜欢一个女人,那眼神骗不了人的。”吴过突然有些伤感,“我觉得真真找的男人并不喜欢她。”   叶小枝抬起一巴掌,往他的脑袋瓜扇去:“吴过,你犯什么贱?她都背叛你了,你还担心她?你以为真真喜欢他啊,她不过是踢了你这个前金主,再换下一个。”   “对对对,你是我老板,你说什么都对!”   酒足饭饱,叶小枝又带着吴过到附近的男装店买衣服。   “叶小枝,你今天对我这么好,我真想每天都失恋。”吴过把叶小枝给他挑的夹克衫套到了身上。   叶小枝一边打量一边嘲讽:“我觉得你下一次失恋要等到几十年以后了。”   吴过终于找回了和叶小枝正常相处的模式,怼道:“你等着吧,我只会比你更早找到女朋友。”   叶小枝怼了回去:“你脑袋进水了吧,我根本就不需要女朋友。”   两人一路掐架,回到了花店,正好与前来的警察碰上了。   叶小枝心想自己没做啥违法乱纪的事,该不会吴过这小子惹事吧。她又听警察问:“你是花店的老板吗?”   “是。请问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叶小枝堆了满脸的笑。   “宋莞尔是不是住在这里?”警察神色严肃,又问。   叶小枝心里起了个疑问,还是如实回道:“她现在搬到其它地方住了。是不是莞尔出了什么事?”   “现在有人报案,说你们店里的人偷走了他的女儿。请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警察说。   叶小枝觉得轰的一声,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第57章 喜悦之岛(3)   深城一家高级酒楼, 宁家孙子辈东西南北全聚齐了。   宁东旭一进来, 西南北就开始起哄。   宁西月第一个笑道:“不容易啊。望妻石居然也有解冻的一天。”   宁南星附和:“寂寞的野百合终于盼来了春天。”   宁北辰由衷叹道:“大哥,八年啊,不容易。没几个人能像你这样等八年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头,西南北齐齐唱道:“终于等到你, 还好我没放弃。幸福来得好不容易,才会让人更加珍惜——”   “行了!”宁东旭郑重地交代道,“等下深深过来, 你们别瞎胡闹。她脸皮薄, 很容易害羞。”   得到的是西南北更为热烈的起哄。   宁西月率先叫道:“哟,这还是我们的冷酷无情宁总裁吗?”   宁南星继续附和:“我之前见到的东哥一定是假的东哥。”   “去去去。”宁北辰连忙制止宁南星,“东哥也是你能叫的吗?那是深深对我们宁总的爱称。”   宁南星连忙致歉:“我错了!错了!跪求冷酷无情宁总裁原谅。”   宁东旭被堂弟堂妹逗笑了,继续嘱咐道:“深深这些年过得不是很顺畅,你们等下尽量聊些有趣的事。要是让她掉眼泪, 我绝不轻饶你们。”   顿时嘘声四起。   宁西月叹道:“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未来的宠妻狂魔。”   宁南星跟着一起唉声叹气:“单身狗被喂了一嘴狗粮。”   宁北辰询问:“大哥, 你什么时候娶了深深?”   宁东旭没打算瞒着他们,笑着说:“已经是你们大嫂了。”   西南北顿时安静下来。   趁他们还没开始新一轮的起哄,宁东旭郑重地宣布道:“我和深深已经领证了。她现在是我的妻子。”   西南北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些许担忧。   “下个月圣诞节,我想带深深回老宅见爷爷。你们也一起去。我就不信我们四个一起求情, 爷爷还会无动于衷。”宁东旭说。   西南北点点头,开始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宁西月出着骚主意:“要不快点让深深怀孕吧。我们这一辈都三十了,都还没成家。爷爷看在曾孙的份上,会同意的。”   “孩子哪是说有就有的?”宁南星想了想, “我觉得还是让小姑妈出马吧。”   宁北辰赞同道:“在爷爷那,我们东西南北四个人加起来的分量还不如小姑妈一个。让小姑妈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没准能成。”   “别!”宁东旭想想那画面头都大了,“你们不是没听过小姑妈的哭声,那不是孟姜女哭长城,是哭地球。”   四人同时笑了出声。   聊了好一会儿,宋深深还没过来。   宁东旭给她发短信,她不回。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   他意识到,宋深深那边一定出事了。   **   深城白云区派出所。   宋深深脸色凝重,放在桌子下的手紧紧地搅在了一起,如同她现在杂乱不安的心。   “宋深深,宋莞尔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别狡辩,我们已经安排做亲子鉴定了。”蔡警官厉声问道。   宋深深颤抖着手写了一横、一撇,突然用了力气,把字迹涂得一片狼藉。   蔡警官又说:“别以为是哑巴就可以不回答。现在有人指控,说你偷走了他的女儿。”   宋深深激动地站了起来,无声地喊道:“我没偷!”   叶小枝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下,对蔡警官说道:“深深她没有偷。莞尔是她捡回来的。”   蔡警官做着笔录,问:“哪里捡的?”   “花店门口。”叶小枝沉声回道。   蔡警官又问:“有人可以作证吗?”   叶小枝沉默了。余光中,看到了一张震惊的脸。   “谁让你带他来这里的?”叶小枝狠狠地瞪了吴过一眼。   吴过从未见过叶小枝如此生气的表情,心里有些发毛,呐呐地说:“宁总来花店找深深姐。我觉得他应该能帮上忙,就带他来了。”   宁东旭快步走到宋深深身边,轻声问:“深深,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满脑子都是问号,深深明明生过一个孩子,怎么莞尔就成捡来的?   宋深深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她辛苦筑起的堤坝已经漏洞百出,再不小心,她怕它会突然决堤。   蔡警官看了下手头上的资料,开口道:“宋深深,我们调查过,七年前你在同仁医院生过一个孩子,可那个孩子第二天就死了。”   宋深深捂住了耳朵,神情伤痛而绝望。   蔡警官突然拔高了音量:“你因为思念过度,所以偷了肖勇的女儿,当自己的女儿来养,是吗?”   在蔡警官的步步紧逼下,宋深深筑建了七年的堤坝轰然倒塌,泪水如决堤的河水一般漫出眼眶。她双手掩面,哭得难以自抑。   “说了是捡的!莞尔她有先天性心脏病,那个肖勇把她扔掉了,现在想要回女儿就来说深深偷了他的孩子!做人还有没有良心?没有深深,莞尔早就死了!”叶小枝越说越气。   她心中的怒火越烧越烈,烧到了宁东旭身上。   叶小枝狠狠地打了宁东旭一巴掌,大声骂道:“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把深深赶走,深深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她大着肚子又举目无亲,还坚持把你的孩子生下来,你却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深深的事,怎么还好意思一直在她面前晃荡?你是深深所有痛苦的根源!”   有那么一瞬间,宁东旭听不到周围的人在说话,看不到周围的人的模样,甚至感受不到周围的温度。   他双手紧握,青筋直跳,却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好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低沉,透着无法压抑的悲伤。“我和深深的孩子在哪里?”   “你刚刚没听到吗?你和深深的孩子生下来第二天就死了!”叶小枝大声道。   宋深深哭得越发伤心了。   宁东旭终于明白了宋深深为什么不肯告诉他莞尔的父亲是谁。   那个傻丫头,宁愿一个人背负着苦痛,也不想他得知真相后痛苦。   那一刻,宁东旭也明白了宋深深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这些年,他负了她太多太多了。   泪水涌出眼眶,落了下来。   矜贵无比的宁大公子,在人来人往的警察局,将成年人的克制隐忍全部丢弃,哭得毫无形象。   “深深,对不起!”宁东旭将宋深深紧紧地抱在怀中。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的话,他就算死也要和宋深深一起离开宁家,而不是让年幼的她独自一人承受着未婚生子又痛失孩子的痛苦。   宋深深抬手,擦拭着宁东旭的泪水,终于说出了憋在心中数年的话:“东哥,我们的女儿没了。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打完这些手语,宋深深突然有种解脱感,仿佛这些年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块,终于可以卸下了。   宁东旭双目沉痛地望着她:“不,深深,不是你的错。”   晚上十点,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淅淅沥沥,洗刷着尘世间的泥泞和污垢。   宋深深靠在看守室的墙壁上,凉气透过斑驳的墙壁渗透了她的肌肤、她的四肢百骸。她恍然想起了数年前,她也是这样一个人被关在看守室里。   足足一个月,等待着宁东旭来救她,越等越绝望。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宋深深将头埋在双膝里,想着从此可能会失去莞尔,心如刀割。   “深深姐姐。”   清脆甜美的声音如同天籁。   宋深深抬头,看到了宁语宁。   她大大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天使,惹人无限怜爱。   宋深深把手伸了出去,摸着小哭包的小花脸。   宁语宁用含着哭腔的嗓音说道:“东东跟韩律师打电话时,我都偷听到了。深深姐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仿佛猜到她想问什么,宁语宁继续说:“深深姐姐,你放心,莞尔她不知道你在这里。吴叔叔在我们家陪她。”   “小姑妈,你怎么在这里?”宁东旭走了过来。   “我躲在你的后车厢里跟来的。”见宁东旭皱眉,宁语宁连忙双手握拳放在下巴处卖萌,“人家就是担心深深姐姐啦。你别骂人家啦。”   宁东旭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刻着“嫌弃”二字:“把舌头撸直了再说话。还有,你已经够蠢了,别再卖蠢。”   宁语宁怏怏不乐地撅起了嘴巴。   民警打开了看所室的门。   宁东旭抱着一床羽绒被走了进去,对宋深深说:“今晚先在这里将就一晚。韩律师已经在弄手续了,明早就可以出去。”   宁东旭又从袋子里拿出切片面包和热牛奶,让宋深深吃。   宋深深没什么胃口,勉强扯出个笑来,“我没事,你带语宁先回去吧。”   “我不回,今晚我留在这里陪你。”宁东旭摸着她的头,加柔了声音,说。   宋深深哑然失笑。他当这里是哪里,还想住就住。   “我都打好招呼了。”宁东旭坐到宋深深身边,“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呆在看守室里。以前,是我没能力保护好你。以后,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宋深深依偎在他怀里,用他身体的温度来驱散周遭的寒意。“我真的没有推沈梦。我伸手只是想把沈梦拉回来,是爷爷他们看错了。我那时是嫉妒沈梦,可我没有想要害她。”   宁东旭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深深,我爱你。”   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的宁语宁把自己肥胖的小身躯缩成一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宋深深这才想起了宁语宁,脸又红了。她连忙离开宁东旭的怀抱,让宁东旭送宁语宁回家。   宁语宁却坚决要留下来,说要有难同当。   “深深姐姐,我给你唱一首歌吧。是这次运动会合唱队要表演的歌。”宁语宁清了清嗓子,开始唱道: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   清甜的歌声瞬间温暖了宋深深的心。   宋深深跟着她一起哼唱:   “向前跑,   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没多久,宁语宁枕着她的大腿进入了梦乡。   宋深深把被子盖在宁语宁身上,盯着语宁那张脸看了许久。   “东哥,如果我们的女儿还在世的话,她就跟语宁一样大。她跟语宁是同一天出生的,她的血型也跟语宁一样。她也许也会像语宁那样,继承了我的长相,我不是很好使的脑袋,还有我的音乐细胞。有时候我觉得,语宁就是我那个可怜的孩子。”   宁东旭看着她伤感的眼神,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难受,柔声安慰道:“深深,别难过了,那个孩子跟我们没缘分。”   “她生下来时,哭声可响亮了。可医生说孩子发育的不是很好,把孩子抱走了,都没让我看她一眼。第二天——”   宋深深眼前雾气氤氲。   “我抱着她的时候,她还那么小,跟个小猫咪似的。可是,她的身体已经没有温度了。我的女儿都没睁眼看过我这个妈妈就离开了我。”   宋深深越想越心痛,眼中的泪一串串落下,颗颗酸楚,滴滴绝望。   宁东旭抱着她,在她的耳边不停地说:“深深,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别难过了。我们再生一个。不,生两个。”   “孩子没了后,我差点就活不下去了。有一天早上,我在花店门口看到了一个婴儿。她被人遗弃在一个泡沫箱里。那时,我就觉得老天把孩子还给了我。”宋深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宁东旭,“东哥,我一直把莞尔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不能失去她!”   哪怕是再多的伤感,再深的遗憾,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能做的,便是紧紧抓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把莞尔抢走。”宁东旭语气非常坚定。   宋深深渐渐停止了哭泣,问:“如果我坐牢了,你会等我吗?”   宁东旭微微一笑:“那我陪你一起坐牢。我们就当一对监狱鸳鸯。”   宋深深知道他又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那我要是被枪毙了?”   宁东旭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乱七八糟想什么呢?放心,一切有我,不会有事的。快睡吧。”   宋深深摇了摇头,“我睡不着。我怕一睁开眼睛莞尔就不再属于我了。”   “深深,你相信我吗?”宁东旭让宋深深看着他的眼睛。   他映着她倒影的黑瞳非常亮,璀璨得就像黑夜的启明星。   神奇的是,宋深深那颗不安的心慢慢地安定下来。   “我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把所有的烦恼忧愁都丢给我,我来解决。”宁东旭顿了下,突然,毫无预兆的,开口唱起了《摇篮曲》。   “睡吧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地摇着你……”   宋深深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宁东旭知道她被自己感动到了,随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这约莫是他霸道总裁生涯中最温柔的神情了。   “深深,快睡吧,做一个甜甜的梦。”   宁总的眼神柔得可以滴出水。   宁总的声音甜得可以渗出蜜。   宋深深:“东哥,你唱的好难听。我感觉我要做噩梦了。”   宁东旭:“……”   宁东旭:“…………”   宁东旭:“………………” 第58章 喜悦之岛(4)   肖勇一整晚都没睡着。   虽然蔡警官说案件正在调查中, 如果宋莞尔真是他的亲生女儿, 会归还给他的。   莞尔?   比起他给她起的烂大街的“子萱”,莞尔真是别致又动听。   八年前,他和妻子薛薇来到这座大城市打拼。夫妻俩在淘宝开了一家玩具店,生意惨淡。   婚后一年, 肖子萱出生了。   不幸的是,肖子萱一出生就被诊断出患了严重的心脏疾病。   医生说,肖子萱得了法洛四联症, 是一种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畸形。她生下来就室间隔缺损、肺动脉狭窄、主动脉骑跨和右心室肥厚。   法洛四联症的重症者, 有25%~35%在1岁内死亡,50%病人死于3岁内,70%~75%死于10岁内,90%病人会夭折。   那时的治疗费用对租住地下室的夫妻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这个新生儿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愁苦。   自从肖子萱出生后, 阴云就一直笼罩在肖家。薛薇终日以泪洗面, 肖勇戒了一年的烟瘾又犯了。   在肖子萱满月那晚,肖勇抽完了一整包香烟,走进卧室时,薛薇已经睡着了。   他从摇篮里抱起肖子萱,冒着夜色离开了。   肖子萱大概是知道自己即将被亲生父亲抛弃, 一路上哭个不停。   神奇的是,在路过一家花店时,肖子萱突然停止了哭泣。她睁开眼睛,看着肖勇, 露出了个笑来。   肖子萱笑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像他。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肖勇狠下心来,把肖子萱放在花店门口的一个泡沫箱里,然后把先前写好的纸条塞到肖子萱手中。   “子萱,爸爸对不起你。”肖勇摸了摸女儿的脸,离开时,良心难安,把钱包里所剩不多的钱全留给了女儿。   他躲到不远处的一个垃圾箱旁。没多久,花店门开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走了出来,看到泡沫箱的婴儿,连忙抱了起来。   从此以后,肖子萱在花店住了下来,名字也变成了“宋莞尔”。   这些年,肖勇借着买花的名义,去花店看望过几次宋莞尔。她长得比同龄人都要瘦小些,脸上总是挂着个甜甜的微笑。   “叔叔,您好。请问需要什么花吗?”宋莞尔上前招呼,看着他的样子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肖勇盯着她清秀的小脸,认真地说:“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我想送束花给她。”   “祝她生日快乐。”宋莞尔乖巧地问,“叔叔,请问她喜欢什么样的花?”   “我不知道。”肖勇笑着又说,“小妹妹,她跟你一样大,长得跟你也很像。你喜欢什么花,她就喜欢什么花。”   宋莞尔指着货架上的白玫瑰说:“我喜欢白玫瑰。简简单单的就好。”   肖勇点头:“那就给我一束白玫瑰。”   宋莞尔走到一个年轻女人跟前,兴奋地说:“妈妈,你看到了吗?我也可以卖花赚钱了!”   年轻女人似乎不会说话,摸着宋莞尔的头,又对着宋莞尔竖起了大拇指。   肖勇心里有些酸楚,然而脸上还是笑笑的,对宋深深说:“你女儿很可爱啊。读几年级了?”   “一年级。”宋莞尔替宋深深回道。她把包装好的白玫瑰交给肖勇,又露出个甜甜的笑来,“叔叔,您慢走。祝您女儿生日快乐。”   ……   肖勇摸着裤兜里的烟盒,走到阳台,点燃一根香烟。   这几年,他在淘宝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玩具店常年在淘宝同类销售业绩排行前三。   他买了车,也在中心地段买了一套复式套房。   可是,让他发愁的是,他和妻子再也没有生过孩子。   他们去医院检查了,夫妻二人身体都很健康。他们也试过了所有方法,可薛薇再也没有怀过孕。   这时,工厂那边打来电话,说是生产的玩具质量出了问题,让他火速来一趟。   肖勇到达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   沉稳、自信,极有魄力,这是肖勇对宁东旭的第一印象。这份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气度,让肖勇断定,此人必定出身于富贵世家。   宁东旭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露出宁氏招牌微笑:“肖先生,你好。”   柴飞适时向肖勇递来了名片,“肖总,这是我们宁总。”   肖勇本就知道这人来头不小,没想到会是这般大人物,有点诚惶诚恐道:“宁总,您是不是想跟我谈合作?”   宁东旭开口道:“合作就免了,我来谈下我女儿的问题。”   肖勇不解,“您女儿?”   “宋莞尔。”   肖勇立即就起了警戒之心,大声道:“莞尔,不,子萱她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我要把她认回来!”   “所以你现在要跑到莞尔面前,告诉她你才是她真正的爸爸,她叫了七年的妈妈是假的。”宁东旭板起脸,冷然道,“你想让莞尔在你面前心脏病发吗?我告诉你,她要是有点闪失,你休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肖勇脸上浮现出了担心的神色,问:“她的心脏病好点了吗?”   “你也配担心她?当初你把她扔掉时,她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宁东旭声音不大,却骇人的很。   “我没有把她扔掉,是你的老婆偷走她的!”肖勇仍在狡辩。   宁东旭眯起了眼睛:“有种再说一遍。”   事已至此,肖勇干脆一条路走到黑:“是那个姓宋的女人偷走我的女儿!我要把子萱要回来!”   宁东旭转头问身边的韩律师:“都录好音了吗?可以告他诽谤吗?”   韩律师点头,问:“宁总,要现在就向法院起诉吗?”   “越快越好。”宁东旭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什么女儿?”一个干练的女人走了进来,问肖勇,“老公,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跟我说,子萱已经死了吗?”   肖勇抓着薛薇的肩膀,坚定地说:“子萱没有死,子萱还活着,我们要把子萱要回来!”   “真的吗?”薛薇发出了一声喘不上气来似的抽泣,继而停顿片刻,放声大哭起来。   她抱着肖勇,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   宁东旭耐心地等薛薇平复心境,开口道:“薛小姐,你口中的子萱确实没有死。你丈夫之所以告诉你她死了,是因为他瞒着你把女儿抛弃了。”   薛薇睁大眼睛,不敢置信:“老公,你怎么能这么做?”   面对妻子的质问,肖勇连忙摇头:“我没有!”   “还在狡辩!肖勇,你敢做,还不敢当吗?”宁东旭脸上浮现出恼怒之色,拿着一张复印件,“薛小姐,你看看,这是你丈夫的字迹吗?”   薛薇颤抖着手,接了过来。   只见那张纸上写着——   家境困难,实在养不活这个孩子。求好心人收养这个女婴。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薛薇气得浑身发抖,面色煞白,转头就打了丈夫一巴掌:“肖勇,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   “薛小姐,我老婆就是这个好人,她辛辛苦苦养大了你的女儿,却被你的老公反咬一口,说她偷了你的女儿,现在还在看守室关着。你说你丈夫还是个人吗?”宁东旭说。   薛薇是个明事理的女人,立即就给宁东旭道歉:“对不起,我们一直没有孩子。我老公太想要个孩子,才做了这个糊涂事。你们对子萱的养育之恩,我会终生铭记在心。谢谢!”   宁东旭又说道:“还好肖勇还有个懂事的妻子,要不然我就去告他遗弃罪诽谤罪,让他也去看守室坐坐。”   “实在是对不住了!”薛薇看着她面若菜色的丈夫,低声喝道,“还不快去警局销案!”   肖勇在妻子的怒视下低了下头。他有些为难,声音呐呐的:“可是,你不想要回子萱吗?你不想她叫你妈妈吗?”   薛薇将视线投向窗外,眼前再次变得朦胧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开口说了四个字:“活着就好。”   **   宋深深醒来时宁东旭已经离开了,宁语宁正张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东东他有事先走了。深深姐姐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宁语宁又郑重地说,“你别看我小,我很懂事的——”   宁语宁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宋深深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深深姐姐,你别让东东把我送走。我想跟着你们一起生活。我会乖乖的,不会对莞尔说些不该说的话,我还会照顾莞尔。莞尔喜欢的我绝对不跟她抢。我虽然脑袋不好使,但我是个有用的小孩。”说话间,宁语宁巴巴地望着宋深深。   宋深深摊开宁语宁的右手,在她的手心缓缓写字:“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宁语宁迟疑地问:“真的吗?东东会听你的吗?”   宋深深点头,“必须得听。”   没多久,警察过来开门,对宋深深说可以走了。   走出警局时,正是上午九点。阳光太过明媚,宋深深有些睁不开眼睛。   “深深,没事了。莞尔永远是我们的女儿。”   宋深深转过身,就看到了宁东旭满脸温柔的笑意。   那笑容竟比阳光还要灿烂,直直照射到宋深深的心中,把那些萦绕数年的阴霾驱散的干干净净,一丁点都不留下。   她朝着那光源走去。   只是短短的几步,却几乎是用尽了大半辈子的时光。   两人之间再无嫌隙,有的,只有对彼此坦澈又浓烈的爱意。   有你在,何惧过往伤害?   有你在,何惧岁月漫长?   “东哥。”   宋深深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第59章 喜悦之岛(5)   心缘鲜花店。   正值生意高峰期, 花店门口却挂着停业牌子。   若不是吴过拦住, 叶小枝已经飞起一脚踹到了肖勇身上。   “真是好人没好报。如果我没有一直留着那张纸条,你是不是还想诬陷我们深深?”叶小枝指着肖勇的鼻子,骂道。   肖勇面带愧色,向宋深深致歉:“对不起, 宋小姐,我就是太想要回那个孩子了。”   叶小枝继续骂道:“凭什么你说要回就要回?深深养了莞尔七年,在莞尔心目中, 深深就是她唯一的妈妈。”   扑通一声, 一旁的薛薇突然向宋深深跪了下来。   “宋小姐,谢谢你!”   她看向宋深深的眼神非常复杂,有着感激、喜悦、遗憾、愧疚,还有羡慕。   “可以让我见下子萱,不, 莞尔吗?”薛薇请求道。   宁东旭冷冷道:“你们别得寸进尺了。让你们见莞尔, 要是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莞尔的心脏根本承受不了这种刺激?”   宋深深向宁东旭使了使眼神,示意他闭上嘴巴。她弯下腰,把薛薇扶了起来。   薛薇满心的哀伤化成了眼泪涌了出来,她拉着宋深深的手, 哭道:“七年前,我失去了我的女儿。今天,我突然得知我的女儿还在这世上。我真的非常激动。宋小姐,我不会打扰莞尔的生活, 更不会说些不该说的话刺激莞尔。只要孩子能够健康成长,即使她不在我的身边,我也是开心的。真的,活着就好!我只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如果可以的话,我和肖勇想弥补下她——”   宁东旭连忙打断:“我会给莞尔最好的学习和生活条件。莞尔更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弥补。”   宋深深再次制止了他,她想了想,对宁东旭认真地说:“东哥,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我跟她一样,也失去过女儿。那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如果那个孩子能回来的话,真的,我这辈子再无遗憾了。”   宁东旭摸着宋深深的头,柔声道:“深深,别难过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宋深深还没做出反应,一旁的叶小枝已经“靠”的一声喊了出来。   “宁渣,谁要给你生孩子?”叶小枝冲到宋深深面前,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冲着宁东旭叫道,“你祸害深深祸害的还不够吗?别以为你这次帮了深深,深深就会和你重归于好。做你的千秋大梦吧!”   宋深深:“……”   宋深深还没跟叶小枝说她结婚的事。叶小枝对宁东旭的厌恶值如此之高,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告知。   叶小枝苦口婆心地教育着宋深深:“你已经被他骗了一次,可别又被骗了。他就是个渣男,又精神分裂,应该扔到垃圾桶进行大脑重建。”   宁东旭在后面不满地说:“喂,我都听到了。”   叶小枝转过身,凶巴巴地叫嚷道:“我说错了吗?你对深深始乱终弃,你还不渣吗?你根本就不配和深深在一起。”   宋深深连忙拉住好友,“小枝,他现在对我很好。我和他……在一起了。”   “什么?”叶小枝就知道迟早会变成这样,简直恨铁不成钢,“深深,那个渣男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药,你怎么就这么傻啊?”   宋深深跟好友摊牌,“小枝,我和他先前有些误会。其实他是爱我的。我现在很幸福。”   叶小枝不想理她了,叫上吴过一起打王者荣耀。   宋深深无奈,但愿她的好友和丈夫能有和谐相处的那一天。   宋深深用手语跟宁东旭沟通了一会儿,宁东旭才不情不愿地表示晚上会带宋莞尔去肖家做客。   下午,宁语宁正在操场练习接力跑时,看到了宁东旭。   宁东旭把宁语宁叫到一边,直接发问:“小姑妈,你知道多少?”   宁语宁眼睛不安地往右上方飘,“我什么都不知道。”   宁东旭厉声道:“说!”   宁语宁向后退了一步,不安极了:“东东,你是不是想杀人灭口?我警告你,你杀了我,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宁东旭被她的童真给逗笑了:“你说说看,我怎么就会后悔一辈子?”   宁语宁圆圆的眼珠子转了转,“我是爷爷的心肝宝贝,你要是杀了我,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宁东旭又问:“还有呢?”   宁语宁想了又想:“我是莞尔的好朋友,你杀了我,莞尔再也不会和你好了。深深姐姐也不会原谅你。总之,你不能杀我灭口!”   宁东旭用拳抵唇,轻笑出声:“小姑妈,我拜托你少看点脑残电视剧。你别跟莞尔说些不该说的话,知道吗?”   宁语宁点了点头:“东东,你要相信我。我的嘴巴很严的。”   宁东旭离开前,宁语宁叫住他,小心翼翼地问:“东东,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一个女儿?”   宁东旭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回道:“我和深深的孩子已经死了。”   “这样啊。”宁语宁遗憾极了,“那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一个女人?”   “乱七八糟说什么呢?”宁东旭不再理她,离开了。   当晚七点,宁东旭和宋深深带着宋莞尔到肖家做客。   尽管薛薇再三告诫自己别哭,然而时隔七年,再度见到女儿时,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了出来。   肖勇连忙让薛薇去厨房看下饭菜准备的怎么样,带着他们三人参观自己的房子。   宋莞尔被满屋子的玩具吸引住了,不仅有熊出没巴拉拉小魔仙,还有很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布娃娃。   “这是七色独角兽。”肖勇介绍着她拿在手中的玩偶,继续说,“这是你薛阿姨设计的。是一个可以实现所有梦想的神奇独角兽。”   宋莞尔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独角兽拥有七彩颜色的尾巴。   “叔叔把这个送给你。”肖勇笑道。   宋莞尔开心地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肖勇摸着宋莞尔的小脑袋瓜,“叔叔有一个工厂的玩具。莞尔喜欢什么随便挑。”   宋莞尔眼睛骤然一亮,“我想参观叔叔你的工厂。”   “莞尔,随时欢迎你来。”薛薇边说边端着一盘小龙虾出来。   宋莞尔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们,问道:“我有两个好朋友。我可以让他们也一起来吗?”   “随时欢迎。”薛薇牵着宋莞尔软绵绵的小手,见她没有抵触,抱起了她。   薛薇的眼眶再次湿润。   “好了好了,快来吃饭吧。”肖勇拍了下妻子的肩膀,安抚着她的情绪。   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宋莞尔把独角兽抱在怀里,称赞道:“薛阿姨,你好厉害,你设计的独角兽真可爱。”   薛薇拉起她的双手,提议道:“莞尔也可以画你想要的娃娃。阿姨帮你做出来。”   “真的真的吗?”宋莞尔一下子就来劲了,拿着画笔,在画纸上勾勒出一只穿着芭蕾裙的小兔子。   她便画边说:“芭蕾兔从小有个梦想,就是想跳芭蕾舞。可是她心脏不好,她每天穿着漂亮的芭蕾裙,却不能跳舞。但是芭蕾兔不会灰心的,因为她最爱的爸爸东东狼把奇迹送给她,芭蕾兔会好好珍惜这份奇迹的。”   在场的四个大人眼圈同时红了。   那天晚上,宁东旭搂着宋深深,对她说:“让莞尔继续跳舞吧。”   宋深深点头,“东哥,你是一家之主,我听你的。”   宁东旭想起刚刚大姑妈给他打的电话,跟宋深深商量道:“大姑妈说她太寂寞了,想要小姑妈跟她生活一段时间。”   宋深深连忙制止,“我刚答应语宁了,让她一直跟着我们生活。”   “可语宁知道了莞尔不是你亲生的,我怕她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宁东旭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哭声骤然从衣柜传了出来。   宁东旭吓了一大跳。   “小姑妈!”宁东旭打开衣柜,厉声训斥,“你不睡觉,躲在这里干吗?”   宁语宁从衣柜滚了出来,“东东,我都保证我不会说出去,你别把我扔给大姑妈!”她用小手抹着眼泪,可那眼泪就跟自来水似的,越抹越多。   “你又偷听我讲电话是不是?”宁东旭问。   “谁让你们大人有那么多秘密?我不偷听的话,就被你们蒙在鼓里。”宁语宁的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下好大一串。   宁东旭一看就来气,“我就没见过比你还爱哭的女人!小姑妈,你就使劲做吧,看以后还有哪个男人要你?”   宋深深责备地瞪了一眼宁东旭,把小哭包抱在怀里。她不会说话,只好轻轻地拍着小哭包的背。   然而,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抚慰了宁语宁那颗受伤的小心灵,她又一次在心里说道:深深姐姐,你要是我妈妈就好了。   最后这场小闹剧还是以宁东旭不情不愿的道歉收场。   宁语宁肉嘟嘟的两只小胳膊交叉放在胸前,别过头,从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   毫不意外,宁东旭又发火了。“你这什么教养?”   “我有妈生没妈教,就这个教养!”宁语宁又哼了一声。   宁东旭还想训话,宋深深一个眼神飘来,他硬生生把话吞到肚子里去了。   宁东旭脑仁又疼了,揉了揉太阳穴,“小姑妈,不是我不信你,你才几岁啊?你真的能守住秘密。”   “我嘴巴很严的。真的,我很会保守秘密。”宁语宁神情非常郑重。那一刻,她成熟得像个大人。 第60章 喜悦之岛(6)   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 市附二小学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宁语宁举着班牌带领二年级八班走过主席台时, 意外地瞥见了宁老爷子的身影。   她心中有些感动,她都没告诉老爷子今天要表演,可老爷子还是来了。   升旗仪式结束后,校合唱团来到主席台, 演唱着这次运动会的主题曲——《追梦赤子心》。   宁语宁换了一条大红色的公主裙,小小年纪的她,站在话筒前, 开始领唱: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清新纯美又空灵的童音在操场上回响着。   庞晓站在温承光身后,叹了一句:“未来的女神啊。”   温承光不明白什么是“女神”,但是那抹俏丽的红色身影跟着这美妙的歌声刻进了他的脑海深处。   后来,温大设计师在设计稿中频频使用大红色。   因为,那是他潜意识中女孩最美丽的颜色。   演唱结束后, 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宁语宁也随之成为了全校人气最高的小学生。   宁语宁一出生就住进了豪宅, 跟着老爷子一起生活。   吃穿住行,样样都是最好的。   她自小就接受着精英式的教育,用大人的话来说,她赢在了起跑线上。   宁语宁今年七岁,收到了无数赞美的话语。   “这小孩太会来事了, 老爷子,她长大后会不得了。”   “以叔叔阅女无数的眼光,语宁,你长大后必定倾国倾城。”   “语宁, 我真羡慕你,你长得漂亮,又会唱歌又会跳舞又会弹钢琴,还会讲流利的英语。”   她就像一个公主,仿佛生来就是人生大赢家。   可是,在宁语宁心中,她最渴望的却是其它小孩都拥有的父爱母爱。   那再普通不过的来自父母的呵护,却是她此生最大的奢望。   “爷爷!”宁语宁朝着老爷子跑了过去,“我唱的怎么样?”   老爷子脸上的皱纹因为高兴全都舒展开,“语宁,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宁语宁越发得瑟了,拉着老爷子的手,问:“爷爷,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我的小公主今天要站在这么大的舞台表演,我怎么能不来?”他望了下四周,有些不满,“东旭和深深没来看吗?”   宁语宁解释道:“东东要上班,深深姐姐上午有课。”   “他们还不够关心你!”老爷子越想越生气。   宁语宁连忙给他们说好话:“爷爷,他们很关心我的。我的红裙子还是深深姐姐带我去商场给我买的,很贵的。”   “刷东旭的卡吧?”老爷子很肯定。   宁语宁装傻充愣,问老爷子:“爷爷,你要不要退休啊?”   老爷子愣了一下。   “退休以后就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啦。”宁语宁有些不忍,“你一个人太孤独了。”   老爷子摸了摸她圆圆的脑袋瓜,神色有些凝重:“语宁,从来没有一个人用孤独来形容我。”   在商业帝国沉浮了大半辈子的宁怀善,在媒体大众的心目中,从来都是与“商业奇才”、“厉害”、“专断”等词汇联系在一起。   却从未想过,这样叱咤风云的人物已经垂垂老矣,也会孤独。   宋莞尔走了过来。她有点怕老爷子,没敢走太近,扬起手上的班服,对宁语宁说:“语宁,要比赛广播体操了,老师让你快点归队。”   “爷爷,考虑下我说的话哦。”宁语宁说完后,拉着宋莞尔的手走下主席台。   **   公共英语课结束后,宋深深用最快的地方赶到食堂,发现想买的菜又被一扫而光。   她给宁东旭发了微信。   宋深深:好气哦,菠萝炒饭和草莓鸡腿又被抢光了。   金主大人:一听就是黑暗料理,你们这些大学生胃可真健康。   宋深深:超好吃的!   金主大人:我更喜欢吃你。   宋深深:[擦汗][擦汗][擦汗]   宋深深:去你的。天天都想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金主大人:哪不健康了?促进夫妻感情,有益身心健康,维护社会和谐发展。   宋深深见他越扯越远,连忙把话题扳了回来:同学们一下课就往食堂跑,我跑不过他们。年经真好啊。我已经老了。   金主大人:那我不是更老?[流泪]   宋深深:东哥你才三十,还是那么的年轻英俊。[爱心]   金主大人:我今天照镜子,发现了一根白头发。深深,我可能要提早退休了。   宋深深一边笑一边发信息:行啊,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她刷了下朋友圈,班主任已经把语宁的表演视频传了上去。   宋深深一连看了好几遍,忍不住想,如果她的女儿还在世的话,说不定也会像语宁这样,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下午,宋深深上完两节体育课,马不停蹄地赶去了附二小学。   操场上,加油声、尖叫声和助威声不绝于耳,还混杂着孩子们的欢呼声和叹息声。   宋深深找了好半天,终于在操场的南面找到了二年级八班的大本营。   即将进行一百米决赛,温承光在草坪上做着赛前热身。   宁语宁捏完肩膀又去捏他的腿,命令道:“温承光,你必须要给我跑第一名!”   宋莞尔看了看同年段即将参加决赛的男生,他们一个个都比温承光高,一个个都比温承光壮。她很是担心,软声细语地说:“承光,你尽力就好。”   “不!”宁语宁重重地拍了拍温承光的肩膀,“跑不到第一名就别来见我!”   裁判员发令枪一响,八个小男生同时冲了出去。   孩子们跟打了鸡血似的不停地为班长大人加油鼓劲。他们高举着精心制作的加油牌,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宋莞尔跟着全班同学大声喊道:“承光,加油!承光,加油!”   唯有宁语宁,神色肃然地等在终点线上,看着飞快向她跑过来的温承光。   温承光没有拿第一名,也没有拿第二名,甚至连第三名都不是。   八名小男生,他拿了第八名。   宋莞尔连忙走过去,她怕宁语宁会责骂温承光。   没想到,宁语宁只是拍着温承光沮丧的脸,安慰道:“别难过了。语文老师说,成功是失败之母。”   温承光:“……”   他噗嗤笑了出声,纠正道:“失败是成功之母。”   宁语宁脸一红,“反正都差不多啦。”   温承光一板一眼道:“差很多。”   宁语宁有点恼了:“我说差不多就差不多。你有意见哈?哈?”   温承光闭上了嘴。   宋莞尔适时递来保温杯,“承光,你快喝点水吧。”   温承光接过保温杯,正要喝水,一个高年级男生朝着宋莞尔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温承光连忙把宋莞尔拉到一边。   操场人来人往,温承光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护着宋莞尔,带她回到了二年级八班大本营。   宋莞尔从书包拿出芭蕾兔的画稿,请温承光帮忙看下。   温承光是个调整能力很强的孩子,已经从比赛失利的阴影走了出来。他拿出画笔,耐心又细致地指出了一些问题。   宋莞尔认真地听着,在温承光手把手的指点下,开始修改。   “妈妈,”宋莞尔看着宋深深,笑眼弯弯,“我已经拜承光为师了。从此以后,他就是我的师傅。”   宋深深用手指梳理着女儿凌乱的刘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她不求宋莞尔长大后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只要她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和喜欢的人一起,做着她喜欢的事。   运动会比赛项目全部结束后,宋深深一手牵着一个小孩,来到城市广场,等待宁东旭。   为了丰富老百姓的夜生活,广场搞了个为期七天的艺术节。   这里正上演着一场不用花钱就能观看的华丽演出。有跳劲歌热舞的,有唱摇滚的,也有演奏乐器的。   热闹非凡。   在北区的一个角落,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正在弹奏《悲怆奏鸣曲》。神情极为专注,但技巧不是很成熟,情感演绎也不够到位。   宋深深忍不住走过去,伸出右手,在高音区和他一起弹奏。   男生立即意识到有高手在指点他,配合着宋深深,调整着他弹琴的节奏。   原本弹得不是很顺手的曲子立即就流畅起来。   宋深深赞许地点了点头。   男生往旁边给宋深深挪了个位置。   宋深深坐了下来,和他一起四手联奏。   越来越多的市民驻足观看,更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拍摄视频。   宋深深今天穿着很普通的卫衣牛仔裤,头发随意扎了个丸子头。然而,沉浸在音乐世界的她散发出难以名状的魅力,似乎是天生为钢琴而生。   宁语宁感慨:“我什么时候可以弹得跟深深姐姐一样好?”   身后有个男人回道:“小姑妈,就你这蠢笨的脑袋瓜,下辈子吧。”   宁语宁转过身,看着宁东旭,很是不服气,“我的脑袋瓜很好!”   宁东旭呵呵两声,“这次数学测试考几分?”   宁语宁闭嘴了。   宁东旭最近心情不一直错,笑着又说:“你们知道深深考过的最低分是多少吗?”   宋深深刚收获了掌声,就听到某人准备揭她的短,连忙把宁东旭拉到一边,央求着,“东哥,在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宁东旭摆出一副有商有量的模样:“行啊,亲我一口。”   宋深深犹豫不决,“这里人这么多。”   宁东旭眼里含着笑意,“再不亲,你的黑历史要被曝光了。”   宋深深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下他的脸颊。她是个容易害羞的人,直至四人来到一家日式料理店就餐,她的脸还是红着的。   宋莞尔看着菜单上的价格,倒吸一口寒气。   一旁的宁语宁说道:“你爸爸有很多很多钱,不用担心。”   这语气怎么听得有些酸溜溜?   宋莞尔正想说什么,宁语宁又酸溜溜地开口了:“以后你就是东东的小公主,他会把你宠上天的。”   宁语宁往嘴里塞了一个饭团,心情有些复杂。莞尔可以叫东东“爸爸”,得到东东全部的宠爱。而她,却只能当个小姑妈。   宁语宁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嘴里的鳗鱼饭团给噎住了。   接力赛安排在周五下午。   宋深深特地请了假,拉着宁东旭来为宁语宁加油鼓劲。   宁语宁即将上跑道,紧张得两腿都在发抖。   “东东,我好怕。”她怕得声音都发颤了。   宁东旭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很难得地鼓励她:“别怕。一百米,很快就结束了。”   宋深深用大拇指给宁总点了个赞。   “可我怕我跑的太慢,拖累了大家。我也怕他们笑我是只跑不快的肥天鹅。”宁语宁担心极了。   “你不是刚唱过那首歌吗?”宁东旭清了清嗓子,毫无预兆了,突然唱了起来,“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宋深深:“……”   她还是竖起两个大拇指,给今天的宁总点了两个赞。   宁语宁:“……”   “东东,你唱的好难听。”宁语宁笑了出声,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了许多。   发令枪一响,宁语宁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她傻傻地站在跑道上,直至,第一个冲过来的小伙伴把接力棒塞到她手中,大声叫道:“语宁,快跑!”   宁语宁才猛然清醒过来,甩开小短腿,跑了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   宁语宁从小就爱吃、贪吃,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她因为圆滚滚的身材没少被小朋友笑话,体育也从来不是她的强项。   可她是个很有集体荣誉感的小孩,她不想像宁东旭所说的“以一人之力让全班团灭”。自从报名参加接力赛,她每天都去操场上练习跑步。   以往跑半个圈都累得不行的她,在温承光的陪同下,咬咬牙,坚持跑完了一整圈。   耳边响起了同学们的呐喊声,“语宁,加油!加油,语宁!”   宁语宁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的。   她也做到了。   当她将接力棒交到温承光手中,身心一下子畅快了。脚下却突然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了出去。   宁语宁强忍着即将落下的眼泪,对着不知所措的温承光大声喊道:“温承光,快跑啊!”   温承光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把宁语宁扶了起来。   她的膝盖裂开了道口子,鲜血直流。小腿部分全擦伤了,一下子就肿得老高。   “老师,语宁流血了!”温承光焦急地喊道。   他知道,宁语宁的血型是非常特殊的熊猫血,所以,平常,他都把宁语宁看的特别牢,就怕她一不小心流血了。   宁东旭大步走了过来,查看着宁语宁的伤势,眉头紧蹙。   “东东,我好疼!”宁语宁从小就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么重的伤,哭得上次不接下气。   宁东旭二话不说抱起她,往停车处跑去。   宋深深带着宋莞尔赶至时,医生已经给宁语宁缝好了伤口。   宁语宁的脸哭得红扑扑的,仿佛可以透出水来。耳边的碎发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沾湿,贴合在脸上。   见到宋深深,宁语宁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掉了出来:“深深姐姐,我好疼!”   宋深深心疼极了,给她擦拭眼泪。   宁语宁趁机抱着她,在她的怀里寻求着最温暖的抚慰。   周末两天,一波波的小朋友来小洋房探望她,留下了许多糖果和娃娃。   温承光陪了她一整天,刚离开,老爷子就来了。   “我的小公主,还疼吗?”老爷子看着她惨不忍睹的伤口,心都痛了。   宁语宁扯了个惨兮兮的表情,“爷爷,疼!”   老爷子揉了揉她的小脸蛋,“以后别参加接力跑了,危险!”   “不!”宁语宁还在坚持她的奔跑梦,“老师说了,失败是成功的妈妈。”   “对,宁家的孩子不能怕输!”老爷子让宁语宁躺下,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好,“睡吧。睡醒了就不会疼了。”   宁语宁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跑道上跑着跑着,突然变成了一只苗条的天鹅,飞了起来。   刚飞到半空上,耳边响起了老爷子压低了的声音:“东旭,你江叔的女儿刚从加拿大回来。你们小时候一起读过小学。她还记得你。我安排你们下周见见面。”   宁东旭有些不耐烦:“爷爷,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深深一个。”   老爷子抓紧手中的拐杖,语气不善:“宋深深就那么好,把你迷得这辈子非她不可?”   “是。没有她,我宁愿去死。”宁东旭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老爷子看着倔强的孙子,也大声地说:“我不赞同你和深深在一起!”   “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要跟深深在一起!”宁东旭站了起来,和他的爷爷对峙。   老爷子用拐杖重重地敲了下地板,“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呜呜的哭声响了起来。   宁语宁爬了起来,看着她最爱的两个大人,哭得非常伤心:“你们别吵了。”   她刚睡醒,脑袋还不是很清醒,对着宁老爷子边哭边说:“爷爷,东东真的很爱深深姐姐。我求你了,你就成全我爸爸吧。”   宁语宁连忙捂住嘴巴,极度不安地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和宁东旭脸上的神情同时僵住了。   两人同时开口。   宁东旭惊呆了:“小姑妈,你刚刚叫我什么?”   老爷子眼中的惊诧丝毫不比宁东旭少,“语宁,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东旭看着老爷子,震呆了。   半响,房间传出了宁东旭暴跳如雷的声音:“爷爷,你到底对深深做了什么?” 第61章 喜悦之岛(7)   房间里的空气焦灼着, 仿佛渗了胶, 一点一点的凝固起来。   宁语宁有点喘不过气。   她从未见过东东如此震怒的模样,她觉得自己闯了个大祸。   宁东旭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手背上的经脉狰狞毕现,声音因为震怒而几乎嘶哑:“爷爷, 你到底做了什么?”   面对孙子的质问,老爷子神色紧绷,没有回答。   “是你把孩子换了吧?深深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你要这么对她?你知不知道, 没了这个孩子,她差点就活不下去!”宁东旭讲着讲着,声音开始哽咽。   他顿感鼻酸喉堵,眼泪热辣辣地涌出。   宁语宁从未见宁东旭哭过,她不安地喊了声:“东东。”   听到怯生生的童音, 宁东旭转过头, 去看宁语宁。   他的女儿在他身边七年了,他竟然一无所知。   宁东旭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瓜。   这是他的女儿,他和宋深深的女儿。   “叫爸爸。”他扬起了唇角,眼里露出了个如丝帛般温柔的神色。   宁语宁偷偷瞧了瞧宁老爷子,随即低下了头。   宁东旭抱起她, 往门外走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爷子终于开口:“东旭,你要带语宁去哪里?”   “去找她的妈妈。”宁东旭冷然着脸,对着他一直敬重的爷爷说了狠话,“爷爷,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晚上九点,正是深城这座大都市最热闹的时候。   一盏盏路灯像浮动的明珠,一直点缀到长街的尽头。   宁东旭手把着方向盘,路灯的光亮从他深邃的眼底连续划过,忽明忽灭。   他脚踩着油门,缓缓压下去,仪表盘上的时速顿时开始往上窜。   宁语宁忍不住出声提醒:“东东,你开慢点!”   宁东旭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后车门,钻进去,把宁语宁抱在了怀里。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肩膀不停地抽动着。   宁语宁想抬头去看,宁东旭摁住她的头,把她抱得更紧。   “东东,你哭了吗?”宁语宁伸出两手,环着他的腰,问。   沉默了许久,直至,车子里响起宁东旭使劲压抑着的、却再也抑制不了的啜泣声。   他的声音染上了浓重的哭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年,我躲在书房里,听到爷爷对金律师说,绝对不能让你知道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否则你会杀了他的。”宁语宁非常不安,哀求道,“东东,你别杀了爷爷。”   “语宁,”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深深的愧疚,“你真的很会保守秘密的。”   宁语宁嗯了一声,“东东,我都说过了,我很会保密的。我不会把莞尔的事说出去的。”   宁东旭狠狠地抹去眼泪,捧起她的小脸,用轻柔的声音说:“语宁,叫爸爸。”   宁语宁犹豫不决:“我不敢。爷爷会生气的。”   宁东旭看着她跟宋深深一模一样的眼睛,笑道:“那你不怕我生气吗?”   东东生气的模样可真够可怕的,宁语宁心有余悸,怯怯地说:“怕。”   “那还不快叫?”宁东旭催促道。   看着宁东旭那笑面虎的模样,宁语宁更怕了。   宁东旭心想自己大概真的没有和小朋友相处的天赋。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调整下了表情,好让自己看上去不像是要吃小孩的怪物。   宁东旭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又道:“语宁,以前是爸爸对你不好,以后爸爸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宁语宁将信将疑:“那你不会骂我笨吗?”   宁东旭连忙摇头:“不会的。”   宁语宁眯着眼睛,观察着他的表情,“那你不会再打我吗?”   回想起那次失手打了语宁,宁东旭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他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那声音响亮的,宁语宁都替他疼。   “语宁,对不起!爸爸以后不会再打你!”宁东旭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宁语宁凑了过去,小小的嘴巴嘟嘟地圈成圆形,腮帮子一鼓一瘪,给他自残过的脸吹风。   “以后别伤害自己了。我会心疼的。”宁语宁顿了一下,终于叫出了她一直想叫却不敢叫的两个字,“爸爸。”   “哎!”宁东旭嘴角不停地往上扬,收都收不住。   他回到驾驶座上,车子以平稳的速度再次出发了。   宁语宁将两个爪子放在驾驶座的靠背上,问:“爸爸,我们要去哪?”   “找妈妈!”   **   深城秦宅。   宋深深接受完宋青枫的指导,走下楼,看到了秦宗佑。   她走过去,用手语打了声招呼。   秦宗佑收起报纸,透过金丝框眼镜去看宋深深。   她今天梳了个高马尾,穿着一件墨绿格子的背心裙,整个人散发着青春的朝气。   “深深,决赛准备的怎么样?”秦宗佑问。   宋深深笑着打了个OK手势。   秦宗佑被她的喜悦感染到,笑道:“这次好像对《喜悦之岛》很有信心。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悦的事?”   这段时间,叶小枝花店生意不错,吴过搞游戏直播做的风生水起,莞尔跟着薛薇学做娃娃,东哥在她的监督下戒掉了香烟。   除了可怜的语宁摔伤了腿,生活简直处处是喜悦。   秦宗佑拿下眼镜,用镜布擦了擦,又问:“深深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突然转到这个话题,宋深深有些莫名其妙。她打开手机,打着字,“我喜欢独栋的小洋房,不用很大,两层就好。带着个花园,因为我喜欢种花。餐厅那最好有落地窗,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会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秦宗佑微微笑道:“深深很会懂得生活。跟你在一起,一定很有趣。”   宋深深回,“姑父,我都不会说话,怎么会有趣?”   秦宗佑将两手手指顶端对贴在一起,解释道:“一个人只要灵魂是有趣的,那不管她的外在如何,只会越来越有趣。可要是一个人过于注重物质享受,那跟这种人一起生活,只会越来越无趣。”   宋深深有点受不起,“姑父,你把我升到一种高度了。其实我就是一个很庸俗的女人,我也很看中物质。”   秦宗佑耸了耸肩,很是不以为然,“又不是不能给你创造这种条件。”   每每与秦宗佑交流,宋深深都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使。她正要询问,宁东旭发来了一条短信。   ——我在秦家附近的小亭那等你,你快出来!   宋深深告别了秦宗佑,快步走了出去。   来接她的不仅有宁东旭,还有宁语宁。   宋深深连忙把外套脱了下来,套在宁语宁身上。   东哥怎么把语宁带出来了?晚上外面很冷,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东哥果然还是不太懂得照顾孩子。   宁语宁看着她,眼里哗啦哗啦直流。   宋深深连忙拿出面巾纸,弯下腰,给她擦眼泪。   哎,摔成那样子,真是太可怜了。   宁语宁瘪着嘴,眼泪又掉出了好大一串。   宋深深换了张面巾纸去盛宁语宁汹涌的泪水。   她去看宁东旭,发现他也在抹眼泪。   怎么回事?   宋深深立马就慌了,打着手语问宁东旭:“是莞尔出了什么事吗?”   宁东旭回道:“莞尔在肖勇家做娃娃了,她很好,别担心。”   宋深深从宁东旭沙哑的声音就听出了不对劲,她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东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别吓我啊。”   宁东旭拍了拍宁语宁的肩膀,轻声说道:“语宁,快叫妈妈啊。”   宁语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宋深深的腰,哭喊道:“妈妈!”   宋深深一头雾水,向宁东旭打了个问号。   宁语宁又哭道:“妈妈,是我,我还活着!”   宋深深又打了个问号。   “语宁就是我们的莞尔。”宁东旭看着她,哑着声音又说,“深深,我们的女儿并没有死。爷爷用一个死婴把她换走了。语宁她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宋深深瞪大眼睛看着宁东旭,不敢置信。   宁东旭点了点头,“是真的!”   有那么一瞬间,宋深深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一定是做梦的吧?   否则怎么会有这样梦幻般的事?   她早已接受了痛失女儿的事实。   可是,现在,东哥告诉她,她的女儿并没有死。   那个和她的女儿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那个和她有着同样血型的小姑妈,那个长得像她、脑子像她、连才华都像她的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女儿!   宋深深眼眸发热,胸臆间澎湃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潮。她跪在地上,把宁语宁柔软的小身体抱到怀里。   七年前,她抱着的是一个冰凉的尸体,哭得痛不欲生。   眼泪奔涌而出,流向的绝望。   而现在,她抱着的是一个热乎乎的生命,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这次,流向的不是绝望,而是希望。   这世间最美好的莫过于失而复得四个字。   宋深深由衷地感谢着上苍,谢天谢地,把她的女儿还给她!   此生再无遗憾!   ……   宋莞尔在肖家玩累了,睡在了肖家。   肖勇打来电话,知会一声。   宁东旭挂断电话,转过头,就发现宁语宁正在偷偷地拿起藏在枕头下的棒棒糖。   宁东旭皱起了眉头,制止道:“小姑妈,你想成为飞不起来的肥天鹅吗?”   宁语宁找到靠山,冲宋深深叫道:“深深姐姐,东东又在讽刺我!”   三人同时愣住了,然后笑开了花。   这称谓叫的太顺口了,一时半会还真改不过来。   “爸爸,妈妈,今天晚上可以陪我睡吗?”宁语宁问。   此刻哪怕是抓天上的星星,宁东旭和宋深深都会想办法为她做的。更何况是这种小事。   两人躺在了宁语宁的左右两侧,伸手抚摸着她晶莹的脸蛋儿。他们的血脉,在这个孩子身上,得到了延续。   宁东旭有些遗憾:“深深,都说女儿像爸爸,可语宁长得一点都不像我。”   宋深深反问,“长得像我不好吗?”   “好是好,可要是像我的话会更漂亮。”宁东旭大言不惭道。   宋深深真想一脚把他踹到床下。他是长得极为好看,可她长得也不赖啊。   宁东旭看着宋深深那气呼呼的神情,哈哈笑出了声:“语宁除了性格,简直就是你的复制品。”   宁语宁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宋深深,问:“妈妈,爸爸是在嫌弃我的性格差吗?”   宋深深摇了摇头,“语宁的性格非常好哦。你是妈妈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孩。”   宁语宁只看懂一些手语,待宁东旭翻译给她听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我真的超可爱的。庞晓他们都说我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公主殿下。”   宋深深哑然失笑,“厚脸皮”这一点倒是一点不差地从东哥那继承了过来。   不过嘛,她的女儿,确实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公主殿下。   宁语宁一下子摸了摸宋深深的眼睛,一下子摸了摸宁东旭的鼻子,开心地笑个不停:“爸爸,妈妈,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宋深深和宁东旭在心里回道:今天也是我这辈子最圆满的一天。   夜已深。   万籁俱寂。   宋深深悄悄地爬了起来,来到厨房,倒了一杯水。   余光中瞧见了宁东旭,宋深深连忙背过身,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   “深深,想哭就哭吧。”   宁东旭走过来,抱住了她。   她瘦小的身子抱起来柔若无骨,仿佛只是一张薄薄的纸,在他的怀里放肆地哭泣着。   安安静静的。   又是激动的、兴奋的。   “我第一次见到语宁,她才三个月大,看到我的时候哭个不停。爷爷让我给她起个名字,我就想到了你,希望这孩子以后性格像你一样,所以起了语宁两个字。”   宁东旭摸着她的长发,继续说:“语宁说我没抱过她,其实错了。她一岁多的时候,我抱过她,然后她把尿全尿到了我的身上。”   宋深深嗤嗤笑了出来,“还有吗?”   她迫切想要知道在过去的七年她女儿的一切。   宁东旭又笑道:“她四岁那年,我送给她一小缸金鱼。她把金鱼捞出去晒太阳,结果给晒成了小鱼干。”   宋深深开怀大笑。   月光洒了进来,落在了两人身上。   这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在这一天,他们成为了真正的父母。 第62章 欢乐颂(1)   宋深深睡得正香甜的时候, 耳边响起了宁东旭的责骂声。   “语宁, 你不刷牙就吃糖,你就不怕蛀牙吗?”   宁语宁瘪着嘴,显得十分委屈:“爸爸,你昨天明明答应我, 以后不会骂我的。”   “我只是答应你以后不会骂你笨。宁语宁,别以为你是我女儿,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作为你的爸爸, 以后不会再放养你。我会严格管教你的。”宁东旭打开她的抽屉, 没收了她所有的糖果。   晴天一个霹雳,把宁语宁震懵了。   不,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爸爸。   宁语宁向宋深深投来求助的眼神,泪眼汪汪道:“妈妈,爸爸他一点都不疼我。”   宋深深打开手机的语音软件, 系统女声把她想说的话一字一字地告知给语宁听:“语宁, 爸爸是为了你好。乖,以后少吃点糖。”   宋深深瞧着宁语宁的肚子,以前觉得圆滚滚的很是可爱,可是现在,她觉得极其有必要对女儿进行身材管理。   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姜黄色针织斗篷, 一条墨绿色连衣裙,要给宁语宁换上。   宁语宁傻眼了,把自己的身躯缩回了被窝里。“妈妈,我都伤成这样, 还要去上课吗?”   宁东旭掀开被子,“你以为你可以不用上学吗?做梦吧!这星期就要半期考了,你想考几分?”   宁语宁叫道:“我当然想考一百分咯。”   “你有这个脑子吗?”宁东旭呵呵两声,又是宁氏嘲讽脸。   宁语宁小脸一下子就垮了,向宋深深告状:“妈妈,爸爸又在笑我笨!他笑我笨,其实就是笑你笨!”   对于被笑话智商这种事,宋深深早已麻不不仁。不过,这不代表她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女儿重复她的悲剧。   宋深深把宁东旭拉到门外,神色十分严肃,“东哥,你不能这样打击孩子。你要鼓励她。你也不想我们的宝贝成绩像我这样,然后被其他同学笑吧。”   宁东旭揉了揉脸,他走进去,换了个温和的笑脸,对宁语宁说:“语宁,只要肯努力,成绩一定会好起来的。以后爸爸下班后就教你做作业。”   宁语宁连忙摇头,假模假式地说:“不用啦,你上班那么辛苦,下班后要跟妈妈二人世界。啊,你们赶紧去生个小宝宝。我可以教它唱歌哦。”   “你这个大宝宝还没搞定,我和你妈妈怎么有心思要小宝宝?”宁东旭把宁语宁抱到浴室,挤了点草莓牙膏到儿童牙刷上,让她刷牙。   宋深深拿温水沾湿毛巾,给宁语宁擦脸。   吃过早饭后,宁东旭开车送宁语宁去上学,一路把她抱到座位上。   小学生们立即围了上来。   以菲很是吃惊:“语宁,你居然来上课?”   庞晓叹道:“语宁,你真是那个,那个,身残志坚啊。”   温承光关切地问道:“语宁,你的腿还疼吗?”   宁语宁瞬间就扯出一个惨兮兮的表情。   论卖惨功力,宁语宁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疼!”她望向四周的小伙伴,“你们不会怪我搞砸了接力赛吧?”   小学生们纷纷摇头,表示语宁的健康第一,友谊第二,比赛第三。   庞晓从口袋摸出一根棒棒糖,请小女神吃。   宁语宁眼睛亮了一下,正要接过来,宁东旭一个眼刀飞来,宁语宁又把爪子收了回去。   宁东旭走到停车处,正好碰到了送宋莞尔上学的肖勇。   宁东旭露出了个客气的笑来:“肖总,莞尔昨天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肖勇给宁东旭递了一根烟。   宁东旭婉拒:“我老婆不喜欢我抽烟,已经戒了。”   肖勇收了起来,笑着说:“薛薇也一直让我戒烟,只是烟瘾太大,真的太难戒了。”   宁东旭开口道:“没有一种瘾比爱情还难戒。”   肖勇愣了一下,心想这位宁总一定非常爱宋小姐。他又说:“昨晚莞尔一个人睡觉有点害怕,我和薛薇陪她一起睡觉。当我们三人躺在一张床上,我真的觉得人生圆满了。宁总,我和薛薇想认莞尔当个干女儿,行吗?”   肖勇原以为会得到他的拒绝,毕竟宁总一直很抗拒他,没想到,宁东旭同意了。   宁东旭刚为人父,很能理解肖勇的想法,说道:“我们一起给莞尔最好的爱,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   肖勇激动地握着他的手,“宁总,谢谢你!”   下课时分,宋莞尔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大盒子,里面是五颜六色的水晶珠子。   小女生们兴奋得哇哇大叫,挑选走了喜欢的珠子,开始串手链。   宁语宁串到一半,想上厕所,拍了拍前桌的温承光,让他背自己去。   温承光半蹲下身。宁语宁笑嘻嘻地爬到他的背上。   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错误估计宁语宁体重的温承光还没来得及站直,直接跪趴在地。   班上响起了同学们的爆笑声。   那些笑声跟汹涌的潮水一样朝宁语宁铺天盖地地涌来,不断充斥着她的耳朵。   宁语宁眼中泪光闪闪。   要不是她太胖了,会把温承光压扁吗?   “温承光,你真没用!”   她又气又恼,脸都被温承光丢光了。   “语宁,我来!”庞晓立即冲了出来英雄救美,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比班长强壮,我比班长更有安全感。”   “小胖,你行吗?”宁语宁将信将疑。   庞晓拍了下胸脯:“请相信我,我一定行!”   宁语宁爬上他的背。   虽然有些费劲,但庞晓还是稳稳地站了起来。   同学们给了庞晓热烈的掌声。   这件小插曲给幼年的温承光重大的打击。   这天,放学后,温承光红着眼睛走到了温锦言面前。   温锦言差点就发飙了:“儿子,是谁欺负你的?跟爸爸说,爸爸替你教训他!”   温承光连忙拉住他,抹着小眼泪,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温锦言哭笑不得,估摸儿子是在宁家公主面前失了男子汉气魄,安慰道:“儿子,好好锻炼身体,迟早有一天,宁家公主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真的吗?”温承光吸了吸鼻子,“爸爸,我想做对语宁来说有用的人。”   **   深城剑道馆。   温锦言分享着孩子们的趣事,几个大人同时笑了出来。   “东旭,我儿子为了你家小姑妈可是很拼命地在锻炼。”温锦言看着用力挥舞木剑的儿子,笑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定个娃娃亲?你的小姑妈在男生中可有人气了。”   “不是小姑妈。语宁是我女儿,我和深深的女儿。”宁东旭说。   温锦言和宁南星不愧是好基友,异口同声道:“不是吧?你写小说吗?”   “千真万确。”宁东旭神情认真,又说,“等忙完这段,我会和深深举行婚礼。到时,我会公布这个消息的。”   宋莞尔不敢置信,走到宋深深跟前,问:“妈妈,语宁也是你的女儿吗?”   宋深深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宁语宁来圆场了:“是的,我们是双胞胎。我出生时就被爷爷带走了。我是你的姐姐。”   宋莞尔兴奋极了,拉着宁语宁的手,突然咦了一声,“宁叔叔说他是你的爸爸,那他也是我的爸爸吗?可是,不是啊。”   宁东旭和宋深深苦于不知该如何向莞尔解释,宁语宁又来圆场了:“对呀,我爸爸当然也是你的爸爸。爷爷不让你们相认,做了份假的亲子鉴定。嗯,就是这样的。”   宁语宁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宋深深被女儿随机应变的能力和浑然天成的演技给吓到了,心中随即又充满了感动和骄傲。她把宁语宁抱到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宋深深活了二十五年,没做成什么像样的事,最最自豪的,就是生出了语宁这样的女儿。   “宁叔叔,你真的是我爸爸吗?”宋莞尔激动得眉飞色舞,在得到宁东旭的肯定回答,她语无伦次地说,“难怪我长得那么像你。正好语宁长得像妈妈。我们真的就是一对双胞胎!”   宁东旭抱起她,“对,你和语宁都是我的宝贝。”   宋莞尔心满意足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甜甜地叫了声“爸爸”。   宁东旭和宋深深相视而笑。   宋深深拿出牛角梳,梳理着宁语宁乌黑柔顺的长发,给她绑了个复杂的法式麻花辫。   宁语宁对着化妆镜照了照,非常满意。趁宋深深去观看宁南星和温锦言对战,从她拎包里取出口红,慢慢地涂抹着。   宋莞尔小声说:“语宁,快点,别被妈妈发现。”   “没事。”宁语宁把宋莞尔拉到自己身边,拿出宋深深补妆用的粉饼,嘻嘻笑道,“让姐姐给你化个妆。”   另一边,宋深深看着两个对战的身影,恍然想起了当初那个穿着剑道服、意气风发的东哥,那个让她心动的少年。   “东哥,继续玩剑道吧。我的手已经没事了,我的钢琴弹的比以前更有张力。我不怪你。”宋深深拉起宁东旭的右手,吻了一下。   宁东旭觉得那个吻吻到了他的心尖上。“好!”   两人手拉着手,走了回去。   看到的是两个面若白墙还张着血盆大嘴的小怪物。   “宁语宁!”宁东旭一下子就揪出了罪魁祸首。   宁语宁连忙躲到宋深深身后。有了宋深深的庇护,她有恃无恐,朝宁东旭不停地扮鬼脸。   宁东旭无可奈何地笑出了声。   晚上九点半,宋深深拿着一块蛋糕来到书房。   宁东旭从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课本抬起头,看到蛋糕,皱了下眉头,“深深,你知道我不吃甜点的。”   “如果我喂你呢?”宋深深咬了一小口蛋糕,坐到他的身上,吻上了他的唇。   宁东旭挣扎了一下,却难挡宋深深的诱惑,终究还是回吻了她。   当蛋糕滑入他的食道,一股绵香在嘴中漫开时,宁东旭有一瞬间的失神。   宋深深又亲了她一下,“东哥,我想要你彻底走出过去的阴影。你有我,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我们只会越来越幸福。过往的一切只是一种历练,不要让它绊住你的脚步。”   宁东旭哽咽着,“好!” 第63章 欢乐颂(2)   宋深深以极其出色的表现征服了所有评委, 凭借《喜悦之岛》, 毫无争议地拿下了决赛的第一名。   一场南下的冷空气席卷了深城,短暂的秋季结束,进入了寒冷的冬季。   宋深深准备着饺子馅,心想, 今年肯定是她过的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一双大手从背后伸出来,搂住了她的腰。   “深深,十点了。快去休息吧。”宁东旭将头搁在她肩膀处, 亲昵地说。   这段时间, 宋深深对“十点”这两个字有点条件反射,这几乎成了宁东旭求爱的信号。   她把饺子馅放入冰箱,乖乖地跟着他上楼。   ……   宋深深从宁东旭怀里爬了起来,与他商量着,“我想让语宁学唱歌。至于钢琴, 我想亲自教她。”   宁东旭刚刚饱餐一顿, 声音透着慵懒的性感:“是宋教授教的不好吗?”   “不是,只是姑姑的教法偏向教科书模式,条条框框太多,不适合我们女儿那自由浪漫的性格。”宋深深解释。   “行。宋教授那边我来说。”宁东旭有些遗憾,“看来语宁要跟你一样走艺术道路。我想要个成绩优秀的孩子, 不过老婆的智商有下限,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   “去你的!”宋深深踹了他一脚,“你嫌我笨是吧?那就去找那些奥数冠军高考状元,求她们给你一个高智商的孩子。”   宁东旭连忙把她搂回怀里, 一边亲一边哄:“我只爱你一个。老婆,别生气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宁东旭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户口本。   宋深深打开,户主宁东旭,然后是她,再接着是宁语宁。再翻开一页,是宁莞尔。   在法律上,他们四个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东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宋深深很是惊奇。   莞尔的出生证因为死婴而作废,宋深深一直未能给莞尔落户。   “在中国,只要有过硬的关系,没有搞不定的事。”宁东旭继续说,“就是语宁的很难办。我申请做了亲子鉴定,又跑了很多关系,才把语宁的户口迁到我名下。”   “爷爷那边呢?没阻扰吗?”宋深深问。   宁东旭回道:“金律师帮我一起办的。爷爷应该是默许了。”   宋深深爬下床,打开抽屉,郑重地把户口本放入一个文件袋里。   那里,还有两人的结婚证。   等等,刚刚的话题是什么——   宋深深窝回宁东旭怀里,跟他聊起了孩子们的趣事。   “语宁班上来了个转学生,听说特别特别的聪明。”宋深深神情有些不悦,“反正是我这种智商的女人生不出来的。”   宁东旭连忙又亲又哄,做小伏低,才让宋深深消气。   第二天早上,温承光带着一个小女孩来做客了。   小女孩穿着一件非常宽大的白毛衣,足有她两个人那么大,松松垮垮地落在身上。袖子别上去好几层。看的出来是大人的衣服。   毛衣穿了有些年头,还起了好些毛球。   这不像是就读于市附二小学的小孩。   然而,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透着一股极为罕见的灵气。见到宁东旭和宋深深,小女孩笑得天真无邪:“叔叔好,阿姨好。”   她把一个纸袋子交到宋深深手里,“阿姨,这是我妈妈做的手工肥皂。没有添加任何香精和防腐剂。泡沫很多,洗完澡后皮肤会很光滑的。不过保质期不是很久,阿姨您尽快用完。”   “过来玩,还带什么礼物?”宁东旭招呼两个小客人到餐厅,一起动手包饺子。   宁语宁把水饺包成了圆饺,还继续开发各种奇形怪状的饺子。   “学霸,你怎么转学到我们学校?”   跟所有学渣一样,宁语宁崇拜所有成绩好的同学。   被叫做学霸的小女孩眼睛依旧盯着饺子皮上的一大坨肉馅,回道:“学校邀请我的。校长答应每年给我奖学金,所以我就去了。”   说完后,小女孩继续夹起一坨肉馅,往爆满的饺子皮里死命地塞。   宋深深惊叹不已,那是附二小学啊,全市最好的小学。无数家长挤破脑袋找遍关系都遥不可及的小学,竟然主动邀请一个贫苦家的小孩去上学。   这孩子书读的该有多好啊!   小女孩一边努力把饺子皮盖上,一边说:“二年级太简单了。我本来想上四年级,可校长说学校目前没这规定。”   宁语宁被打击到了。   太、简、单、了——   到底哪里简单了?   “贝儿,这样不行。”温承光指导着他新任同桌,“你这么多肉馅,要分成两个饺子。”   “可我就想一口吃下那么多肉。”贝儿回答的干脆直接。   等水饺煮熟,端上后,贝儿埋头一个劲地吃。   宁莞尔被学霸狼吞虎咽的模样吓到了,问:“贝儿,你很久没吃过肉吗?”   “没有,我不久前帮了七石,他给我买了两个巨无霸汉堡。我就是特别喜欢吃肉。”贝儿没有跟三个呆瓜说,她所谓的帮就是在考试中给他作弊。   她给三个呆瓜分别起了外号。   宁莞尔小白兔一只,说什么都信。   宁语宁像只高傲的波斯猫,其实内里就是一个逗逼。   温承光憨厚老实,一看就很好欺负,就是小旺财吧。   看吧,波斯猫拉着小白兔和小旺财,在玩幼稚的过家家。   宁语宁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开口道:“温爱妃,宋爱妃,朕虽然有你们两个爱妃就足够了。可是朕觉得朕需要一个学霸来帮朕管理江山,所以朕多了一个爱妃。莫爱妃,你过来下。”   莫贝儿根本没意识自己已经卷入了宫斗剧中,直至温承光催促,才放下筷子,走了过去。   宁皇帝又说:“从此以后,你们要跟莫爱妃好好相处,知道吗?”   宁莞尔行了个万福,“臣妾遵命。”   温承光点了点头,“好。”   宁皇帝新纳了一名妃子,还嫌玩的不过瘾,摇身一变成了宁总裁,拉着温承光玩起了壁咚。   她把温承光推到墙角,单手按在温承光身侧的墙壁上,眯着眼睛,“小光,抬头看着本总裁的眼睛,说你爱我。”   宋深深和宁东旭同时感到一阵恶寒。   温承光按照宁语宁的剧本演:“总裁大人,对不起,我不爱你。”   “什么?你不爱我?你竟然敢不爱我?信不信本总裁立即炒你鱿鱼!”宁语宁摇着温承光的肩膀,马景涛式咆哮道。   贝儿抽了抽唇角,跟这些呆瓜混,简直拉低了她的智商。   宁东旭看着宋深深,揶揄道:“看你生出来的好孩子。”   宋深深把责任推给宁东旭,“看你养出来的好孩子。”   宁语宁过足了戏瘾,拉着贝儿问东问西:“学霸,你脑子这么好,你妈妈一定很聪明吧。”   “她呀,”贝儿漫不经心地又说,“是个傻子。”   餐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也没啥大不了的。”贝儿摊了摊手,露出一个坚强的笑来,“反正她是我妈妈,我会想办法养活她的。”   宋深深给了贝儿一大盒生饺子,让她带回家煮给她妈妈吃。   看着贝儿身上的衣服,心中实在不忍,又上楼收拾了一大袋语宁不能再穿的衣物,送给了贝儿。   贝儿一手拎着饺子,一手拎着衣服,心中暗暗大喜:不枉此行!   论卖惨功力,宁语宁可被她甩了不止十条街。   经过一个垃圾桶时,贝儿脱去身上毛衣,扔了进去。   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把毛衣捡了回来。   贝儿想,下次去其他同学家玩,还得穿着这战袍。   下午,宋深深做了煎饺,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心缘鲜花店。   宁语宁见叶小枝忙的都顾不上吃饭,而吴过却直播打王者荣耀。她为叶小枝抱不平,正要过去说吴过,被叶小枝拦住了。   宁语宁不解:“干妈,你怎么护着他啊?”   叶小枝乐滋滋地说:“他现在一天赚的钱比他的工资还高。我是他经纪人,我们五五分成。”   难怪叶小枝对吴过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敢情还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叶小枝捏了捏宁语宁的鼻子,问:“找到妈妈开心吗?”   宁语宁点了点头,“我还找到了全天下最好的干妈,非常开心。”   这小嘴就跟涂了蜜似的,把叶小枝哄得心花怒放。   “干妈,我爸爸今晚想请你吃饭。”宁语宁双手握拳放在下巴处,眨巴眨巴着眼睛,往死里卖萌。   叶小枝太喜欢宁语宁这样圆滚滚的小动物,不忍拒绝:“行啊。不过,你告诉他,五星级以下的酒店我是不会去的。”   “没问题。”宁语宁小手一挥,“地方随你选。”   叶小枝选了个死贵死贵的五星级海鲜套餐,要狠狠地宰宁东旭一笔。她刷了下微博,自动过滤了“小鲜肉机场”“女明星二胎”“地铁闺蜜 撕逼”等热搜词条,点进了“弹琴时遇见牛人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UP主把他不久前在广场弹琴的视频上传到网上,用幽默风趣的文字洋洋洒洒地讲诉着他是如何准备这次的文化节,起先是如何的无人问津,然后来了一个年轻女孩,指点着他,又和他合奏,他的心情是如何如何的激动。   这个视频被几个音乐大V转发后,慢慢地上了热搜榜。   叶小枝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深深,你上热搜了!”   宋深深凑过去一看,这不就是上次在城市广场的那次合奏吗?   宋深深打开了评论。   ——2333,小哥哥被碾压是什么感觉?   ——小姐姐弹得好好哦,好有魅力。   ——卧槽,那位美女是谁?   ——我感觉我又恋爱了。谁认识那位美女?   宋深深原以为这件事会慢慢的淡下去。   谁知,当晚六点,当红小花楚辞转发了这条微博,还写了一行字。   “我感觉我要为你弯了——”   一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论坛都被刷屏了。   虎扑论坛的网民简直要热血沸腾了。   没多久,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扒出了这位美女的来历:宋深深,25岁,深城音乐学院大一新生。以新人之姿击败了学长学姐,拿下了校钢琴大赛的第一名。   深城音乐学院也趁机把宋深深三次比赛和迎新晚会的视频放到了学校网站的首页。   关于古曲要不要进行现代化元素加工又引发了一轮口水战。   “楚辞宋深深”的热搜跃居第一。   在热度高居不下时,娱乐圈名人秦歌也转发了这条微博,附上了[爱心]。   网民们立即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打鸡血似的开扒楚辞、秦歌和宋深深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论坛再次被刷屏。   一个“我领证时看到她,她的老公好帅!”的回帖刚发出,就瞬间被淹没了。   于是乎,没多久,“楚辞秦歌”“秦歌宋深深”两个热搜顺利在榜首会师。   置于娱乐风暴中心的当事人却完全不知,她坐在琴房的钢琴前,创作着新的曲子。   “深深,十点了。该去休息了。”   背后响起了某人欲求不满的声音。   宋深深不想理他。   宁东旭手慢慢从她的衣领里摸了进去。   宋深深转过身,拍掉他的手,“别闹,我在创作。”   “我可以帮你一起创作。”他的手已经探向了她的胸前。   宋深深再次拍掉他的手,“东哥,你这样我没法创作!”   宁东旭抱起她,将她放在黑白琴键上。钢琴随之发出一阵轰鸣   。   他脱去她的睡裙,弯起了唇角,“我觉得这个旋律不错啊。宋小姐,记下来。”   宋深深被某人气笑了。   宁东旭将头埋在她的胸前,伸出一只手,在琴键上胡乱弹奏。   “宋小姐,我创作的这些可以吗?”他坏笑着。   宋深深用拳头轻轻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坏蛋、流氓、色魔——   宁东旭再次抱起她,两人双双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   宋深深拿过毛毯,盖在宁东旭的身上。   他今晚在剑道馆练习得筋疲力尽,回来还缠着她要,导致的后果就是一完事就睡着了。   宋深深亲了下他的额头,回到钢琴前。   也许刚刚的亲热给了她创作灵感,之前想不顺畅的地方豁然开朗。   宋深深全身心投入新曲,完成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她走到沙发前,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宁东旭那张俊朗的脸。   不管看了多少年,看了多少遍,依旧让她心动不已。   “东哥,我写了首新曲子送给你,就叫《深深爱你》。”   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第64章 欢乐颂(3)   宋深深一觉醒来, 发现自己出名了。   先是音乐大V带热度, 再是楚辞秦歌下场转发,然后许多营销号大V开始带节奏,愣是刷出了一轮热门话题——不容易啊中国终于出了个女郎朗。   她的微博账号“宋深深SSS”居然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扒了出来,粉丝一夜之间暴增十万。绝大多数都是楚辞的粉丝, 还有一些八卦群众。   宋深深是在三年前开通了微博号,主要记录她的日常生活。比如插花、弹钢琴以及一些养育孩子的心得体会。   干货多,满满的正能量。   除了一年前更新的一条心情。   ——遇见了一个人渣, 就当被狗咬了七年。如果有一天重遇那个人渣, 我一定送他六个字——你他妈给我滚!   宁东旭躺在床上翻看宋深深的微博,刷到这条时,眉头狠狠地拧了下。他大手一捞,把宋深深逮了回来,质问道:“老婆, 这个人渣是指我吗?”   宋深深连忙摇头。她飞快地删除, 又送给宁东旭一个热吻。   经过周末两天的连续发酵,宋深深俨然成为了新一代的虎扑女神。诸如“貌若仙子”“空谷幽兰”“才华横溢”等等溢美之词不断涌现,甚至连比郎朗更具音乐感染力的言论都出现了。   宋深深汗颜,她本人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牛逼?   随着名气的不断增长,宋深深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纽约爱乐团即将来中国开展新年音乐会巡演, 在首站深城,会和宋深深合作拉赫玛尼诺夫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   宋深深全身心投入,准备着与世界顶级乐团的合作。   这天,她上完《中外音乐史》, 走出大教室,看见了一抹曼妙的身影。   宋深深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朝着沈梦走了过去。   “深深,好久不见了。”沈梦微微笑了笑。   宋深深也客套地跟她问好。   “东旭执意跟我解除婚约,起初我还以为是因为秦音。现在想想,他那时应该找到了你。是你从我身边把东旭抢走了。”沈梦的声音很平静。   宋深深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地写道:“沈梦,他从来都是我的!”   沈梦笑得有些凄然,“你们在一起了,对吧?”   宋深深没有回答。   沈梦从她的表情已经知道了答案,“其实我早就知道东旭心里只有你一个,可是我不甘心啊,我怎么能输给一个哑巴?我故意在你面前说东旭是我男朋友,我总是希望你能知难而退。”   宋深深眼神有些凌厉,又写道:“沈梦,就因为你的不甘心,我和东哥硬生生分开了八年。”   沈梦垂下了眼眸,“可我是真的爱东旭啊。”   宋深深撕下一张纸,交给她,然后离开了。   上面宋深深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你爱他,就忍心让他痛苦八年。沈梦,你爱的不过是你自己。你对我的伤害我不想再追究。我不怪你了,所以请放过我们,也放过你自己。活出自己的人生吧。”   沈梦在原地站了很久,直至,眼前一片朦胧。   一阵寒风呼呼吹过,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强打起精神,回到芭蕾舞培训班,给孩子们上最后一节课。   宁莞尔知道沈梦要离开,哭得泪如雨下。她拉着沈梦的手,不舍极了:“沈老师,你别走!”   “我在云城的好朋友开了一家芭蕾舞培训班,要我过去帮忙。听说云城四季如春,深城和港城都太冷了,我想换个环境。”沈梦摸了摸宁莞尔的头。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对这个特殊的学生也有了深厚的感情,颇有感触地说:“莞尔,虽然你的心脏阻止了你的舞步,但是它不能阻挡你追寻梦想的脚步。答应沈老师,永远不要放弃芭蕾。就算没人欣赏,你也要做自己人生中最棒的一只白天鹅。”   宁莞尔哭着点了点头,又从包里拿出一只芭蕾兔,送给沈梦。“沈老师,这是我亲手做的兔子。它叫芭蕾兔。芭蕾兔的心脏不好,但是她还会继续跳舞。沈老师,我会永远记得你跳舞时的样子。我会好好努力的,希望有一天也能跟你一样棒。”   宁语宁走了过来,拿着纸巾给莞尔擦拭眼泪。   “沈姐姐,祝你找到你真正的白马王子。”   宁语宁定定地看着沈梦,说。   沈梦释然地笑了一下,“语宁,回去给你深深姐姐带个话。我欠了她一个对不起。祝她和东旭永远幸福。”   那天晚上,沈梦就登上了飞往了云城的飞机。   这一站,会是幸福吗?   沈梦不知道。   但是,她的心情,从未有过的轻松。   **   深城一家作曲室。   宋深深听着《深深爱你》的demo,和唱片制作人金琛讨论着,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   背后响起了秦歌的声音:“深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这个大忙人。”   宋深深笑了下,打开微信,“表哥,你不也是大忙人吗?我最近可是连你的影子都见不到。”   秦歌最近在收购一家影视公司,忙得连休息时间都没有。   “怎么?想我了?”   他嬉皮笑脸地说。   宋深深也跟他开起了玩笑。“是啊,好想好想你……………………的法国餐。表哥,九月份你就说要请我去红枫路新开的法式餐厅,现在都十二月了。”   “行,你约个时间。”秦歌笑道,“最近确实冷落了我的表妹,得好好补偿一下。”   宋深深问,“介不介意我带两个小朋友去?”   “莞尔和语宁吧?行,都来吧。”秦歌爽快地说。   金琛打开一个文件夹,电脑屏幕上播放着一个MV。   正是宋深深创作的第一首曲子。   楚辞用她极有质感的嗓音演唱着她主演的电视剧《深城在左你在右》的主题曲——《喜欢你》。   旋律清新悦耳,歌词朗朗上口,唱出了恋爱中那种小女人特有的紧张和兴奋。   电视剧即将在过年时候在芒果台播出。明天,将全网发布《喜欢你》MV,为电视剧的播出造势。   宋深深看着MV上打着的“作曲宋深深”,心中一阵感慨。她爸爸作的曲子全给了姑姑,不知爸爸那时听着他所做的歌,看着“作曲宋青枫”,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老大,不好了!”金琛的助手走来,打开一个网页。   国民初恋程雪菲刚刚发布了她个人的第一支单曲,歌名叫《心动99次》。   旋律和《喜欢你》一模一样!   而上面的作曲人,显示的是秦音。   宋深深恍然想起了那天,秦音见她下楼,慌张地合上了她挎包的拉链。一定是在那时,秦音剽窃了她的作品。   与此同时,初次以作曲人身份亮相的秦音收到了无数盛赞。   曾经的作曲大神宋青枫之所以不再作曲,是为了培养比她更优秀的女儿。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人们如是称赞。   宋青枫听着《心动99次》,有些狐疑;“音音,这真的是你写的吗?”   不是她不相信女儿,而是女儿一直以来展现出来的音乐素养不像是能写出这种曲子的人。   “妈,你怎么能怀疑你的亲生女儿?”秦音不满地撅起了嘴巴。   宋青枫连忙去哄女儿:“乖女儿,妈当然信你!”   秦音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挽着宋青枫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妈,你说我要不要趁此出道?连宋深深那种破鞋都可以成为网红,我只会比她做的更出色。”   宋青枫皱了下眉头,劝着口无遮拦的女儿:“音音,深深是你的姐姐。你不要这么说她。”   “她难道不是破鞋吗?十八岁就偷偷生了孩子,丢不丢脸啊?”秦音愤愤然又说,“一点都不懂得自爱!”   有那么一瞬间,宋青枫脸色非常难看。   然而,那也只是瞬间。   宋青枫再次播放《心动99次》,忍不住感叹这曲子写的太妙了。“音音,妈妈为你自豪。”   秦音得意洋洋:“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门突然开了。   秦歌带着宋深深走了进去。   “秦音,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剽窃深深的作品?”秦歌生气地叫道。   宋青枫大惊失色。虽然情感上她选择相信秦音,但是理智上她觉得秦歌说的是事实。   秦音拔高音量来掩饰她的心虚:“说我剽窃,你有证据吗?”   见秦歌和宋深深都噤若寒蝉,秦音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是我先发表的,那这歌就是我的!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宋深深气极,写下的字都力透纸背,“秦音,你真不要脸!”   秦音一下子就来气了,“论不要脸,谁能比得上你?你有了秦歌,还去勾引宁东旭,你更不要脸!”   宋青枫连忙拉住女儿,劝女儿冷静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秦音越发不冷静,冷冷笑道:“是,是我偷了宋深深的作品。那又怎么样?宋深深,你以为这个世道靠才华就能出名,你太天真了!”   秦歌冷哼一声,拿出录音笔,播放着秦音刚刚说过的话。   宋青枫和秦音脸上的神情同时僵住了。   “秦音,你等着收律师函吧!”秦歌收起录音笔,拉着宋深深离去。   秦音这才知道怕了,连忙跑到门口,不让他们走。   “秦歌,我是你妹妹啊。”秦音用发颤的声音求情。   “从小到大,你有当我是你哥吗?”秦歌放下了狠话,“秦音,你就等着名誉扫地吧。”   宋青枫虽然对女儿非常失望,但还是不希望她有事。她知道宋深深极为重情,攻击着宋深深的软肋:“深深,音音是你妹妹,放过她吧。算姑姑求你了。”   宋深深心情非常糟糕,回到家就躺在床上。   宁东旭知道缘由,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在一旁陪着她。   一个陌生号码打来。   宁东旭走到阳台,接了起来。   没多久,他神色凝重,出了门。   在城市广场,宁东旭第一次见到宋深深的堂叔。他对宋深深的亲戚全无好感,尤其是这个当初以十万块钱把宋深深卖进宁家的堂叔。   宁东旭看着只到他肩膀处的中年男人,连开场白都嫌浪费时间,冷冷道:“什么事?”   “没什么,我就是十五年没见到深深了,想跟她叙叙旧。”堂叔搓了搓手,嘿嘿笑道。   宁东旭面无表情地说:“深深不想见你。”   “我知道深深对我还有怨气。所以我先来找宁总你。我知道你肯定还养着她。”堂叔说出了诉求,“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深深的堂弟想要出国留学,可家里实在拿不出这笔钱。”   宁东旭朝天翻了个白眼,没有当众打人已经是宁大公子最大的涵养了。   “不好意思,没钱。”   他转身便走,堂叔急着叫道:“宁总,你不肯给的话,我就去找深深的姑姑了。”   宁东旭头都不回,凉凉讥讽:“我想她估计记不得你这个堂弟了。”   “没有我们宋家收养她,宋青枫还在街头流浪呢。青杉把她养大了,她就跑去嫁给有钱人,跟我们宋家断绝来往。做人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堂叔简直怨气冲天。   宁东旭的脚步顿住了。 第65章 欢乐颂(4)   宁东旭带着从外面带回的一身寒气, 钻进了被窝, 从背后抱住了宋深深。   宋深深翻了个身,钻进他的怀里,抱紧了她。   “深深,记住, 我永远是你最重要的家人。没有人比我还重要。”宁东旭字字句句,说的非常认真。   宋深深点了点头,在他的怀里, 沉沉入睡。   第二天一早, 宁东旭带着宁语宁晨跑回来,就在门口看到了宋青枫。   宋青枫提着一些营养品,刚从车上下来。   她教了宋深深半年了,还是第一次来到宋深深住的地方。   “宋教授,深深最近很累, 还在睡觉。你有事跟我说。”宁东旭虽然心中不想跟宋青枫扯上半点关系, 但还是客客气气地把她迎进家门。   “是关于音音的事,我想要跟深深商量下。”宋青枫迟疑道。   宁东旭的态度毫无转圜余地:“我们深深辛辛苦苦写的曲子,秦音凭什么不劳而获?我已经吩咐公司的律师来打这个侵权案。不管付出多少钱,我要帮深深把《喜欢你》要回来。”   宋青枫放下了长辈的身段,求情道:“东旭, 音音她还是个孩子。”   “什么孩子?她都成年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心里还不清楚吗?”宁东旭神情有些冷。   “就饶过她这一次吧。要不,我可以做些经济上的赔偿!”宋青枫柔着声音,又说。   “宋教授!”宁东旭不由得提高音量, “现在是钱的问题吗?秦音向深深道过歉吗?我知道她一直看不起深深。宋教授,你回去告诉她,深深也看不起她这样的小人。”   宁东旭看着宋青枫那张跟宋深深极为相似的脸,越看越心烦。正要送客,宋深深从二楼走了下来。   宋青枫连忙把那张全家福从墙上取了下来,一字一字,攻击着宋深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深深,你看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哥和我还有你三个人笑得多开心啊。音音是你的妹妹。要是哥还在世,看到你们姐妹俩闹成这样,一定会很伤心的。”   宁东旭胸口一阵发闷,只觉得恶心至极。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还有脸当着深深的面提起宋青杉。   他抢过全家福,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巨响,玻璃全碎了。   宋深深用力推开宁东旭,连忙蹲下身,从玻璃渣里把照片捡了起来。   那是她唯一仅留的爸爸的影像。   “姑姑,你先回去。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和表哥商量下。”   宋青枫看着宋深深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文字,就知道宋深深已经心软了。她谢了又谢,离开了。   宋深深重新躺回床上,把照片贴在胸口处。不管宁东旭好话说尽,都没有睁开眼睛瞧他一眼。   没多久,两个女儿嘻嘻笑着爬到床上,摇着她的肩膀说:“妈妈,快看爸爸!”   宋深深睁眼一看,只见宁东旭跪在一个搓衣板上,双手高高举起,俨然一副知错悔改的小媳妇模样。   宋深深立即就笑喷了。她跳下床,把宁东旭扶了起来。“东哥,你不害臊吗?两个女儿在看呢。”   宁语宁和宁莞尔捂着嘴偷笑。   宁东旭见她心情好多了,心中也一阵舒坦。他把宋深深抱入怀中,又向宁语宁使了个眼色。   宁语宁心领神会,带着宁莞尔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深深,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我向你道歉。”宁东旭诚挚地说。   宋深深打着手语告诉他,“东哥,我知道你讨厌秦家人。可是毕竟亲戚一场,我不想闹得太难看。你放心,我以后会减少和他们的来往。”   当天中午,所有视频网站一律下线程雪菲的《心动99次》。   《喜欢你》也无法准时上线。   由此,剧组宣传方面造成的损失,将由秦音全款赔偿。   楚辞又紧急进棚录制《深深爱你》。   没想到的是,该曲一经推出,就迅速蹿红。各大营销号转发,各大音乐大V强推,各大剪辑手纷纷用这首歌剪辑,成了时下歌坛的一首爆款。   在韩律师的见证下,宋深深和秦音签了协议,收回了《喜欢你》的使用权。   直至八年后,宁语宁在《中国偶像》的决赛现场演唱,这首歌才得以重见天日。   **   宋深深坐在琴房的沙发上,聊着微信,全程都是哈哈脸。   宁东旭凑过去一看。我去,居然又在跟秦歌聊天。   宋深深看他那不爽的脸色,就知道他又在吃醋了,连忙放下手机,解释着,“东哥,我和表哥真的没什么。他这人很会讲段子,和他聊天很开心。”   宁东旭还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敲着宋深深的头告诉她你这个表哥对你心怀不轨吧。   “我不会讲段子,和我聊天不开心吗?”   他酸溜溜地说。   宋深深哭笑不得,“是呀,宁总一开口就是醋味,都酸死了。你说我能开心吗?”   “不开心,你还不是跟了我?”宁东旭躺在宋深深的大腿,享受着这样宁静而温馨的时光,“我要带语宁去横店,半个月后才回来。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你非常重视这次演出,但不要太拼,身体最重要。”   小戏精宁语宁得到了她人生的第一个角色,就是之前秦歌说的玄幻电影《妖言妖语》里的一只小兔子精。   宁东旭不愿意女儿进入娱乐圈,可语宁表现出了她想出演的强烈愿望,宋深深也希望女儿能有更多锻炼的机会,宁东旭勉为其难同意了。   但条件就是,他必须全程紧盯,以免有人欺负他女儿。   宋深深觉得他想多了,剧组的人也觉得宁大公子想多了,冲着宁老爷子的面子,他们巴结宁语宁还来不及。   “宁总,语宁的戏份快到了。”场务走来,轻声说。   宁东旭合上笔记本电脑,推了推躺在他怀里的宁语宁,叫醒她。   刚结束了大夜戏,可把宁语宁累坏了。   没想到还没休息一个小时,剧组又要开拍了。   宁语宁小小年纪倒是很有敬业精神,伸了个小懒腰就走了出去。   她扮演的是跟在女天师桑柔身边的一只小兔子阿宁。   一身雪白的斗篷,兜里随时放着一根胡萝卜,是个话痨小吃货。   法力弱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一的技能点就是主人捉妖时躲得比谁都快,十足就是一废柴。只是在主人即将命丧于千年树精,她不顾一切冲了出去,用自己瘦弱的身板替主人挡下,自己却死了。   戏份虽不多,却足够出彩。   化妆师正在给扮演女天师的楚辞补妆。   楚辞看到宁语宁,打趣道:“语宁,胡萝卜吃腻了吗?”   戏里小兔子是一边啃胡萝卜一边讲台词。为此,短短三天,语宁已经啃了不下一百根胡萝卜。   宁语宁很会苦中作乐,“就当减肥咯。”   “减干吗?”楚辞掐着她肉乎乎的小圆脸,“现在这样子最可爱。姐姐发誓,全国观众都会被你萌得一脸血。”   “可我把温承光压扁了。我得变轻一点,这样以后温承光才背的动我。”宁语宁很是认真地回道。   “温承光是你的小男朋友吗?”一旁扮演男主角的当红人气小生叶诵也加入了闲聊中。   宁语宁摇了摇头,“不,他是我的爱妃。我有三个爱妃。”   叶诵被她的童真逗笑了,“哪三个?”   宁语宁掰着胖乎乎的手指数道:“温柔的宋爱妃,忠诚的温爱妃,还有聪明的莫爱妃。我想念他们。”   平安夜那一天,在绿幕前,宁语宁结束了她的最后一场戏份。   当小白兔阿宁哭着对女天师桑柔说“主人,我再也不能陪你捉妖了”,连一向挑剔的导演都露出动容的神色。   这孩子,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   “OK!”导演一声令下,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宁语宁拉开两边裙摆,屈了屈膝盖,向现场的演职人员致意。   没多久,宁东旭把剧组大合影发到宋深深的手机上。   金主大人:我们女儿演的超棒,拭目以待吧。   宋深深哑然失笑,这人也真是的,语宁表现好的时候就是“我们女儿”,语宁表现不好就是“你看你生出来的好女儿”。   宋深深:奶爸辛苦了!   金主大人:我想死你了,今晚早点回来。   宋深深:恐怕不行。学校的乐团最近都在配合我练习,这一遍下来就要差不多半小时。   金主大人:别太累了。我在家等你,不管多晚我都会等。   宋深深:好!   同班同学叫了她一声,宋深深把手机收到包里。体育老师一声令下,开始跑八百米。   她最近忙的昏天暗地,体力越发不支。   才跑了五十米,就胸闷气短。   勉强跑到一百米,她已经眼冒金星。   宋深深跟体育老师请了假,快步走到一旁的洗手间,把中午吃的饭菜全吐了一干二净。   化妆镜映照出她苍白憔悴的脸。   这脸色要是被宁东旭看到了,估计担心死了。   宋深深连忙拍了拍脸,待脸上重新有了血色,才走了出去。   当晚十一点,宋深深累得跟狗一样爬回了家。   宁东旭正在浴室洗澡。   宋深深倒在床上,刚碰到枕头,直接睡死过去。   醒来时,平安夜已经过去了,红红火火的圣诞节到了。   床头挂着大小两只红袜子,十分应景。   宋深深从大袜子里掏出两只娃娃。   一只狼,一只羊。   小狼穿着黑衬衫黑裤子,表情极为的酷炫。   小羊穿着印着音符的连衣裙,笑眼弯弯。   “这是东东狼。这是深深羊。”宁东旭在一旁说,“我们的小女儿亲手设计的,厉害吧。”   宋深深不解,“为什么你是狼,我是羊?”   “因为,”宁东旭轻轻地咬了下她的脖子,闷闷地发出坏笑的声音,“狼吃定羊。”   宋深深又去掏小只的袜子。   掏出了一个正方形小盒子。   她一下子就意识到里面会是什么。   怀着激动、紧张和兴奋的情绪,在宁东旭的催促下,她打开了盒子。   她已经在猜想钻戒有多少克拉了。也许,她会收到一个鸽子蛋。   当宋深深看到一张写着“逗你玩”三个字的纸条时,她脸上的表情有点挂不住。   两人领证都两个多月了,若说对戒指一点期盼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可是,她又不想催着宁东旭讨要。   此时此刻,她就是有点失落,有点难过。   也许不是有点,是很多点。   宋深深爬起来,正要下床时,左手被宁东旭抓住,在她还没回过神时,一枚钻戒已经滑入了她的无名指。   “深深,我们认识了十五年。在过去的十五年,我们有过猜忌、误会、分离、怨恨、痛苦,但那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只有坦然、了解、美满、欢乐、幸福。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宁东旭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他在求婚。   宋深深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谢谢你的钻戒啦。”   她欣赏着这诚意十足的鸽子蛋,把宁东旭晾在一边。   等等,他的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宋深深不是应该感动得泪流满面,然后扑到他怀里一通狂亲吗?   宁东旭觉得自己策划的惊喜全部拿去喂了狗。   宋深深是喜了,可惊到他了。   “深深,我们是不是已经没有激情了?”宁东旭神色有些黯然。   宋深深终于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我们都认识十五年了,女儿都七岁了。老夫老妻了。”   宁东旭这人,平常大男人主义惯了,唯独遇见宋深深,有时简直拧巴的不像话。他一头钻进了胡同里,心里越想越憋屈,越想越难过。   他就像一根蔫坏了的小草,耷拉着头,无精打采。   宋深深捧起他的脸,及时给他灌了爱的雨露,“东哥,虽然我们认识了十五年,但我的心每天为你而跳。”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哎,她的老公怎么每天都要哄?   宁东旭被哄开心了,把宋深深压在身下,手慢慢地从她毛衣下摆伸了进去,“让我来检查你的心有没有在跳。”   宋深深连忙揪出他使坏的手,问,“钻戒多少钱?”   她这时的眼睛简直比钻石还闪亮。   “两千二。”宁东旭回。   宋深深的心里只剩下卧槽两个字。   她猛地坐了起来,“你这个二货!那么多钱,你买什么不好?哪怕买个房子也好啊。”   “我已经有十处房产了。”面对妻子的指责,宁东旭有些郁闷,“这是我跟设计师沟通了很久定制出来的。还用黑白宝石在钻石外镶嵌出一圈黑白琴键的形状。全球独一无二。深深,我要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宋深深连忙又去哄他,“我真的很喜欢!老公,谢谢你!”   “用身体感谢我吧。”宁东旭脱去她的毛衣,将头埋在她的胸前,“想死这个味道了。”   宋深深轻轻地推开了他,一脸歉意,“东哥,我很难受。下次吧。”   宁东旭把她扶了起来,让她靠在枕头上,担忧极了:“哪难受了?”   “胸闷,胃也不舒服。”宋深深劝慰着,“别担心,都是狂想曲的锅。公演结束后就会好的。”   宁东旭出去了趟,回来时端着一碗小米粥。   粥熬得极见功夫,淡淡的黄,像绽开了的满天星。香味浓郁,里面还点缀着几颗红枣和小桂圆。   “我在粥铺买的。很开胃的。”宁东旭舀起一小勺,细心地吹了吹,然后让宋深深张开嘴巴,喂她吃。   宋深深突然就泪眼朦胧。   昂贵的钻戒没让她哭,可现在,一个十块钱的粥却让她哭得稀里哗啦。   “东哥,你对我真好。”   宁东旭把碗放到床头柜上,抬起上半身,一点一点地亲吻掉她的眼泪。   “傻丫头,你是我妻子,我孩子的妈妈。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待她不再掉眼泪,宁东旭一小勺、一小勺,喂她吃完了整碗粥。   七天后,深城国家剧院迎来了纽约爱乐团的新年演奏会。   宁家西南北全部到来,为他们的大嫂捧场。   叶小枝也拉着吴过过来了。   吴过原想在这高大上的地方直播游戏,被叶小枝掐了好几下,嗷嗷叫着不敢了。   宁语宁在剧院门口等了好久,即将开演时,一位老人终于出现了。   “爷爷。”宁语宁去牵他的手,带着他往里面走,“我妈妈准备了好久的演出。我希望你能来看。”   “语宁,你不怪爷爷吗?”老爷子看着小家伙,问。   宁语宁摇了摇头,昂起小脸,说:“妈妈说,她和爸爸可以怪你,但我绝不能怪你。因为你疼爱了我七年,而且把我养的很好。她要我心里装的是爱,是感恩,而不是怨恨。”   老爷子有些吃惊。他突然明白了,他的孙子为什么非宋深深不可了。   《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是俄裔美国藉作曲家谢尔盖·拉赫玛尼诺夫在1934年创作的A小调24段变奏曲,由钢琴独奏配以管弦乐团伴奏。   这部作品取材于帕格尼尼的24 首小提琴随想曲,在一个音乐主题上展开二十四段变奏。   宋深深穿着白色的长裙走了出来,她的头发包括刘海全部挽起,梳了一个优雅的法式发髻。   即便额前还有一道淡淡的伤疤,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再自卑了。   她看着坐在前排的她的丈夫、女儿还有好友们,微微一笑。   她有着爱人、亲人、友人,她的生命从未有过的圆满,她还有——   宋深深抚摸了下腹部,坐在钢琴前,与指挥点头致意,这首气势辉煌的狂想曲拉开了序幕。   独奏钢琴和乐队展开炫技般的轮奏。   宋深深修长的十指如同蝴蝶在黑白琴键之间翻飞。   该舒缓的的地方舒缓,该激昂的地方激昂,淋漓尽致地向听众们展示了她娴熟的技术,以及她对音乐全身心的热爱。   她的神情极为享受。即便这是她登过的最大的舞台,跟她合作的是世界最一流的乐团,却是她有生以来最为放松的一场演出。   她享受着音乐带给她的最纯粹的快乐。   这部作品最令人难忘的却不是眼花缭乱的技巧,而是第18个变奏。整部作品到这突然放慢,奏出一支纯朴抒情的曲调,优美无比,动人心魄,隐含着永不褪色的“俄罗斯忧郁”。   宋深深十指轻缓地在钢琴上弹奏,旋律质朴平和,热情逐步增长,最后和交响乐队一起,发展成浪漫激情的颂歌。   技巧娴熟、情感饱满,为观众献上了最为精彩的演出。   老爷子看着舞台上最为耀眼的年轻女人,忍不住叹道:她做到了!   长达二十四分钟的狂想曲一落下帷幕,全身观众起立,掌声、欢呼声和口哨声起此彼伏。   宋深深走到舞台前,给所有为她喝彩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散场后,宋深深没有去参加主办方的庆功宴,也谢绝了叶小枝通宵狂欢的邀约。   这场演出几乎掏空了她所有的精力,一坐在后车座,她就靠在宁东旭的怀里睡着了。   ……   宋深深是被爆竹声烟花声给吵醒的。   她皱了皱眉头,刚要睁开眼睛,耳边就有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睡吧。”   宋深深拉过他的手表一看,即将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马上就到了。   “东哥,你圣诞节送我一件礼物,新年的时候我也送你一件礼物。”宋深深粲然一笑。   宁东旭笑着问:“什么礼物?”   宋深深拉起他的手,轻轻地按在她平坦的腹部上。   在宁东旭错愕、惊喜、激动的神情中,新的一年到了。 第66章 欢乐颂(5)   宋深深从包里拿出一个验孕棒, 上面是两条清晰的红杠。   “东哥, 恭喜你。又要当爸爸了!”   她的笑容如花般绽放。   “深深,恭喜你,又要当妈妈了!”宁东旭把她抱在怀中,手放在她的腹部上。   那里有着一个新的生命。   他和宋深深的又一个孩子!   “什么时候知道的?”宁东旭问。   “我的大姨妈一直没来。我本来以为是因为最近太疲惫所以推迟了。可是, 那天,你喂我吃的小米粥又被我吐光了。我才想着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宋深深有些后怕,她这段时间还去跑八百米。有时练起琴来都是通宵达旦。现在想想, 之前的胸闷还有胃不舒服, 都是这个孩子在抗议妈妈的任意妄为。   “不对,我们这段时间都有避孕。除了——”宁东旭在她耳边坏笑道,“这是我们琴房play的纪念品。”   宋深深脸瞬间就红了,她拿掉了宁东旭的手。   什么play不play?   堂堂宁家大公子,能正经点吗?   宁东旭继续抚摸着她的腹部, “你刚怀上它, 就写出了《深深爱你》。这孩子估计像你。”   宋深深笑着问,“你不嫌它笨?”   “我的孩子,爱它还来不及。”宁东旭举着活生生的例子,“你看语宁,大脑经常短路, 我还不是天天给她辅导功课。”   “你是她爸爸,这是你应该做的。”说起这个大女儿,宋深深有些伤感,“语宁出生以后, 我没有抱过她,没有喂她喝过一口奶,她想妈妈的时候我没有在她身边。我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语宁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宁东旭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肚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五口了。”   宋深深最近忙得都没什么时间陪伴两个小宝贝。第二天早上,她来到了宁语宁的房间。   她圆滚滚的小身体布满了拍戏时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尤其是背上那一块淤青,与周遭白皙滑嫩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都遭了多少罪啊!   宋深深心疼极了。她开始后悔让女儿去拍戏了。   宁语宁用小手捧着她的脸,一副乖巧又懂事的模样,“妈妈,已经不疼了。楚辞姐姐说,这些伤都是演员的荣耀。”   宋深深拿起手机,打开语音软件,被宁语宁制止了。   “妈妈,我最近都在跟爸爸和莞尔学手语。你慢慢打,我可以看的懂。”宁语宁不想听到那冰冷的系统女声,她想跟宋深深做最直接的交流。   宋深深缓缓地打着手语,“我的宝贝,跟妈妈说,都拍了什么?”   宁语宁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嘻嘻一笑:“保密,不能说。”   她从床头拿出杀青时楚辞送给她的一本书,“妈妈,你看,演员的自我修养。”   宋深深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瓜。   宁莞尔走来,爬到床上,拿着画稿问宁语宁:“语宁,你想要宁宁喵穿什么衣服?粉色的还是白色的公主裙?”   “为什么姐姐是一只猫?”宋深深饶有兴致地问。   宁莞尔回道:“贝儿说语宁像是一只猫。喵喵的,很可爱。”   “那承光呢?”宋深深又问。   宁莞尔再回:“贝儿说承光就像一只小狗。汪汪的,很可爱。”   宁语宁在脑海过了一遍对自己的定位,双手叉腰,哈哈道:“我要穿黑色的斗篷,头上戴一个皇冠。嗯,就是女王。以后我就是高贵冷艳的女王!”   宁语宁对自己的这个定位满意极了。   她才不想当什么一朵柔柔弱弱小白花。也不想当清纯元气的美少女。   她要当女王,把所有笑她笨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一个一个的,踩扁他们!   宋深深:“……”   宁莞尔:“……”   宁东旭:“呵、呵、呵——”   宁语宁看着门口处站着的嘲讽脸的爸爸,很不服气,嚷嚷道:“我要是做不成女王,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然而,她的名字倒着写也是宁语宁。   宁语宁觉得自己这个誓言比什么天打雷劈高明多了。   她美滋滋地想:宁语宁,你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乖乖当你的公主吧。小傻瓜。”宁东旭脸上带着笑意,一种宠溺的笑意。   “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再骂我笨!”宁语宁哼了一声,窜到宋深深的怀里,“妈妈,你快管管爸爸!”   宁东旭耸了耸肩,玩着文字游戏:“我说你傻又没说你笨。”   他把宁语宁从宋深深怀里抱了下来,“以后妈妈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你别老是往她怀里钻。”   “我就是要往妈妈的怀里钻!”刚刚发誓要当女王的宁语宁又向世上最温暖的地方爬了过去。   宁东旭拖着她的双腿把她拽了下来。“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要是碰到了怎么办?”   宁语宁和宁莞尔异口同声道:“妈妈,真的吗?”   宋深深幸福地点了点头。   两个小孩振臂高呼万岁。   宁东旭和宋深深相视而笑。   他们的小家,越来越热闹了。   一家四口,不,五口,在门口集合,准备前往港城,度过元旦三天假期。   宋深深正要上车,叶小枝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把她拉到一旁,确定宁东旭没有来偷听,   开口道:“深深,我完蛋了。”   宋深深看好友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连忙问怎么回事。   叶小枝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把吴过给睡了。”   宋深深:“……”   这可真出了大事了。   叶小枝懊恼地抓了下头发,“昨晚不是给你准备了庆功酒会吗?结果你没来,我和吴过就把酒喝了。然后我们都喝醉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灯光的问题吧,我觉得吴过挺帅的,就扑过去,把吴过的衣服扒了。醒来以后才发现闯大祸了。”   叶小枝悔不当初啊。   宋深深让好友冷静,问:“吴过有什么反应?”   “我没敢等他醒来,在床头给他留了五百块,就跑了出来。现在怎么办?”叶小枝脸都皱成苦瓜。   “叶小枝!”   吴过的声音猛地在身后响起。   叶小枝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叶小枝,你要不要去花市进货?有你这么随意的老板,花店都快要倒闭了!”吴过继续喊道。   叶小枝心里琢磨着,吴过这是当没事发生过吧?   也对,大家都是成年人,偶尔打个炮什么的也无可厚非。   这样想着,她的良心好受了些,用乌龟的速度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坐上吴过开来的面包车。   车子拐过转弯处时,吴过突然刹车,从口袋摸出五百块,开始秋后算账:“叶小枝,这些钱是怎么回事?”   叶小枝低着头,没敢看他,声音跟蚊子似的嗡嗡叫:“就当是你身体和精神的损失费。对不起。”   吴过长长的叹了口气,“昨晚我没有喝醉。”   叶小枝猛地抬起头,目瞪口呆。   “你一直对我又打又骂,太伤我的自尊了。我就想啊,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压在身下,让你对我千依百顺。”吴过伸手,抚摸上她的脸,“昨晚,比想象中还要美妙。”   砰砰砰——   叶小枝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快出胸腔了。   “吴过,你什么意思啊?”   吴过亲了下她的唇,“就这个意思。”   叶小枝脑子一片空白,呐呐地说:“可我大了你四岁。”   吴过很是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法律规定不行吗?”   “没有没有!”叶小枝兴奋地搂着吴过的脖子,“我居然把大神泡到手了,我太了不起了!”   傍晚时分,叶小枝拍了张合照发给宋深深,炫她的男朋友。   宋深深发了张手戴钻戒的照片,回道:早日像我这样修成正果。   叶小枝被闪瞎了眼睛,给宋深深发去信息:我去,这钻戒假的吧!   宋深深:应该是真的。   叶小枝:我去,他都跟你求婚了!   宋深深给叶小枝发去了她的结婚证。   叶小枝被吓到了:我去!!!!!!!!!!!你们都结婚了!!!!!!!!!!!!   宋深深又给叶小枝发了张下午刚在港城私立医院拍的B超照。   叶小枝被好友接二连三的幸福炸弹炸懵了。   宋深深:婚礼定在正月初十。务必要来当我的伴娘。   发完这条信息,宋深深收起了手机。   宁东旭让她靠着墙壁站好,在她的头顶处画了一条线。   “不错,高了四公分。”宁东旭比对了下她十七岁时留下的横线,说。   他又让两个女儿站好,按着她们的身高,在墙壁上留了两条横线。   宁东旭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出声:“我觉得你们两个站在一起就像10。”   两小孩不解地看着她们的爸爸。   宁东旭忍着笑,解释:“莞尔很苗条,就像1。语宁嘛,圆滚滚的,就像个0。”   噗嗤——   宁东旭和宁莞尔差点笑岔气了。   宋深深也使劲憋着笑。   宁语宁怕伤到小宝宝,轻轻地搂着宋深深的腰,指着宁东旭,气呼呼地叫道:“妈妈,你快管管爸爸!他又在拿我开涮!很过分哈!”   宋深深也没忍住,笑得停不下来。   最后还是宁东旭抱着宁语宁去后院坐旋转木马,才消了宁家公主的气。   **   元旦假期过后,大学就进入了考试月。   宋深深在考试期间,接受了几家音乐杂志和国内媒体的专访。   采访宋深深是件特殊又轻松的事。   特殊的是,这个被访者不会说话。   轻松的是,她的回答全部都会以文字的形式直接发给你。   对于记者的问题,宋深深有问必答。   除了个人情感方面,她一律不作答,只是跟记者说:“有好消息时会通过微博公布的。”   那记者可都是人精,纷纷猜测着她跟秦歌估计好事将近。   这一天,宋深深结束了《军事理论》的考试,心情有些忐忑。   她估计自己要补考了。   她又要被东哥笑话了。   宋深深倒是不怕东哥笑她笨,就是怕东哥说:“就是因为你经常不及格,女儿才会书读不好。”   语宁成绩不好,是她的错吗?   怪就怪在她的基因太强大了,把脑子不好这一点都遗传给了语宁。   宋深深摸了下肚子,在心中说:宝宝,你可千万要像你爸爸啊。脾气别像他,长相可以像我,但是脑子一定要像他。妈妈可不想这辈子活在爸爸的怨念中。   走出教室,宋深深竟然看到了秦宗佑。   秦宗佑先是就秦音的事再次向宋深深致歉,然后邀请宋深深上车。   宋深深并没有想和秦家撕破脸皮,况且姑父对她一向照顾有加,就跟着他上了车。   车子出了市中心,来到城北的别墅区。   秦宗佑带着她来到一个独栋的小洋房,两层高,不大。   小洋房带着个花园。   餐厅有面巨大的落地窗。午后的阳光照了进来,很是温馨。   “深深,你想要的是这样的房子吗?”秦宗佑问。   宋深深有些莫名其妙。   秦宗佑笑道:“这个房子送给你。”   宋深深更加莫名其妙了,打了个问号。   秦宗佑看着那张美好青春的面孔,深情款款地说:“深深,你知道吗?我原以为我的心早已死去。可是,那天,当我抱起你的时候,我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你是个有趣的人,我早已为你着迷。我希望今后的人生与你一起渡过。”   宋深深猛地后退一大步。   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姑父刚刚对她说的话。   “宋深深,你这个贱货!你这个婊|子!竟敢勾引我爸爸!”   宋深深和秦宗佑同时一愣。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从学校一路跟踪过来的秦音。 第67章 欢乐颂(6)   秦宗佑连忙把宋深深护在身后。他太了解这个女儿了, 发起脾气来什么都不管不顾, 只想着破坏。   “宋深深,你真贱!我从没见过像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爬了秦歌的床还不满足,转头就去勾搭宁东旭。现在又来勾引我爸。你是不是没男人操就会死啦。”   秦音恶狠狠地瞪着宋深深。   那目光就像两枝冷箭, 想要在她身上钻出两个血窟窿似的。   对于女儿对深深的诋毁,秦宗佑非常生气:“音音,你是女孩子, 说话礼貌点!”   “对这种贱货, 根本就不需要礼貌!”秦音怒吼道。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秦音恨不得撕了这个外表清纯内里放|荡的女人。   若不是秦宗佑死死拦住,秦音已经一脚踹在宋深深的肚子上。   “爸,你怎么能被这女人迷惑?你怎么能做出对不起妈的事?”   秦音气得大叫了几声,跑了出去。   她要回去告诉宋青枫, 让宋青枫知道她教出来的好学生一直以来背着她做出了什么龌蹉事!   秦宗佑面带歉意地看着脸色煞白的宋深深, “不好意思,音音被我宠坏了。深深,我会跟青枫离婚,然后光明正大地迎娶你。”   宋深深连忙退后好几步,她连忙去摸手机。   因为心中慌乱, 帆布包掉落在地上。   琴谱、书本、钥匙、钱包、手机落了满地都是。   宋深深蹲下身,慌慌张张地把这些东西全部扫回包里。   她打开记事本,随手翻开一页,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姑父, 我已经有爱人了。   秦宗佑眉头一皱,向前迈了一步。   宋深深连忙往后退去,她双手护着肚子,转身,飞快地跑了。   宋深深一路跑到马路上,不停地朝过往的车辆挥手。   一辆银色的奔驰车缓缓地停在她面前。   一位女司机从车窗伸出了头,惊奇地看着宋深深,“你是那个宋深深吧?我有去看新年音乐会。”   宋深深点头,在记事本上写了一行字,“可以带我回市区吗?”   “行啊,正好顺路。”女司机让她上车。   宋深深用手语说了声谢谢,打开后车门,跳了上去。   一路上,宋深深心神不宁,直至女司机第三次提醒她市区到了,她才回过神来。   宋深深看了下时间,拦了辆出租车,前往红枫路一家法式餐厅。   她到达的时候,秦歌已经在那等着她。   宋深深不知该如何向秦歌说明刚刚的事,秦歌会帮她呢,还是跟秦音一起厌恶她?   “宁总,我有邀请你来吗?”秦歌站了起来,一脸“我不欢迎你”的表情。   宋深深转过身,就看到了她的丈夫和两个女儿。   那颗心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我AA,行呗?”宁东旭厚着脸皮坐在两个小孩中间。   他安静地做着奶爸的活,一会儿帮孩子把牛排切成小块,一会儿擦拭着孩子们嘴角蘸上的酱汁。   收获了两次妻子的手动点赞。   收获了宁莞尔幸福的笑容。   收获了宁语宁甜甜的赞美:“爸爸,你真贴心。”   秦歌早就从《妖言妖语》片场得知了宁语宁就是宁东旭的亲生女儿,放下刀叉,笑道:“宁总,你怎么还不去帮语宁找她的妈妈?孩子没有妈妈的话,太可怜了。”   宁东旭回了他一个宁氏招牌微笑,“秦总,你没发现语宁和深深特别像吗?”   秦歌神情一滞。   宁语宁开口道:“秦叔叔,你还不知道吧,深深姐姐就是我妈妈。”   秦歌不敢置信。   宋深深找回了她的另一个女儿,那她和宁东旭——   秦歌不敢在往下想。   秦歌说去趟洗手间,离开了。   宁东旭跟了过来,在洗手间外把秦歌叫住了,坦言道:“秦歌,我和深深在一起了。”   意料之中,却绝非秦歌所愿。   秦歌颓然地靠在墙上,身影凝结着数不尽的忧伤和失落。   他想起了小时候,他一直追着宋深深跑:“深深表妹,你等等我!”   想起了给宋深深写的情书。   想起了长大后,他重逢宋深深时,宋深深眼里的哀求和渴盼。   想起了宋深深亲手为他做的饭菜。   想起了亲吻宋深深时那种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满足。   他想为宋深深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可是,她的身边,却多了一个男人。   “谢谢你对一直以来对深深的照顾,真心的。”宁东旭拍了下他的肩膀。   秦歌苦笑了一下:“我是真心喜欢深深的。没想到,最终还是输给你。”   到底还是输给了他们朝夕相处了七年的时光。   “你并没有输给我。只是我和深深之间,根本没有第三个人插足的空间。”宁东旭走之前,又说。   秦歌给宋深深发了短信,说是临时有急事无法再奉陪。   宋深深做着合理的猜测,“表哥可能去和女朋友约会去了。”   宁东旭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有时候,大脑迟钝,未免不是一种幸福。   宁语宁饱餐了一顿,捧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把温承光叫到她家来玩。   “小光!”   她把温承光推到墙上,又来了个壁咚。   宁语宁左手按在墙壁上,右手叉着腰,“小光,快说你爱我!”   温承光如背诵课本那般,生硬地念道宁语宁写的台词:“宁先生,我不爱你。”   宁语宁捂着胸口,做出痛苦万分状,问:“小光,为什么?”   “没为什么。谁会爱你一个小屁孩?”宁东旭把女儿捞了起来,放到沙发上,“也就只有承光肯陪你玩这么幼稚的过家家了。”   “哪里幼稚了?偶像剧都这么演!”宁语宁突然嘿嘿一笑,爬到宁东旭身上,问,“爸爸,你和妈妈是怎么相爱的?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你妈妈肯定对我一见钟情。”宁东旭很肯定地说,“她从乡下来的,哪见过我这么好看的男人?一下子就被我迷住了。”   宋深深拿起胡萝卜抱枕,朝宁东旭砸了过去。   宁东旭装模作样,嗷嗷叫疼,“明明对我一见钟情,害什么羞啊。”   宋深深把另一只白萝卜抱枕也丢了过去。   三个小孩捂着嘴巴偷笑。   宁东旭走过去,坐到宋深深身边,从口袋拿出一封信。   是柯蒂斯寄来的。   因为曾就读于全英文授课的小学、中学,宋深深的英文非常好,几乎是一下子就读完了。   她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柯蒂斯那边说很遗憾错过你,希望你能重新去它那里学习。”宁东旭询问着妻子的想法,“深深,想去美国读书吗?”   宋深深当然想去,柯蒂斯那是多少音乐学生向往的地方。   更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可是——   “那我们不是要两地分居吗?”   这是宋深深最不愿面对的情况。   她现在怀着孩子,别说两年了,她是一天都不愿意和他分开。   宁东旭回道:“我们是夫妻,当然要每天在一起。”   “那你深城的生意怎么办?”宋深深又问。   宁东旭摸了摸她的长发,“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我不需要到公司也能管理。而且,作为宁家长孙,我想接手宁氏家族在美国的生意。”   宁语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她最好的小伙伴哭得稀里哗啦:“爸爸,妈妈,我不想和温承光分开!”   宁莞尔也伤心地抹着眼泪。   温承光强忍着泪水,拍着小哭包的背,安慰着她:“语宁,没事的。我爸爸经常带我去美国玩,我会去看你的。”   见她哭声不停,温承光轻声道:“语宁,我背背你吧。”   宁语宁边哭边说:“你不怕被我压扁吗?”   “我最近有好好锻炼的!相信我!”温承光弯下了身子。   宁语宁小心翼翼地爬上了他的背,胖乎乎的小手搂紧了他的脖子。   温承光咬咬牙,很勉力地站了起来。他背着语宁绕了沙发一小圈,终究还是太勉强了,只好放了下来。   “语宁,等我长大后,我会一直一直背着你,不会停下的。”温承光摸了摸她的脑袋瓜,用很坚定的语气说。   “承光,那你长大后会背我吗?”是宁莞尔啜泣的声音。   温承光走过去,拉起她的小手:“会的。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离别总是伤感。   然而,新的旅途更让人充满希望。   宋深深上着公共英语课,心里却想着留学的好处。   国内的教育环境根本不适合语宁自由浪漫的性格。让她去美国读书,百利而无一害。   美国的医疗水准很高。说不定莞尔的病能更快治好。   奇怪,今天课堂的氛围有点怪怪的。   周围的学生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窃窃私语。   同桌一个小个子女孩把手机递给她,轻声问:“深深,这上面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宋深深陡然睁大眼睛。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与负面绯闻绑在一起,出现在娱乐新闻头条。   [《深深爱你》作曲人宋深深竟勾引恩师丈夫?   近来,一位音乐学生因为一首流行曲目引发了人们的广泛关注。这位美女钢琴手的人生可谓是一出电视剧。据知情人爆料,宋深深十七岁时曾因故意伤人被起诉。而当记者采访当年的受害人,受害人却说那只是一场误会,并通过记者表达了对宋深深的歉意。究竟是误会呢,还是拿了封口费,已经无从查证。又有知情人爆料,宋深深私生活非常混乱。在与秦歌保持暧昧来往的同时,竟然与恩师的丈夫,也就是她的姑父发生了不伦之恋。父子会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吗?]   一篇恶意满满完全虚构的新闻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空降了热搜榜首。   站在旁人的角度来看,这篇文确实很吸引大众的眼球。狗血满满,非常适合八卦群众吃瓜围观。   可作为当事人,宋深深气得浑身发抖。   她双手紧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鼓起的青筋让人心惊肉跳。   她不用猜就知道,这是秦音故意在网上抹黑她。   人群突然响起了喧哗声。   宋深深抬起头,就看到了宋青枫。   宋青枫铁青着脸,向宋深深走了过来。   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宋深深慌乱地打着手语,她都忘了宋青枫看不懂手语,她向她的姑姑解释:“姑姑,我真的没有勾引姑父——”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了整间教室。   宋深深被打懵了,捂着左脸,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宋深深,枉我费尽心思栽培你,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宋青枫一肚子火气,扬起手,正要再打下去,被人牢牢地抓住了。   宁东旭气喘吁吁地赶至,用力推开宋青枫,把宋深深拉到了怀里。   “宋青枫,你不要太过分了!”   宋深深是他的底线,若不是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宁东旭不想把事情闹大,他绝对把宋深深挨的那巴掌加倍还给宋青枫。   “我过分了吗?我把她送进了大学,我让她成名。她倒好,直接挖我的墙角!”此时此刻的宋青枫,撕掉了她一直伪装的假面具,跟着泼妇一样歇斯底里地叫道。   她不怕事情闹大,闹得越大她得到的同情就越多,得到的离婚赡养费也越多。   敢让她失去丈夫、失去财富、失去她努力一生才得到的地位,她也要让宋深深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她可以让宋深深出名,也可以毁了宋深深!   宁东旭把宋深深抱了起来,大声道:“挖什么墙角!我告诉你,深深早就是我的妻子!”   网络上的实时消息一下子从“小三与原配撕逼”变成了“逆转!宋深深已婚”。   “什么?”宋青枫惊讶道。   “深深她从小到大都爱着我,根本不可能去看其他的男人。宋青枫,你自己没看好你的丈夫,这样无理取闹只会让你越发可笑。”宁东旭叫道。   宋深深疲了,她拉了拉宁东旭的衣领,无声地说:东哥,快带我离开这里。   宁东旭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用狠决的语气说:“宋青枫,别以为你的秘密无人可知。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是怎么流浪的?”   回到家,宁东旭把宋深深抱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别担心,我已经让韩律师发了澄清声明,那些造谣的营销号我会全部告到法院上。”   宋深深眼圈发红,“东哥,我不想再去学校了。”   宁东旭点头,“不去不去。我已经在办留学手续了,我们一家一起去美国。”   宋深深的眼泪滑出眼眶,“东哥,我不想再见到姑姑他们了。”   “不见不见,这辈子都不要见了。”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乖,别哭了。一切有我呢。快去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没事。”   ……   宋深深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她听到宁东旭用压低的声音说:“你别按门铃。这里没人欢迎你。你在门口等我一下。”   宁东旭走后,宋深深套了个外套,蹑手蹑脚地跟了出去。   隔着一扇铁门,她听到了宋青枫的声音。   “你究竟还知道什么?”   宁东旭冷笑一声:“我知道的事可以分分秒让你名誉扫地。但是,你放心,这件事牵扯到深深的身世,我绝对不会说的。以后,深深跟你毫无关系。”   “你说清楚,深深什么身世?”宋青枫声线发紧,听得出,异常的焦虑。   宁东旭凉凉又道:“你作为把深深生下来的女人,还要问我吗?深深可是你的女儿,你这样做,对得起把你从路边捡来又把你养大的宋青杉吗?”   这一刻,宋深深的世界轰然崩塌。 第68章 欢乐颂(7)   宋深深恍然回想起了小时候。   那一年, 她才八岁。   她爬到宋青杉的身上, 揉了揉他的脸。   宋青杉脸上总是写满了忧伤,宋深深很不喜欢。   “爸爸,别等妈妈了,我们开开心心地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宋深深说。   宋青杉放在远方的眼神慢慢地收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轻声道:“深深,等姑姑回来了, 妈妈就会回来。”   宋深深忍不住提醒宋青杉:“爸爸, 姑姑结婚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宋青杉苦笑了一下,把女儿搂在怀中,“她以前答应过我,她会回来的。这里是她的家, 有我, 还有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宋深深抱紧了他,小大人似的安慰着郁郁寡欢的宋青杉:“爸爸,算了,别想姑姑了。是姑姑不懂得珍惜。”   宋青杉沉默了好久,哽咽道:“深深, 是爸爸没用,留不住姑姑。”   ……   宋深深眼前漫起了一层水雾。   当初爸爸就那样日复一日地等着一个不会回来的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妹妹,也是他最爱的女人。   越等越伤心,越等越绝望。   她不敢想象爸爸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出席宋青枫的婚礼, 牵着她的手,把她交给了另一个男人。   他那时只怕是伤心欲绝吧。   热辣辣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涌了出来。   时至今日,宋深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婚礼过后,爸爸和宋青枫断了所有的来往。   不打扰,便是对你最后的爱。   可是,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值得他付出全身心的爱吗?   不值!   根本就不值!   宋深深眼眶发热,眼圈发红,胸臆中澎湃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潮。这使得她不再犹豫,打开门,就这样出现在宁东旭和宋青枫面前。   宁东旭看她神情,就知道她都听到了,连忙过去拉着她的手,“深深,你先进去。让我来处理。”   “东哥,我想算一些旧账。你等我一会儿。”宋深深打开语音软件,飞快地输入文字,“宋青枫,你把我爸爸做的曲子还给他。”   宋青枫脸上闪过猝不及防的惊愕,不过那种表情只在她脸上停留不过一秒。她随即恢复了平静,甚至面上还带了一丝笑意:“深深,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深深气极,“你自己心里清楚,那些让你成名的曲子都是我爸爸写的。”   当事人早已过世。即便宋青杉人在世,他也不会揭发自己的。   因为,宋青杉是这世上最怕她难过的人。   宋青枫笑容渐深:“深深,你记错了吧。没有的事。”   宋深深按着手机的手指都在颤抖,“你跟秦音一模一样,喜欢把别人的作品占为己有。”   “所以秦音才是我的女儿。”宋青枫看着和自己极相似的宋深深,“而你,我死都不会认的。”   虽然秦宗佑迎娶宋深深的心愿注定落空,但宋青枫没有想着去挽回。   笑话,她宋青枫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从来只有男人跪舔她的份。她才不会低声下气去挽回一个变心的男人,然后在别人或同情可怜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凄惨地渡过下半辈子。   宋青枫今年四十有三,虽不再年轻,但依旧貌美。   因为常年坚持锻炼,她身材极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   她根本就不愁找不到下家。   即便再也不婚,凭借巨额的离婚赡养费,还有她音乐学院知名教授的身份,她仍然受到世人的尊重和崇拜。她的下半生依旧可以过得精彩。   宋深深看着绝情的宋青枫,突然就释然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知道自己的妈妈到底是谁。   可是,当她得知真相后,她觉得“妈妈”是她生命中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宋青枫既然都放话说死都不会认她,宋深深自然不会上赶着找虐。   “我也没有你这样把我和爸爸当包袱扔掉的妈妈。”宋深深神情十分决绝。   她牵着宁东旭的手走了进去。   门再次关了上去。   宁东旭担忧地看着宋深深,拉起她冰凉的手,放在两手手心里,用自己的体温捂热。   “深深,别难过。那种小人别再理了。想想我们的婚礼,想想柯蒂斯,想想我们的第三个孩子。”他拉起她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   “你想要一个男孩,还有一个女孩呢?”宁东旭用轻柔的声音说着,继续分散着她的注意力,“虽然一个像莞尔那样软萌的女孩也不错,但我想要一个男孩。长大后可以保护他的妈妈和两个姐姐。”   宋深深被他的话吸引住了,慢慢从糟糕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东哥,你没听说过男孩像妈吗?”   宁东旭不以为然:“女孩还像爸呢?你觉得语宁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有哪一点像我吗?”   宋深深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他深深的怨念,忍不住笑了下,“东哥,我会努力的。争取这个孩子多像你一点。”   宁东旭见她一直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深深,我说过的,我永远是你最重要的家人。没有人比我还重要。”他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柔声劝慰道。   宋深深点了点头,“东哥,我不是因为自己难受,我只是为了我爸不值。他这一生爱错了人,所以后来过得很痛苦。”   宁东旭把她抱在了怀里。因为孕早期反应她身形更瘦了,抱在怀里单薄的就跟个纸片人。“等你身体好点,我们一家人一起回你的家乡去看下他。爸在天有灵,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幸福,也会开心的。”   那天晚上,宋深深难得没有胡思乱想就睡着了。   因为宁东旭一直在她耳边说,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以后一定会有多么的像他。导致她做梦时,梦见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顶着东哥那张嘲讽脸。   太惊悚了!   宋深深没有再去学校。她在家休息了一周,弹弹琴种种花,这让已经习惯忙碌生活的宋深深很不适应。   她打开了微信。   宋深深:我觉得自己都快成一条咸鱼了。   金主大人:那也是条漂亮的咸鱼妈妈。今天小鱼儿有没有闹腾?   宋深深:没有孕吐,没有胸闷,一切都很好。[微笑]   金主大人:看来今天是条安静的小鱼儿。   宋深深觉得肚子里的这条小鱼儿是真的不能夸。这不,她又开始反胃,把阿姨炖的燕窝粥给吐了个一干二净。   穷惯了的宋深深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她吐得不是食物,而是钱。   她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跟阿姨打了声招呼,去了心缘鲜花店。   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出好戏。   真真抱着吴过,哭得眼妆都花了:“吴过,海哥他一直打我,还是你对我好。是我错了,我不该贪慕虚荣。你就让我再跟着你吧。”   吴过不耐烦地推开了真真,指着一旁的叶小枝说:“我介绍下,这是我女朋友。”   真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叶小枝,“吴过你饥不择食吧?这种发育不良的小学生身材你都啃得下去!”   真真戴着灰蓝色美瞳的眼珠齐齐往左上方挪去,姑且算是一种蔑视吧。   一直冷眼旁观的叶小枝跳了出来,嚷嚷道:“小姐,我这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你懂不懂啊?”   “不!”吴过丝毫不给叶小枝面子,吐槽道,“你属于穿衣没肉脱衣更没肉的那种。”   “我靠!”叶小枝要抓狂了,“吴过,你就不能在前女友面前给我撑个场吗?”   吴过连忙搂着叶小枝的腰,亲了下她的脸颊,“我站在你身边,不是最大的撑场吗?”   叶小枝腰也直了,胸也挺了——虽然后者没啥视觉上的变化——开始赶人了:“小姐,你如果不想买花的话就快点走吧。没看到你身后有位大美女等着我接待吗?”   真真跺了下脚,对着吴过狂发嗲:“吴过,我都跟了你那么多年,你难道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那点感情早就被你作没了。”吴过突然沉下脸,正色道,“真真,以后你跟海哥还是山哥在一起都和我没关系了。在我人生最困难的时期,是叶小枝收留了我。我喜欢她。我的现在和未来属于她。而你,只是我的过去时,毫无意义了。”   真真羞愤离开后,宋深深给予吴过热烈的掌声。   叶小枝双手摆出握枪的姿势,给吴过发射爱心子弹。   吴过拿起喷水壶,继续真真来之前的工作,给绿植们喷水。   叶小枝苦恼道:“深深,那个伴娘的礼服能不用抹胸款式吗?”   吴过替叶小枝解释:“她的胸撑不住的。”   宋深深忍住不笑,“行行行,给你换。换到你满意为止。”   不久后,宋深深走去附近的蛋糕店,买了些甜点给叶小枝他们当下午茶。   刚从蛋糕店出来,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用力拽着她,把她塞到一辆面包车上。   宋深深连忙拿出挂在脖子的口哨,正要吹响,口嘴却被捂住了。   她瞬间不省人事。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绑着一根柱子上。   四周漆黑一片,如果能伸手的话,肯定看不见五指。   宋深深凝神静气,没听到任何声响。   吱呀——   门开了之后,又重重地合上了。   一个燃烧着的火苗朝着宋深深缓缓地移动了过来。   宋深深立即撇开了视线。   “深深表姐,听说你怕火。”秦音的脸一半被火光照亮,一半隐在黑暗当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深深,这让她看上去森然可怕。   宋深深闭上了眼睛。   “有本事别睁开眼睛啊,否则我让你这辈子与火作伴。”秦音拍了下宋深深的脸,“深深表姐,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张脸长得真像我妈。没想到啊,这张脸不仅迷倒秦家两个男人,还把东旭都骗了!你们结婚了,是不是?”   秦音陡然拔高音量,叫道:“从小到大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只有东旭!是你,把他抢走的!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吗?”   秦音从口袋摸出一把铅笔刀,“如果我划花你的脸,你猜东旭还会喜欢你吗?”   宋深深惊恐地睁开眼睛。看到火光,连忙又闭上了。   “今天家里就我一个,你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对了,你是哑巴啊,你怎么喊?”秦音笑了出声。   那笑声在幽闭的空间回响着,极为骇人。   “男人都像我爸那样,喜欢年轻貌美的。东旭也不会例外。”秦音将小刀抵在宋深深的脸上,正要划下去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是秦宗佑打来的。   地下室信号不好。秦音把火把放到一个角落,走了出去。   宋深深全身不停地在颤抖。   她的皮肤甚至可以感觉到火光发出的那种滚烫的热度。   她不知道丧心病狂的秦音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她怕,怕秦音真划花她的脸,更怕秦音会伤到她肚子里的小鱼儿。   一阵烧焦味传来。   宋深深心中一沉,她半睁开眼睛,发现火把靠着的地方正放着一大叠书。   此刻,火势已经蔓延起来。   那橘色的火光一下子就刺痛了宋深深的眼睛。   宋深深猛然想起了十六年前的那场大火。   那场火,毁了她的家,也带走了爸爸的生命。   宋深深吓得几乎连发抖都不会,整个人绷成了一根即将断开的弦。   秦音隔着门缝就看到了燃烧着的大火。她啊的一声尖叫,跑了出去。   宋深深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怕死过。   她的人生才刚刚幸福。她有爱她的丈夫,有两个可爱的女儿,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   她不想死,也不敢死。   她不敢留宁东旭一人在这世上。她不敢想象,没有她,宁东旭的抑郁症只怕又要复发了。   她的两个女儿失去妈妈的陪伴,会是多么大的遗憾。   砰——   门突然被踹开了,撞击到墙壁的声音震耳欲聋。   “深深!”   这一刻,宋深深听到了天籁之声。   “深深,我来了!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宁东旭解开绑在她身上的绳子,抱着她,飞快地离开地下室,来到了小亭。   差点就跟这个男人阴阳两隔了。宋深深紧紧地抱着宁东旭,全身仍在剧烈地发抖。   宁东旭瞪着秦音的眼神简直要杀人。   吴过毫不怀疑,要是现在有一把刀,他直接就捅了过去。   宁东旭脸上笼罩了一层阴冷凛冽,眸底骤起的惊涛骇浪让人不寒而栗。“秦音,如果今天深深出了事,我会把你丢到那火里给她陪葬!”   秦音有些后怕,面对宁东旭的斥责她低下了头,“东旭,我只是想威胁宋深深离开你,我没有真的想弄死她。”   叶小枝跑过去,狠狠地踹了秦音一脚。   秦音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言不发。   叶小枝还想揍她几拳,吴过来劝她了。“小枝,算了,打她也嫌脏自己的手。警察快到了,把她交给警察。绑架罪加纵火罪,够她坐牢的。”   秦音一下子慌了,身上的盛气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只是跟表姐开个玩笑。你们千万别报警!”   “开玩笑!深深差点被火烧死了,你说你开玩笑?”叶小枝弯下腰,打了秦音一个耳光,“深深还怀着孩子,你差点害死两条人命,你知道吗?”   秦音眼里的惊慌一下子就变成了嫉妒和怨恨。她咬牙切齿道:“凭什么?凭什么宋深深可以给东旭生孩子?她就一破鞋,十七岁就被人搞大了肚子。为什么东旭还会要她?”   叶小枝揪起秦音的头发,叫道:“秦小姐,我告诉你,搞大深深肚子的就是宁总。她已经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现在,她要给他生第三个孩子。他们以后说不定还会有第四个孩子。他们已经爱了十五年。未来的二十五年,三十五年,他们都会相爱着。而你,给深深提鞋都不配!”   宋深深微微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目,看着面前那个满脸担忧的男人,“东哥,我想回家。”   宁东旭叫叶小枝先送宋深深回去。他和吴过留下来等警察和消防车过来。   也不知道地下室是不是放着汽油,火势一下子就失控了。   山区风又大,没多久,别墅已经成了一片火的海洋。   宋深深正要离去,惊恐的尖叫声突然从四楼传了出来。   “救命!救命!”   宁东旭抬头,看到了宋青枫从四楼琴房的窗户探了半个身出来。   秦音吓得魂飞魄散,惊叫道:“妈,你怎么在家里?快跑啊!”   “火太大了!我跑不出去!”宋青枫惊恐万分。   秦音急道:“那你快跳下来啊!”   “这里是四层啊,我跳下去就死了!音音,你快上来救妈妈啊!”宋青枫哭喊道。   “妈,我怎么上去啊?我上去会被烧死的!”秦音往后退了一步。   宋青枫算是对这个一直宠溺的女儿寒心了,在生死攸关之际,她向另一个女儿求救:“深深,你快来救妈妈啊!是妈妈对不起你,可我生了你,是我给了你生命!”   秦音如遭雷劈:“妈,你在说什么?宋深深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   “音音,她是你亲姐姐啊。”火势已经在她身后蔓延开了。宋青枫像发疯一样,不管不顾地叫道,“深深,我被你爸爸捡到时,我才十岁。你爸爸大了我四岁。他教我弹钢琴,他给了我一个家。他是我的一切。可他竟然不敢接受我的爱,说什么乱伦。我就给他下了药,然后就有了你。深深,我也很爱青杉,真的,我现在都忘不了他!啊——”   宋青枫不知被什么砸到了,倒了下去。   杀猪般似的的凄厉喊声响彻整座别墅。   宋深深听得毛孔悚然。   宁东旭抬起一桶水,从头浇了下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火海里。   宋深深想拦都来不及了。   看着他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眼前,宋深深心跳骤停。她想跟过去,被吴过和叶小枝死死拦住。   如同十六年前那般,漫天的熊熊大火无情吞噬着所有生命,犹如人间炼狱。   如同十六年前那般,她最爱的男人都深陷于火海中,生死未卜。   “东——”   宋深深想大声喊着东哥,可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又好像是被魔鬼掐住了脖子,任凭她怎么努力都始终无法发出一个音节来。   如同十六年前那般。   她的无助、她的恐惧、她的惊慌、她的痛苦,也如同十六年前那般刻骨铭心。   记忆中最恐怖的一幕在眼前重演,宋深深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是身在梦境,还是现实。   她的眼前全是火,一大片一大片。   在火光之中,她听到了爸爸的声音。   “深深,你要勇敢地活下去!”   她还看到了东哥的笑脸,一如往昔那般温暖。   可是,那笑脸渐渐淡去,然后,彻底消失了。   她不能想,也不敢想。   要是失去了东哥,她该怎么办?   两个女儿该怎么办?   她未出世的孩子该怎么办?   不,她绝对不能失去东哥!   上天已经带走了她的爸爸,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天再把东哥带走!   宋深深不住往后退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勇敢地直面着眼前的熊熊大火。   “东、东——”   “东”字在她喉咙百转千回。   她握紧拳头,张了张嘴。   “东哥!”   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很陌生。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她的眼睛全盯着那片大火,她的心全系在那个男人身上。   “东哥!”   她不停地喊道:“东哥!东哥!”   她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直至,那个熟悉而温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宁东旭把宋青枫放到空地上。她的左半边脸被烧伤了,因为剧痛,在地上打滚着,不停地嚎叫。   “宋青枫,你给了深深一个生命。现在我替她还了你一命,从此以后,她和你再无关系!此生,生死不复相见!”宁东旭脱去被烧的破破烂烂的衬衣。   他的头发和眉毛被烧焦了,整个人狼狈不堪。最严重的就是他的右手,手背的部分肌肤都被烧黑了。   “东哥!”宋深深跑过去,抱住了他,哭得不能自已。   “没事了,没事了!乖,不哭了。”宁东旭愣了一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深深,刚刚是不是你的声音?”   宋深深又哭着唤了他一声:“东哥。”   “深深,你会说话了?”宁东旭激动极了,“你再说一遍!”   “东哥。”宋深深抬起手,抚摸着宁东旭的脸,用她丢失了十六年的声音,一字一字,缓缓说,“我……爱……你……”   **   致最亲最爱的东哥:   今天上午,费城的空气非常清新。我带着两个女儿,漫步在你就读过的宾夕法尼亚大学。   不愧是常春藤名校,非常非常的美。   你从深城忙完工作回来后,一定要跟我一起回到宾大。我想听听你大学四年都做了什么。   语宁适应能力非常强,已经跟班上的小朋友打成一团。他们现在排练一个话剧,就是迪斯尼的那个《白雪公主》。本来斯密斯小姐想让她演白雪公主。可语宁觉得白雪公主不能充分发挥她的演技,就自告奋勇去挑战恶毒的王后。   莞尔正在学习英文,虽然还是听不大懂,但是孩子学习语言很快,相信她迟早会克服语言关的。她一直是个好学的孩子。   承光说暑假要来陪她们玩一段时间,可把两个小家伙高兴坏了。   刚刚在弹奏学校布置的曲目,小鱼儿又在我肚子里翻跟头。我说我们是不是要给它换个小名,它越来越会闹腾了。我怕它出来后,要把家给拆了。   世人对幸福都有不同的定义。   对于我来说,现在就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候。   而我也相信,我,不,我们会越来越幸福。   东哥,我爱你。   宋深深写于XXXX年五月五号。   作者有话要说:  《有爱无声》正文部分到此完结。   深深、东哥还有小姑妈就陪大家到这里了。   接下来会更新番外,算是对正文内容的补充,以及,他们婚后的故事。 第69章 番外 老公每天都要哄(1)   宋深深最近有点烦。   她点开朋友圈, 看着宁东旭发的公司员工聚餐照, 装作漫不经心地闲聊道:“东哥,你公司女职员的颜值都很高啊。”   宁东旭没有细想,随口应了声:“是啊。”   “跟颜值高的下属一起工作,心情也会特别愉悦吧。”宋深深微微一笑。   宁东旭不甚敏感的雷达终于开启了工作模式。他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跳了妻子挖的一个大坑, 连忙不动声色地将雷扔了出去:“哪有老婆你颜值高啊。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才愉悦。”   宋深深又刷了下微博,眉头皱起:“东哥, 那个演员萧明轩你还记得吗?”   宁东旭迟疑地问:“是那个跟女主持天天秀恩爱的那个吗?”   宋深深嗯了一声, 叹了一口气。   宁东旭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他怎么了?孩子生了?”   宋深深又叹了口气,“萧明轩被记者拍到与嫩模开房。一个模范丈夫居然在妻子怀孕时出轨,你说现在的男人怎么就那么经不住诱惑?”   宁东旭连忙叫道:“别一棍子打死一片人!我绝对不会的!”   宋深深再次叹了一口气。   这是她短短一分钟内叹的第三口气。   宁东旭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走到沙发,坐了下来,拉着她的双手问:“深深, 到底怎么了?”   宋深深看着他的眼睛, 张了张嘴。   宁东旭紧张地等待着。   她又叹了口气,“算了。”   宁东旭一颗心被搅得无法安放,“深深,你说过,夫妻间需要沟通。”   宋深深沉吟良久, 说:“我想找份工作,赚点钱。”   宁东旭黑线:“……”   看着丈夫的反应,宋深深有些泄气:“你别这样看我。我可以赚钱的。”   “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而是,”宁东旭摸了下她隆起的腹部, “你现在这样子,还在读书,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宁东旭直视着宋深深的眼睛,耐心地等待着。   宋深深又叹了口气,如实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前几天语宁拉着我看了部国内很火的电视剧。女主角是个很漂亮的家庭主妇,她一直以为丈夫很爱他,可是丈夫却和公司的女职员搞婚外恋。那小三不年轻也不漂亮,但是女主角的丈夫还是为了他和女主离婚。我觉得呢,女人一直没工作不是个好事,会没安全感的。”   “宁语宁!”宁东旭冲着始作俑者叫道,“你拉着你妈看什么啊?不知道孕妇很容易胡思乱想吗?”   宁语宁正在对着镜子练习王后的台词,听到叫唤声,慢慢地挪到宁东旭面前。   她努着嘴,有些委屈地解释着:“我只是觉得妈妈会喜欢看这种生活剧。不是你让我在你回国的时候给妈妈找点东西解闷吗?”   宁东旭正要继续教育,被宋深深用眼神制止了。   宋深深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一边给她扎小辫子,一边问:“今天学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   “有趣的事是没有。倒是——”宁语宁有些苦恼。   宋深深连忙追问:“倒是怎么了?”   “我把乔治给弄哭了。”宁语宁回道。   宋深深有些惊讶,语宁在学校的表现一直很优秀,人缘也极好。每每去参加家长会,斯密斯小姐都会把语宁夸出花来。   不该会做出这样的事啊?   “你打他了吗?”宁东旭板着脸问。   于大女儿的教育上,宁东旭觉得他比较适合唱白脸。   宁语宁摇了摇头,“我没打乔治。乔治想亲我的脸。我说NO。然后他就哭了。你们想啊,我要是让乔治亲了,以后随便一个男生都可以来亲我。那我的脸不全都是口水了吗?脏死了。”   “做得对。”宁东旭把女儿抱在怀里,教导道,“不仅是不能亲,也不能摸。要是谁摸了你的这里和这里,一定要跟我说。看我不冲进学校打死他。”   宁东旭用手指了指她身体的两个部位。   宋深深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一旁的父女俩不解地看着她。   宋深深笑得眉目舒朗:“东哥你现在说的话和以前对我说的话一模一样,连语气都一模一样,我有种穿越的感觉。”   宁东旭眉毛上挑,“我以前就是把你当女儿养的,怎么?你不知道?”   宋深深“嘁”了一声,“那你怎么老欺负我?”   “我欺负你,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宁东旭回的理直气壮。   宋深深呵呵笑了两声,“宁总的喜欢可真是与众不同。看来我真是三生有幸遇到你了。”   “过奖啦。”宁东旭居然还假模假式地客套起来。   宋深深真想送个白眼给他。   这时,宁莞尔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用彩铅画了一幅画——《我的一家》。   上面画的是一片绿草地,夹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一只穿着黑衬衫的狼,一只大肚子的羊,还有一只小兔子和一只非常苗条的猫(语宁特别要求的)。   “妈妈,小鱼儿什么时候可以游出来?”宁莞尔迫不及待要将它画进去。   宁语宁也跟着叫道:“对啊,快点出来啊!我要把它养的白白胖胖的。以后我们三个站在一起就是100。满分!”   宁东旭损了小姑妈七年了,即便现在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他还是忍不住损她。“我怎么觉得110的希望更大?”   宁语宁哼了一声。   “就这么想当姐姐?”宋深深眉开眼笑。   两个小孩巴巴地点头。   一家人畅聊了好一会儿,两小孩道了声“晚安”,去睡觉了。   宋深深洗完澡出来,发现她的丈夫神情有些不对劲。   有些幽怨、有些伤感,又好像有些痛苦。   “东哥,出了什么事吗?”宋深深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询问道。   “深深,我一直在想你刚刚说的话。你竟然觉得我有可能出轨!说实话,我很难过。我们可是经历了生死,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竟然还怀疑我!”   宁东旭背过身,留给宋深深一个委屈至极的背影。   宋深深差点石化。   空气中仿佛响起了二胡悲凉的琴音。有人边哭边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东哥,那个,是我错了。”宋深深连忙去哄他,“我相信你。我怎么会不相信自己的老公?”   她抓起他的手,摇了摇。   见他还拧巴着,宋深深再接再厉,继续顺他的毛:“不是说一孕傻三年吗?怀了小鱼儿后,我脑子更不好使了,说了一些蠢话。帅裂宇宙聪明绝顶的宁大公子,那可是我见过的最痴情的男人。一等等八年,这天底下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   宁东旭脸上这才雨过天晴,拉着她的双手,笑得极其开心:“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以后就别胡思乱想。”   宋深深心好累。   她的脑海闪过密密麻麻的弹幕:   东哥,到底你是孕妇还是我是孕妇?   我怎么感觉我每天都要哄你?   你是得了一种“老婆不哄我我就睡不着”的病吗?   “啊——”   她疼得叫了出声。   “你孩子又踢我!”宋深深伸手去安抚着那条闹腾不停的小鱼儿。   宁东旭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和她一起感受强有力的胎动。   生命真的太神奇了。   宋深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孩子也一天一天地成长着。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和他见面了。   宁东旭不是第一次做父亲,却是第一次亲历了宋深深怀孕的过程。   心中的激动和期盼可想而知。   “薛薇怀孕了。你知道吗?”宁东旭柔声问。   宋深深点头,“她发微信跟我说了。真的太好了!”   宋深深想起了,那天在机场,薛薇看着莞尔,哭得都快崩溃了。   人都说孩子是妈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可孩子分明是妈妈的心啊。   心都被掏空了,又怎么会不痛苦?   如今他们夫妻俩终于又有了一个孩子,宋深深由衷地为他们开心。   宁东旭搂着她,与她商量道:“叶小枝国庆就要举办婚礼。我想在云浦商业街那里给她买个店面,送给她当贺礼。她照顾你和莞尔那么多年,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她不会收的。”宋深深太清楚好友的性格了。   叶小枝看似爱财如命。但你要是用金钱来回报,那就是打她的脸。   她收留宋深深,从来就不是为了得到某种好处。   宁东旭想了整整三个月,决定以宋深深的名义入股心缘鲜花店。   叶小枝得到了一大笔流动资金,当即就把花店挪到人流最旺的云浦商业街。和已经成了直播界大神的吴过一起,经营着花店,也经营着他们的小家。   “东哥,我送你去机场吧。”宋深深挺着大肚子,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宁东旭从她的眼里看出了浓烈的不舍:“乖乖呆在家里。我回国处理公司上市的事,两天后就回来。”   “你就不怕我在这两天就生了吗?”宋深深拽着他黑色衬衣的下摆,越拽越紧。   宁东旭十万个不愿意这个时候回去,可公司的事又迫在眉睫。他劝慰着妻子:“离预产期不是还有半个月吗?”   宋深深埋怨道:“小鱼儿那么会闹腾,谁知道它会不会提早游出来?”   宁东旭缓缓地蹲了下去,对着她的肚子,煞有介事地说:“小鱼儿,跟爸爸约定好,这两天必须要乖乖呆在妈妈肚子里。否则我打你屁股哦。”   宋深深又好气又好笑。“好了,宁大公子,宁大忙人,快走吧。”   宁东旭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双手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宁语宁和宁莞尔来送别爸爸,就看到了她们的爸妈吻得难分难舍。   她们连忙捂住眼睛,还善解人意地拉上了门。   两个小时后,宁东旭到底机场。正要登机,手机就响了。   是保姆打来的。   “宁先生,你快回来!太太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第70章 番外 老公每天都要哄(2)   宋深深躺在待产室, 生不如死。   阵痛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生生要把她的身体撕裂。   宁语宁和宁莞尔站在病床两边,对着她的肚子不停吹气。   “妈妈,吹吹就不疼了。”   宋深深的心一下子就被两个小宝贝给温暖了,“妈妈没事。语宁, 你带莞尔出去,到外面等。”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声,把莞尔给吓到了。   两个小孩一步三回头, 慢腾腾挪动门口, 眼睛骤然一亮:“爸爸!”   宁东旭一个健步冲到病床前,气喘吁吁道:“深深,怎么样?疼不疼?”   宋深深全身的痛楚全化作了怨气,往丈夫身发泄:“你来替我生孩子,看看疼不疼?”   “如果可以, 我愿意替你生!”宁东旭用手擦拭她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心疼极了。   宋深深气笑了。   然而,她脸上的笑容还没停留两秒,阵痛再次袭来。   宋深深连忙抓住宁东旭的手,疼得眼泪直流。   待熬过这波疼痛后,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声音都在哆嗦:“东哥,疼!”   宁东旭把她扶了起来,抱在怀中,“深深,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生孩子到底有多疼?   宋深深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   她经受了两次这样的痛楚。   一次是在生语宁时。   一次就是现在。   然而,即便承受着这世上最可怕的疼痛,她仍然感谢上苍给了她这个孩子。   这是她和东哥的孩子。   她和东哥爱情的结晶,生命的延续。   她愿意承受这巨大的痛楚,只要孩子能够平安降生,她都无所畏惧。   因为孩子,她的人生更完整了。   凌晨三点,宋深深顺利产下了一名男婴。   再次当上爸爸的宁东旭把婴儿的照片上传到“东西南北”微信群,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如果没有附上那行得瑟十足的话——   东:你们赶紧努力吧!我都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你们呢?这些年到底都在干什么?   宁南星第一个回应。   南:我控住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想要揍你!   西:算我一份。   北:我们组团去美国揍他。   宁东旭哈哈笑了出声。   宋深深刚睡醒,想去看他们在聊什么,被宁东旭阻止了。   “坐月子期间不要看手机,对眼睛不好。”宁东旭抚摸着她疲惫的脸,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怜爱,“老婆,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儿子。”   护士把小鱼儿抱了进来。   宋深深喂完奶后,仔仔细细打量着儿子的长相,就差拿把放大镜研究了。末了,下了结论:“东哥,恭喜你,儿子长得更像你。”   宁东旭得意地扬起了眉毛。   这时,从门口钻进了两个圆圆的小脑袋瓜。   宋深深向两个女儿招了招手,“快进来看弟弟。”   两个小孩嘻嘻笑着,手拉着手走了过来。   “妈妈,弟弟的手好迷你好可爱啊!”宁莞尔轻轻地捧起了小鱼儿的小手,脸上全是惊奇的表情。   宋深深笑道:“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那我小时候呢?”宁语宁问完以后,眼眸暗了暗,“妈妈都没见过我小baby时的模样。”   对此,宋深深非常愧疚,即便那根本就不是她的错。   宁语宁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反过来安慰宋深深:“妈妈,其实我小时候可丑了,幸亏你没看到。”   宋深深摸了摸宁语宁的长发。这个女儿虽然傲娇的很,其实是最贴心的小棉袄。   **   小鱼儿满月那天,宁家的人聚集一堂,庆祝宁家第一个曾长孙的到来。   宁语宁和宁莞尔也把同学们叫过来了,一起玩耍。   宁氏夫妻忙碌地接待着客人,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   直至,一个老人意外出现。   夫妻俩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僵硬。   西南北急匆匆过来,严阵以待。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最后,还是小天使宁语宁来救场了。   “爷爷,你快来看看小鱼儿。他超可爱的!”宁语宁拉着老爷子的手,带他去看还在摇篮中睡觉的弟弟。   “语宁,最近有没有想爷爷?”老爷子问出口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厚脸皮了。   如果当初不是他把语宁抱走了,语宁又怎么可能与宋深深分开了整整七年?   宁语宁停下脚步,另一只小手也拉起老爷子苍老的手,看着老爷子的眼睛,真诚又热切地说:“爷爷,你还记不记得校运动会时我对你说的话?我想要你退休,然后过来和我一起生活。我已经八岁了,我现在可以照顾你了。”   老爷子的心一下子就被捂热了。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是真的很想和语宁朝夕相处,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喜爱着一个小孩,可是——   老爷子看了看不远处的宁东旭。   他想起了宁东旭说过的“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想起了若不是自己的一再阻扰,这对小夫妻也不会痛苦了那么多年。   老爷子没脸再待下去了。   宋深深抿着唇,走了过去。   宁东旭连忙拉住她。他太了解他的妻子。   宋深深太重情,而且,太会心软了。   “东哥,我不想让语宁难做。”宋深深撇开宁东旭的手,走过去,抱起小鱼儿,看着老爷子,问,“爷爷,你要抱抱他吗?”   “可以吗?”老爷子有些不敢置信。   宋深深点了点头。   老爷子接过小曾孙,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那张小脸粉嫩白净,小嘴儿红润微微撅起,真是让人恨不得亲一口。   老爷子一看就心中欢喜,问:“名字起了吗?”   “英文名起好了。中文名还没定。”宋深深微微一笑,“爷爷,你帮我们想一个吧。”   “嗯,是得好好想一个。”   老爷子话音刚落,小鱼儿睁开了黑漆漆的眼眸,冲着老爷子咧嘴一笑,流出了一串晶莹的口水。   时光仿佛倒流回了八年前,回到语宁还是这般大的时候。   老爷子禁不住就老泪纵横了。   ……   派对结束,宾客们离场后,宁氏家族拍了一张非常有价值的全家福。   老爷子当着两个儿子两个儿媳还有东西南北的面,终于向宋深深说出了他欠了她九年的“对不起”。   “我有两个女儿。”在铁观音的茶香中,老爷子聊起了他的伤心事,“大女儿不顾我的反对,嫁给了她的司机。我在公司给她的丈夫安排了份清闲的工作。谁知道西月还没出生,那个男人就在外面拿着宁家的钱包养女人!”   每每提起此事,老爷子都忍不住动怒。   宁西月出声安慰老爷子:“爷爷,都过去那么多年。妈跟那个男人也离婚了。现在一个人也过得很好。”   老爷子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我的小女儿刚到美国读书,就爱上了一个在餐馆打工的留学生。两人贫富差距巨大,生活理念不一样。最后留学生受不了压力,提出了分手。小女儿因此得了抑郁症,跳楼自杀了。”   这件事是老爷子的忌讳,宁东旭从父母那得知小姑是自杀身亡,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段隐情。   老爷子缓缓又道:“后来,我一直坚持要门当户对。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深深,你和东旭是特例。你们俩坚持了十六年,不容易。深深,爷爷把你害苦了,爷爷跟你道歉。你可以原谅我吗?”   此刻,他不是叱咤风云的商业巨贾。他只是垂垂老矣的老人,等待着孙媳的谅解。   他知道这很难,所以,他也没报太大的希望。   宋深深看着怀里的小鱼儿。   小鱼儿睁开了细长的眸子,随即又闭上眼睛安睡。   “算了。”宋深深抬头看着老爷子,“爷爷,其实我还在怪你带走了语宁。但是,我不想再计较了。现在的我只想好好抚养三个孩子长大成人。过去的就一笔勾销吧。”   老爷子感激极了,又去看孙子。   宁东旭想了一会儿,露出个释然的笑:“既然深深决定一笔勾销,那我听她的。”   老爷子拿出三个平安锁,一一挂在了三个孩子的身上。   宁莞尔看着胸前镶着玉石的平安锁,开口道:“谢谢你……爷爷。”   “你不能叫我爷爷。”老爷子正色道。   宁东旭连忙出声制止:“爷爷!”   他不能让老爷子说出莞尔的身世。   莞尔姓宁,这辈子都是他和宋深深的女儿。   “语宁已经乱了辈分。莞尔,你应该叫我曾爷爷。”老爷子摸着宁莞尔的头,语气很是亲和。   宁莞尔连忙改口:“好的,曾爷爷。”   老爷子应了一声,脸上的皱纹骤然舒展开来。   不久后,纵横商界多年的金融大亨宁怀善将家族生意全权交给了儿孙们,宣布退休。   他买下了宁东旭隔壁的那套别墅,过起了养花钓鱼、逗弄孩子的悠闲生活。两个小女孩每天都会过来玩,他也常去宁东旭家蹭个饭喝个茶。   这天傍晚,宋深深给宁老爷子送去了一笼刚出锅的紫菜肉包。   回到家,她给小鱼儿喂了奶,教语宁弹钢琴,然后陪莞尔织围巾。   等到孩子们都睡着后,叶小枝发来了视频聊天申请。   叶小枝刚刚怀孕,宋深深交代了些孕期注意事项。   等她结束视频,她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直至,她把手伸入外套的口袋,摸出了两张电影票。   宋深深飞奔到卧室,一脸抱歉地看着宁东旭。她今天下午刚答应宁东旭,晚上要陪他看电影的。   “你让我等你一会儿,行,我等你。我等你都等到电影结束了!”宁东旭简直要怨气冲天了,“深深,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你最近是不是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我怎么会忘了我的老公?”宋深深揉了揉他硬邦邦的脸,软声细语地哄他,“我可是从小到大都爱着你。”   “那你现在更爱孩子了,是吧?”宁东旭再问。   宋深深:“……”   宋深深无语了,他居然在吃自己孩子的醋!   她耐着性子,柔着声继续哄道:“孩子们长大后会离开我,会有他们的小家。而你是我共渡一生的人。你和孩子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宁东旭被哄开心了,全身的毛也顺了。他脱去她的睡裙,将头埋在她的胸前,“想死你身上这味道了。”   宋深深脸有点烫。   两人上一次的亲热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小鱼儿的哭声突然响了起来。   宋深深想去看,被宁东旭拦住了。“保姆会照顾的,别担心。”   宁东旭拉着她的手,往他的身下探去。   他那里,已经烫的要命。   “一年了,深深,我这里等了你一年。” 第71章 番外 老公每天都要哄(3)   “东哥, 停!”   宋深深双手放在胸前, 轻轻推开宁东旭:“今天,到此为止。”   她能理解他这一年忍得有多辛苦,所以她也任他为所欲为。   只是……   宋深深已经累得全身都散架了,保不准明天都下不了床。   “怎么?年纪大了, 体力跟不上了?”宁东旭拍了拍她的脸,笑话她。   宋深深不服气,嘁了一声, “某人年纪好像比我还大。”   “可体力比你好。”宁东旭啃着她柔软的唇, 强悍又深情地吻着她,“叫我老公。你还从没在我们亲热的时候这么叫我。”   “……老公。”   “乖。老公一定好好疼你。”宁东旭如同一只完全不知疲惫的野狼,再次进入了她的身体。   ……   一转眼小鱼儿都一岁了。   宁东旭扶着他,让他在草地上慢慢地练习着走路。   “爸爸,烤好了, 快过来吃吧!”宁语宁摇了摇手中的丸子串, 冲宁东旭喊道。   宁东旭走了过去,把小鱼儿放到了树下。   小鱼儿睁大眼睛看着正在吃东西的爸爸、妈妈和姐姐,如樱桃一般娇嫩的小嘴儿含着自己的大拇指吧唧吧唧。   看上去可怜极了。   “妈妈,抱抱。”小鱼儿向宋深深张开了双臂。   宁东旭放下手中的烤串,“来吧, 我的鱼儿,快游到爸爸的怀里来。”   小鱼儿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重复着刚刚的话:“妈妈,抱抱。”   宋深深放下烧烤的活儿, 抱起了小鱼儿。   小鱼儿在妈妈的怀中腻歪着磨蹭着,眉眼也不委屈了,笑嘻嘻地闹腾着。   宁东旭有些受挫,叹了一口气:“我儿子长得是越来越像我,可他好像越来越不喜欢我。”   宋深深连忙出声哄道:“孩子小的时候都是比较黏妈妈的,以后会好的。”   宁莞尔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安慰宁东旭:“是啊,爸爸,我小时候也是一直黏着妈妈的。”   宁语宁也哄道:“男孩子长大后就会喜欢跟爸爸一起玩。比如说温承光,他现在就喜欢和他爸爸一起玩。”   说曹操曹操就到。   “温承光,我的好朋友!”宁语宁扔下手中的食物,飞奔过去抱住了温承光。   温承光兴奋地抱起她,转了好几圈。   “温承光,你现在都比我高了!”宁语宁用手比划了下两人的身高。   温承光带着点小得意,笑着说:“我是男的。我以后一定比你高,你不能再叫我小矮子了。”   宁语宁鼓着嘴,带着些许不服气,把头傲娇地撇到一边。   “语宁,你瘦了好多。”温承光连忙挑了些她喜欢的话说给她听。   果不其然,宁语宁嘻嘻一笑,拍了拍她的肚子,“游泳圈都没啦。上次表演芭蕾舞时,大家夸我是苗条的小天鹅。”   宁莞尔走了过来,浅笑盈盈地说:“承光,你肚子饿了吧,快过来吃烧烤吧。”   温承光从口袋摸出了一个平安福,挂到了宁莞尔的脖子上。   “我跟爷爷去崇恩寺时给你求的。”温承光柔声说,“莞尔,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嗯!”宁莞尔开心极了。   宁语宁心心眼地望着温承光:“我的礼物呢?”   温承光从口袋摸出一张照片,那是宁语宁在电影《妖言妖语》中的剧照。   今年春节,《妖言妖语》一上映就获得了赞誉,票房成功突破了25亿。   她扮演的吃货小兔子阿宁因为俏丽的外表和出色的表演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论坛中盘点10后小小花的帖子,宁语宁都是首当其冲的一位。   有很多经济公司向她发出了邀请,都被宁东旭以孩子年纪太小专心学业为由拒绝了。   “语宁,我是你的粉丝,快给我签个名吧。”温承光双手将照片递了过去,又从口袋摸出黑色的签字笔。   宁语宁端端正正地写上她的名字,“那你就是我的小迷弟咯。”   温承光不懂迷弟是什么意思,还是点了点头。   “可是,这不能算礼物吧。”宁语宁鼓着嘴,又向他伸出了手。   宁东旭蹙起了眉头,“语宁,不能这样没礼貌。”   “叔叔,没事的。”温承光拿下背包,从包里拿出两条裙子。   一件是大红色的背心裙,腰间的右侧缝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款式大方,非常吸睛。   一件是白色的棉布连衣裙,裙摆处绣着一圈或粉或紫的小花,十分的清新可人。   “这都是我自己设计的。我爸爸教我打版,我妈妈教我绣花。送给两位宁小姐。”温承光笑道。   两位宁小姐立即换上了温小设计师为她们设计的裙子,在爸妈面前换着法子展示着她们的新裙子。   宁语宁边转圈边问:“温承光,你给贝儿做裙子吗?”   温承光回道:“她一直是我的模特。我做的那些衣服,不管多难看,贝儿都会试穿的。”   宁语宁突然就好羡慕贝儿,“贝儿她怎么不跟你一起来美国玩?”   “还不是她妈妈又闹着跟她爸爸离婚。”温承光叹气道。   宁语宁无语了:“她妈妈怎么老是闹离婚?”   “你就当是他们秀恩爱一种特别的方式。”温承光无奈地耸了耸肩,“贝儿说了,她妈妈这样作,就是她爸爸给宠坏的。”   宋深深有些感慨,对身边的宁东旭说:“你从小到大都那么作,是不是因为我把你宠坏的?”   宁东旭差点就跳脚了:“我哪里作了?”   “好好好,你不作,你就是性格拧巴了些。幸亏你找着我这样好脾气的老婆,否则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宋深深低下头,逗弄着怀里的小鱼儿。   “所以说我俩天生一对。”宁东旭接过小鱼儿,把他举得高高的。   近处,是他小儿子乐呵呵的笑声。远处,是他两个大女儿欢快的笑声。   暖暖阳光落下。   习习微风吹来。   岁月一片静好。   宁东旭看着身边的宋深深。她侧颜柔和,唇角弯起,笑得幸福又恬静。   “深深,我爱你。”   宁东旭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   小鱼儿两岁半时,宋深深从柯蒂斯毕业了。   满载着多个国际钢琴大赛的奖杯,宋深深在离开美国前,在卡内基举办了一个钢琴演奏会,获得了热烈的反响。   名利双收的她带着三个孩子,和宁东旭一起回到了港城,从此定居于此。   “小鱼儿,爸爸告诉你很多次,不要穿着鞋子在沙发上跳。快点下来!”宁东旭厉声指责道。   “我、不!”小鱼儿朝他扮了个鬼脸后,蹦的更欢了。   那张长着跟自己有八成像的脸,尽是做着熊孩子的事。宁东旭心中的滋味,别提有多酸爽了。   “爸爸,抓我呀!快来抓我呀!”小鱼儿从沙发翻滚下,嘻嘻笑着跑走了。   宁东旭陪他绕着沙发跑,在即将抓到时,又故意放水,让小鱼儿溜走。   “妈妈,救命啊!”小鱼儿看到出现在玄关处的宋深深,一双小短腿跟踩了风火轮似的飞奔过去。   宋深深和两个女儿刚从商场回来,就看到了一地狼藉的客厅,一个无可奈何的丈夫,还有一个天天捣乱的儿子。   宋深深把小鱼儿抱了起来,然后,把他交给了宁东旭处罚。   小鱼儿傻眼了。   两个姐姐捂嘴偷笑。   宁东旭把小鱼儿翻了个身,拍打着他的屁股:“叫你不听话!叫你天天把沙发当蹦床跳!以后还敢不听话吗?”   小鱼儿哇哇大哭起来:“你们都不爱我!你们是坏蛋!”   那哭声响亮的,颇有宁语宁当年的风范。   最后还是宁莞尔把他从爸爸的魔手中拯救了出来。   小鱼儿如同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挂在二姐的身上,等离得远了,朝宁东旭吐出了舌头。   宁东旭又好气又好笑,再次感慨道: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调皮的儿子?   当天晚上,宁东旭在花园的草坪上搭了两个帐篷,美名其曰看星星。   宁家两个公主都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少女,对宁东旭时不时的脱线行为已经完全免疫了。在被蚊子吸光血之前,她们两人抱着小鱼儿上楼了。   宁语宁看了下手表,叫道:“老宁,十点了,你和妈妈的二人世界。”   宋深深又拍死了一只蚊子,正要离开,宁东旭的手从她上衣的下摆处伸了进去,摸到了她的胸前。   “我们今晚做一对野鸳鸯,打个野|战,怎么样?”他墨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宋深深脸红道:“老不正经!”   “行啊,今晚就不正经给你看!”宁东旭三下两下扒光了她的衣服,炙热的吻如狂风过境一般压了下来……   宋深深听说,宋青枫因为毁容了,把自己关在疗养院里。丈夫和女儿从没来看望她。她抱着一张全家福,嘴里一直念叨着:“哥,原来真正爱我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   宋深深听说,秦音终日流连于夜店。某天,她闪婚了。对方是一个建筑工人,长得很像宁东旭。没多久,又闪离了。   都只是听说,宋深深没去求证。   因为,她们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一个月后。   “宁东旭,你给我滚过来!”   听到宋深深的叫骂声,宁东旭连忙滚到了浴室。   当看到验孕棒上的两道红线,他先是吃惊,随即兴奋得乐出了声。“老婆,这次我替你生。”   “去你的!”宋深深用小拳头锤着宁东旭的胸口,发泄着心中的怨气,“谁让你搭帐篷的?星星没看到几颗。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孩子!”   宁东旭仍是笑个不停:“小星星。”   “什么?”宋深深愣了一下。   “这个孩子,就叫小星星。”宁东旭把她搂在怀里,在她额头上留下了极其温柔的一个吻,“深深,我永远爱你,永远爱我们的语宁、莞尔、小鱼儿,还有小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有爱无声》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   有缘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