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
作者：南加


文案：
(先婚后爱，婚后文，主日常）

男主版文案:
宋迟没想到，和老爷子棋盘上的一搏，竟搭上了自己往后的大半辈子。

女主版文案:
“他似乎不怎么知道，我爱他。”婚后某天晚上，看着king size大床上阖眸沉沉睡着的宋迟，卫湘和一字一句在日记里这样写道。

小剧场：
晚上饭后散步，宋迟硬要拉着卫湘和去附近超市走走，谁知没走一会儿他就觉得超市人多又无聊闹着要回去。
卫湘和无奈，却也依他，“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生鲜区给你买几个梨。”估计是天气干燥，宋迟最近老咳嗽，卫湘和便每天都给他做冰糖炖雪梨。
宋迟等了一两分钟没见人回来，拨开人群去找她。谁知人还没到生鲜区就远远看到有男人跟他老婆搭讪！
宋迟怒了，几步迈过去，拉过卫湘和执起她的手亮出无名指上的婚戒，凶巴巴瞪搭讪的男人，“这是我老婆，没看到她戴结婚戒指了吗！”
（看起来基调低沉的文案，其实讲述的是没心没肺的大少爷到被老婆惯坏的巨婴再到忠犬几个阶段不断进化的故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婚恋 
主角：宋迟，卫湘和 ┃ 配角：程纪原，杨思等 ┃ 其它：南加小说



第1章 
　　再过一天就是举办婚礼的时间，得老爷子恩准，宋迟这几天都不用去公司报道，说是给足他时间为婚礼做准备。
　　宋家在京城好歹算有头有脸，他是宋家唯一的继承人，跟下头的人吩咐一声，便有的是人给他张罗婚礼的事。这不，从定下婚礼日期以来，他唯一做过的跟结婚沾边的事，便是带着那个他只见过一面便决定要结婚的女人花了半天时间去拍婚纱照……哦，结束后还顺便去买了对婚戒。
　　之后的时间，便跟结婚再没关系，尽数由自己挥霍。
　　不用去公司的时间，习惯性便想招呼沈竞和江承两人出来喝酒，人倒是很给面子地出来了，不过也就坐了半小时，滴酒不沾就算了，走时还不忘冷冷瞪他：以后没正事别找我，要回家。
　　两人话不同，却也差不多都是这个意思。
　　宋迟对此嗤之以鼻，这就是结了婚的男人！放荡不羁的自由人生都被断送在爱情和婚姻的坟墓里了，却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他瞧不起他们！
　　默默朝沈竞他们走远的背影竖了个中指，百无聊赖浅酌着，宋迟觉着没意思，很快也起身离开。
　　酒吧位于市中心的位置，此时是晚上，夜生活刚开始的时间，抬眼便是灯红酒绿，霓虹灯晃眼又张扬，在这喧嚣的城市高调闪烁。
　　在酒吧门口立了会儿呼吸新鲜空气，他才转身去拿车。转身之际，眼角余光不留神晃过什么，他脚步一顿，侧头。
　　在他身后，从酒吧出来的，不是后天要跟他结婚的杨什么小姐又是谁。可眼下这副情景……宋迟眸底一闪而过的嘲讽，慢悠悠朝她走去。
　　杨妮没发现侧前方不远处的宋迟，间歇不断和几乎整个人挂在她身上的醉酒男人娇媚调笑着。男人一只手横过她肩膀从另一侧锁骨处往下按在她高耸的胸部上，另一只手也没歇着，在她小腹和大腿间游移。
　　杨妮娇笑着拎开那只手，嘴里欲拒还迎骂着，“过了马路就是酒店了，就不能忍忍？”
　　“……”
　　又谨慎叮嘱：“我跟你说啊，我后天就要结婚了，这种关系只保持到今晚啊。”
　　男人笑得邪恶，“怕什么，结婚后做这种事更刺激……”
　　宋迟看着注意力都在那个男人身上的女人，几乎要气笑了。
　　老爷子的安排下，十场相亲宴，十个人任他选择，倒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看走眼到这个地步。后天就是婚礼，这位自诩没谈过恋爱的杨小姐这会儿竟然还能跟别的男人保持这种关系，玩得这么开，估摸着婚后是要给他在庭院前种一片青青草地！
　　也不走了，索性立在原地等他们走近。
　　杨妮低着头只顾和身上的男人说话，完全没注意到侧前方的宋迟。眼看着两人就要越过自己直奔马路对面的酒店，宋迟冷冷地睨着他们，嗤笑一声。
　　“杨雪杨小姐？”
　　杨妮闻声条件反射往声源方向瞥一眼，目光触及宋迟一脸嘲讽的表情，当下便愣住了，眸底闪过慌乱，她几乎是下意识推开了挂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急巴巴上前：“宋迟，你听我解释……”
　　宋迟长腿往后迈两步，皱着眉扬手示意她不要再靠近。
　　连靠近都被拒绝，杨妮心下一阵难堪，握了握拳，掩下眸底的羞恼，泫然欲泣可怜兮兮地解释：“宋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那个男人不是那种关系……”
　　宋迟好整以暇，仿佛被捉奸现场的不是两日后即将与自己结婚的未婚妻：“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杨妮噎住，脸一阵红一阵白。
　　宋迟讥讽地扬唇一笑，“行了，犯不着解释了，结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杨妮一听，这次是真的慌了急了，上前就要挽住宋迟的胳膊，被宋迟冷着脸往后一步躲开。
　　她面上一僵，忍住火气，还是低声下气挽救，“宋迟，我……”
　　宋迟不给她丝毫余地，“既然不结婚了，麻烦杨雪小姐把我的号码删……哦，想起来了，我没给杨小姐留号码。”
　　那两天时间里，他连续相亲了十个人，避免被缠上麻烦，他没给任何人留号码，只是把纳入考虑范围的那两个相亲对象的号码留了下来。如今闹出这么一出，他倒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拿出手机毫不迟疑删除备注为“杨小姐”的那个号码，宋迟一笑，“我把你的号码也删除了，那么我就不打扰了，祝杨小姐今晚过得愉快。”有意无意扫了眼她身边的男人，宋迟勾了勾唇，转身大步离开。
　　“宋迟。”杨妮在身后喊他，他没搭理。
　　再之后，就有什么东西砸过来的响动，伴随着杨妮气急败坏的尖叫和骂声。
　　“你自己就风流多情，有什么资格嫌弃我！像你这样的永远只能娶到跟你一样滥情的……”
　　“还有，我叫杨妮，不叫杨雪，你才叫杨雪，你全家都叫杨雪%￥&#%……”
　　上了车启动引擎，宋迟便给老爷子打电话。
　　“爷爷，我那个承诺能推迟不？出了点儿状况……”
　　“宋家要办婚宴的事情已经发布出去了，婚礼就在后天，现在跟我说推迟？想都不要想！你丢得起那个人宋家丢不起。”电话那头老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几乎能想象到他脸红脖子粗隔着电话训人的模样。
　　“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既然做不到一开始就不要口口声声应下。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
　　耳朵要开始起茧，宋迟赶忙打断，“什么都别说了，我后天结婚，后天不结婚我是狗。”
　　挂了电话，宋迟单手握着方向盘缓慢驶着，另一手来回翻着手机通讯录。
　　老爷子安排了十场相亲，前八场的相亲对象在颜值方面一言难尽，他对此身心俱疲。所以看到第九场相亲宴的女人，他几乎没怎么考虑便留下了对方的号码。身材不算丰满，但脸蛋还是让人看着舒服的，即便只是浅淡的妆容，也为她加分不少。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第十个相亲对象作为结婚对象。在这个问题上他很肤浅也很直观，第十个女人，就是那个什么杨小姐，身材好，化妆后脸蛋也是耐看的。这就行，要的就是门面而已，带出去有面子就够了，他也没打算真因为一个赌注而从十个女人中挑选一个跟她过一辈子。
　　结婚嘛，不是还可以离么，什么时候想说拜拜了，感情不和，三观不同都是理由。
　　但是没想到，杨妮竟然跟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截然不同。以前怎么样他不管，毕竟他也有过女人，既然要结婚，那就是两人处于平等的地位，不管这段婚姻持续时间是多长，他不会双标地要求对方是个没有过感情经历的人。
　　只是他再怎么混，也不至于娶这样一个女人来丢宋家的脸面，光是名义上的宋家媳妇儿也不行。在确定跟他结婚之后，就在婚礼的前两天，还明目张胆地跟别的男人出入酒吧出入酒店？是以为他要定了她，故意挑衅他的男性尊严？
　　嗬，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女的不只是她一个，他宋迟还能找不着人跟他结婚？！
　　卫湘和今晚加班接了台手术。从手术室出来，换了衣服刚回到办公室，一串欢快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伴着嗡嗡的振动。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那串陌生数字，只是疑惑一秒，很快便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
　　“卫湘和小姐是吧？我是宋迟。”
　　“……”卫湘和一怔，呼吸顿时有些不稳。
　　离那天相亲相距已经近一个月，她也听说他这两天就要结婚了，和在她之后的相亲对象。
　　有些人于她而言，或许永远都是遥遥宇宙浩瀚星海中的一颗星，看得到，却终究是无法触及的那一抹耀眼光辉，即便她刻意去努力，想方设法去制造交集，甚至欺瞒，却也敌不过命定的安排。二分之一的可能里，他还是不作犹豫放弃了她。
　　知道他结婚的消息后，她明白，有些感情，真的要不见天日至终年了。
　　刻意用工作麻痹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她若无其事地过了二十几个昼夜。只是这刻意伪装的平静，还是轻易被他的一句话激起涟漪，微波轻泛的湖面，是渐起的涛浪。
　　她稳了稳声线，嗯了声，“我是卫湘和。”
　　声音轻柔轻，她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攥紧：“宋先生有事吗？”
　　“我要结个婚，婚期定在后天。”那端的宋迟声音磁性沉稳，语气平淡如风，“不介意的话，你要不要来跟我结婚？”
　　“……”眸底闪过惊诧，卫湘和彻底呆住，如丧失了言语能力般，她动了动唇，却没发出一个声。她闭了嘴，难以置信地用手压住急遽跳动起伏的胸膛，纷杂的情绪涌来，她一时有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或是幻觉，只是睁着眼屏息，大脑一片混沌。
　　过了好几秒没得到回应，只当卫湘和是拒绝了。宋迟轻叹了口气，却也不是很意外这个结果。
　　本就是急于找个人救场联系的她，非亲非故，那场相亲后也再没联系过她，没任何感情基础，甚至连交情也没有一丁半点儿，面对他突兀的“求婚”，拒绝显然更合情合理。
　　“没事。”没得到回答的宋迟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很是通情达理，“就当我没提过……”
　　生怕他收回他说过的话，卫湘和回过神来后便是心里一慌，急急脱口而出，“好。”
　　“什么？”宋迟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我跟你结婚。”卫湘和脸微烫，她努力平稳呼吸：“日期是后天是吗，你跟我说一下婚宴场地，我会在那之前赶到的。”
　　卫湘和答应得爽快，宋迟心有讶然，却也只是几秒。不管对方为什么突然就决定和他结婚，至少他的燃眉之急解决了。
　　至于别的，之后再说吧。
　　“场地我等下发给你。”宋迟顿了下，“既然卫小姐答应了，那明天估计得抽出时间来办点事。匆忙了点，但婚宴上不能没有婚纱照和婚戒。”之前跟那个杨小姐拍了套婚纱照，但新娘都换人了，肯定不能在酒店门口用之前的照片。两个人的手指尺寸也不一定相同……
　　结婚就是琐碎事儿多。宋迟突然有点烦躁，不耐地皱了皱眉。
　　意思就是明天要去拍婚纱照和买婚戒……
　　别人在婚礼前很早就着手准备的事情，他们却是急急忙忙在婚礼前一天才准备，确实有点太匆忙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但她还是顺从地点了头，温声答应：“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带着宋迟回来啦！！且看一个被老婆惯坏的巨婴如何逐步进化为忠犬【酷】


第2章 
　　这应该是卫湘和这辈子做得最疯狂的一件事。
　　从知道结婚到结婚，她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为了不耽误第二天紧密的行程，她挂了电话机急匆匆往家赶，跟家里人知会了声，不顾家里人的质疑和阻挠，简单收拾了行李便连夜往机场赶。
　　幻想过无数次无数种她和宋迟的结局，其中以她的暗恋惨淡落幕告终的版本最现实。可今晚，她要去往另一个城市，奔赴她和宋迟的婚礼。
　　她，要嫁给宋迟了。
　　凌晨三点才到京城。换做以往早就沉沉陷入梦乡的时辰，卫湘和却没有丝毫困意。担心晚上睡不好，白天拍婚纱照的时候没有好气色，在酒店入住前，她特地到一旁的药店买了助睡眠的药。
　　一辈子一次的婚纱照，仓促了点，但还是应该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的。
　　而宋迟对此却没有太大的感觉，甚至对短短时间内就换了个结婚对象也没有过多的想法。
　　需要想什么呢，都是跟只在相亲宴上见过一次面的女人结婚。唔，算上拍婚纱照那次的话，跟杨妮见面的次数还多一次。
　　结婚……
　　百无聊赖躺在床上，咀嚼着着两个字，宋迟轻笑。被老爷子催了好几年都没定下来的事，最后却败在了一盘棋上……原本他还妄想通过这盘棋来争取几年不被念叨催婚的自由日子呢。
　　这下倒好，自由没要到，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老爷子也是厉害，前一天才赌完棋，第二天就不知打哪给他整来了十个相亲对象。愿赌服输，他必然会按照跟老爷子约定的跟他选中的相亲对象中的其中一个结婚，这么着急，是怕他食言？
　　还有那个卫湘和，他问她要不要结婚，她就真答应了。一个男人突然提出要跟她结婚，她就一丝顾虑也没有，也不用考虑考虑的么？
　　真是有意思！
　　宋迟嗤笑。长臂伸出去关了床头灯，睡觉。
　　前一晚给卫湘和发了拍婚纱照的工作室地址，早上起来吃过早餐，宋迟便驱车前往场地。
　　到的时候，卫湘和已经到了，垂头在门口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迟下了车径直朝她走过去，“等很久了？”
　　不算陌生的嗓音响起，卫湘和这才惊觉宋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身前。她面颊染上一丝绯色，摇头，温婉微笑，“没有，我也刚到一会儿。”
　　宋迟点点头，“进去吧。”话毕，率先抬脚往工作室里走。卫湘和望着他的背影，深呼吸一下，乖顺地跟过去。
　　宋迟是天生的衣架子，加之对这次的结婚也是持随意的态度，选了套看得过去的服装便换上了。
　　卫湘和被造型师领着去更衣间换上了套最新款的婚纱，婚纱繁琐，造型师帮着折腾，也好一会儿才出来。
　　宋迟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着杂志，眉头微微蹙着。他不是很有耐心的男人，上次跟杨妮来拍婚纱照的时候，她换衣服也花了很长的时间，第二次经历这种事情，他自认他已经没什么耐心虚耗时间等待了。
　　卫湘和捂着胸口的位置，脸红红地从更衣间出来，没太注意宋迟的表情，她小步挪到宋迟面前。
　　低敛的眸间跃入一抹白纱，宋迟抬眸。与她给人沉稳温婉的气质不同，一身雪白轻纱罩身的卫湘和看上去有几分小女人的羞赧，白皙的脸蛋泛着红晕，对上他的视线，又有几分不自在地移开。
　　宋迟没想太多，起身，礼节性地夸奖道：“很漂亮。”
　　卫湘和感觉自己的脸颊又热了一分。她紧了紧扯着胸口的婚纱料子的手，局促道，“我要不要去换一件，这件好像有点……”她有些难以启齿，“摆在酒店门口，来往的人都能看到，不太好……”
　　目光落到她置于胸前的手上，宋迟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其实对他来说，出席各种酒会，各种更暴露的穿着都见过，卫湘和身上这件婚纱露的尺度，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因此他说：“不用了，摆造型的时候遮住就好了。”
　　宋迟这么说了，卫湘和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在拍摄前，卫湘和还是大致跟摄影师说了下自己的请求。
　　“这样啊。”摄影师想了会儿，问他们，“你们有没有什么设想好的造型？”
　　在室外拍的真实外景，夏末秋初，阳光还有些强，宋迟整套西装严实捂着，有些热得慌，受不了摄影师磨叽，不耐烦地拉过卫湘和。
　　“我抱着你挡住就行了。”又说，“得抓紧时间拍好让他们后期处理，明天赶不出来照片会很麻烦。”
　　听出他的不耐烦，卫湘和心里掠过一丝失落，很好地掩饰住，她扯唇牵了牵嘴角，配合地放下了手，贴近宋迟的胸膛。
　　穿平常的衣服没发现，换上这套婚纱，轻易看出卫湘和的胸部还是能拉分的。比不上那些波涛汹涌的巨无霸，目测B和C之间，不足C，但配在她这副一米六二的小身板上，比例已经算是很好。被前胸用细丝带系着略开着“V”字的婚纱料子紧紧包裹，外露的两边小半圆弧度和沟壑引人遐想。
　　宋迟眸光不经意从她胸口掠过，又很快移开。有些口干舌燥。
　　他侧身对着镜头，正对着镜头的手闲适插兜，另一手环过卫湘和的后背，大掌覆在她的蝴蝶骨上。卫湘和贴着宋迟的胸膛，侧过脸对着镜头微笑。
　　摄影师镜头对着他们盯了好一会儿，又拿开，“新娘的手，抱着新郎，双手抱他的腰。”
　　“……”
　　“要想不走光就要跟新郎贴近一点。”
　　卫湘和紧张得腿有些发软，她缓了口气，手慢慢抬起抱住宋迟精壮的腰身，脸也贴着他的胸膛，眼睫眨了眨，她柔柔地对着镜头扬唇笑。
　　摄影师咔嚓一声，看一眼成品，他满意地点了下头。
　　婚宴上用到的婚纱照不多，没拍几张，宋迟便带着她去了首饰店。
　　大多数像他们这个层次的人结婚需要戒指都是提前好长时间定制，他们赶场，只能买现成的。
　　展柜上的戒指款式新颖精巧，卫湘和对那些造型繁琐的无感，挑了对偏素的，宋迟付了钱。
　　宋迟临时有事，出了首饰店他便直接送卫湘和回了酒店。车子停在酒店门口，看卫湘和低头解安全带，他叮嘱：“明天别迟到了，如果你有睡懒觉的习惯，最好调个闹钟。”
　　卫湘和抿嘴冲他笑了下，“不用担心，我会准时到的。”推开车门下了车，看宋迟发动引擎，她动了动唇，探身向前温声对他说了句“路上小心”。
　　宋迟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丝诧然，有些不可思议她这来得莫名而热切的关怀，却还是语气和缓地嗯了声。脚踩下油门，车子忽地飞出去。
　　宋迟朝后视镜看了眼，卫湘和还站在原地看着他车驶离的方向目送他离开。这个卫湘和，倒是比之前那个杨妮修养高。
　　宋迟轻笑，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卫湘和结婚的决定下得仓促，虽说不理解也不满她突然就提出要结婚，但她家里人还是在婚礼前一晚从丹城赶到了京城参加婚礼。匆忙通知了一些关系近的亲戚和家里的朋友，但因为不是提前知会，也大都是官场上的人，工作忙，且婚礼在京城，一时间行程上安排不开，便也都只能遗憾地表达不能到场的歉意和致以祝福。
　　所以婚礼那天，女方那边出席婚宴的人，其实只有卫湘和父母。
　　卫家在丹城也是有头有脸的权贵，卫父是华丹军区总司令，为人低调，卫母经营着一家慈善机构。纵然卫湘和不打商量就毅然决然要嫁给宋迟那个京城年轻的前任市长，卫父卫母心里不情愿，但多年的修养，也让他们在面对宋迟的爷爷宋学成时举止得体不失礼，但脸色，自然算不上是好看。
　　宋学成在来之前已经知道宋迟的结婚对象一夕之间已经换成了卫湘和，对此他只是稍许讶然，很快便欣然接受了这个变动。
　　一番反转，最后还是回到了预定的样子。那丫头……希望她得偿所愿，能和宋迟这臭小子过得幸福美满吧。
　　迎宾区有宋迟和他前两天才从国外赶回来的爸妈，还有老爷子宋学成，按传统卫湘和也该在迎宾区迎接宾客，宋迟看她穿着高跟鞋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索性直接让她回休息室等着。他性格不羁，本就不在意这种传统，凭宋家在京城的脸面，估计也没人敢多说什么。人姑娘只是来跟他结婚，没必要让人家跟着受罪。
　　宋迟没见过卫湘和父母，卫父卫母朝门口过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公式化地扬唇礼节性地带笑立在原地。宋学成之前和卫父有过几面之缘，也知道他是卫湘和的父亲，一眼认出他，拎着宋迟胳膊便热情地迎上前。宋城爸妈不明所以，但见状也跟着过去迎接。
　　宋迟狐疑地看着老爷子难得一露的热情和示好，心下有了猜测。
　　“卫司令，好久不见。”宋学成主动伸手。卫鼎铭身份敏感，行程一向属于机密。宋学成深谙这点，因此打招呼之时，他有刻意将声音压低。
　　卫父笑得有些勉强，军商不是一家，但未从京城搬家至丹城时，他们也算是小有交情，不算深，但宋学成的辈分在那儿，此刻也不是在工作场合，如今还结成了亲家，对他还是要有该有的尊重。
　　他伸出手回握，“以后小女就麻烦宋家了。”
　　见状，宋父也伸手，微带着歉意道：“原来这两位便是亲家。婚事来得突然，一直没来得及跟你们见面，还请见谅。”
　　心底的猜测得到认证，宋迟彬彬有礼朝岳父岳母问好：“爸，妈，我是宋迟。”
　　卫母朝他点头算是回应，脸上的笑容有些疲惫。
　　大抵知道她眼底的疲倦从何而来，宋迟笑笑，没多言语。


第3章 
　　老爷子亲自引领着卫湘和爸妈入座，宋迟回到迎宾区，朝他们的方向看了眼，不在意地扯了扯唇。
　　他岳父岳母的这副表情，让他想到一句话：好好的白菜被猪给拱了。
　　估计卫湘和的爸妈现在心里就是这么想他的吧。
　　宋母不知道宋迟的结婚对象竟然是丹城卫家的，不觉有些恍然，她定定看着宋迟审视几秒，叹了口气。
　　“听说卫主席家的闺女人很好，性子恬静，懂事乖顺不争不吵，各方面都很优秀，不知道多少大户人家想跟他们家结亲。那么好一姑娘，怎么就栽你手上了。”
　　“……”宋迟失笑：“妈，我可是您亲儿子，在您心里，不该谁都配不上的吗？”
　　“你看看你这二十来年都是怎么过的，我都看不下去，能配得上哪个好姑娘？”宋母毫不留情地呛他。懒得再跟他贫，瞥他一眼，耳提面命：“我不管你以前怎么荒唐，既然娶了人家，以后就好好跟她过日子，别犯浑。”
　　宋迟：“……”在他亲妈眼里，这也是一个一颗好好的白菜被猪给拱了的故事。
　　而那个他前两天才换的结婚对象，是大家眼里的好白菜，他俨然成了那个拱了好白菜的猪。
　　除了卫父卫母脸色始终不是很好外，婚礼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司仪开场白，卫湘和拖着大长婚纱裙摆手里拿着捧花挽着卫父的胳膊踩着红毯缓步入场，宋迟站在台上等她走向他。
　　乔也跟沈竞也带着小艾乔来参加婚礼了，在这之前她没见过卫湘和，眼下瞧着面容柔和气质淡雅的卫湘和，不由地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惊讶。
　　以往宋迟的女伴她见过几个，都是前凸后翘的性感尤物居多，倒没想到，结婚的时候猝然换了口味。这可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她喜欢这种温温柔柔的人，看着就舒服，相处起来应该也不差。只是就算是相亲，这种性子的人也不该看上宋迟才对啊，真是便宜了宋迟这个恶霸了。
　　宋迟的目光扫过他们这一桌，就见乔也一脸惋惜的表情。他脸黑了黑，这个少妇肯定不是在惋惜他紧随她的步伐踏入了婚姻这座坟墓，指不定在心里暗暗吐槽着他什么呢。
　　卫父已经领着卫湘和走到台前，宋迟收回视线，上前一步从他的手中牵过卫湘和。
　　卫父看看卫湘和，向来严肃的脸在这本该是喜庆的日子却隐隐有些晦涩。不难看出来他对这婚事持的什么态度。
　　宋迟暗暗挑眉，眸底闪过一丝兴味，他垂眸瞥一眼卫湘和，突然有些好奇她力排众议答应和他结婚的理由是什么，他们也不过只在相亲宴上见过一面。
　　卫父动了动唇，最后只是神色复杂第拍了拍宋迟手背，郑重道，“好好照顾她。”
　　宋迟参加过别人的婚礼，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
　　他颔首：“谢谢爸。”
　　卫湘和视线落在宋迟脸上，浓密的眉睫垂下，唇角几不可见牵了牵。
　　新人宣誓的流程过去得快，宋迟全程镇定自若，平静自然得不像是新郎官儿。倒是卫湘和，紧张得指尖微颤。
　　宋迟垂眸把戒指套进她无名指，抬眸之际，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
　　“紧张啊？”他随口问道，压低的嗓音磁性。
　　“没有。”卫湘和吸了口气，红唇略略掀了掀，轻声道。她微敛着眸从伴娘手里接过戒指给宋迟戴上。
　　宋迟挑了下唇。
　　兴许是宋迟的身份摆在那儿，在场的没人敢起哄新郎新娘热吻，乔也倒是想，只是刚兴致颇高地站起来就被沈竞压着肩膀按坐回位置上。
　　“吃饭。”
　　他把剥好的小龙虾塞到乔也嘴里，淡淡道，“都当妈的人了，不要幼稚。”
　　“……”乔也一脸控诉地看他，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反驳，“你才幼稚呢，我这叫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谁让宋迟在她和沈竞结婚的时候也在台下起哄来着，沈竞也是，竟然由着他闹，真给她在大庭广众面前来了个深吻，下了台还被化妆师拉去补口红，丢死人了。
　　沈竞嘴角微扬，没吱声，只是一手抱着在怀里扭来扭曲乱动的小艾乔，一手手按着她不让她乱动。
　　婚礼进行得顺利，只是宋家从商，生意场上的朋友多，宋迟当过一段时间的市长，政坛上当官的也请了一些，光是一桌桌敬酒，就耗去了不少时间。等到整场婚宴结束，夜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降临。
　　好不容易可以坐上婚车走人，宋迟解脱般呼了口气。敬酒期间他被灌了不少酒，这会儿已经是醺醺然，他按了按太阳穴，拧眉。
　　卫湘和和他坐在车后座，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看他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她有些担心，秀眉不自觉轻蹙：“你还好吗？”
　　宋迟混不在意地摆手：“没事。”江承和沈竞平常看着挺正经严肃的一个人，没想到今天灌酒最多的竟然是他们！沈竞结婚了没机会了，等江承结婚的时候不把他灌倒他都不姓宋！宋迟甩了甩隐隐作痛的脑袋咬牙切齿暗下决心。
　　没买新的婚房，婚车司机一路把他们送回宋迟一直以来独居的别墅。酒店离别墅有些距离，到家的时候，宋迟的醉意已经上来，整个人都有些晕晕沉沉意识不清的了。他酒品不是很好，醉得迷迷糊糊了，嘴里还时不时骂骂咧咧几句，卫湘和照顾着他分心听着，偶尔软声安抚一句。
　　婚车司机是宋家大宅的管家，了解自家少爷喝醉后是什么德行，此刻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宋迟整个人东倒西歪的站不稳，卫湘和一个人没法支撑他的重量，最后还是管家帮衬着把宋迟搀扶到了卧室。
　　宋迟倒在大床上翻了个身便呼呼睡去，卫湘和看着他，无奈地轻吐了口气，回头对管家道谢。
　　“少奶奶，我们少爷喝醉了比较难照顾，辛苦你了。”
　　卫湘和微笑摇头：“这是我该做的。”
　　送管家除了门，卫湘和才又折回了卧室。
　　宋迟喝了不少酒，此刻整间房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卫湘和微微蹙眉，在房间四处张望找到空调遥控器开了换气。
　　婚礼前宋迟已经让人把她从丹城带来的行李箱带到了这里，婚纱冗长繁琐，行动起来不方便，卫湘和翻开行李箱拿了套睡衣出来到浴室换上，又顺便接了盆水出来。
　　把水盆放在床边，她盯着宋迟看了好几眼，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睡过去了。
　　“宋迟？”她轻轻推了推他。
　　“不要吵。”眼都没睁的宋迟无意识皱眉，不耐烦地挥手，往床中间挪了挪，原本垂在床边的脚顺势往床上蹭。
　　“哎……”卫湘和急忙把他的脚按住，见没惊醒他，松了口气。给他脱了鞋，她把他往床中间挪过去一点。
　　没到家门便是不清醒状态的宋迟此刻还是婚礼上穿的那套衣服，卫湘和立在床边纠结了几秒，还是放轻动作给他把外套脱了，领带也松了放在一旁，上半身只留一件衬衫，还给他松了俩纽扣，袖口也一齐解了。
　　穿着这么齐整的一套正装睡觉，他明早起来得难受了，能舒服一点是一点。但裤子和皮带……卫湘和扫一眼他摊在床上的两条长腿，又很快移开目光。
　　作罢。
　　拧了毛巾给他擦了脸和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卫湘和才到浴室洗漱。
　　回来的时候，宋迟还是她离开时的那副模样，一动不动。
　　饶是面对的是沉沉闭着眼没有意识的宋迟，卫湘和还是免不得有一丝紧张。
　　世事真的变幻莫测，两天前还是要娶别的女人的这个男人，现在成了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手心有一丝丝湿意，她站在床边做心理建设，过了好几秒，才长长呼了口气，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躺上去，屏气凝神，生怕一不小心惊醒宋迟。
　　她平复了下心情，微微侧头看躺在身旁的宋迟。他阖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很长，覆在眼睑下方，与这线条硬朗的英气俊脸毫无违和。白日里或桀骜或不羁，或轻佻或略带几分玩世不恭的神色尽数敛去，在这寂静的夜里，纯粹得让人想要靠近。
　　卫湘和抬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又似灼手般很快松开。
　　这次，不再只是个虚幻的梦了。卫湘和盯着他的眉眼，弯了弯唇。


第4章 
　　宋迟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头疼，按按太阳穴，他紧拧着眉掀开被子起身。视线往下，触及那一身昨晚没换的衣服，以及从衣服上若有若无散发着的酒气，他脸色顿时更难看了，整张脸黑得跟包公一样，到衣帽间拿了干净衣服就往浴室走。
　　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卫湘和正俯身整理床铺。宋迟脚步一顿，挑眉。
　　没多惊讶一觉醒来这个家里多了个女人。他昨晚是喝多了，但没失忆，记得昨天是自己跟她结婚的日子。
　　他随意用毛巾擦着头上湿漉漉的短发，到床头柜拿手机，不疾不徐顺嘴道，“这个不用你弄，会有阿姨来收拾。”
　　卫湘和这才发现宋迟的存在。
　　“没事，我做也是可以的。”她扭过头继续手上的事。把床铺整理好，她才直起身子转身。
　　“我准备了早餐，还是热的。”
　　宋迟嗯一声，一手拿着毛巾，低头摆弄着手机：“我等下去吃。”
　　卫湘和应了声，转身进浴室将他们换下的衣服分门别类，大件的丢进洗衣机，贴身小件则直接手洗。
　　将小件衣物拿去阳台晾了回来，宋迟还在吹头发。卫湘和定了两秒，跟他说了声，自己便率先下楼了。
　　宋迟下楼的时候，卫湘和已经把早餐都端出来了，正坐在桌旁等他。
　　宋迟不常在家吃早餐，难得见餐桌上摆上牛奶、煎蛋、小米粥、一叠小菜、一屉小笼包，有些新奇。
　　看了半晌，不知从何下手，顿觉好笑，他端过牛奶抿了一口，抬眸看卫湘和。
　　“你一大早就起来准备这些？”
　　卫湘和点点头，声音轻缓，“我看你昨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一天不吃而已，我没这么娇弱。”宋迟轻嗤，瞥她一眼，埋首喝粥。
　　“你的厨艺不错。”他喝了几口，毫不吝啬地由衷赞赏。
　　卫湘和莞尔。
　　“你喜欢就好。”她道，小口喝着粥。
　　两人各自专注吃着早餐，半晌，宋迟似是不经意般问道：“看你也不像是冲动的人，为什么答应跟我结婚？”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卫湘和一怔，抬眸看他。
　　察觉到她的目光，宋迟放下汤匙，抽过纸巾随意擦了擦嘴，才对上她的视线。
　　“怎么这么看我？很惊讶？”
　　卫湘和摇摇头，没答，低缓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想跟我结婚呢？”
　　这个问题……
　　宋迟笑一声，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邪魅：“我需要结婚，而你看着挺合适。”
　　他看着她，等她的答案。
　　卫湘和抿唇笑了笑，低头夹了个小笼包到自己的餐碟，轻声道，“想结婚了，而你刚好出现。”
　　宋迟挑眉：“你年纪也不大，不用急着结婚吧？”他记得她可是比他小了5岁……
　　卫湘和没再说了，她起身：“我给你煮杯咖啡。”
　　宋迟看着她往厨房走去的背影，在这个早上第二次挑眉。
　　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宋迟每天早上都有喝咖啡的习惯，卫湘和把咖啡端出来，他才喝两口，宋母就来了电话。
　　是特地打来问他们几点回去吃饭的，宋迟说看情况，尽早吧，很快便挂了电话。
　　想起没跟卫湘和提过今天要回去吃饭的事，他抿着咖啡对她道，“我妈说今天让我们回大宅吃饭，你有别的事要忙吗？”
　　卫湘和犹豫了下：“大概几点过去？”
　　“你有事？”
　　卫湘和有些迟疑：“……我爸妈等会儿就要回丹城了，如果不着急的话，我想先去送送他们。”
　　宋迟点头，“那就先去送了他们再回大宅。”
　　机场跟回大宅是同一个方向，卫湘和知道卫父卫母的登机时刻，上楼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晾在阳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动身出门。
　　宋迟平平稳稳地驶着车，眼角余光扫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卫湘和，轻笑：“说实话，你爸妈是反对你跟我结婚的吧？”
　　“……”卫湘和看了他一眼，抿唇，过一会儿才嗓音轻柔道，“不是反对我们结婚，是……觉得仓促了些，你给我电话之前我没提过结婚的事……他们没做好心理准备。”
　　“也没想过跟你结婚的是我吧？连我妈都说你这么好一女孩儿怎么就栽我手里了。”宋迟目不斜视握着方向盘，气定神闲道，“什么时候不想跟我过了说一声，我立马跟你去民政局办手续，给你自由。这是这桩婚姻我能给你最大的主动权。”
　　听到前半句，卫湘和没忍住弯唇笑了笑，只是嘴角弧度还没落下，宋迟就提了离婚。嘴边的笑容一僵，慢慢落下。
　　她扭头看窗外：“结婚第二天就说这种话，不吉利。”
　　宋迟挑眉，意外又好笑地看她一眼：“年纪不大倒还挺迷信。”
　　部队临时有事，卫父卫母火速改签了机票回丹城，在登机前才想起给卫湘和来了电话，说把回去的时间提前了，让她不要去送他们了。
　　“那我过几天再回去看你们，路上小心……嗯。”卫湘和挂了电话，有些无奈地扭头看向宋迟：“部队有事，我爸妈提前走了。”
　　宋迟嗯一声：“那直接回大宅了。”
　　省了在机场的停留时间，两人比既定的时间早到宋家大宅。
　　宋母一见卫湘和就满脸压不住的笑意，笑盈盈热情地拉着她进屋，。宋迟那么大一个人就直接被忽视了。
　　宋迟：“……”这就是典型的有了儿媳妇儿就忘了儿子。无奈又心酸地跟在她们身后进去。
　　知道他们今天要回来吃饭，家里人很齐，宋父和宋迟爷爷宋学成都在。卫湘和微笑着逐一问好。
　　“你们吃早餐没？没吃让云姨给你们做点。”宋父笑呵呵问道，不失亲切。
　　“谢谢爸，我们在家里吃过了。”
　　卫母拉着她在沙发坐下，把果盘往她跟前推：“你先吃点水果，我到厨房帮云姨准备午饭。”
　　“我也去帮忙吧。”卫湘和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了，你坐着就好，也没什么可忙活的。”宋母把卫湘和重新按回座位，兴致极高地往厨房奔。
　　宋迟大大剌剌在卫湘和旁边坐下，冲着未走远的宋母喊：“妈，给我倒杯水，要温的。”
　　老爷子脸一沉，朝宋母喝了句“不准帮他”，拐杖就朝宋迟挥过去：“喝水都要人伺候，你不会自己动手？！”
　　不重的一下，但宋迟还是惊了一下。
　　无语又难堪地瞥了眼卫湘和，她显然也对这一幕有些惊愕。宋迟更窘迫了。
　　单他们自家人在场就算了，反正这种场面他们没少见，不过现在可是多了个卫湘和在。他不要面子的吗？！
　　“爷爷，不就是一杯水吗？又不是第一次让我妈倒，您看我不顺眼也不能借题发挥啊。”
　　“你还想让你妈伺候你一辈子？自己去倒。”
　　宋迟不动，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手上的拐杖作势又要挥过来，卫湘和见状，急忙伸手去拦：“爷爷。”
　　卫湘和插手，老爷子只能作罢，瞪着眼放下拐杖。
　　见宋学成没有动手的意思，卫湘和才松口气。
　　对身边的宋迟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水。”说着也起身。
　　倒是没想到卫湘和这么维护自己，宋迟有些觉得莫名，还没回过神来，老爷子又训起他来了。
　　“活了三十年了还离不开女人的照顾，宋家这么多男人里就属你最没出息。”
　　这话说的，满满的恶意以及对他男性尊严的打击啊。
　　宋迟整个身子往后一靠，颇为得意地扬唇笑：“爷爷这您就不懂了，就是有出息的男人才能有女人照顾。”
　　一听这话，宋父也不乐意了，再看卫湘和已经端着一杯水朝他们过来，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宋迟的混账话。
　　当即拉下脸来，“臭小子说什么糊涂话！真正有出息的男人都懂得爱护照顾自己的女人，而不是指着让对方照顾你，你别给宋家丢人现眼胡说八道。”
　　卫湘和把水放到宋迟面前，宋迟估计是真渴了，连句道谢也没有，理所当然端起就往嘴里灌。
　　老爷子和宋父嫌弃地看着他，脑袋隐隐作痛。
　　卫湘和微微一笑，收回视线看向宋父和老爷子：“爷爷，爸，你们聊，我去厨房给妈和云姨帮忙。”
　　走远了，还能听到身后宋迟对老爷子和宋父的斥责振振有词地反驳：“……道什么谢啊，整那么客套生分我还娶媳妇儿干嘛，请俩保姆得了……不对，请保姆我也不用道谢啊……”
　　卫湘和没忍住，唇角往上扬起很高的弧度。
　　相比以前，他似乎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巧舌能辩，脸皮也还是那么厚。


第5章 
　　这些年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加之宋父宋母又长年在国外忙，一家团聚的时间不多。久违地人齐，还多了个儿媳妇儿，宋母表现得尤为喜悦。
　　“和和，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不要客气，多吃点。”
　　卫湘和微笑点头：“好的，谢谢妈。”
　　宋迟埋头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忽然被宋父点名。
　　“想好去哪儿度蜜月没？”
　　宋迟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度什么蜜月啊，麻烦，他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于是正襟危坐道：“爸，这段时间忙着结婚的事，我好几天没回公司上班了，昨天郑睿说办公桌上一堆文件等着我处理，哪有空去度蜜月啊，以后再说吧。”
　　“以后去度的还叫蜜月吗？”宋父皱起眉头，“公司的事哪能忙得完？别为你的懒惰找借口。”
　　“您还别说，我还真没想去度蜜月的想法。”宋迟：“不就是去住个度假村，去海滩晒个太阳，吃个烛光晚餐再到处走走逛逛，有什么意思？！我们家应该正一下风气，不要搞这种形式主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辞，宋父脸一黑：“臭小子，说什么混账话呢……”
　　卫湘和扭头看一眼宋迟，抿着嘴微微翘起唇角。
　　“爸，其实我也没做好去度蜜月的打算。”她看了眼宋父宋母，不疾不徐地轻声道，“我也打算先整理一下我工作上的事情……”
　　“工作？”被儿子突然结婚的喜事冲昏了头，宋母倒是一直都没想起过这些事，她还不知道卫湘和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
　　“嗯。”卫湘和点头：“我之前在丹城的一家医院工作，现在想回去一趟，办一下手续，重新在京城找家医院上班。”
　　“这样啊……”宋母表示理解：“那找到想去的医院了吗？”
　　“还没有，打算从丹城回来了再实地去看看，了解一下再做决定。”
　　“需不需要我……”宋母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父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打断。
　　宋母只消一愣，当即意会。也是，卫湘和家本就不是寻常人家，如果需要找人托关系什么的，哪用得着他们主动提。如果她本没有这个意思，这么提出来，反倒显得质疑她的专业实力了。
　　“既然你们都是这样想的，那就自己决定吧，我们随你们开心。”
　　卫湘和点头，笑了笑：“谢谢爸。”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一直没出声的宋学成开口问。
　　“这边没什么事的话，打算明天就回去了。”卫湘和不卑不亢道。
　　“让宋迟陪你回去吧。”
　　卫湘和有些惊愕地下意识看宋迟反应。
　　宋迟有些意外老爷子会提出让他一同去丹城。卫父卫母明显不待见他，他去了可如何自处？
　　他放下筷子，正经道：“爷爷，我还要上班，公司还有很多文件要处理……”
　　宋学成：“带着去。”
　　“……”宋迟目瞪口呆，老爷子真是越来越调皮了。他顿了顿，笑呵呵道，“爷爷，说正经事呢，不要闹。”
　　“湘和要处理工作的事，没时间陪你，反正你也不喜欢游山玩水，去了正好可以专心工作。”
　　“……”他的不情愿表现的得很明显，以为如同度蜜月的话题一样，卫湘和这次也会给他解围，宋迟下意识朝她看去，谁知卫湘和却只是事不关己似的低头小口吃饭。
　　宋迟：“……”好吧，他以为卫湘和对他心存敬畏对他不喜欢的事都会出面帮她解围，现在看来，似乎是他误解了。
　　饭后两人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
　　车子驶离大宅一段距离，宋迟饶有意味地侧眸看一眼卫湘和，收回视线，嗤笑：“我还以为你会跟我站在统一战线呢。你爸妈不喜欢我，我跟你一起回去的话，只会把你们家的气氛搞得很尴尬。”
　　“那你会去吗？”卫湘和转过头看他。
　　“去，为什么不去。”宋迟勾了勾唇角，“老爷子都发话了，不去会被他揍死。”
　　卫湘和抿唇轻笑着转过头看窗外。半晌，她忽然出声：“他们会很高兴在家里见到你的。”
　　宋迟朝她看过来，挑眉，对她话的真实度不置可否。
　　宋迟要先回一趟公司，把要处理的文件什么的都带上，也要对他不在的这几天公司工作上的一些事情进行安排。
　　卫湘和说有点事情，让宋迟靠边停车。
　　“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情可处理的。”宋迟嘀咕着，却也依言靠边缓缓把车停下。
　　卫湘和笑了笑，没做回答。
　　车停下，卫湘和推开车门就要下车，想到什么，她扭头问宋迟：“在丹城那几天你有没有指定要穿的衣服？”
　　见宋迟只是一脸问号地木然盯着她，她耐心地解释道，“我没什么事要忙，如果你下班晚的话我就先帮你把行李收拾好。”
　　“没什么指定要穿的，你看着来吧。”宋迟毫不犹豫把选择权全权交给她。
　　每次出差如果是他自己收拾行李，到目的地后必会发现不是缺这样就是忘带那样，若是出差还好，缺了哪样没带让助理去买就好……当然，到丹城后还是可以以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为由让卫湘和帮他买，但是既然有人自愿帮他分担，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宋迟晚上下班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卫湘和还在衣帽间收拾着宋迟要带的东西。两套她自己给他搭配的衣服、睡衣、内-裤、袜子等，能想到宋迟用得上的东西都带上了，担心落下什么，来来回回检查了几遍。
　　宋迟进来拿睡衣的时候，就看到卫湘和对着敞开在地上的行李箱细细碎碎地念念有词。
　　“你在做什么？”他随口问，手也没闲住，脱着外套。
　　“我担心落了东西忘给你带。”卫湘和声音温和淡缓，蹲在地上仔细清点着行李箱里的物品。
　　“忘带了大不了到了再买呗。”宋迟不甚在意地嗤笑，邪邪勾唇瞥她一眼，拿了睡衣出去。
　　到了门口又折回来：“对了，到书房给我把电脑一齐带上，我办公要用的。”
　　语气，非常理所当然。
　　卫湘和愣愣望着已经没人影的门口，睫毛轻颤，随即脸上漾开淡淡的笑意。
　　她跟宋迟的婚姻来得突然，但或许是她本来性格就比较偏沉稳恬淡，面对宋迟时，鲜少会露出不自在的忸怩和局促。而宋迟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总是没心没肺玩世不恭的人，除了含糊地给她发出过她有主动权提出离婚的讯号，似乎也很平静地接受着这桩婚姻。明明是两个见面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闪婚搭伙过日子的人，结婚第一天，竟过出了老夫老妻的感觉。
　　直接跳过处处洋溢着淡淡尴尬的磨合期，能以这种自在的相处方式过日子，这种感觉，其实无端让人安心。
　　卫湘和到书房给宋迟拿了电脑重新整理好行李，又在房间待了一会儿，宋迟才从浴室出来。宋迟倚着桌子拨拉着他湿哒哒的碎发呼呼地用吹风机吹着，卫湘和则在他出来后就进了浴室。
　　宋迟眼角余光瞥她一眼，没理会，半闭着眼疲倦地吹着头发，感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再睁开眼之时，就见卫湘和端着洗衣盆出来。
　　宋迟一顿：“……”
　　“洗衣服这些事可以让阿姨做，用不着你亲自动手的。”等她晾了衣服从阳台回来，宋迟还是没忍住提醒一句。
　　家里又不是没有佣人，别到时候让别人看到说他虐待她。
　　“关于这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卫湘和轻轻柔柔不急不缓道，“能不能把原本负责这边屋子的阿姨派回家里去呢？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住，需要做的事不多，平常的家务活儿我下班了也能做，没有阿姨也可以的。”
　　“有阿姨帮忙你不是乐得轻松？”宋迟说，探究地对视几秒，又不耐烦地收回视线挥手，“算了算了，随便你，你自己看着来吧。”
　　卫湘和看他很不顾形象地胡乱挥手拨拉了下头发，把吹风机撂桌面便打着呵欠朝床边走去，嘴角弯了弯
　　。
　　把吹风机的线缠好拿到洗漱间搁置好，又出来把桌面上宋迟头发甩下来的水渍擦干。宋迟躺在床上眯着眼看她里里外外不声不气地帮他做收尾工作，大脑像是被灌进了一团浆糊。
　　看着挺贤良淑惠的一个人啊，长得也不算丑，家世也不差，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故事才能让她下行决心跟他闪婚？
　　而且她应该也知道他原本是计划跟另外一个人结婚的，这种情况下还能在他提出结婚后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实在让人费解。
　　宋迟手垫着脑袋作沈思状，只是思考了一会儿就觉得脑子更混沌了。晃了晃脑袋，收回枕着脑袋的手搭在被子上闭眼睡觉。
　　想那么多干嘛，像他这种连自己都没想过会在什么年纪结婚的人，不也出人意料地因为赌输一盘棋履行赌注跟别人结婚了？虽然他的想法很简单，反正都是结婚，在此之前也没遇到过想要一起搭伙过日子的人，跟谁结不是结？又不是签生死状，结了不合拍再离就是！所以没有心理负担地坦然接受了这桩婚姻。或者人家也只是单纯地想结婚了呢？
　　卫湘和不知道宋迟躺在床上那几分钟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她在梳妆台前坐了会儿，等洗衣机那边有动静了，她把衣服拿出去晾了才终于拖着有些疲惫的双腿回床上躺下。
　　“我关灯了。”她伸手去够大灯的开关按钮，边朝宋迟道。
　　宋迟嗯一声，探出手关了自己那边的床头灯。
　　他扭头看了眼卫湘和，又收回视线，缓缓闭上眼睛，悠悠道，“那什么我以后再补给你，今天在公司上班累了，没兴致。”
　　卫湘和有些不解地偏头朝宋迟看过去，但也只是怔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脸上热气泛起，她收回视线，恍若未闻平静地关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声音很轻：“不早了，睡吧。”
　　黑暗里，宋迟恶趣味地扬了下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吃完饭去看了个电影，一回来就打开电脑更新啦


第6章 
　　订的航班不是太早，两人吃过早饭才准备出门。
　　卫湘和从衣帽间将宋迟的行李箱拖出来，宋迟立在门口看看卫湘和，又低头瞅了眼她拉着的自己那只不算太大但也不小的行李箱，提步上前，从卫湘和手里接过拉杆手把，很顺手地把另一只手上拎着的文件包塞到她怀里。
　　脚尖一转:“走吧。”
　　卫湘和看他转身往外走的高大背影，眼眸划过一丝柔光。她抬脚紧跟上去。
　　就要迈下台阶，想到什么，她脚步一下子顿住。
　　“等一下。”她返身又回了卧室。
　　宋迟已经下了两个台阶，闻言，微蹙着眉回头。
　　没一会儿，就见卫湘和边往挎包里塞着什么边朝他走过来。
　　“忘拿什么了？”宋迟有些好奇地盯着她的包。
　　“你的刮胡刀。”卫湘和说着垂眼看着台阶往楼下走，“你早上还要用，昨晚就没装进行李箱。”
　　宋迟一怔，有些意外地挑眉。他想，卫湘和可能就是他妈一直想找的那种儿媳妇儿。平心而论，真是贤惠体贴得挑不出毛病。
　　丹城离京城不算太远，一个多小时，飞机就平安降落在丹城几场。两人在机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卫母知道卫湘和今天回来，但没说宋迟跟她一起，见到他的刹那，不由地一愣，有些惊讶。
　　“妈。”宋迟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微笑，难得的一本正经。
　　卫母微怔，随即嗯了声，算是回应。
　　“我回来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他陪我一起。”卫湘和主动解释。
　　“我看得出来。”卫母嗔她一眼，转头看宋迟，得体地笑了下，不疾不徐道，“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工作是其次，总不能让和和自己回来。”宋迟温情地看一眼卫湘和，微笑着回答，讨好长辈的技能似是瞬间被点亮，“况且婚前没能来，婚后也该来看看爸妈。”
　　卫湘和嘴角微翘。她从包里拿出两个礼物盒递给卫母：“宋迟给您和爸买的，说是见面礼。”
　　“……”宋迟微愣，反应过来，饶有兴味瞥一眼卫湘和，配合道：“不知道爸妈喜欢什么，就看着买了。”
　　卫母微颔首：“费心了。”领着他们进屋，边说，“你们先上楼把行李放好，我让张嫂准备午饭。”
　　卫湘和的闺房里，宋迟唇角微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打量，东看看西摸摸，似是对视线所及的东西颇有兴致。
　　“累的话就先休息一下吧，吃饭了我再叫你。”卫湘和说着，把行李箱放倒给他把衣服拿出来挂在衣柜里。
　　他们家住得低调，她的房间空间足够大，有独立卫浴，但没设衣帽间，只在房间里搁置了一个多功能衣橱。宋迟的衣服只带了两套过来，不多，卫湘和却还是给他腾了一格专挂他的衣物。
　　宋迟扭头看她低眉顺眼细致地整理着他的行李箱，挑眉，走到床边舒适地躺下，手臂支着脑袋，兴味盎然地盯着她，“那礼物，就是刚刚给你爸妈的那个，你一早替我准备好的？”
　　卫湘和没否认，只是缓声道，“虽然显得很庸俗，不过听别人说男方第一次到女方家带礼物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会显得礼貌周到些，你工作忙，我闲着没事，就看着买了两样。”
　　宋迟眉心一动。大大剌剌仰躺在柔软的被褥上，没脱鞋子，双脚挂在床沿，他舒服地眯了眯眼，语调悠然说：“忙是忙，但你跟我说，我也会准备。”不亲自动手，也可以让助理或秘书为他效力啊。
　　卫湘和笑了笑，没做声。
　　宋迟也没有要继续深究这个话题的意思，他阖上眼眸，掀了掀唇:“我眯一会儿，你下楼的时候叫上我。”
　　卫湘和应了声，只是等她将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好，床那边已经没了动静，看样子似是睡着了。她顿了下，放轻脚步走过去，立在床边盯着宋迟的脸几秒，她俯身帮他把鞋子脱了，缓缓把腿挪到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卫湘和到厨房的时候，张嫂不知道去哪儿了，卫母正在摘菜。她看了眼卫湘和，又把视线收回来，淡声问：“到厨房来做什么，不陪宋迟？”
　　“他昨天上班累了，刚睡着。”卫湘和在流里台上找到几颗蒜，挽起袖子剥了两颗。
　　她不吃蒜，但卫母喜欢在菜里放点蒜粒来调味儿，说那样香。
　　“爸什么时候再回来？”
　　“谁知道呢，部队的事情忙起来就没个期限。”卫母：“你结婚的时间挑的好，刚好卡在他休息的时间，不然估计你结婚他都抽不出时间来。”
　　卫湘和抿唇笑了笑，没做声。
　　“和和，介不介意跟妈说说你突然决定要结婚的原因？”卫母探究又凝重地盯着她，“在你结婚前，妈妈从来不知道你谈了男朋友。”
　　“……”卫湘和垂着眸，沉默。
　　知她是不想多说的意思了，卫母叹一声：“妈是怕你受委屈。”顿了下，又问：“宋迟……他对你好不好？”他看着，不像是懂得疼人的主儿。
　　“挺好的。”卫湘和道，晶亮的眼眸闪过柔软，“他是个好人。”
　　“这些就得由你自己来判断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行。”卫母说：“不管怎样，爸妈希望你过得幸福。”
　　“妈，放心吧，会好的。”她要的幸福，就只是陪在那个人身边而已，而现在，她已经做到了。
　　到午饭时间卫湘和才回房叫宋迟下楼吃饭。宋迟对卫湘和没听他的话下楼时叫上他颇有微词，但也只是嘀咕了几句便作罢。
　　卫母是优雅得体之人，虽说宋迟离她对女婿的要求和标准有些距离，但既然是自己女儿选中的人，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加之宋迟在长辈面前刻意塑造出的成熟形象，一顿饭吃得还算是和乐融融小温馨。
　　最近慈善机构在筹备一个活动，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卫母吃过饭便过去帮忙了。卫湘和要回医院办理离职手续，交接病人，她换了衣服跟宋迟说了声便准备出门。
　　宋迟拎上文件包和电脑跟着她出门。
　　卫湘和朝他望过去，“你有事要出去？”
　　“我出去找个地方办公。”宋迟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才显得我这一趟来得有诚意，不然你妈突然回来见到女婿在家里待着女儿却出去上班了，影响多不好。我不要面子的啊？！”
　　卫湘和一顿，“外面的地方不如家里安静适合办公——”
　　“怕什么，我是商业奇才。”宋迟颇为傲娇得意：“能投放一半心思在工作上就行。”
　　他都这么说了，卫湘和再坚持反而显得不相信他抗干扰的能力了，跟他一起出了门。
　　她带他去了她上班的医院附近一家环境相对较幽静的咖啡馆，给他寻了一处比较偏的位置。
　　“我上班的医院就在附近，你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宋迟嗯一声，挑剔地随便翻着菜单，随口问她：“你什么时候下班？”
　　卫湘和来的路上跟他提过，她要去医院办离职手术，但因为这两天刚好有个医生请了病假，医院人手不够，让她这两天先在医院里上着班帮忙，等那个医生销假回来了她再正式离职。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不然呢？要是一前一后地回去我跟你出来这一趟还有什么意义。”
　　卫湘和觉得宋迟在这个问题上真是执着得傻傻的，有些……可爱。
　　她抿着嘴弯了弯唇，嗓音是她一惯的语调，轻柔徐缓：“我五点半下班。”
　　“嗯。”宋迟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你下了班直接过来这儿吧。”想了想又叮嘱一句：“别太晚啊。”在这咖啡馆一坐坐大半天，他会疯的。
　　有了宋迟的叮嘱，怕他等得不耐烦，卫湘和一到下班时间就脱下白大褂拿上包急匆匆往外走。
　　同科室的同事看她步履匆匆，好奇道：“卫医生，这么着急上哪儿去？”
　　“要去接个人回家。”卫湘和冲她一笑，越过她快步往电梯口走去。
　　宋迟处理了几分比较着急的文件，看不下去别的，百无聊赖刷起了手机。
　　朋友不算少，但多是生意场或是当初作为京城市长时结交的政坛上的人，有交情，算不上多熟悉。像这种需要打发时间的时刻，自然是不会找他们的。在微信通讯录来回划拉了几次，他点开了乔也那一栏，给她发了消息，让她给他拍几张小艾乔的照片过来看看。
　　【凭什么！不给。】乔也很快回复，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宋迟目瞪口呆，下一秒直接给她发了视频通话。
　　屏幕里一出现乔也的脸，他就先发制人抢声控诉：“你怎么这样？又不是要看你的照片，抠什么抠？”
　　“我乐意，管得着吗你。”乔也在那头相当傲娇。
　　宋迟：“……”他还真管不着。
　　“哥这不是无聊吗。”他嘿嘿两声：“小艾乔在哪儿呢？让她出来跟帅气舅舅打个招呼。”
　　乔也看不惯他那副欠揍样儿，嘀咕：“你爷爷不是说你去你岳父岳母家了嘛，不赶紧在他们面前多献殷勤讨好他们，还有时间无聊，真是厉害。”
　　“不献殷勤他们就已经对我很满意了。”宋迟颇为镇定地睁着眼睛说瞎话，“快把小艾乔叫出来，她舅想跟她玩儿。”
　　乔也给他翻了个大白眼。她这表哥平时没个正形儿，总给人一种吊儿郎当不严肃的样子，这副模样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爱跟小孩玩的，但事实是，他还真特别喜欢小孩子，平时闲着没事总爱跑到他们家逗小艾乔。
　　“就给你看一眼啊。”乔也举着手机，摄像头对着婴儿床上的小团子。她已经睡着了，粉嫩的小嘴嘟着，短短的一个娃娃，看上去睡得很香，很可爱。
　　宋迟刚睁大眼睛凑近屏幕，乔也就把摄像头移开了。
　　他瞪着眼：“我还没看清楚呢。”
　　“一眼已经够了。”乔也笑嘻嘻的：“沈竞说那是我们的孩子，不能老让你跟她玩，霸占着她。”
　　宋迟咬牙切齿：“好像谁还没有似的。”
　　乔也一本正经：“别说，你还真没有。”
　　宋迟一噎，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卫湘和推开咖啡馆的门，第一眼就是朝宋迟的方向看过去。那个男人还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张俊脸黑沉沉的，盯着手机瞪着一双黑亮的眸子。
　　她顿了下，缓步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给他收拾散得一张桌子都是的文件。
　　宋迟烦躁地瞅着手机屏幕上乔也嘚瑟地发给他的小艾乔的照片，若有所思地抬眼盯着卫湘和，突然问：“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
　　指尖一颤，文件从手里滑落，卫湘和定了定心神：“什么？”
　　宋迟张了张嘴，话到嗓子眼儿又压了下去。两个仓促凑在一起过日子的人，现在就谈孩子确实太突兀。
　　他站起来从卫湘和手里夺过那些文件自己收拾：“算了，以后再说吧。”
　　宋迟的表情还是不太好，卫湘和不知道其中症结，眼观鼻鼻观心跟着他一起出去。
　　“这家咖啡太难喝了。”出了咖啡馆，宋迟皱着眉抱怨：“点了几杯，没有一个口味感觉是对的。”
　　卫湘和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咖啡馆。她也在这家店喝过，算不上是咖啡中的上品，但也不至于难喝。
　　“那我明天给你煮好了带过来。”她好脾气地安抚他。
　　宋迟高冷地嗯了声。


第7章 
　　宋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可第二天早上，卫湘和还真给他用保温瓶装了大半瓶咖啡。
　　他有些惊讶：“你来真的？”
　　卫湘和瞥他一眼，把保温瓶用配套的保温袋装上：“不知道久放在保温瓶里会不会变味，如果不好喝你就让它这么撂着，我下班了再过去收拾。”
　　也不知道宋迟听没听进去，他一脸新奇地盯着那只过分可爱精致的保温袋，边往嘴里塞着吐司，迷茫地皱着脸嘀咕：“带这个东西出门，是不是太奇怪了点！”怎么看怎么像以前那些用水杯从家里带开水去学校的中学生！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说出来了。
　　宋迟没说之前，卫湘和一直没往这方面想，他这么一说，脑子里便应景地有了很强的画面感，卫湘和压了压唇角，还是没忍住，嘴角弯起一丝弧度，笑了。
　　一向很恬静表情很淡的卫湘和都忍俊不禁，宋迟不高兴了，拉长了脸不悦地把保温瓶推到桌子一边：“不带了。”
　　卫湘和黑色的眸子晶亮，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笑意，她把保温瓶拿到自己面前，软声安抚：“你不是习惯工作的时候喝咖啡？我帮你带过去就是了。”
　　“不喝也不见得会怎样。”他嘴硬道，却也没拒绝卫湘和的提议。
　　毫无疑问，结果自然是卫湘和帮他把保温瓶带到了咖啡厅给他。在人家的店里坐着不点东西怎么也说不过去，卫湘和去医院前给他点了一盘水果沙拉。宋迟一口没吃，倒是把咖啡喝了个精光。味道不如现煮的好，但相比咖啡馆里卖的，他挑剔地莫名更属意自带的。
　　卫湘和中午休息的时间过来跟他一起到附近饭馆吃的饭，饭后又急匆匆回了医院。
　　宋迟办事效率高，不过一天多的时间，带来丹城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七八成。大脑运转了一天已经有些疲惫了，下午瞅着时间差不多到卫湘和下班的点，他提前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舒适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坐等卫湘和来找他。
　　可是这么一等，便过了她跟他说过的下班时间。
　　看着天色渐渐转黑，宋迟木着一张脸地重复拨打卫湘和的号码，始终是无人接听。
　　他不耐烦了，一张脸黑得像锅底。
　　就这么自己回去好像太过冷漠不够绅士，可这么没头没尾地干等，又的的确确在消耗着他那为数不多的耐性。
　　面色不悦地把玩着微凉的手机，他麻木地第N次拨打卫湘和的号码。
　　这次还是没人接听。
　　烦躁地收起电话，他拿过自己的文件包和电脑，起身就抬脚离开。走了几步又顿住，他回头望了眼孤零零杵在桌面上的保温瓶，脸黑了黑，他两步回去带上转身就继续大步流星往外走。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腾开手想掏电话，目光不经意一个流转，就扫到了不远前面医院方向正快步往咖啡馆走过来的卫湘和，她没注意到他，埋头走着，焦急地打着电话。
　　一声不吭就晚来两个多小时，不着急一下都对不起他在这枯坐干等的时间。
　　回去的方向跟医院的方向相反，宋迟索性立在原地不动，等她过来。
　　电话无人接听，卫湘和有些慌乱，哪知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咖啡馆门前面色不悦的宋迟。
　　她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便迈开步子朝他小跑过去。
　　“你怎么这么晚。”宋迟皱着眉眸色黑沉盯着眼前气息还有些不稳的卫湘和没好气地质问道。
　　“对不起，今天下午接了个产妇，生产过程中出了点问题……”卫湘和平复着呼吸解释。垂眸看了眼他手里满满的东西，小媳妇般很自觉地便伸手欲接过电脑。
　　宋迟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傲娇地抿唇把保温瓶塞给她。
　　卫湘和看他一脸别扭的表情，又看看自己手里被人嫌弃地塞过来的保温瓶，牵了牵唇角。
　　两人并排着往医院反方向走。
　　“手术出了什么问题？”宋迟的语气冷硬，刻意地不友好。
　　“有个产妇本来想顺产，可是生不下来，后来家属要求剖腹产，谁知又遇上了大出血，差点出了事故……”
　　“那你不知道跟我说一声？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卫湘和声音清晰柔软，一点没受宋迟坏脾气的控诉影响：“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晚。”
　　宋迟继续气急败坏，字里行间充满怨念和控诉：“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进手术室前调静音了，没听到……”
　　“……”
　　宋迟脾气来得快，可卫湘和事事顺着他，也不跟他呛声，独自暴躁跳脚的感觉就像一拳砸在棉花上，宋迟的坏脾气也在一番独角戏的控诉后偃旗息鼓。
　　两人用餐后回了房，卫湘和给他收拾着换洗要用的睡衣。
　　“我们明天回京城吧。”她说：“医院的手续已经办完了，请假的同事明天也会回来上班。”
　　在这边要维持好不容易在卫湘和妈妈面前树立的高大形象，被约束的感觉，比在公司上班还让他难受。宋迟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颔首同意。
　　“既然这边的事情忙完了那就回去呗。”
　　知道宋迟还有公司事务要处理，两人说要回去，卫母也不好挽留。
　　两人第二天下午就回到了京城。
　　回到自己的地盘，宋迟如脱了缰的马，行为不用再有所顾忌，当天晚上就软硬兼施把沈竞和江承约了出来喝酒。一早便兴致盎然在他们常去的酒吧点好了酒独自浅啄等他们，谁知两人都先后放了他鸽子。
　　江承的理由还稍微正当点，说是沈西有点什么头疼脑热的，他要在家照顾她。沈竞倒好，直接是乔也给他来了个电话，说是今天他们俩要出去过二人世界，如果他不怕电灯泡太耀眼的话就一起。
　　宋迟牙痒痒地往嘴里灌着酒，对这两个见色忘友的男人嗤之以鼻。
　　嘚瑟个什么劲儿，不就是陪媳妇儿吗，谁还没有似的。
　　宋迟出门前说了要跟沈竞他们去喝酒，晚上会晚回来，卫湘和便没准备他的饭，用过饭洗漱后再卧室开了电脑查京城医院的相关资料。
　　要重新在京城的医院找到工作，总要先对各家医院的特点多做了解才行。医院挑人不错，但她也挑医院。
　　正专心往本子上记着笔记，微掩的卧室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突然推开。
　　卫湘和一惊，下意识往门外看。
　　“吓到你了？”宋迟没精打采朝她看了眼，往床上走去，软绵绵地倒下，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
　　卫湘和看了下电脑右角显示的时间，才八点多。
　　“不是说要晚回来吗？”
　　“嗯，被放鸽子了。”宋迟有气无力。
　　卫湘和：“……”
　　她把笔放下，扭头看床上那只蔫儿巴受创的人：“那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做点儿？”
　　宋迟嗯了声：“我要吃香菇牛肉面。”
　　回想了一下厨房冰箱里似乎还有香菇和一小块牛肉，卫湘和让宋迟先歇着，自己则下楼准备。上来的时候，端了面和解酒茶。
　　宋迟盯着托盘上的那杯蜂蜜水，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酒味儿确实挺浓。
　　“以后不要准备蜂蜜水了，我不喜欢喝甜的。”他皱了皱眉头，还是很自觉地喝了大半杯。
　　“知道了。”卫湘和温声应，把筷子递给他，自己则在一旁继续浏览京城医院的信息。
　　关注了几家，比较属意的有两家，一家是公立医院，另一家是私立的，但在京城的知名度并不比公立那家低。而两家医院相比较，私立的那家显然更让她心动。
　　地理位置上，它距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更近。
　　她来回浏览着那家私立医院的资料，想了想，觉得还是跟宋迟知会一声。
　　“我明天想去华仁医院试试，你觉得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在外面没吃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这会儿宋迟估计是真的饿了，滋溜滋溜大口吃着面条，头也不抬：“这是你的工作，你自己喜欢就行，我没意见。”
　　卫湘和思索了一会儿，在笔记本上嘉仁医院名字下重重画了一道标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最后一章存稿，明天不知道几点更，到时候再在文案和微博通知啦


第8章 
　　不是第一次参加医院面试，心态各方面已经可以调整到最佳，但随着护士到了妇产科主任办公室，望着办公桌后坐着的那个人，卫湘和还不是不由地一怔，敲门的动作也滞住。
　　就这功夫，刚刚带路的小护士已经越过她朝办公桌后的科主任走去：“老师，这位是约好来面试的其中一位医生，另外一位是男医生，还没到——”
　　程纪原淡淡嗯了声，面无表情合上手里的文件：“先进行自我介……”抬眸瞬间，目光触及门口的卫湘和，同样一愣。
　　“卫……卫湘和？”他不太确定地扬眉。
　　看来是没有认错人了。
　　卫湘和放下还保持着敲门姿势的手，微微一笑，朝程纪原走过去：“程老师。”
　　状况外的杨思闻声，呆了，愣愣看着卫湘和，又看看程纪原，不敢置信道，“老师，她也是你的学生？”说完又嘀咕，“那我怎么没在医院里见过她。”
　　按老爸说的，程纪原学成归来后便一直在嘉仁任职，她爸是院长，从小没少跟着他到医院晃悠，按理说如果眼前同样叫程纪原老师的这个女人是程纪原的学生，她应该见过才对啊，可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原来不是这所医院的医生，还在学校的时候，程主任带过我几节课。”卫湘和轻笑着给她解惑。
　　怪不得！
　　杨思笑嘻嘻地，“那这么算你也是我的师姐了？”
　　“有时间在这攀关系还不如去学点实用的，别到时候实习期结束达不到标准让你爸颜面扫地。你别忘了当初他把你安排让我带的时候是怎么说的。”程纪原凉凉瞥他她一眼，把合上的文件丢给她:“把这个拿给梁医生。”
　　“……”
　　又拿这个说事，还在外人面前，一点也不给她面子！也不是她求着要他带的，心里不服有怨气就去找她爸理论啊，只会对她摆脸色拿她撒气算什么本事。
　　杨思气鼓鼓地压下朝程纪原翻白眼的冲动，不情不愿地接过文件出去了。以免又被程纪原抓到话柄，临了她不忘把门给他们带上。
　　看杨思出去了，程纪原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他起身到一旁椅子上坐下，给卫湘和倒了杯水，招呼她过来坐。
　　“我以为你会留在丹城当医生，怎么到这儿来了？”他一副闲聊的语气问道。
　　卫湘和接过程纪原递过来的水，道了声谢，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在丹城待了两年，以后会在京城生活，就把那边的工作辞了。”她徐徐答道，说完，又轻轻一笑，“不知道原来老师也在这所医院。”
　　老师？！
　　程纪原咀嚼着这两个字，低低笑了：“叫我名字就好了，我也就比你大两三届，一叫老师就显得我上年纪了。”
　　很熟悉的关系才直呼对方姓名，卫湘和和程纪原并不算熟，甚至在这之前都没说过话，自然不会直接叫他的名字。
　　“不叫老师的话，称呼程医生好像更恰当。”她微微一笑，放下水杯，从身旁拿起自己带过来的简历递过去：“这是我的简历，你看一下？”
　　“你们专业的系主任都赞不绝口的优等生，还在别的医院任过职，资质能差到哪儿去？”程纪原玩笑地勾了下唇，接过简历随意翻开看了两眼，合上放到一旁。
　　“我们科室最近很缺人手，你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他问。
　　这就算是被录用了？
　　卫湘和微微惊愕，很快又回过神来。
　　“明天就可以过来。不过，”她迟疑了下，“刚刚你带的学生提过好像还会有另一个医生过来面试，用不用等他面试后再做决定？”
　　“你不相信我有决定权？”程纪原挑眉。
　　“不是这个意思。”被这么一反问，卫湘和不免有些窘迫尴尬，她斟酌着缓声解释道，“我工作经验只有两年，我是怕过早定下我，会错过对你们而言更合适的人选。”
　　“医院既然把这件事情交给我，那就是相信我的决定。而我相信我的眼光。”程纪原看她一脸认真又有些局促，扬唇笑了。
　　“不用紧张，名额不是只有你一个，只要后来的人足够优秀，我依然会录用他，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程纪原都这么说了，卫湘和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以免耽误他上班，她又简要咨询了一下明天过来有没有需要注意的事，很快便起身离开。
　　程纪原没送她，坐在位置上定定看她出门离开的背影，有些晃神。半晌，唇角勾了勾，垂下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叫出她名字的时候，她没有一丝讶异之色，是以为他很好记性地记得当时带过的所有学生的名字吧，自认为她也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对于他只带过她几节课但是却记得她的名字，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事实是，当时他带的卫湘和那个班级，全班几十名学生，他只记住了她的名字，甚至是只知道她的名字。
　　上课时总是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认真做着笔记，提问时回答时总是声音清晰轻缓，与人对视时的眼神总是柔和礼貌的，却又无法让人感觉到亲近。那时候她那个班不乏有那么几个表现出对他有兴趣的女生，课堂上故意提问他一些私人问题引起注意，男生起哄，同学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她也只会轻轻牵起唇角，恬淡得与那份喧闹格格不入。
　　明明不是惹人注目的那种女孩子，却无端最让他不由自主投去目光。偶然在她们系主任刻意给他看的优等生推荐名单上把她的名字和人对上号，却也没敢在课堂上太明显地表现出他对她的注意。
　　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自那之后再没有过交集的人，没想到乍一看到，他竟然还能准确叫出她的名字。
　　人的记性，有时候真是好得出奇。程纪原想着，微勾的唇角有很淡的笑意浮起。
　　宋父宋母在国内已经待了好些天，国外的生意由不得他们再在国内逗留过长时间。寻思着这次出国估计要春节才能回来，想在出国前再跟儿子媳妇儿吃个团圆饭，宋母念叨着给宋迟打了电话。以为他们俩都在家呢，谁知宋迟已经回公司上班了，而卫湘和自己去了医院面试。
　　从宋父口中听说了宋迟关于“出息的男人和女人的照顾间的关系”的谬论，宋母本就对自家儿子结了婚还不开窍的木瓜脑袋郁闷，一听宋迟又不解风情地冷落媳妇儿，顿时更是气结。
　　“嫁给你了做什么事还都是自己一个人，要你有什么用？！”
　　“……”
　　宋迟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怎么没有用了，光有儿媳妇就行了？传宗接代不还得靠他播种？
　　这么想的，他也这么大言不惭底气十足反驳回去了。
　　宋母格外冷静地哼了声，“等你什么时候真给宋家传宗接代了再说。”话毕毫不留情挂了电话。
　　“……”
　　宋迟目瞪口呆。没有孩子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为什么大家都来挤兑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就先这样吧，卡文煎熬，我缓缓继续为明晚的更新熬夜奋斗


第9章 
　　宋迟公司有事要忙，晚上回去吃饭的自然只有卫湘和自己。宋母有心给儿子制造体贴儿媳妇儿的机会，硬是把卫湘和留到宋迟加班结束才让她回去。
　　当然，是让加完班的宋迟过来接。
　　宋迟对宋母把人接来又不负责送回去把事情推给他的行为非常不齿，从公司一路疾驰回来，本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唤醒一下宋母对他的母爱，谁知到家却没见到宋母，客厅里亮着灯，卫湘和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他推门进来，脸上扬起了淡淡的笑意。
　　她起身，“你回来了？”
　　宋迟朝她走过去，在她跟前站定，往楼上看去：“他们睡觉了？”
　　卫湘和嗯了声，点头：“他们说累了，就先上去休息了。”
　　“那你就自己在这干等？”宋迟不可思议地看着卫湘和，“楼上不是还有房间么，回去又没什么事，叫他们收拾一间给你住一晚不就省得大晚上跑来跑去了。”再不济不是还有他的房间呢么。
　　卫湘和自然是不会告诉他她今晚要回去住明早才来得及给他准备早餐和上班要穿的衣服。这几天一直是她在替他操持这些事，如果她不在家准备好早餐，不知道他是不是会空腹去上班。搭配要营养均衡，口味也要让他满意才行。好在，她这几天给他准备的早餐他都没说什么，应该是合他口味的。她早上比他起的早，提前在床凳上给他准备好当天要穿的衣服，他就不用起床后皱着眉头去衣帽间不耐烦地找衣服。
　　她只是温声说了句，“妈说你会过来。”
　　“我不过来你还打算在这等一个晚上不成？”宋迟嘀咕，下巴往外抬了抬，率先出门，“走吧。”
　　回去的路上，宋迟无意外地接到了宋母的电话。
　　哼，他就知道，才十点多而已，平常什么时候睡那么早了，摆明是知道他要过去，怕他声泪俱下一番控诉故意躲着他不见的。
　　宋母不知道宋迟已经洞察她的小心思，电话一接通她就佯作惊讶道，“刚刚起床到楼下喝水，没看到和和了……你把她接回去了吗？”
　　宋母表演得卖力，宋迟都差点没忍心拆穿她。
　　“妈，你以后把人接来你就得负责送回去。”
　　“有啊，我不是让你过来接了么。”宋母的语气相当无辜。
　　“……”宋迟不知道是他的表述有问题还是他跟他妈的思维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他的意思明明是让她让家里的司机送卫湘和回去，而不是差遣他这个辛勤加班到深夜赚钱养家糊口的儿子。
　　“您装傻也没用。”宋迟哼哼，“不差司机送她回来也没事，大不了我以后不让她过去了，派人来接也没用。”
　　这语气神气的，好像卫湘和去哪儿还必须要经过他同意才行。宋母黑线，挤兑他，“和和是有行为能力的人，你说不让来就不让来啊，横的你，娶了人家还打算让人对你言听计从了是吧，要当霸王呢？”
　　“听我的怎么了，您也说了，我们结婚了，妻子听丈夫的有什么问题……”
　　宋迟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跟宋母争辩着，全然不顾话题中心人物就在自己边上坐着，脸不红气不喘地一本正经阐述着自己高深的婚姻论，宋母回怼他的话也依稀能听清。卫湘和没插话，静静听着，唇角缓缓扬起。
　　耳朵嗡嗡地没完没了，宋母被宋迟义正辞严的谬论聒噪得脑子有点疼，听他还说个不停，没好气地打断：“和和没跟你吵过架？”
　　宋迟静了静，瞅了眼一旁安静坐着的卫湘和，“为什么要跟我吵架？”他这么优秀的人，得多龟毛的人才能鸡蛋里挑骨头没事跟他吵架。
　　“真不明白她怎么受得了你，男人一个，絮絮叨叨的，还没完了。”宋母的语气似乎是在很认真第思考，尔后又说，“她现在就坐你旁边吧？你话多的缺点已经掩盖不住了，以后好好掩饰一下你的坏脾气，别把人气走了。”
　　这怎么还上升到人身攻击了呢？宋迟不乐意了，“妈，有你这么埋汰自己儿子的吗？再说了，我怎么絮絮叨叨了，我这叫性格开朗……”
　　宋母显然没有耐心再跟他掰饬下去：“不是说加班累？闭嘴歇歇吧你，真烦人。”利落挂了电话。
　　又挂他电话！
　　宋迟不敢置信地喂了两声，回应他的只有最初通话结束的那声“嘟”，再之后便没了动静。
　　不甘心在这个话题上没得出个胜负，他摘了蓝牙耳机，转过头开始对话题中心人物进行谆谆教诲。
　　“以后不要对我妈言听计从，她让你做什么事情要三思而后行。”
　　卫湘和也没想到他的战斗力这么持久，呆了一秒，才缓过来。温声道，“妈只是让我过去陪他们吃饭……”
　　“让你去你就去啊？怎么不见你这么听我的话？”说完，想了想，又有些心虚。好像也没有过不听他话的时候。
　　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自然是不能收回去的。他装腔作势清咳一声，继续说：“你是跟我结婚，不应该就是听我的话吗？”
　　“知道了。”卫湘和不跟他辩驳，柔声细语安抚，“以后什么事我都先跟你说。”
　　得到了卫湘和站在他这边的肯定回答，认知自己从此在家里多了一个拥护者，不再是孤军奋战，宋迟这才觉神清气爽。
　　晚上加班忙得天昏地暗，助理帮他订的晚餐不合胃口，没怎么吃，这会儿从战斗中松懈下来，饿意说上来就上来。宋迟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瞧着路过的街道旁有不错的餐厅，找位置停了车便领着卫湘和进去觅食了。
　　宋迟估计是真饿了，点了一堆东西。卫湘和在宅子里已经吃过饭了，这会儿没有饿意，几乎没动口，光伺候宋迟吃了，给他剥虾壳，盛汤，挑去海鲜粥里的葱花。
　　宋迟也不客气，享受着卫湘和的照顾，全程没有心理负担吃得开心。
　　他吃的杂，吃得也挺快，卫湘和有些担心他过后胃会难受。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借口去洗漱间，她到餐厅旁边药店买了些健胃消食的药。她有注意过家里没有备用药箱，不管胃会不会难受，先准备着药总是好的。当然，不会难受最好。
　　果不其然，卫湘和的担忧不是多余的。
　　晚上她洗完澡收拾好刚准备掀开被子上-床睡觉，就看到宋迟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眉头紧拧着，一副难受的样子。
　　“你怎么了吗？”她凑近了点看他的脸色，轻声问。
　　“胃有点难受。”他眉头还皱着。
　　还好提前准备了药。卫湘和在心里轻叹口气，又下床：“你等等，我去给你拿药。”
　　宋迟不是害怕吃药的人，可吃了药胃还是不舒服就让他有点不高兴了。
　　“你的药到底有没有用啊？”
　　“健胃消食的，估计要过一会儿才见效。”她把水杯放倒一旁桌面，又倾身过来看宋迟，微微皱着的眉头关切表露无遗。
　　“现在还是很难受吗？”
　　“胃胀胀的。”宋迟有气无力嗯了声，哼哼：“你不是医生吗？这种情况难道没有快效的治疗办法？”
　　卫湘和无奈失笑，虽说她是医生，可她是妇产科医生，论治病还是妇产科方面的问题她比较拿手。
　　“要不我给你揉揉？”她打着商量道。这么说着，她的手掌已经覆在他的肚子上，轻轻来回揉着。
　　被子原本就只随便搭到肚子以下一点的位置，卫湘和的掌心覆过来，暖暖的柔软和他的肚皮只有一层睡衣布料之隔。
　　不知是感知力被她掌心的温热转移还是别的原因，宋迟竟然觉得那种胃胀的难受感好像有所减轻了。而且说句实在话，卫湘和的手法还不错，揉得还算舒服，像按摩。
　　舒服下来，宋迟也才有心思闲聊别的。
　　“今天不是去医院面试么？结果怎么样？”他随口问道，感觉揉的位置在腹部偏左了一点，他皱了皱眉，蛮横地拉过卫湘和的手掌往右挪了挪，“往这边揉。”
　　卫湘和顿了下，眉眼弯了弯，带起一丝很浅的笑意，手没停，顺时针逆时针来回给他轻揉着。
　　“面试通过了，明天就去上班。”
　　“还挺优秀。”宋迟挑眉，自豪地往自己脸上贴金，“看来我的眼光还挺不错。”
　　这是指选中她跟他结婚吗？卫湘和没吭声，脸微红。
　　两人没再说话，卫湘和揉得舒服，宋迟眼皮一掀一阖，昏昏欲睡，最后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真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又突然惊醒。
　　他迷迷瞪瞪打了个哈欠，翻身打算继续睡个好觉，身子一动，恍然察觉腹部的压力。他掀了掀眼皮往腹部看去，一条细白的手臂正正梗搭在上面。
　　卫湘和靠在床沿睡着了。他没让她停，她竟然就一直给他揉到抵不住困意睡着？
　　“卫湘和？”他叫了叫她的名字。
　　趴在床沿的人脑袋轻微动了动，之后又没了动静。
　　宋迟拎开她的手臂，起身下床，把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的另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用完了，以后更新应该都是零点后，大家晚上早点休息，早上再来看啦(⌒▽⌒)


第10章 
　　一夜无梦，卫湘和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第一天上班，卫湘和起得比往日都早，宋迟在吃早餐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出门了。
　　“你走路去上班？”宋迟咬着灌汤包含糊不清问她。
　　卫湘和看了眼时间，坐出租车还是足够的。他们住的的地方不是那种幽静的富豪别墅区，离市区不远，交通还算方便，出门走不远便很方便能拦到车。
　　“我坐出租车去就好了。”她说。
　　“考驾照没？”
　　卫湘和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车库里有两辆车，有驾照的话随便开一辆去不就好了？叫什么出租车，麻烦。”宋迟嘀咕。说话间，他已经把剩下的那个灌汤包也啃完了。
　　“嗯，好。”卫湘和柔柔抿唇一笑，转身出门，想到什么，又顿住脚步，回头：“你路上小心。”
　　宋迟抿了口咖啡，随意嗯了声。
　　卫湘和应下了宋迟的提议，可在车库驻足片刻，还是出门叫了出租车上班。
　　车库里确实还有两辆车，一辆迈巴赫，一辆奥迪。不管是哪一辆，对她一个普通医生来说，都未免太过高调招摇。
　　虽说位于交通便利的路段，可上班高峰期，拦车的竞争还是挺大。预计可以提前半小时到医院，卫湘和最后是踩点到的办公室。
　　手忙脚乱往身上套着白大褂的时候，她想，周末有时间的时候还是要去买一辆车，不用很贵，能代步就行。
　　这一整天卫湘和都很忙，而反观宋迟，今天却过得有点轻松。上午跟中高层主管开了个会，之后回了几封工作相关的邮件，便没什么事了。他闲得无聊，还拉着助理郑睿玩了几把游戏。可郑睿技术太烂，跟他组队完全拉低自己的水准，连着输了四把之后，他终于暴躁地把郑睿轰出了办公室。终于得以解脱，郑睿一脸愉悦地滚了出去到楼下拿女朋友送过来的爱心午餐。
　　郑睿的办公桌就在宋迟办公室门口正对着的那一个独立单元格。宋迟从办公室出来准备下楼找地方吃饭的时候，就看到几乎一张脸都埋在便当盒里的郑睿大口嚼着实物，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边吃边扬头冲着手机摄像头笑得灿烂。他脚步一顿，朝他走过去。
　　“你在干什么？”他单手抄兜，好奇地凑过去。
　　满心思都在和女朋友的腻歪中，蓦然一个极端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郑睿一惊，刚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的一块排骨就这么就着吞咽唾沫的动作跟着往喉咙里艰难地往嗓子眼的小径挤下去。被排骨卡得两眼几要飙泪，郑睿还不忘将手机倒扣。咳过了被噎着的那一阵，他才红着两眼回头，满脸隐忍的幽怨。
　　“宋总。”
　　“男儿有泪不轻弹，把你的眼泪给我憋回去。”宋迟无语地斜他一眼，这才夺过他手里的筷子翻了翻他便当盒里的食物，“吃的什么东西？”
　　“我女朋友做的红烧排骨，您要不要……”一见到宋迟狗腿劲儿就忍不住上来，正想邀请宋迟一起品尝，想起自己已经吃了大半了，又硬生生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好在宋迟也没注意，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便当盒里认不出真身的菜肴吸引。他夹起其中一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举到郑睿面前：“这什么东西？”
　　郑睿瞥一眼，淡定答：“红烧排骨。”
　　“这黑不溜秋的东西是排骨？”宋迟来回仔细看了好几眼也没认出来这玩意儿的原身是排骨，看向郑睿的眼神不禁有了几分不同：“你眼神真好。”
　　这是夸自己吧？郑睿骄傲地挺直了身板。
　　宋迟把所谓的红烧排骨放下，又夹起一片硬邦邦的东西，“这又是什么东西？”
　　“饭。”
　　？？
　　这难道不是加了焦糖的锅巴？宋迟难得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孤陋寡闻。
　　他把筷子塞回郑睿手里，“这是你的午饭？谁给你做的？”
　　“我女朋友，她特地给我送过来的爱心午餐。”郑睿自豪又嘚瑟。
　　“这难道不是黑暗料理？”宋迟睨他，断言，“你一定是得罪你女朋友了。”
　　这句话郑睿听明白了，拐着弯说他女朋友厨艺不精呢。
　　“宋总，我跟我女朋友关系好着呢。”他不服气道，“您不知道为了我她有多努力学习做饭。”
　　宋迟：“哦。”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效果的爱心午餐其实用不着努力学习吧？这样的他随手就可以来个一份。
　　郑睿：“……”肯定是羡慕他有女朋友做-爱心午餐。哼，嫉妒使人丑陋。
　　在心里嘀嘀咕咕了一阵，还是不爽，郑睿幽幽怨怨地：“宋总，您不能因为自己吃不上爱心午餐就诋毁我们家出品的。”
　　？？？
　　“……我吃不上？”宋迟白了他一眼，“知道我是已婚人士了吧？不是吹的，我老婆的厨艺是大厨级别，就你们家这个爱心午餐，分分钟被甩出几百条街。”
　　“那您倒是吃去啊，有得吃犯得着跟我在这较劲。”郑睿小声碎碎念。
　　“……”宋迟一噎：“郑助理，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以为他结了婚就变成心胸宽广的大善人了是吧，在这跟他呛声。
　　郑睿虎躯一颤，终于清醒过来。猪油蒙了眼了他，在这跟自己财神爷呛声。
　　识时务地迅速低头认错：“宋总我错了。”
　　宋迟黑着脸鼻孔朝天哼一声扭头走了，顺手从口袋摸出手机给卫湘和打电话，音量比平常的高两个度。
　　“你在哪儿呢？出来吃饭……吃着了？在食堂吃？……不行，过来跟我一起吃……”
　　郑睿盯着他们渐行渐远的宋总，满头黑线。他们宋总真幼稚！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24点前要够三万字，着急发上来，今晚的就先这样了，晚安


第11章 
　　卫湘和原本已经和程纪原在医院食堂吃着饭，宋迟这么一个电话过来，她突然不知道是应下还是拒绝，有些犹豫地看了眼程纪原。
　　程纪原好心带着她来食堂认路一起吃饭，突然丢下人家总归是不太礼貌，况且其实她午休时间也并不是很多，不知道去他那边一个来回会不会耽误下午上班。
　　她迟疑着，宋迟在电话那头没听到回应，不由得有些急躁：“卫湘和，你还有没有在听？”
　　“在听呢。”她歉意地看一眼程纪原，稍稍侧过身。
　　“在听怎么不吭声。”宋迟嘀咕，又道，“快点过来。”
　　“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跟她一起吃饭，卫湘和柔声商量道，“要不我明天再过去？”
　　“不行。”宋迟一口拒绝。可话一出口，又有些对自己无语起来。
　　不就是被郑睿刺激了一句么，实在犯不着跟他较劲，一计较起来就显得他幼稚了。而且他那份所谓的爱心午餐也不是那么能入眼，入口的感觉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郑睿把它当宝是他太天真。像他这种眼界开阔的男人，成熟稳重，是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宋迟？”宋迟不出声，卫湘和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试探着叫了声。
　　程纪原也觉察出她的为难了，用口型问她怎么了。
　　卫湘和在心里轻叹口气，刚想跟他说自己有点事要先离开，宋迟就出声了。
　　“算了，没事了，你不用过来了，吃饭吧，挂了。”宋迟没多解释，直接挂了电话。
　　卫湘和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收起电话，拿起筷子，却食不下咽，有些担心宋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早上她出门前他还在吃早餐，那会儿还好好的。
　　程纪原见她接了个电话后有些心不在焉，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卫湘和冲他一笑，又微垂下脑袋继续吃饭。
　　心里不安，过了两秒，她还是放下了筷子，有些歉意地对程纪原道，“程医生，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看她有些急切 ，程纪原不明所以，还是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事，我只是去见个人而已。”卫湘和笑笑，收拾好餐盘很快离开。
　　杨思因为有个病人家属找她了解一些事情，便来得有点晚了，打好饭菜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找着空桌子，却不经意扫到了相对而坐用餐的程纪原和卫湘和，心下一喜正想过去拼桌，还没走近就见卫湘和急急走了，往另一个方向。
　　她收回目光，往程纪原看过去。
　　卫湘和已经出了食堂门口，他的视线还一直追随着她。
　　她歪了歪脑袋，突然惊觉自己发现了什么。
　　还在望着卫湘和走的方向出神，一个人影突然从眼前晃过，而后在自己面前坐下。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程纪原收回视线，也不看她，一脸淡漠认真吃饭。
　　也不是第一次被当成空气了，杨思不在乎，顺着他刚才看的方向瞅了眼，一脸暧昧凑过去低声问：“老师，你喜欢师姐啊？”
　　程纪原恍若未闻，专心吃饭，普通的食堂大锅饭轻易被他吃出优雅的姿态。
　　呃，皮相不错，气质也不错，是有底气高冷的。
　　杨思不在乎自己被无视，继续朝他挤眉弄眼：“老师，如果你对我不那么严厉，或者我可以当个助攻帮你一把呢。”
　　程纪原总于有了反应。他呼一口气，抬眸静静盯着她。半晌，放下筷子端起餐盘起身，居高临下睨她：“要是觉得我过于严厉，你忍受不了，可以跟院长申请换别的医生带你。如果没有意见，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不要随意八卦别人的事情。”说完没等杨思回答便转身离开。
　　杨思：“……”
　　好吧，好心当成驴肝肺，真让她给他当助攻还不见得她乐意呢。
　　拉倒！
　　恢复理智的宋迟最后没出去吃，到电梯门口又折回来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郑睿坚强地又举起了手机边吃着他那黑色料理……啊不，吃着他的爱心午餐，边和女朋友腻腻歪歪地视频。
　　宋迟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属下对他不友善秀恩爱呛他，按理说他应该拿出老板的气场往死里压榨他劳役他打断他和女朋友的腻歪，可转念一想，那么不厚道的事情怎么能出自如他这般宽宏大量德仁兼备的上司之手呢？
　　于是他毫不犹豫让秘书火速通知郑睿赶紧给他订饭去，并要求他亲自到场监督着饭店厨师做。
　　有女朋友很了不起是吧，胆也肥了是吧，就不让你视频！
　　下达了指示的宋迟听着门外突然而起慌乱的脚步声，顿觉神清气爽。
　　幸灾乐祸刚高兴两秒，电话就响了起来。以为是郑睿来确认指示的具体内容，他看也不看就接了。
　　“不要废话，看着菜色给我订，要是不好吃就再去重买。”
　　电话那端静了两秒。宋迟皱了皱眉，正想拿下电话看看来电人名字，就听那头轻柔和缓的女声响起。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去？”
　　卫湘和？
　　宋迟看了看来电显示，还真是。
　　“我让人去买了。”他说。
　　卫湘和那边顿了一秒，“买了就好。”又说:“那没事我就先回医院了。”
　　“你过来了？”
　　“嗯。”卫湘和看了看窗外的建筑，“还没到……我让司机调头就好了。”
　　“都来了，调什么头，就一起吃个饭吧。”宋迟不给她商量的余地:“我在公司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很短小……我先睡了，明晚再战［捂脸］
　　晚安


第12章 
　　说让卫湘和陪他吃饭，可事实是几乎只有宋迟自己在吃。卫湘和来之前已经在食堂吃过，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宋迟给她点的蔬菜沙拉。
　　宋迟知道她已经吃过了，也没客气，兀自慢条斯理吃着。卫湘和也不吭声，全程静默陪着，看他水杯空了，又及时给他添上。
　　宋迟视线微抬，瞥她一眼：“后来不是让你不用过来了吗，怎么来了？”
　　“你突然找我吃饭，我担心你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宋迟嗤嗤笑，“是我助理，他女朋友给他送过来一份饭，明明是黑暗料理，还得意地跟我炫耀说是什么爱心午餐，我哪能让他挑衅，就给你打电话了。”
　　卫湘和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她愣了一秒，然后弯着唇角轻轻笑了，“你好像跟下属的关系很好。”
　　“你了解得不够多。”说着他忽然朝卫湘和狡黠地扬起唇角，“他还在跟女朋友视频的时候我让他快马加鞭给我买饭去了，这会儿知道我出来吃了，估计心里不知怎么骂我呢。”
　　咕咚喝着水的时候不忘又嘀咕一句，：“敢骂我！等我回去我再给他找点麻烦。”
　　听清楚了，这下卫湘和是真的笑了出来。弯起的眉眼洋溢着笑意，嘴角翘起，一排牙齿洁白整齐。
　　没有保留地笑出来的样子很好看，只是怎么觉得这个样子有点陌生。宋迟边喝着水边肆无忌惮盯着她，突然记起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像这样放开来笑。
　　找来服务生买了单，他起身带着她离开，侧头挑眉看她：“有这么好笑？”
　　卫湘和跟在他身侧，脸上浅浅的笑意还未完全收住，她的声音轻柔：“你的下属一定工作得很开心，有个很有亲和力的上司。”
　　“按这么说的话……”宋迟盯着她，突然想逗一下这个总是恬淡娴静的女人。他勾了勾唇，他顿住脚步，故意倾过身凑近她，暧昧地挤眉弄眼，“你不是更该比谁开心？”
　　“你夸好的这个上司，可是你的丈夫。”
　　卫湘和就这么猝不及防被调戏了。
　　宋迟带着玩味笑意的俊脸就放大在眼前，卫湘和稳了稳心神，抬手轻抵开他靠近的胸膛。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医院了。”
　　宋迟虽说不靠谱，可也是知道个度的。目光触及卫湘和耳廓淡淡的粉，他就知道该见好就收了。公众场合，把女人调戏到不知所措绝对不是他这种绅士的风格。
　　因此他也顺着卫湘和柔软的掌心抵着他胸膛不大的推力立直了身体。
　　看卫湘和微垂着眸松一口气的样子，宋迟扬了扬眉，竟恶趣味地干脆把手横过卫湘和的后颈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得轻佻灿烂地揽着她往外走。似是找到了比挤兑郑睿打发时间更好玩的事，像架机关枪般嘴上没完没了了，语气是赤-裸-裸的调戏逗趣。
　　“老婆，我们可是货真价实的夫妻啊，这种程度的对话都脸红心跳，更让人面红耳赤的少儿不宜要怎么进行下去……”
　　最后自然是宋迟告败。卫湘和足够淡定，对他的骚话除了淡淡的粉从耳朵蔓延到脸颊外，全程不为所动，更别提会落荒而逃。
　　但宋迟的挫败感并没多深，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是大概知道她的性子的，跟那种活泼的女孩子不同，她恬静又沉稳，能让她脸红其实已经算是不错的战绩。
　　卫湘和是坐的出租车过来，两人步行回到公司门口，她刚想跟宋迟说一声她回医院了，宋迟就大手一挥，让他在原地等着，他去开车过来送她。
　　卫湘和立在原地看他往车库走去的背影，垂眸，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
　　知道他那些话都是故意在逗她，可即便是逗，能这样说出他们的夫妻关系，应该都算是他对他们夫妻关系的一种认可了吧。
　　卫湘和还没买车，而她和宋迟上班的路线也一致，甚至比他去公司还近。
　　头两天宋迟看她一大早就起来做早餐然后出门拦出租或挤公交，索性让她在买车前都搭他的顺风车算了。
　　可只过了两天，宋迟就苦哈哈的了。一开始两人不同时出门的时候他还没太注意，这两天让卫湘和坐他的车一起去上班了，他才后知乎觉地发现，卫湘和出门比他早不仅是因为她要等车，更重要的是她上班时间比他早半个小时！
　　再说他是总裁，一般晚到几分钟没人敢说什么。这么一算，他的时间就和卫湘和的拉开了差距。而为了能顺便载她一程，他这两天他起得都比平常早。
　　这实在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重点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还不能出尔反尔跟卫湘和说“你自己去吧，我不送你了”，这种事情太有失风度，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这么一想，他突然又记起那天卫湘和去公司找他吃饭时好像他当众调戏他已经让自己的绅士风度降了好几个水准……
　　这两天都在努力克制起床气的宋迟脑子乱乱的，胡乱吃着早餐的同时，还不忘谨慎地问，“你周末真的要去买车了吧？”
　　卫湘和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这两天准备好早餐上楼叫他起床，他都是一脸生无可恋却隐忍着起床气的表情，尤其是第一天，他似乎不知道她上班比较早，叫他起床时他顺手捞过手机看到时间时的那一脸怀疑人生，后来那一天他的脸色都是又臭又硬。
　　卫湘和也不忍心让他跟着自己早起受罪，跟他商量要不她还是做出租车去好了，反正她周末就要去买车了，这样他可以多睡一会儿。宋迟拒绝了。
　　她知道他虽然整天嬉皮笑脸不太正经，其实要面子着呢，便也不再提起这个，由着他。
　　“嗯。”卫湘和点头，“周六就要去买了。”
　　赖床没够的那种晕晕乎乎，宋迟脑袋懵懵的，掰着手指头数了下。嗯，今天已经是周五了，太好了。
　　一个分心没留神，咖啡溅到了衬衫上，领带也不可避免遭了殃。
　　他的脸瞬间黑成锅底。盯着胸前白衬衫的那块咖啡渍，他紧拧的眉心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没料到会突然来这么一个小意外，卫湘和忙接过他手上还未放下的咖啡，抽了纸巾给他擦。
　　“别擦了，反正也擦不干净，我去换了。”宋迟从她手里夺过那团纸巾扔在桌上，一脸郁结上楼换衣服了。
　　“我再给你煮一杯咖啡？”卫湘和朝他上楼的身影问道。
　　“不喝了。”宋迟头也不回，“早餐也不吃了。”一副明显的赌气语气。
　　他不吃了，卫湘和也没什么胃口，便将餐桌的东西都收回了厨房，擦擦洗洗，处理早餐的后续工作。
　　将厨房和餐桌都收拾好，她才上楼。卧室门开着，并没有宋迟的身影。
　　她想了想，径直往衣帽间走去。
　　宋迟有些烦躁。换了白衬衫简单，反正衣橱里他至少有一半衬衫是白色的，随便拿一件穿上就行。可换了衬衫后，却一时不知道戴哪条领带了。
　　每天的衣服都是卫湘和给他搭配好拿到床凳外的，她给他搭配的衣服感觉都不错，他也习惯她在这件事情上对他的照顾，便再没自己动手到衣帽间找过自己外出要穿的衣服。
　　可现在突然要自己搭配，一下找不回那种自己选穿搭的感觉，试半天决定不出戴哪条跟身上的衣服穿搭合适，他忍不住莫名暴躁，拿出来试了感觉不对的领带都被他气愤地扔在了地上。
　　恶狠狠想着要把所有领带都备份，他又往地上扔了一条深紫色的领带。
　　卫湘和进来见到乱七八糟扔在地上的领带，愣了下。
　　“怎么了吗？”她问道，过去把领带拾起来。
　　宋迟见她进来，松了口气，也不管地上的领带，拎着她胳膊把她拉到衣橱前。
　　“来了正好，你看我戴哪条合适。”
　　卫湘和不明所以看他。
　　宋迟又暴躁了，“快点。”
　　这急躁的脾气……卫湘和在心里轻叹一声。
　　“知道了，你不要急。”她温声安抚他。目光在放领带的那两个抽屉里流转一圈，她的视线定在一条藏蓝色带细细银丝线条纹的领带上。
　　“你看这条可以吗？”她把它拿出来。
　　“就它吧。”宋迟也不细看了，不耐烦地从她手里夺过便往脖子上套。
　　卫湘和这才把她从地上拾起来的领带一一归位。大概猜到了宋迟在这琢磨白天也没决定要戴哪条领带的原因，担心下次再有需要换衣服换穿搭的时候他又像现在这样没有头绪心里烦躁，她边将领带往抽屉格子里放，边不急不缓地柔声跟他说她给他整理衣橱时衣服和领带摆放的规律。
　　“你上班要穿的衬衫我都都放在橱子左边这一格了，长裤在下面一格，这两个格子的衣服可以从左往右按一整套穿，我都给你按顺序排好了。这边的这几条领带可以搭左边起前三套正装……”
　　她专心说着，宋迟突然打断她。
　　“你跟我说这干嘛？”他正了正领结，抬眸瞥了她一眼，“不都是你给我准备要穿的衣服么我为什么要知道它们的摆放有什么规律？”语气，相当的理所当然。
　　卫湘和一顿。半晌，她弯了弯唇角。
　　“知道了。”
　　其实她也只是怕有时候他着急要换衣服又不知道穿哪件心烦而已，不过转念一想，这种突发情况应该不多。如果那么巧她不在……呃，到时候只能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失眠到三点多，今天一直在补眠，下午睡醒了才开始写……
　　这是补的昨天的，今天的还没开始写，马上就十点了，我要暴哭了
　　今天的更新明早再来看吧，我要熬夜才能把它码出来【跪】


第13章 
　　连着三天比往常工作日早起的宋迟终于在周六那天睡到自然醒。醒来的时候卫湘和不在，应该是去买车了。往床凳上扫了眼，没给他准备衣服。
　　他伸了个懒腰，对此不甚在意，反正今天是周六不用出门，在自己家，穿着家居服或睡衣，甚至是光-着都没人敢说他什么。
　　当然，如果卫湘和在场就另当别论了，他也不是变-态暴-露狂，会收敛一点的。
　　醒了也还在床上赖着，日上三竿他才起。
　　楼下餐桌卫湘和给他留了早餐，还留了字条，告诉他哪几样凉了可以直接用微波炉热了吃。
　　宋迟用手探了探温度，毫无疑问都凉了。
　　他耸了耸肩，接了杯水倚着吧台优哉游哉地浅饮。
　　已经是午餐的时间，早餐是没必要吃了，直接等着吃午饭就行。
　　知道卫湘和出门早，字条上也没说让他自己解决午饭，以为她会赶回来做，谁知这么一等便等到了下午一点，也没个音讯。
　　在大厅里趿拉着拖鞋晃了几圈，他等不下去了，转身上楼给卫湘和打电话。
　　早上出门的时候宋迟还在睡，卫湘和没忍心吵醒他，自己出来看车了。可她对车子没什么研究，对京城也不是很熟，导航去了几家店也没拿定主意要买哪一辆。跑了几家店，一上午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也忘了跟宋迟说自己来不及回去准备午饭的事。电话响的时候，看到来电显示，她才突然记起这个事。
　　她接起电话还没出声，宋迟就抢先开口了。
　　“你是不是去买车了？怎么还没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见有客人上门，4S店的工作人员即刻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卫湘和歉意地指了指贴在耳旁的手机，微微颔首，返身缓步往店门外走。
　　“是出来买车了，还没有买上，所以还没回去。”她声音温和地回答着他的问题，“一直在找店看车，就忘了跟你说了。”
　　她说：“我现在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午饭你自己解决可以吗？”
　　宋迟没做声，她估摸着应该是同意了。
　　“出去吃的话衣服如果穿正装，衬衫和长裤都直接拿左边起第一件就可以了，领带可以……”
　　“不穿正装。又不是去办公穿什么正装。”宋迟饿极了，有些没好气地嘀咕。
　　他往衣帽间走去，问卫湘和：“我要穿休闲的，这类型的你怎么摆放的……”
　　卫湘和跟他说了可以穿哪件和哪件，那头就没了说话声。
　　“宋迟？”她问了声。
　　回答她的是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似乎是换衣服去了。
　　卫湘和握着电话，不知道该不该挂断。
　　她正犹豫着，宋迟又说话了。
　　“你现在在哪里？把地址发给我。”
　　人生地不熟的，让她自己瞎逛别到时候车没买到，反倒把自己给逛丢了，他上哪儿赔个人给他们家，又不能捏出来一个。
　　卫湘和没等多久，宋迟就到了，开的是存放在车库里的奥迪，风格比往日的低调了不少。
　　他对车子相对来说比较有研究，或者对他来说卫湘和想买的低价位车子根本用不着他怎么研究，反正他问了卫湘和对车子的要求，在店里逛了一圈，挑了几辆让卫湘和试驾，最后从中选了一辆。
　　“这辆刹车性能好，发现情况不对你记得靠路边刹车就行。”宋迟言简意赅地这么叮嘱她。
　　————————————————————
　　办完手续，宋迟终于得以去吃午饭。饿坏了，他这次吃得相当专心，既没有叽叽歪歪说些有的没的，也没有一时兴起调戏卫湘和。
　　卫湘和没想到宋迟一直在家里等着她回去准备午饭，等着等着便耽误了饭点，以致这个时候才吃上午饭。
　　她有些歉疚。
　　“对不起啊，忘记跟你说赶不及回去准备午饭了。”
　　“如果我说我早餐也没吃，你是不是就更内疚了？”宋迟嘴里吃着食物，含糊地抬眼问她。
　　没等卫湘和回应，他又扯了扯唇，“我又没有数落你，你这么急着道歉干嘛。”
　　“快吃，吃完走人了。”
　　卫湘和的眸光柔软，她盯着他，半晌，抿着唇微微一笑，点头：“嗯。”
　　这天回去后宋迟没再出门，在家里瘫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玩游戏，玩腻了就抄起电视遥控器切换着电视台把电视剧综艺节目新闻一通瞎看，也不走心，就打发时间。
　　卫湘和楼上楼下收拾屋子，两人基本互不干扰，几乎没交流。
　　宋迟动了动脑袋，斜着眼睛看卫湘和开了自动扫地机就开始擦吧台。本来也不脏，她却擦得格外细致耐心。
　　连着上几天班，好不容易周末可以好好休息，她却忙个不停。难道她喜欢做家事？
　　“卫湘和。”他眯着眼睛盯她半晌，突然喊她。
　　卫湘和没反应。
　　“卫湘和。”他嗓音提高了一个度。
　　这下卫湘和总算听到了，她抬头朝他看过来，黑亮的一双眸子有些茫然。
　　“怎么了吗？”
　　宋迟看到她唇瓣动了动。但扫地机就在他们之间流窜着，卫湘和的嗓音向来又是温缓音量不高的，因此他并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瞅着地上那个吱吱哇哇噪音不断的铁饼，他皱了皱眉，起来长腿一迈，几步过去把它关了。
　　卫湘和不明所以看一眼那个扫地机，视线上移，跟他的对上。
　　“你要是忙不过来可以把家政阿姨再从家里叫过来，反正家里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特地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卫湘和略微有些诧异。
　　“这里的事情不是很多，忙不过来倒不会——”她应着，还是有点没明白过来，话锋一转，问他，“你是想把阿姨叫回这边来吗？”
　　卫湘和的目光澄澈清透，宋迟和她对视着，看不出她的情绪，也没有不高兴的迹象，似乎只是单纯的问他。
　　“这种琐事我不管。”他挥手。他不喜欢做家事，只要别让他参与进其中，什么都好说，她想怎么着都随她。
　　“我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到时候需要帮手了你直接把人召回来就行，不用跟我商量。”
　　正想转身走人，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件事。
　　“对了，你知道小艾乔明天过一周岁生日吧？”他说：“明天没事的话就一起去他们家吃个饭吧。”
　　想起来除了结婚那天将到场的亲友简单介绍了下，好像他没跟她谈过他的亲友圈。想着她应该不知道小艾乔是谁，他补充一句：“小艾乔就是沈竞和乔也的女儿，沈竞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乔也是我表妹。”
　　卫湘和点头：“嗯，我知道她。”
　　结婚那天带孩子来参加婚礼的不多，而敬酒的时候他们几个人之间的熟络她是能感受到的。之所以印象深刻，还因为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照顾着孩子又照顾身旁小妻子的情形让人相信爱情。沈竞这个人她是有所耳闻的，商场上雷厉风行的那么一个狠角色，很难让人想象他拖家带口来参加婚礼，全程照顾孩子和小妻子吃喝玩闹的场景。
　　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天生就注定会得到他的宠爱，不但因为是他们的爱情结晶，还因为那张还没长开的小脸蛋几乎和她妈妈如出一辙。
　　想起宋迟没少给沈竞和乔也发视频要见小艾乔，她眸底带过一片柔软。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
　　“那是，你不知道那小家伙多喜欢跟我玩，每次我都能把她逗得咯咯笑。”说起这个，宋迟满脸自豪得意。那可都是他人见人爱的光辉史，连小婴孩也没能躲过他的魅力四射。
　　“你……很喜欢小孩子吗？”思忖片刻，她屏息，装作不经意般轻声问道。
　　宋迟不做思索刚想点头，目光落到她一贯平淡柔和的脸色，突然又起了一丝逗弄她的心思。
　　手撑着吧台面，他隔着吧台凑过去，将脸贴在卫湘和面前很近的距离，玩味从眼底闪过，他勾了勾唇角。
　　“干嘛？我喜欢的话你要帮我生一个吗？”
　　两人的距离很近，卫湘和盯着他的眼睛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还是两个？要不然是三个？”宋迟不正经地笑着又凑近了点。
　　他的呼吸淡淡地喷洒在她脸上，卫湘和已经能感受到自己耳后根温度渐升。
　　她定了定神，稍往后仰了仰，和他拉开了点距离，黑亮的大眼珠子还平静地和他对视着。
　　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宋迟唇一扬，很好心情地笑了。
　　他拉开点距离，伸手过去捏住了卫湘和尖瘦的下巴，手桎梏着两边侧了侧。
　　“耳后根都红了。”他恶趣味地又凑近了一分，痞笑，“看你的表情总是波澜不惊，还以为你能保持一贯的冷静不会害羞呢。”
　　卫湘和抿了抿唇，感觉到被他捏住的下巴像是被火烧一样，热度蔓延，脸上的温度也有些上升。
　　好在宋迟说完便松了手：“行了，你忙着吧，我上楼了。”
　　卫湘和松了口气。看宋迟已经转身，她抬手捂了捂脸颊。这个温度，不用说都知道脸肯定红了。
　　她平稳了下呼吸，眼角余光扫到被宋迟关掉的扫地机，朝它走过去。
　　还没重新开启，宋迟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
　　“卫湘和。”
　　卫湘和仰头，对上走到楼梯半道又停下的宋迟的视线。
　　“别光顾着搞卫生，差不多到点做饭了。”说完碎碎念着什么，又继续往楼上走。
　　作者有话要说：　　已补齐！
　　评论少了……大家是不是变心了，不喜欢宋迟了？【大哭】


第14章 
　　小艾乔一周岁生日，乔也没打算大肆操办，沈竞也不喜欢让小艾乔暴露在太多人的视线内，便只邀请江承和宋迟这几个关系好的来家里吃顿饭当庆祝。
　　乔也一大早就跟小艾乔透露今天舅舅回来陪她玩，小艾乔记住了，坐在沈竞大腿上玩着也时不时从嘴里冒出一句含糊的“舅舅”，对宋迟的到来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乔也有些诧异她竟然还记得舅舅是谁，“看来她对宋迟还真是想念呀。”
　　沈竞对此很是吃味，轻力捏着小艾乔的脸颊让她看自己，问：“你最喜欢谁？”
　　小艾乔嘴张了张，“舅”字的口型已经出来，沈竞及时捏住了她的嘴，“不许说舅舅。”
　　小艾乔小眉头皱起来，晃着脑袋挣开他的大手，不悦地嘟着嘴，似乎还白了他一眼才转过视线玩自己。
　　“……”沈竞无语。
　　昨晚沈竞还问过这个问题，小艾乔当时还毫不犹豫奶声奶气连应了好几个“爸爸”，没想到今天就变心了。此情此景，乔也不由想到微信那个“昨晚还叫人家小甜甜”泪两行的表情包，不由得不厚道地笑了。
　　知道她在笑自己吃瘪，沈竞惩罚性地捏了她的腰一把，乔也怕痒，咯咯笑着慌忙躲开。
　　沈竞执着地又把小艾乔的脸转过来正对着他，这次放柔着声音哄她，“之前不是都说最喜欢爸爸吗？怎么变了？你看爸爸挣钱给你买玩具，给你买新衣裳，还给你买陪你睡觉的娃娃……”
　　小艾乔似乎有些被洗脑了，眨巴着眼睛看自己的爸爸，也忘了自己不久前还在生爸爸的气，奶声喊着“爸”凑过去伸手玩他的下巴。沈竞勾了勾唇，抓住她的一双软绵绵的小爪子凑到唇边亲了亲。
　　问她：“那告诉爸爸，乔乔最喜欢谁？”
　　“爸爸~”小艾乔一会儿摸他的下巴，一会摸他的眼睛，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沈竞终于如愿以偿又听到了这个答案。
　　他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谢谢。”他把小艾乔从自己腿上抱下来放到地毯上，一本正经：“可爸爸还是最喜欢妈妈。”
　　没想到沈竞的情话说来就来，乔也觉得他的道行高了，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又有些心疼自己女儿。这傻娃娃，又被她爸忽悠了。
　　乔也觉得小艾乔虽然什么都还不懂，可也要安抚一下她的心灵。
　　她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抱起来坐在她和沈竞身边，亲了亲她的小脸蛋，“没关系，妈妈最喜欢你就好了对不对？”
　　沈竞的语气严肃起来：“说谎不好，你要以身作则，不要骗她。”
　　“……”这人，是在说自己最喜欢的人是他才不算骗人吗？真自恋！
　　乔也脸颊微热，索性不理他。
　　沈竞不依不饶，抬手就要捏住她的下颚，手刚碰到她的皮肤，门外就响起了宋迟震惊的大嗓门。
　　“住手！”他气势汹汹大步流星朝他们迈过去，“你们干什么呢？当着孩子的面腻腻歪歪像什么话！”
　　语调一转，他满脸笑意将小艾乔从沙发上抱下来，看到她肉嘟嘟的脸蛋就忍不住揉了揉，揉完了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才问：“想不想舅舅？嗯？”大手揉着她的脑袋，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小艾乔不回答，任由他抱着，手不安分地玩起他的头发，小手一抓就是一小搓，玩得开心。
　　感觉到头皮的阵阵撕扯，宋迟真是怕了她了：“你等会儿，别抓乱舅舅的发型。”说着赶紧把她放下来。
　　小艾乔落地了，可就是调皮地不松手，还咔咔笑得开怀。
　　宋迟蹲在地上，头发被小艾乔抓着，脖子都直不起来，有些狼狈。而沈竞和乔也在一旁坐视不管，甚至幸灾乐祸。
　　宋迟嘴硬呛他们：“你俩的教育方式太失败了，我一段时间没来小艾乔就被你们教坏了。”
　　卫湘和看他这么大一个人被一个一岁的小孩制住，失笑，上前给他解围。
　　“你叫小艾乔是吗？”她柔柔地朝小艾乔笑，小艾乔看了她两眼，没回应，注意力却被她手肘挎着的大衣的图标吸引住。
　　“花花。”她奶声叫着，松了手，小手指指着那个像花的小图标，怯生生地看一眼卫湘和，没乱动。
　　在不熟的人面前，她一向都没那么闹腾。
　　发型得以解救，宋迟呼了口气，站起来。
　　卫湘和看她对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很排斥的意思，试探着牵住她的手，她没反抗。
　　她微微一笑，朝乔也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拉着小艾乔在他们对面的位置走。
　　“乔乔很喜欢这朵花吗……”
　　宋迟对乔也他们任由小艾乔闹他还不爽着，哼了声，在卫湘和身旁的位置坐下。
　　小艾乔在他们中间。
　　乔也给卫湘和倒水：“嫂子，你喝水。”
　　卫湘和冲她一笑，“谢谢。”
　　宋迟刚舒适地翘起二郎腿，就看乔也把水壶放下了，他眼睛一瞪，“我的呢？”
　　乔也瞥他一眼，“要喝自己倒去。”
　　“……”宋迟：“你真幼稚。”说着端起卫湘和的水一口气全喝了。
　　“……”乔也目瞪口呆。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嫂子，你平常就是这么惯着他的呀？”
　　这话问的，卫湘和有些脸红，她看了看宋迟，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宋迟倒是大言不惭地挑衅：“怎么地，羡慕啊？”
　　“她用不着羡慕。”沈竞凉凉瞥他，插过话。
　　“……”宋迟一噎。
　　卫湘和看他一脸吃瘪的表情，嘴角弯了弯，没忍住出声帮他：“他平常工作忙，照顾他是应该的。”
　　“……”乔也看卫湘和的眼神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嫂子你的解释是不是太苍白了点？！宋迟的德行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了解得透透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身边很多小孩子一周岁就咿咿呀呀可以说好些字了，咬字不清，但确实是会说了，所以小艾乔会叫叠字的称呼不夸张啊；还有她对宋迟的称呼，理论上是表舅，但是叫舅舅也是没错的，特意咨询了北方的同学，他们就都是直接叫舅舅的，这个也不是没有依据啊。
　　今晚的可能又短小了……emmmm我明晚给宋迟点福利[酷]


第15章 
　　宋迟和卫湘和到后不久，江承和沈西也到了。江承很体贴，自觉接过沈西脱下的外套，还顺手帮她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
　　宋迟看他们俩旁若无人的亲昵，挑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吧，沈西有没有再想起点什么？”
　　是的，那次沈西意外坠海后，虽说江承找到了她，可她却将过往的人和事都忘了。江承做过很多种尝试意图帮她找回记忆，可效果甚微。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除了几个月前她突然头疼，脑子里闪现过有江承的画面，再没想起过任何以前的事情。
　　想帮她恢复记忆也不过是希望她能记起他们，真正对他们敞开心扉做到绝对信赖，而不是对他们有所戒备和疑虑。而自那次突然想起零星的画面后，江承能感觉到沈西对他们亲近了不少，也信赖了，似乎对他们已经彻底放下了防备和疑心。
　　失忆前没能在一起，而现在，她的记忆里关于过往的他的就只有那一个画面，但他们却成了真正的恋人，甚至是已经谈婚论嫁，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即使没有记忆，但她看他的眼神已经一如往昔，有爱慕，有依恋。
　　这样什么都不记得其实也是一件好事，那些缺失的空白，都可以重新让他来填满。
　　所以那些记忆，就算永远记不起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重要！
　　“你怎么这么八卦，每次见面都问这个问题？又不是你的谁。”江承嫌弃的白他一眼，拉着沈西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
　　“怎么不是我的谁了？算起来，她可是我表妹的丈夫的妹妹，对不对沈西？”宋迟嬉皮笑脸地拉拢同盟。
　　沈西无辜又淡定，没接他的茬：“这关系有点远了吧。”
　　宋迟：“……”近墨者黑，沈西跟着江承久了都学坏了。
　　——
　　宋迟结婚后大家便很少再像这样聚在一起，如今再次相聚，都各自成家了，emmmmm，没成家的也即将结婚了。
　　这么一群人里，她是年纪最小的，可也是她，在两年时间里，完整见证了三个黄金单身汉成功脱单。
　　乔也看着三个男人在那边说着，心里突然有点感慨。
　　“真好。”她由衷感叹，回过头来对卫湘和沈西道，“你们知道吗，我一直以为这三个男人激情四射，属于不会有心思结婚的那种人，没想到才两年时间，就都有归属了。”
　　“特别是宋迟。”她说，“嫂子你不知道，我表哥一直没个正经，虽说人不坏吧，可也绝对不是好人，活到30岁了也正儿八经谈过恋爱，我一直以为他注孤生了，没想到有一天突然就跟我们说他要结婚了。”
　　卫湘和有些被她对宋迟的嫌弃逗笑，“其实你表哥人挺好的。”
　　乔也不服，“哪里好了？就是个霸王龙，嗓门比谁都大，还幼稚，嫂子你千万不要惯着他。”本来就不讲理，再有人宠着，他不得上天了？
　　“你哥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惯不了他什么。”卫湘和往宋迟的方向看，唇角微微带起柔和的笑容。
　　乔也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过去。
　　说宋迟是幼稚鬼还真不是贬低他 。以为她们三个女眷到一旁聊自己的，让他们三个大男人可以有空间聚聚缅怀一下逝去的黄金单身汉的基友情，他倒好，完全忽视了江承和沈竞，自己坐在地毯上和小艾乔玩起了玩具，还笑得贼开心。
　　“我发现我哥还真是很喜欢孩子呐。”乔也收回视线，一脸促狭逗卫湘和，“嫂子，你什么时候也生个孩子啊，这样我哥就不会整天粘着我女儿了。”
　　卫湘和脸上迅速飞起一抹粉红。
　　这还真是两兄妹，都喜欢拿生孩子的事来逗她。不过，宋迟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孩子。
　　宋迟婚后的首聚，还是小艾乔的一周岁生日，一群人很晚才散。
　　宋迟跟小艾乔玩了一天，累了，一回来就直接倒在床上不动了。看他累得慌，卫湘和跟他说了声，便先去洗澡了。
　　从浴室出来，宋迟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卫湘和给他拿了睡衣，他才懒懒地往浴室走去。
　　走到卧室门口，又回头叫住刚要吹头发的卫湘和。
　　“我有点渴，吹好头发帮我接杯水啊。”
　　转身又想进浴室，想起乔也今天批-斗他的说他光会让卫湘和照顾他，照顾他就算了，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连声谢谢都不会说。当时他毫不犹豫就反驳了。既然是两夫妻，搞这么生分干嘛。
　　现在想起这个事，他顿了顿，再次回头，“谢谢你啊。”唇角扬起的那抹弧度邪魅。
　　这还是卫湘和第一次听到他对自己说谢谢，她愣了愣，“什么？”
　　宋迟唇角勾起的弧度已经压下来。是吧，这么讲究这些生分的礼节多尴尬啊，卫湘和都不习惯。
　　“没什么。”他又恢复了一贯的蛮不讲理理直气壮：“记得给我拿杯水啊。”
　　卫湘和还在怔愣中，半晌，脸上有很淡的笑意漾开。
　　宋迟丝毫没察觉自己逐渐显露的巨婴本质，从浴室胡乱擦着头发出来就找卫湘和要水喝。
　　卫湘和闻声回过头来，宋迟已经走到她身后。其实水就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卫湘和还是给他递了一下。
　　“已经不烫了，可以直接喝了。”
　　宋迟看她把水递给他又回过头去摆弄自己的手机，狐疑地喝了口水，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乔也给我发了小艾乔的照片。”她微笑着回头抬眼看宋迟，又收回视线，嗓音轻柔：“她刚洗完澡，乔也给她换了一套葫芦娃睡衣，很可爱。”
　　“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好交情了，还单独给你发！”真偏心！
　　宋迟不满地嘀咕着 ，把水杯放在一旁，倾身凑过去。
　　“拿过来我看看。”
　　卫湘和弯唇笑着，拿起手机扭头想递给他看，没想到宋迟话说出口的同时脸也很自觉地凑了过来。卫湘和一扭头，唇就正好碰到他的嘴角。
　　她一怔，当即就愣住了。
　　宋迟视线还往她手上的手机瞥着，唇角忽然一抹温度贴上来，他愣了下，条件反射扭头看卫湘和。
　　因着他的动作，卫湘和的唇瓣就那么擦着他的唇而过。
　　两双唇瓣贴在一起。
　　耳后根的温度迅速升腾，卫湘和嘴角还没来得落下的笑意不知不觉被压下。黑亮的双眸一闪而过的慌乱，她脑袋往后仰了仰，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还强做镇定。
　　“我……”
　　“就今晚怎么样？”宋迟说，声音已经染上一丝喑哑。
　　卫湘和一惊，诧异望过去，宋迟的唇已经朝她压了过来。
　　宋迟的头发还带着很重的湿气，额前那一缕碎发来回拂过她的额头，丝丝凉意清晰。
　　卫湘和不知作何反应，愣愣地任由宋迟掌舵引领，唇齿间尽染上他的气息。眼前是他放大的脸，近到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手机不知什么已经脱离掌心，她无措地抓着宋迟的袖子，怔怔地被他压倒陷在那一床柔软的被子里。
　　宋迟的唇在她唇上游移，再往下，啄吻落在卫湘和纤细的脖颈上。手也没闲着，从她的衣摆探入，揉捏着她没有一丝赘肉的腰，再缓缓往上。
　　卫湘和没有过这种陌生的感受。明明很真实，却又很遥远，她浑身僵硬，宋迟埋在她脖颈的短发已经半干，有些硬，扎得她脖子有些痒。
　　双目找不到焦点，又似聚焦在宋迟的发顶，她讷讷叫他的名字：“宋迟……”
　　宋迟哑着嗓子嗯了声，唇往上，回到她的脸颊。眼皮那么一抬，对上卫湘和的视线，他停了停，也是这时候才发觉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全身僵硬的。
　　“你紧张？”宋迟低头看着她，问。
　　卫湘和找不到自己的呼吸，她攥紧身下的床单，同样看着他，没说话。
　　“第一次？”
　　“……”卫湘和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平日里那么冷静恬淡的人，这会儿却宛如迷了路的小孩。
　　说不清楚是因为她恍惚没反应过来的表情，还是因为所谓的“第一次”，也或者是两者都有，宋迟盯着她，突然就莫名其妙地有点下不去手。
　　他闭了闭眼，手从卫湘和衣服里抽出来，从她身上起来，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转身就往洗手间走去。
　　不消一会儿，洗手间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持续不断。
　　卫湘和不知道他为什么进行到一半就中止了，盯着天花板呆了一会儿，她从被压陷的被窝里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请低调哈
　　明天要去医院复查，在外省，一天内来回，可能更新不了了，提前请个假。如果没有问题能正常码字的话，这个礼拜应该会给他们开车。
　　晚安。


第16章 
　　宋迟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卫湘和已经安安静静躺下了，给他留着他那边的床头灯。
　　宋迟顿了下，径直走过去躺床上，伸手熄了床头灯。
　　“晚安。”身边的人轻声说。
　　宋迟侧眸过去，她仰躺着，并没有睁开眼。
　　“嗯。”他烦躁地应了声，闭眼。
　　整间卧室静谧无声，房间温度适宜，是很适合睡觉的环境。宋迟阖着眼眸，却了无困意。
　　身体深处的躁动难抑，某个部位已经雄赳赳硬挺抬着头。
　　“艹！”宋迟在心里暗暗咒骂，冲了半小时冷水怎么没有点延续性的效果！身边就躺着个女人，这会儿有反应是几个意思？煽动他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他把手握上去，情难自禁地低吟出声。
　　声音一从喉头溢出，宋迟自己就愣住了。在黑暗里，他的脸瞬间黑了个彻底。
　　大家都是成年人，况且卫湘和还是医生，不会听不出他这声吟叹下极力克制的欲望。
　　深呼吸两下，宋迟倏地睁眼。
　　躺在身边的人又不是谁，是他名正言顺娶回来的老婆，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忍着不碰靠自己解决需求？
　　这么一想，他腾地翻了个身，两手撑在卫湘和两侧，伏在她身上。
　　他的动作大而突然，身上又突然砸过来一股压力，卫湘和被惊动，睁了眼。
　　月色透过窗户纱帘渗进来，带来些许光亮，宋迟就这样居高临下对上她澄澈的双眸。
　　望着脑袋上方的熟悉俊脸，卫湘和身侧因为紧张而缓缓攥成拳的掌心渗出丝丝冷汗，濡湿了整个手掌。她一动不动，一双眼珠子一眨不眨静静看着宋迟。
　　“卫湘和。”宋迟的声音黯哑，他盯着卫湘和蒙上一层月色有些模糊的脸，一字一句叫她的名字。
　　卫湘和应了声：“嗯。”
　　宋迟却没再说话。他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越发古怪，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卫湘和睫毛微颤，想了想，攥紧的手缓缓松开，又缓缓抬起，宋迟却突然翻身下来。
　　他没看她一眼，急躁地拿过床凳上她给他准备的第二天早上上班换的衣服，顾不得别的，直接在她面前换了。
　　“我出去一趟。”他急急丢下一句，往前几步从桌上捞过车钥匙和手机便大步离开。
　　片刻，楼下响起汽车开出去的声音。
　　卫湘和怔忡半晌，轻叹口气，微微抬起的手落下。
　　她没有经验，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反应，刚刚，她是想主动一点来着。
　　已经入秋，晚上的夜风有点凉，宋迟开了敞篷，随处兜着吹了半天，身上的那股子燥热才慢慢褪去。
　　他扫一眼不久前还高高支起小帐篷的位置，叹气。
　　关键时刻莫名其妙退缩，让他家老二受委屈了。可为什么没继续下去呢，早就该完成的事情拖到今天，他竟然下不去手了。
　　他怕不是有病！！
　　沈竞刚和乔也做完某项不可描述的运动，就接到一个电话，宋迟的。那厮估计是犯病了，开口就找他出去喝酒，还说什么他请客，不醉不归。
　　沈竞冷静了一下，丢给他一句：“要疯回家疯。”
　　宋迟就猜到会被拒绝。这个衣冠楚楚的禽兽，自从结婚后就再难把他叫出来喝酒了，天天沉醉在温柔乡，也不怕肾虚。
　　正想贱贱地回一句，就听到那端乔也哑着嗓子迷迷糊糊问了一句：“谁啊？”
　　之后是沈竞安抚她的声音：“没事，你哥，不用管他。”
　　宋迟：“……”
　　沈竞不知道宋迟咬牙启齿着呢，说：“今天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挂了。”
　　宋迟没来得及回怼泄愤一句，听筒就传来几声“嘟嘟嘟”。真是把见色忘友发挥得淋漓尽致！果然，比起不要脸地理直气壮，他还是道行不够。
　　憋着一肚子气给江承打电话，对方还没出声他就先声夺人。
　　“我要找你喝酒，你要敢说你现在还沉浸在温柔乡不可自拔，让我自己回家待着去，我今晚就要打爆你的电话，让你嘛都干不了。”
　　江承那端似是愣了两秒，随后嗤嗤低声笑了。
　　“什么温柔乡不可自拔，沈西这几天不方便，你不打电话骚扰我我也干不了嘛。”
　　“再说了，”他又悠悠说，“真在干嘛你也打扰不了我，关机不就好了。”
　　宋迟：“……”原来两个斯文败类都是禽兽啊。
　　他忍住到嘴边的吐槽，问，“那你来不来？”
　　江承来得快，宋迟没喝两杯他就到了。
　　他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
　　宋迟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问，“你和沈西的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
　　“……”江承抿了口酒，丢给他一个白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想到什么，他突然高深莫测地看着宋迟，嘴角勾起了一丝有些玩味的笑。
　　“别告诉我你结婚那么久，你俩相敬如宾，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迟都懒得搭理他的调侃，无语地瞪他一眼，埋头自己喝酒。
　　这副默认的姿态，江承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
　　“还真没碰过她？”
　　宋迟闷闷道，“她是第一次。”
　　不知道这算什么理由。
　　江承：“难道她不是第一次你会高兴一点，更容易接受一点？”
　　宋迟难得没和他杠：“不知道为什么，箭在弦上了，突然又下不去手。”
　　“……”江承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闷声喝酒听他说。
　　“其实她人挺好的，没什么脾气，对我也不错。”宋迟：“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跟我闪婚？我是婚礼前两天才找上她的，换了任何人都不会心甘情愿接受……有时候看她觉得她是挺有故事的一个人，你说她是不是也只是在利用跟我结婚逃避什么呢？这样的话我对她做点什么好像都挺不厚道的是吧，别等会儿真把她给办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找谁去。”
　　“……”戏份还挺足，江承瞥他，“你觉得以他们家的能力，跟你结婚有什么可值得利用的。”
　　“那她跟我闪婚？”
　　江承：“你问我我问谁？”
　　宋迟不说话了，独自饮着酒苦思冥想。
　　江承看他似是真有些烦恼，想了想，还是帮他捋一下。
　　“结婚时你有没有跟她说过你对这段婚姻是什么想法？”
　　“我跟她说过给她离婚的主动权，不过她说刚结婚就说那种话不吉利。”
　　“那你偶尔表现出想对她做点什么的时候，她有没有很抗拒？”
　　宋迟想了想晚上她的反应，抗拒倒没有，就是身体僵硬，看她整个人都是不知所措的。
　　“你想说什么？”
　　“既然她没接受你给她主动提出离婚的选择权，说明她也没有以离婚为目的去结这个婚。这么说来，你们就是真正的夫妻。是第几次又怎样？是第一次就不能碰？你们不一定会离婚，难道你打算在离婚前的日子都不碰她？无-性婚姻好玩？”江承冷静地摊手，“我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
　　宋迟被江承一通洗脑，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不就是行使丈夫的权利而已，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江承没陪宋迟太久，看他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拍拍身上的酒气，走了。
　　宋迟喝了不少酒，没到醉的程度，却也没敢酒驾。在酒吧附近走了会儿散酒气，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迟早是要跟卫湘和履行夫妻义务的，不过肯定不会是今晚了。两次都退缩了，卫湘和应该也察觉到了他难以压抑的欲望，这再坦诚相对气氛免不了有些微妙。这种情况下，他不保证能发挥好他的水平。
　　作者有话要说：　　没说不更就一定会更，不过我的更新都挺晚的，大家早上再来看哈，晚上早点睡


第17章 
　　早上直接从酒店去的公司。
　　前一晚没睡好，宋迟到了办公室往办公椅一坐，正想打内线电话让秘书给他泡杯咖啡过来，郑睿就十万火急推开门闯了进来。
　　宋迟黑着脸撂下刚拿起的话筒，瞪他。
　　“郑助理，身为总裁助理，最基本的礼仪去哪儿了？进来连门也不会敲？你最好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汇报。”
　　“宋总，我还真是有事要汇报。”走得急，郑睿气息还有些不稳。他点开平板调出一个界面递过去给宋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不过这会儿报导已经满天飞了。”
　　“什么报导？”宋迟狐疑地看他一眼，接过平板。
　　往界面这么随意一扫，宋迟就愣住了，再往下继续浏览报导的内容，他的脸彻底黑了。
　　往别的界面划拉几下，无一例外都是这种内容雷同的报导。懒得再荼毒自己的眼睛，他阴沉着脸把平板摔到郑睿手上。
　　“公关部是怎么做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报导都能流出来，我要他们有什么用？养着吃闲饭？”
　　以往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报导，宋迟都是随意瞄两眼便让公关部去处理，没有过多怪责的话，像这次这么大发雷霆还是第一次。郑睿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一时竟忘了接话。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开花了？”宋迟火气还大着，怒气冲冲道，“让公关部马上去处理，剩一丁半点的报导我都唯他们是问。”
　　郑睿额头直冒汗，他狂点头，心里却在腹诽今天宋总是不是吃了炸药出的门，这火气，简直燎原。
　　“还有，告诉公关部经理，下次再出现同样的事情就别怪我把整个部门的人都换了。”
　　郑睿想起他和公关部经理在茶水间看到这些报导时，公关部经理唯恐被宋迟怪责的惴惴不安样儿，不由地想帮她说句话。
　　“宋总，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公关部处理不及时。”
　　宋迟两眼一瞪：“那怪我？”
　　“……”他哪敢！郑睿硬着头皮，脸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您下次有点什么情况，提前通知一下公关部做好防范，说不准就能避免了。”
　　原本正趋于平缓的火气，闻言，噌的一下又往头顶冒，宋迟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盯着郑睿的双眸锐利危险，“你的意思是，你也觉得这报导的内容是真实的？”
　　？？？
　　难道是假的？
　　郑睿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被郑睿完全没有正确的独立判断的低智商气得说不出话来，宋迟胡乱扯了扯领带，干瞪眼。
　　他昨晚就是出来兜了会儿风，然后约江承出来喝酒，再之后走了会儿散酒气便找了家酒店住了一晚。报导上写的什么鬼，他和某位当下知名花旦共赴酒店过夜，彻夜缠绵？那位所谓的花旦又是谁，那些胡乱写报导的确定她是什么花旦而不是胡乱拍个人跟他同框借此制造话题？他可是睁大眼珠子也没看出来那女的是什么花旦！
　　没看到报导前他都不知道昨天自己进酒店的时候还有别人跟自己差不多时间进去！
　　这些个狗仔，单身时捕风捉影给他乱编八卦就算了，结婚后还玩得不亦乐乎，怎么地，难不成还想给他写出个婚内出-轨的恶名来？！
　　起床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这会儿被这么个事儿一搅和，宋迟觉得整个脑袋都疼了。
　　“让公关部把所有报导都给我撤下来，还有牵涉到这件事的所有媒体单位，该追究责任的就追究，绝不姑息纵容。”他挥了挥手，打发郑睿离开。
　　郑睿应了声，却没离开，一脸探究地盯着宋迟。
　　宋迟眉头一皱，忍不住又暴躁起来：“还有什么事？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宋总，您的脸怎么这么红？”郑睿凑近一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又探了探自己的，“您是不是发烧了？”
　　——
　　嘉仁妇产科今天早上一如既往地忙碌，卫湘和忙得晕头转向，快下班的时候病人少了，她才得以松口气。
　　杨思一早上来来回回地走，也累虚脱了，路过她办公室，见她在捶肩揉脖子，往走廊看了眼，思忖着程纪原不会突然冒出来揪她小辫子，但转念想到他临时被派出去开会了，顿时昂首挺胸坦荡荡走了进去。
　　“卫医生，我进来喝杯水哈。”她很自来熟地招呼自己，拿起桌上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卫湘和笑了笑，到她旁边的空位坐下。
　　“是不是累坏了？”
　　杨思重重点头，苦着脸道，“又累又忙，上厕所都得与时间赛跑。”又问，“卫医生，你以前在丹城的医院上班的时候也这么忙吗？”
　　“忙呀。”卫湘和抿了口水，朝她一笑，不急不缓道，“毕业后上班的医院忙，毕业前去实习的医院也忙。忙着忙着，也就习惯了。”
　　“这种事情哪能习惯呀。”杨思撇嘴，“我最不喜欢这种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的工作了，加班就算了，有时候还要值夜班……我爸也是，明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工作还非把我往医科大塞……”
　　卫湘和静静听着，也不插嘴，脸上有很淡的笑容。
　　杨思噘着嘴吐槽了一番，突然又打住：“算了算了，难得能歇一会儿，就不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了。”她摆摆手，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卫湘和弯了弯唇，给她添水，“那你有什么想聊的吗？”
　　“有啊。”说到这个，杨思一下子就来劲了，从兜里摸出手机，一脸兴奋用手指在屏幕划拉着，“去上厕所的时候我翻了下八卦新闻，竟然看到一条很劲爆的。”
　　“你知道关艺吗？就是那个这一年人气很高的花旦，有狗仔拍到她昨晚跟一个男的去酒店过夜了，那个男的也不是简单人物来着……那新闻去哪儿了……”
　　杨思来回翻了翻，也再没见到自己早上才见到的那条报导，输入关键字”关艺”“酒店”出来的也只是一堆正面的新闻，跟她早上看过的内容没半点沾边。
　　卫湘和看她找不着急的抓耳挠腮，轻声笑了，“找不到也没事。”之前在丹城医院上班的时候有听过关艺的名字，可她对她了解并不多，对娱乐圈的事情更是不怎么关心。
　　“不知道是不是被公关了……”杨思懊恼极了，“早知道我就把整个报导都保存成长图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分析是合成图还是真拍出来的照片呢？这么快就删了，亏我还怕自己脑子一懵记不住是哪个八卦事件截图了标题来着。”
　　嘀咕着，她从手机相册调出那张她截下来的图递过去给卫湘和看，“喏，你看。看到标题我就想起来了，这次绯闻的男主角是宋迟呢。宋迟你知道吗？他之前是京城的市长，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换了人了……”
　　那张截图里还能看到一大半报导配的插图，卫湘和盯着那张图，唇角的笑意缓缓被压下。眸底一片晦涩，她抿了抿唇，心头有些沉甸甸的，拉扯着，坠得慌，又乱如麻。
　　他昨晚，是出去找关艺？可乔也今早给她电话，还说宋迟昨晚半夜找沈竞出去喝酒来着……
　　杨思没注意卫湘和有些不正常的脸色，还径自说着，“我听说宋迟是结了婚的，这会儿怎么又跟女明星扯上关系了？不会是婚内……”
　　“思思。”卫湘和打断了她，没控制住情绪，语气不由地便有些急促。看杨思一脸惊讶地看她，她怔了下，又弯了弯唇，笑得有些勉强，“已经到点了，再不去食堂等下人多了哦。”
　　这么一提醒，杨思才想起来看时间。
　　“哎呀，聊着聊着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快走快走。”她拉着卫湘和就要往食堂奔。
　　“你先去。”卫湘和轻轻推开她拉着她的手，“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再过去。”
　　卫湘和这么说了，杨思也不拉她了，叮嘱她快点去，不然饭菜凉了，就奔了出去。
　　看她离开，卫湘和终于虚脱般松了口气。坐在凳子上静静发着呆，脑子里那张照片却挥之不去，还有那则报导的标题，明明莫名刺眼，却又久久盘旋在脑子里。
　　她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宋迟？不是质问，就算是，作为他法律名义上的妻子，客观地了解一下事情的真实性？
　　宋迟呢？他知道这个报导吗？如果按杨思所说，相关报导都被撤下了，那是关艺方面的公关，还是宋迟对这些报导不高兴了，扯下来的呢？
　　卫湘和握着手机就这么久久坐着，心烦意乱，却不知所措。
　　手机铃声突然从手中传开，卫湘和惊了下，才后知后觉慢吞吞地看来电显示。
　　宋迟的。
　　盯着那个名字两秒，卫湘和接了起来。
　　那端宋迟的声音说：“卫湘和，我感冒了，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今晚对手戏会多，没想到还没写到，只能等下一章了


第18章 
　　宋迟要来医院输液，可不巧路上发生交通事故，交通堵塞严重，他的车被堵在中间，进退两难。等到交警疏通道路，宋迟去到医院的时候，卫湘和已经上班大半个小时了。
　　妇产科不算清闲，不好中途走开，挂号等手续便只好交给郑睿处理。
　　邻近下班，来面诊咨询或做检查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卫湘和忙完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才抽出时间去看宋迟。
　　输液的时间不短，宋迟对门诊走廊来来去去的人看得烦躁，索性让郑睿办了住院手续，住在单人病房输液。
　　卫湘和到他病房的时候，宋迟正阖着眼，不知道睡没睡着。郑睿半睡半醒，一听到病房门的动静，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
　　“总裁夫人。”
　　卫湘和朝他笑笑，“辛苦你了。”担心吵醒宋迟，她刻意把声音压低。
　　没想到宋迟根本没睡着。
　　“你怎么才来？”他蹙着眉，嗓音微哑道。
　　“今天病人比较多，刚刚才有时间。”卫湘和温声解释，“你感觉好一些了吗？”说着走到病床旁，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人家两夫妻情意绵绵，再在这当电灯泡显然有些不合适，郑睿很有自知之明默默溜了。
　　宋迟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坐起来靠着床头，有些病恹恹的，“不知道，没感觉。”
　　“额头还有点烫，吃过退烧药了吗？”
　　“没有，不吃。”
　　这是不愿意吃药的意思了，卫湘和也不好再问，拉过一旁的凳子静静坐在病床旁陪他。
　　她有心事，杨思给她看的那则报导在心里记挂着，她想探探宋迟的口风。可这会儿宋迟又病着难受着，精神不好……
　　她有些出神地盯着他一会儿，又垂眸，在心里低叹口气。算了，只能等他身体好点再找机会旁敲侧击了。
　　她憋住不说，宋迟却不耐了。虽说精神不济无精打采的，可他还是感受到了卫湘和落在他身上有些出神的目光。
　　他侧头看她，因为发烧的缘故，嗓音有些干哑，“干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话要说？”
　　卫湘和微顿，抬眸看他，少顷，她抿了抿唇，还是迟疑地问出口，“那个关艺……”报导中提及的名字从唇齿间吐出，后面的话却又卡住了，卫湘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达方式来探问才不会显得突兀和充满恶意。
　　“关艺是谁？”宋迟皱眉，催促卫湘和，“干嘛说话就说一半！”
　　卫湘和双眸对上他坦荡荡的视线。这个话题已经抛出，或许敏感，可就此打住不问清楚，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心里也会始始终终有所惦记，留它不清不楚反而不利于两人关系的维系。这不是她想要的。
　　于是她看着他，认真道，“我上午看到一则有关你的报导，女主角是女明星关艺……唔，不算是正面的报导。”
　　她小心翼翼地看他，“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宋迟不以为然瞥她，“这种报导你信？”
　　“……”
　　宋迟收回视线，嗓子发痒，他咳了几声，脸顿时便有些涨红，卫湘和赶紧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宋迟喝了一口递还给她，睨她一眼，嘀咕 ，“看着也不像是会关注八卦的人，不是说很忙么，报导在网上流传的时间也不长，这也能看到……”
　　他的声音挺低，还沙哑，卫湘和还是几乎都听清了，被他说得有些汗颜，也有点尴尬。
　　其实她平常确实不是关注八卦的人，对娱乐圈的事情也不在意，几乎不看娱乐八卦，除去上班，她平日里在休息时间常做的事情就是窝在家里看看书，写日记，还有关注跟宋迟有关的讯息。他担任市长时关注京城的时事政治，他接管公司后她开始接触商业杂志，只为偶尔能透过媒体看到他的身影。逢假期偶尔会出去看看山水拍拍风景照，也会来京城，看看他生活的城市，寻找他的气息。
　　她不是猜忌，只是到底不是那么有底气。她知道宋迟跟她结婚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需要结婚了，而出现的人是她，她合适。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宋迟看她垂眸不吭声，也不嘀咕了，一副轻描淡写事不关己的平淡语气，道，“我昨晚跟江承喝了酒，又不能酒驾，就找了间酒店住了。”对这个不回家的理由他自觉很合理，可信度非常高。反正不管怎么样，是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不回去是因为不想在退缩了两次的同一个晚上再面对她的。
　　“谁知道那个关什么就刚好出现，还连累我了，擦，还要我浪费人力物力去处理这种破事儿。”骂骂咧咧几句，他又摆出一副经验丰富的姿态说，“被媒体这么瞎写也不是第一次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我脾气好看我不发威逮着我就写，现在让他们杜撰沈竞的八卦试试，指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说着，他又突然顿悟，媒体敢这么大肆编撰自己的不实八卦，甚至自己结婚了还不给面子地瞎写，而沈竞跟乔也对外宣布关系后便再没任何八卦报导敢拿沈竞当过主角，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岂不是会觉得他不如沈竞有威望和震慑力？！
　　噗！突然醒悟的宋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他理所应当比沈竞威望高才对，他可曾经是这个城市的市长！
　　被气得又咳了几声，卫湘和以为他是话说多了嗓子发痒，把水端过来，安抚道，“我没有相信报导的意思，只是问问你……现在没事了，都过去了，网上的报导都被撤了。”
　　宋迟把她递过来的水推回去。医生说让多喝水，他这一下午喝的水已经够多了，也不是什么味美的东西，再喝他都要吐了。
　　“当然了，我的人可不是吃白饭的。”他显然已经忘了早上在办公室刚看大报导时他是怎么批-斗公关部的人的。
　　因为咳嗽的缘故，他的嗓子又哑了一分，有些鼻塞，说话鼻音重，眼睛也红红的，感冒的症状在他身上充分体现。
　　卫湘和怕说错话刺激他咳嗽，没再吭声了，只是在他咳嗽时轻拍他后背，鼻子难受需要纸巾时及时递过去。
　　“你不用回科室了？”宋迟红着眼睛擤了下鼻子，问她。
　　“要回去一下。”卫湘和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下班的点了，下午直接穿着白大褂过来的，得回去换一下衣服，顺便拿东西。
　　“我回去换了衣服就过来。”卫湘和声音轻缓，想了想，又说，“或者我等下直接回趟家，再给带饭和衣服过来？”
　　“带饭过来干嘛，我又不住院。”
　　卫湘和一愣，有些愕然。
　　“就是感冒发烧而已，住什么院。”宋迟揉揉发晕的脑袋，眉头又微皱起来。
　　“你快点回去换衣服，等下你开车。”
　　卫湘和开的自己的那辆QQ，很不起眼的车，宋迟看它的眼神有些嫌弃，但还是将就坐在了副驾上。脑子还有些昏沉，嗓子估计是因为咳嗽咳多的缘故，隐隐有发炎的征兆，不断清咳也还是哽塞得难受。宋迟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闭着眼休息，心里却在腹诽给他开药水打点滴的庸医。
　　回了家就是大爷，还是一只病弱的大爷，宋迟晚上除了吃饭和洗澡，其他时间都很干脆地在床上皱着眉抿唇躺尸，嗓子已经开始发炎了，难受的很，他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也不想再去医院了，他不常生病，但每次感冒发烧看医生打点滴七天好，不看医生一个礼拜好，再去医院瞎折腾就是他脑子有坑。
　　卫湘和担心他又烧起来，晚上给他量了几次温度，中间有一次量出来的温度有点高，他又不吃药，她只能紧忙到卫生间拧了湿毛巾给他物理降温。宋迟躺床上一动不动，任由她折腾。
　　卫湘和睡前给他又量了次体温，显示正常。她松了口气，掀了被子准备上床睡觉，谁知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宋迟突然睁眼了。
　　“你去睡客房。”他侧头望着她，一把嗓子又低又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感冒了。”
　　卫湘和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解地侧身看他。
　　“你在这我会不舒服。”他现在头重脚轻有气无力的，又不能干点什么，光憋着难受的还是他，再去冲冷水估计他真的会被烧成火球。
　　偏偏这个理由还不好说……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又找了个借口，“而且家里又没有保姆，要是你被传染也感冒了谁做饭给我吃？”
　　卫湘和倒不担心自己会被传染，只是晚上只有宋迟一个人，晚上突然又烧起来怎么办？
　　可看他一副坚持丝毫不肯妥协的模样，也只能好声顺从他下了床。
　　“你晚上要是感觉不舒服了就叫我，我就睡隔壁的客房，给我打电话也可以，我手机开着。”
　　见他不说话已经闭上了眼睛，卫湘和给他掖了掖被子，把卧室的温度调高了两度，又关了床头灯，才打开手机电筒轻手轻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晚了，这是补昨天的


第19章 
　　担心宋迟晚上又会烧起来，卫湘和睡得极不安稳，几乎是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就惊醒一次，几乎是每隔一次她就到隔壁房间探一下宋迟额头的温度，确认他体温正常才又安然回客房躺下。
　　最后一次起来是下半夜三点左右，宋迟的额头温度较之前有略微的上升，但问题不大。估计是有点难受，熟睡中的宋迟眉头拧着。她没惊动宋迟，轻声去拧了湿毛巾来给他物理降温。给他抚平眉宇间的褶皱，在额头敷上湿毛巾。估计是突然的冰凉让他感官上好受了一点，他低咛一声，翻了个身，没过两秒，又滚了回来，卫湘和眼疾手快压住毛巾才没让它因为宋迟的动作滑落。
　　卫湘和盯着他，有些出神。
　　下午，她问出八卦报导的事情时，做好了心理准备他避而不谈的。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这件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在他心里根本就无关紧要，所以不屑于解释才应该是他一贯的风格。让她意外又有些惊喜的是，在她主动提及这件事后，他毫不隐瞒跟她解释了，轻描淡写，又坦荡荡。
　　她想，他是尊重她的，作为他的妻子。
　　很多时候都幼稚傲娇又没个正型，但该绅士的时候，其实他从来不会含糊。让她念念不忘的学生时代是，跟他结婚后也是。即便，更大的可能只是因为她是他妻子的身份。
　　可她已经很知足了，能像现在这样合情合法地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他无害的睡颜，已经是她难得的幸运。
　　她甚至很难去想象有一天宋迟会不经意探知到她的心意。知晓她暗暗喜欢他很多年，他一定会很惊讶又慌乱的吧，毕竟他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应该怎么想也理解不了这种暗藏心底绵延多年的无望感情。
　　她还记得他曾经旁敲侧击她和他结婚的目的。其实她哪是随性到可以拿婚姻作为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的人呢，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突兀的求婚，从不见得她会毫不犹豫答应。
　　她对他的感情，他好像没发觉。
　　卫湘和在床边盯着他半晌，回过神来，轻轻呼了口气，莞尔，转身轻轻拉开抽屉，从里头抽出一本日记本。
　　日记本很精致，是少女心的淡粉色，带着小锁。
　　已经写了大半，她指腹抵着纸张边沿翻了一会儿才翻到新的一页。
　　“他似乎不怎么知道，我爱他。”看着大床上阖眸沉沉睡着的宋迟，她一字一句在日记本里这样写道。
　　——
　　感冒来势汹汹，宋迟连着几天卧病在家没去上班。鼻塞，嗓子发炎，偶尔头痛，眼睛红红的会有流泪的冲动，感冒该有的症状他几乎占齐了。
　　身体一难受整个人的心情都跟着暴躁起来，一暴躁就克制不住地任性各种耍脾气，嗓子发炎到高-潮的阶段他也顽强地吊着个鸭公嗓跟卫湘和叽叽歪歪絮絮叨叨，不是嘀咕这两天顿顿吃清淡的他身体极度缺油水了，就是念叨卫湘和时不时给他量体温没必要还打扰他休息，老让他喝水也不对，他现在身体羸弱连去卫生间都懒得动。
　　估计是闲出毛病来了，要不就是身体不舒服严重影响了他的心情，反正他的脸色几乎一天到晚都是臭臭的。
　　卫湘和知道他没有恶意，就是嘴头闲不住，对他的絮叨每次都是回之柔柔一笑，柔声细语安抚他，也尽量事事顺着他。
　　或许是卫湘和照顾得好，也或者是自己身体争气，当然宋迟是比较骄傲地倾向于认同后一个答案的，反正按以往经验需要一个礼拜才能好的重感冒，他第五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下午没再卧床，起床在家里到处溜达了好几圈，就等着吃完晚饭安安稳稳睡个好觉明天精神抖擞帅气逼人出门。可他在家里溜达到近七点也没见卫湘和回来做饭，给她打几通电话也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不用想就知道是又临时接了手术了，之前在丹城的时候他也有过类似被冷落的遭遇。
　　虽说抱怨卫湘和每天被他做清淡的，他不情不愿可也很实在地吃了，还想着说基本痊愈了，今晚让卫湘和给他做顿丰盛好吃的改善一下伙食，可照现在的情况，他能不能吃上晚饭还是个问题。
　　在楼下溜达着心烦，他又回了楼上卧室躺尸，可没过一会儿，他又黑着脸趿拉着拖鞋下来了。直奔厨房冰箱找吃的。
　　卫湘和没想到下班之际会突然有早产的孕妇送过来，着急忙慌送进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快八点了。想起宋迟自己生病在家，这个点还没吃上饭，她急忙掏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一看手机锁屏，愣了。
　　6个未接来电，都是宋迟的。
　　卫湘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了六个电话过来都没人接听，宋迟又该生气了。
　　她边往办公室走边给宋迟回拨过去。
　　这几天以防影响到宋迟休息，卫湘和把他的手机调静音了，宋迟一直没记得把铃声调回来。卫湘和给他回电话的时候，他刚躺下睡得迷迷糊糊，静音的手机自然没吵醒他。
　　只是卫湘和好像闯到他梦里了，声音不大，也一如既往的清晰柔软，可一声一声叫他的名字，
　　“不要吵。”他不耐烦地嘀咕了句。
　　卫湘和推他的手一顿，分不清这是他的梦话还是感觉到干扰了，迷糊下说的话，一时不知道是叫醒他吃饭，还是等他睡醒了再吃。
　　还在迟疑着，宋迟却自己缓缓睁了眼，抿着唇，眼皮掀了掀，脸色有些茫然，似是还没从睡梦中回过神来。
　　可很快，他就清醒了，看卫湘和手还轻搭在他肩上，反应过来卫湘和不是到他梦里去了，而是真的在叫他。他习惯性皱了皱眉，掀开被子起身。
　　“几点了？”
　　卫湘和看了眼时间，回答，“九点多了。”
　　“你怎么这么晚。”宋迟满脸不高兴。
　　“医院临时有手术，来不及给你打电话。”卫湘和看他皱着眉眯着眼混混沌沌在床边低头找拖鞋，绕着床一圈，在床的另一边看到了他的鞋，给他拿了过去。
　　“医院偶尔会有这种突然的手术，以后我出门前提前给你准备点吃的在厨房，如果我回来晚了，你可以先点垫垫肚子。”
　　“你做的东西都要热，麻烦。”
　　“……”卫湘和跟宋迟一同下楼，“我准备点不用热的，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
　　“……”
　　晚上睡觉前卫湘和例行给他量了体温。其实他已经恢复正常了，鼻子呼吸通畅了，嗓子发炎也好了，说话的嗓音不知不觉间也已经回到他原本略带磁性的嗓子。可这是连着几天卫湘和睡前的功课，他之前是有必要接受她给他量体温，而现在习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卫湘和看了眼电子体温计上显示的数字，在正常范围。
　　她收好体温计，回头冲宋迟微微一笑，“你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晚上别把空调开太低，我怕受凉又会复发。”
　　宋迟躺在床上枕着手臂默默听她叮嘱，完了，有些不满地嘀咕，“干嘛，你当我是小孩子啊？”
　　卫湘和垂眸，弯了弯唇。
　　“那你休息，我过去了，晚安。”
　　卫湘和下意识想帮他熄台灯，转念一想，又收了手。宋迟病好了，意识清醒了，不用她帮他做这些事了。
　　忽略心里头那一丝丝溢出的怅然若失，她抬脚转身。
　　手腕却忽然被一股力握住。
　　她怔了下，回头。
　　宋迟握着她的手没放，“你去哪里？”
　　卫湘和有些没明白过来，困惑地看着他，指了指个隔壁房间，“我……”不是他让她睡隔壁客房的么？
　　“我感冒好了。”
　　“……”心跳被打乱，卫湘和呼吸微滞，居高临下望着宋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意思，是让她回卧室住，还是……
　　宋迟没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略一用力，卫湘和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把拽着扑倒在他身上，他翻了个身，以绝对优势压在她身上。
　　宋迟双手撑在她身侧，漆黑的双眸对上她的视线。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感冒么？”
　　“……”卫湘和睫毛微颤，微侧着头想避开宋迟的视线，下一秒又被宋迟捏着下巴转了回来。
　　“那天晚上我冲了半个小时的凉水澡。”
　　“……”卫湘和觉得自己抵着他胸膛的两只手掌发烫。
　　“后来出去吹了一个多小时夜风，跟江承喝了酒后，又吹了风，才去的酒店休息。”
　　“……”
　　“卫湘和，我们是夫妻，要履行夫妻义务的，你知不知道？”
　　卫湘和双颊发烫，她抿着嘴不说话。
　　宋迟却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你知不知道。”
　　抵着她小腹的那一处硬挺蓄势待发，宋迟捏她下巴，身体微动，那一处往下，抵在她的小腹下。
　　卫湘和难为情得牙根都有些打颤，“知……知道。”
　　宋迟终于满意地勾了勾唇，“没完成的那次是我主动的，这次是不是该你了。”
　　卫湘和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她看着宋迟，眼睛一眨不眨。
　　宋迟狡黠地勾起一抹笑意，埋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手从她的睡裙底下探入。
　　卫湘和身体一颤。
　　宋迟没停手，睡裙已经被推到腰窝的位置，“不让你吃亏，我们分头同时进行。”
　　他的手如烙铁，每到一处，带起一阵炽热和鸡皮疙瘩。他好看漆黑的双眸看着她的眼睛，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作恶。
　　卫湘和感觉到胸前的束缚一松，随即胸前的柔软的被一只大掌握住，揉捏。
　　她身体僵了僵。静静对视着，宋迟的黑眸似是旋涡，无休止地吸引着她，卷走她的所有思考。
　　眨了眨眼，她的视线落到他的唇上。片刻，她微抬起头，试探着将唇印了上去。唇瓣相碰，立刻遭到宋迟凶狠的反客为主。舌尖挑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便是一顿猛烈的扫荡。
　　睡裙不知不觉已经被剥落，真正意义的坦诚相待，卫湘和无措攀着宋迟，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思考。一声压抑的闷哼后，她整个人便如浮萍，找不到自己的支撑点，只随着他沉沉浮浮。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扩写版的，就这个，已经尽力了！！
　　另，篇幅有点长的作话，都是我最近憋在心里忍了很久一直没说的，憋不住了，今天一口气全说了，不喜欢看的直接退出就好辣，没关系的
　　（……咳咳，我要开始咯！）
　　一直以来都有留言说进展慢，可是大家不觉得这种小日常很温馨嘛，看起来是觉得宋迟的人设配不上卫湘和，可如果让他对外头那些花花草草妖艳贱货嘀嘀咕咕絮絮叨叨个没完，你们也不乐意吧，如果不是关系亲近，谁会没有限度地暴露自己性格的缺陷。我并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人，只是单纯觉得男主不停地对女主展露巨婴本质而女主宠着他这种日常很暖也很有爱，所以才会开这篇文，而且我也没说过男主全篇都是没心没肺的呀，至于读者们推测的那种剧情，我也不负责任哦。而且也不要催进度辣，慢热是慢热，但我还是比较倾向于写慢慢从内心发现水到渠成的感情，而不是那种莫名其妙就爱得死去活来让人有点犯尴尬的的快餐式爱情。而且我知道，其实你们只是在乎他们什么时候开车而已【哭笑】
　　噢，对了，不是光有男女主就可以支撑起一篇文的（或者有大神可以，但我道行不够，至少目前还做不到），所以就算觉得内容水我也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思路写，毕竟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也没法为每位读者的喜好量身定做写一篇文。评论意见我都会看，但听不听从我就要根据我写文的实际情况何故事发展来了。
　　还有请假的问题，说真的，我比谁都不想请假，每次周五因为非正事的自身原因请假（开文到现在共2次），我都会觉得心很累，不补更觉得对不起一直在支持我的你们，答应周六补更就意味着我周六要码双更，对手速慢的我来说就意味着这一天什么都干不了了，连安排好的健身计划都要被搁置。知道请假会有人不开心，可我还是不能保证直到完结前都会日更，毕竟我不是全职作者，平常除了上班也偶尔会有突发事情或者头疼脑热的，但我会尽量。周五请假的时候有人不开心了，是不是我直接说是因为困和卡文太诚实了？【哈哈，开个玩笑】，反正没到逼不得已要请假的情况我不会轻易请假（好不容易在后期写渡桥的时候养成的每天写文的好习惯不能让它就这么被我的堕落挥霍没），如果需要请假，请假原因也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实话实说，承诺过会补回来的更新也会补（这个我似乎每次都有说到做到的），所以还是希望大家可以相互体谅一下。要弃文的也不用特地跟我说一声，不用这么给我面子的，别骂我我就hin知足了
　　不是玻璃心，就是想对大家坦诚一点，翻回头一看竟然说了这么多，自己都有点吓到
　　唔，怪不好意思的，匿了，宝贝儿们看文愉快！


第20章 
　　情动翻涌，两人折腾到凌晨两点才结束。
　　宋迟抽身，埋头在卫湘和的锁骨轻轻啃咬，又沿着她纤细的脖颈向上，攫住她的唇重重一吮，才从她身上翻身下来。
　　卫湘和还微喘着气，过程很漫长，某处的酸胀和疼痛感清晰，可这一切，又有些如梦似幻。
　　宋迟餍足地捞过她的腰贴向自己，嗓音是情-事过后暧昧的黯哑，“黏黏-腻腻的，冲个澡再睡。”
　　说着光着身子毫不遮掩就跪坐起来，一手捞起卫湘和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另一手穿过她的膝盖窝将她的腿环住，就要抱她起来。
　　卫湘和见状，忙拉住他的手臂制止。
　　“你先去。”话一出口，她愣了愣，随即脸上泛起热气。她的嗓子，声音已经哑得不像她的了。
　　她强作镇定推开宋迟的手，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自己那把沙哑的嗓音，“我等会儿再自己去。”
　　宋迟不解，不悦地蹙眉，“干嘛，不开心？还是我的技术没让你满意？”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卫湘和满脸通红。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很轻，又有些羞赧，“我……还有点不舒服，过会儿再去。”
　　宋迟一本正经地低头掀开被子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除了胸口的部位，其他地方，痕迹……也不是那么惨不忍睹啊。
　　他又把被子给她盖上，边下床边回头瞪卫湘和，对她的话表示极度不满，“我的技术又不差，怎么可能还难受。一定是你太娇弱了。”穿上鞋光着往浴室去了，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什么。
　　卫湘和看他进了浴室，这才缓了口气。她动了动身子，又停住，微微蹙起了眉。
　　腰酸，腿酸，□□又酸又胀又疼，浑身都不舒服。
　　身下的床单濡湿，不用看也知道脏乱成什么样，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缓了会儿，撑着起来套上睡裙，到隔壁房间拿了新床单和被套来换。因为腿间难受，腿也酸，她走得很慢，走路姿势还有点怪异。
　　宋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刚把床单和被套换好，正在抖被子。
　　“你在做什么？”
　　“我换了床单和被套。”卫湘和答着，把被子整齐铺在床上。
　　“不是说不舒服么，明天再换好了，今晚可以住别的房间。”
　　卫湘和自然不会说她怕留到明天那些痕迹都干了，会不好洗掉。她只是朝他轻轻翘了翘唇角，“没事，已经换好了。”
　　说着抱着地上换下来的脏被单被套到浴室去了。
　　宋迟耸肩，收回视线，垂头努力擦头发。
　　前一晚折腾太晚，卫湘和这一天都有些精神不济。好在程纪原昨天会议结束就赶了回来，工作量被他分去部分，她才得以在忙碌中缓口气。
　　下午快下班之际，她突然接到之前拍婚纱照的工作室给她打的电话，说是大框婚纱照和相册都已经制作好了，问她现在在不在家，他们现在可以顺便送过去一趟。
　　还没到下班时间，肯定是不能早退的。她想了想，让他们稍等，她则给宋迟打电话。
　　宋迟平常不用加班的时候下班都比较早，如果他已经准备下班了，现在把婚纱照送过去他是来得及签收的。
　　卫湘和电话过去的时候，宋迟正在开会。策划部经理正在唾沫横飞宣讲着他们连夜赶出来的宋氏企业某分公司下的一个新产品的推广策划案。宋迟把玩着会议桌上的签字笔，斜眼盯着大屏幕上花里花俏却毫无重点可言的PPT，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郑睿看桌面上的手机震得几乎要从桌沿滑落他也没反应，推推他，压低声音提醒，“宋总，您的手机有来电。”
　　宋迟扭头瞅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才反应过来。
　　他握着签字笔的手扬了扬，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策划部经理立即噤了声。
　　宋迟脚尖抵地转了下座椅背对众参会中高层，旁若无人接起了电话。
　　卫湘和给他讲婚纱照的事，问他如果已经下班了可不可以先直接回家签收一下。
　　宋迟颇有些不情不愿，“那家工作室怎么回事，挑的什么时间点送货。”
　　“……”卫湘和失笑，柔声跟他解释，“他们的工作时间跟我们差不多的，我们下班的时候他们也下班了。”
　　“我给他们负责人打电话。”
　　“……”卫湘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说话宋迟也不乐意，“你干嘛不说话？”
　　“……”这个问题卫湘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她在心底轻叹口气，避开了这个话题，“我给他们回个电话好了，让他们改天再送，或者周末我过去取也可以。”
　　宋迟，“……”
　　等了会儿也没听到宋迟的声音，卫湘和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听，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宋迟？”
　　“让他们送过来吧，我现在回去。”
　　宋迟挂了电话，顺畅地180°转了回来，座位上的与会人员目光齐刷刷地看着他。
　　他顿了下，淡定起身，“会议就先到这，明早再继续。”又点名，“章经理，你是新来的吗？策划部的员工全是新人？连PPT都不会做？看看你们这次的策划案，PPT浮夸没有重点，你的发言也是，不是嗓门大唾沫横飞够激情就能让人认同，从头到尾没听明白你要阐述什么理念，回去给我好好反省，今晚加班也得给我整理好了。”
　　他大步流星潇洒出了门，只留被当众点名的策划部经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而其他中高层眼睁睁看着宋迟头也不回走出会议室，嘴角抽了抽，面面相觑。
　　他们宋总是不是太不羁了点，中断会议，丢下这么多人光明正大早退，竟然只为了回家拿快递？
　　大伙儿顿时都有点呼吸不顺畅了。
　　卫湘和不知道宋迟把会开到一半丢下回来接收的婚纱照，晚上下班回到家的时候，他的表情绝对算不上愉悦。大框架婚纱照随意放置在客厅沙发上，相册在茶几，翻开在其中一页，宋迟应该大致看过了。
　　“是效果不满意吗？”她上前翻了翻照片，温声问宋迟。
　　宋迟：“我也没有过别的婚纱照，比较不出效果，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之前跟那个第十号相亲对象倒是拍过一组，可能也成品了吧，但后来跟她黄了，那照片自然也不会再留着。反正他没见过。
　　卫湘和看了看他，合上相册，小心翼翼问他，“那你，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吗？”总觉得，脸色不太对劲。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宋迟开始抱怨，“我会开到一半就回来了，结果等了半个多小时才送到。”
　　没想到他是早退回来收的婚纱照，卫湘和怔了怔，“你，提前回来的？”
　　“干嘛？不相信？”
　　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柔软，卫湘和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略微垂眸，嘴角勾起很浅的弧度。
　　“我先去做饭了。”她放下包包起身，侧过头低眸问宋迟，“你今晚有想吃的吗？”
　　“……”
　　“……”
　　大框架婚纱照一直放在沙发上不是长久之计，占地，而且容易被蹭花。卫湘和吃过饭收拾着餐桌，斟酌着跟宋迟商量，“那个婚纱照，不能一直放在沙发，可以把它挂起来吗？”
　　“不是说过这种事情我不管么。”宋迟打着饱嗝，“你看着来不就好了。”
　　宋迟都这么说了，怕他不耐烦，卫湘和也没再跟他商量具体挂哪儿。
　　她楼上楼下环视一番，还是觉得挂客厅会合适一些。相框框架很大，卧室面积不小，可跟客厅相比，在墙面上挂一个大框照，视觉效果上也会显得狭仄，而客厅视野上相对空旷一些。
　　宋迟不知道卫湘和挂相框去了，老爷子给他打电话，最后说想跟孙媳妇儿说说话，他在楼上没找着人，走下楼才看到她艰难费力地举着相框，模拟它该挂起的高度。可她个子不算高，试挂的高度都有些低，缺乏美感。她应该也是不满意的，把相框轻轻放地上，转过头找可以垫脚的东西。
　　宋迟无语地揉揉眉心，他187的身高难道在她面前是摆设？
　　“爷爷，她忙着挂婚纱照呢，我过去看看，别相片掉下来把她砸晕了。有时间我让她打给你，就这样了啊。”宋迟说了几句，利落挂了电话。
　　把手机揣兜里，他过去把相框举起来贴墙上，问卫湘和，“要挂多高？这样够没？”
　　没想到宋迟主动下来帮忙来了，卫湘和愣了下，把手里的凳子放下。
　　“可以再高一点点。”卫湘和仰头看他，轻声道。
　　宋迟依言往上举了举。
　　“左边低一点。”
　　宋迟降了降左边的高度。
　　“……好像右边又偏高了一点。”
　　“……”宋迟黑脸回头瞪她。
　　卫湘和摸了摸鼻子，低眉顺眼，有点无辜。
　　两人协力费了些时间，好在最后还是成功把它挂上去了。
　　宋迟揉揉有心酸的胳膊，嘀咕，“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该直接把它丢杂物房去。”念念叨叨往楼上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拖上卫湘和，“你会不会按摩？给我揉揉。”也不管她答没答应，握住她胳膊拽着她一起上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大家还是第二天早上来看最保险，因为我思路再顺畅至少也要近零点才能更上来，早睡身体好！晚安


第21章 
　　123　　仗着自己挂了个婚纱照, 把胳膊给累酸了, 宋迟这几天没少压榨卫湘和的劳动力, 每晚洗漱完毕就哼哼唧唧躺床上让卫湘和帮他按摩。卫湘和的手柔软，按摩的力气也不大，宋迟每次掀着眼皮看她白嫩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来回, 两人肌肤接触，他便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不指望卫湘和在这方面主动，所以每次等卫湘和按摩完，他就会特别主动又自觉地将她拽下来翻身压倒。
　　那天宋迟挂了宋学成的电话, 卫湘和当晚就给他回了过去。宋学成也没什么事，只是让他们抽时间回去吃个饭，顺便把婚纱照的相册带回去给他看看。
　　自宋迟爸妈出国后两人便一直没回去过, 算起来也有小半个月了, 是该回去看看。
　　两人挑了个周末过去，可以在那边住两晚, 陪陪老爷子。
　　可老爷子似乎并不这么想，吃过午饭便将两人往门外赶。
　　他对卫湘和道，“这臭小子在家里太吵了, 影响我午休, 你把他带出去, 不到吃饭时间别让他回来。”
　　宋迟目瞪口呆, 这话说的, 这是得多嫌弃他？！
　　“爷爷, 我可是你亲孙子。”宋迟不满, “我也想在家午休。”这大白天的，他一个大男人在外头闲逛成何体统。
　　宋学成瞪他，“休什么休，跟和和出去正正经经约个会。结婚前没能好好约会，现在补回来也不晚。”
　　“这种东西怎么补？况且卫湘和也上了一个礼拜的班，肯定也想休息了。”宋迟道，说着拉过卫湘和，“我说的对不对？”
　　卫湘和在旁边静静含笑看两祖孙斗嘴，没想到宋迟突然就把她拉入阵营。
　　他似乎，每次总是很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让自己站在他那边。
　　卫湘和笑笑，抬眸看他一眼，又望向宋学成，很自觉地帮他说话：“爷爷，其实在家也挺好的，出去也没有计划。”
　　“你不要老帮他说话，这么顺着他惯着他他尾巴更能翘上天去了。”宋学成说着又恨铁不成钢瞪一眼宋迟。
　　好不容易娶着个媳妇儿，还可着劲儿作！
　　“出去看个电影什么的不是计划？去吧，这是他应该为你做的，不要委屈自己。”宋学成意有所指拍拍她的肩膀，挥挥手示意他们快出门。
　　看什么电影，一约会就是看电影，俗气！宋迟对此嗤之以鼻，也万般不想出门，可最后还是在宋学成中气十足的吼声中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你是不是也不想出门？”宋迟握着方向盘侧头看一眼卫湘和，“如果你也想休息的话我们可以去酒店开个房睡觉，晚饭前再回去就好了。”
　　卫湘和有些惊诧于宋迟的语出惊人。她不知道他话里有没有那个意思，可是旁人听起来，真的不是那么纯洁。
　　事实证明不是她的思想不纯洁，因为宋迟又一本正经地提议，“当然了，这一天时间还很长，单纯地睡觉无聊的话我们还可以不单纯地睡，反正总没有在外头漫无目的瞎走累。”
　　卫湘和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好像自从两个人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后，他偶尔在她面前说起这些话来也脸不红心不跳，总让她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
　　她轻咳一声，当没听到，温声问，“听说最近出了一部悬疑片，口碑还不错，你想去看看吗？”
　　“你想看？”
　　“很久没有去看过电影了……”卫湘和看他眉头微皱，似是不太乐意，转口道，“不过如果你不想去不看也没事。”她弯唇笑了笑，晶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失落。
　　“想看就直说，又没说不让你去。”宋迟：“哪家影院？”
　　宋迟没有来过影院，什么都不会，买票买饮料都是卫湘和，甚至连入场都是卫湘和领他去的。生怕显示出自己对这种普通的操作都不会光让女人忙前忙后会招来旁人的鄙视和嘲笑，他全程端着架子用鼻孔看人，摆出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
　　他觉得自己失了面子，找到座位坐下后，接过卫湘和插了吸管的饮料为自己正名，“不是我见识少，是我平常根本不屑来这种地方。”看这座位拥挤的，前前后后都是人，他不想看电影而已，想看的话分分钟安排私家影院，一条龙服务都可以，哪用得着亲自买票这么麻烦。
　　“嗯。”卫湘和知道他这个人自尊心强着呢，又爱面子。她弯了弯唇，忍笑好声安抚他，“这种事情很简单，我来就可以。”
　　宋迟喝的是冰可乐，不多会儿便有水珠集聚成柱从杯壁滑落。宋迟没这种经验，直到裤子大腿的位置有水珠滴落才发觉，顿时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卫湘和见状，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给他擦。裤子上的水已经渗进布料，没法完全擦干。卫湘和把纸巾放在湿痕上印了印，又拉过他的手给他擦干，细心地把可乐杯壁的水也擦了。
　　宋迟低眸看着她为自己忙活，还是皱着眉，“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卫湘和：“……”她以为这是常识，大家都知道的。
　　之后的两个小时宋迟过得不算太无聊乏味，因为他压根没看电影，电影开始没一会儿，他就靠在卫湘和肩膀上睡觉了。美中不足的是坐他们前排的是一对小情侣，时不时小声讨论剧情，偏偏音量又控制不到位，还有两次直接把半梦半醒的他给吵醒了。
　　“吵死了。”宋迟憋着气嘀咕抱怨，又动了动脑袋，在卫湘和肩膀找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
　　卫湘和怕痒，他脑袋动来动去的，一头短发刺刺的，戳得卫湘和直想缩脖子。
　　整场电影下来，宋迟对电影内容一无所知。他脑袋耷在卫湘和肩窝，口鼻喷出的温热气息径直喷洒在她的脖颈裸-露在外的皮肤。卫湘和注意力几乎都在他身上，一整场电影下来，她也没记住几个场景。
　　所以从电影院出来，宋迟问她电影讲了什么，她目光躲闪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你不是全程都在认真地看？怎么连电影讲什么都不知道。”
　　卫湘和淡淡笑，“后来分神了，没太注意。”
　　电影院出口离停车场有段距离，电影初散场时人潮拥挤，三五成群的嬉嬉闹闹，没看路，从后面把卫湘和撞了个趔趄，宋迟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胳膊才不至于摔个狗啃屎。
　　宋迟向来看不得自己的人受欺负，何况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回头便瞪那几个人，“怎么走路的？不知道前面有人？撞倒了发生踩踏事件你们是不是能负责？”
　　那几个都是女生，本就理亏，再看他凶巴巴的气焰，没敢跟他呛声，互相拉着眼神躲闪避开他快步走了。
　　肇事者走了，宋迟看看受害者，也忍不住唠叨几句，“你怎么这么弱，一点定力都没有，撞一下就倒。”
　　他的手还握着卫湘和胳膊，他人高，比卫湘和高出二三十公分，拎着卫湘和走就像拎着个小孩。
　　卫湘和任由他拉着，跟着他的步伐走，任凭宋迟语气不善，她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淡又纵容的笑，温声细语，“太突然了，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在的话说不准你都要被踩成饼了。”宋迟继续表达自己的不满。
　　“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还差不多。”
　　看电影期间，宋学成给他们发了短信，让他们在回去的路上顺便帮他在一家糕点店买份少糖的绿豆糕。
　　年轻人喜欢尝试各种稀奇古怪的美食，而老人正好相反，活了大半辈子，最后更怀念的，也不过是最初那种简单的味道。
　　宋迟把车在路边停下，他不想闻到糕点店那种甜甜腻腻的味道，便让卫湘和去买，自己则在车旁等候。
　　低头玩着手机，卫湘和没等回来，却等来一个做资产管理的推销员。
　　宋迟今天开的车是他不常用的迈巴赫，那人估计是闻到了商机，笑意盈盈上前跟他打了招呼后，便开始问他要不要考虑做一下资产管理。
　　宋迟轻飘飘瞥她一眼，“不考虑。”
　　推销资产管理项目的是一个中年女人，一看就是工作经验丰富的，也不顾宋迟的直接拒绝，恍若未闻又开始口若悬河介绍他们公司最近有关资产管理这一块的新引进的项目。
　　宋迟听得不耐烦，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进去坐会儿，省得在这儿听她叨叨个没完，眼睛一扫，卫湘和付了钱从糕点店出来了。
　　宋迟在原地等她朝他过来。
　　还差几步没到他身边，他就抬脚迎上前，搂着她肩膀到那个推销资产管理的面前，从兜里掏出钱包塞到卫湘和手里。
　　“要你们干嘛，我的钱我老婆会帮我管着。”


第22章 
　　123　　生意没谈成, 还被喂了一嘴狗粮, 那女人讪讪走了。
　　“做资产管理的。”宋迟扭头冲卫湘和解释一句, 又得意地扬唇，“我还以为战斗力有多强呢，这么一句话就败下阵来了。”
　　原来是做资产管理的, 怪不得。
　　卫湘和微微一笑，把钱包塞回他手里，“应该也是看出来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愿了。”所以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我一开始就说不考虑了，还是最后的表态才把她噎得无话可说灰溜溜走。”宋迟把钱包重新揣回兜, 绕过车头到驾驶座。
　　——
　　周日两人没再出去，宋迟终于不用再被逼着出去溜达 ，连跟宋学成下象棋连着几局被杀得片甲不留也觉得容易接受起来。
　　“和和比你小好几岁, 你要成熟一点, 在家里不要欺负她。”宋学成盯着棋盘, 思忖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嘴里也不闲着，教导宋迟。
　　“爷爷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我没事欺负她干嘛。”
　　“也不要老等着她照顾你。”宋学成端起架子，严肃道，“一把年纪了，也不嫌丢人。”
　　宋迟大言不惭, “我们是夫妻不是？她照顾我一下怎么了？那是建立在我们相互自愿的基础上的。”
　　“那怎么不见你照顾一下她？”
　　“谁说我没照顾？”对于莫须有的控诉, 宋迟不服气了, 义正辞严, “她没买车的时候我还大清早起床送她去上班呢，昨天她差点被人撞倒也是我拉了她一把。”
　　“你是她丈夫 ，这些不是你应该做的？值得拿出来大肆宣扬？”宋学成嫌弃地瞪他，“还有呢？”
　　“……”
　　宋迟冷静了下，“这不是结婚没多久呢吗，日子还长着呢，肯定有需要我照顾她的时候。”
　　“……”宋学成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看老爷子不说话，宋迟不太有把握他是被自己气到了还是一口气没上来噎着了，试探喊了他一声。
　　宋学成瞪着他的双眸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深重坚定了一些。宋迟看懂了。
　　还有情绪波动就好，他还以为怎么了呢。
　　松一口气，宋迟说，“爷爷，你现在是不是有点火气？我听说怒气上涌的时候喝杯水能压一下火，有助于平复情绪，你等一下。”转头喊卫湘和，“卫湘和，给我和爷爷端一杯水来。”
　　话音一落，他还没完全转过头来，宋学成的拐杖就伴着他中气十足的吼声落了下来，把宋迟吓了一跳。
　　“你给我滚回去！”
　　当然，宋迟没有滚回去，还留在这吃了晚饭。
　　宋学成每次揍他也都是唬他，雷声大雨点小，没用力。这是他们祖孙俩默契的情趣，宋迟自然不会真把这当真。
　　只是宋学成似乎真见不得他受卫湘和的照顾，吃晚饭的时候卫湘和想帮他剥虾壳都被阻止了。
　　那是卫湘和特地给他做的香辣虾，一大盘，个头都很大，嗯，须很长，壳也比较硬。他忍了忍，还是勇敢地剥了几只。味道确实好，虾仁入味，香辣鲜香，很合他的口味，只是苦了他的手。
　　卫湘和看他苦哈哈又委屈巴巴地自食其力，有些不忍心，但知道宋学成是为了她在故意治宋迟，便也不好说什么。
　　宋迟频频侧头看无动于衷没想着解救一下他的卫湘和，觉得她被老爷子教坏了，心里顿时一片荒凉。
　　果然，还是不能常带她回来。
　　饭后，宋迟在客厅呆呆坐着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出神。他为了几只虾，让这双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指头千疮百孔！这双手可是随便签个名少则都是上千万生意的手啊！
　　他长长叹了口气。老爷子变心了，不爱他了，变着法儿不让他好过。
　　卫湘和跟家里阿姨一起收拾了餐桌，端了果盘坐过来。
　　她斟酌着开口，“手，还是很疼吗？”
　　“能不疼吗？”宋迟没好气地把被虾壳扎得红红的指头伸过去，“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
　　一双手倏地就横在眼睛前，感觉就像拇指头要往眼睛里戳，条件反射，卫湘和眨了眨眼。
　　很快便缓了过来，她握着那双大掌拉下来摊开在自己面前，仔细检查他拇指和食指的指头。指头微红，隐约能看到被扎伤的小口子有细微的起皮，但并不算是很严重。
　　卫湘和想安慰他几句，脸从他的大掌抬起头来，就瞅见他一脸控诉又幽怨，还有点……可怜。
　　她弯了弯唇，声音清晰柔软，不慌不忙道，“等回家我找找药箱里有没有适用的药膏，擦一下可能会好得比较快。”
　　宋学成的声音插进来，“不用管他，怕手疼就不要吃。”
　　宋迟：“……”
　　老爷子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声音和缓下来，继续对卫湘和道，“和和，你跟我来一趟书房。”说着缓步率先往楼上走。
　　这严肃正经的架势，宋迟有点状况外，脸色也正经了几分。
　　视线从老爷子的背影收回来，他拉住转身的卫湘和，“我爷爷找你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让我听到？”
　　“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很快就下来。”她安抚地朝他笑笑，跟在宋学成身后上了楼。
　　关上书房的门，卫湘和缓步朝宋学成走过去。
　　“爷爷。”
　　“嗯。”宋学成点点头，笑了笑，一秒，又收了笑，让她在桌前的凳子坐下，佯斥，“叫你上来不是训话的，这么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了什么错。”
　　卫湘和笑笑，依言坐下。
　　宋学成的脸色缓和下来，闲话家常般，问她，“那臭小子，对你好吗？”
　　没等卫湘和回答，他自己又先笑了，“看我问的什么问题，他就是霸王龙，看他在这里的表现就知道了，怎么可能懂得对你好。”
　　霸王龙……
　　卫湘和抿唇，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这个形容，估计宋迟听了又要炸毛了。
　　“爷爷，您不用担心，宋迟对我很好。”
　　“你不用帮他说话，我还不了解他。”宋学成说着，似是想到什么，有些微的出神，他不紧不慢道，“他这个人面上没个正形，嘴上还爱耍狠，其实对自己人，就是一个纸老虎。别看他跟我好像不对盘，我知道他孝顺着呢。我心脏不好，几年前有次病情发作，差点没扛过去，在医院里靠氧气罩呼吸，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了。这孩子死心眼，把医生揍了一顿，连着几天几夜守在我的病床旁，寸步不离。”
　　“那时候他已经当选上市长了，一米八几的大伙子，就守在病床前，也不睡，红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一言不发。我心疼啊，好几次戴着氧气罩跟他讲话，想让他想开些，不要难过。也不知他听没听到，就看到他沉着脸去阳台抽烟了。我透过窗玻璃看着他抬手抹了一把脸。”
　　想起那个场景，宋学成眼眶微红，和缓的语气里透着心疼，“我知道他怕我就这么走了，所以在用他的方式挽留着我。可是生命长短，哪是我们的意愿能左右的呢？”
　　“好在老天怜悯，我硬生生挺过了那一关，活了下来。”宋学成：“估计那次吓着他了，之后他都尽量事事顺着我。面上还是喜欢跟我杠，说起来，这很长时间，甚至直到现在都是我们的相处方式。”
　　“面对家人和朋友的很多时候，他都无赖又幼稚，有时候还蛮不讲理强词夺理。”说起这个，宋学成乐呵呵笑了，“他爸妈都说他越活越回去了，像个老小孩。”
　　卫湘和眼眶也有些红，她调整了下呼吸，点点头，柔柔笑了下，“他这样，挺好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宋学成有些揶揄看她一眼，又有些感慨，“当初，我就是看出他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好的，所以我才会帮你一起制造机会。”甚至是一起设计自家的孙子。
　　一开始，宋迟和他赌-棋，他确实是抱着给他物色合适的对象的希望赢了他。他年纪不小了，总要看到有个人陪在他身边，他才能放心离开。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自己的想法偏激，只是抱着侥幸，相亲也好，万一缘分就在其中呢。身边的朋友都有人陪了，留他孤零零一个人，他是如何都没法安心的。
　　只是在他选出合适的人选之前，他和卫湘和巧遇了。
　　说起来，卫湘和家还在京城时，他曾经在跟卫鼎铭见面时见过这个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很有礼貌，性子打那起就恬淡。
　　闲扯家常时，他便顺嘴提了要给宋迟相亲的事，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卫家那个小姑娘打小便对他家的臭小子有意。
　　她紧张又勇敢地问他，可不可以给她个机会，她想试一试。或许是明明暗藏不自信的怯懦却又坚定无畏的眼神，又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反正他同意了她的自荐，甚至将所有机会都留给了她，他没再联系别的人家的未出阁的女孩。他们找了另外九个不太出色的女孩跟宋迟相亲，卫湘和安排在第九，这样既不会显得刻意，也不会让宋迟心太大地错过。
　　杨妮的出现是个意外。宋迟相亲的时候在同一家餐厅，偏巧她在场，大概明白这是流水式相亲。她应该是看上宋迟的条件了，所以在第十个相亲女孩进门四处张望，往宋迟的那一桌走过去之前，她高价买下了第十号的相亲资格。
　　宋迟选了杨妮。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后来竟然又有了转折，不知道什么原因，宋迟弃了杨妮，找卫湘和结婚了。
　　这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其实最后跟宋迟结婚的是你，我真的特别欣慰，我知道你会比其他女人都更好地爱他。”宋学成看着卫湘和，有些愧疚又有些坚持：“宋迟现在像个无赖一样只懂得让你照顾他，我还这么说有偏帮自己孙子的嫌疑，可是和和，请你答应我一定要给宋迟时间，不要轻易放弃他。”宋迟对她的依赖理所当然，可是也绝不是可有可无。能让他理直气壮去依赖的人，必然不至于在他心里没有一丁点儿份量，他们的婚姻不是开始于相互间的爱情，需要的时间可能会比较久而已。
　　宋迟在楼下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卫湘和下楼，他大步迈过去追问，“我爷爷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想了想又问，“他骂你了？”
　　卫湘和在他面前站定，柔柔盯着他看了两秒，缓缓牵唇，摇头，“没有，爷爷没骂我。”
　　宋迟皱眉，“那你们聊什么聊那么久？”
　　卫湘和垂眸盯着他的手，缓缓伸手握过去，掌心相贴，她表现得极度自然地牵着他往外走，声音很软，“爷爷说天色不早了，让我们早点回去。”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宋迟眉头舒展开来，他跟着她出去，继续追问，“还说什么了？”还不让他听！
　　“他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宋迟等了会儿，“还有呢？”
　　卫湘和侧头朝他微微一笑，摇头，“没有了。”
　　“怎么可能，两句话说十几分钟？”
　　“……爷爷跟我说了一些你爱吃的菜，让你有空多回来陪他。”
　　“……”宋迟半信半疑。明明下午还让他滾回去来着。
　　……


第23章 
　　123　　日子这么过着, 宋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到沈竞家蹭饭了，再在饭点看到他跑到自己家来，乔也有些稀奇。
　　“稀客呀。”她调侃宋迟，让阿姨给他盛饭。
　　“……”宋迟懒得搭理她，轻飘飘瞥她一眼, 抓起筷子夹菜往嘴里送。
　　沈竞把小艾乔从楼上抱下来, 见到饭桌上完全不客气的宋迟，顿了顿，才继续迈步。
　　“乔乔。”乔也眯眼笑, 坐在位子上不动张手等着小艾乔过来，“过来妈妈抱抱。”
　　宋迟闻言扭头，蹭地从凳子上起身就朝沈竞过去，大手一捞抱过了小艾乔又回到位子上坐下。
　　没反应过来就被截了胡，乔也目瞪口呆。
　　沈竞在乔也身边坐下，拿起筷子凉凉斜他，“怎么又来了, 你们家没饭？”
　　宋迟面不改色：“我们家有饭，就是想来占你们家便宜。”
　　“……”竟然能厚颜无耻说出这种话, 乔也觉得她表哥越来越没有羞耻心了。
　　“蹭饭就蹭饭吧，也好意思自己来, 真自私。”乔也嫌弃地丢过去一个白眼。
　　宋迟当没听到, 饭也不吃了, 一心逗小艾乔。
　　前不久才来过, 小丫头对他还很熟悉, 抓着他的领带玩得不亦乐乎，嘴里不清不楚地吐字：“舅……舅……”
　　“叫我呢？真乖。”宋迟眉开眼笑大方地冲着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就是一个吧唧。
　　小丫头不为所动，继续念叨：“舅……舅……”
　　宋迟正纳闷这娃娃今天怎么对他这么热情，就听她又奶声奶气憋出一个字：“妈。”
　　“舅……妈……”读顺了，小丫头很满意，又念了一遍，“舅……妈。”
　　舅……妈？？？
　　！ ！ ！
　　宋迟：“……”擦，喊的不是他啊。
　　乔也笑疯了，“不要听到个舅字舅就以为是你，真给自己脸哈哈。”
　　宋迟冷静了下，淡定回，“你女儿结巴，这是个问题。”
　　乔护犊心切，立即反驳，“你女儿才结巴。”
　　宋迟贱贱笑了，“不巧了，我没女儿。”
　　沈竞淡淡瞥他一眼，“就不信你以后没有。”
　　“……”宋迟笑不出来了。
　　这家人太狠心了，连他还没出世的孩子都诅咒！
　　转过头便跟小艾乔控诉：“你爸妈丧尽天良盼不得我孩子好。”
　　“说得好像你有孩子似的。”乔也的声音。
　　“……”宋迟无视她，继续跟小艾乔交流，苦口婆心规劝，“你千万不要跟他们学。”
　　小艾乔大眼珠子滋遛滋遛转，闭嘴一会儿，又念叨：“舅……舅……妈”
　　宋迟叹口气，这孩子怎么这么执着。也就图新鲜吧，卫湘和就来过一次，乔也教她喊过舅妈，估计是这会儿见到他了，又想起那个念起来有些费劲的称呼了。
　　“舅妈晚上要值班，没空，下次再让她过来跟你玩。”
　　“……”乔也恍然大悟，“怪不得要来蹭饭，原来是家里没人给做饭呀。”又想不厚道地笑了怎么办。
　　宋迟不觉得这有什么羞于承认的，“不行？有意见？”
　　废话！
　　乔也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伤他自尊，可是又不能昧着良心，“又不是三岁小孩，嫂子不在家你还生活不能自理了？”
　　“这跟生活自理有什么关系？”宋迟对她的表述表示不满。
　　“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是什么？”乔也一脸嫌弃，“三十岁的人了也好意思让比自己整整小五岁的人紧巴巴照顾，巨婴呢你？”
　　乔也站在女性的角度把他从里到外狠狠批-斗了一番，宋迟左耳进右耳出，顽强地蹭完饭，麻利地回家去了。
　　卫湘和不在，他洗完澡随处乱丢的衣服没人收拾，睡前例行上厕所时见了，无端觉得碍眼，走出卫生间了又不耐地皱着眉折回去把脏衣服拾起扔进了脏衣篮。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想，卫湘和值夜班果然不是好事。
　　可真正不好的事情还在后头。
　　平常空调遥控器都是放在卫湘和那边，冷了热了都是她调。今晚一时没适应她不在，竟然忘了自己自回来后就没开过空调。京城深秋的季节，晚上已经很凉，被子也没有添厚，不开暖气未免凉意渗人难以入眠。
　　被冻得越来越清醒了他才恍然记起这个事情，裹着被子滚到卫湘和那边摸过遥控器开了，他再次怨念地想，卫湘和值夜班真的不是好事。
　　对医院里医生值夜班制度不了解，很冲动又很异想天开地就给她了条短信过去，“以后你别值夜班了。”
　　卫湘和刚接了个急诊回来，眼睛已经有些疲乏干涩，正想眯会儿眼，就收到了宋迟的短信。很没头没尾的内容，更是读不出他的语气。
　　卫湘和蹙眉，冥思他的意味，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她轻叹口气，索性先作罢，给他回了条短信，告诉他她给他准备了明天的早餐，在冰箱哪个位置。
　　宋迟早上醒来的时候没看到这条回复的短信，因为他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摸过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摁了电源键屏幕没亮，他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睡前脑子一懵关机了，可启动后，刚开机到一半屏幕又熄了。
　　起床蹬了双拖鞋，也没在床凳上找到要换的衣服。
　　臭着脸把手机插上充电线重新启动了就给卫湘和打电话。也顺便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八点了。
　　手机没电，闹钟也没响。
　　响了好几声那边才被人接起来。
　　宋迟憋着怨气，又饱含控诉，“你怎么还没回来？”又说，“我手机没电都自动关机了，衣服也没得换。”
　　劈头盖脸的一番“质问”，卫湘和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他昨晚那条短信的意思。
　　她不值夜班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她一手操持的。她感觉宋迟已经对两人这种心照不宣的习惯比较习惯了，只是他依赖她的程度，有些在她的意料之外。
　　“对不起，我忘了提醒你了。”她温声安抚平息他的暴躁，边往办公室走去。
　　嘉仁医院制度比较人性化，科室人手足够的话，值班医生夜班结束后，第二天早上交接班后是可以直接回去休息的，并不强制性要求留到下午才能下班。
　　“你上班要来不及了，这次衣服先自己去拿好吗？下次值班我会记得给你提前准备的。”卫湘和轮换着手拿手机，单手换下白大褂，拿过包出门。
　　她继续缓声给宋迟说着，“衬衫和裤子都拿左边……”
　　“你什么时候回来？”
　　“卫医生，早。”
　　两把不同的男声，卫湘和滞了下，抬眸，就见程纪原脸上挂着淡笑跟她打招呼。
　　她微笑点头示意，指了指贴在耳朵边的手机。程纪原会意，没再出声，绅士地立在一旁等她。
　　程纪原没走，卫湘和也不好太过失礼扬长而去，在心里轻叹口气，她站在原地专心听宋迟说。
　　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被忽视，没得到回应的宋迟不死心，执着地又问，“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现在就要回去了。”
　　宋迟的语气明显有些缓和下来，“那你快点儿。”
　　这是要等她回去的意思？卫湘和还微愣，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看卫湘和收了电话，程纪原玩笑道，“谁的电话一大早就来报道了？”语气是他自己知道的微酸。
　　卫湘和平日性子一直都好，恬淡，知礼周到，只是跟她刚刚接电话时的语气还是有些区别，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里头透着丝丝纵容，乍一听，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她跟自己的孩子通话。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卫湘和抿唇微笑，坦然大方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腼腆，“是我……”
　　“老师，老师——”
　　卫湘和和程纪原两人同时往另一边走廊急步过来的杨思望去。
　　杨思索性小跑过来，甚至没来得及跟卫湘和道声早上好，拉过程纪原就跑，“老师，昨天剖腹产的那个孕妇状况有点不太好……”
　　病人的事情大过天，程纪原注意力被转移，也忘了自己还在跟卫湘和说着话，从杨思的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神色凝重大步跟过去了。
　　卫湘和目送着他们离开才收回视线，往电梯口走。


第24章 
　　123　　上班必然是要迟到了, 宋迟索性不紧不慢了。挂了电话点开短信看了才知道卫湘和提前给他准备了早餐，洗漱完他趿拉着拖鞋下楼。
　　毕竟不是现煮的热食，嘴被养刁的宋迟盯着他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杂粮粥和葱油花卷有些倦怠。
　　卫湘和进门，见到的就是他穿着家居服两眼放空用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的杂粮粥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
　　她把包放下，朝他走过去, “是早餐不可胃口吗？要不我给你重新做一份别的？”
　　闻声, 宋迟把汤匙放下，皱着眉抬头，“加热过的东西不新鲜, 口感……”话没说完, 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 目不转睛盯着卫湘和的脸，起身拉开椅子朝她走过去, 捏着她的下巴脸凑很近一本正经地仔细打量她。
　　他莫名的举动，卫湘和有些不明所以, 睫羽微颤, 她有些躲闪地偏了偏脑袋, 又被宋迟捏着下巴正了回来。
　　她看着宋迟的眼睛，“怎么……了吗？”
　　“你眼睛怎么了？”宋迟抬起手指碰了碰她的下眼睑以下，好奇道, “乌青乌青的, 这是黑眼圈还是烟熏妆没化好？”
　　“……”他看的原来是这个。
　　卫湘和拉下他的手, 自己摸了摸眼睛, 有些窘地笑了笑缓解尴尬, “昨晚没怎么能休息……黑眼圈很明显吗？”
　　宋迟直起了身子：“嗯。”
　　“我等下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卫湘和朝他笑笑，没怎么在意，“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说着就要往厨房走去。
　　“算了。”宋迟拉住她，“别折腾了，我让郑睿给我随便买点热食应付下就行了。”
　　“我要去上班了，快上来给我找衣服。”他拉着卫湘和往楼上走，又顺手拎过卫湘和回来时随手搁置在沙发的包包。
　　双手环抱倚着衣帽间门框看卫湘和给他拿衣服挑领带，宋迟开口，“你不会值个班就傻傻地一整晚没睡吧？”
　　“趴着桌子眯了会儿，有时候有突发状况要处理，没敢睡沉。”卫湘和把衣服和领带递给他，“手机充电了吗？”
　　“不充电怎么给你打的电话？”宋迟反问，没接衣服，直接在卫湘和面前把家居服脱了。
　　“……”卫湘和脸微热，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非礼勿视。
　　宋迟把脱下的家居服塞到她手里，拿过正装换上。
　　“你看看你那熊猫眼，以后不要值夜班了，太辛苦了。”
　　“……”卫湘和柔声回答，“这个是轮流的，科室有安排。”
　　宋迟不假思索：“那你就装病，请病假。”
　　卫湘和：“……”
　　自觉这个计策有些不利于自己的形象，宋迟清咳一声，正色道，“我是为了你好。”
　　示意卫湘和给他系领带，他低眸盯着她的眼睛，颇有些幽怨又义正辞严地抱怨，“你值班也降低了我的生活质量，昨晚忘了开空调，冻死了。手机没电，闹钟没响，迟到就算了，我还要饿着肚子去上班。”
　　卫湘和给他调整着领结，温声征询他的意见：“那我去给你做点早餐？”
　　“……”宋迟：“你觉得我的重点是早餐？”
　　她当然知道不是。卫湘和抿唇笑了笑，解释道，“昨晚是第一次值班，不知道会发生这种状况，以后值班我会提前把这些事情准备好的。”
　　宋迟还是不开心，脸臭臭的。
　　“我上班了，你睡觉吧。”
　　卫湘和跟在他身后出去，“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回。”宋迟径自莫名其妙生着闷气，头也不回。
　　郑睿发现自家总裁今天貌似心情一般，毕竟那眉宇间隆起的褶皱眯着眼睛都能看得清楚。
　　跟在宋迟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他的脾性简直不要太了解，以免被波及，郑睿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坚决不让自己在任何事情上出纰漏，闲暇之际不忘昧着良心恭维一下自家老板。
　　看宋迟的眼神又突然朝自己瞟过来，他立马直起身板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宋总，您今天气色很好，看起来整个人更帅气逼人了。”
　　宋迟：“是吗？”语气平静没有波澜。
　　“是的。”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郑睿把声音提高了两个度，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宋迟瞥他一眼，“我今天没吃早餐。”
　　……
　　郑睿嘴角抽了抽，下一秒脸上扬起更大的笑容，“即使没吃早餐您依然同往常一样神采奕奕光芒万丈。”
　　“……”
　　宋迟不想再听他一通胡乱吹捧，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
　　没过一会儿，又扭过头，硬声问，“你，知不知道医院妇产科医生的值班一般是怎么安排的？”
　　他没做过医生，这他怎么知道？郑睿有些心虚地抹鼻子，“……这个，不同的医院有不同的规定吧？”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就一定要往笼统去答，要的就是朦胧感，算不上准确，却又不能让对方轻易反驳你。
　　宋迟静静盯着他不说话，嘴角那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略带着危险。
　　有所领悟的郑睿一秒严肃，“我现在就去查。”
　　宋迟的表情这才缓和一点，“主要了解嘉仁医院的。”
　　郑睿缓了口气，颔首，想了想，“不过宋总，您了解这个干吗？”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迟到吗？”宋迟手肘撑着桌面，十指交叉，“卫湘和昨晚值夜班了。”
　　卫湘和？好熟悉的名字。
　　郑睿继续礼貌周到地微笑，“不知这位卫小姐是？”
　　“……”宋迟觉得，他是时候换个助理了。
　　宋迟说不回来吃晚饭，卫湘和便没做他那份。只是明明坚定说不回来吃饭的人，晚上却是一下班就回来了，卫湘和只能放下吃到一半的饭又回厨房给他做一份。
　　宋迟早餐没吃，中午出去应酬了，没怎么吃，这会儿饿了，看卫湘和撂下碗筷往厨房走，他松了领带便在她的位置坐下，端起她没吃完的那小半碗饭就往嘴里扒拉。
　　卫湘和想问他要不要喝汤，从厨房出来，话还没问出口就见他端着自己吃过的那碗饭在吃，愣了。
　　“怎么了？”宋迟瞥她一眼，问。
　　哦，卫湘和回过神来，“你要喝汤吗？”
　　“随便，你看着来吧。”宋迟说着，又夹了一根青菜塞进嘴里。
　　眼角余光扫到卫湘和站着不动，他扭过头，“你还有事？”
　　“……”卫湘和指了指他手上端着的饭，斟酌着措辞，“那个，我吃过了。”
　　“……”宋迟把碗筷放下，起身，“知道了，真小气。”
　　卫湘和：“……”她只是怕他不知道她吃过，提醒他的。
　　看卫湘和折回厨房，宋迟想了想，也跟过去。
　　“你的梦想是当妇产科医生？”
　　卫湘和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怎么了吗？”
　　“我了解过你们科室值夜班的规定，你太弱了，吃不消。”
　　原来是这个，卫湘和顿悟过来，莞尔，“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我刚实习的时候值夜班比现在还频繁呢，可也挺过来了。”
　　“那哪能一样？”宋迟十分严肃理智地给她分析：“之前你未婚，现在结婚了，怎么还能把所有精力和体力都花在医院里？这样影响夫妻生活。”
　　这话说的，卫湘和脸迅速飞起一抹粉霞，她定了定神，不急不缓道，“也不是每晚都要值夜班，轮流的。”
　　“可是也掩盖不了它辛苦的事实。我还以为是你梦想呢，看来也不是。”
　　卫湘和唇角弯了弯，垂眸不说话了。
　　确实不是梦想。只是当时没有什么特别想学的，而想想能亲手将一个个小生命迎接到这个世界上，或许是一件很有成就感很幸福的事，她就往妇产科发展了。
　　回过头想想，其实她有着跟她性子很不搭的任性，在决定走一步路之前没有什么计划，工作是，跟宋迟结婚也是。没想象过跟他成为夫妻后日子是什么样的，她就晕晕乎乎嫁过来了。好在，上天挺眷顾她，没给她后悔之前做过的决定的机会。现在的生活，她甘之如饴。
　　陷在自己的沉思里，卫湘和微微笑着，轻启唇，“我只是觉得，能见证一个个小娃娃降临到这个世界，是一件幸福的事。”
　　洗着西红柿，挽起的袖子突然滑下来了，她及时收回了手才不至于湿了袖子。眉头微微一蹙，她转身欲到大厅找纸巾擦手。
　　宋迟扯着她身前的围裙把她拉过来，垂着眸给她撸起袖子，撇嘴，哼哼，“那有什么用，你又不能看着自己的娃娃降临。”


第25章 
　　123　　宋迟总是语出惊人, 轻易把话题带偏。后来脑子倒是一个灵光强行把话题带回来了, 但卫湘和对他关于她职业所阐述的观点没有反驳，可也没有赞同。宋迟没得到回应心里不爽, 但也没再提让卫湘和离开妇产科的事。
　　这让卫湘和松了一口气。是没有那么坚定的决心要一辈子在妇产科待着, 可至少目前她还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科室在她之后又招了几个医生进来, 病人每天依旧多，可人手充足，倒也没有那么累。跟医院的医生护士也逐渐熟悉了起来, 这也算是她在京城一个很大的收获。
　　杨思平常是跟着程纪原的, 卫湘和有自己的工作忙, 便没太注意他们, 等到中午下班时间是程纪原过来招呼她一起去吃饭时，她才后知后觉杨思今早请假了。
　　“昨天没听她提过今天要请假，是突然生病了吗？”卫湘和有些担心。
　　“她这种人是不会生病的，给我打电话请假的时候听声音可是精神得很。”等卫湘和关了办公室门, 两人一同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指不定是到哪儿疯去了，语无伦次, 请假理由都说得不清不楚。”
　　“杨院长知道吗？用不用跟他说一声？”
　　“不用。”程纪原云淡风轻，“杨院长也没空管她。”有空也管不动她。
　　杨思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杨院长工作忙，平常很少有时间照顾她，心里一直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所以除了软硬兼施让她学医并到这所医院实习外, 其他事情几乎全由着她。
　　杨思也不是第一次理由不清不楚就旷工了, 一开始程纪原还会公事公办跟杨会长说一声, 可无论事态有多严重，杨思都总能有办法让杨院长也对她束手无策，最后不了了之。
　　察觉这个事实的程纪原后来便也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他本就对带她不满意，她的做事风格更是让他不满，她请假不在他也只是像不带实习生时一样上班而已，更干脆利落一些。
　　卫湘和半信半疑，对此事持保留态度，也有些无奈。跟他们两个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不是很对头。杨思倒还好，人活泼，不记仇，饶是程纪原对她苛责冷淡，除了有时当场跟他顶嘴呛几句或者是背地里吐槽几句，她第二天就忘了，没事人一样。
　　程纪原似乎就真的不是很喜欢她。或许是因为杨院长强制性安排杨思给他带让他心生抵触，也或许是因为她的没心没肺跟他一丝不苟而严谨的生活和工作态度相悖，总之对她不如对别的医生温和。
　　“程医生，其实思思挺努力的。”等打了饭落座，卫湘和故作不经意般说道。
　　“怎么，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没跟我说过什么。”卫湘和摇头，笑笑，“就是跟你反映一下你的学生的表现，帮助你给她做一个客观的评价。”
　　程纪原挑眉，“这意思是我之前的评价主观？”
　　“……”卫湘和有些窘，“程医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用紧张，开个玩笑而已。”程纪原有些好笑地打断她，眼里是卫湘和没察觉的柔软，“卫医生一直都是这么一本正经的么？”
　　“……”这个卫湘和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索性抿唇微微一笑以作回应，埋头认真吃饭。
　　程纪原盯着她，斟酌着开口，“卫医生，有时间……”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兜里一阵有节奏的震动。
　　“……”程纪原有些挫败地微叹口气，摸出了手机。
　　竟然是杨思打过来，没等他开口便是一顿叽里呱啦夸张的求救，一长串凝练揣起来，大意是她驾车在路上，在某个十字路口的人行道前交通灯转换紧急停车之时，被一个老太太给讹上了，老太太开天价，这会儿还在纠缠不休。
　　明明三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她却硬讲了一大串，其间不乏夹杂几句她跟老太太的互骂呛声。
　　“这种事情你要找你爸。”程纪原语气不受波动，很淡，“我不是你的监护人。”
　　“让我爸知道我瞒着他开车他不得吃了我啊？”杨思哭唧唧，“而且他最近特别忙特别辛苦，我不想让他再因为我的事操心。”
　　所以让他出面？程纪原唇齿间溢出一声冷笑。
　　“老师，你就过来帮我一下吧，我保证以后一定尊敬您爱戴您对您唯命是从绝不叛逆。”
　　程纪原没出声，低头吃着饭，细嚼慢咽。
　　杨思苦巴巴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也没耐性了，“老师您来不来给个准信行不行？您知道的我脾气不是很好，我这边急着呢，你还这么一声不吭我会上火的知道吗？这个时候拿乔不分轻重缓急真的很讨人厌你知不知道？”
　　程纪原很平静地回了一句，“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找我？”
　　“……”杨思噎住。
　　半晌，
　　“程纪原你非要这样是吧？”杨思被他一句轻飘飘的话堵得跳脚，索性破罐破摔，“那请一定要保持下去！”
　　“不就是碰瓷吗，大不了就跟她拼了，我还就不信今天就栽在一老太太手里。”杨思：“程医生您一定不要来！”话音一落，利落挂了电话。
　　程纪原脸色不佳挂了电话，卫湘和抬眸看过去，问，“是有什么事吗？”
　　“嗯。杨思被碰瓷了，让我过去帮她。”程纪原坦荡荡，没有一丝隐瞒。
　　杨思觉得自己下次出门应该要先看个星座运势或是黄历什么的，光在新闻报道上看到的“碰瓷”都能被她个遇上。车头离她还有半米远就停下了，她还自己滚到车轮下叫唤，演得跟真的一样！
　　真让人受宠若惊！
　　两人还在对峙着，以免在路中间阻碍交通，交警把他们带到了路边调节，其实主要是劝老太□□分做人，甚至说要拿监控下来作证。
　　谁知老太太一听说要拿监控下来，反倒恶人先告状放声哭嚎交警和杨思合伙欺负她一个老人家。边上有看热闹的，有劝老太太别戏精的，但更多的是纯看戏来的。
　　杨思被折腾得很没形象地坐在马路牙子上跟老太太干瞪眼，听她这么嚷嚷，没好气地冷嘲热讽，“您可真厉害，听听您这洪亮的嗓门儿，都被我撞伤了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再让我撞一撞青藏高原估计都能被您升几个调唱出来，您可真是歌唱界的潜力股。”
　　老太太没理会她的嘲讽，握着自己的脚踝呻-吟了一会儿，骂骂咧咧，“你把我的脚撞成这样，大家都有眼睛看的，不要以为你跑得掉，你不赔偿医药费我死也不会走的。”
　　“您那脚伤少说也有个三五天了吧？”杨思瞅她微肿还带着一圈乌青的脚踝，讥笑，“忍着没治这么多天才等到一个我，真难为你了。”
　　交警有些无奈。这女的貌似脑子也有点不正常，哪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儿不是想着赶紧解决完走人省得在这给人当猴看，可这姑娘就坐这路边跟那老太太呛声干耗着。
　　“姑娘，你跟她讲这些没用。”
　　“那能怎么办？”杨思反问，“我倒是想去警察局把事情结决，可人家不乐意啊，硬拉着人家去一不小心另外一只脚也肿了我岂不是罪过大到要把命都赔出去？再说了，人家说了，那监控录像也能伪造。知识可真渊博！”
　　“既然把人家撞了自然要负全责。”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还莫名有些……熟悉？
　　杨思诧异抬头，就见程纪原淡着脸几步朝她走过来。
　　“程……你来了？”杨思惊喜地从地上起来小跑过去。
　　程纪原只是瞥了她一眼，尔后视线落在老太太的脚上，打量了几秒，斥责杨思：“把人撞成这个样子，你还想走哪儿去？”
　　？？？
　　杨思风中凌乱，不知道程纪原是几个意思。
　　“你说这位老人要赔偿十万，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是很合理的价格。而作为公正的外科医生，会建议赔偿十万元以上。”
　　“终于来了个能主持公道的人。”老太太又哭哭啼啼起来，还装模作样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不知道程纪原打的什么主意，杨思索性以不变应万变，面无表情继续装死。
　　“从表面的情况来看，这位老人的脚只是淤肿，可实际上，被车轮碾压，这个部位或许已经发生了粉碎性骨折，就算这个部位没粉碎性骨折，别的部位肯定也有可能是这个状况。保险起见，我们需要把这位老人送到医院诊治，有必要时可以及时进行截肢。”
　　“……”老太太神情有些变了，“你们赔偿了我就好，我自己去医院，到时候钱不够我自己贴一点就好了，就不用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我就是医生，直接带你去我们医院检查就好。”程纪原不急不缓继续道，“我们还有必要为您检查一下脑部，看看有没有被车撞后留下的血块压迫脑神经，如果情况不乐观，我们需要开刀取出。”
　　“当然，手术皆有风险，如果开刀的过程中失误，让您不小心丢了性命，那十五万换您一条命，其实还是少了点，但也比您本人提出的十万高了。”
　　“不过价钱的问题，可以去了医院再商量，截肢和不小心没了命之间在钱方面是该有点差别体现，现在就先跟我们去医院吧，截肢也得趁早。哦，路上请通知一下您的家人，我怕您刚截肢不习惯，可能会需要家人照顾。”说着，程纪原一本正经严肃地眼色示意杨思把老太太带走，“杨小姐，把老人家扶上车。”
　　杨思看着老太太那一脸恐慌却又不甘心的精彩表情，憋笑到胃疼，却还偏得忍着。
　　“既然这位医生都这么说了，走吧。”杨思忍笑上前拉老太太。
　　她的手一碰到老太太就被她用力挥开了，“不要碰我。”
　　知道怕了吧，看你还嚣张！杨思出了一口恶气。
　　还不过瘾，她又凑上前，无奈道，“我错了，我不知道事情这么严重，大不了您截肢的手术费我也包了行没？”
　　“神经病，要截肢你自己去。”老太太恶狠狠瞪她，骂骂咧咧走了。
　　看她被逼走了，杨思得意地咧嘴。
　　笑嘻嘻地凑到程纪原面前，仰头，“老师，谢谢你，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程纪原凉凉地瞥她一眼，“看来不止在医院里没有能力，你在突发事件的处理上也低能。”
　　杨思撇嘴：“……”哪有你高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但这些自然是不能说的，好歹不能太早过河拆桥，不过，调侃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我以后一定向老师学习。”杨思敷衍道，又眯着眼笑，“不过老师，你什么时候成外科医生了？最近一个轻微的脚伤都要截肢了？还脑出血……”
　　程纪原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清冷着脸掉头就走。
　　“老师，先不急着走啊，老师……”
　　看他面色如锅底一脸不悦上了车，杨思扬唇，弯着眉眼笑了。
　　这个程纪原，倒没有那么坏。
　　他撇下对她的所有根深蒂固的偏见来帮她，那她也帮他一次好了。
　　喜欢卫医生是嘛……眼光还挺不错。


第26章 
　　123　　宋迟最近工作很忙, 晚上不是加班就是有饭局, 前几天直接出差去了。去的京城隔壁的城市，气候相差不多, 但卫湘和给他收拾行李时还是谨慎地先查了那个城市的天气预报。天气预报显示近几天那边将持续低温, 甚至隐隐有下降的趋势。卫湘和便给他装了件正式的深色长款大衣。
　　谁知天气说变就变, 等宋迟出差后的第三天，卫湘和一查那个城市的温度, 竟然骤然升温了。宋迟是怕热的体质，估计那件大衣是穿不上了。
　　衣服还好, 直接穿一套正装不会热，只是袜子……卫湘和想起自己那天给他收拾的几双袜子都是中厚的，不知道他穿着会不会嫌热。
　　想着等晚上他有空了再给他打个电话，卫湘和收了手机，换上白大褂上班。
　　没等到晚上，中午卫湘和从食堂吃了饭刚回到办公室，宋迟的电话就踩着点来了。
　　没等卫湘和开口, 他就径自在那头嚷嚷开了, “卫湘和, 你给我准备的是厚袜子啊？穿着好热, 都冒汗了，那件大衣也穿不上，白拎那么重的行李了。”
　　“对不起, 没想到气温突然上升, 没准备薄的。”卫湘和柔声安抚他, “有助理陪你一起去吗？热的难受的话要不先让他们给你去买几双？”
　　宋迟正胡乱翻着行李箱，气呼呼的，箱子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这么隐私的东西，他们怎么懂我的风格和品味！”
　　“……”卫湘和想了想，问他，“你还要在那边待很多天吗？你需要的话我晚上下班给你寄过去，快的话明天能到了。”
　　宋迟那边半晌才说话，声音闷闷的，“算了，别寄了，我也没娇生惯养到这个地步。”他似乎已经忘了此刻正特地打电话给卫湘和控诉嫌热的人是谁。
　　“嗯，好的。”卫湘和垂眸，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嗓音柔软，“那边天气比较干燥，你多喝点水。”
　　“又不是小孩子了，提醒这些干什么。”宋迟嘀咕。
　　门外郑睿敲门提醒他该出门赶下一个行程了，宋迟黑着脸随手抓起一旁沙发上的抱枕就朝门口扔过去。
　　催什催，真烦。
　　把翻出来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又全塞回行李箱里，他对卫湘和道，“我要出门了，挂了。”
　　“你……”卫湘和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已经利落地掐断了通话。
　　卫湘和看着已经返回主界面的手机屏幕，失笑。
　　其实她还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来着。
　　宋迟不在，卫湘和晚上下班的时间一下子便清闲很多。没事可做，睡得便比平常早了不少。
　　睡得昏昏沉沉之际，突然被一阵闷雷声惊醒。她迷迷糊糊睁了眼开灯，窗外划过一道闪电，但窗玻璃是干的，没下雨。
　　最近的天气确实有些变化无常，往年这种时候下雨都少，更别说打雷闪电。
　　她下床拉了窗帘，重新回床上躺着，摸过手机查宋迟那边的天气，显示明天有中雨。
　　她给宋迟发了条短信，提醒他明天有雨，出门记得带上雨具。
　　已经是零点过了，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宋迟的信息，想着这个点估计他已经睡下了，卫湘和将手机放回床头柜又闭上眼睛。
　　卧室灯亮着，比外头闪电带出的白光更亮。
　　偶有几声雷声响起，卫湘和睡得并不沉。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卫湘和——”
　　卫湘和睁了眼，没等她分辨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就听到房门外脚步声响起，随之响起的是宋迟的声音。
　　“卫湘和，卫湘和——”
　　她怔了下，掀了被子下床快步往门口走去。手还没来得及碰上门把，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宋迟推开门看到立在门口的卫湘和，拧起眉头就控诉。
　　“我叫了你好几声了，怎么不应？”
　　“我刚刚在睡觉，没太注意听。”卫湘和解释道，缓声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宋迟嘟囔，“又不是去旅游，东西又不合口味，吃不好睡不好，不回来在那里做什么。”
　　她还以为他要过几天才回来……嗯，其实她有点想他了。这么突然没有预兆地回来，她心头的喜悦有些压抑不住，心跳都有些失了节奏。
　　“这么晚赶回来很累了吧，我去给你拿衣服，洗完澡早点休息。”眸子里的柔光似水，卫湘和朝他温婉一笑，接过他手上的拉杆顺便将行李箱推进衣帽间。
　　宋迟拿过衣服去洗澡了，卫湘和留在衣帽间给他收拾行李箱。
　　很符合他的风格，行李箱很乱，衣服没叠，刮胡刀、手机充电线等所有东西都乱七八糟混杂在一起。
　　卫湘和有些失笑，这东西放得这么乱，要找东西的时候不是得整个箱子翻来倒去地找？
　　无奈地轻叹口气，她蹲下耐心地给他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归类放好，手机充电线要放在床头睡前充电用，刮胡刀等他洗澡出来再拿进卫生间盥洗台，笔记本她给他拿到书房去了……衣服被他堆得皱巴巴的了，要洗过才能挂进衣橱。
　　因为宋迟的突然回来，卫湘和前前后后一通收拾，一个多小时后才又重新躺回了床。
　　宋迟已经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舒适惬意，一动不动。
　　“我关灯了，晚安。”卫湘和扭头轻柔跟他说一声，伸手把床头灯熄了。
　　白天在医院上班，晚上打雷闪电，她没怎么睡好，一折腾就到现在凌晨一两点了，其实她也有些困了。
　　只是闭了眼睛才过几秒，就感觉身侧的人在往自己靠近。随即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腰上揉捏，微凉的唇瓣也凑过来贴在了她的脖颈上细细啄吻。
　　已经不是初尝情-事的少女，自过夫妻生活以来，在宋迟的勤加练习下，她已经能很自然地接受他的靠近，不再像初次时那样浑身僵硬。
　　宋迟已经翻身上来，攫住她柔软饱满的唇瓣啃咬一番后，又沿着脖颈往下啄吻。睡衣已经被推到胸口，他捞住她的腰往身上贴，她便轻易感觉到了他那处的蓄势待发。
　　“宋迟，我有点累了。”手被宋迟抓着勾住了他的脖子，卫湘和微喘着气，温声跟他商量，“明天行吗？”
　　“不行。”宋迟毫不犹豫拒绝，“明天是周六，你可以休息。”相比之下他明天还有行程呢，再说了，也不用她出力。
　　他一下把她的睡裤扯了下来，脱了自己的衣服又执着地覆身下来，“而且明天有明天的。”
　　……
　　白天有正事，可小别胜新婚，宋迟还是没忍住折腾了卫湘和两次。早上比平常工作日晚醒了一两个小时，卫湘和还是觉得浑身有些泛酸泛疼。
　　宋迟也不知道是出差休息不好，还是昨晚太卖力，卫湘和起床的时候，他还睡得沉，脑袋占了一大半她的枕头。
　　他似乎睡觉从来都不怎么安分，经常早上醒来不是整个人侧躺着几乎要滚床底下去，就是挤占着她的空间，好几次早晨醒来他的脑袋都靠在她的肩窝。
　　卫湘和专注地盯着他，半晌，笑了笑，给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起床给他做早餐。
　　宋迟起得还是有些晚了，郑睿到他们家门口等好了几分钟他才准备出门。明明就晚了，他却气定神闲，一派不慌不忙的模样。
　　卫湘和看他领带有些歪，上前帮他正了正。
　　“你中午回来吃饭吗？”她抬眸问他。
　　“不回，我有饭局。”
　　卫湘和松了口气。
　　刚刚程纪原给她打电话，说他小外甥学校有个活动需要家长参与。小外甥爸妈最近都刚好出差去了，原本应该是他去的，可他临时有事赶不过去，问她能不能帮忙过去一趟。
　　程纪原在医院很照顾她，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难办到的事，她自然答应。
　　她没参加过小朋友学校的活动，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原本还担心宋迟回来吃午饭她赶不及回来做，好在时间上没有冲突。


第27章 
　　123　　宋迟最近应酬不断, 对各种饭局早腻了，况且还是大周六的。敷衍应付完一场, 他解脱般催促郑睿快送他回公司。
　　对的, 最近因为有新产品要上市，要他签字确认的文件有点多，他又是昨天半夜才回来，因此大周六的去公司加班也是在所难免。
　　郑睿从后视镜看宋迟，一脸严肃正经：“宋总，其实那些文件都是周一才用得到，可以明天再处理的。”
　　宋迟斜眼看他，“怎么, 让你跟我一块加班, 有意见？”
　　“哪敢！”郑睿顿时坐得笔直, 直喊冤枉，“不是看您昨天半夜才回来, 想让您好好休息么。我是代表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心疼您。”
　　“然后要我明天又特地出来加班吗？想都别想。”傲娇地哼一声，宋迟扭头看窗外。
　　“……”郑睿顿时一脸苦丧。他以为饭局一结束就可以直接下班, 还计划跟女朋友约个会来着。
　　前面十字路口, 红灯突然亮了, 郑睿缓缓把车停下。
　　宋迟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流动的人群, 正欲收回视线，冷不丁瞥见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卫湘和绑着高马尾, 穿着青春靓丽, 混在一群小学生和家长中, 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牵着一个小男孩。不知道小男孩和她说了什么，她微倾身认真听着，突然就扬唇柔柔笑了。那个男人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她身上，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一幕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刺眼。
　　胳膊肘撑着车窗，手摩挲着下巴，宋迟目光定定落在卫湘和身上。半晌，他拿出手机给卫湘和打电话。
　　他看到卫湘和低头跟小男孩说了什么，然后松开他的手从包里拿出手机。
　　“你去哪里了？”待卫湘和一接通电话，他开门见山就问。
　　电话那头有点嘈杂，都是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卫湘和估计是没听清，拿着手机到一旁去了，那个男人和小男孩在原地等她。
　　宋迟看着他们，心情莫名有点烦躁。
　　“你刚才说了什么？”卫湘和柔声问，“我这边有点吵，没听清。”
　　“你在哪里？”
　　“在荣光小学附近，怎么了吗？”
　　“你去那边做什么？”宋迟故作不经意般问道 。
　　“同事的小外甥学校有活动，我来帮个忙。”卫湘和如实回答。
　　“人家的外甥学校有活动关你什么事。”宋迟没好气地嘀咕。声音音量不大，卫湘和又没听清。
　　“你说什么？”
　　“我让你没事就早点回去。”宋迟：“你不是每个周末都要搞卫生的么，趁今天天气好，把床单被套一块换下来洗了晒晒。”
　　“那个前两天已经换洗过了。”他出差那几天某个晚上下班回来换的，刚好第二天天气好，晾在阳台晒了一天。
　　“……”宋迟有点躁得慌，“我的衣服有些好久没穿一次，你去衣帽间看看有没有需要洗的，今天洗了明天周日还有时间熨。”
　　“好，知道了，我等下就回去看看。”卫湘和好声应下来。宋迟远远看着她，面上表情是她对他一贯的柔和，没有一丝不耐烦。
　　“还有什么事吗？”卫湘和缓声问他。
　　“……没了。”
　　“那我先挂电话了？”其他学生和家长已经走在前面了，程纪原和他小外甥还在等着她，卫湘和有点过意不去。
　　宋迟沉着嗓子嗯了声，又拧着眉头不悦地叮嘱：“你早点回去。”
　　“知道了。”卫湘和微抿着唇笑着挂了电话。等她一走近等候在一旁的两个人，那个小男孩马上又牵住了她的手。
　　已经转为绿灯，车子缓缓加速往前移动。宋迟从后视镜看着那跟他们反向而行画面和谐的三个人，心里无端有些不是滋味，面色更是黑得如同锅底。
　　那个孩子，小小年纪这么不矜持，怎么随便拉女人的手。
　　再说了，一手牵一个大人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温馨幸福的一家三口呢吧。
　　真是，越看越刺眼。
　　卫湘和不知道宋迟对他们的三人行耿耿于怀，和程纪原他们又回到学校参加了别的校内活动，又听校长做了活动结词后才和他们告别。
　　小外甥很喜欢她，拉着她的手扬起小脑袋认真问她什么时候再陪他一起玩。
　　“……”也不是很近的关系，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个问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卫湘和朝程纪原看一眼，后者显然没有要给她提示或帮她解围的意思。
　　她想了想，摸摸小外甥的脑袋，说，“阿姨是你舅舅的同事，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找你舅舅玩，就能见到我了呢。医院里还有另外一个很可爱的阿姨，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小外甥闻言，立刻不高兴地噘起了嘴，“舅舅不让我去医院找他玩，说会打扰他工作。”
　　“是啊，这个决定一直没变，所以想去医院玩是不可能的。”程纪原在一旁淡淡瞥他，毫无商量余地。
　　卫湘和没忍住，弯着唇笑了。
　　“今天谢谢你了，卫医生。”程纪原视线转至卫湘和，“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卫湘和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开车来了。”
　　“那我先回去了。”又朝小外甥摆摆手，笑道，“阿姨走了，再见啦。”
　　小外甥看着她走远了，才仰起脑袋看程纪原，“舅舅，可以把这个漂亮阿姨变成我们家的吗？”
　　“……”程纪原挑眉，垂眸看他，“你想怎么变？”
　　小家伙冥思苦想，认真问，“等我长大后让那个阿姨嫁给我，跟我结婚可以吗？”
　　“跟你结婚？”程纪原轻嗤一声，忍笑轻拍了下他的脑袋，拉着他往停车位去，“你别做梦了。”
　　宋迟到公司已经大半个小时了，盯着文件的同一页一个字没看进去。郑睿进来看到他还没看完一份文件，有些欲哭无泪。
　　按这种工作效率，他得什么时候才能下班？！
　　“宋总？”他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道，“要不我给您冲杯咖啡？”
　　宋迟盯着他几秒，问，“我来多长时间了？”
　　“快一个小时了。”
　　“啪”一声把文件合上，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算了，你走吧，别在这待着了，晃来晃去真烦。”晃得他心烦气躁，打扰他工作。
　　闻言，郑睿顿时心花怒放，连宋迟抱怨他烦都觉得如此动听。
　　“好的，宋总。”他亮起嗓门应了声，把车钥匙掏出来放他桌面，毕恭毕敬来了个九十度鞠躬，“那我先回去了，宋总。”生怕宋迟反悔，转身快步流星滚了。
　　“瞧那德性。”宋迟无语地看他脚步生风溜得麻利，呆坐了会儿，给卫湘和打电话。
　　卫湘和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听到包里手机铃声响，她把车缓缓靠边停下。
　　没想到又是宋迟的电话。她有些疑惑地接了起来，“怎么了吗？”
　　“你在哪里？”
　　“回家的路上了。”卫湘和看了看路边的建筑，嗓音轻柔，“不堵车的话还有十多分钟就能到了。”
　　“你先别回去了，来我公司一趟吧。”
　　‘“嗯？”卫湘和一时没缓过神来。
　　“公司只有我自己在加班，我不喝咖啡没办法工作。”声音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委屈，宋迟抽过一张纸在上面胡乱签着自己的大名，“你过来给我煮咖啡。”
　　原来是这个原因。
　　卫湘和莞尔，柔声应下，“好，我现在就过去。还要带什么吗？”
　　“不用了，你快点。”
　　“好。”卫湘和好声应下。宋迟催得急，她挂了电话便驱车往他公司去。
　　挂了电话的宋迟莫名有点神清气爽，扫一眼洋洋洒洒签满了自己大名的A4白纸，揉成团嗖一下准确投进了垃圾桶，随即一改不久前颓丧的工作态度，翻开文件认真看了起来。
　　在公司加班也不是多有趣的事，早干完早走人。
　　卫湘和只到过他公司一楼大厅，到了后找不到办公室，最后还是宋迟下楼领她上来的。
　　“公司的事很忙吗？”卫湘和跟在他身侧走着，主动开口。
　　“嗯。”一见到卫湘和脑子里就浮现那副三人行的和谐画面，宋迟的兴致不怎么高，拉着卫湘和到茶水间给他煮咖啡。
　　他喝不惯速溶咖啡，向来只喝现煮的。结婚前一直是秘书负责这项工作，后来结婚了，卫湘和每天早上都给他煮一杯。习惯在家里喝了再来上班，况且卫湘和煮出来的咖啡口感更佳，更合他口味，他便很少几乎不在公司喝咖啡了。偶尔工作量大，疲乏了，也会让秘书给他准备一杯，但每次都剩下一大半。明明秘书说煮法还跟之前的一样没有一丝改变，可喝起来感觉就是不好，让他很嫌弃。
　　“你去帮同事的忙为什么没跟我说？”双手环抱靠着吧台，宋迟盯着卫湘和半晌，突然开口。
　　卫湘和一愣，侧头看他。
　　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她缓声解释道，“早上临时找我帮的忙，我看你忙，就没跟你说。”
　　“你问我回不回去吃饭就是为了这个啊？”
　　“我没参加过那种活动，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我怕赶不回来给你做饭。”
　　“那你干嘛还答应他。”宋迟又开启嘀嘀咕咕模式，“刚去医院上班没多久能是关系多好的同事？也不看看是什么忙就帮。再说了，他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同事。”
　　卫湘和弯唇笑了笑，把咖啡倒到杯里。
　　“程医生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带过我几天课，在医院也挺照顾我的。今天他姐的孩子学校有活动，他姐和姐夫都出差了，他临时有事，便让我先帮忙顶替一下。”
　　哦，原来还是师生。
　　宋迟觉得自己的心情不是很美妙了，拉长了脸端过咖啡出去了。


第28章 
　　123　　宋迟喝着咖啡就开始办公了，卫湘和不知自己是先回去还是留在这等他比较好, 看着他欲言又止。
　　宋迟从文件中抬头, “你站这干嘛, 去那边坐着，我快好了。”
　　他这么说，就是让自己等他一起回去的意思了。卫湘和点头，想到他上一通电话让她帮忙整理他的衣服, 于是跟他商量道，“下午回去估计太阳晒不到阳台了, 我明天早上再帮你收拾衣服好吗, 上午洗了晾干下午就可以直接熨了。”
　　“别洗了，折腾那干嘛。”宋迟头也不抬，仿佛交代卫湘和做这些的不是他。
　　“……”卫湘和怔了下，半晌，无奈弯了弯唇角，心里却是暗自思忖着还是要给他整理一下的, 有些衣服确实不常穿，洗了晒晒太阳也好。
　　担心会打扰到宋迟办公，她坐下后便没再走动，拿过茶几上的一本杂志看着, 连翻页都格外小心，生怕动静过大吵到宋迟。
　　她尽量降低存在感, 可宋迟却不是甘于寂寞的人。
　　盯着文件看了会儿没听到动静, 他皱眉抬头, “你怎么不说话？”
　　“……”卫湘和合上杂志放到一边，朝他一笑，“会打扰你工作。”
　　这回答，宋迟还真是无言以对。他盯着她两秒，烦躁地又拿起笔，“再等会儿就好了。”
　　只是没过一会儿他又抬头，双眸紧紧盯着卫湘和，欲言又止。
　　感受到他直白的目光，卫湘和朝他望过去，两人视线交汇。卫湘和觉得宋迟今天有点反常，心下困惑，问他，“怎么了吗？”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问他“怎么了吗”了。
　　“你们医院的人，知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他眼神古怪盯着她半晌，还是问了出来。
　　“私下还没聊过这个问题，不过我在简历上有写。”
　　“那，见过你简历的人多吗？”某人别扭地又问。
　　卫湘和想了想，“能接触到的人应该不多。”
　　闻言，宋迟的脸色又阴郁下去了。
　　卫湘和不明白个中玄机，看他脸色不对，有些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宋迟埋头愤懑地在文件上签字，力度过大，名字最后一画从纸上划过去，脆弱的纸张几乎要被划穿。
　　真不公平，他脱单在他这一行业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不是这一行业的也很多人知道他结婚的消息，而她呢，同事都不一定知道她已经不是单身的身份了。
　　当初举办婚礼的时候就该大肆铺办，把京城各大媒体都请来做现场报道，再把她的脸来个特写放在各大八卦板块上，让大家都看看。这个女人啊，已经嫁人了，周末要顾家的，不能随便找出去瞎帮忙的。
　　——
　　之后宋迟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只是卫湘和发现，自从周六那天后，宋迟这个人……话更多了，晚上她要是下班比往常晚，他就会唠唠叨叨抱怨个没完，甚至有时她去厨房做饭他都跟过去，就在一旁站着看她，皱着眉头嘀嘀咕咕。卫湘和忙活着，也不打岔，就含笑听着。
　　讲得口干舌燥也不见卫湘和插话，宋迟不开心了，拧着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着呢。”卫湘和晶亮的眸子微微带笑，用汤勺从锅里盛一小口汤吹凉了送到宋迟嘴前让他尝味道。
　　“这个味道够吗？淡的话我再加点盐。”
　　“这样就行了。”宋迟品尝完了，推开她的勺子。又想起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他暴躁了，“那我让你下班早点回来听没听到？”
　　“知道了，我一下班就回来。”卫湘和柔声应他。
　　宋迟不知道她是真知道了还是在敷衍，拧着眉盯着她的脸半天看不出来，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几乎每次都是念念叨叨跟进来，生着闷气独自离开。
　　卫湘和看他黑着脸出去，怔愣片刻，尔后，眉眼弯了起来。
　　他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像孩子了，让人捉摸不定，无奈又好笑。
　　新产品上市的事情已经敲定，这些天宋迟中午闲着没事偶尔让卫湘和过去跟他一块儿吃饭，美其名曰帮她改善伙食。卫湘和也顺着他，他来电话，她下了班便直接过去。自己开车，省了拦出租的时间，一来一回时间上倒还充裕。
　　这天中午过了下班时间好一会儿也没接到宋迟的电话，想着兴许不需要自己过去了，卫湘和收拾了东西准备去食堂。哪知还没走出办公室，宋迟的电话就来了。
　　她接起电话，提脚转身欲拿车钥匙，就听宋迟在那端说，“你人在哪儿呢，我在你医院门口。”
　　宋迟一时兴起跑来医院找卫湘和吃饭了，还指定要去食堂吃。
　　他坚持，卫湘和只能无奈妥协，“我们医院食堂的饭菜是大锅饭，如果吃不习惯你跟我说，我到外面给你买点别的。”
　　他们来得晚，已经过了食堂的高峰期，但为了不那么招摇，卫湘和还是选了个比较偏的位置。
　　宋迟对此意见很大，不悦地皱着脸，“为什么坐在角落？跟我一起吃饭让你觉得很丢人吗？”
　　“你以前是市长，认得你的人应该不少，我怕他们过度打量的眼神让你不适。”卫湘和轻声解释。
　　这个回答应该算是合格的，看宋迟的脸色缓和下来，卫湘和抿唇弯了弯嘴角，把从小卖部拿来的一次性筷子拆了包装递给他，“你尝尝菜合不合口味？”
　　特地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可还是被眼尖的同事发现了。
　　跟卫湘和同科室的同事见到卫湘和对面坐着的男人，一脸不可思议问同行的人，“坐湘和对面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有点面熟啊？怎么感觉好像那个谁。”
　　接手卫湘和档案录入的医生正好在其中，闻言，往他们那边瞥了眼，淡然道，“哦，你没有看错，就是那个谁。”
　　她录入档案数据的时候就看到卫湘和婚姻状态显示是已婚了。宋迟和卫湘和结婚时没有邀请任何一家媒体，较为隐私，事后也没有婚礼现场照片大范围流出。恰巧她前男友是政府官员的儿子，当时他们家受邀参加卫湘和和宋迟的婚礼了，她在他手机上见过两人婚礼现场的照片，有点印象。看到卫湘和信息资料信息上的一寸照，再联系到她已婚的身份，她就基本确定她没认错人，跟前任市长宋迟结婚的就是现如今到他们医院妇产科任职的这个卫湘和。
　　只是这些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也不是爱背后讨论别人私事的人，便没跟别人提起过。
　　宋迟在京城毕竟不是普通人，知道他结婚的人很多，但知道他太太长相的人却不多。豪门里的婚姻水深，而以宋迟的身份地位，却全然没请任何一家媒体报道，她猜测或许两人是基于某些原因才凑在一起结婚的，不是因为爱情，两人也并不是那么伉俪情深，所以没怎么声张。只是照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她想的那样。
　　“你是说，那个男人确实是就是那个大家都知道的宋迟？经常出现在杂志封面的黄金单身汉？”说话的人一脸震惊，发现自己的音量过大，随同行的人一起往食堂外走，边又回头瞅一眼他们，压低声音，“湘和什么时候找了个这样的男朋友……不对，我记得好像那个宋迟不久前结婚了啊，难道湘和……”她震惊地瞪大眼睛，没再说下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想歪了。”录档案的医生冲她笑笑，拍拍她的肩膀，“湘和的档案上显示她是已婚的。”
　　另一个医生惊呆了，“你的意思不会是说宋市长的结婚对象就是湘和吧……”
　　几个医生小声讨论着走了，谁也没注意因为她们的谈话而愣在原地的程纪原。
　　手头上有点事情耽误便来晚了，只是没想到，意外让他听到了这些。
　　卫湘和，结婚了？！
　　他怔了片刻，回过神来，又轻扯唇角笑着摇了摇头。
　　一定是他听错了，卫湘和才毕业两年，也没听她说过结婚的事，如果她们说的是卫湘和，那就是说跟宋迟结婚的也是卫湘和……宋迟在京城，卫湘和在丹城，来他们医院之前也一直在丹城上班，根本不可能。
　　他从心底否定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只是这个认知，在下一刻就被现实击破。
　　到食堂习惯性搜寻卫湘和的身影，目光一番逡巡，半晌，定在某个角落的位置，一动不动，无法挪开。


第29章 
　　123　　宋迟对食堂的饭菜很不满意, 各个菜佐料味浓重, 完全掩盖了食物原本的味道。调料放的量也不适中, 不是太咸就是太淡，他吃了一口就皱着眉头不想再动筷。
　　卫湘和帮他去取了份莲藕排骨汤, 他看着那碗汤，一脸嫌弃。
　　“你们这食堂, 是油多么, 你看看这层油面。”
　　“排骨汤不用放油，这应该是排骨自带的。”卫湘和用汤匙把汤上面那层油面拨掉，才又递过去给他, “好了。”
　　宋迟尝了下，勉强能入口。
　　卫湘和看他眉头还蹙着, 一小口一小口汤往嘴里送，唇角起了一丝涟漪，她柔声道，“你没怎么吃，等会儿再到外面吃点别的吧。”
　　“不吃了, 麻烦。”宋迟：“你晚上早点回去做饭不就好了。”
　　身旁有用完餐的医生走过去，宋迟眼角余光随意瞥了下, 目光突然就定住了，直直追随着那人的手。
　　卫湘和看他扭头在看什么，疑惑地看他一眼, 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怎么了吗？”
　　宋迟收回视线, 目光在她的手上游移，“你的戒指呢？”没看到那个医生手上的戒指他都没想起要去注意这个，现在想想，好像卫湘和的手指一直是光-秃-秃的。
　　闻言，卫湘和下意识摩挲了下自己的无名指，解释，“戒指有点松，怕不小心掉了，就没戴。”她手指尺寸比较尴尬，买戒指时小一号的偏小了一点，大的又有点松，她当时犹豫了下，选了大的，以为胖一点戴着就合适了，没想到不但没胖，反而比之前瘦了，这戒指更戴不合适了，便一直放在家里。
　　……
　　程纪原愣怔怔看着那两人，震惊的，诧异的，失落的，难以置信的，五味杂陈，整个身体顿时僵住了。
　　那两人显然没发现他，宋迟皱着脸，估计说了不喜欢吃什么之类的话，卫湘和把他的碗端过来垂眸耐心地往外夹着什么。
　　卫湘和不是会随便和异性超出礼仪亲近距离的人，而这番亲密体贴的举动，除非对方跟她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卫湘和是真的结婚了么？跟那个宋迟？
　　胸口突然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来，静静盯着他们半晌，他转身离开。
　　看着电脑屏幕上卫湘和的档案资料婚姻状态那一栏清清楚楚的“已婚”两字，程纪原一时有些出神。他忽然想起过去卫湘和的种种异常举动，有时候吃饭的时候总不见人影，一下班就回家，经常有电话来，而她总是温柔耐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她值夜班后的那个早上，她通话的对象也是宋迟吧。他那时候还问她是谁的电话来着，当时如果没被杨思拉走，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跟宋迟已经结婚的事了？
　　或者更早。她递给他的简历上肯定也有婚姻状态的注明，是他没往这方面想过，所以接过简历的时候只是象征性翻了翻，根本没留意简历上的内容。
　　“程医生，怎么突然想要看湘和的档案资料？她跟你一个科室，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不就好了。”负责档案的医生端着水过来，随口问了句。
　　程纪原蓦然回过神来，关了窗口退出界面，扯了下唇，“没什么想知道的，就是无聊了，过来看看。”
　　“谢谢你啊，谢医生。”他道了谢，出去了，眼眸垂下，巧妙地掩去了眼底浓郁的黯然。
　　自领着宋迟去食堂吃饭，卫湘和就知道她跟宋迟结婚的事很快就会在医院传开了。倒也不是想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只是宋迟的身份在那摆着，她的结婚对象是她，她以后想低调都难。
　　果不其然，送了宋迟回来，还没到办公室，就被聚在接待处聊天的几个医生拉了过去。
　　“湘和，你结婚了？”有医生好奇心重，也不做任何铺垫，开门见山便问，又迟疑道，“还是说，刚刚在食堂跟你一块吃饭的那个，只是你男朋友？”
　　卫湘和唇角弯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笑得温婉得体，“我结婚了。”
　　“你的结婚对象是宋迟？”问话的人补充强调一句，“就是那个，之前是市长，后来继承家里企业的那个宋迟。”
　　卫湘和没出声，看着她们抿唇微笑，默认。
　　众人顿时一阵唏嘘。
　　“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你之前不是在丹城吗，怎么认识的宋迟呀？”
　　“看宋迟之前的绯闻对象，真没想到他喜欢你这种类型……”察觉自己失言，说话的人立刻闭了嘴，有些抱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我知道。”卫湘和朝她笑笑，没往心里去。
　　“我我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开口的是妇产科的刘护士，刚来医院一年，社会阅历浅，心直口快，说话也不过脑，“我有个朋友平常蛮关注宋迟的，我也因此知道他的绯闻女友蛮多的，可是报导里的那些女的里好像从没见过你啊，你们是闪婚吗？”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会遭受各种质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内容，卫湘和微微一愣。
　　怔愣间，就有一道声音朝她们靠近。
　　“不知道公众人物里有多少花边新闻是媒体为了博人眼球捕风捉影恶意杜撰的么，真正爱护的又有多少人会舍得置于公众的视野之前让人讨论？刘护士，看来咱们科室还是不够忙啊，竟然还有时间去关心八卦。”程纪原向他们走过来，玩笑的语气，却让在场的人感觉到冷意和警告。
　　“就平时下班无聊的时候随便看看……”刘护士呵呵干笑，找了个理由赶紧闪人了。
　　程纪原扫她一眼，视线落在卫湘和身上，“卫医生，我有点事情找你，方便帮忙吗？”
　　卫湘和自然不会拒绝，跟在他身后走了。
　　只是两人一路走到她的办公室，程纪原也没说要她帮什么忙，说没事吧，可他面色又比往常阴郁几分。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程医生，不知道你要找我帮什么忙？”
　　程纪原脚步顿住，转过身看她，唇角微微扬起笑意很浅，眸间还有一些卫湘和不是很看得懂的情绪。
　　“骗她们的。也还没到上班时间，能有什么事。”
　　“……”卫湘和恍然。原来不是真需要她帮忙，是寻了个借口帮她解围而已。
　　想到刚刚那个窘境，她无奈地笑了，“其实她们的反应在我的意料范围之内。”只是提的问题的尖锐程度有些超乎她的思想准备而已。
　　程纪原看着她，突然问，“那你料想中，我的反应是什么样的？”
　　“……”卫湘和莫名盯着他，微微一愣。他，难道也是今天才知道？
　　看出她的惊诧，程纪原勾唇笑了，缓缓开口，“卫医生，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结婚啊，亏我还当过你几天的老师呢。”有意让气氛缓和自然些，他的怅然听起来幽怨又带着几分委屈。
　　“我简历上有写……”
　　“当时没注意看，今天突然从别人口中得知，再亲眼见证，一时有点吃不消。”程纪原说，“一直没往这方面想，所以一直都以为……”
　　剩下的话他没说，卫湘和询问地望向他，眸底暗了暗，他以一副轻松的语气笑道，“一直都以为能帮你做个媒，给你介绍相亲对象。”
　　真正的答案，被他压在了心底。其实他一直都以为的是，他还有机会。
　　只道程纪原是在调侃自己，卫湘和垂眸，轻轻笑了。
　　程纪原看着她也笑，随即笑意缓缓收起，盯着她半晌，他认真道，“只把我当朋友的话，方便说说为什么会选择和宋迟闪婚吗？据我了解，你不是冲动任性的人。宋迟……”
　　“你是觉得，宋迟不适合我是吗？”卫湘和抬眸看他，莞尔，徐徐问，“程医生，如果让你结婚的话，你会选择什么样的人呢？”
　　程纪原盯着她，不解。
　　卫湘和笑了，“程医生，刚刚，谢谢你。”
　　卫湘和这两天都没见过杨思。按她的说法，她每次来例假都是一次历劫，这几天刚好是每月一次的那几天，惯例请了两天假在家休养了。
　　她请假的第二天晚上就给卫湘和发了邀请。那会儿卫湘和刚到家一阵，就收到她的消息，说是劫难过了，问她有没有空，能不能陪她去看个新上映的电影，自己一个人去怪孤独的。
　　换了往日，卫湘和自然一口拒绝了，只是想起今天早上宋迟出门时说他晚上有饭局，会晚回来。她琢磨了下，答应了。
　　杨思一直以来都对她挺友好，之前也经常邀请她跟她出去吃饭逛街什么的，但因为宋迟在家，她要早回来，便都拒绝了。
　　只是她出门前还是给宋迟打了个电话报备行程，以免他回来不见人又急眼。
　　宋迟似乎在外面，问了她跟谁一起后便没问别的了，只让她早点回去。
　　杨思一早就在影院门口等她了，见到她便朝她招手过去。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杨思就一把把一张电影票塞给她了，让她先进去坐着，她要去趟洗手间。
　　眼见她往影院正门跑，卫湘和急忙一把拉住她，指了指通道的方向，提醒道，“思思，卫生间在那边呢。”
　　杨思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我要先去拿样东西。”
　　以为她是要去买卫生棉，卫湘和无奈莞尔，自己先行检票进了影院。
　　只是至电影开场，等来的人却不是杨思。
　　找到电影票上指定的位置，看着一旁座位上的卫湘和，程纪原一愣，一时竟忘了坐下。
　　感觉到身旁一道身影伫立不动，以为是杨思，卫湘和正想伸手拉她坐下别挡到后座的人，谁知抬眼望过去，映入眼帘的竟是程纪原的脸。影院熄了灯光，在昏暗里，他的脸有些模糊。
　　卫湘和微愣，伸出一半的手又收回。
　　“程医生？怎么是你？”
　　程纪原垂眸看她两秒，最后无奈地轻嗤一声，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他把影票递给她看，顺便把爆米花和可乐递过去，轻笑道，“受人所托。”
　　不明所以的卫湘和看他一眼，讷讷抱过爆米花，问，“杨思去哪儿了？”以免影响别人观影，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他摊手，玩笑道，“放你鸽子了，让我过来顶替。”
　　卫湘和无奈摇头轻笑，视线回到屏幕。
　　程纪原看她一眼，眸底划过一抹不明的情绪，嘴角扬起的弧度缓缓被压下。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两下震动，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是杨思的信息。
　　【老师，这是我的谢意，不用太感谢我哦！】
　　后面配了两个得意的表情。
　　程纪原抿唇，面无表情把手机收回兜里。
　　他想，他知道杨思的用意了。
　　来影院不久前才接到杨思的电话，说她惹麻烦了，问他有没有空，让他到影院正门口旁边的咖啡店门前过来帮她一下。他撂下一句“有麻烦找警察”直接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她又来了电话，听声音似乎很急，问她什么麻烦，她语无伦次地，话也说不清楚，他不耐烦，再次挂了。
　　谁知不做一丝停留，她来了第三个电话。这次一句话没说，至于街道旁该有的嘈杂声倒是都传进了话筒里。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遇上麻烦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毕竟向他求救过，若真出事……
　　没想到等他驱车赶来，她竟然说麻烦已经解决了，还说她现在有点别的紧要事，不能进去看电影了，让他帮个忙进去给朋友送一下爆米花和可乐，如果他想看电影就直接用她的影票，不想看送完东西直接出来就好。
　　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杨思直接把东西塞到他怀里就跑了。他冷着脸很努力才忍住摔了东西走人的冲动。
　　在这种情境之下见到卫湘和，意料之外，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杨思和他的关系不算多和谐，能让她反常地捏造借口连环夺命call非要他过来，肯定不是寻常的事。
　　是他大意了，忘了她被碰瓷那次也只是一通电话打过去找他而已，甚至后来还原形毕露跟他呛声，并没好声好气央求他一定要过去帮忙。
　　而如今，她这么大费周章，估计是很想撮合他和卫湘和了。
　　只是这个谢意，来得太晚了。
　　电影是一部文艺片，两人都提不起多大兴致，没看到一半便中途离场了。
　　“以后不要轻易相信杨思的话了，被放鸽子还不知道呢。”没打算挑明杨思的“用心良苦”让双方尴尬，程纪原以一种轻松的说辞揶揄她化解眼前的乌龙。
　　“程医生也被忽悠来了呢。”卫湘和朝他侧头，微笑，揶揄回去，“看来程医生和思思的关系也不像表面那样水火不容。”
　　“……”程纪原一时语塞。沉思了会儿，说，“她是喊‘狼来了’的孩子，我是被骗的人，不会有下次了。”
　　卫湘和对此不置可否。
　　“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再回去？”程纪原：“当是对你千里迢迢来京城加入我们医院的欢迎会。”
　　卫湘和侧头看他，正想说什么，包里的电话就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是宋迟，她就知道肯定是他已经回去了。
　　跟程纪原吃饭是不可能了，卫湘和无奈地朝他歉意一笑，“不好意思，下次吧程医生，我现在要先回去了。”
　　程纪原站在原地，听她对电话里的人耐心解释，柔声安抚，继而人影渐远，直至听不到她的声音。
　　怔了两秒，他低眸自嘲轻笑了下，转身往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第30章 
　　123　　杨思晚上瞅着时间差不多了, 给程纪原发了信息, 问他情况怎么样，结果如何。程纪原自然不会回她。
　　第二天销假回医院上班，美滋滋正想去找程纪原邀功, 路过接待处的时候, 却见两个平常跟她关系不错的医生脑袋凑在一起兴致勃勃看着什么。
　　她横插一脚，也凑过去, “你们在看什么？”
　　“湘和结婚现场的照片啊。”其中一个医生大方地把手机过去给她看, “这可是我托了关系才找到的照片。”
　　“湘……湘和结婚了？”杨思的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鸭蛋,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瞪着那张照片, 又不敢置信地看看其余两个医生, 话都说不利索了。
　　“都有照片为证了, 你还不信？”递手机给她看的医生没好气白她一眼, “她本人都亲口承认了，而且都带过宋迟来医院吃饭了？”
　　“谁？”杨思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宋迟啊, 就是那个前任市长，当时在食堂见到他的人说他本人比照片好……哎，思思, 你干嘛去？”
　　杨思不知道自己就请了两天假，就错过了这么多讯息。拔腿跑到程纪原的办公室，她气还有点喘。
　　“老师，我听说卫医生结婚了。”
　　程纪原瞥她一眼, 面无表情, 语气很淡, “所以以后不要自作多情搞小动作。”
　　“……”杨思愣愣地看着他，有点难堪，也有点委屈。她自作多情搞小动作是为了谁啊，还不是想帮一把他这个木头。
　　“我只是想帮你。”她咬唇，“我又不知道卫医生已经结婚了……你这么说我会让我很难堪。”
　　“所以谁让你多管闲事了？”这几天克制压抑的情绪被她三言两语挑起，程纪原一身寒气渗人，眸光冰冷盯着她，“我有说让你帮忙吗？我跟你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情？”
　　“如果是想答谢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没去帮你。”
　　闻言，杨思的眼眶霎时红了，她忍住眼睛的胀痛，倔强地扬起下巴回讽，“怪谁呢？我都说让你不要来了，后来是你自己非要去帮我的。”
　　“以后不会了。”程纪原冷冷瞥她，“我没有那个能力带你，你想想你要找哪个医生带，去跟你爸说一声，如果你怕你爸不同意的话，我可以去说。”
　　杨思没想到程纪原狠下心来的时候可以这么不留情面，当即便怔住了。莫名的情绪翻涌，她突然有点难过。
　　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她可以道歉的，可是程纪原似乎连她的道歉都不屑于听了，跟了他那么长时间，她这个学生似乎一直都很让他嫌弃，现在因为她不知情下犯的错甚至直接放弃她了。
　　“不带就不带，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医生。我知道要不是因为我爸的关系，你一开始就不会带我，正好，不在你手下干活我会轻松自在更多。”
　　杨思红着眼睛从包里掏出一瓶酸奶用力拍到他桌面，那是她早上出门路过商店时特地给他带的，本来想说是庆祝他感情有进展的，没想到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就当这是我请你的谢师宴吧。”杨思红着眼睛，语气半点不服输，“也用不着你跟我爸说，我自己会说。没有我这个累赘程医生您一定要飞黄腾达前程似锦。”
　　杨思恨恨扔下一句，转身跑了出去。
　　程纪原面色不是很好，扫一眼桌上那瓶酸奶，拿起来直接丢进了垃圾篓里。
　　卫湘和是在杨思约她看电影之后一直没再在医院露面才觉察出不对劲。晚上吃饭的时候随口跟宋迟提了句，说对她挺好的那个实习生好几天没去了。
　　宋迟吃着饭，对这个话题没太上心，只是顺着话题道，“是不是那天跟你看电影的那个？”
　　“是她约我去看的电影，但是后来她没看就先走了。”卫湘和眉头微蹙，有些担心。那天突然就离开，难道是身体很不舒服？
　　“没看就先走了？”宋迟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那那天你那么晚回来？自己看的啊？”
　　“不是，思思叫了另一个医生过去了。电影不是很好看，我们没看完就离场了。”卫湘和缓声跟他解释，“正常看完那部片子的话还要接近一个小时。”
　　“什么医生？”宋迟眉头皱起来，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哪个医生？是不是那次周六让你出去帮忙的那个？”
　　“嗯，是那个。”卫湘和：“他是我们科……”
　　闻言，宋迟的脸一下子便黑下来了，没等卫湘和说完便打断，“谁让你跟他去看电影了？”
　　卫湘和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一时没缓过来，微愣地看着他。
　　“你一开始说要一起看电影的人都不是他。”宋迟有些愤愤然，又暗含委屈。
　　“他是临时被思思叫过去的，我也是看到他才知道。”
　　“那你可以看到他就回来啊，约的人都不对，还看什么电影。”宋迟：“你们看的什么电影？”
　　卫湘和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有些困惑，但看他眼神执着，还是柔声回答，“一部文艺片，以法国为背景……”
　　宋迟继续追问：“爱情文艺片？”
　　卫湘和回忆了下剧情，似乎爱情也是影片中的一条主线。她点点头，正想说点什么，就见宋迟面色如锅底撂下了筷子。
　　“不吃了。”留下一桌几乎没动的饭菜和不明所以的卫湘和，宋迟抿着唇一脸愤懑踩着楼梯上楼了。
　　卫湘和不知他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看他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视线落回一桌没怎么动的饭菜，轻叹了口气。
　　她还没回来他就给她打电话喊饿，她特地做了一桌菜都是他爱吃的，可是他也没吃几口。
　　被宋迟分去了心思，转移了注意力，等卫湘和收拾完厨房，她才想起她原本想给杨思打电话问问她的情况来着。
　　睡前还是给她打了电话，本来想问问她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谁知她还没问出声，杨思就主动坦诚了，说她决定不当医生了，思来想去，医生这个职业还是不太适合她，就算她爸把她扫地出门她都不会再回医院上班了。
　　这几天杨思确实没再回医院上班，这会儿杨思应该是舒舒服服在家里躺着呢，也没扫地出门，卫湘和知道这应该是杨院长由着她自己决定的意思了。
　　“那你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敛去心里那点对杨思的不舍，卫湘和问。
　　“还没决定呢，到时候有答案了再告诉你啊。”杨思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对了，卫医生，我听说你结婚了啊，还是跟那个名声很响的宋迟。”
　　卫湘和往床上看了一眼，宋迟那侧的被子隆起，他静静地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唇角微翘，脸上有笑意扬起，卫湘和垂眸，很轻很柔地嗯了声。
　　“真可惜，那天你带他去食堂的时候我没看到。”杨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确实有几分惋惜，只是没两秒又欢快起来，“不过没关系，总有机会见到的。”
　　“下次有好看的电影上映的时候我给你们送电影票，包场的那种，就当是我为那天放你鸽子道歉啦。”杨思不知道那天程纪原是怎么解释她没到场的，只是她也不想问他，而她能想到化解那出乌龙的办法，就只有这个了。
　　唉，确实是她多管闲事了，现在这个局面都是她造成的。其实离开医院没什么，反正当医生本来就不是她的梦想，只是，好像脱离了那种生活，心里有点空空的。
　　不知道宋迟是不是睡着了，担心吵到他休息，卫湘和没跟杨思讲多久便挂了电话。
　　把宋迟的手机充上电，回头见他已经沉沉闭上了眼，似乎是睡着了，卫湘和盯着他无害的睡颜，莞尔，倾身放轻动作给他掖了下被子，熄了他那边的床头灯。
　　只是那个她以为睡着的人，在她躺下没一会儿后便动了动，似乎是翻了个身。她刚想睁眼，一只温热的大手就握住她胳膊晃了晃。
　　随即宋迟别扭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卫湘和，我饿。”


第31章 
　　负气不吃晚饭的结果就是大晚上软下脾气别别扭扭让卫湘和起来给他做吃的。
　　这让宋迟心情更不好了, 脸色黑沉埋头吃着，一言不发。
　　卫湘和坐他对面看他脸色不是很好, 斟酌了下, 还是提醒道, “你晚上没吃饭，现在空腹不要吃太急，不然胃该难受了。”
　　闻言，宋迟赌气般吃得更快了。
　　“……”卫湘和有些无奈, 却也只能由着他。
　　只是这个叛逆不听话的男人晚上果然胃难受了。
　　卫湘和一开始还不知道, 关了灯便阖眸躺着, 酝酿睡意。但身旁躺着的人却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躺下没一会儿便来回翻身，似乎怎么睡都不舒服。
　　卫湘和屏息, 在宋迟又翻身几次后，还是开了灯。
　　“是不舒服吗？”她半支着身体看宋迟，微蹙的眉头下, 一双晶亮的眸子里的担忧真切。
　　“没有不舒服。”宋迟嘴硬, 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到床上躺着，“关灯，不要打扰我睡觉。”
　　卫湘和侧头盯着他两秒，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在心里轻叹口气。顺着他把灯关了, 不忘叮嘱, “要是不舒服你跟我说。”
　　宋迟没应她, 又翻了个身，这次是背对她。
　　“……”黑暗里，卫湘和盯着他的后背出神。他的脾气，好像有点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想凑过去贴着他的后背汲取温暖，想了想，还是作罢。他今天情绪不对，若再惹他心烦，他今晚更难入眠了。今晚睡不好，估计明天他能黑一天脸。
　　嘴角微微弯了下，卫湘和收回视线，闭上眼睛睡觉。
　　身旁的人又翻了个身，两秒后，闷闷的嗓音响起。
　　“卫湘和。”
　　卫湘和已经处于昏昏欲睡之际，脑子晕晕沉沉，一时没反应过来应他，只是迷蒙中条件反射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窗外没有月色，房间里漆黑一片，宋迟看不到卫湘和的表情。她没动静，他又叫一遍。
　　“卫湘和，你睡着了？”
　　没等卫湘和回答，他就把她的手拉过去，贴在了他的肚皮上，“我胃不舒服，睡不着，你帮我揉揉。”
　　语气微带着委屈，不用看都知道他此刻的眉头肯定是拧在一起的。
　　那是卫湘和最为熟悉的表情，他不舒服的时候总会皱眉。
　　卫湘和已经清醒了，片刻的怔愣后，她翻身面向着他一下一下给他揉肚子，嗓音轻柔，“估计是吃太急了，我去给你拿消食片？”
　　“不吃，吃不下了。”宋迟拒绝，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任由卫湘和给他揉。
　　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好转，宋迟拉开卫湘和的手皱着眉起身，声音无精打采的，“你睡吧，我下去走走消消食。”
　　他是下去不在房里了，可也没真的让卫湘和睡觉。
　　秋末夜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了，他只穿了一身薄的长袖睡衣，在园子里没溜达一会儿，就觉得风凉飕飕的往衣服里灌，他抖了下浑身泛起的鸡皮疙瘩，绕到卧室窗下喊卫湘和。
　　卫湘和到窗口探头看他。
　　宋迟：“你给我扔件外套下来。”
　　“……”
　　卫湘和自然不可能真把衣服从窗户扔下去。给他找了件厚度适中的中长款外套，自己也简单披了件能挡风的，亲自给他送下去了。
　　估计还是难受，宋迟蔫蔫的，唇角耷拉着，披了衣服垂头在院子里晃来晃去。卫湘和在一旁静静等他，看着他蔫吧的样子，抿住的嘴角不自觉缓缓扬起。
　　她觉得，有时候，宋迟完全不收敛的小性子，其实还蛮可爱的。
　　宋迟晃了两圈才发现她的存在。
　　“你怎么还没上去？”他催促她，“你回去睡觉吧，别管我了。”
　　宋迟没睡之前，卫湘和自然是睡不踏实的，不管宋迟会不会不甘寂寞地捣乱找她干这干那，她也不放心让宋迟一个人难受着大晚上不睡觉晃悠。
　　“我去给你拿消食药吧，少喝点水就好了。”卫湘和朝他微微一笑，返身回屋了。
　　这个晚上因为宋迟的来回折腾，两人都没睡好。
　　宋迟的起床气持续到了公司，郑睿见他的脸色不太好，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战战兢兢中求生存，力求不犯错。
　　只是在他跟宋迟说近期有出差的行程后，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没逃过宋迟起床气的荼毒。
　　“为什么又要出差？别的城市产品销路很畅通吗？商场营业额很高吗？很值得我去检查工作吗？确定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我的检查吗？”宋迟一脸不耐烦，喋喋反问，直把郑睿逼得哑口无言。
　　在外面又不能很好地照顾他，吃不好睡不好的，还总有出差的行程！
　　“不去，把行程取消了。”本性里的随心所欲在起床气的发酵下变本加厉，宋迟不留余地地否定这项任务。
　　“……”郑睿叹气。他们总裁又要任性了。
　　只是没去出差的宋迟也没躲过要在周末的时候检查新产品在京城商场的销售情况。
　　曾几何时，这些事都用不着他亲力亲为的，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发展成要他亲临卖场了。这个过程如梦似幻，而最原始的原因，可能是公司里的各位董事看不得他闲着。
　　从一家专柜出来，宋迟悠长地叹了口气，领着一众属下往前奔往下一家店。
　　只是目光透过玻璃墙不经意间扫向对面一楼餐饮店时，他的脚步一下顿住了。
　　他在商场三楼，目光朝正前方放去，餐饮店里坐着的，不是卫湘和又是谁？乔也让她一起去逛街，所以身边坐着乔也也在情理中。
　　只是，她对面为什么坐着个男人，还领着个孩子？？
　　宋迟突然想起那个周六看到卫湘和在路边和一个男人牵着个孩子的场景。
　　……所以那个医生，又把卫湘和拐出去了？
　　一到周末就不消停是吧？
　　宋迟牙痒痒，也没心情再巡察下去了。
　　“今天就到这儿，大家回去吧，不用跟过来了。”心不在焉撂下一句，宋迟收回视线，大步流星往电梯口走去。


第32章 
　　卫湘和没想到竟会那么巧地遇到程纪原和他小外甥。
　　她和乔也出来逛街, 中途进了一家店休息，刚坐下浏览着菜单还没点好饮品, 就听见一个不算陌生的男童声喊“卫阿姨”。不确定是不是叫她, 她只是下意识抬头循着声源望过去, 就见一个小男孩挣脱他身旁大人的手朝她小跑过来。
　　程纪原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卫湘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卫医生，好巧。”他走到她们身前站定，礼貌打招呼, 同时没忘拉住小外甥不让他失礼。
　　卫湘和朝他们笑笑, “周末出来逛个街。”又看一眼他的小外甥, “你带淘淘出来玩吗？”
　　他做无奈状, “他爸妈不在，在家里闹腾的慌, 就干脆带他出来走走。”
　　乔也听他们寒暄完，才低声凑过去问卫湘和：“这位是？”
　　“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是我们科室主任程纪原医生。”卫湘和回答完乔也，又向程纪原介绍乔也：“这位是……”
　　“程医生你好, 我是湘和的表妹, 她是我嫂子。”乔也大方地插过话自我介绍。
　　宋迟的表妹……
　　程纪原的表情微僵，只是那一丝异样很快又被敛去，嘴边的淡淡笑意不失风度：“你好。”
　　难得遇见，分开坐未免显得太过生分，三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自然而然凑成一桌。
　　卫湘和和程纪原都不是话多的人, 好在乔也从来都不是会冷场的人, 两伙不算熟的人坐在一起, 有她调和气氛，倒也不会尴尬。甚至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她就赢得了程纪原小外甥的喜欢，一口一个乔也阿姨叫得顺口。
　　宋迟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四个人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乔也咧嘴应付着小男孩，卫湘和坐程纪原对面，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卫湘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胸口又闷又涨，一股郁气堵在心头，宋迟莫名觉得恼火。
　　每次周末他不在家，卫湘和就一定会出门，几乎每次出门他都会见到她跟程纪原在一起。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间隔第一次还没多久呢！
　　下次谁再让他利用周末的时间出来办公他就咬死他！宋迟恨得几乎要咬碎后槽牙。
　　卫湘和坐在靠窗的位置，宋迟朝他们那桌过去的时候，最先发现他的还是坐她旁边的乔也。
　　“哥，你怎么来了？”她朝他招手。
　　倒是有人希望他不来！
　　“不是说去逛街吗？怎么在这坐着？”他单手揣兜，视线直直落在卫湘和身上，面上喜怒难辨。
　　“中途休息不知道啊？”乔也抢先替卫湘和答了。
　　宋迟没好气瞪她，“我问你了吗？”
　　乔也：“……”
　　卫湘和已经习惯他们两个这样的相处模式，柔柔微笑，把菜单递给宋迟，“你要喝点什么吗？”
　　宋迟没应，接过菜单拍了拍乔也，朝他旁边的空位努了努下巴，“坐那儿去。”
　　“你就非要坐我这个位置？”乔也觉得宋迟忒事儿，抱怨着，还是给他腾了个位置。
　　程纪原眸眼微敛，脸上始终挂着很淡而又礼貌周到的笑意，让人看不出情绪。
　　宋迟在卫湘和旁边坐下，没翻菜单，问她，“你点的什么？”
　　卫湘和跟他说了个热饮的名字。
　　宋迟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喝甜的。
　　把菜单放下，他一脸古怪看了眼程纪原，偏头问卫湘和，“这位是你的朋友？”
　　“他是我们科室的主任，程纪原医生。”卫湘和为两人做着介绍，又朝程纪原道，“这位是我先生宋迟。”
　　“原来是你们医院的医生啊，怪不得周末总能碰面。”宋迟的话里话外有些不自知的酸溜溜。
　　程纪原听出他话外的意味，看一眼对面的卫湘和，微微一笑，“也并非总能见面，偶尔而已。而且，这似乎跟是不是同一家医院的医生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宋迟皮笑肉不笑，“不在同一家医院的话你们都不认识，路上碰到了也不认识。”
　　“宋先生有所不知，我和卫医生几年前就认识。”程纪原稳如泰山，徐徐道，“我之前带过她的课。”
　　卧槽不就几天有什么值得拿出来显摆的。
　　宋迟优雅地笑着，黑眸下火气燎原。
　　正好服务员端饮料上来，卫湘和接过自己的那份，还没来得及喝就被宋迟端过去直接凑着杯沿灌了一大口。
　　太甜了，宋迟一咽下眉头就蹙了起来。
　　“这个我知道，卫湘和跟我说过。”他把热饮递还给卫湘和，迎上程纪原的目光，暗含讽刺，“就带了几天课，程医生还记得她，真是好记性。”
　　“卫医生很出挑。”程纪原四两拨千斤。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敌人比预料中战斗力强，这让宋迟头一次有种吃瘪的感觉。
　　他不好受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好受，而这会儿最应该跟他一起不好受的，乔也无疑是他心中的第一人选。谁让她非要把卫湘和带出来逛街呢，自己不好好努力当个贤妻良母就算了，还把卫湘和往外拐！
　　这么想着，他又瞪了乔也一眼。
　　这带着炽烈火焰的一瞪让桥而言心里也跟着一个咯噔，心里虚起来。她好歹也算是感情的过来人，宋迟和程纪原言语上的一来一往明显就是不动声色中暗藏□□味，再待下去难保不会被误伤。毕竟卫湘和是被她带出来的，宋迟要是在口头上落了下风难保不会拿她撒气，偏偏她又不能帮着他一起对付程医生，总显得人多欺负人少很不厚道……更何况，人家程医生好像也还没干什么。
　　她默默咽了下口水，决定先避一避。
　　“我突然想起来外面好像有卖糖人的，我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吧。”卫湘和站起来。
　　乔也慌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在这坐着就好，我一会儿就回来。”有她看着他们还比较安全点，不然她总怕宋迟一个沉不住气率先动手揍人。
　　不过宋迟这醋劲儿这么大，是很喜欢嫂子咯？乔也看向宋迟的眼神不禁带着几分揶揄。
　　“既然可以自己为什么还把卫湘和叫出来？”宋迟的语气可谓是非常不友善了。
　　果真如此！
　　乔也没理他，起身拿了包包就走。
　　淘淘仰起脑袋看她，“乔也阿姨，我可以一起去吗？”
　　“可以。”乔也朝他笑，把他从凳子上抱下来。这种场合太成人，他确实也不太应该在这受到荼毒。
　　“程医生，我一会儿就把他带回来给你。”朝程纪原道了声，她拉着淘淘出去了。
　　“所以说人太出挑也不是什么好事。”宋迟阴阳怪气，又看向程纪原，“不过卫湘和是妇产科医生，你们是同事的话，程医生也是咯？”
　　程纪原已经知道他什么意思了，没答，只是一脸沉静和他对视。
　　卫湘和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但直觉他们两个今天都怪怪的，看似很平静的对话，却总让人心里有些不安。
　　“看这天似乎有要下雨的意思，应该都没带雨具吧？没什么事的话大家要不就先回去了？”卫湘和斟酌着温声插话，话题内容有几分突兀，可她却也找不到别的什么打断他们交流的理由了。
　　卫湘和是缓和气氛的意思，而听在宋迟耳里，俨然成了对程纪原的一种维护，生怕他刁难程纪原让程纪原难堪。
　　这个认知让宋迟更为恼火，也愈发口不择言。
　　没看卫湘和一眼，他凌利的双眸直直对上程纪原的视线，轻笑里透着讥讽，“女人生孩子毕竟是私密的事情，即便是医生，却总还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一个男人整日对着女人的……其实有点好奇的是，不知程医生当初选择成为一名妇产科医生，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态，或者说是，会不会存着什么难以启齿的私心呢？又或者……”
　　“宋迟。”卫湘和打断他，一向温软的嗓音带着几分严厉和坚决。
　　宋迟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生气，又或者说失落多一点。他的眸子一闪而过的黯然，随即染上一丝冷意，侧眸看卫湘和。
　　卫湘和原本还有些恼他当着程纪原的面提这个敏感的话题。这个社会原本就对男妇产科医生存在着偏见和不理解，甚至是很多人对他们的动机加以恶意的揣测。别人她不知道，可她相信程纪原成为妇产科医生，必然没抱过那些龌龊的心思。如今从宋迟嘴里说出这番如利剑的话，让她有点难受。
　　可是对上宋迟倔强的眼神，她那刚起涟漪的情绪又偃旗息鼓了，责怪的话也不忍心再说出。
　　和他对视几秒，她轻叹口气，“程医生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对他很了解吗？”已经是很明显的维护，宋迟心里更不是滋味，面色也渐渐冷下来，“你有什么契机去了解过他了？”
　　“我只是相信程医生的人品。”卫湘和已经感觉到宋迟的怒气，但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程医生的口碑一直都很好，他不会是那样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尖酸刻薄刻意污蔑他了？”宋迟下巴微扬，冷笑，“卫湘和，你这么偏帮他，别跟我说你对他有意思。”
　　“宋迟。”卫湘和无奈看他。宋迟不服输，可她却不想跟他起争执。
　　“你先冷静一下吧，我先回去了。”她起身，歉意对程纪原道，“程医生，今天的事很抱歉，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没等程纪原答话，她便从座椅后绕过宋迟离开了。
　　一见卫湘和走了，宋迟无心再恋战，甚至连眼神都没给程纪原一个，气势汹汹紧跟着她出去。
　　“卫湘和。”他在门口外两步终于追上，一把拉住卫湘和，他质问，“你就这么离开什么意思？对我不耐烦啊？”
　　“没有不耐烦。”卫湘和抬眸看着宋迟的眼睛，认真道，“可是宋迟，我不喜欢你对程医生说那些话。”
　　“所以你跟我闹脾气？”
　　卫湘和抿唇，没答。
　　这一副默认的姿态让宋迟更生气了，他瞪着卫湘和不敢置信地再质问，“你为了那个医生跟我生气？”
　　卫湘和继续沉默看着他炸毛。
　　宋迟的脸更黑了，偏偏他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卫湘和，你好样的。”
　　撂下这么一句，宋迟面色黑沉头也不回大步走了。
　　卫湘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次惹他生气的好像是她，这种情况，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他顺毛了。


第33章 
　　宋迟晚上没回来。
　　卫湘和以为他只是有工作上的事要忙, 所以回来晚了，只是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的时候，她就知道，估计是因为白天的事情, 他还在生气。
　　微蹙着眉握着手机，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点沮丧。
　　白天的事情着实在她的意料之外。宋迟没心没肺，有时候还幼稚，无理取闹, 这些她都知道，可她也知道，很多时候, 他也绝对是一个绅士有风度的男人。像今天这样以尖锐的话去伤人, 实在很反常, 反常到，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对程纪原明显刻意的恶意, 或者说是敌意也无可厚非, 甚至让她不由地有一丝丝怀疑, 他对程纪原突如其来的不友善, 是不是有她的原因在里面。毕竟他跟程纪原之前并不认识，如果不是因为她, 两人也不会有交集。
　　可是, 如果说恶意是因为她,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 宋迟不喜欢她跟程纪原接触，甚至是，他在吃醋？
　　这个词一从脑海里冒出来，卫湘和自己就先愣住了。吃醋这种情绪是用在对自己喜欢的人身上的，可宋迟，喜欢她吗？
　　她跟宋迟的结婚本就不是合乎常理，婚后更是几乎没有经历相敬如宾而尴尬的磨合期便直接进入了老夫老妻式的婚姻生活，她能感觉得到宋迟对她的逐渐依赖和性格脾气上的毫无保留，可是她不知道那是因为宋迟渐渐对她有一点的喜欢，还是只是因为她是他太太的这个身份而已。前者固然说得通，可后者也合理。
　　很多事情是可以通过努力获得长进的，可感情没有那么简单。在宋迟之前，她没有过别的感情。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过任何走心或不走心的恋爱经验。凭着一腔孤勇嫁给宋迟，其实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经营这段婚姻，也没有很明确的努力方向，只是想照顾他，跟他相守，一起慢慢变老而已。
　　她也未曾觉得自己这样的感情卑微。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他会对她气急败坏地大呼小叫，会蛮不讲理地使小性子，赌气不说话后会沉不住气主动开口，会拉着她絮絮叨叨，也会半夜出差回来在楼下就开始喊她的名字。他足够闹腾，和她的恬淡沉静似乎格格不入，可也是这样的他，才让她很快融入到他的生活中去，让她如死水般沉寂平静的日子活起来。
　　两人能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过日子，已经是对她过去多年深埋地底不见阳光的暗恋最大的突破，所以她也没贪心地想过要宋迟对她付诸同等的感情。只是今天宋迟突兀激烈的表现，又很难不让她往吃醋的方向去联想。
　　想着宋迟，卫湘和又不由地想到程纪原。她知道很多妇产科男医生在真正进入这个行业之前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应对社会上的各种质疑，可程医生在他们医院是出了名口碑好的，可想而知他的社会信任度是极高，像今天这样被人当面质问，估计还是头一次吧。
　　道歉是必须的，如果能让宋迟亲口道歉自然更好，可是宋迟不接她电话，也不回家，她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乔也没想到白天几个人不欢而散后，宋迟晚上竟然跑到他们家去了，扬言要在他们家住几晚，给他们家个机会蓬荜生辉。
　　乔也自动屏蔽他的不要脸，好奇道，“你不会是跟嫂子吵架离家出走呢吧。”
　　她带着程纪原的小外甥回来的时候，程纪原对那两个人不在场的解释简洁明了：宋迟惹卫湘和不高兴了，追出去了。
　　至于怎么惹的，乔也没问。哪用着问啊，就她哥这德行，这世上也就她嫂子这么包容他。她嫂子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能被他闹得不开心，肯定是他的问题。
　　离家出走？这个形容……
　　宋迟嘴角抽了抽，可还真无法反驳，他眼下有家不回，还到别人家蹭住，不就是离家出走了么。
　　想到中午发生的那一幕，心里有一阵闷得慌，宋迟神情寡淡，兴致缺缺，懒得回答乔也。
　　而他的表现在乔也眼里无异于默认，她登时就无语又鄙视地斜了他一眼，“不是吧你，吵架了离家出走是女人的特权，你大男人一个，跟着凑什么热闹，丢不丢人？”
　　“……”宋迟没好气，“要你管。”
　　他是本地人，不回家还多的是地方去，谁家都能凑合住几晚，酒店都行。卫湘和是丹城嫁过来的，在这儿又没什么熟人，离家出走能去哪儿？难道去住酒店啊？
　　想到这个，宋迟忽然又有点惆怅。按这么分析的话，以后每次两个人闹不愉快了，要离家出走的一方，岂不都得是他？
　　真不公平。他拉长了脸。
　　“哎，”乔也在他边上坐下，碰碰他肩膀，“你跟嫂子到底怎么了，闹什么不愉快了？”
　　宋迟不想理她，偏过了头。
　　“你跟我说说嘛，女人最懂女人，你说了或许我还能帮帮你呢。”乔也循循善诱，“我又不会多嘴插手帮你们调解，也就帮你分析分析。”
　　宋迟皮笑肉不笑，呵呵一声，“你帮我分析？”
　　“……”乔也平静看他，尔后起身走人，“拉倒，我又不爱八卦别人的事。”
　　“喂。”宋迟拉住她。
　　成了。乔也心里欢呼雀跃，面上却极力保持平静从容，重新坐下听他说。
　　这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宋迟三言两语便把她不在场的那段给她简单说了，尔后总结，“就是卫湘和不对，我还生着气呢，她竟然为了那个医生头一次给我摆脸色。”
　　乔也一脸高深莫测盯着他，一声不吭。
　　宋迟一脸不爽：“你倒是说话啊，看什么看？”
　　“……”乔也：“你还真敢说，那些话是该对程医生说的吗？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不知道会显得很没风度吗？你当市长时的睿智去哪儿了？”
　　“说得好像我很想说一样。”宋迟略不耐烦地抿了抿嘴，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懊恼，“被气急眼了谁还顾得了那么多。”
　　“人家又没怎么对你，你有什么好气的。”乔也恨铁不成钢瞪他，“人程医生是嫂子科室的主任，你让嫂子以后怎么做人？他给嫂子穿小鞋怎么办。”
　　“他敢！”
　　“有什么不敢的，医院又不是你家开的。”
　　宋迟：“……”他开始很认真地在大脑运算考虑买嘉仁医院股份的事。
　　“不过，你生个什么气啊？”乔也比较好奇这个。
　　“那个程医生，一看就不安好心，上班时间不够，周末还老找卫湘和见面。不知道卫湘和是有夫之妇么，也不懂得避嫌，没有点礼义廉耻。”怨气很重，宋迟一口气吐槽下来不带喘的。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是偶遇的好吧。”
　　“他有前科。”宋迟愤愤然。
　　“你确定？”乔也对他主观性太强的判断保留意见，只是，发现她似乎忽略了一个好玩的重点，她兴味盎然起来，“不过，人家就算周末真的约嫂子出去了又怎么了？你吃醋啊？”
　　“吃醋？天大的笑话。”宋迟眸底一闪而过被戳穿的尴尬和不自然，随即一脸不以为然，表情浮夸，“我为什么要吃醋啊？”
　　“那不吃醋你生什么气？”
　　“要是有女人觊觎沈竞你不生气啊？”
　　“生气啊。”乔也很淡定，“那是在我吃醋的基础上的，我就是吃醋才生气，不然爱谁谁。”
　　宋迟一噎，偏偏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大眼瞪小眼几秒，他索性起身推乔也出去。
　　“走，回你房间去，别在我这耗着。春宵一刻值千金，回去好好享受沈竞的伺候。”
　　乔也被调侃一阵脸红，回头瞪他，羞恼，“你有毛病。”
　　乔也走后，宋迟脸上那一抹轻佻的笑意也逐渐压了下来。在床上大字躺在被子上，头枕着双臂，他看着天花板出神。
　　今天的事，他是有些冲动了，或者说，他只是仗着卫湘和对他的百依百顺，一时嘴上没把关。
　　其实他一开始没打算给程纪原这种近似偏见般的难堪，再者，他不是无知低俗的人，对妇产科医生的男医生也从来没有偏见和歧视，这般恶语伤人，其实实在不是他的作风。只是两个男人平静底下暗藏波涛双双不肯服输的言语往来，还是让他有些沉不住气，卫湘和以下雨为借口岔开话题在他听来无异于是对程纪原的维护和偏帮，这更是让他气血上涌。
　　程纪原心理素质确实强，话不受控制说出口的时候，他的大脑都有短暂的空白，可他却面不改色。而他话一出口，就被卫湘和喝住了。
　　算起来，那还是她第一次以那种语气叫他的名字。他不是没有意识到他这么给程纪原难堪是很不君子的一种行为，只是他心里的落差感更让他心里异样地难受和不适。
　　他以为，不论对错，卫湘和都会站在他这边的。
　　被现实打脸让他懊恼，所以他愈发口不择言，甚至对卫湘和也生起气来。可卫湘和居然帮理不帮亲，还默认她也在生气，完全没有要哄他的意思。
　　其实如果当时她哄他了，他或许不情不愿也可以转头就跟程纪原道歉。男子汉大丈夫，道个歉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他没迂腐到道个歉都跟要命一样。
　　只是卫湘和真跟他生气了。
　　竟然真因为他口不择言的无心之说跟他生气！
　　他是男人，在外面就不能给他一点面子？那么长一段时间都顺着他了，就偏偏挑程纪原在场的时候跟他生气。
　　他不悦地皱着脸点开通讯录看最顶头自己故意不接的两个未接来电，更不痛快了。
　　他晚上不回去也就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就不能多打几个？再打他就接了呢？
　　瞪着手机等卫湘和的电话，电话没等来，等到了乔也的短信。
　　【宋迟，你就是吃醋，承认了吧。】
　　神经病。宋迟腹诽一句，放下手机。
　　耳后根的热度微微上升。
　　虽然他没正儿八经喜欢过谁，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也活了三十年了，肯定不至于连是不是吃醋都分不清。况且卫湘和都是他老婆了，他费那时间吃醋干嘛？
　　一定是乔也胡说八道。
　　但不管怎样，他是要会一会程纪原了。


第34章 
　　宋迟第二天就通过别人约了程纪原见面。
　　第一次见面就不欢而散的两个男人私下再次碰面, 气氛不免诡异。两人甚至连招呼都没打，视线在空中交汇，面对面坐下后，便陷入了沉默。
　　静坐片刻, 最后还是程纪原打破了沉寂。
　　他眉眼淡淡，启唇：“不知宋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宋迟面色古怪, 没吭声。
　　程纪原瞅他一眼，索性不再开口，垂眸专心喝茶。
　　两人又这么静坐了一会儿, 宋迟才终于开口。
　　他一改私下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模样，难得正经认真，“程医生, 我昨天口不择言, 说的话确实有点过了, 我向你道歉。”
　　没想过会听到宋迟对他当面道歉，他突然来这么一出, 程纪原不免有些意外。眸底闪过的一丝讶异很快被他敛去, 他放下茶杯。
　　“宋先生特地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宋迟一口否决, “道歉只是其一。”
　　果然。
　　程纪原抬眸看他：“那其二是什么？”
　　“你先说接不接受我的道歉？”
　　“我当妇产科医生这么多年, 一开始就听过更难听的话。宋先生都说是一时口不择言，也主动找我道歉了, 我不接受岂不显得我很小气？”程纪原顿了顿, “更何况, 我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那时自落座起便感觉到了宋迟对他的敌意, 那种程度的话，其实已经比他预想中的好得多。
　　“那既然这样，我就要说其二了。”宋迟语调深沉，目光灼灼紧盯着程纪原，“程纪原，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卫湘和？”
　　程纪原握着茶杯的手指尖微颤，不动声色地收紧手指，他轻呵一声，镇定而又平静地与宋迟的眸光相对，“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这是男人的直觉。”宋迟：“你别急着否认，我可是见过不止一次你跟她周末见面，孩子学校有活动找谁帮忙不行，非要找她？”
　　程纪原当时找卫湘和帮忙的时候其实真没怎么存别的心思。他私下也没什么朋友，关系好的几个男同事也都是又家室的人，周末要陪家人。而他也不会找别的女同事帮忙，他知道他们科室有几个单身的女医生或女护士明里暗里透露过对他的小心思，他对她们没想法，自然不会主动招惹。
　　而卫湘和，他不怕主动招惹，也不怕她会想到别处去。毕竟本来就对她抱着别的心思，真能让她想到别处去反倒是歪打正着喜闻乐见，反正那次确实只是事出突然急切需要找个人帮忙而已，找她的话，再不济也算是给淘淘找了个值得信任托付的“家长”。
　　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候的卫湘和已经是已婚身份了。
　　但这个他不打算跟宋迟解释。
　　程纪原轻笑，大方承认，“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对卫湘和有好感。”
　　“……”猜测是一回事，当面听到他承认是另一回事，宋迟的脸顷刻间便阴郁了下来，眸色不善，“她是我老婆。”
　　“我之前并不知道她结婚了。”程纪原依旧平静。
　　“那你现在知道了？”
　　程纪原盯着他，突然低低笑了，“所以你想说什么？”
　　宋迟有些愕然，程纪原的冷静程度实在凸显他的厚脸皮，他都表明自己跟卫湘和的关系了，他竟然还问他想说什么。
　　果真是没有礼义廉耻！！！
　　从心底狠狠唾弃鄙视了程纪原一番，宋迟端起桌上的水杯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水。
　　“既然知道她有主了，不该有的心思就收起来，不要仗着卫湘和人好傻乎乎的就不怀好意接近她。”
　　“我记得，宋先生是闪婚，甚至我偶然得知，是在婚礼前两天临时换了新娘。”程纪原突然意味不明来了这么一句。
　　“你想说什么？”宋迟戒慎看他。
　　“你们会离婚吗？”程纪原突兀问他。
　　“？？？”宋迟呆若木鸡，几乎一口老血喷出来。
　　想挖墙脚还这么理直气壮，居然还问他会不会离婚？！
　　活久见系列。
　　程纪原没受他渐变黑沉的脸色影响，一脸冷静继续说，“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谁能保证可以维系长久？更何况豪门婚姻水深，关于这点你应该比我见识的多。”
　　“我自然不会插足，但我不保证我不会见缝插针。”
　　“谁说我们没有感情基础？我们感情好得很。”宋迟脸比锅底还黑，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所以你省省吧，我们不会离婚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宋迟愤愤然离开，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程纪原在座位上静静望着他离开，眉眼间的从容褪下，眸底染上一丝黯淡。垂眸呆坐半晌，他也起身离开。
　　不至于没有做人的道德底线去破坏别人的婚姻，只是在宋迟主动捅破这层窗纸的时候，他突然就很想刺激一下他。
　　上次也是，跟宋迟一对话，他也不由地变得幼稚，爱逞一时口舌之快，不甘落于下风。
　　其实也想试探一下宋迟对卫湘和的感情。他以为宋迟这样的人，还是闪婚，两个人的关系便是那一张结婚证。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只是这样。
　　心里五味杂陈，有些分神，一时没注意便撞上了一个迎面过来的小男孩。毕竟重量轻，这么一撞，小男孩便实实坐在了地上。愣愣地仰头盯着他，一手一个大号多彩棒棒糖。
　　程纪原垂眸和他大眼瞪小眼，半晌，无奈地微扬了唇。
　　他把男孩拽起来，“摔疼了吧？有没有哪里受伤？”说着打量着孩子检查。
　　“没有。”小男孩摇了摇头，把一个棒棒糖递给他，奶声道，“叔叔，这个给你。”
　　程纪原微怔，讷讷接过，“为什么给我这个？”
　　“有个姐姐说吃这个心情会变得很好，让我给叔叔这个，逗叔叔开心。”
　　“哪个姐姐？”程纪原问。
　　小男孩小手往后一指，“那个，那个穿黑衣服的漂亮姐姐，她让我给你的，还让我别告诉你，可是叔叔问了……”
　　程纪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他口中的姐姐一身黑，身上是一件松松垮垮的宽松连帽风衣，背上背着个小包，脑袋上扣着顶黑色鸭舌帽，高马尾垂在背上随着走路一甩一甩的。她单手揣衣兜优哉游哉地走着，离他们已经有些距离。从身后看过去，从手的动作上看，似乎也在吮棒棒糖。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之前在医院某个人带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糖去跟医生护士分着吃，给他在桌面留了两个。他不喜吃甜，随手丢进了抽屉。
　　他没跟过去。
　　——
　　卫湘和抽了没人的时间去了趟程纪原办公室。
　　他人在里面，低头写着什么。
　　卫湘和敲了敲门，他才恍然抬头，让卫湘和进去。
　　卫湘和朝他走过去，“程医生在忙吗？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不会。”程纪原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有事吗？”
　　卫湘和嗯了声，有点不知从何说起，斟酌着措辞，她歉意道，“周六那天，宋迟说那些话……对不起啊，他不是有意的，也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他那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程纪原含笑看她，“你是在替他向我道歉吗？”
　　卫湘和笑笑，默认。
　　“其实不必。他已经跟我道过歉了，在你之前。”程纪原轻松道，又反问，“况且，难道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小气记仇的人？”
　　“？？”卫湘和惊愕看他，诧异于他的前一句。
　　“他没跟你说？”程纪原挑眉，好整以暇，“周日，就是昨天，他当面道的歉。”
　　自周六那天给宋迟打了两通电话他没接，她便没再给他电话，短信倒是发了两条 ，但也没回。
　　他不回家，也不联系她，她找不到他人，只能在家等着，由着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跟她闹脾气。
　　只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找程纪原道歉。
　　也不对，这也合乎常理，合乎宋迟的行事作风。她说过，在很多事情上，他都是有风度有分寸的人。
　　只是，既然他都主动跟程医生道歉了，为什么还在跟她闹气？
　　卫湘和眉头微皱，在心里轻叹口气。工作日不出差的话他肯定在公司，只是，她下班的时候，他也下班，如果不加班的话，过去也不一定能见到他。
　　郑睿发现他家总裁不太对劲。看文件的时候时不时盯着手机，开会的时候也蹙紧眉头盯着手机看，仿佛要把手机看出一个洞来。
　　在他的脸色越来越黑的时候，郑睿还是斗胆上前问了一句。
　　“宋总，您在等电话吗？”
　　“谁说的？谁说我在等电话？”宋迟即刻强势反驳，“我这样子像是在等电话？笑话！”
　　您不是像，简直就是。郑睿低眉顺眼在心底默应。
　　“不像。”郑睿第八百次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恭敬道，“可能对方在等您电话，宋总如果不想听到对方的声音，您可以发短信下达命令……”
　　“所以说我最烦你们这些人，有话说为什么不打电话，发什么短信？有那个打字的时间就不能直接打个电话……”
　　看着自家老板语气不善黑着脸地唠唠叨叨抱怨，郑睿觉得，自己似乎一不小心多嘴又成了被误伤的那个。
　　眼看着就要在乔也家住第三天，宋迟沉不住气了，晚饭后以自己的手机死机为由，借来了乔也的手机。
　　乔也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嘀咕几句，便由着他去了。
　　卫湘和是从浴室出来后看到的乔也给她发的短信。
　　不短的一条短信，卫湘和认真看着，看到最后，忍不住莞尔。
　　想给宋迟打个电话，但翻出他的号码，她又改了主意，收起手机，转身下楼。
　　宋迟趴在床上盯着短信界面发呆，眉头几乎要拧成一个结。
　　这个卫湘和，连乔也的短信都不回了，这么没礼貌，太过分了，回去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又盯了十来分钟，眼睛都干涩了，短信箱还是平静如水。
　　宋迟泄气了，沮丧地删了发出的短信，蔫蔫地把手机还回给乔也。
　　“你干嘛了？”乔也接过手机，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关心地问了句。
　　“能干嘛，嘛都没干。”说着脚步轻浮飘回了卧室。没一会儿，乔也就听到了摔门的声音。
　　乔也黑线，觉得宋迟离家出个走估计已经精神分裂了。
　　“门摔坏了你赔！”她朝他喊了句。
　　再晚点的时候，家里迎来了客人。
　　乔也下楼看到卫湘和的时候，有点惊讶。
　　“我看到你给我发的短信，就做了点吃的带过来。”卫湘和微笑着主动解释，又往她身后看了眼，“宋迟，他现在不在吗？”
　　乔也懵了下，很快又恍然，让卫湘和等等，拔腿就上楼找宋迟去了。
　　“你是不是拿我手机给嫂子发短信了？你这人怎么这么阴险。”乔也对他嫌弃又唾弃。
　　“发了又怎么样，觉得不平衡的话我也让你拿我的手机给沈竞发短信，发一百条都行。”宋迟倚着床头斜她一眼懒懒道。
　　乔也直接丢给他一记白眼。她才没他那么无聊幼稚。
　　“你老婆来了。”她一字一句说。
　　宋迟睫毛微颤，眸底有一闪而过的雀跃，又迅速被压下来。
　　“你不是这里的女主人么，来了就去接待啊，跟我说干嘛？”他瞥她一眼，把手机丢床头，掀开被子躺下，“出去把门给我带上，我要睡觉了。”
　　“……”早沉不住气了，这会儿傲娇有什么意义。乔也忍住没吐槽他，提醒道，“你跟她说了什么啊？嫂子给你带了吃的，你不吃的我就帮你吃了。”
　　床上发出了很做作的鼾声。
　　乔也：“……”


第35章 
　　宋迟傲娇不肯下楼，乔也只能独自一人再下去。
　　很给宋迟面子, 她没告诉卫湘和那条她不知道内容的短信不是她本人发的, 是宋迟骗她的手机冒用她的名义发的。
　　“我哥好像睡着了，雷打不动, 你看怎么办？你上去找他？”
　　卫湘和往楼上看了眼，思忖片刻, 含笑摇头。
　　短信发过来还没多久，她知道他肯定还没睡着, 约摸着还别扭地在生着她的气, 所以故意装睡。
　　她也不拆穿他, 把带来的餐盒递过给乔也, “这些是他平常爱吃的, 以为他还没睡，就带了点过来……”
　　“哦, 我懂了。”乔也会意，爽快接过，“没事, 放心吧嫂子，交给我处理，他不吃我会帮着吃完的，绝不浪费。”
　　卫湘和笑了笑，柔声道, “他睡前吃东西容易胃难受, 睡了也好。”
　　“……”乔也发现, 她哥在卫湘和面前，可真是极尽娇弱啊。
　　原本想问他们俩是不是吵架了，但转念一想，人家夫妻间的事，她瞎掺和指不定还搅了人家的生活乐趣呢，索性闭了嘴，压下心头的那点好奇。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卫湘和才离开。
　　卫湘和坐在车里，抬头望着那栋别墅楼上亮灯的房间。她不常来乔也家，并不清楚他们家二楼房子的构造，所以即便明确知道宋迟是住在客房无疑，却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房间。
　　出了会儿神，她拿出手机看晚上收到的短信。
　　【嫂子，我哥估计是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在我们家吃不习惯，反正这几天他的胃口似乎非常不好，没怎么吃饭，短短两三天的时间，人就瘦了一大圈儿，整个人精气神儿都不太好，我们看着都可心疼他了。想劝他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只可惜他又是个坚强责任感极重的人，带病也要坚持去上班。这么一番劳累，虽然魅力不减，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憔悴了不少。唉，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他三天没回家，怕你担心，所以跟你说一声，他在我们这可以性命无忧，放心吧。】
　　指尖摩挲着屏幕上的这几行字，卫湘和抿住的唇角弧度微翘，眉眼间笑意渐浓。
　　其实她怎么会分辨不出这是谁给她发的短信呢？纵使是用乔也的号码发过来的，但她了解，乔也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这种行事作风，倒是跟某个别扭唠叨的人即为契合。
　　原本想顺道叫他一起回去的，但似乎他还在生闷气故意不见她。也担心他最近是真的工作劳累，天也晚了，现在回去不知又要到几点才能休息，索性便没有见他，让他先在这住一晚。
　　明晚吧，明晚她下了班直接过来，再让他一起回去好了。
　　宋迟以为卫湘和怎么着也应该上来见见他的，谁知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她上来，反倒是一阵时间后，楼下传来了汽车发动引擎离去的声音。
　　卫湘和这就走了？
　　宋迟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噌一下踢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蹬上鞋子便快步跑去窗口往楼下院子看，没看到卫湘和的车。
　　心里突然就有点不是滋味，因为卫湘和过来的那点雀跃瞬间被浇灭。
　　他开门出去，刚到楼梯口，就见乔也端着一小碟什么东西边吃边愉悦地哼着小曲上来。
　　见到他，她嘴里含着食物便嚷开了，“我跟你说，嫂子的厨艺真好，这道西兰花炒虾仁特别鲜……”
　　宋迟脸一黑，蹭蹭蹭几步下去吧餐碟抢了过来，看着碟里被吃了一小半的菜，面色不善地控诉，“这是给我做的。”
　　厨艺好也用不着她说，没人比他清楚。
　　“小气样儿。”乔也没好气白他一眼，“你不是睡觉么，你不吃我就帮你吃啊。”
　　宋迟不语，继续瞪她。
　　乔也一阵无语，她只是跟他抢个菜而已，又不是抢人。把筷子一并塞给他，“行了行了，怕了你了，我不吃了还不行嘛。”
　　宋迟端着碟子握着筷子，别扭道，“她，回去了？”
　　乔也点头，“嗯，回去了。”
　　“没说什么？”
　　“说了，”乔也：“说你睡着了也挺好，你睡前吃东西胃会难受。”
　　宋迟等了会儿，“没了？”
　　“你还想听到什么？”乔也反问。
　　宋迟顿时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喜是悲。
　　都特地给他送饭来了，也记得他睡前吃东西胃扛不住，就不关心一下他什么时候回去？
　　还是说其实他不回去她心里高兴着呢，就盼着他在这久住再也不回去呢？
　　乔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最后渐渐拉长了脸，满脸不高兴转身上楼了。
　　乔也一脸莫名其妙，“人嫂子都主动找过来了，你就别端着了，什么时候回家？”
　　找过来了也没让他一起回去！哼！
　　“不回了。”他丢下一句，回房关了门。
　　可这个说着不回去的男人，下半夜突然就闷声不响跑回家了。
　　宋迟是被一声响雷惊醒的，雷响过后，紧接着就哗啦哗啦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滴重重地砸着窗玻璃，声势浩大。
　　没开灯，他烦躁地从床头柜摸过手机欲看时间，正眯眼看着光亮有些刺眼的屏幕，突然就顿住了。
　　这场雨下得又急又大，卫湘和肯定被吵醒了。她现在自己在家……
　　想起之前每次睡梦中突然打雷下雨她就浑身一个激灵惊醒，她的气息都会有些不稳。但那时他在家，她不用开灯，只是平稳呼吸后都会往他这边靠，偎着他睡。
　　那现在他不在家，她怎么办？
　　眸光微闪，他没做停留，起床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便下楼。
　　卧室内满室灯光，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和雨滴砸窗的闷响，卫湘和睁眼看着天花板，轻叹了口气。
　　今年京城似乎雨季有些旺，秋冬时节，却也常有雷雨。她到京城时间不长，像这种程度的大雨却已经见识过好几场。
　　京城平时气候偏干燥，偶尔下雨也不错，雨后空气也舒适些。只是这雨不停，她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睡觉？
　　正出着神，卧室门一下被人推开。卫湘和一惊，条件发射跳坐了起来。
　　灯果然开着。宋迟胸膛起伏还没完全平复，手握着门把没放下来，和她大眼瞪小眼。
　　还是卫湘和率先出声，“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调整着气息，宋迟呼了口气，反手把门关上，面上故作镇静淡然。
　　“想回来就回来了呗。”他说，脚尖一转想去衣帽间拿睡衣，眼角余光一个不经意却扫到沙发上他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
　　难道卫湘和一直都准备着睡衣，以备他哪天突然回来住？
　　这个认知让宋迟心里舒服了不少，但面上没表现出来，表情管理十分到位。
　　换了衣服直接上-床躺下，想了想，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卫湘和。
　　卫湘和靠床头坐着看他一连串动作，垂眸，唇弯了弯。
　　她躺下床，跟宋迟说了声晚安，把灯熄了。
　　过了会儿，身旁的人却不像往常那样靠过来，可又不能直接问她为什么不需要他了，宋迟心里郁闷得很。
　　半晌，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卫湘和。
　　卫湘和仿佛没感觉般，没动静。
　　宋迟睁眼盯着她的方向，咬了咬牙，不甘寂寞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马上又翻回来。
　　卫湘和还是没动静。
　　他沉不住气了，伸出食指戳了戳卫湘和的胳膊。戳一下觉得不够，又戳了几下。
　　“卫湘和。”
　　卫湘和缓缓睁了眼，朝他看过去。
　　房间没开灯，漆黑一片，宋迟没看到她朝他看过来，以为她还是没反应。
　　又叫：“卫湘和。”语气闷闷的，尾音不自觉拉长，带着点委屈。
　　卫湘和不知他怎么了，动了动唇瓣，正想开口，就听他说，“我后来跟程纪原道歉了。”
　　没想到他想说的是这个，卫湘和微愣，凭感觉看他的眼睛。
　　“我口不择言是我的不对，可是你因为他跟我生气你也不对。”
　　宋迟垂眸说着，越说越觉得自己心酸，委屈到变形。
　　可即使这样，卫湘和还是没吱声。
　　宋迟讨了个没趣，刚刚那点斗志和愤愤不平也渐渐冷了下来，心情有点低落，更不是滋味了。抿了抿唇，他彻底翻身背对着卫湘和，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卫湘和却开口了。
　　“我没有跟你生气。”
　　“那天我问你的时候你明明默认了。”
　　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只是看他在气头上不想跟他起争执起冲突让他更生气呢？
　　卫湘和凭感觉看着他的后脑勺，“不是默认。”
　　见宋迟不出声，她接着说，“我也没有偏帮他，我只是不想你一时口快再说出别的话。”
　　“我知道那些话不是你的本意。”
　　宋迟还是傲娇地没说话。
　　卫湘和笑笑，知道这件事算是翻篇了，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动作很轻地凑过去，抬手轻轻揽住宋迟的腰身，脸近得几乎贴在他结实的后背上。
　　宋迟整个身体微微一僵。卫湘和恍若未觉般，缓声说，“谢谢你回来。”


第36章 
　　“……”
　　“其实我对雷雨天有心理阴影，尤其是在晚上。”宋迟不出声, 她便自顾自说, 嗓音是一贯的轻柔，不急不缓, “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周末我们宿舍的人到郊外露营，下午出门的时候没有下雨的征兆, 结果到了晚上就突然下起了雷暴雨。没有带雨具，我们只能赶紧收拾了东西找地方躲雨。躲雨的路上, 就目睹了一场意外。”
　　出事的是一对父子。一家三口应该也是出来露营的, 提着一些东西打着伞走在她们侧前方不算近的地方。当时不知道为什么, 小男孩突然就挣开了他妈妈的手朝一边跑去, 父亲见状, 丢了东西喊着匆忙跑过去似是要拦住他。
　　意外就发生在那一刻。一阵轰隆的惊雷骤然响起，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白光划过天际, 整个夜空被照得通亮。也是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那跑开的两父子相继应声倒下。
　　分不清是孩子的母亲还是身旁舍友的尖叫，她脑子当时嗡的一声就一阵空白了, 有个舍友甚至直接当场晕了过去。
　　没有时间让她来逐渐消化整个意外的发生。好在那个孩子的母亲没被悲恸冲昏头脑，没有盲目地靠近那对父子发生意外的地方，只是无措地哭嚎，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手机是不敢用了，她让其他几个还处于惊吓没缓过神的舍友去看着那位母亲, 而自己则去附近找人过来帮忙。冷静地处理完这些, 带着人重新回到事发地点, 直直看着那对遭雷电击倒有些发焦的两父子的尸体，她终于还是撑不住两眼一黑也倒了下去。
　　昏迷了不短的一段时间。醒来后听说后来警察和医院救护车过去把后续工作处理了，警察去找她们录口供的时候，也从他们口中大概知道了意外发生的原因。据说是因为小孩子看到一旁有一根在冒火星的线，没见过，不知道是被压断的电线，觉得新奇，就想跑过去捡，孩子父亲看到了，觉察出危险，想过去阻止，没想到躲闪不及，跟儿子一块被雷电击毙了。
　　毕竟是亲眼目睹了整个意外的发生经过，她妈怕她会因此产生心理创伤，还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
　　其实她没什么事。意外不是人为可控的，当时的情形也不是她可以阻止的，在这件事情上，她并没有责任，无须自责。
　　只是从此还是对雷雨天产生了心理阴影。看着天空划过的白光，大滴砸落的雨滴，听着轰隆隆的雷声，总会让她有一种沉闷窒息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发生意外的晚上，死亡的恐惧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
　　这些她没告诉宋迟，只是轻描淡写继续跟他说，“那时候雷电很强，整个夜空都被闪电照亮。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有一对同样出来露营的父子就在我们面前被雷电击倒了，再也没有起来。一家三口出去，最后只剩下孩子妈妈。”
　　“估计是因为亲眼目击印象比较深刻吧，后来就留下心理阴影了。晚上打雷下雨就有点心惊，感觉那一幕又会在眼前重演。”
　　“那现在不怕了？”良久，宋迟终于背对着她闷闷问了句。
　　“我一直都在慢慢克服。”
　　“看起来效果也不怎么样嘛。”宋迟嘟哝一句，翻身面向卫湘和。
　　不知道卫湘和脑袋离他那么近，他转过身来，唇瓣就恰好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两个人皆是一愣。卫湘和反应了一秒，尔后强做镇定往后仰了仰，将脑袋与他拉开距离。
　　因为这突然而意外的亲昵，宋迟思绪也有瞬间的凌乱。
　　他重重干咳两声化解自己的不自在，把卫湘和的脑袋压进胸膛，随后伸手搭在卫湘和的腰肢上将她强行揽住，语气硬邦邦的，“好了，我要睡觉了，你不许说话了。”
　　没反应过来，脑袋就埋在了宋迟的怀里，呼吸间很快充斥满他的气息。卫湘和怔了一秒，缓缓弯起唇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角眉梢也尽是柔软浅淡的暖暖笑意。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相拥而眠。
　　宋迟又过回了他舒服的小日子，衣食住行有人照料，也可以肆无忌惮地继续跟在卫湘和身后絮絮叨叨嘀咕个没完。她一如既往地由着他说，只是边做着自己的事边温温柔柔含笑听着，在他的催促下也会应下他无理取闹的要求，温声说“知道了”，很乖很听话。
　　这让他分外神清气爽，每天都是一脸春风得意。可是一想起一个礼拜有五天是工作日，那五天每天都有个程纪原在她跟前溜达，他的心里就有疙瘩，极不痛快。也不想细思这股子不痛快的根源，反正最直接的，他就是不喜欢姓程的肖想卫湘和。
　　还盼着他们离婚？做梦去吧！
　　这么一想，他又记起被卫湘和冷落在家的婚戒。结了婚的女人怎么可以不戴婚戒呢？不知道的男人还以为自己有机可乘，白白耽误他们的时间浪费他们的感情和精力。这样是极不道德的。
　　所以为了督促卫湘和跟他一起做个道德高尚的人，中午没下班他就给卫湘和打了电话，让她下班哪都别去，在医院好好等着，他要带她去个地方。
　　卫湘和不知道他突然要做什么，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只是等宋迟带她进了首饰店，她还是愣了下。
　　因为他让她挑戒指。
　　她把售货员推荐的戒指放下，侧头认真看他，问，“怎么突然让我买戒指？”
　　“你就当是首饰吧。”宋迟随意敷衍道，低头在柜台上看着，“你看这个怎么样？”
　　卫湘和看了看那枚戒指的式样，唇角微翘，无奈又好笑，“有时候要手术，戴这种不合适。”
　　宋迟倒没想过这个问题，皱了皱眉，又指指一旁那个，“那这个怎么样？式样够简单了。”
　　卫湘和看了看，款式确实不如刚才的那个浮夸。
　　只是，他今天怎么突然执着地让她买戒指？
　　“宋迟，我有戒指的。”她软声解释，“结婚时的戒指还在家里呢，不需要再买了。”
　　“你不是说尺寸太大了戴着不合适么，不戴的话，跟没有有什么区别。”说起这个，宋迟莫名还有点幽怨。
　　“有区别的。”卫湘和想说那是结婚戒指，意义不是别的随便一枚戒指可以替代的，真要戴的话，她也只想戴结婚戒指。她不戴，也只是怕把它弄丢了。可是动了动唇，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说，“最近我好像胖了点，应该能戴的合适了。”
　　“真的假的？”宋迟一脸质疑，“我摸着瘦了，也小了。”
　　“……”这话显然不纯洁，卫湘和的脸登时泛起热气。她尴尬地望向售货员，后者已经自发自觉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到，只是脸上那克制的笑意还是有些让她窘。
　　卫湘和装没听到，只是佯作淡定避开这个话题，“你不是还没吃饭吗？我们先去吃饭？”
　　宋迟：“你饿了？”
　　“我下午事情有点多，迟到不好。”言外之意是，再在这耽搁下去，就没时间吃饭了。
　　宋迟也没到完全不讲理的地步，她都这么说了，他再不情愿也只能先带着她去吃饭。只是出了店门口，他又忍不住念叨了起来。
　　“你上班就兢兢业业工作，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跟同事的相处中。”
　　“……”
　　“特别是你们那个程医生，他对我有意见，当然我也不喜欢他……反正你少跟他接触。”
　　没得到卫湘和的回应，宋迟又忍不住急躁了，“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卫湘和朝他微微一笑，嗓音柔软。
　　这还差不多。
　　宋迟又说，“现在日短夜长，要早点回去做饭，下班了就直接回去。”
　　“好。”
　　他继续往前走，“还有啊……”
　　“……”


第37章 
　　宋迟这边叮嘱着卫湘和少跟程纪原接触, 那边卫湘和他们科室却组织了周六晚上聚餐。
　　晚饭之际, 宋迟知道这件事后极大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悦，“七天中有五天是要见面的, 为什么周末还要聚。”
　　“算上我, 我们科室新来了好几个同事, 平常工作忙，没有时间让大家相互间好好认识, 所以就想私下一起吃个饭，大家熟悉一下。”卫湘和柔声耐心地跟他解释。
　　不少单位都会有类似的聚餐, 他们公司科室私底下据说也有这种聚会。心里不满归不满，宋迟也知再纠缠不休就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他撇了撇嘴, 佯作不经意问, “那那个程纪原也会去吗？”
　　“程医生是我们科室主任，自然会去的。”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顿了顿, 宋迟别扭地又问，“那你们科室的医生, 会带家属去吗？”
　　卫湘和正给他剥着虾壳，闻言, 不由抬头望他, “你想去吗？我可以问问他们。”
　　“谁想去了？我就是问一问。”宋迟埋头大口往嘴里扒饭, 想了想，又抬头叮嘱, “你别跟他们玩太晚, 吃了饭就回来。”
　　卫湘和莞尔, 应下，“好。”
　　周六并没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忙，卫湘和不在家吃饭，宋迟只能自己出来解决。
　　应该是从卫湘和口中得知的他今天家里不开火，乔也难得特别热情地邀请他去他们家吃饭。
　　“去你们家吃饭有什么意思，有本事你让沈竞出来陪我喝酒。”宋迟坐在驾驶座上，眼睛直直盯着马路对面那家自助烤肉餐厅的门口，心不在焉随意敷衍道。
　　卫湘和跟他说过他们聚餐的地点，她出门没几分钟，他也跟着出来找地方吃饭了，没想到鬼使神差地竟直奔他们的聚餐地点来了。
　　应该是人没到齐，卫湘和和另外几个医生一起站在门口等人。
　　就那么眨眼的功夫，又来了两位医生，其中一个就是程纪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尔后一伙人推开门进了餐厅。
　　宋迟想也不想，启动车子道往前面能拐到对面马路的路口驶去。
　　乔也还在电话里说着，“……说得好像我不让他出来跟你吃饭一样，他今天没事，你要真想跟他喝酒我可以帮你问问。”
　　“得了吧，别问了。”他就那么随口一说，“我突然又不想喝酒了，你让他且在家歇着吧。”没说几句，在车子到餐厅门口之前，他利落挂了电话。
　　都是同科室的人，尽管平时不太熟，但也不至于太生分。大家陆陆续续拿了些吃的回来，围坐在一起，便你一句我一句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卫湘和话不多，微笑听他们聊着，自觉担起了烤肉的重任。
　　程纪原也不是话多的人，跟他们说了几句后，便也只是听他们说，帮着卫湘和一起烤肉。见卫湘和手腕几次几乎要碰到烤盘边缘，他无奈地笑了笑，拿过她手里的烤肉夹子，低眸翻着肉，道，“还是我来吧，我怕你不小心把自己的手跟肉一起烤熟了。”
　　卫湘和微愣，意会过来他的意思，笑笑，道了声“谢谢”。
　　话音未落，就听身边的一个医生惊呼：“思思？”
　　卫湘和闻声，和其他人一起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真看到从门口进来的杨思。
　　她的变化有点大，以往总是活泼开朗的一个人，此刻穿着一件连帽的黑色宽松风衣，大晚上的头上依旧扣着顶黑色鸭舌帽，大脸隐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肩上背着个小包，脖子上挂着个单反。气质与以往反差略大。她低头摆弄着手机，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也是一愣，继而才循着声源朝他们望过来。
　　脸上随即扬起以往在医院时惯常的笑意，她摘下帽子朝他们走过去。
　　程纪原盯着她这一身装束，视线落到她身前挂着的单反上。
　　上次只是看到她的背影，并不知道原来她还随身带着单反相机。只是，之前带她的时候也没听说过她爱好摄影。
　　感受到程纪原的目光，杨思坦荡地朝他一笑，问了声“老师好”，又笑着调侃了句一段时间不见，发觉他变帅了，便径直坐到了卫湘和一旁的位子上。
　　“卫医生，你们竟然趁我不在就偷偷聚餐。”杨思将单反摘下放进包里，又脱下风衣外套，佯作不满道。
　　卫湘对她扬唇一笑，帮着她把衣服和背包放好，“那你要回来吗？”
　　“唔。”杨思嫌弃摇头，“我不是当医生的料，还是放过那些病人吧。”
　　程纪原没说话，继续微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翻着烤盘里的肉。
　　其实不是她不是当医生的料，她实习的时候，倒也没出过差错，相反，很尽心尽力。他说不带她的时候，没想到她竟直接辞职不干了。
　　杨院长私下跟他闲聊时对此却也没有过多言辞，只是说，杨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她似乎真的有自己热衷的事，离开了医院，她看上去也过得很好，甚至更好，自信，有魅力，洒脱。他不该再以爱之名去绑住她了，之后的路，她想怎么走，他都由她自己做主。
　　“思思，那不当医生了，你现在在做什么？”旁边有医生好奇问。
　　“现在在跟你们一起吃饭啊。”杨思朝她明媚一笑，顾左右而言他。
　　“讨厌，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
　　杨思似乎又回到那个能调和气氛的时候，一桌人有说有笑吃得开心。
　　正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一抬眸，冷不丁认出拉开门进来的宋迟。他垂眸讲着电话，眉头微皱。
　　她惊讶地盯着他，拍拍身边的卫湘和，“卫医生，你老公来啦。”
　　卫湘和朝门口望过去，看清站在门口的果真是宋迟无疑，微怔。
　　杨思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见宋迟挂了电话朝这边望过来，她扬手，“宋先生，卫医生在这儿呢。”说着也拉起卫湘和的手挥了下。
　　卫湘和微赧，收回了手起身朝正走过来的宋迟迎过去。
　　“你怎么来了？吃饭了吗？”
　　“有朋友推荐来这儿吃，我还想说过来试试味道，谁知道他刚刚又来电话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宋迟微带着不悦道。他的嗓音不算洪亮，却也足以让在座的人都听清。
　　程纪原并不傻，了然他的来意，瞥他一眼，淡淡收回视线。
　　在座的人也都是知道宋迟的，卫湘和正为难地看着同席的人想问能不能让宋迟跟大家一起吃，就听座上有人主动招呼，“宋市……宋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吃啊。”
　　马上旁边又有人附和，“对啊，宋先生，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宋迟没应，朝他们礼貌一笑，尔后垂眸看卫湘和。
　　是在询问自己的意思了。
　　卫湘和抬眸，犹豫着试探道，“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吃？”她也不好现在就跟他回去做饭。
　　还担心宋迟不乐意，谁知他爽快应了声 “好”，转身抬脚便拉着她入座。
　　杨思已经提前往旁边错了一个位置，宋迟拉着卫湘和过来，正想坐在杨思的位置上，眼睛往旁边一看，发现卫湘和的位置旁边就是程纪原。
　　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他不动声色又举止得体地另一手握过卫湘和的手腕把她塞在杨思原本的座位上，而他则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坐在程纪原旁边——卫湘和原来的位置上。
　　程纪原只是不紧不慢垂眸吃自己的，对他不动声色的挑衅和提防不予理会。
　　不同于与卫湘和两人单独在一起时的巨婴无赖表现，宋迟这会儿完全拿出了绅士风范。毕竟是常在财经杂志和报道上见到的人，生活中难得见上一面，大家都有些兴奋，滔滔不绝地问他好些问题。都是琐碎而无关紧要的话题，他都谦逊有礼耐心地回答了，对于不方便回答的，也巧妙地回避了。
　　在这个饭桌上，他的语言能力人格魅力表现十足，从大家看他的目光里他就知道他赢得了一众好感，这个认知让他自我感觉形象在卫湘和的同事面前又高大了几分。
　　一个高兴，他甚至拿过靠在烤盘边上的夹子主动给大家烤肉。
　　卫湘和看他动作生涩地胡乱翻着盘里的肉，心惊肉跳，而其他的人则是相视忍笑。
　　紧张兮兮地盯着宋迟手的动作，卫湘和还是忍不住含笑温声阻止，“我来吧，你不熟练，别烫到手了。”
　　话音未落，就见宋迟的手跟烤盘边沿碰了下，他条件反射扔了夹子缩回手。
　　在座的人不知道怎么了，紧张地问他没事吧。
　　“怎么样？我看看。”卫湘和微蹙起眉头，拉过他的手仔细查看。
　　倒不是很严重，就是被烫到的地方有点红。
　　卫湘和一时忘了这会儿不是在家，给他吹了吹，抬眼问他，“还疼吗？”
　　感觉到有几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宋迟望过去，他们并没有识趣地收回视线，继续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们。宋迟耳根微微发烫，难得有点难为情。
　　不自在地抽回手，清咳一声，一本正经，“没事。”
　　杨思玩味地盯着他们，好整以暇地揶揄，“卫医生，怎么感觉你把宋先生当小孩儿呢？”
　　宋迟脸上有点挂不住，感觉耳后跟又红了一分，他掩唇轻咳。


第38章 
　　卫湘和也是这会儿才注意到众人带着揶揄的目光, 微顿，她笑笑, 玩笑道, “若是你被烫伤了我也可以这样对你哦。”
　　宋迟原本有些自得几不可见上扬的唇角一寸寸压下去。
　　杨思察觉他变脸般冷淡黑沉下来的面容, 觉得有趣之际差点笑出声来。这宋迟, 看起来很在乎卫医生嘛，醋劲儿还挺大。
　　她故作嫌弃，“我才不要呢。”说罢又意味深长狡黠地快速扫过宋迟, 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我又不是巨婴。”
　　“……”宋迟瞥她一眼，收回视线, 淡定地端起水杯抿了口水。
　　她口中的巨婴一定不是在影射他。
　　宋迟没来过这种地方, 吃得不是很习惯, 看着桌上的吃食，不知该如何动筷。
　　卫湘和看他光是喝水就知道东西不是很合胃口了, 起身给他去拿了几个蒸饺, “这里只有香菇鸡肉馅儿的, 味道也还行, 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宋迟：“你坐着别乱跑，我不饿。”
　　程纪原瞥他一眼, 淡眉淡眼就着夹子给大家夹烤好的牛肉, 一视同仁, 他也有份。
　　宋迟皱着眉头盯着餐碟里滋滋冒着热气的几块牛肉, 再看看卫湘和盘里的, 她道了谢，已经夹起来准备放进口中了。
　　宋迟不做多想，故作不经意般碰了下她的胳膊。筷子一松，牛肉如他所愿落回餐盘。
　　眼见卫湘和望过来，他无辜而又淡定解释，“手抖了下。”
　　可在卫湘和再次夹起牛肉时，他又碰了她一下。
　　杨思在一旁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以免第三次见到宋迟碰掉卫湘和的牛肉，她吁了口气，把卫湘和盘里的牛肉都夹到了自己碗里，说，“卫医生，你与这牛肉注定无缘，我帮你吃了吧。”
　　程纪原的目光朝她看过去，没说什么，视线回到宋迟身上，一顿，又收回，淡淡道，“宋先生手抖得厉害，怕不是得了帕金森？”
　　宋迟不答反问，“程医生这么揣测，怕不是在诅咒我？”
　　“怎么会？担忧而已，我对宋先生很有信心。”程纪原：“三十岁的人还能童心未泯生活中过得像个大龄孩子，也就宋先生能胜任得毫无违和。”
　　这是在讽刺他像个巨婴？！！
　　宋迟压下不平，微笑：“程医生听起来像是很羡慕。”
　　“宋先生怎么会这么以为？”程纪原瞄他，仍是眸色温淡，语气平平，“我只是有些心疼卫医生光顾着照顾家里的大孩子吃喝没顾上自己而已。”
　　两个大男人座位相近，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别的医生又都各自在说着话，还有餐厅里别的客人的话语声，因此次便没人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
　　卫湘和离他们最近，也只依稀听清了某些字，却无法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杨思知道两人的事，看他们面上不动声色，却也知此刻必然是在较着劲，暗涛汹涌。她无奈看了他们片刻，失笑，跟卫湘和说了声，起身去拿吃的。
　　宋迟对程纪原的用词不当很是不满。从他口中说出的“心疼”二字，对象应该是卫湘和吗？
　　可笑！
　　“程医生有时间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我们家卫湘和不需要你心疼。”似是故意刺激程纪原，他挑衅般加重了“我们家”几个字。
　　“作为上司，我心疼我们医院的医生，宋先生有什么意见吗？”程纪原平静地睨他一眼，随即将自己没动过的烤牛肉递到卫湘和面前。
　　“卫医生，先吃点吧，我看你还没怎么吃。”
　　卫湘和察觉出他们气氛不对，看看一脸淡然看不出表情的程纪原，又看看莫名浑身有点低气压的宋迟，怔了一秒，还是礼貌地微笑着谢过程纪原。
　　“……”宋迟气结看她，烦闷起身，“你坐着，我给你拿点吃的。”
　　卫湘和并没动程纪原递过来的烤牛肉，看宋迟表情不对离席，她问程纪原，“你们聊什么了吗？”
　　“一个是医生，一个在商界，隔行如隔山，没什么深度话题可聊，就是聊了聊孩子。”
　　“孩子？”卫湘和不解。
　　程纪原嗯了声，面上表情正经，“还聊了帕金森。”
　　“……”卫湘和听得更糊涂了。估摸着时间，两人统共就聊了几句，但从孩子到帕金森，这跨度未免有点大。
　　问了程纪原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卫湘和笑笑，不再过问。
　　杨思转头就差点碰上了宋迟，惊得她急急站定身子。
　　缓了口气，她主动友好地打招呼，“宋先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第一次来会被嘲笑吗？”宋迟冷淡反问，也不看她，拿着个碟子四处张望着。
　　“……”杨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卫医生的老公好像对她有敌意。
　　她摸了摸鼻子，“这没有什么值得嘲笑的吧……”
　　见宋迟睨过来，她耸了耸肩，“宋先生，你好像对我有点敌意？”
　　“不是敌意。”
　　杨思略一惊诧，正想问既然没有敌意为什么他对她态度不如其他医生友善，就听他接着说，“是不满。”
　　“杨医生以后约卫湘和出去如果要放她鸽子也别找别人去代替，当然了，她在家很忙的，能不约她就更好了。”
　　杨思噎住，明白过来，又窘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还困惑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招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不待见了，原来是知道了当初她不知情时一通乱点鸳鸯谱瞎撮合的事，所以心里不满给她摆脸色看呢。
　　“不知者不罪嘛，宋先生别介意，以后不会了。”杨思笑笑，没多做解释，率先回座位了。
　　宋迟回去的时候看到卫湘和压根没动程纪原递过去的牛肉，心情莫名便愉快了起来。
　　颇为得意地把自己给她拿的吃的摆在她面前，“你吃这个，我的眼光不会差。”
　　卫湘和瞅着眼前偏素的吃食，抿唇弯了嘴角。不知他是真注意过她爱吃什么还是凑巧，这盘里的菜还真是她惯常吃的几样。
　　虽然卫湘和没吃那几块牛肉，但看它摆在卫湘和面前就觉得很碍眼，宋迟咬了咬牙，皱眉夹起来吃了。
　　“程医生烤肉的技术真不怎么样。”等把那几块肉都吃了，他放下筷子，略带嫌弃道，“肉烤老了。”
　　闻言，程纪原也不恼，随意回，“那委屈宋先生了。”
　　一拳砸在棉花上的宋迟：“……”
　　这顿所谓的聚餐总算结束。宋迟提前到柜台买了单，等卫湘和跟其余人告别过，他领着她便走了。
　　两人都是开了车出来，停车位置还不在同一处。宋迟跟卫湘和出了门分开之际，不忘叮嘱她，“你别被他们拐去下一场活动了，直接回去，听到没有？”
　　“听到了。”卫湘和温柔地冲他微笑，“你没怎么吃，我回去给你做点吃的，不然晚上睡觉该饿了。”
　　宋迟自然不会拒绝，郑重表态：“我今晚不吃面。”
　　“好。”
　　宋迟今晚车速放得很慢，一直悠悠跟在卫湘和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到的家。
　　卫湘和在厨房给他做海鲜粥，他在客厅无所事事，索性又跑到厨房去。
　　“你们科室的人话真多。”他一如往昔靠在门框看着卫湘和在厨房忙碌，没话找话。
　　卫湘和弯唇，“他们人比较热情，没有恶意的。”
　　“那个程纪原一如既往让人讨厌。”
　　“可是我看你跟他也说了好一会儿话。”卫湘和侧眸看他一眼，问，“你跟他聊什么了吗？”
　　“只是说了几句话，算不上聊。”宋迟对她的描述表示不赞同。一看他和程纪原就没熟到可以聊天的程度。
　　卫湘和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再细究。
　　晚上卫湘和进浴室洗澡了，宋迟没有睡意，在房间溜达着消食，来回走了几圈，注意力放到卫湘和的梳妆台上。脚步一顿，他脚尖一转，几步过去。
　　卫湘和不常化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并不是很多。他对这种东西也不感兴趣，看了几眼便撤了视线。
　　百无聊赖开了抽屉，也没什么东西，就一个首饰盒和一个本子，还有几样零碎的小物什。首饰盒里是卫湘和的婚戒，宋迟打开看了几眼便放回原处。
　　目光落到那个本子上。
　　本子上挂着一把小锁，看样子不是普通的笔记本，倒像是日记本。
　　第一个念头便是卫湘和竟然背着他有秘密！心里不自觉便有点酸。顾不上想别的，宋迟埋头在抽屉里找钥匙。
　　卫湘和低着头从浴室出不来，冷不丁感觉身前有道人影，她一惊，吓了一跳，脚步顿住，迅速抬眸。等看清那道人影是宋迟，她才呼了口气，放下心来。
　　宋迟双手环抱倚着浴室门外的墙，似是在想事情。不知是不是错觉，卫湘和总觉得他的脸上，似乎有克制却又有些压抑不住的得意笑容。
　　“你怎么站在这里？有什么事吗？”卫湘和抬眼望着他，问。
　　刚从浴室出来，她的身上还散发着沐浴露香味，很淡，宋迟却还是轻易感觉到。
　　他就着倚墙的姿势，偏头看她，一句话也不说。
　　卫湘和莫名被他盯得有点无措，也不知他是怎么了，想了想，问他，“是胃难受吗？要不我帮你揉……”
　　话没说完，就看到宋迟突然直起身，在她没来得及反应之际，大掌捞过她的腰压向自己，脑袋微侧，唇就压了下来。
　　一双嘴唇被他含住，研磨两下，牙关就被撬开，他的舌长驱直入，在她的口腔翻搅。
　　卫湘和没缓过神来，呆呆地睁眼望着他，一双手微抬，似是要回抱他，又似要落下，心里没有主意，一时无处安放。
　　反应了两秒，她抓着宋迟的胳膊，脑袋微往后仰，与宋迟拉开一点距离，“宋迟……”
　　唇瓣还未完全与宋迟的唇拉开距离，含糊叫着他的名字，没来得及说别的，宋迟另一手就扣住了她的脑袋，唇舌再度侵袭，不让她后退半分。
　　卫湘和被他吻得呼吸都乱了方寸，脑袋有些缺氧，懵中只觉自己被他领着在移动。他的大手灵活在她身上游移，衣衫渐褪，被他亲吻着压倒在床上时，她身上已无一物。宋迟很快也褪了自己的衣服，身体密实相贴时，卫湘和觉得他肌肤的温度灼人。
　　今晚宋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情都战斗力持久，也极尽温柔。一夜缱绻缠绵，一开始卫湘和还能给一点回应，再后来，宋迟愈勇，她承受得吃力，也推不开他，忍不住细细碎碎哭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哭。晕晕乎乎，最后连宋迟什么时候停的她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卫湘和半眯着眼想翻个身，没动弹得了。宋迟两根有力的胳膊如藤蔓般紧紧把她缠住在他怀里，她的脸贴着他赤－裸结实的胸膛。她往后仰了仰才看到他的脸。估计昨晚累了，他还双眸紧闭沉沉睡着。
　　卫湘和盯着他的脸，屏息将手探到腰后握住宋迟的手，一寸一寸慢慢地将他的手挪开。
　　突地，宋迟的手又一下子收紧，连带着她的手也压住，嘟囔，“不要动。”
　　卫湘和看他微蹙着眉头，并没有睁眼，斟酌了下，还是轻声叫他，“宋迟，我想上厕所。”
　　宋迟这才掀了掀眼皮垂着眼睫睨她，随后又闭上眼。
　　卫湘和以为他不放人，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一遍，就见他眯着眼低头，薄唇寻到她的嘴亲吮了下，才松手。
　　“去吧。”他翻了个身。
　　卫湘和松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只是视线触及地上的衣服，又微怔，脸上渐渐发烫。
　　昨晚上的衣服被丢了一地，后来也没收拾。
　　她扭头看了眼宋迟，他闭眼睡着，没注意她的动静。
　　床上也没有小单，被子还盖在宋迟身上，她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快速到衣帽间拿衣服穿。


第39章 
　　前一晚耕耘劳累, 又因为是周日，这一个早上宋迟起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晚。
　　卫湘和到楼下给他做了早餐，回房见他还在睡, 似乎还是有些疲惫, 想了想，还是没忍心叫他, 自己将浴室里的脏衣服拿到楼下洗衣机洗着, 将早餐温着，又上楼到客房抱了被子将盖在宋迟身上的换下来。
　　没记错的话，她模糊记得昨晚后来宋迟把被子垫在她身下了, 战况激烈, 不用特地翻找痕迹也知道那是一番怎样的盛状。
　　怕吵醒宋迟，卫湘和放轻动作把从客房拿过来的被子盖上去，她倾身垂眸给他整理着被角, 一只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 在她未反应过来之际, 攥住她的手腕便是用力一拽。卫湘和双眸惊诧地睁大, 一声低呼, 整个人便压在了宋迟胸膛上。
　　宋迟闷哼一声, 眼皮也不掀，微蹙眉头嘟哝, “你真重。”说着长腿往外一伸将卫湘和垂在窗外的腿脚一勾, 连人带鞋便将卫湘和的大半身体扯上了床, 一个翻身, 隔着被子将她压在身下。
　　被拉过去之时卫湘和是趴在宋迟胸膛，他一个反压，胸膛便将她的脑袋压住，加之她人比宋迟矮小，两人之间又隔着层被子，她便整个人都被覆住。
　　脑袋隔着被子贴着宋迟的胸膛，卫湘和睫毛微颤，定了定神，手撑着他胸膛推了推，“宋迟……”
　　闷软的嗓音从自己胸膛下传出来，宋迟一顿，总算掀了眼皮。单手肘半支撑起身体，他眼眸一垂，对上卫湘和抬眸望向他的视线。
　　他侧身，握住卫湘和的胳膊将她往上一拎，提到与自己视线相齐的高度，也不看她，径自往床尾退了些许距离，脑袋很服帖地靠在她的肩窝，复又闭上了眼。
　　卫湘和垂下眼睑也只看到他的发顶，锁骨处的皮肤因着那阵湿热鼻息的喷洒落下而泛着鸡皮疙瘩。她盯着他静了两秒，推推他的肩膀。
　　“宋迟。”
　　“……”
　　“宋迟。”卫湘和又喊了声，尾音上扬绵长，不自觉带了几分娇软，“我还要洗衣服。”
　　宋迟没动，嘴唇依旧轻贴着她肩颈裸露在外的肌肤，唇瓣一张一合，如羽毛般轻轻刷过，一股无名的酥软如电流般沿着四肢百骸流经全身。
　　“你是不是做好早餐了？”他问。
　　“嗯。”卫湘和的嗓音温和清晰，“看你还没起，就先热着了。”
　　“先热着吧。”宋迟闭着眼，声音很缓，也磁性，“昨晚太累了……”
　　卫湘和脸上一热，推拒着宋迟，身体往另一边一寸寸挪，脱离宋迟的压迫，她坐起来，用沉静镇定的嗓音不急不缓说，“我先去洗衣服了。”
　　宋迟睁眼，看着她耳后根红得跟熟透的龙虾似的，眼底闪过狡黠，又阖上眸子，嘴角缓缓扬起自得的一抹弧度。
　　脸上的热气久久才散去，卫湘和直至衣服洗好了才重新拿着脏衣篓回房。宋迟还在床上躺着，她瞥了一眼，往浴室拐去。
　　收拾着洗漱台瓶瓶罐罐洗漱用品的时候，宋迟就进来了。卧室空调温度调得暖和，他只套了条长裤，上身赤-裸着，卫湘和只在他进来时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看过去一眼，之后便马上收回了视线，跟他说了句洗漱了下楼就可以直接吃早餐了，便目不斜视静心做着自己的事。
　　宋迟在她旁边立着，懒懒地叼着根牙刷刷牙，满嘴泡沫，含糊道，“卫湘和，我的剃须膏没了。”
　　卫湘和拿过来打开看了眼，确实没了。
　　“之前跟乔也去逛街时给你买了两支备用的，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说着转身出门了。
　　没一会儿再进来，宋迟已经刷完牙了，无聊地单手支着洗漱台，另一手拿着她的洗面奶胡乱看着。
　　见她进来，把洗面奶放回原处，乖巧地在一旁看她拆包装。
　　“卫湘和。”他叫她名字。
　　卫湘和刚撕了纸盒包装外的塑料薄膜，没抬头：“嗯？”
　　宋迟垂着眼眸瞥她一眼，玩味而又万分自然地将手搭落在她肩上，搂过她不动声色往自己身上靠，“你是不是没跟我讲过你结婚前的事情？”
　　卫湘和还沉浸在他突然的靠近没缓过来，又听他这么蓦然突兀的一问，微怔，不由仰起脑袋抬眼看他。
　　“你看我干什么，快拆。”大手覆在她头顶将她的脑袋压下，宋迟满意地勾唇，才又说，“你挑着讲，我随便听。”
　　卫湘和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我过得比较平淡，没什么特别的经历。”
　　“不是让你随便说么，要什么特别的经历？我今天耐心好，不特别的我也听。你可以说说你身边的人。”略一思忖，这个暗示似乎太过刻意，宋迟又加了句，“和事。”
　　卫湘和想了想，说，“我人生中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丹城生活，原以为我会一辈子留在那个城市了，后来竟然来了京城，有点在意料之外。”
　　这个切入点很近了，宋迟挺乐意，嗯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要将跟宋迟有关的全部隐去，其实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卫湘和在脑子搜索着可以跟他分享让他知晓的，甚至忘了他光-裸的上身还贴着自己。
　　“我在丹城的交际圈就不广，在京城更是难有朋友。去医院面试见到程医生时，我有点吃惊。”说着，卫湘和抬头朝他微笑，“我跟你说过的，大学的时候他带过我几节课，算是我的老师。”
　　“你跟我说他干嘛？”这跟他想听到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了十万八千里，更何况那个名字还是程纪原，宋迟的脸黑了几分，“他是婚后的，不算。”
　　“他是大学时认识的，算婚前的。”卫湘和耐心道。
　　“不行，不算。”宋迟沉着脸色，活像个无赖，继续不悦，“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他？跟他有关的都不算。”
　　“……”卫湘和换了个话题，“我刚到医院实习……”
　　这又是什么事！知道这跟想听的也不在一个频道，宋迟气急，烦躁了，拉长了脸，“我不想听这个。”
　　卫湘和不解看他。
　　宋迟气结，收回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没好气从她手里夺过剃须膏，“我要刮胡须了，你站旁边去，不要挡住我的光线。”
　　“……”卫湘和不知他突然怎么了，怔愣一秒，无奈笑了。
　　她矮他那么多，是怎么也挡不到他的光线的。
　　但她还是顺着他往旁边站了站，温声道，“我先到楼下给你把早餐端出来，你洗漱完就下来吃，不然凉了。”
　　走出几步，又回头，面色几不可察微带着赧意道，“室外有点凉，你出门记得把衣服穿上。”
　　宋迟气呼呼吭哧吭哧奋力往下巴涂抹着剃须膏，一声不吭。


第40章 
　　气闷地洗漱完, 再下楼时，宋迟的情绪已经又恢复了平静。
　　他坐卫湘和对面，一如往常吃着早餐, 只是眼睛时不时总会若有所思地往卫湘和身上瞟，且相当的明目张胆，毫不掩饰。
　　卫湘和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被他看得有些局促, 忍不住问他, “怎么了吗？”
　　“没什么, 我在沉思。”宋迟一手握着汤匙，另一手索性托腮, 双眸盯着卫湘和看，理所当然道，“顺便看看你。”
　　“……”对他偶尔兴起的调戏已经免疫, 卫湘和恍若未闻，弯唇，柔声问，“你今天要出门吗？”
　　“不出门。”宋迟答，想想哪里不对，又皱起了眉，“我说在沉思，正常人不该是接着问在沉思什么吗？你的脑回路为什么总是这么独树一帜。”总让他气得心肝肺俱疼, 偏偏她还一脸无辜镇定。
　　微怔, 卫湘和眼角眉梢有淡淡的笑意溢出, 她从善如流，“那能跟我说说你在沉思什么吗？”
　　“……”宋迟一愣，顿时有些忍俊不禁，又有些气结。他只是随口抱怨一句，她要不要这么单纯耿直。
　　他压下几要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卫湘和，你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儿哄。”
　　看他眉心舒展了，卫湘和心里也轻松了一分。她朝他抿嘴弯唇笑笑，低头专心吃早餐，没再回应宋迟的胡搅蛮缠。
　　早餐后，宋迟果真如他所说，没有出门。只是，今天的他格外粘人，像跟屁虫。
　　卫湘和到衣帽间给他整理衣服和领带，认真给他将新买的领带叠起放进适当的格子，关上抽屉，一回头，就撞上了一堵墙。
　　卫湘和脚力不稳，身子不受控制往后踉跄一步，又被宋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胳膊。脑袋发懵，她盯着眼前笔挺坚硬的胸膛两秒才缓过神来，抬眸看他。
　　“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啊。”宋迟垂眸盯着她，第一时间为自己辩解。
　　卫湘和无奈笑了，她也没怪他。
　　轻轻拉开宋迟握着她胳膊的手，她往门外走去，“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自早餐后，宋迟便几乎一直跟着她。她在厨房收拾，他站在门口双手环抱倚着门框看她；她从一楼洗衣机将被套拿到楼上阳台晒，他也跟上去了。只当他是无聊了，她没理他，只是后来她进衣帽间，他也跟了进去，还紧巴巴就在她身后立着。这算不上多反常，平常偶尔他絮絮叨叨叮嘱她一些事的时候也会这样。只是今天，他跟上跟下，一句话没说，只是全程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宋迟跟着她出去，继续端着架子：“没事。”
　　只是这个说没事的人，在卫湘和做完事情终于可以坐下歇息的时候，还是别扭地凑了过去。
　　“卫湘和，跟我说说你婚前的事吧。”他佯作不经意地开口。
　　有了早上的事情，卫湘和大概猜出宋迟应该是有想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没直接问出口而已。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她问。
　　“你随便说啊，什么都可以。”宋迟看一眼她的脸色，似乎是真的在认真询问，沉不住气了，清咳一声，故作深沉，道：“比方说，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感情史。”
　　卫湘和微微一笑，顿了会儿才缓声说，“在学校的时候学业忙，后来出来工作了，又忙着上班，也没什么心思谈恋爱。”
　　宋迟对这个托词显然不信，试探道，“是没时间谈恋爱还是不想谈恋爱？”
　　卫湘和面色起了一丝异样，她敛起微起涟漪的心绪，平静地望着宋迟，等他往下说。
　　“卫湘和，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谁？”宋迟看进她的眼睛，如旋涡般的黑眸，让卫湘和有一丝晃神。只是触及他嘴角那一抹玩味的笑意和些许莫名的得意，她的思绪又恢复了清明。
　　她抿唇静静盯着他，没说话。
　　“肯定有对不对？”宋迟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凑过来，哥儿们好般大手捞过卫湘和的肩膀，“快跟我说说。”
　　“宋迟。”卫湘和顿了半晌，再开口，半句没提他的问题，只是慢吞吞叫他的名字，“我们回去看看爷爷吧。”
　　等了半天，却等来一句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宋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黑下来。
　　但他最后还是带卫湘和回去了。她一声不吭就那么静静看着他，也不会跟他撒娇，可他就是莫名地无法拒绝，僵持着，最终败下阵来。
　　宋迟觉得自己魔障了。
　　这个话题被卫湘和避开，心知从她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宋迟这几天也不粘着她了，蔫蔫的，心里翻滚着哀怨。
　　郑睿看见自家总裁无精打采的，及时奉上作为下属的关怀，一脸担忧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宋迟单手支着脑袋，眼睛斜斜瞥他一眼，面无表情：“走开。”
　　“……”郑睿默默退下。
　　“慢着。”还没走到门口的郑睿又被叫住，他回头，宋迟朝他招手，“你给我回来。”
　　指关节有一下每一下地轻扣着桌面，宋迟盯着郑睿半晌，开口：“你跟你女朋友，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郑睿不知道宋迟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了他的感情问题，懵了懵，诚实回答：“快两年了。”
　　见宋迟突然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郑睿心里一个咯噔，“宋总，您问这个做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宋迟没回他，又问，“我再问你，你女朋友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跟你告白的？”
　　“关于这个，”郑睿挺了挺身板，“宋总，是我追的我女朋友。”
　　“……”宋迟：“很自豪吗？”
　　一愣，郑睿果断垂头，“……没有。”
　　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宋迟恨铁不成钢瞪他，愤愤然灌了一大杯水。
　　前一晚卫湘和又值了夜班，中午下班原本想叫上她一起吃饭，想起早上她回去时那一双熊猫眼，又放下了电话。
　　下午的时候，卫湘和却主动给他发信息了，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宋迟挑了挑眉，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
　　卫湘和下午没在家，出来跟杨思见面了。
　　偶尔也会跟杨思联系，只是不知道她最近在做什么，似乎一直都很忙，有时给她打电话，她也是没讲几句话就着急要挂断。
　　因此这次杨思突然联系她，问她有没有空出来见面，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杨思跟上次科室聚餐见到她时的装扮又有些不一样，相比之下，风格不如那次暗沉，多了几分青春活力，气质跟还是他们科室实习生时更为接近。
　　本就是约在商场前见的面，一时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两人便在商场里头随便逛逛。
　　她们约的时间不算早，卫湘和惦记着宋迟的晚饭问题，跟杨思说了声，便拿出手机给他信息。
　　杨思脸上始终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她发了消息，揶揄道，“卫医生，宋先生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操心他晚饭干嘛。”
　　卫湘和笑笑，软声道，“他最近都是在家吃，如果……”
　　话没说完，卫湘和攥在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宋迟。
　　歉意地朝杨思看过去，还没说话，杨思就不怀好意地笑眯眯主动回避了，“你接，我不偷听。”说着还一本正经往旁边走了几步。
　　“……”卫湘和无奈轻笑，看了她一眼，接起电话。
　　宋迟开门见山：“你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做什么？”
　　卫湘和温声道，“我在外面呢，可能赶不及回去给你做饭了。要是你准点下班，可以先自己解决晚饭吗？”
　　这实在不是能让人开心的消息，宋迟面色瞬间就不悦了。
　　“你不是在家里休息吗？什么时候出去了？跟谁？”
　　“我出来见杨思了，刚出来一会儿。”卫湘和不急不缓回答他的问题。
　　“杨思？”宋迟瞬间进入十二级警戒状态，他警惕道，“她找你干嘛？”
　　想想，又问，“她到了没有？”别又故意把他们家卫湘和忽悠出去给别人牵红线！
　　“到了，我和她在一起呢。”卫湘和柔声说，“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出来见个面而已。”
　　宋迟还是不放心。
　　他顿了顿，“你们在哪里？”
　　卫湘和跟他说了个地址。
　　“你在那边别乱走，知道没有？”宋迟沉声嘱咐着，拿起车钥匙出门。


第41章 
　　杨思看卫湘和收了电话了，才走过来。
　　她弯着眉眼, 脸上尽是促狭的笑意, “卫医生, 你对宋先生真体贴。”
　　听出她话里的揶揄，卫湘和也没有窘迫, 只是冲她翘起唇角, 不紧不慢解释道，“宋迟他不太会照顾自己。”
　　“你们感情真好。”杨思由衷感叹。
　　卫湘和笑笑。她和宋迟的婚姻并不是开始于相互间的感情，现如今突然有人跟她说他们感情好, 这种心情, 有点带着愉悦的微妙。
　　见她但笑不语, 杨思挽住她胳膊, 跟她一起闲闲地慢慢往前走, “你别不信呀，我这一双慧眼锐利着呢。你看你对宋迟那么好, 如果你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要对他好, 还嫁给他。”
　　“而且我看宋迟也是很喜欢你的。”想起聚餐时他跟程纪原暗地里的较劲、争风吃醋，还有因为自己之前不知情时撮合过程纪原和卫湘和的事他话里话外对自己的不待见，杨思只觉好笑。
　　一个大男人，占有欲强就算了，醋劲儿也还不小, 真幼稚。
　　卫湘和只当她是在糊弄她, 没当回事, 但也顺着她的话轻笑问道,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杨思不想多对她解释，“反正我就是看出来了。”说着想起什么，她取下背包翻出一包糕点塞给她。包装不算精美，像是自家做的，包装外封上甚至没有任何标签。
　　“这个是阿胶糕，是我前几天去陇镇时当地的一户人家送给我的，给你也尝尝。”
　　“你怎么会去陇镇那个地方？”卫湘和有些困惑，收下糕点不忘问她。
　　“就……有一些事情要忙，刚好就去那边了。”
　　“思思。”卫湘和突然停住脚步，面上表情有些认真，“离开医院后，我总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你总在忙，甚至连陇镇那么偏的地方也去了，能跟我说说，你都在做什么吗？”
　　“卫医生，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在做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吧？”有意搪塞敷衍，杨思歪着脑袋翘着唇地看她，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知她是有意隐瞒的意思了，卫湘和也不再追问，只是轻叹口气，“我是怕你有危险。”
　　杨思一笑，拉着卫湘和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卫医生，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卫湘和看着她，不语，静静听她说。
　　“伸张正义。”杨思郑重地一字一句道，“成为被别人需要的人。”
　　“但是之前碍于我爸想让我安安稳稳当一名医生，我不想让他担心，便压下了去做点什么的念头。而且这个想法逐渐清晰和强烈的时候，我已经在程医生手下实习了。”提起程纪原，杨思的眉头皱了皱，“程医生成天虎着一张脸，对我又严厉又苛刻。他一开始不肯带我的，是因着我爸跟他关系不错，我爸非要把我托付给他，他才同意带我的。我不想让我爸失望，也不想让他看低看扁，就特别兢兢业业地工作上班。现在想想，那段时间为了让程医生对我刮目相看，认可我的工作能力，我似乎已经忘了我曾经抱着热忱想去做的事。”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医院，说实在一开始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谁也不能仰仗着以同一种方式一直那么活下去。对未来有些彷徨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被我遗弃多时的英雄梦。”
　　“卫医生。”杨思侧头看卫湘和，轻轻扬唇，脸上的笑意柔美明亮，黑亮的眸子却坚定，“你没有说错，我现在在做的事有危险。可是我不后悔，我在保护别人。”
　　“思思……”卫湘和盯着她，半晌，轻轻叫她的名字。
　　杨思打断她，冲她甜甜笑，“卫医生，不要问我在做什么，就让我保留一点神秘感吧，这样好像更帅气一点，对不对？”
　　她都这么说了，卫湘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一下子把轻松的气氛搞得这么凝重，杨思也有点赧然。呼了口气，她重新换上轻松的语气，“卫医生，等我什么时候有空了，带你去陇镇玩呀。我听那里的居民说，他们镇上有一座庙，求子特别灵。”
　　求子？
　　卫湘和微赧于这两个字，面颊微红，她柔声对杨思玩笑道，“你下次到哪个地方知道有求姻缘的寺庙了，我可以陪你去，一定帮你求一段好姻缘。”
　　“我才不呢。”杨思笑着拒绝。
　　目光冷不防往楼梯口扫去，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
　　杨思挑眉，缓缓收回视线，佯作无奈道，“卫医生，我以为宋迟就只是像孩子而已，想不到这么粘人啊。”
　　“？？”卫湘和不解看她，正想开口问她，就见她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随即站了起来，招手。
　　“宋先生。”
　　卫湘和微怔，起身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宋迟已经看到了她们，目光灼灼，正大步流星朝她们走过来。
　　卫湘和眼睛一眨不眨，定定立着站在原地等他。
　　宋迟走得有些急，在卫湘和面前站定的时候，还有些微喘。看卫湘和和杨思挨得近，他神色古怪睨一眼杨思，将卫湘和往自己身边拉。
　　杨思：“……”当她洪水猛兽呢，真记仇！
　　“你下班了吗？”卫湘和问他。看他领带有些歪，抬手帮他正了下。
　　“公司没事，就先走了。”宋迟脸不红心不跳答，似乎出门前郑睿提醒他说晚点有个饭局是一场幻觉。
　　“那要不等下我们跟思思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卫湘和轻轻柔柔建议，“医院的同事推荐说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里面的菜色都很好。”
　　“……”
　　难道她跟杨思不是只是一起逛个街而已吗，为什么吃个饭还要带上她？
　　宋迟耷拉着脸，不是很乐意。
　　杨思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却恍若未察般，扬起笑脸灿烂地跟他打招呼：“宋先生，好久不见。”
　　宋迟很冷淡瞥她，“我们也不是很熟，这样的见面频率已经可以了。”
　　杨思：“……”
　　“宋迟，思思是我朋友。”卫湘和正色提醒。
　　“知道了。”宋迟不情愿地撇开了头。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还是她老公呢，他骄傲了吗？
　　察觉出自己这只特大号电灯泡的存在似乎让某巨婴心情很不愉悦，杨思竟然觉得很得意，一股子成就感油然而生。为了更加强烈地深深感受着这种陌生的喜悦，她非常有奉献精神地牺牲小我，全程陪同着卫湘和和宋迟两口子，甚至连宋迟主动提出要去的男士护肤品店、男饰品店她也不介意作陪。
　　甩不掉那只灯泡，宋迟很郁闷，卫湘和又不准他对杨思无礼，他更觉气血不畅了。憋着闷气路过一家男士内裤的品牌专卖店时，想也不想，就停住了脚步。
　　“我要买内裤。”他侧头对卫湘和道。
　　卫湘和往里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佯作镇定道，“好，我跟思思在门口等你。”
　　“你跟我一块去挑款式。”说着就要拽着卫湘和一起进去。
　　杨思不在场还好说，杨思还在，她实在厚不起脸皮去跟他一起去挑这种隐私的衣物。因此眼看宋迟就要闷着头拉着自己进去，卫湘和另一手急忙拽住他。
　　“宋迟。”
　　宋迟回头看她。
　　耳根发烫，卫湘和跟他商量道，“我记得家里衣橱里还有新的。”
　　“我就喜欢收藏不同款式的新品。”宋迟理直气壮，坚持无赖到底。
　　“……”本想视若无睹恍若未闻就这么把电灯泡发扬光大，好膈应宋迟的，可他的不要脸的功力显然超出自己的想象。杨思默默背过了头，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卫湘和斟酌着措辞，“过段时间应该还会有新品，可以过段时间过来再看看。”
　　“我过段时间就没空了。”
　　心知这是宋迟的故意刁难了，卫湘和抿唇，“宋迟……”
　　“过段时间你自己过来给我买，不要买错尺寸了。”也没待卫湘和反应，宋迟拉着她往前走。
　　“思思。”卫湘和挣脱他的手，伸手等杨思上来。
　　“……”宋迟瞬间黑了脸。
　　宋迟还是又带着她们去了男装店，让卫湘和进去给他挑件衬衫。
　　杨思抬头打量着店里的西装，正比较着哪款西装适合什么样的人穿，就见宋迟朝她过来了。
　　“你今天找卫湘和有事？”他直接问。
　　杨思瞥他一眼，慢吞吞答，“没事啊，就是瞎逛逛。”
　　“逛得也差不多了，那你是不是该走了？”
　　杨思：“……”果真是眼里容不得任何跟卫医生亲近的人啊，赶人赶得这么直接。
　　她挑眉看了眼店里头正认真给宋迟挑着衣服的卫湘和，耸了耸肩，无奈又好笑，“宋先生，其实你不用这么草木皆兵的。我只是跟卫医生出来逛个街，而且 我还是女人，你这么紧张兮兮的，我还能把她拐跑不成？”
　　“拐不跑，就是把她再跟别人凑对而已。”宋迟说起这个还有些气，斜她，“你可是有前科的。”
　　杨思算是看出他真对那个事情耿耿于怀了，失笑：“我不是说过么，我当时真不知道卫医生已经结婚的事啊。基于这个，我撮合温柔能干的卫医生跟程医生怎么了？程医生好歹也是我们医院的佼佼者，我是打从心眼里喜欢卫医生才帮程医生跟她牵红线，一般人我还不乐意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宋迟不屑地切一声，嗤之以鼻，“把姓程的说得这么好，怎么不见你把他留给你自己？”
　　杨思一愣，随即移开视线，眸光微闪。
　　看她这一副不自在的表情，宋迟眯了眯眼睛，邪笑，“你不会真的……”
　　“不是。”杨思毫不犹豫正色打断他。
　　“我管你是不是，反正你看见了，卫湘和是已经结了婚的，你们都别打她主意。”
　　说完也不等她答应，转头找卫湘和去了。
　　杨思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只是心跳，因他那句莫名的话，似乎有些找不着节奏了。
　　瞎说八道！
　　她呼一口浊气，揉揉胸口。
　　卫湘和刚好给宋迟挑了两件衬衫，正想拿给他看看，就见他进来了。
　　她往外看一眼，杨思正往兜里掏着什么，随即就见她接起了电话往一边走去。
　　看不清她的表情，卫湘和收回视线问宋迟：“刚刚你们在聊什么吗？”
　　“不是聊，是提醒她两句。”宋迟接过她手上的衣服看了两眼，“就这两件吧。”
　　“你要不要先试试？我怕不合适……”
　　“你不是知道我衣服的尺寸么，为什么还要试？不试。”
　　卫湘和看他径直拿着衣服去柜台买单，无奈弯了弯唇。
　　等结了账，两人刚往店外走，杨思就神色凝重，似乎还带着一丝激动匆忙进来了。
　　“卫医生，宋先生，我突然有点急事，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我先走了，拜拜。”说着转身就疾步跑了。
　　“思思——”卫湘和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她似乎没听见，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怎么突然就走了……”卫湘和喃喃自语，回头问宋迟，“刚刚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我跟她又不熟，能跟我说什么。”宋迟没好气嘀咕，“再说了，走了不正好么。”
　　“……”
　　思绪从杨思急急忙忙离开的原因回来，卫湘和定定看着宋迟，半晌，在心里轻叹了声。
　　她缓声问，“宋迟，你是不是不喜欢思思？”
　　宋迟想也不想就回答，“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我不是说那种喜欢。”卫湘和耐心道，“可是思思是我朋友，你不该那样跟她说话。你对她不礼貌，我会不开心。”
　　“你一直带我去逛男士专店，是不是也是为了让她识趣地自己提出先走？”
　　“……”被戳破的宋迟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转过头，硬声道，“我就是不喜欢你跟她见面。”
　　“为什么？”
　　宋迟沉默，闷声不响。
　　卫湘和抬眸看他，片刻，见他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叹了口气，接过他手里的服装纸袋，轻轻抓着他的衣袖带他往前走，软着嗓音道，“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宋迟垂眸盯着衣袖上那只白皙纤细的手，抿了抿唇，突然收回自己的手。
　　卫湘和一顿，停下步子抬头，对上他的双眸。
　　“你就只会帮那个杨思说话，可是你知不知道她之前有意撮合过你和程纪原？”
　　卫湘和一滞，呆呆地看着宋迟，讶然，一时有些不敢置信。
　　程纪原和杨思确实都对她很好，可是程纪原和杨思的关系并不好，程纪原没对她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示，杨思也没有给过她任何暗示或明示的讯息，她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虽然她总说那时候不知道你结婚了，可程纪原在她眼里那么优秀，她就觉得你和他配，谁能保证她不会猪油蒙了心又撮合一次？她有前科，我为什么就不能以防后患？还是说她再撮合你和程纪原你也觉得无所谓？”
　　“宋迟……”
　　“你就只会怪我。”宋迟委屈极了，控诉，“上次你也因为程纪原跟我生气……卫湘和，你就说吧，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没有在生你的气。”卫湘和放缓语气，耐心跟他解释，“我没感觉到思思撮合我和程医生的事，要是知道我一定会拒绝的。但是思思现在已经离开医院了，医院的同事也都知道我结婚了，就算上次的事情是真的，同样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
　　卫湘和往他走近一步，垂眸，伸出手指又缓缓握住他的衣袖一角，“宋迟，我不想你跟我的朋友处不好。”
　　“所以你知道她曾经对你动过歪心思后还是觉得刚刚我对杨思不友善是我不对是不是？”
　　卫湘和没回答，沉默。
　　“卫湘和，你就非要帮理不帮亲？也不全是我的错，而且我可是你的丈夫。”宋迟突然又气急，胸膛起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对卫湘和毫无办法，只能没好气睨着她干瞪眼，“你不是喜欢我很久了吗？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不维护我就算了，怎么还可以帮杨思说……”反应过来，宋迟的的尾音渐渐熄了，对上卫湘和平静地直直仰视他的目光，他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一气之下竟然说出来了。
　　卫湘和脸色有些发白，抓着宋迟衣袖的手缓缓松开，她垂下眸子，看不清她的表情。良久，再度抬头时，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平和。
　　一贯的柔和语调，像什么都没听到般，她说，“你饿了吧？该做饭了，我们回去吧。”
　　转身那一瞬，她脸上闪过一抹仓惶无措。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他说穿自己的小心事，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下意识想逃。
　　没想到自己都主动帮她说出来了，这一刻她却想逃，宋迟花了一秒时间反应，紧接着，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长腿一迈，立在她面前。
　　宋迟的脸色有些黑，他看着卫湘和，不悦地嚷嚷，“你干嘛走？我这么优秀，喜欢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躲？”
　　被他一番质问，卫湘和反而真的平静了。她呼了口气，静静看着宋迟，用一种无奈的语气问他，“宋迟，你是不是看我日记了？”
　　宋迟一愣，后知后觉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个坑。走就走了，为什么还要拉住她不让她走。
　　他松了手，有几分不自然。
　　感觉到卫湘和的视线一直定定落在自己身上，心知躲不过，宋迟清咳两声，还是不情不愿道，“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卫湘和没什么反应，继续平静问他：“什么时候看到的？”
　　“……你们科室聚餐的那晚。”
　　“原来那么早之前就知道了啊。”卫湘和低喃，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宋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有点不安。
　　“卫湘和……”他伸手想去拉她，卫湘和已经转身。
　　“我们回去吧。”
　　不知卫湘和有没有在生气，宋迟这次没敢拉她，定在原地两秒，最后还是不自知地懊恼着跟上去。
　　到商场门口，他下意识就想让卫湘和坐他的车回去。
　　卫湘和轻轻收回自己的手，朝他微笑，“我还要把自己的车开回去，你路上小心。”
　　宋迟看她头也不回地走开，心里不禁开始有点慌了。他好像闯祸了，卫湘和生气了。
　　她面上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却不动声色地在跟他拉开距离。
　　都怪自己嘴贱，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她因为那个杨思跟自己生气呢，那样他闹起脾气来卫湘和还会哄哄他，现在这种情况还真让他有些心里没底。
　　胡思乱想一路跟在卫湘和后面回了家，看卫湘和脸色也看不出什么，他郁闷得很，没敢跟过去一样跟她唠叨这个嘀咕那个，就只是闷声跟着她，连卫湘和问他晚饭想吃什么，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想吃的菜色又咽了回去。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他难得不吵不闹顺着她。
　　可即便他刻意讨好卫湘和，她也没有因此开心起来。卫湘和什么都没说，可宋迟就是知道她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像脸上展露给他的笑容一般明媚。
　　晚饭后，看卫湘和收拾了碗筷回厨房，宋迟不自觉又跟过去。
　　他倚在门框看卫湘和敛眸的平静侧脸，半晌，叫她的名字。
　　“卫湘和？”
　　卫湘和似乎有些出神，没听到他的话。他皱着眉，又叫了声。
　　卫湘和惊醒般抬头看他，“怎么了吗？”
　　“……”宋迟自知理屈，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溜溜的，有点委屈。
　　“没事。”他说。
　　卫湘和唇角淡淡翘起，收回视线。
　　宋迟默默回楼上去了。
　　只是没过两分钟，他又趿拉着拖鞋跑下来了。
　　卫湘和刚收拾好厨房，还没踏出厨房，就被他堵在门口。
　　卫湘和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解地抬眸看他，“有什么事吗？”
　　宋迟鼓着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她，久到卫湘和都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他突然说，“卫湘和，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卫湘和看着他，红唇轻启，“我没有生气。”
　　“那你这样对我？对我这么冷淡？”宋迟气愤反问，又斩钉截铁道，“你就是在生气。”
　　这次卫湘和没说话了。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看你日记了吗？我就是故意看的。”宋迟破罐破摔，“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不知道的你问我我也会告诉你，你怎么可以有秘密？还记在日记本里。”
　　“……而且喜欢我怎么了？跟我有关的事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你还因为我看到这个跟我生气，还对我冷冷淡淡爱搭不理的。”
　　卫湘和看着他静静听他说，丝毫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宋迟更没好气了，“目不转睛盯着我看做什么？你生气我还不能反抗一下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宋迟看进她那双晶亮的瞳眸，心里那点来得莫名的火气又渐渐偃旗息鼓。
　　视线下移到她殷红的双唇，竟然还有点不合时宜地想亲她……
　　宋迟突然有点烦躁。真不争气，他被冷落了，也应该要生气才对，可他现在心猿意马是怎么回事。
　　面子还是要的，所以他索性也不跟卫湘和对峙了，喉结滚动，他咽了下口水，硬气地转头便要往外走。
　　手突然被柔软握住。脚步顿住，他回头。
　　“宋迟，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


第42章 
　　卫湘和带着宋迟去了市重点十一中。
　　十一中以前没有上晚自习的规定, 现在似乎也是, 在校门口就可以清楚看到教学区亮着炽白的廊灯，只稀稀落落有几间教室透出灯光。
　　每次来京城都会回学校看看，门卫认得她是往届的毕业生，轻易放她进去了。卫湘和微笑点头致谢, 攥着宋迟的衣袖，拉着他慢慢走着，穿过校道，最后在一栋教学楼前停下, 隔着一条林荫校道。
　　凝望着某个方向，卫湘和轻呼口气, 拉着宋迟在路旁的长木椅上坐下。
　　宋迟有些疑惑地环望四周，最后视线回到卫湘和身上，不解道 , “你带我来我学校干嘛？”
　　卫湘和视线还在一楼那一排教学楼上, 闻言，唇角轻翘了下。有风拂过, 她的发梢轻扬。
　　她缓缓侧头，目光定定对上宋迟的，眼里揉着柔情, 她的嗓音温软, “宋迟, 你还记得我吗？”
　　宋迟眉心微跳, 不解地看着她, 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教务处主任的办公室门前，”卫湘和指了指校道对面一楼门窗紧闭的一间办公室，“我们见过的。”
　　“那是第一次见面。”
　　“……”宋迟有点费解，“什么意思？你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卫湘和还没说话，他又否定，“不可能，我初中高中都在这念的，我对你没什么印象。”
　　想到似乎自己不久前才惹她生气继而对自己使用披着笑意的冷暴力，他飞快瞥一眼她的脸色，又郑重地补充，“当然，我脑子这么好使，你跟我说一说我肯定能记起来的。”
　　卫湘和笑笑，没在意，视线重回到眼前的教学楼前，却又像是透过那一扇紧闭的门看向了更远的地方，她的思绪飘得有些远。
　　“我们真的见过，只是从没有在过同一个校区。我初二那年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已经高三了，在高中部。”
　　他们的初次相遇，没多唯美，甚至对她来说是狼狈也不为过。
　　遇到宋迟那次的三个月前 ，她第一次来生理期。听说大多数人第一次来生理期的周期都会有点不正常，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第一次来例假后，她隔了三个月没来例假。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事情，可是三个月后的同一天，她的生理期准时到了。
　　就是遇见宋迟那天。
　　其实来例假对女生来说很正常，只是事发突然，她完全没有准备，甚至完全没有察觉。
　　所以当她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后座的一个男生突然一句“卫湘和，你裤子脏了。”引来班上所有同学的侧目时，她的脸霎时红成了猪肝色，没跟老师打声招呼垂头便慌乱跑了出去。
　　厕所在一楼尽头，一楼是教师办公区，教务处主任的办公室门前是必经之地。她当时慌乱无措，只顾埋头走，谁知那么巧就被他们主任给逮住了。
　　那段时间刚好有教育局的人来学校检查，他们覃主任学习纪律一手抓，管得极严。她在上课时间溜出来，在覃主任眼里无疑是明目张胆的违纪，知法犯法 ，罪加一等。
　　覃主任是个较真的人，她还记得当时她解释说是上厕所时，他还义正辞严反驳了她，说刚上课还没到十分钟，下课的时候干嘛去了。
　　偏偏覃主任是男老师，她那个时候还拉不下脸拉跟他解释例假的事情，便只能低着头不说话，双手背在身后试图遮挡一点印记，眼睛却四处瞟，生怕有人刚好过来看到她的尴尬境地。
　　估计是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覃主任更生气了，训斥她的语气也重了起来。
　　上课时间，这个时候是没什么学生走动的，走动的老师却是有的。垂头面对着覃主任，就感觉路过的一位男老师回头打量了她一下，目光往她背着手的位置望去，带着不解和疑问，还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应该也是碍于不好意思，还是走了。
　　她突然就委屈得红了眼眶。
　　正想不顾一切往厕所跑去，谁知身后就传来了几个男生谈笑的声音。
　　他们的说话声成功吸引了覃主任的注意，只见覃主任眉头拧起，面色不善地就朝那几个男生招手。
　　“宋迟，你们几个，给我过来。”
　　她闻声，心下一慌，下一秒下意识挪动脚步紧张地背对着墙贴紧站立，只希望他们不会听话过来。
　　而事实是，他们果然没有过来。只是不知怎么回事，眼见他们就要越过她和覃主任从校道离开时，其中为首的男生又轻飘飘地回过头瞥了他们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嘴角似有若无勾着邪笑。
　　她心下一紧，撇开视线当没看到。再听到声音时，那个男生已经走到她跟前。
　　对一旁的覃主任视若无睹，他痞痞地朝她勾唇，“刚刚你看我做什么？”
　　“宋迟，这里是学校，你给我收敛一点，对女生尊重一点。”覃主任在一旁气急败坏。
　　叫宋迟的男生置之不理，继续对她扬着有几分帅气的笑容，看看她，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超薄透气夹克，最后视线定在她脸上，“你是不是看上我的衣服了？”
　　她贴着墙，咬唇，没说话。
　　宋迟轻嗤，三两下把衣服脱下来扔给了她，“拿着，送你了，该干嘛使干嘛使，不用还我了。”
　　她怔怔地抬眸看他，他却移开了视线，勾着秦主任的肩膀走了。
　　“覃主任，您平常吓唬吓唬我就算了，人女孩子一个脸皮薄，您这是在做什么……”
　　“你还有没有点纪律？不要跟我勾肩搭背的。”是覃主任的声音，“你爸刚给我打电话了，问你的成绩……”
　　后来她跑到厕所了才想到，即使没有覃主任堵她，她也逃脱不了尴尬的境地。她没有带卫生棉，穿的裙子颜色不深，当时是夏天，也没有穿外套。
　　解了她窘境的，是那个男生自作多情塞给她的那件夹克。
　　把夹克系在腰上缠着遮住她的尴尬时，她突然明白了他表达方式另类的绅士风度。他回过头给她衣服之前，他就已经看穿她的窘迫了。
　　“你就因为这个喜欢我啊？是不是太轻率了一点。”明明嘴角的笑意已经有些压不住，宋迟还是撇了撇嘴，故作不满。
　　“不只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卫湘和看着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她轻声说，“在那之后我出过次车祸的，在学校附近被驶过的电动车刮倒了，脑袋撞到路沿的水泥台，骑电动车的人飞快逃逸了。迷迷糊糊晕倒前，我看到你了。后来医生跟我形容送我去医院的人，我就知道是你。”
　　被她一提醒，宋迟也记起他高中时确实将一个车祸的女生带过去医院，不过后来家里有急事，他没等她醒来便急忙走了。
　　不过他记得救的那人是短头发的……看看身旁卫湘和一头柔顺的长发……好吧。
　　他掩嘴轻咳，板着脸佯作正经道，“看来你眼神还挺好。”
　　卫湘和笑笑，继续说，“我见过你把高中部时常敲诈低年级同学钱财的那几个高个男生堵在学校附近的胡同里揍，见过你为了朋友跟校外的人打群架被学校公开批评处分的倨傲不羁，也见过你最单纯无害的笑。”
　　“好像都不是大事，可就是记得你，没来由地有意无意关注你，即便你后来毕业离开，我也搬家去丹城。再后来，看到日记本上你的名字次数出现越来越频繁后，我就意识到，可能我不只是单纯把你当成学长了。”
　　“喜欢就喜欢呗，我又不会嘲笑你，还藏着掖着的。”宋迟嘀咕，耳后根微微泛着热气，脸上溢着克制的愉悦。
　　他清咳一声，又装作无意道，“要是知道你以后会是我老婆，当时我肯定就多护着你点儿了。”
　　卫湘和目光柔和，半晌，垂眸，莞尔。
　　“世界真是小，你都离开京城了，竟然还能跟你在相亲桌见面。”宋迟轻笑，感叹。
　　闻言，卫湘和身体几不可见一僵，她眸色复杂看身边的人，两秒，缓缓出声，“宋迟……”
　　“这么一算，你的青春好像都耗在我身上了。”宋迟撇头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心情很好地勾唇，故作浑不在意道，“既然你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公平起见，我也不欺负你，往后的几十年，就当是补偿，全交给你了，你要对我好一点。”
　　“……”卫湘和一时愣住，微怔盯着他。
　　宋迟侧头对上她的视线，看她惊讶的模样，嘴角似乎又要忍不住得意地上扬，他憋了憋，索性抬手捏着卫湘和的下巴，脑袋微侧，毫无预兆便径直亲了下去。
　　灯光迷亮，有浅淡的斑驳树影印在他们身上。
　　卫湘和睫毛微颤，感受着唇齿间的湿热，缓缓阖上了眸。


第43章 
　　得到卫湘和对于她喜欢他这一件事的亲口承认, 还是从中学开始, 从一而终，只对他一个人，宋迟这一晚上都有些按捺不住的心潮雀跃。
　　心情太过愉悦的直接后果就是，他失眠了。即便离开学校后便始终佯作淡定, 可跳的有些欢快的小心脏骗不了人，那一阵阵的心跳完全冲散了他的睡意。
　　睡不着，他索性翻身侧对着卫湘和，头枕着手臂，专注地看她被深沉的夜色笼住只隐隐看得出大概轮廓的侧脸。哦，能看清她有些高挺的鼻子和尖细的下巴弧度。
　　已经近凌晨一点，距离两人熄灯躺下的时间已经两三个小时，卫湘和已经睡着了, 清浅的呼吸响在耳侧。
　　宋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尔后唇角缓缓有笑意勾起。
　　“卫、湘、和。”他一字一句轻声念她的名字, 顿了顿，抬手贴上她的下颌，轻轻抚摸。
　　凝视她半晌, 喉结滚动，他咽了下口水，另一手胳膊肘撑起身体探过去，唇轻缓印上她的额头, 随即是脸颊, 嘴角, 最后落在她的两瓣红唇上。含吮一阵，身体渐渐起了燥热，且有愈烈之势。
　　眸底是渐浓的欲-望，担心把她吵醒，他顿了下，重重闭了下眼努力压下躁动，躺了回去。
　　只是温香软玉在怀，他人躺了回去，却依然能清晰感受到卫湘和的气息，那一番已起的对她的渴望也大有冲破他的克制力之势。
　　他静静盯着她的肩膀，忍不住，又把唇凑了上去，从肩侧，逐渐往里到她精致的锁骨，再往下，渐至她起伏的柔软之地。手也没闲着，在卫湘和的腰际流转轻抚后，便逐渐往上。
　　还不满足，他翻身覆上去，跨坐在她身上，另一手摸索着解她的衣扣。
　　卫湘和在身上温热的大掌的作恶下缓缓从睡梦中转醒，恍惚中只觉胸前濡湿灼热。她难耐地动了动身体，便被身上的人用有力的双腿桎梏住。
　　“别动。”是宋迟黯哑的嗓音。
　　“宋迟……”她喃喃叫他的名字。
　　宋迟听出她是朦胧中无意识喊出他的名字，心里一阵激荡，某处更是蓄势待发。
　　他俯下身贴着她，亲她的唇，“卫湘和，抱我。”
　　卫湘和掀了掀眼皮，意识已经逐渐清明。身上的人在夜色中五官分辨不清，可他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嗓音却像是诱惑般，引导着她跟紧他的步伐。
　　睫羽轻颤，她双手缓缓抬起搂住他坚实的背脊。
　　……
　　前半夜失眠加后半夜纵-欲过度，结果就是第二天起床后严重精神不济。宋迟打着呵欠看卫湘和进进出出给她准备早餐，困惑又委屈。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虽然出力的是他，可她也没能睡不是？为什么到头来犯困的只有他？
　　从他下楼起卫湘和就看出他昏昏欲睡的疲态，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动了动唇，最后却也赧于提起，索性什么也不说，只是给他煮了一杯满满的咖啡。
　　宋迟上班时间比她晚，平常都是她早出门。等她上楼换了衣服拿了包下来时，宋迟正蔫蔫地端着咖啡一口一口地浅啄。
　　卫湘和看他精神不振的样子，想到他等下要开车，还是上前提醒几句。
　　“我看你精神不太好，要不要在家休息一会儿再去上班？或者是让助理来接你，这样你也可以在车上睡会儿。”
　　“不用。”宋迟往卫湘和看了一眼，见她已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他放下咖啡，朝她走过去。
　　“抬起头来。”
　　“……”卫湘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眼底划过一丝不解，还是依言仰起脑袋看他。
　　眼眸带光，宋迟心情很好地扬了下唇，随即低头覆在她脑袋上方，不做丝毫停留便在她唇上啄了下。
　　“可以了。”他大手轻轻施力便压下她的脑袋，“这个告别吻也是对你的补偿。”
　　卫湘和微愣，抬眸看他。
　　宋迟被她看得有几分心虚，又有点窘迫，清咳一声，他刻意板着脸硬声道，“你要庆幸你喜欢的是我，换了别人可不一定会对你这么好。”
　　卫湘和没应 ，只是眸底的柔软渐浓，有丝丝笑意缓缓染上眉梢。
　　“看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宋迟看她一直盯着他，以为是对他的说法不赞同不服气，梗着脖子道，“你试试换了别人看他们会不会这么宠着你。”
　　想想哪里不对，又严肃补充，“当然，你现在不能试了，你已经结婚了，这个只是一个假设，知道没？”
　　脸上的笑意化开，卫湘和唇角弯起一个清浅柔和的弧度。
　　“知道了。”她顺着他温声应下。
　　——
　　这一天在医院依旧忙碌。
　　上午还看到程纪原忙进忙出，中午吃饭的时候却突然不见他人影了，问其他医生，他们说下班就见他皱着眉头出门了。卫湘和疑惑，却只道他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谁知他这么一出去，下午就过了上班时间好一会儿才回来，且面色不是很好看。
　　等快下班的时候，病人走得差不多了，他竟然来找她了。
　　杨思辞职后，平日他们除了中午时间碰上一起去食堂吃饭，其他时间两人很少交流。此刻见他上班时间来找她，卫湘和不禁有些惊讶。
　　“程医生，有什么事吗？”
　　程纪原似乎是在斟酌措辞，片刻后，他才迟疑道，“我想问一下你，你最近跟杨思见过面吗？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卫湘和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狐疑看他，还是如实回答，“昨天有见她，不过后来她突然有事就先走了，也没跟我透露过她做的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好像跟别人一起在做什么危险的事，不知道去哪儿受伤了，胳膊有严重的擦伤，她朋友伤的更重一点，手臂被划了一刀，他们去了别家医院治疗，给他们处理伤口的医生刚好是我朋友。”程纪原面色有些凝重，“这些都是我朋友后来告诉我的。我下班的时候过去了，不过她看到我就拉着她朋友跑了。”
　　闻言，卫湘和神色一紧，不由地有些担心，“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打电话问问她。”说着就要拿出手机。
　　程纪原制止了她，“不用打了，我打过了，她不接。”
　　卫湘和讷讷地拿着手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那你有没有跟杨院长说？”
　　“怕他担心，也不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就还没说。”他目光灼灼看着卫湘和，“卫医生，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卫湘和一滞，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她跟我关系不算好，说是朋友都有点牵强，本来我也不想管她的事，只是杨院长一直以来都挺照顾我，所以……”程纪原道，“杨思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我怕她结交到不好的人，误入歧途。”
　　“程医生，思思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卫湘和正色看他，认真道，想了想，语气又缓了几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她有跟我说过，她做的事确实有危险。”
　　程纪原的面色霎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卫湘和没注意，还想着杨思的安危，她眉心微蹙，“程医生也不用担心，我试着找找她了解情况，有消息了再跟你说。”


第44章 
　　下了班没直接回家，卫湘和边往医院车库走去, 边给杨思打电话。暗自思忖着要是真如程纪原所说不接电话她该去哪里找杨思 , 谁知响了几声后那端的电话就被人接起了。
　　那头的那声“喂”显然是杨思的声音, 卫湘和松了口气。
　　电话里说不清楚, 她没细问杨思具体情况, 只是跟她说知道她受伤了，想去看一下她，问她地址是哪里。
　　杨思安静了几秒, 似是在犹豫，但最后还是如实跟卫湘和说了地址, 临了不忘加一句，“卫医生, 你别告诉程医生啊。”
　　“好, 我不跟他说。”卫湘和应着，拉开车门，“需要我给你们带什么处理伤口的药吗？”
　　“不用了，我们在医院拿了药。”杨思：“卫医生你路上小心。”
　　想知道的可以见面再细问, 两人很快便结束了通话。
　　去往杨思所在的位置时，卫湘和给宋迟打了电话。她没去过杨思说的那个地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这种时候自然是要跟他说一声的。
　　谁知宋迟一听就急了, “我今晚没有饭局, 也不用加班, 你不回去我怎么办？再说了, 那个地方你认识吗？别到时候人没找着反倒把自己给丢了。”
　　“车有导航，手机也有地图，不会丢的。”卫湘和微笑着缓声耐心解释，目不斜视开着车，“程医生说思思受伤了，我得去看一下她。”
　　又是姓程的，宋迟没好气，“那程纪原自己怎么不去？”
　　“程医生和思思关系也不好。”
　　“我跟他们两个关系都不好，怎么不见你站在我这边？”宋迟酸溜溜嘀咕。
　　“宋迟……”卫湘和无奈失笑，“你跟他们不一样的。”
　　“那肯定不一样，要是一样我跟你结婚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确实没毛病，卫湘和一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话。微顿，她回到初始的话题，“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如果不喜欢在外面吃的话，我晚点回去给你做夜宵？”
　　宋迟皱眉，觉得自己的重点可能不是在晚饭上，不然为什么听她有条有理给自己安排好吃饭的问题也没开心到哪儿去，反而更郁闷了？
　　半晌，
　　“你先到我公司来吧。”他抠着桌面文件夹的脊，不情不愿道，“我跟你一起去。”
　　杨思所说的地址确实偏，是旧城区，这时候夜幕已经逐渐拉下，路边的一些小商店已经亮起了灯火。唯一的水泥路已经有些坑坑洼洼，眼见往里开路越窄，离房子还有一段距离时车竟然开不过去了，宋迟黑着脸把车后退一小段距离停在勉强够宽敞调车的树下，开着手机导航领卫湘和走。
　　卫湘和攥着他的衣袖默默跟在他身侧，左拐右拐，两人终于在一处半旧房子前停住。大铁门，借着昏暗的路灯，可以大概看到上头斑驳的锈迹。
　　“你确定是这里吗？”宋迟怀疑地蹙起眉头，“这个地方难道不是荒废已久的旧房子？”
　　卫湘和也不是很确定，“我给思思打个电话问问。”
　　宋迟侧眸看她一眼，毫无预兆地便抬手拍门。旧城区夜晚来往的人烟稀少，这么重力拍下去，铁门便哐当响起来，极为刺耳。
　　卫湘和没做任何心理准备，突然一阵重响，她心头一跳，有些被吓到。还没缓过来，就见宋迟一脸嫌弃地拍了拍手，“这什么破门，一堆铁锈沫，脏死了。”
　　卫湘和微愣，垂眸看他的手，脸上扬起温婉的浅浅笑意。
　　“应该是年代久了，又日晒雨淋的，生锈了。我给你擦一擦。”
　　她纸巾还没拿出来，宋迟就很自觉地把手摊开伸到她面前。
　　“擦干净一点。”
　　“……”卫湘和柔声应下，“好。”
　　宋迟正垂眸盯着卫湘和，看她专注地给他擦拭掌心的锈沫，门哗啦一下，门框底部与地面摩擦带出尖锐的声音，被人从里面拉开。
　　宋迟和卫湘和同时看过去。
　　“卫医……”眸光扫到一旁的宋迟，又回过头看卫湘和，了然，杨思扬起笑容，“外头风大，冷，你们先进来坐。”
　　相比之下，杨思的朋友确实伤得比她重一点。胳膊上被划了一刀，刀口不算浅，去医院缝了针。杨思的伤口都不是大伤，但却也不只胳膊被严重擦伤，背上有被棍棒击打过后的淤青。
　　卫湘和到里屋给她检查伤口，有些心惊肉跳，更多的却是后怕。
　　从伤口就能看出来，对方是下了狠劲儿的，若不是她们逃脱出来，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卫湘和帮她把背部的衣服拉扯好，眸底是未褪去的担心和后怕，“思思，你们惹到谁了？身上这些伤又是怎么来的？”
　　“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和别人起冲突了，他们就开始实施暴力了。”杨思解释得含糊，看卫湘和一脸担忧，她耸肩，弯唇一笑，若无其事道，“不用担心啊卫医生，这不是很严重。”
　　明白她这是不想过多透露的意思了，卫湘和也不逼问了。
　　只是，
　　“思思，我不知道你具体在做什么，可是一定要做这种事情吗？”卫湘和看她，秀眉微微蹙起，“这次的伤是这种程度，以后若还发生类似的事情……我怕你会有危险。就到这里，好吗？”
　　“不好。”杨思冷静摇头。她难得郑重看着她，“卫医生，我一开始就知道有危险的，可这就是我的选择。”
　　“而且，其实我做的事情也不全是有危险的，就偏巧这段时间赶上的都是这些事而已。像之前，我们就做过一些单纯反映传达某些需要社会关注伸出援助之手的现象，那些没……”
　　杨思突然停了声，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卫湘和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应该也看出自己猜到她从事的事情了，张了张嘴，最后劝诫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她叹了口气，“你和你朋友都是女生，在外面要小心，不要与人硬碰硬。坏人总归要付出代价，不急在一时，你们自己的安危最重要，知道吗？”
　　卫湘和朝她笑笑，起身往屋外走。
　　宋迟还在客厅等着她。在屋里待的时间不算短，再不出去估计他又要闹气了。
　　“卫医生。”看她离开，杨思突然叫住她。
　　卫湘和回头。
　　“其实，我朋友是民间记者。”只不过，他们比传统的民间记者，还要更隐秘，处理起事情来却又更无所顾忌而已。
　　杨思朝她笑，“我们还有别的男性朋友，不过他们去查别的事情了。”
　　终于等到卫湘和出来，宋迟收起手机，蹭的一下就从凳子上坐起来朝她走过去。
　　“可以回去了吧？”他垂眸问。
　　卫湘和抬眸，抿唇微笑，轻轻点头，“可以了。”
　　杨思送他们到门口，想到什么，又忙叫住卫湘和，“卫医生，以后不用过来这边了，这边只是一个临时的基地而已，很快就要换场地了。”
　　宋迟轻飘飘瞥她一眼，“不用你提醒也不会再来了。”
　　卫湘和无奈：“宋迟。”
　　“……”宋迟明白她是嫌自己又对杨思不礼貌了，不情愿地撇开头。
　　“知道了。”
　　不说了还不行？！
　　想了想，还是又叮嘱了杨思几句，卫湘和才和宋迟离开。
　　出了大门有一小截下坡台阶，卫湘和踩在青石阶上，突然脑袋一阵眩晕。双腿一软，脚下便一个踉跄，她下意识抓住宋迟的手。
　　手突然被身旁一股力往下拽，宋迟侧眸看卫湘和，脑袋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伸手托住了她要往下坠的身体。
　　眼眸迅速闪过一抹慌乱，他单手搂着卫湘和的腰让她依附自己，另一手抬起轻轻拍她的脸，“你怎么了？”
　　“卫湘和？”
　　“没事。”卫湘和朝他缓缓摇了下头，手改为攥住他腰际的衣服，脸上浮起的笑容有些勉强，“应该是劳累过度，头有点晕。”昨晚睡眠不足，今天也是一整天都在医院忙，下班了饭没吃又跑来找杨思，身体一时便有些扛不住。
　　她缓了口气，抬眸对宋迟柔柔一笑，“走吧，没事了。”
　　“走什么走？现在出去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宋迟黑着脸，想瞪她，但看她一副虚弱的样子，又有些狠不下心。
　　他放开她，“站稳了。”
　　卫湘和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见他一步迈到她前面的台阶，背朝她略微蹲下。
　　“上来。”
　　卫湘和怔怔的，没动。
　　“上来。”宋迟回头，拧紧眉头，“还是你想要抱的？”
　　“……”卫湘和垂眸，弯了弯唇，扶着他肩膀趴在他结实宽阔的背上，随即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第45章 
　　卫湘和偏瘦，宋迟背着她毫不费力。
　　把她往上掂了掂, 宋迟双手托住她膝盖窝背着她往外走, 嘀咕, “你怎么这么轻？”
　　卫湘和笑笑, 柔声道, “不算很轻了，我有九十一斤，很多比我个子高的体重比我还轻一点儿。”
　　“……说你就说你, 扯别人干什么，别人关我什么事？”宋迟眉头蹙起不悦地侧头想瞥她一眼，谁知两人脑袋挨得太近，头偏过去, 还没捕捉到卫湘和的目光, 微凉的薄唇便贴在了她的嘴角。
　　卫湘和微怔，一动不敢动。宋迟感受到她趴在他背上略微有几分僵硬的身体, 索性就着这个姿势“吧唧”亲了她一下。
　　心跳有些失了节奏，卫湘和侧眸看他。
　　宋迟已经淡定地转过了脸, 因这得逞的调戏, 他眸底一闪而过的神色有几分得意。
　　“你是不是特意减肥？”
　　“没有。”卫湘和轻声否认。
　　“你不要减肥, 再瘦下去就骨感了, 会硌到我，摸起来也没手感。”
　　“……”
　　几秒后也没听到卫湘和惯常顺从的回答, 宋迟耐不住性子皱眉催促, “听到没有？”
　　“听到了, 不减肥。”嘴角含笑，卫湘和轻柔应下。
　　这还差不多。
　　宋迟满意了，又开始跟她翻旧账，训斥她下班家也不回就跑来见杨思。
　　“还好我也过来了，如果是你自己来的刚刚就那么倒地晕死过去了我看你怎么办，不怀好意的人路过就把你捡走了。”张嘴就来，宋迟说出来反倒自己莫名有点后怕。
　　“不会的，我只是有点头晕。”
　　“那你下来自己走。”宋迟负气道，却没有松手要放她下来的意思，依然背着她一步一步散步般慢慢朝前走着。
　　卫湘和望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缓缓翘起唇角，脑袋耷在他肩膀。
　　“思思是对我很好的朋友，我知道她在做很好的事。”
　　“难道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宋迟嗤之以鼻。
　　卫湘和一顿，随即无奈：“宋迟……”
　　“还不让人说了。”宋迟满腹哀怨。这护着的劲儿，估计她在别人面前都没这么护过他。
　　“……”卫湘和继续缓声说，“我知道她在做好事，可是我也知道那是很危险的事。她很努力甚至不顾生命危险在坚持，我不想让她有孤军奋战的感觉，我帮不了她，可我至少想在她受伤的时候能让她不会太孤独。”
　　“……”宋迟有点酸，“要是她一辈子都在做这种事情那你还陪她一辈子啊？”
　　气死了，宋迟决定要是卫湘和敢回答是他就把她丢在这儿不要了，爱谁捡谁捡，他自己开车回去！
　　卫湘和没直接正面回答，只是道，“她是我在京城除程医生外最好的朋友了。”
　　“……”
　　提杨思就提杨思，程纪原都出来了！宋迟鼻孔都要冒烟了，他打量着周围环境，暗暗思索着要把卫湘和丢在哪里。
　　“宋迟，你能不能……”卫湘和欲言又止。
　　“不能。”猜到她要说什么，宋迟毫不犹豫一口拒绝，“我跟她是有恩怨的，还有那个程纪原，我不跟他们做朋友。”
　　卫湘和抿了抿唇，商量的语气喊他的名字：“宋迟……”
　　“不过，”宋迟清咳一声，又别扭地硬声道，“偶尔需要我出手帮忙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个面子不计前嫌帮一下的，包括帮她摆平一些棘手的问题。”
　　卫湘和没吭声。
　　宋迟急躁：“这样你还不知足？”
　　“没有不知足。”卫湘和唇瓣轻启，嗓音柔软，“谢谢你。”
　　被顺了毛，宋迟的语气又缓和下来，“以后你跟杨思和程纪原有关的行程要跟我说，像这次这样要是突然出点什么意外人丢了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当然了，”宋迟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不跟他们见面更好，如果不行就尽量减少。”
　　“他们是单身汉，无牵无挂，玩疯了都没人管，可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要时刻记住你是肩负着家庭的责任的，要顾家。”
　　“好。”
　　宋迟扭头看她轻轻靠在她肩上的脸，见她确实没有一丝敷衍的神色，放心地回过了头，开始跟她唠唠叨叨讲一些公司的事。大至考虑在哪里开分公司，最近又有什么新产品要做上市推广 ，小至人事变动，他出差行程的安排。
　　讲着讲着，他话锋一转，皱起眉头抱怨，“郑睿最近中午给我订的饭越来越难吃了，估计他是看我不顺眼想造反。”
　　卫湘和没应。
　　宋迟又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她还是没出声。
　　他刚刚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是没给任何反应的。
　　正想转头看她在做什么，哪知他还没有动作，就感觉卫湘和的脑袋软绵绵靠在了他的肩窝上，呼吸清浅均匀。
　　“卫湘和？”他试探着轻声叫她。
　　“嗯。”卫湘和柔软迷糊的嗓音无意识地应着他。
　　“……”嘴角莫名有很浅的弧度勾起，宋迟不自觉放缓了脚步，“你抱紧了，摔下来我不负责的。”
　　来到停车的地方卫湘和也没醒。宋迟一手绕到身后托住她的臀部，另一手打开车门，动作很轻地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给她系上安全带，又绕到驾驶座那边。
　　坐在座位上静静看她的睡颜，半晌，如受蛊惑般，他倾身过去在卫湘和的唇瓣印上一吻。
　　卫湘和这一觉睡到很晚。
　　宋迟也睡了，翻身的时候估计是惊动了他，他迷迷瞪瞪掀了眼皮，“你醒了？我晚上叫了外卖，你的那份在冰箱里保鲜着，热了再吃。”
　　“你也是吃的外卖吗？”卫湘和看他又闭上了眼睛，轻声问。
　　宋迟嗯了声。
　　卫湘和有点内疚。宋迟对吃的很挑剔，在公司上班将就着中午也基本是让郑睿到餐厅给他带饭，很少吃外卖。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竟然睡到了半夜，耽误了做饭…估计他晚上订了外卖也没怎么吃。
　　她问：“要不我到厨房你做点别的吃？”
　　“不吃。”宋迟动了动，迷迷糊糊，含糊道，“你快去吃饭，洗漱完睡觉，别明天又晕了。”
　　“……”卫湘和没再说什么，轻手轻脚下了床。
　　——
　　这段时间公司里确实忙，隔三差五就出差，宋迟对这种紧凑而忙碌的行程安排越来越不悦，脸色越来越黑。
　　郑睿在一旁小心翼翼看他脸色给他讲着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安排，宋迟面无表情听着，等郑睿讲完了，他话也不说拿过行程表便拿起笔勾了几处，又塞回到郑睿手中。
　　郑睿一脸懵，“宋总，勾出来的这些是……”
　　“不去的，能找着人的话找别人去也行。”说到这个，他一下子又怒了，“出差这种事情不会找别人吗？事事要我亲力亲为，我要你们干什么？”
　　郑睿一时理亏，往下看了看，瞟一眼宋迟的脸色，斟酌着还是开口，“宋总，25号的出差不能推掉，那天是要跟国外的投资商就海外分公司的建立一事进行商讨。”
　　“让副总去。”宋迟眼皮也不抬，慢条斯理回道。
　　郑睿低头，“副总已经提前预约休假了。”
　　宋迟一顿，抬眸看他，眸色危险。
　　郑睿硬着头皮，“25号是圣诞节，副总说那个时候公司新产品上市的事情也基本落幕了，他正好可以休年假陪女朋友出国过节。”
　　“不准假。”宋迟拉长了脸，“就他要陪女朋友啊？我还要陪老婆呢。”
　　这是决裁阶层之间的争斗，郑睿管不着，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宋迟松了松领带，语气缓了几分，“让他出国顺便跟国外投资商见面，把事情定下来，不然就不准假。”
　　“是，宋总。”郑睿黑线，默默退出。


第46章 
　　知道宋迟过两天要出差, 卫湘和提前给他收拾行李。
　　宋迟从浴室出来没见着人, 四下张望，想了想，往衣帽间走去。
　　卫湘和果真在里边。
　　“你在做什么？”他胡乱擦着头发低头看她。
　　“你不是周三要出差吗？我提前给你收拾一下行李。”卫湘和仰头看他一眼, 微微笑，又低头把叠好的衣服整齐地放进行李箱一侧, “我明天上午要跟同事去外地参加一个学习交流会, 周三晚上才回来。”
　　“不用收拾了, 我把出差取消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宋迟绷起脸, “你也没提过，怎么突然要出差？”
　　“临时安排的。”卫湘和缓声跟他解释, “本来要安排另一位医生，但是那个医生昨晚急性肠胃炎, 今天都没能来医院上班, 我们科商议后就决定让我替她去了。”
　　宋迟明显不是很乐意。
　　“怎么你们医院老有这种事情。”他嘀咕，不情不愿问 , “还有谁和你一起去？”
　　他确定如果她敢说是程纪原那这次出差她肯定去不成了。
　　卫湘和跟他说了个名字。
　　不认识, 但一听就知道是女的。
　　宋迟脸色缓和了不少。
　　卫湘和没注意看他的神色变化, 看看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问他，“那你是这几天都不用出差吗？”她记得宋迟跟她提过要出差, 还担心她不在家他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想提前给他准备好来着, 没想到突然就取消了。
　　“嗯。”宋迟应了声，“你别收拾了，洗漱好准备睡觉了。”
　　心知卫湘和明天要出差，怕她又劳累过度失眠不足晕了，宋迟很自觉地没对她动手动脚，熄灯后亲了她的嘴一下便极安分地闭眼了。
　　“宋迟。”就着窗外洒进来的微亮月色，卫湘和侧头看他，轻声交代，“我把你这两天要穿的衣服都搭配好了，后天的在衣帽间衣橱第一层，领带也放在一起了。晚上睡觉前要记得给手机充电，充电线在我这边的床头。早餐记得让郑助理给你准备，晚饭不想在外面吃可以去小也家，她知道我要出差。”
　　“你不是后天晚上就回来了？交代这么多做什么？”宋迟掀了眼皮睨她一眼，又收回视线，哼哼，“你别把自己丢了就好了。”
　　知道他又是在阴阳怪气暗示那天晚上找杨思差点晕倒的事，卫湘和莞尔，脸上浮起很浅的笑意，柔声应下，“好。”
　　第二天早上卫湘和出门匆忙，宋迟还没厚颜无耻地索要到告别吻，就只看见卫湘和出了家门的背影。
　　心里似乎有点空落落的，像被遗弃了般，宋迟内心一片苍凉和幽怨，一整天都有点蔫蔫的，提不起神。
　　卫湘和不在，回去没饭吃，也没心情去乔也家蹭饭，他下了班开着车转转悠悠随便去了家餐厅。一进去便有餐厅的服务员引着他往空座走去，他略一颔首，故作高冷地板着脸顺着服务员指示的方向往前走去，视线随意在餐厅内环视一圈。这么一扫，冷不丁便发现了前面不远处一个人独自用餐的程纪原。
　　他挑眉，脚步顿在原地。
　　程纪原是面对着他走过来的方向而坐，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他抬眸，两人的目光便在空气中交汇。
　　气势上不能输，宋迟挑衅地抬眉。
　　程纪原没任何表示，面无表情收回视线淡定用餐，似乎看到他只是一个错觉。
　　“……”自知被忽视的宋迟脸一黑，抬手示意服务员不用带路了，自己则径直朝程纪原过去。
　　在程纪原那桌前站定，宋迟居高临下看他，轻嗤，“程医生真是悠闲啊，下属去出差了，自己来餐厅享受。”
　　程纪原淡定从容，“宋先生看不过去的话，下次我主动跟卫医生一起外出学习交流好了。”
　　“程医生还想以公谋私？”
　　“我是看宋先生似乎对我没有以公谋私颇有不满，所以想满足一下你。”
　　“……”宋迟皮笑肉不笑，“以公谋私刻意接近别人老婆吗？没想到程医生竟然是这种人。”
　　程纪原淡淡瞥他一眼，“没想到吗？我以为我在宋先生心里一直是这种人。”
　　“……”
　　宋迟觉得他轻敌了，他竟不知这个看上去一副老干部模样闷声不响的人竟然跟他呛起来可以这么厚脸皮乃至不知廉耻，最让他生气的是他讽刺什么姓程的都给他噎回去了！
　　他一定要跟卫湘和控诉揭露他的真面目。
　　宋迟想了想，继续阴阳怪气，“程医生似乎因为在我心里是这样的人而很自豪。”
　　“能让宋先生时刻对我抱有这么深的敌意，难道不该自豪？”程纪原镇定反问。
　　“那是因为你对我们家卫湘和图谋不轨。”
　　两人每次碰面永远逃不开这个话题，程纪原纹丝不动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状似无奈的表情。
　　“既然宋先生还记得那就更好了，我们这种情敌关系，别说交谈，最好连碰面都避免。”
　　“宋先生不是来吃饭的吗？去吧。”
　　“这你又错了。卫湘和已经是我老婆了，你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算不上情敌，充其量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宋迟义正辞严，说着说着就在程纪原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就算是我的一厢情愿吧，我们似乎也不适合坐在一起吃饭。”程纪原冷静看他，提醒。
　　“多看看我你就没有自信对为我们家卫湘和动歪心思了。”宋迟说着，挑眉，“还是你担心在我面前会自惭形秽？”
　　程纪原静默，不想说话。
　　宋迟得意扬手，“服务员——”
　　程纪原并不想多理会宋迟，只当他是空气，一如开始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慢条斯理吃着。
　　并没有要急着回家独守一座大房子的想法，宋迟难得很有耐心地在口头上找程纪原麻烦。
　　程纪原恍若未闻，云淡风轻垂眼吃着自己的。
　　宋迟也不在乎他不作回应，缓了会儿，继续说，“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对卫湘和抱有心思，对有夫之妇念念不忘，会让我打从心眼儿里瞧不起你。”
　　吃得差不多了，程纪原放下筷子，抽过纸巾擦嘴。
　　他瞥一眼宋迟，总算开口，“我还没到没有道德底线的地步。”
　　宋迟嗤之以鼻，“你可是盼着我们离婚的。”
　　“你能保证你们这辈子不会离婚吗？”程纪原：“往后的事谁能说得清楚？但至少知道卫医生已经结婚后我便只把她当朋友。所以你不用纠结于这个问题而勉强自己跟我同桌吃饭，你不喜欢我，我也挺烦你的，更烦吃饭的时候有人在我耳边说个没完，还是个男人。”
　　“……”宋迟的脸黑如锅底。
　　“我不知道你跟卫医生为什么会闪婚，但婚姻不是靠挤开对另一半有兴趣的人就可以维持的。你防了我，别人呢？你可能不知道，卫医生已婚的消息传开时对她感兴趣的在医院里大有人在。”
　　宋迟从来不知道这事。因为程纪原和卫湘和有一层美其名曰师生的关系，他一直集中火力对付他，倒忘了防着别人。
　　“你知情还能容忍他们对卫湘和有好感？”宋迟愤愤然，对他的行为不齿。
　　程纪原觉得宋迟醋王上线时十分幼稚，斜他一眼，故意刺激他，“我凭什么呢？又不是我老婆。”
　　宋迟一噎，竟然无言以对。
　　见程纪原要离开，宋迟又赶紧拦住他，“慢着，把你手机拿出来。”
　　程纪原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睨着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索性也不要他手机了，宋迟塞过去一张名片，程纪原不接，他直接丢进他兜里，又别扭着硬声道，“要是有人接近卫湘和麻烦你一定跟我说一声。”除了姓程的外竟然还有这种物种存在，真是反了。
　　程纪原挑眉“宋先生好像忘了我也是被你列在黑名单里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可以了吗？”宋迟咬着后槽牙。
　　想想又有点不放心，“你，真对卫湘和没意思了吧？”
　　“……”程纪原越过他离开，头也不回。
　　跟程纪原吃完一顿饭，宋迟心里更觉不安，想给卫湘和打视频电话，但看了看时间，又作罢。
　　程纪原还挺克他的，跟他同桌吃个饭，竟然耽误了给卫湘和打电话。
　　卫湘和不在，日子莫名过得艰难又缓慢。
　　终于熬到周三快下班的点，估摸着卫湘和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宋迟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佯作随意问她用不用派人去接她。没说出来的话是如果她想要，他亲自去接也不是不可以。
　　卫湘和已经在出租车上了，温声拒绝了。
　　“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宋迟眉头一皱，埋怨，“你怎么回来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我怕打扰你工作……”
　　怎么说她都有理！
　　宋迟满心不欢喜，“回来了就行了，挂了吧。”
　　矜持地挨到准点下班，郑睿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见总裁办公室闪出一个人影，他一时愣住。
　　去敲了敲总裁办的门，没人应，他推开，里头果然没人了。
　　卫湘和回来，宋迟终于又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这让他神清气爽。
　　早上慢条斯理享受着早餐时，就见卫湘和拿了包又准备出门上班了。
　　“我先出门了，你路上开车小心。”她一如往常交代一句。
　　“你过来。”宋迟把刚抿了一口的咖啡放下，朝她招手。
　　卫湘和微怔，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自从那晚她说出她的心思后，基本她每天早上出门前他都会亲她一下，说是补偿。
　　耳后根有很淡的粉色泛起，卫湘和眸底柔软，有淡淡的笑意划过。走到他面前，她主动低下了头。
　　她的乖顺明显取悦了宋迟，只见他唇角很好心情地勾起，下巴微微抬起，满是咖啡气息的薄唇便印在了卫湘和的嫣红唇瓣上。
　　“去上班吧。”他语调不难察觉的轻快。
　　只是卫湘和出门没多久，他就接到了程纪原的电话。陌生的号码，但他能分辨出他的声音。
　　彼时他还在去公司的路上。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那端程纪原平静的语调说，“你过来把卫医生先带回去吧。”
　　宋迟眉头皱起，还没将困惑问出口，程纪原就把电话挂断了。察觉到事态似乎有些严重，生怕卫湘和出事，宋迟神色一凛，脚上用力踩下油门。


第47章 
　　卫湘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外出学习两天不在医院, 早上回来上班时便见到门口聚集了一伙人在示威，横幅上写着程纪原的名字, 内容不是让他滚出医院就是说他丧失医德。
　　能上升到在医院门口示威的程度, 应该不是小事。她匆匆回了科室, 想着问问具体是什么情况，谁知她刚换上白大褂出了办公室门口, 还没来得及找别的医生了解情况，就见别的医生从楼梯口那头神色匆匆过来。
　　“程医生呢, 让他别出来, 医院门口的家属要闯进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医生上个月初接生顺产不行后来剖腹产的那个孕妇家属闹来了, 投诉他猥-亵孕妇，昨天就来闹过了。”
　　整个身体一顿，卫湘和愕然。
　　别说她信得过程纪原的人品，那次手术她也在旁协助, 接产全程程纪原并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又何来猥亵的丑名？况且孕妇长时间顺产不出甚至晕过去还有大出血的征兆之时, 若不是他当机立断让人拿剖腹生产手术同意书劝家属签字的同时已经着手给孕妇进行剖宫生产手术，只怕那两母子最后难保平安。之后孕妇也是对程纪原千恩万谢的, 如今又突然来投诉猥-亵，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只是此刻不是适合光顾着震惊的时候, 卫湘和很快反应过来。
　　她冷静交代, “你去通知程医生不要出来, 如果他要出来一定要拦住他。”
　　那医生应下, 匆忙跑去找程纪原了。卫湘和的视线从她的背影收回来, 转头，在门口见着的那些家属已经气势汹汹闯进妇产科了，骂骂咧咧，两个保安还在费力阻拦着。
　　“叫姓程的出来，我们要讨个公道。”
　　“敢做就要敢当！”
　　“连孕妇都下得去手，丧尽天良。”
　　“……”
　　不堪入耳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妇产科过道，卫湘和抿唇，皱起眉头。
　　招来其中一个保安耳语交代他去联系别的安保人员增派人手过来支援，看他快步离开，卫湘和才看向那些家属。
　　“你们大家听我说几句好吗？”卫湘和努力平息他们的怒火。只是那群人似乎是失去了理智般，没一个人愿意静下来听她说，喊骂着借着一股蛮力便硬要往里闯。
　　卫湘和两步站到过道中间用自己的小身板挡住他们，“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程医生给你们的家属做手术时我也在场，他绝对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尽管已经尽力提高音量，只是她的嗓音本就偏柔，用尽力气算是喊出的话也没有起到一丝震慑的作用。反倒其中有人听到她话的内容，情绪更为激愤了。
　　“你在场也没有阻止他的兽行，你们嘉仁妇产科的医生就是蛇鼠一窝。”
　　“我们要你们道歉！”
　　“……”
　　家属情绪激昂硬要往科室内部办公室冲，卫湘和拦着，双方顿时发生肢体冲突。即便还有一名安保人员护着，卫湘和也被推攘着步步后退，身体都难以站稳。
　　妇产科别的医生查完房恰好过来，见状忙上前帮忙拦着暴动的家属。
　　“各位家属请你们冷静一点，不要动手！”
　　“这里是医院，再这样我们报警了……”
　　家属充耳不闻，吵嚷着继续往里逼近。
　　“你们医生相互维护，今天不给我们一个公道，你们也别想安生！”
　　“……”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卫湘和和过来帮忙的医生被家属推推嚷嚷，声音也被淹没。不知是谁一个猛力推过来，卫湘和脚下一个趔趄，伸手便想抓住同样被推挤着的医生，手不知又被谁撞开，身体失去重心便不受控制往墙角歪倒过去。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把她往后拽了下，踉跄几下，她站稳，回头。
　　“程医生？”
　　程纪原没看她，拽过另外一个医生就将她们推进了近旁的办公室。
　　“别出来。”他丢下一句，拉上门。
　　门外的动静更大，吵吵嚷嚷骂骂咧咧，卫湘和在办公室里一句没听清。生怕出去会拖累程纪原，两人在办公室里不敢乱动，更不敢出去，只能干着急。
　　“那些人昨天就来闹过了，程医生都已经郑重地解释过，院长也出面担保安抚过，可他们却还像丧失了理智般，硬揪着不放，除了一开始就在咱们这儿住着的那几个产后还没出院的，昨天下午开始就没人来了。”
　　卫湘和皱眉，刚问了一些细节，就听门外的动静似乎有了些异样。没过多久，骂咧声就渐渐远了。
　　程纪原推门进来，脸上有明显的伤痕，似是被手指甲划伤。唇角上扬起的那抹笑容也掩盖不住他的疲惫，“增援的安保人员把他们带出去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跟卫湘和一起被推进来的那名医生有些后怕，问了程纪原几句，又劝他最近还是别来上班在家好好调整，没得到他的回应，叹了口气，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出去了。
　　程纪原目送她离开，回过头看卫湘和，“卫医生，你也回去吧。”
　　卫湘和恍若未闻，反而问他，“程医生，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程纪原看她，无言，面上表情有些黯淡。
　　“当时在场的还有我和别的医生，就算不在场，我们也不相信你是他们口中所控诉的那种人。”
　　“谢谢。”程纪原嘴角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容，“事情不是真的，但那些家属这么来闹，造成的影响已经不可避免了。原本针对的只是我而已，但看今天的态势，他们似乎已经开始迁怒到你们。”
　　“医院在做调解，但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别的过激行为，而你，”程纪原顿了下，严肃道，“你跟他们已经起过冲突，未免他们会对你不利，等事情结束后你再回来上班吧，反正这几天医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要忙的了。”
　　卫湘和自是不愿，“程医生，我也是我们科室的一份子，我不需要躲在你们身后。”
　　“卫医生，我不是在以朋友的身份劝你，是以你上级的身份命令你。回来后补上假条吧。”程纪原：“别的医生能撤身的我也会让他们在家待命，这个安排我会亲自向院长汇报。”
　　卫湘和皱眉，“程医生……”
　　程纪原已经回过头去打电话了。
　　“你过来把卫医生先带回去吧。”
　　卫湘和大概知道他是给谁打电话了。
　　“不知道那些家属会不会在门口候着，我让宋先生过来接你了。”程纪原故作轻松微微笑了下，道，“你要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宋先生会比那些家属更难应付。”就算他没答应要帮宋迟好好看着卫湘和，但他相信宋迟肯定是默认他们达成协议了。
　　卫湘和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了起来。
　　“宋迟？”
　　程纪原似是轻笑了下，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自己先回办公室处理伤口便转身出去了，给卫湘和腾空间。
　　宋迟那头的声音有些急躁，“出什么事了？程纪原为什么让我去接你？你没什么事吧？”
　　没等卫湘和回答，他又说，“算了，有什么事见面再说，我很快就到了，你好好待着别乱跑，听道没有？”
　　卫湘和不知道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到哪儿了，不过她回自己办公室确实没等一会儿他就到了。
　　他没敲门就冲了进来，她正出着神，听动静以为是去而复返又来闹的家属，心里一个咯噔，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样？”宋迟冲进来就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一番打量。
　　“我没事，不用担心。”不是那些人，卫湘和松了口气，朝他笑了下，拉下他的手。
　　“没事姓程的叫我过来接你？”宋迟拧起了眉。
　　“……”卫湘和把自己知道的简明扼要给他说了下，没注意宋迟的脸越来越黑。
　　“你没事跟那群人起冲突做什么？”
　　“……他们突然就冲进来了，来势汹汹，而且他们针对的是程医生，我怕他们会做出过激行为，就想在保安来之前拦一下。”
　　“你就不怕他们对你做出过激行为？你一个女的跟一群男的抗争，你怎么这么能？”宋迟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遇事要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卫湘和缓声解释，“这种事情对一个妇产科男医生来说是很致命的污蔑，那次手术我在场，我只是想帮程医生解释一下，没想过他们会动手。”
　　“解释有用的话你以为程纪原不会自己解释吗？还要你帮他出面？是不是想着你出事了那些人就不敢来医院捣乱了？”宋迟没好气，“就是上个班怎么也这么不省心？”
　　“……”卫湘和静默看他，片刻，垂下眼睑，一言不发。
　　宋迟看她低眉顺眼沉默的样子，可怜巴巴的，莫名地，胸口积聚的怒火一下子便沉了下去，竟莫名其妙有点懊恼自己怎么一个没沉住气就冲她发这么大火。
　　“那个……”他动了动唇，有点无措，看她对着他的头发顶，两秒，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他就是一时有点着急。
　　抱了她一下自觉尴尬又松开，低头看她，别扭问，“那你有没有受伤？”
　　卫湘和轻轻摇头，“没有。”
　　那就好。宋迟舒了口气。
　　“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找一下程纪原就带你走。”


第48章 
　　卫湘和不知道宋迟跟程纪原谈了什么，从程纪原办公室回来, 他就直接带着她离开了。
　　没直接去公司, 宋迟先把她送回了家。
　　“你这几天都在家待着吧, 等事情过去再回医院。”临走前, 宋迟叮嘱卫湘和, “那些人说不准还会怎么闹，你别自己偷偷跑回去, 知道没有？”
　　“好。”卫湘和点点头，向来恬静微带浅浅笑意的脸上有不难察觉的忧虑。
　　心知她肯定是在担心程纪原医闹的事, 宋迟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那我去公司了。”
　　压下心底的异样, 他转身就要拉开车门上车, 想了想, 还是没忍住, 回头两步走到卫湘和面前。
　　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卫湘和抬头看他。
　　“你很担心程纪原？”宋迟臭着脸，不悦地质问。
　　卫湘和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了吗？”
　　“你就说是不是？”
　　卫湘和不知道他的意图, 犹豫了下, 还是迟疑道，“宋迟，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像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更像是有备而来故意针对程医生的一场戏。手术过程中在场的除了我还有别的医生护士, 我们都可以给程医生作证他从没对孕妇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而且那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 距离手术已经过去近两个月, 如果真有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来说？”
　　卫湘和认真分析着，没注意宋迟渐如锅底又有些幽深的脸色。
　　“这种事情无论对哪位医生都是一生的污点，况且那些家属的行为已经影响到我们科室的正常工作，科室的医生现在都处于一种神经紧绷的状态……宋迟，你可不可以，帮忙查一下？”
　　“那你重复一下我刚才的问题。”宋迟紧紧盯着她平静道，神色莫辨。
　　“你问我是不是很担心程……”福至心灵，有丝丝涟漪在心头蓦然泛起，卫湘和一顿，有某种猜测在嗓子眼儿呼之欲出，可又无从确定。定了定心神，她轻声喊他的名字，“宋迟……”
　　“卫湘和，我不喜欢你对程纪原有过多的关注。”宋迟直视着她，面上是难得的严肃，“你不是喜欢我很久了吗？是不是觉得嫁给我了，梦想成真了，就不需要珍惜了？”
　　“可是我已经把你当老婆了。我也说不清我现在对你是什么感情，但肯定不是不喜欢。我现在很习惯有你的日子，也不想再找第二任妻子，所以之前给你离婚的主动权这个承诺我要收回。”宋迟：“反正你已经是我老婆了，也执着地喜欢了我那么多年，以后也要坚持下去，不能想别的男人，不然我会不高兴。”
　　“你也不用觉得不公平。”宋迟干咳了下，不自在地撇开视线，硬声道，“我也会喜欢你的。”
　　“……”卫湘和静静盯着他，眸光逐渐柔软，有笑意在眸底浮起。半晌，她垂下眼眸，有弧度在嘴角缓缓翘起。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宋迟不悦皱眉，想到一种可能，他不禁暴躁了，面上是风雨欲来，“你不会已经不喜欢我了吧？”
　　卫湘和唇角还上扬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缓缓抬脚往宋迟身前近了一步，伸手过去握住宋迟垂在身侧的手。宋迟的手大，她拉住他的手，只能握住他手掌的一半，看起来倒像是她白皙的小手在宋迟的手心里窝着。
　　“等有一天你确定你也喜欢我的时候，你会跟我说吗？”卫湘和的语调轻缓而柔软，听在耳里，如同被绒羽从肌肤轻轻刷过，所到之处激起一阵酥麻。
　　“那你别变心，要一直对我好。”宋迟理直气壮谈条件，想了想又加一条，“不能跟程纪原走太近。”
　　想起这个宋迟忍不住又要唠叨，“他喜欢过你的，你要避嫌知不知道？也不要对他太好，像他这种没有定力的男人，你稍微对他温柔一点关心一点他又要粘过来怎么办？”
　　“我跟程医生一直都只是朋友。”卫湘和解释。
　　宋迟虎着脸，“你就说知道了就行了，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卫湘和微微一笑，“好，知道了。”
　　乖巧的样子还是取悦了宋迟，唇角喜不自禁扬起，又被他硬生生压下。
　　“我也不是小气的人，程纪原的事我会帮忙看着办的，你就别整天惦记着了。”他傲娇道。
　　“谢谢你。”卫湘和由衷道谢，看宋迟面色不对，她愣了下，又微笑着解释，“不是替程医生道的谢，是替我们整个科室的人。”
　　宋迟有些别扭，“我只是答应帮忙，没说一定可以解决的啊。”
　　“我知道。”卫湘和顺着他的话应着，抿唇弯起嘴角，“你上班路上小心。”
　　目送宋迟离开直至消失在视线里，卫湘和才回屋。
　　毕竟是他们科室的事，程纪原又是她的朋友兼同事，自然做不到答应宋迟那般完全不去惦记。或许是有心人故意让事情发酵，没到两天，这次的医闹事件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手机新闻推送都有这个。
　　想着能不能从里头找出点有用的信息给宋迟或程纪原提供解决问题的思路，她回房后没一会儿，便直接去书房开电脑搜索相关新闻仔细一条条往下看。
　　杨思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她刚从外地回来就听一个朋友茶余饭后般顺嘴提了下这事，难以置信的震撼之余，她当即便给她爸打电话，没人接，她又给卫湘和打。
　　同在一个科室上班，总会对事情的始末了解一点。
　　没绕圈子，她开门见山就问程纪原的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卫湘和没做任何隐瞒，把自己知道的悉数告诉了她。
　　“当时手术时我也在场，我可以确定那些家属口中的猥-亵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我怀疑应该是有心人在背后操纵，可我们现在并没有证据去证实这一点。”卫湘和冷静地给她说明现在的情况，“那些家属已经是第二天在医院门口聚众示-威，声称要医院开除程医生还他们公道。今天我上班的时候他们还直接闹到了科室里面，并且也有迁怒到科室其他医生的趋势，所以程医生责令让我们都回家待命了，说他会亲自跟院长汇报这个安排。”
　　“那他自己打算怎么办？”杨思那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已经很大，网上的言论铺天盖地，一面倒要声讨程医生。”卫湘和面色有些凝重，“如果没办法证明程医生是被污蔑的，我担心医院方面会迫于社会压力度程医生做出处理。”
　　“做出处理岂不是意味着默认罪行，一辈子背负这个污点？”杨思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以后谁还会找他当医生？”
　　卫湘和垂了眸，“这是最坏的结果。”
　　杨思那端陷入了沉默。
　　“思思？”察觉到杨思的情绪似乎有些异样，卫湘和顿了下，试探着叫她的名字。
　　“卫医生，先不说了，我回趟家。”杨思突然道，挂电话前不忘安慰卫湘和一句，“不用担心，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思思……”
　　杨思已经挂了电话。


第49章 
　　仿佛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程纪原的事情短短几天内在网络疯狂传播, 关于他的负面言论甚嚣尘上。
　　这些都是卫湘和自己在网上看到的。自宋迟把她从医院接回去已经第三天, 医院那边迫于舆论的压力已经开始在严肃考虑程纪原的去留问题。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好再打扰程纪原的，杨思自那天后也再没有消息, 再想知道别的，只能问宋迟。
　　宋迟也不瞒她，下班以后吃着饭便给她讲了他所查到的一些事情。
　　事情确实是有人在幕后操纵。他这几天有找人跟踪那些家属, 没发现他们与什么人有异常的接触，但他查到，在那些人开始指控程纪原猥-亵之前, 孕妇丈夫的银-行账户无端多了10万元。他原本是本本分分的一家小公司月入几千的普通员工, 也没有任何别的收入来源, 无端有人给他转账10万元，若说这笔钱来路没有问题, 只怕说服力还有很大的欠缺。
　　“你的意思是, 孕妇丈夫收了别人好处, 故意抹黑程医生？”卫湘和微皱着眉, “可是什么人会跟程医生有这么深的过节，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
　　“报复都还算是轻的，对方想要的应该是程纪原身败名裂，所以不惜动用各种媒体资源在网上大规模传播。”宋迟哼哼, “姓程的他太讨厌了, 指不定得罪了多少人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谈起程纪原的事情时宋迟表示出对他诸多看不顺眼了, 卫湘和见怪不怪, 问他，“那没有查到别的什么吗？如果转钱的话，应该能查到对方是什么人。”
　　“查到没什么难度。”挑着饭粒往嘴里塞了一口，宋迟不紧不慢道，“对方不肯承认才是问题。”
　　对方不是老手，作案手法不精，给他们留下了线索。摸着转账户头这条线，他自然很快查出对方是谁。如同他们一开始猜测的，对方确实和程纪原有过节，关于这点他在查明对方身份后有拿去跟程纪原确认过。只是对方对此坚决否认，声称转账的账户银-行-卡他办好没几天就丢了，等他发现再去银-行挂失补办的时候，发现里头已经少了钱。
　　他作案手法不精，可在这一点上又相当高明，宋迟派去的人根据他所述确实查到他有挂失补办那张银-行-卡的记录。
　　“他的话似乎没有漏洞，可又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卫湘和专注分析着，“卡掉了，刚好就被跟程医生有过节的人拾到，再找到孕妇的丈夫谋划这件事，巧合得有点不同寻常。”
　　“看来你也不至于傻到被表面现象所迷惑。”宋迟扬起嘴角，笑意中带着毫不吝啬的赞赏。
　　“……”卫湘和一窘，微顿，又问他，“可是他不肯承认，除非产妇的丈夫肯出面指证，不然我们还是没有证据能证明程医生是被人恶意污蔑。产妇的丈夫一开始既然答应了这件事，也拿了钱，只怕不会轻易改口……”
　　想到这个，卫湘和眉头又微微蹙起。
　　“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承认。”宋迟云淡风轻勾唇，一脸的志在必得。
　　同为妇产科医生，仅仅是因为在学术研究的场合被程纪原当众反驳过他站不住脚的学术观点，成就和名望不如程纪原就怀恨在心，妄图用这种歪门邪道搞垮对方，他打从心底里看不起这种小心眼心理阴暗的人。既然遇上了，他不介意在送一个人情给程纪原的同时教教他怎么做人！
　　卫湘和不知道他所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宋迟喝住了。
　　他皱紧眉头，一脸不悦，“好了，你别再提姓程的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少惦记他。”
　　卫湘和茫然看着他 ，一愣。半晌，她朝他缓缓弯唇，眉眼间都带着浅淡的愉悦笑意，声音轻柔，“我只是想让你小心，不要惹事。”
　　前一秒还因为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而有些别扭不自在，下一秒，他的脸色又有几分怪异。
　　惹事？这口吻，难道在她眼里他不是个顶天立地正义凛然的男子汉，而是个熊孩子？！
　　程纪原当事人的身份，极大地限制了他为自己洗刷罪名的渠道。家属别有目的，自然不会同他平静和解，和解意味着默认讨伐他的罪名，他自然不会答应，而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孕妇跟她当面对质。加之如今他的照片已在社交网站传得沸沸扬扬，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的地步，想要做点什么，确实已经被缚住了手脚。
　　如今宋迟这边已经从根源入手，还程纪原清白只是时间问题。
　　宋迟去书房处理点公事，卫湘和自己在卧室刷着关键词为“嘉仁妇产科”的相关新闻，有点出神。
　　之前杨思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似乎也很关心这件事，现在事情有突破口了，她不知道要不要跟她说一声让她不要担心。
　　宋迟说医院原本为了降低这件事的影响，股东大会已经决定要撤程纪原的职，后来是杨院长以自己院长一职为程纪原做担保，才留他至今。
　　卫湘和知道杨院长和程纪原关系好，但从杨思那天的反应，她总觉得杨院长下这么大的赌-注，或许不止是因为他相信程纪原的人品，应该也有杨思大的原因在里面。她记得当时杨思挂电话的时候说要回家一趟的，或许是她给杨院长也做了思想工作？
　　可杨思一直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如果她的注意力不在这件事上面，贸然跟她提，会不会打扰她？
　　卫湘和犹豫着，手心突然一震，手机里来了新信息。是医院同事给她转发的一条新闻，附带着一小则视频。文字叙述的内容，竟然是完全与最近常在首页声讨程纪原的相悖，都是描述程纪原解决过哪些棘手的危急情况的，有条有理，都相应贴上了证据。
　　视频里是一帧帧画面切换，有熟悉的面孔，也有完全陌生的，自述都曾是程纪原的病人，在最危急的时候受过他的施救，才得以大小保全，有如今的阖家安康。他们相信他的医德，更相信他的人品，如今得知他被冠以这样的污名，愿意出面为他做证明，担保他不会做出这种事。为了提高可信度证明自己所述属实，部分人还亮出了一些曾有程纪原签字的单子，以及程纪原去病房探望神产后的孕妇以及新生儿时孕妇一家和乐融融和他交谈的照片，以亲身经历澄清程纪原被指控的丑名。
　　每个家庭的镜头时间不长，但从画面也能轻易感受到他们的诚挚，有个别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说起差点难产时更是忍不住落泪，感慨若不是程医生，他们家估计留不住宝宝。
　　卫湘和看着那个视频，眼角一点点湿润，直至模糊了视线。
　　她一直感受过的只是新生儿诞生时带给他们与家属同喜的那短暂的感动，原来，有人一直记得曾经带着一个个小生命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他们。一直没奢望会被铭记，有一天被人以这种方式告知他们的倾心付出有人记得。
　　宋迟回房，见卫湘和静静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叫了她一声。
　　卫湘和缓缓回头看他，嘴角明明有上扬的弧度，她的眼眶却红了一圈，充盈着眼泪。
　　宋迟没见她哭过，冷不丁看她眼眶湿润，不由得有点慌。
　　“你怎么了？”他大步迈向她，皱着眉抬起她的下巴。
　　卫湘抬眸看他近在咫尺的脸，牵了牵唇角，想笑，眼泪却一下子溢出。
　　“你哭什么？”宋迟拇指腹摸着他的眼睛下方和脸颊，眸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
　　“我没有欺负你吧？”
　　卫湘和摇摇头，嘴角还有浅浅的弧度。看着宋迟皱起的眉头，她轻笑了下，突然轻轻伸手揽住他的腰身，脸埋进他怀里。
　　“宋迟，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要当医生吗？”
　　“我好像，找到当医生的意义了。”


第50章 
　　这一则附带视频的消息在网上飞速传播, 一夜之间，已经有要压倒前不久声讨程纪原要他滚出医学界言论的势头。而不知为何, 在这则消息出来的第二天, 声称产妇遭到猥-亵要医院给个交代的那家人也没再来医院闹事。察觉一直以受害者自居的家属心虚之嫌，理智客观的部分网友甚至开始分析这件针对程纪原气势汹汹而来的医闹事件中的重重疑点, 力证程纪原清白。在事情持续发酵多天, 多方持续努力之下, 程纪原从在风口浪尖被声讨的对象变成了受害者，这一场风波总算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宋迟在卫湘和给他看了那条视频后便吩咐公司官微和公众号转发了那则消息造势，第二天上班之时一看, 已经转发破十万，评论里也讨论的热火朝天。没过多久, 就又收到消息说主导这件事情的那个医生已经认下所有罪行，承认到嘉仁医院闹事的那家人是受他的指使故意找程纪原麻烦。
　　宋迟颇为得意给卫湘和打电话邀功。
　　卫湘和静静听他以故作轻描淡写却又抑制不住得意洋洋的语气滔滔不绝, 唇角始终浅浅柔柔地翘着。
　　“……那些家属不会再到医院闹，舆论也已经朝着对程纪原有利的方向走, 而且明天之前我也会丢出一份能彻底证明程纪原清白的证据，堵住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的嘴。”
　　“……你不是想回医院么？明天吧，明天带你回去。”
　　“好。”卫湘和温声应道。
　　宋迟沉默了会儿，眉头皱起, 心里有点不爽, “我说那么多你就一个好字？”
　　卫湘和抿起唇角微笑, “爷爷说你小时候爱吃面疙瘩, 晚上给你做这个好吗？还是说你想吃别的？”
　　“……”宋迟觉得卫湘和转移话题的技术真是很炉火纯青了, 还想用吃的拴住他的胃。更让他郁闷的是，他好像不知不觉还真被拴住了，想他也曾经是厨艺算上佳的优秀青年，可那时候他在家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如今倒是没饭局就基本是在家吃饭，在外出差也惦记着卫湘和做的饭菜的口味。自己做的都不想吃，就想吃卫湘和给他做的。
　　宋迟觉得他一定只是自己太懒惰了才非要吃卫湘和给他做的。都说男人一结婚就变得爱依赖另一半，仿佛自己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他果然堕落了！
　　心里一万遍唾弃着自己，嘴上却答应了。想了想，又提要求，“不要只吃那个，你再做点别的。”
　　“好。”
　　“我晚上正常下班。”
　　“…… ”卫湘和眉眼间的笑意愈浓，她嗯了声，柔声应：“好。”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每天中午都会跟她说一声他晚上是正常下班还是有饭局不回去吃饭，或许每天都只是无意一提，但却似乎也已逐渐成了习惯。
　　这通电话内容其实没什么营养，一本正经地说正事又忽然演变成后面讨论晚饭吃什么更是莫名其妙，宋迟回过神来，清咳一声，便要挂断电话。
　　卫湘和在那边喊住了他。
　　“你……能不能别跟程医生说那则消息是思思放出来的？思思不希望他知道。”
　　昨晚看到那则没有署作者名字的新闻，她脑子里不带犹豫闪出一个人的名字。以匿名的方式向社会传达资讯引导正确舆论，又会在短时间内积极各处奔波找到视频里的众多曾经程纪原手生产的家庭为程纪原作证担保，以这种方式插手程纪原事情的，她能想到的只有杨思。
　　明明知道他们相处一直不是很和谐，但莫名的，就是想到她。所以当时她就给杨思打电话过去了，想问问情况，只是电话不是无法接通就是占线，最后便只给她发了条信息。没过多寒暄的话，只是简洁明了地问她这次网上流传的为程纪原发声的那则消息是不是出自她的手。
　　这条短信第二天早上才收到回复，杨思的回答只有一句话。
　　【卫医生，别告诉程医生呀，顺手的事而已，我不想让他知道。】
　　这必定不是顺手就轻易能做到的事，卫湘和不明所以，却也识趣地没再追问，只是回了个“好”字，并让杨思注意安全。不是不关心她，只是总有预感，杨思没说出来的事，不会是想跟任何人分享的，至少现阶段是。
　　那时去那个偏僻的基地找杨思时宋迟也在场，以他的敏锐，估计也是一早就猜出那是杨思的手笔，所以以免他一时嘴快跟程纪原透露了，她趁着这次机会提醒一下他。
　　“为什么不让知道？”宋迟想也不想就反问，明知卫湘和看不见，却也没忍住挑了个眉，“怕程纪原知道她喜欢他？”
　　“……”卫湘和呆了呆，“你说什么？”
　　“……你没看出来杨思喜欢程纪原？”宋迟的眉挑的更高了，“卫湘和，你这么迟钝，当初得多艰难才能发觉自己喜欢我？”
　　宋迟自然没能从卫湘和那儿得到答案，而他没等到明天，在当天就丢出了一份证明程纪原是被人污蔑的证据。
　　那份证据如同之前众多家庭帮程纪原做担保力证他清白一样，以视频的形式在网络上呈现并广为传播。视频里是主导这一出医闹事件的幕后主使，跟程纪原有过节的医生。在视频里，他懊恼难当交代了他跟程纪原的恩怨过节，他是怎么利诱那个家庭的人出面诽谤程纪原毁他名声，又是怎么操控网络舆论让社会网民声讨程纪原将事情的影响闹大逼他离开医院，以及怎么未雨绸缪以防万一一早就铺好后路为自己脱罪的谋划的。
　　视频一在网络上曝光，顿时引起一阵唏嘘。很快又被人扒出来，那个城府极深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人，不过也只是一家上市企业的倒插门女婿，而之所以主动出面说出真相，不过是因为有人对那家企业施压让他说出实情，否则将中止商业合作。
　　那个视频则是施压后的结果。
　　视频流传开来，那名医生毫无疑问遭遇骂声一片。很多的人在指责他陷害好人的同时，又回过头对程纪原多天以来忍气吞声备受羞辱甚至差点含冤受屈身败名裂的境遇表示同情。
　　而这一天仿佛是众多吃瓜网民的狂欢日。这个石锤爆出来不久，紧接着又有一则新的视频在网上流传开来。视频主角是这次医闹事件的女主角，那名据说在生产时遭到程纪原猥-亵的产妇，在视频里她羞愧难当坦白生产过程中程纪原并没有对她做出任何不轨的举动，相反，若不是他当机立断采取手术，只怕他们母子在生产台上就断气了。她知道他们家里人收了别人好处要污蔑程纪原败坏他的名声，一开始她不同意，可后来也还是败在了利益之下，默许了他们的做法。说到最后她竟情难自控痛哭起来，连连跟程纪原道歉。
　　一天一夜内，三个视频的接连曝光，网络炸了锅。
　　看到这则消息时，宋迟和程纪原正在餐厅碰面。
　　两人各自看了这则视频，宋迟饶有兴味，程纪原始终面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面无表情关了视频，程纪原端起杯子抿了口水。
　　“就不想说些什么？”宋迟问。
　　“谢谢你，所以这顿我请。”程纪原的语气诚恳，不似开玩笑。
　　宋迟斜眼睨了下菜单，摇头。
　　他才不呢，跟程纪原吃饭有什么意思，卫湘和说了晚上要给他做疙瘩汤。
　　程纪原自然知道他不屑于那一顿饭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以为以宋先生的行事风格，不会选择以匿名的方式曝光这些视频，低调的作风，倒是让我出乎意料。”
　　“你不会以为我会为你做这么多事吧？”宋迟扬眉。
　　程纪原微一蹙眉，“什么意思？”
　　宋迟心情很好地勾唇，懒懒道，“实话告诉你吧，那些太柔的事情我做不来，喏，第二个视频，就是那个跟你不和的医生认错那个，才是我让人做的。”
　　“反正这件事情跟我没多大关系，插手这种事情显得我挺无聊的，也懒得再处理社会舆论的事，便扔给匿名的人接手了。相比之下，她会比我更有热情做这件事。”
　　宋迟明显话里有话，程纪原眉头拧成一个结，“你知道匿名的人是谁？”
　　“都说了匿名了，我怎么会知道是谁？”宋迟装傻。故意抛出信息，却又没点明对方身份，他想，他这样应该不算是出卖杨思，如此一来，他在卫湘和面前也就依然能理直气壮了。
　　“……”一脸狐疑死死盯着宋迟，程纪原忽然淡定下来：“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问了。对方选择匿名，私心也是不想让人知道才是，我尊重他。”
　　宋迟：“……”这跟他想达到的效果出入是不是有点大了？想暗示他戳穿杨思对他的心思让这俩忙活去别打扰卫湘和怎么就这么难！
　　他咬牙嘲讽一句，“程医生真是善解人意。”
　　程纪原：“宋先生也是，不然说话藏藏掖掖有所保留真不是你的风格。”
　　“程医生这种报答恩人的态度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表达谢意是必要的，宋先生有需要我的时候还是可以尽管开口。”
　　“没什么需要你的，跟卫湘和保持距离就好了。”
　　……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话题，程纪原不想接话，莫名其妙扫他一眼，叫来服务员点餐。
　　两人自坐下后便只是叫了杯喝的，既然来了，自然是顺便吃了饭再回去。
　　宋迟双手环抱倚靠着椅背看吃程纪原点完餐了把菜单递过来示意他点，他颇为傲娇嘚瑟地拒绝，“卫湘和说晚上给我做疙瘩汤。”
　　“……”程纪原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看他走了，回过头斜宋迟，“宋迟，其实你特别幼稚。”
　　宋迟大言不惭，“卫湘和就喜欢我幼稚。”
　　程纪原盯着他，唇角忽然忍俊不禁几不可见地微扬。知道这是个无休止的话题，他没再跟宋迟争论下去。
　　他嗓音低沉，肃然道，“不管怎样，这次的事情谢谢你。”
　　“不用对我太心怀感激，我是看在卫湘和的面上，要不是她在你手下上班，我才不管这种琐事。”宋迟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起身。
　　他意有所指道，“其实我做这些事并不难，但是别人做起来，恐怕就未必。”
　　居高临下打量几眼程纪原，他又一副了然的样子，说，“确实挺讨厌的，怪不得人帮你还匿名。”
　　抬脚想走，想想不放心，又回过头恐吓，“不要再惦记我们家卫湘和，不然我也给你整一出这样的好戏。”
　　完全没被他的威胁震慑到的程纪原：“……”
　　看宋迟离开，他的注意力不自觉回到那个匿名为他证明清白的人身上。
　　知道他惹上医闹后，他的朋友都对他表示过关心，倘若是他们出手帮忙，不至于连他都不让知道。
　　脑子里忽地闪现过一个人。她最近行踪诡异，变得有些神神秘秘，行事风格倒跟这次的相像。只是，会是她吗？
　　程纪原眉头蹙起。
　　——
　　宋迟又要出差了。继他推掉了好几个出差的行程后，这是他第二次出差。
　　计划是两天，他翻着日历数了数日子，确认能赶在圣诞节前回来，才安下心来。
　　卫湘和在他洗澡前已经提前给他收拾好了行李。许是有经验了，她给他收拾行李的速度越来越快。
　　宋迟擦了头发没事可做，百无聊赖晃悠去了衣帽间，随意打开了他出差随行的商务包，看到里头整齐摆放的各类物品就想伸手去翻一翻，脑子里浮现起卫湘和一丝不苟给他认真收拾的模样，又收回了手，拉上拉链。
　　衣橱里卫湘和按她的习惯将两人的衣服分类摆放得整齐美观，对他的全套衣服的摆放更是有规律可循。虽说每天穿的衣服依旧是卫湘和前一晚给他准备好放在床凳上，可因为每次出差前他无聊得紧都会站在一旁看卫湘和给他收拾衣服，他已经基本摸清了衣橱衣服摆放的规律。
　　自然，这并不影响他对卫湘和不自知的依赖程度。
　　双手插兜在衣帽间晃悠着，耳朵微动，听到卧室的动静，知道卫湘和洗完澡出来了，他抬脚出去。
　　卫湘和的长发用发带全束了起来，露出光洁的脑门和刚被浴室雾气氤氲过带着微粉的脸蛋。她坐在梳妆台前，正往脸上揉着护肤水。
　　宋迟近前，靠坐着梳妆台，垂眼盯着她片刻，忽然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卫湘和一顿，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他记得他们当时结完婚没有去度蜜月来着……
　　“你想去什么地方吗？”
　　“……我是问你。”宋迟虎着脸。
　　卫湘和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平常一直忙于工作，也知道宋迟不喜欢外出旅游，而宋迟是不喜欢吃外面的饭菜的，她不在，只怕他吃饭吃不好，又要生闷气了，由此她便一直没想过要去哪儿走走。
　　“我没想过要去哪儿……”
　　宋迟不容置喙，“那你想想。”
　　“……”卫湘和摘下发带梳理着头发，抬眸问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怎么了吗？”
　　宋迟有点郁闷。还能怎么了，这个圣诞节正好是周六，他们可以一起过的。除了春节稍微会正式一点，以往他没过过这种节日，并不懂这种洋人节日正常人一般都是怎么过的。
　　张了张嘴，想让卫湘和根据自己的喜好制定计划，想想又作罢。计划这种定西太有目的性了，还是即兴吧。
　　“随口一问而已。”他敷衍道，有些烦躁地拨拉了下头发往床-上走去。
　　这次的出差因为临时有了变动，延期一天。
　　宋迟相当暴躁，偏偏这个时候宋母还给他发了个视频电话。
　　宋母不知道他出差了，视频电话一接通，就在镜头里找卫湘和的身影，“和和呢？”
　　看着不对，皱眉，“你这是在哪儿？酒店？”
　　宋父在旁一听是酒店，凑到镜头面前就拧眉瞪眼，“有家不回去酒店做什么？你是结了婚的人，荒唐！”
　　“我倒是想回去，您倒是回来接管公司别在国外干别的。”宋迟语气里满是怨气。
　　宋父反应过来，“哦，出差去了是吧？”
　　仿佛没听出宋迟深深的怨念，他鼓励道，“好好干 ，儿子。”瞬间消失在了镜头里。
　　宋迟面无表情：“……”每次提起这个话题他爸就装蒜，他已经麻木了。


第51章 
　　宋母原本想趁有时间开视频见见卫湘和, 见宋迟没跟卫湘和在一起，也没了什么兴致，随意叮嘱他几句注意身体要顾家好好照顾卫湘和之类的便打算挂电话。
　　宋迟有些目瞪口呆, “妈, 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宋迟稍稍觉得被遗弃感没有那么重, 就听宋母接着说, “想见见和和，以为她跟你在一起才给你发视频的, 早知道你没跟她在一块我就不给你打了。”
　　“……”宋迟心情复杂。他不像这个家的儿子, 更像是上门女婿, 而卫湘和是他们的宝贝女儿。
　　努力争取关爱，他提醒，“妈, 我才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
　　宋母语气凝重地嗯了声, “所以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了, 你打小就浑，我看和和是个懂事讲理的，你听她的话, 好好过日子, 别再犯浑。”
　　自从跟卫湘和结婚后就深刻感受到这个家里头的人喜新厌旧对他的嫌弃, 偏偏他以前确实有过荒唐，他理亏, 无从反驳, 气闷而又幽怨地隔着屏幕跟宋母对视几秒, 哼了声，拉长脸挂了电话往浴室去。
　　随便冲了下就拿着换下的衣服出来了，相比刚进浴室时，他的脸色更臭了。
　　不在家就是很烦，吃东西不合口味就算了，衣服换下来也不知道丢哪里去，还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黑着脸又回到浴室拿吹风机吹头发，吹着吹着就出神了，满脑子都是在家时卫湘和体贴耐心地为他准备这准备那忙活的身影，还有他悠哉跟在她屁股后面跟她对话的场景，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讲她好声好气地应和。不算有生活情调，可是很有趣啊。
　　心里有点空落落，怪不是滋味的。唉，其实他有点想家了。
　　关了吹风机撂在洗漱台上，他转身出来，径直到床头桌捞起手机。
　　呼吸灯一闪一闪的，他摁亮屏幕，就看到手机桌面躺着一条看不全的信息，发信人是卫湘和。
　　心情不自觉轻快了几分，他划开屏幕点进卫湘和给他发的信息。延续她往常给他发信息的一贯风格，信息的内容是他出差城市明天的天气预报，提醒他明天会降雪，让他注意保暖，外出要开车的话慢行，小心路滑。
　　重复看了两遍那段平淡的文字，脸上有克制的傲娇笑意扬起，他没回信息，直接给卫湘和拨了电话过去。
　　机械化的嘟嘟声一直在耳边持续，久久没等到卫湘和接电话，宋迟的那点好心情慢慢被浇灭，微扬的嘴角缓缓被压下，脸色黑了几分，他抿紧唇，挂了再拨过去。
　　这次响了几声就被人接起来了，卫湘和还没出声，他就在这头急躁地嚷嚷开了，“刚刚去哪里了，怎么不接电话？”
　　“拿衣服去阳台晾，手机放床头柜了，没听到。”卫湘和柔声跟他解释，语调不急不缓。
　　“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他要晚一天回去的事情他中午就跟她说过了。
　　小腿挨着床沿坐下，柔软的大床便塌陷下来。他扫了眼胡乱丢在沙发上换下的衣服，说，“没什么事还不能给你打电话啊？”
　　语气又软下来，闷闷的，有点委屈，“我的衣服都没洗，这里的洗衣机跟家里的不同。”
　　然而事实是就算是一样他也不会用，他打小没洗过衣服，虽说偶尔卫湘和洗衣服的时候他也跟过去看着，但他的注意力可从来不在洗衣机上。
　　……那他的注意力都在哪里？想到这个问题，他一懵，脑子顿时有点空白。
　　“我在你的行李箱夹层里塞了个袋子，你把脏衣服装起来放行李箱里，带回来就好了。”
　　宋迟听着，当真从行李箱夹层翻出来一个袋子。
　　卫湘和听着他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找到吗？”
　　“嗯，找到了。”宋迟抖了抖手里的袋子。
　　卫湘和嗯了声，便没吱声了，双方一时陷入沉默。
　　虽说出差期限延期一天，但明天也能回去了，两人并没有什么急在此时要说的了，宋迟却不想挂电话。
　　“晚上我妈跟我视频了，本意是想见见你，没想到我出差了，你没跟我在一块儿。”
　　“我知道。”卫湘和的声音柔柔缓缓，带着轻浅的笑意，“妈跟我说了。”
　　“她后来给你打过去了？”在她老人家心里果然是儿媳妇儿比较重要了，宋迟有点酸溜溜，“你们说什么了？”
　　“她突然有事，我们没说几句就挂电话了。”
　　应该的，宋迟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母上话多，如果不是突然有事的话估计现在还抓着卫湘和跟她聊天不放，那他的电话怎么接得进来？
　　人不在身边，东拉西扯絮絮叨叨起来虽说卫湘和会一如往常认真听他说，也会好声安抚他，可到底感觉上有些欠缺，而越听着卫湘和温婉如水般清澈柔软的嗓音，他心里的空缺感愈烈。
　　有些烦躁地晃了晃脑袋欲摒去那些异样的感觉，宋迟匆匆几句结束了通话。
　　拧着眉头盯着通话记录最顶头卫湘和名字，宋迟叹了口气。
　　莫名地，他更想回家了。
　　原定今天可以回去的，他出差前就跟卫湘和说过了。没想到行程突然改变，他要多留一日，心理落差大，额外多留的这一晚他的心情便久久不能平复。
　　不能让他如意的出差环境使他恋家。他给自己此刻无比想回家的心情找到了理由。
　　等到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尽是卫湘和冲他温温柔柔微笑，软声软气跟他说话安抚他的样子时，他终于无奈却又不得不别扭地承认，他好像不是想家，是想卫湘和了。
　　按原定的行程是在平安夜前一晚就可以回来，因为期限的变动，又加上飞机晚点，宋迟风尘仆仆回到家时，已经是平安夜晚上八、九点了。
　　他搭乘的航班从他出差城市起飞时那边的气候还不是很好，卫湘和有点担心，一直在客厅心不在焉看着电视节目等着。
　　此刻听到门外有响动，怔愣过后，她起身便迎上去。
　　宋迟推门进去，把行李箱扔在地上径直大步流星朝卫湘和过去，二话不说伸手便把她揽进怀里。
　　“……”卫湘和不知道他怎么了，微怔过后便是轻微挣扎，“宋迟……”
　　“不要动。”宋迟更紧地抱着她，下巴抵着她发顶，也不看她，一副无赖的口气，“外面好冷，给我抱着暖一暖。”
　　卫湘和原本微僵的身体缓缓软下来，软绵绵的任他拥住。
　　少顷，她反手回去摸索到了宋迟扣住她腰肢的双手，手上皮肤确实微凉。
　　她展开自己温热的手掌贴住他的手背，“你的手很凉……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我给你准备晚饭。”
　　宋迟抱得紧，脑袋闷在他胸膛，卫湘和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宋迟没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松手。
　　卫湘和退离开他的怀抱，抬头看他，温声说，“泡个热水澡会舒服点，我先上楼给你放水。”
　　视线跃到被宋迟遗留在门口的行李箱，卫湘和抬脚想过去，手臂突然被握住，紧接着一股蛮力又将她整个身体拉过来面向宋迟。
　　她茫然抬眸，只见宋迟垂着眼和她对视，眸色深深，有一抹不算陌生带着欲-望的火苗在跳动。
　　脸上一红，目光有些无处安放。卫湘和眸底闪过不知所措的慌乱，她轻声叫他的名字，“宋……”
　　“迟”字没喊出来，已经被他突然压下来的双唇裹住吞进腹中。
　　卫湘和被他吻着，却分心地在想着他应该是真憋的难受了，所以这么迫不及待。他出差前她刚好来例假，之后例假刚走，他就出差了，算起来，他将近十天没碰她了，这在他们有夫妻之实后确实是少有的。
　　宋迟吻得很用力。从昨晚意识到自己想卫湘和之后，这种想念便一发不可收拾，甚至今天白天工作都频频分心。特别想见到卫湘和，越来越想。原本只是纯洁地心理上想，可回来见到她了，将她抱在怀里了，某种欲-望忍不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原本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关系，宋迟还不至于装矜持禁欲委屈自己。一双大手从卫湘和绒质睡衣下摆伸进去在她细腻的皮肤上一番游走点火后，他忽然松开她的唇，打横将她抱起来便大步往楼上去。
　　“我们回房间。”


第52章 
　　出差前筹划着要好好安排圣诞节, 真到了这一天, 宋迟却又什么计划都没了。
　　前一晚运动过于激烈, 这一天又是周六, 宋迟直接躺过了早餐时间，又直逼午餐时间。
　　卫湘和的生物钟很准, 早上七点多便自然醒了，本想起床到楼下做早餐, 奈何宋迟双臂紧紧把她锁在怀里，她微微一动, 他的双手便不自觉收紧, 她轻声叫他名字, 他又没动静了。
　　卫湘和无奈, 只能陪着他在床上躺着。这么一躺，就到了中午。宋迟睁了眼，垂眸盯着她，突然把唇凑下来。
　　“卫湘和。”他吻着她，含含糊糊喊她的名字。他的唇裹住她的，含吮碾磨, 不带情-欲，无形中透着缱绻依恋。
　　卫湘和看着他近在咫尺放大的俊脸, 微微出神。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趟出差回来, 宋迟似乎跟以前有点不同了, 好像, 变得有点黏她。不光是在行动上，而是，带着某种她辨不清的情愫和让她乱了心跳的温情。这似乎有点不切实际甚至异想天开，但她就是不由地被吸引着去做这种猜想和揣测。
　　宋迟察觉到她的分心，突然抬眸。卫湘和就这样撞进他的眼睛。
　　她在他墨色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她自己的映像。心头一动，宋迟的双唇已经上移，在她的眼睛落下一个吻。
　　她眨了眨眼。
　　宋迟的脑袋已经退离开来，他开口，语气一如往常的从容自若，似乎并没有因为这般不寻常的温情缱绻而有一丝难为情的不自在，“你看着我做什么？”
　　耳后根有热气缓缓泛起，卫湘和佯作镇定，轻轻摇了摇头。她拉开他还搭在她腰上的手，软声道，“今早没有吃早餐，饿了吧？我起床给你做饭，好了叫你。”
　　每次调戏卫湘和宋迟都身心愉悦，看她明明害羞得耳根发红，却偏偏佯装出一副面色不动的淡定，他更是有一种变-态般的满满成就感。
　　可这种愉悦只维持到午饭后。
　　卫湘和的手机里进了一条短信，内容只有简单五个字——圣诞节快乐。内容没有什么不同寻常，让宋迟不悦的是发信人。
　　程纪原竟然暗戳戳给卫湘和发祝福短信，一点也不避讳卫湘和是有夫之妇。
　　要不是卫湘和在厨房收拾还没来得及看到信息，而他又偏巧听到短信进来的提示音好奇瞅了眼，姓程的又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挖他墙角了。
　　暗暗腹诽，宋迟黑着脸盯着那条躺在主屏幕上的短信，冲厨房喊，“卫湘和，我要用下你的手机。”
　　卫湘和应着好，他已经从桌面捞起她的手机边回拨程纪原的号码边往楼上走。
　　响了几声，电话那头便传来程纪原有些低沉的嗓音，“卫医生？”
　　“程医生这上级当得真贴心，过个洋人节日，还给下属发祝福短信。”宋迟咬牙切齿阴阳怪气。
　　那边沉默了几秒，半晌，程纪原反问，“宋先生似乎很嫉妒？”
　　他的语气听起来是嫉妒？他明明是愤怒和吃醋！
　　“我用得着嫉妒？程医生似乎忘了我是卫湘和什么人。”宋迟：“程纪原，我们可是说好了，你不能再缠着我们家卫湘和了，你现在过个圣诞节就来刷一波存在感是几个意思？”
　　程纪原语气淡淡，“事实证明我这存在感刷得挺强，看把你刺激得上蹿下跳的，连你是卫湘和丈夫这个身份都没法让你安心。”
　　“你是对你没信心还是对卫湘和没信心？”
　　宋迟愤愤然：“我是对你没信心，你居心不良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头又是一阵较前一次长时间的沉默。
　　宋迟狐疑，他的话有这么发人深省直击灵魂么，值得思索这么长时间？
　　“为什么不说话？心虚？”
　　程纪原似是嗤笑一声，尔后轻描淡写，“不心虚。”
　　宋迟：“……”
　　“一开始就没打算发给卫医生，发错了而已。”
　　“有这么巧？”宋迟不相信。
　　“……”程纪原那边又是微顿，“宋迟，一开始知道卫医生已婚，甚至结婚对象是你的时候，我特别为卫医生不值。她是特别单纯善良的人，你以前的荒唐却几乎是人尽皆知，甚至婚后也上过八卦杂志。自然有捕风捉影的，但不可否认，并非所有都是杜撰。我以为你们闪婚另有隐情，可我在知道你们的事前，见到过她跟你讲电话时的样子，那不同于对别人的极尽温柔和耐心，眼底都是淡淡的笑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你是用情的，而你是一个不懂感情的人，所以我并不看好你们的婚姻。”
　　“可是我好像误会了。你对卫医生身边出现的男性紧张兮兮草木皆兵的样子，让我相信，你对卫医生的感情，或许并不比她对你的少。”
　　——
　　卫湘和回房的时候，宋迟已经挂了电话了，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把玩着她的手机出神。
　　卫湘和脚步微顿，随即朝他走过去，“出什么事了吗？”他在家时不管是发脾气还是心情很好或是心情不好地跟着她进进出出说个不停，从来都是活泼的，这种低沉寡言陷入沉思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听到她的声音，宋迟回头，盯了她几秒才回过神来。
　　他把手机递还给她，“没事。”
　　卫湘和没忽略他眸底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她动了动唇，又什么都没问。
　　他既然回答没事，自然是不想说出来，她又何苦追问惹他心烦？
　　卫湘和垂眸，划开手机。
　　宋迟见状，眉头一皱，急了，“你不相信我？”
　　卫湘和一愣，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之前说用她的手机，她如今刚把手机拿到手就点开看，他怕是以为她在查他用她手机的用途。
　　“没有不相信你。”她冲他一笑，柔声解释，“在楼下的时候我好像听到短信的提示音了……”
　　原来是这个……
　　宋迟哦一声，脸不红心不跳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垃圾短信，我帮你删了。”他真的删了。反正程纪原也说了是发错的，不删留着占内存么。
　　想到这个，宋迟一下子又有点嫌弃自己。程纪原既然跟他说了那么一番话，应该是真的没再惦记着卫湘和了，可是他好像还是那么小心眼呢。
　　他觉得他真的魔障了。
　　“是吗？”卫湘和狐疑，却也停止了手上翻查信息的动作。
　　“是的。”宋迟一本正经沉着嗓子答。
　　并没有具体过这个什么圣诞节的计划，可下午宋迟还是催促着卫湘和换衣服带她出门了。
　　寒冬的季节，刺骨侵袭的冷意也没能击退大家对这个节日的热情。街上的店面前尽是圣诞树，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宋迟领着卫湘和在街上漫无目的慢慢走着，不时看看这些装饰华丽精致还挂着个穿红衣戴红帽老头儿的绿树，皱皱眉，扭头看卫湘和。
　　她心情似乎很好，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眉间的褶皱一点点散开，心情有点被感染，他扬了扬唇角，很快又收住。
　　“你喜欢看这些树？”他随意问道，又嘀咕，“不就比普通的树多了点儿装饰物而已，有什么值得看的。”
　　卫湘和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弧度，她抬眸看着宋迟，不急不缓柔声道，“现在是白天，圣诞树上亮的彩灯效果不是很明显，晚上会好看很多。”
　　宋迟看了眼时间，下午没到四点，离天黑还有不短时间。
　　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自然是不会在街上晃悠到天黑的，他暗戳戳在网上搜索了一番约会攻略后，拉着卫湘和去了电影院。
　　非常有心机地选了部与这个洋溢着浪漫气息的节日格格不入的恐怖片，可攻略中女孩子惊吓到尖叫着扑到身旁男人怀里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在他和卫湘和身上，他自是心不在焉，卫湘和却是淡定地看得专心。
　　这让宋迟极度憋屈。攻略都是骗人的，他再也不相信这种哄小孩儿的东西了。
　　气闷又烦躁，他焦躁得坐着也不安分，动来动去，影响到了后座观影的女孩，便被礼貌提醒他影响到她了。
　　这番动静卫湘和自然知晓，歉意地跟那女孩儿道了歉，转头看到宋迟如锅底的脸色，有些无奈又好笑。
　　“你不喜欢看吗？要不我们出去？”她压低声音询问他的意见。
　　“你不是看得认真吗？看着吧，看完再走。”宋迟善解人意的话语泛着酸。
　　也没等卫湘和答应，他的脑袋便靠在了卫湘和肩上，挪动几下找到舒适的姿－势，他安分下来。
　　“我眯会儿，走的时候叫我。”
　　卫湘和感受着肩上的重量，抿唇笑了。
　　“好。”


第53章 
　　从影院出来的时候, 如宋迟所愿, 夜幕已经落的彻底。
　　进影院前不算黑沉的天，却在一场电影的时间里迅速下了一场雪。放眼望去，地面上已经铺上一层厚厚的雪，银装素裹, 这个繁华都市夜晚的璀璨霓虹交相辉映，极尽装点着这一片铺天盖地的白。
　　宋迟看了眼还在微微飘着雪花的户外场地，低头看温顺跟在他身边的卫湘和。差不多同一时间散场的还有另外一个播放厅，人多, 通道一下子便拥挤起来。人流攒动, 被人从他们中间穿过后，他便拽住她胳膊让她拉住他跟紧别被人群冲散了, 当时她的目光在他的手上一番游移, 最后攥住了他的衣袖一角轻轻拉着。
　　这么一拉便到了影院外。她的手劲不大, 被她抓着的衣袖一角只有很轻的拉扯感。她垂眸认真看路, 一步一步跟在他身侧，直至因为外头还在飘雪的天气, 两人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视线随意环视一圈, 他唇角一扬，清咳一声, 佯作漫不经心道, “卫湘和, 天黑了。”
　　卫湘和微愣 , 抬眸看他。
　　目光掠及马路对面那些店面前环绕着闪烁的小彩灯的圣诞树, 她突然反应过来。
　　他记得她下午跟他说的圣诞树在晚上会好看很多。
　　眉眼间有柔软的笑意落下，她弯唇，“等雪停了，我们可以沿着前面那条街走走。”那边的店面主要卖的都是一些手工艺品，店面装潢别致，连门口的圣诞树装扮也别出心裁。而且那边商业气息不浓，环境相对幽静，是个适合散步的地方。难得可以像现在这样悠闲地跟宋迟一起出来，她想跟他走走，好好散个步。
　　只是这细细飘扬的小雪却没有要停的意思。一同从电影院出来的那些看似是学生的男男女女陆陆续续冒着雪花走了，宋迟没耐心，不想等了，拉着卫湘和也大步踏上地上的积雪。
　　“这雪看着也没个尽头，还是赶紧看了回去。”不知是因为晚上降温还是突然下了一场雪的缘故，明明下午厚度正合适的衣服，这会儿穿着却怎么也感觉不到暖意。
　　手被宋迟攥在掌心，卫湘和抬起头。黑色的中长款大衣上已经稀稀落落覆上雪花，他的肩头星星点点点缀着的白愈浓。
　　她蹙起秀眉，抬手给他拍了拍，温声商量，“雪化了会沾湿衣服，不小心感冒了会很难受。这雪看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要不我们直接回去？”况且他们也还没有吃饭，在家里吃自己做的，宋迟也会吃得开心一点。
　　“你冷啊？”宋迟停下脚步侧头看她，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暗自嘀咕，“这不是挺暖和的吗？”
　　卫湘和失笑。她是怕他冷。
　　“你真冷啊？”宋迟看她不说话，不确定地又问。有雪花飘进卫湘和脖子里，他眉头一皱，伸手给她拂去，又给她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一点。
　　“他们都说女孩子很喜欢在这个节日四处逛着玩，而且你不是说想去前面那条街看看么？这么早就回去了，我怕你后悔，之后怪起我来怎么办？”
　　卫湘和还是有点犹豫，“你还没吃饭……”
　　“你不是也没吃么？晚点回去吃不就行了。”
　　原本是她提的主意，最后却变成宋迟在坚持。卫湘和不由地一阵觉得有些好笑。她败下阵来，刚想答“好”，目光触及他裸-露在外的一节脖颈，她一顿，环视四周后，反手牵着他往马路对面过去。
　　宋迟过了马路对面就没跟她一起走了。远在国外的副总突然给他来电话找他要海外分公司的企划案，最终修改版只在他那儿有，但副总出国前没找他拿。
　　真会挑时间，怨不得人家投资方圣诞节也拉着他谈正事，这不是报应么。宋迟臭着脸腹诽着，却也只能认命回车里开了笔电给他发过去。
　　车里常年有备用电脑，今天倒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时间并不长，从车上下来，他找到卫湘和的号码便给她拨过去。
　　停车的位置离她去的商场有点远，他不知道她去做什么，只让她买完了就在里头待着，他过去找她。外头还下着雪，没必要出来遭罪。
　　“我已经出来了。”卫湘和的声音温柔清晰，“在商场前广场的喷泉旁呢，你过来很容易看到。”
　　“不是让你在商场里等？”宋迟语气不善，脚步却在加快，“那你等着，我在过去了。”
　　卫湘和不知道他给她打电话时人到了哪儿，挂了电话没等一会儿，她一抬眸，就见他身材挺直大步朝她的方向过来。
　　她也朝他走过去。
　　宋迟在她面前停下，目光居高临下打量她一番，给她掸去肩头和黑发上的雪花，拉长脸正想说她几句，话没出口，就见她翻开了手里拿着的纸袋。
　　“这是什么？”他皱着眉。
　　卫湘和抬眼冲他微笑，从纸袋里拿出一条围巾。深灰色的针织围巾，款式一看就是男的。
　　宋迟也看出来了，微顿之后，目光转移至她脸上，眸色深深，脸上表情有些难懂。
　　卫湘和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她踮起脚尖把围巾绕到宋迟脖子上，说，“晚上好像比下午的时候低温了，雪落在脖子上会很冷，怕你着凉感冒，到商场找了家店给你买的。”
　　心底有什么异样的情绪流过，让人心头柔软。宋迟垂眸扫了眼垂在胸前的围巾，嗓子眼微涩，语气硬邦邦的，“这围巾，真丑。”他说。
　　卫湘和好脾气解释，“店里的围巾款式都差不多，就给你挑了条暖和一点的。”
　　宋迟沉默几秒，突然问，“你突然决定不看圣诞树了要回去，是不是也是怕我冻着啊？”
　　“天气冷，受凉了你感冒了会很难受。”
　　宋迟又沉默下来，情绪不辨。
　　卫湘和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不悦了，眸底有黯淡失落一闪而过，抿了抿唇，叫他，“宋迟……”
　　“卫湘和。”宋迟掺着她的嗓音同时出声，皱了皱眉头，“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没有跟我告白过。”
　　“……”卫湘和惊愕，嘴巴微张。他以为宋迟是要表达自己对他擅作主张的不满，不曾想到他张口提的竟是这个。
　　“你是不是打算带我回学校逛一圈说说往事就把我糊弄过去了？”他幽怨，“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你暗恋人都不尽职。”
　　卫湘和不知他突然怎么了，他一番控诉下来，她不自觉有些脸热。
　　她以为他不会喜欢她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所以她从来不会去想要不要跟他表白。这会儿突然被问起，她不免有点仓皇。
　　见她不说话，宋迟不乐意了，“你怎么不说话？”
　　没设想过这种情形，也吃不准为什么宋迟会突然提起这个，卫湘和一时拿不准主意该怎么回应。看不清他的意图，她索性转了个话题，“雪好像下大了，看来我们得直接回去了，不然等路上满是积雪路会不好走。”
　　被卫湘和转移话题应付的宋迟：“……”
　　以为宋迟是默许的态度，卫湘和拉着他衣袖想跟他一起走，谁知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迟？”卫湘和困惑喊他的名字。
　　宋迟微垂着头，没应。再喊，他还是不吭声。
　　卫湘和轻叹了口气。他好像又不开心了，可她不知道症结所在。
　　半晌，以为宋迟会一直跟她这么僵持着，他却别扭着低低出声了。
　　“卫湘和——”
　　“嗯？”
　　“卫湘和。”
　　“嗯。”
　　“卫湘和。”
　　知道他应该是有话要说了，卫湘和抬眸看着他，没回答，静静等着他往下说。
　　“卫湘和——”宋迟终于对上她的眼睛，声音很缓，“如果我跟你表白，你是不是要礼尚往来还我一句表白？”
　　“……”卫湘和一怔之后便是蓦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难以难以置信。他的意思是……
　　“卫湘和，怎么办？我这里，好像有你。”宋迟认真地看着她，抓起她的手贴在了他胸口的位置。


第54章 
　　心跳的节拍一下子乱了, 噗通噗通，卫湘和被他握在掌心的手一个微颤, 有灼热从两人相贴的肌肤蔓延开来。
　　宋迟定定看进她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
　　“出差的时候会很想你, 上班的时候也想你。跟你在一起时你总是让我生气，可是看不到你我会更生气。我也不喜欢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不喜欢你对他们都温柔地笑，温声细语地说话, 也不喜欢你提他们。你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 这些不该是我专属的福利吗？”
　　“……我妈总说我以前荒唐, 可是在你之前我也没有正儿八经地跟别的女人谈过恋爱啊, 甚至连名义上的女朋友都没有……我也不是故意荒唐的啊，我不知道会在三十岁这年有你, 不然我一定洁身自好守身如玉乖乖等你。”
　　宋迟顿了下，接着说, “我以前喜欢放纵不羁随性自由地生活，可是跟你在一起生活后, 我的重心都在家庭上了, 连努力赚钱也只想着好好养家, 心不再想往外飞。好像被家庭困住了丰满的羽翼，被束缚，远离了我往常的生活, 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甚至对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沾沾自喜。”
　　“卫湘和。”他低低叫卫湘和名字, 垂下眸子，大手缓缓伸过去拉住她的，嗓音有几分低沉磁性，徐徐地，“我是不是喜欢你到无可救药了？”
　　卫湘和也垂眸。宋迟的手掌很大，掌心温暖，手指蜷起，便能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住。
　　如果说一开始在意识到宋迟要跟她表白时，她有些心跳加速和惶然无措，那么在真的听到宋迟的认真告白后，她的心情竟没来由地平静了下来。心尖柔软成水，有喜悦滴滴答答落下，如电流般流经四肢百骸，最后在她唇边汇成一抹柔柔的笑意。
　　“你之前针对程医生的敌意，是因为吃醋吗？”晶亮的黑眸浅浅含笑看着宋迟，卫湘和轻声问。
　　“那哪能叫针对他，明明是因为他一开始对你图谋不轨我才有意无意含蓄地表达我对他的意见的，我只是端正我作为你唯一的合法丈夫对待觊觎自己妻子的男人该有的态度。”宋迟跳脚地叫屈，想想不对，更生气了，“我不是说了不要老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你怎么就记不住？”
　　又黑着脸嘀咕，“气氛本来很好的，全被你破坏掉了。”
　　卫湘和满目柔光看着他，嘴角的弧度缓缓翘得更高。其实，提起程纪原，确实是想确定一下宋迟有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在吃醋，又是存了几分有意的。按他说的，他很早就对她有意了，可是对于他别扭的吃醋，她还没有察觉过，也没有感受过。她想感受一下他对她的在意。
　　卫湘和重新低眸，指尖反握住宋迟的掌心轻轻捏了捏。
　　嗓音低回轻柔，她扬唇朝他一笑，“我记住了，你别生气。”
　　被捋顺了毛的宋迟：“……”
　　京城的夜市通亮如白昼，可以清楚看到宋迟的耳尖微微有粉红泛起。
　　察觉到耳根有些发热，他故作严肃清咳一声，“那既然我表白了，是不是该礼尚往来轮到你了。”
　　提起这个宋迟是真委屈，他们都心知肚明卫湘和喜欢他的时间可以追溯到中学时代，可最后竟然还是他先表的白！
　　他从没听到过她亲口跟他说她爱他！
　　卫湘和不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又握了握。
　　“……”这是打算牵牵手就行了？宋迟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了，眉头一皱就嚷嚷着控诉，“一开始就说好的，你是打算出尔反尔？卫湘和，你堕落了，你竟然学会耍无赖了。”
　　“没想耍赖，没有要出尔反尔。”卫湘和认真看着他，“我只是……”
　　一首清亮的英文歌突然唱起来，卫湘和一顿，收回手翻包拿手机。
　　宋迟：“……”他金贵温暖又修长的手竟然被手机给比过去了，卫湘和从中学就开始暗恋他这件事是骗他的吧？
　　“谁呀？”他虎着脸凑过去看来电显示。
　　卫湘和弯唇：“我妈。”
　　“……”宋迟终于消音。
　　不知不觉雪已经慢慢停了。卫母打过来只是闲话家常几句，知道宋迟跟卫湘和在一块儿，以免耽误年轻人过二人世界，没说几分钟就挂了电话。
　　卫湘和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时顺便看了眼时间。
　　已经晚上八点过了。她微蹙眉，以往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吃过饭了。她上班做手术时偶尔会饮食不规律，但宋迟肠胃不太好她是知道的。
　　“我们直接回家好吗？该吃饭了。”她把手机重新放回包里，“我不是很想去前面走了。”
　　送回次没吭声，眉头皱着，一脸不悦。
　　卫湘和无奈微叹，轻笑，随即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宋迟盯着那只攥着他手腕处衣袖的白嫩小手，哼哼，反手握住，不情不愿地慢步跟在卫湘和身边。
　　“卫湘和你没有信用。”眉头拧成一个很深的结，他不满地咕哝，“礼尚往来你不懂？”
　　“……”
　　“你说话不算数就算了，我那么认真地表白你也没有回应。”
　　嘀咕着，宋迟突然用力拽住她的手，卫湘和刚踏出的脚顿了下落回原地，卫湘和定住身子，抬眼。
　　宋迟表情很严肃，板着脸，“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他敢保证要是卫湘和敢说是，他就……
　　“没有不喜欢你。”卫湘和终于出声了，声音很温柔，很软。
　　“那你……”
　　“宋迟，我只是，有点惊喜。”卫湘和的双眸柔光满目，仰头看着宋迟，她一脸认真的神色不急不缓说，“我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形，更没想象过有一天你会跟我说……”
　　“我以为能陪在你身边我就很知足了，可就在刚才，我发现，其实跟你有关的，我都很贪心。”
　　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是没说到他想听的。
　　没捕捉到喜欢听的字眼，宋迟依然拉长脸哼哼，“所以呢？”
　　“所以，其实，宋迟，我爱你啊。”卫湘和唇角的笑容渐浓渐柔，视线从宋迟的双眼往下，落到他的薄唇上。她抬手轻轻拽住她亲手给他围上的围巾，踮起脚尖亲了上去。


第55章 
　　卫湘和香软的红唇贴上来的那一刻, 宋迟的脑袋里炸开了漫天烟花, 绚烂璀璨。
　　配合地给予热烈回应, 宋迟唇角扬起的弧度很高, 他双手扣住卫湘和的后腰，微一使劲便把她压进怀里。
　　和卫湘和的唇舌纠缠着, 他含糊道，“那我也爱你。”礼尚往来才公平, 他才不像卫湘和意图耍赖。
　　这一天过得不算完满，但好在最后几个小时, 从卫湘和那里收到了意外的惊喜。宋迟回去的一路上都心情愉悦，这种愉悦一直延续到晚上。
　　从回来后, 卫湘和便一直被宋迟紧巴巴跟着。她在阳台晾了衣服, 忘了身后还有块牛皮糖, 一转身便撞到了宋迟硬邦邦的胸膛。
　　她摸了摸被磕到的鼻子，愣了下，抬头看他。
　　宋迟拉下她的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看着没什么大碍, 又放心地收回手。
　　“都收拾完了吗？”他垂眸看着卫湘和，问。
　　卫湘和不明所以, 还是点头，“你有什么事吗？”
　　“收拾完了就睡觉了，早睡早起。”宋迟拉着她回房。
　　宋迟侧躺着拥着卫湘和, 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床头灯没关, 盯着卫湘和柔和的脸庞, 宋迟开口，“卫湘和。”
　　“嗯？”
　　“卫湘和。”
　　知道宋迟这是习惯性反复喊她的名字了，弯起的眉眼带起一丝笑意，卫湘和还是应了声“嗯”。
　　“卫湘和。”
　　“嗯。”
　　宋迟扬起了唇。他是真的很喜欢卫湘和啊，尤其是她像现在这样乖巧的样子。她好像没有脾气，对他永远都是十足耐心，他冲她生气她也会顺着他哄他安抚他。他话多，她也从来不会嫌弃他烦。
　　都说被一个人喜欢的时候你所有的缺点都会被极大限度地包容，她一定很喜欢他！
　　嘿嘿，其实他也很喜欢她。
　　单手握紧卫湘和的腰肢，宋迟翻身的同时微一用力，卫湘和便被带到他身上趴着。
　　两人还是第一次以这种姿－势相处，卫湘和有些局促，耳根微微发热，她就着趴在宋迟胸膛的姿势，手指缓缓蜷起，双手揪着他胸口的棉质家居服布料，双眸澄澈莹亮盯着宋迟，一眨不眨。
　　她像小奶兔一样乖乖地趴着的那副小模样让宋迟一下子兽血沸腾，浑身血气急劇往小腹下汇聚，涨痛的难受。宋迟看着卫湘和微愣过后脸逐渐红成一株熟透的番茄，就知道她一定也感觉到了。
　　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他双手搭在卫湘和的后背，顺着她的腰侧滑至腰窝处，停下，动了动身子，故意拿那处蹭她。
　　“……”卫湘和一动不敢动，有点难为情，“宋迟……”
　　“卫湘和。”宋迟大手从她衣摆下方探入，在她的腰际摩挲，带着诱惑的语气，说，“今晚你在上面。”
　　感觉到宋迟作乱的手已经从腰际挪到她裤腰要往下拉，她一下子僵住。
　　“我不会……我不想在上面。”
　　“那你在下面？”
　　卫湘和：“……”攀着宋迟的胸膛，她佯作镇定挪开视线不去看他。
　　宋迟看着她又红了几分的脸颊，唇一勾，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挑眉看着身下同样在静静和他对视双眸如水柔软温和的卫湘和，宋迟心里一阵踏实的自豪感。
　　这个女人，身心都是他的，真好。
　　挪开视线时，卫湘和眼角余光一闪而过扫到宋迟嘴角那抹坏笑，她就知自己又被他逗弄了！
　　其实想想也能猜到宋迟只是为了捉弄她而已。结婚以来，他们都是以最传统的男上女下姿－势相处的多，宋迟不会对她用很开放或热辣的姿－势。她喜欢这样。她可以抱着他，昏昏沉沉中，也仿佛有一块浮板可以给她借力，她不是无处可依的浮萍。
　　细想起来，似乎，宋迟也喜欢抱着她。
　　“卫湘和。”宋迟脸上还挂着难得温柔的淡笑，他的大手已经顺着她光滑的背脊游移往上，在蝴蝶骨以下微一停顿，她的bra被他轻车熟路解开丢到一旁，他修长的大手没有阻碍地往前摸索。
　　“你说了爱我的……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好好坚持。”
　　卫湘和没能回答，因为他的双唇已经压下来攫住她嫣红的两片唇瓣，强势地夺取着她的每一寸呼吸。
　　肌肤相贴时，卫湘和似乎听到唇齿间有一道含糊沙哑的声音溢出。
　　“老婆——”
　　……
　　宋迟一晚上不知餍足，卫湘和抱着他腰身的双手无力滑落又被他固执捞上去，累得迷迷糊糊时，她庆幸地想，还好明天不是工作日。


第56章 
　　这几天宋迟都心情舒畅。心情一好, 他就更黏着卫湘和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是跑到医院跟卫湘和一起去食堂吃, 就是让卫湘和过去公司陪他吃。在食堂吃饭也遇到过程纪原，甚至有时因为找不到空座儿，三个人会拼桌。
　　已经如愿以偿听到卫湘和对他的亲口告白，宋迟对程纪原的敌意减轻不少, 只是还是会习惯性不遗余力地在他面前秀恩爱, 竭尽全力让程纪原感受到在卫湘和面前他与自己的差距。程纪原觉得宋迟更幼稚了，对此嗤之以鼻，冷漠脸视而不见。
　　宋迟完全没被他的漠视影响心情, 反而神清气爽，来医院来得更勤了, 甚至有时下午也提前跑过来接卫湘和下班。卫湘和在诊室给病人做问诊，他就在一旁翘着个二郎腿悠哉悠哉盯着她看；卫湘和带着病人到挡帘后做检查，他就乖乖低着头玩着手机在外头座位等着。
　　他的存在必然是显眼的。好在临近下班之时病人不算多，大多只是好奇地视线往他身上扫两眼, 便不再有别的举动。但也有脸熟的年轻孕妇会意味深长盯着宋迟看几眼, 然后手撑着后腰挺着肚子朝卫湘和挤眉弄眼调侃, “卫医生，旁边那位是您先生吗？人很帅哦, 跟您很般配呢。”
　　这时候卫湘和总是佯作淡定, 点头微笑，“是的。”尔后很快转移话题, 问起孕妇的近况。
　　但可以坦然回答病人的揶揄, 不代表在宋迟灼热的目光下, 她还能无动于衷。
　　强作镇定送走诊完的病人，卫湘和往他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他单手撑着手边的桌子托腮盯着她看。
　　“……”耳尖微微泛起热气，嘴上不经意有很浅的弧度翘起。
　　她收回视线，趁着下一位病人还没进来的空档，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书拿过去给他。
　　“还要诊完三个病人才能下班，你无聊就先看会儿书？”
　　宋迟瞥了眼书名，挑眉，接过来翻了几页，饶有兴味地拿起来在卫湘和面前晃了晃，“《怀孕全书》？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卫湘和定睛一看书名，果真是《怀孕全书》。她抽错书了。
　　宋迟嘴没停，“暗示要给我生孩子的结果，还是播种的过程？”
　　“……”卫湘和定了定心神，恍若未闻淡定把书拿回来，“拿错了。你先等一会儿，我很快就能走了。”
　　她转身回座位的那一刻，宋迟没漏看她染上一层淡粉色的脸颊。他志得意满咧嘴，很有成就感。
　　卫湘和又被他调戏脸红了！
　　晚上一如既往在家里吃的饭。
　　宋迟边吃边跟卫湘和叽叽歪歪，一不留神，便吃得有点多。消化不良，整个人都难受得不是很好了。加之前几天到现在便一直都有轻微咳嗽的毛病，皱着眉边有一下没一下揉着肚子边时不时咳嗽几下在餐桌旁坐着等卫湘和。看她收拾完从厨房出来了，他拉着她便往外走。
　　“胃积食了，不舒服，你跟我去外面散散步。”
　　“很难受吗？要不要吃消食片？”卫湘和一手被他牵着脱不开，只能便跟着他的步子往门口走边单手解着还没来得及摘下的围裙。
　　“不用，我就想去走走。”宋迟说，低头往卫湘和身上看了一眼，又折回来带她往楼上去。
　　深冬的季节，连外套都不穿，在室内还好，在室外走动指不准回来的时候她就冻成冰块儿了。
　　兴致勃勃拉着卫湘和出去散步，走着走着，他就拉着卫湘和往附近超市去了。
　　这辈子没去过几次类似的生活超市，偏偏今晚人还不少。若说一开始还带着几分新鲜感，那在新鲜感逐渐退却，还被别的顾客推着购物车不小心撞了两下后，他那一丁点仅剩的耐性都被磨完了。
　　从米面区过去，他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无购物通道那边。
　　“没什么好逛的，回去了。”他大手圈着卫湘和的手腕拉着她过去。
　　眼看他不小心又要蹭到侧边过来的一辆购物车，卫湘和拉着他胳膊将他往旁边带了带：“小心……”
　　知道他到人多的地方就没耐心，卫湘和牵着他的手将他拉到出口通道的促销货架旁。
　　她仰头温声交代，“这边人不多，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生鲜区给你买几个梨。” 也不知是最近天气干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宋迟最近老咳嗽，偏偏他还不想吃药，她便每天给他做点冰糖炖雪梨，喝了几天，没痊愈，但似乎咳起来也没那么频繁了。
　　卫湘和说完便径自走了，宋迟看着她很快汇入人群里，脸黑了黑。
　　也不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被毫不留恋抛下的他心里迅速涌起无数酸味的气泡。
　　心酸！
　　等了一两分钟也没见卫湘和回来找他，宋迟耐不住性子了，拨开人群去找她。
　　谁知人还没到生鲜区就远远看到有男人在跟他老婆搭讪！
　　一阵气血上涌，宋迟怒了，好不容易觉得舒服点的胃感觉又是一阵涨得慌。几步迈过去，卫湘和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便拉过她执起她的手亮出无名指上的婚戒，凶巴巴瞪搭讪的男人，“这是我老婆，没看到她戴结婚戒指了吗？”
　　男人看看卫湘和又看看宋迟，怔愣过后，面上迅速闪过几分尴尬之色，他匆匆胡乱道了个歉便走了。
　　宋迟看着搭讪男人落荒而逃，转过头虎着脸瞪卫湘和，“就过来买个梨还被人搭讪了，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卫湘和呆住，嘴张了张，然后才反应过来。往搭讪男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微顿，她抿着唇弯起嘴角，柔声解释，“没有被搭讪，我不知道他是在跟我说话，一直没理他。”
　　一开始只是觉得耳边好像刚有人在说话，不是宋迟熟悉的嗓音，她便没做理会，低头认真选着梨，好别让宋迟等久了。直起身的时候，便看到那个男人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她还有点茫然，没明白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的宋迟便一把把她拽过去了。
　　“他单方面跟你说话也是搭讪。”宋迟还一脸不悦。
　　“……”卫湘和抬眸和宋迟对视着，眨了眨眼，没有反驳。他好像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可是这种事情似乎也不是她能单方面控制的。
　　想了想，她问，“你是在吃醋吗？”
　　“是。”宋迟拉长了脸，毫不犹豫承认。
　　应了后又觉有些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失了面子，不自在地清咳一声收回视线，没等卫湘和再说话便强硬地从她手里夺过她拎着的一小袋鲜梨，拉着她往收银台过去。
　　卫湘和低头看着握着自己手的大手，微笑，缓缓反手握住他的。
　　“宋迟，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她轻声说，嗓音温柔。
　　宋迟没接话，脚步却明显缓了下来。
　　卫湘和眉眼含着柔柔的笑，跟他手牵手并排走着。
　　“宋迟，我不喜欢别人的。”
　　缱绻的告白，以闲话家常的语气突然从她嘴里缓缓吐出。
　　这必须是毫无疑问的！宋迟在心里道，醋味里不自觉有点点骄傲在膨胀。
　　她只喜欢他，还喜欢了好多年，他知道的，可是每次听她说，他还都是会有一种满足感。
　　“这不是值得你自豪的，我也没喜欢别人。”他哼哼。而且他最近对那些还在捕风捉影试图编纂他的八卦的杂志社进行了极大力度的限制，谁再胡编乱造，他势必追究到底，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这个，现在他们都在传他是结婚后惧内呢。操，哪里来的惧内，他是尊重老婆，免得让她在外界面前承受子虚乌有的委屈和舆论好吗？！
　　真是目光狭隘！
　　大手摸索到卫湘和无名指上那枚婚戒，他捏了捏，“以后戒指都不能摘下来了。”
　　“好。”卫湘和顺从应下，含笑的嗓音柔软。
　　“我这是为你好。”生怕卫湘和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他又语重心长地补充解释，“这是你已婚身份的象征，有异性靠近你，你就亮出戒指给他们看，免去他们无畏的骚扰，也省得他们白瞎了精力用尽心思勾搭你。”
　　不过刚刚那男的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卫湘和手上戴了婚戒……是不是该定做个显眼的换上去呢？让他们自觉发现。
　　不由地又想到当初那个刻意低调连一家媒体都没让进入会场的婚礼。操，早知道今天有操不完的心，他那时就该来个现场直播再把他们结婚的事刊登在各大杂志封面的。


第57章 
　　想起当初的婚礼, 宋迟越发觉得有遗憾。暗自琢磨了几天，又暗戳戳跟乔也他们征询了一番建议后，他正式跟卫湘和提起这个话题。
　　卫湘和当初没能跟他去度蜜月也不无遗憾, 只是如今临近年终, 前几天又有一位医生跳槽离职，正是科室里需要用人之际，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私人的事情影响科室人员分配耽误工作，便跟宋迟商量能不能过段时间再去。
　　宋迟不敢置信, “你不想去？”
　　“……不是不想去。”她只是这段时间不便于抽身去旅游。
　　卫湘和好声解释，“现在医院那边挺忙的, 我们科室还有医生辞职了, 这个时候我再走他们就忙不开了。”
　　宋迟看着卫湘和的目光深邃幽怨起来。解释那么多做什么，说来说去他还是不如医院重要！哼！
　　特别想补偿当初对她的冷落, 当初没给她的现在都想补偿她最好的，可她就是不配合！她也老是值夜班，每次夜班就把他自己丢家里！
　　“那如果我非要现在去呢？”宋迟梗着脖子哼哼, 非要跟医院一较在卫湘和心里的地位高低, “如果医院也愿意放你走呢？”
　　“……”卫湘和不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 只是脸色认真起来，语速很慢，“宋迟, 科室人手不足容易出事,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请假。”
　　其实在跟卫湘和提起之前, 宋迟已经做好了蜜月的安排。这个时候北方的天气太过寒冷, 往南的城市会暖和一点，他想带卫湘和去南方玩几天，上班时间放着正事不干特地摸鱼查了南方一些强推的旅游城市的玩乐攻略，他安排好了行程，甚至连来回机票都让郑睿定好了。
　　想给卫湘和一个惊喜的，所以没跟她说。
　　他期待满满的，没想到她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只是妇产科其中一名医生而已，他可是他们公司的领导人，还能比他忙？就是对他还不够用心！
　　宋迟心里委屈，对卫湘和爱搭不理的，故意晾着她，另一边也没忘记给卫湘和制造时间。
　　他觉得他应该是一时脑子缺氧了，没时时被卫湘和摆在第一位这个认知让他受到了刺激，心里不平衡，以至于他擅自插手她的工作，甚至不惜通过第三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在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这个事之前就被卫湘和察觉并找他确认之时，他有短暂的心虚。
　　——
　　卫湘和知道宋迟还在因为她没答应近期安排度蜜月的行程而跟她闹别扭，可即便如此，她对此也只能表示无奈。
　　不是她在两个人坦诚对彼此的感情后故意在宋迟面前装矜持拿乔，只是于公私之间，她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两者互不耽误必然是一种极佳的平衡状态，若不慎有冲突，她也只能视当时的情形做出选择，不会毫无原则毫无情面地时时偏重某一方面。如果是这次的情况，其实不管让她重选多少次，她都不会以自己的私事为由把工作担子全压给剩下的那些同事。
　　医生不只是世人眼中一个神圣的称谓，更多代表的是一种责任。他们手上握着的是病人的健康，甚至是生命，这个世上，能凌驾于生命和健康之上的东西实则并不多。不乐于在这个时候离开，只不过是想避免风险。
　　在丹城的医院上班时，他们妇产科因为人手不足差点酿过事故的。尽管当时她不是离开岗位的那一个，也不是险些造成严重事故的那一个，只是不管怎样，这一经历都让她之后不敢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大意。
　　上班之时刚好在楼梯口碰到同样来上班的程纪原，两人互打了个招呼。
　　随意聊了几句这几天医院里的事，程纪原若有所思看着卫湘和，突然问，“你最近有工作以外的事要忙吗？需要请假？”
　　卫湘和不明所以，困惑看他一眼，微笑反问，“程医生为什么这么问？”
　　看她的反应，似是全然不知，程纪原挑眉，心中当即有了一个猜想。
　　“随口一问而已。”他笑笑，这个话题就这么翻篇。
　　可卫湘和很快就大概知道程纪原想问而没问出口的事情是什么。
　　不知哪里传出来的风声，说有人给她申请特权，只要她愿意，以后想什么时候休假，只需跟医院领导说一声就行。这一天下来，拿这个传闻调侃她的医生不下三个。好在她们都很顾及影响，没大声张扬，都是私底下小声跟她传达并八卦确认传闻真假的。
　　她也不知道真假，所以再三思索后，她直接找了杨院长。
　　杨院长也是从股东会那边得到的消息。他并没因为这个用有色眼镜看卫湘和，相反，他将自己知道的如实告诉了她。末了不忘玩笑几句，“卫医生，看来有人心疼你在医院上班辛苦呢，为了让你轻松一点，也是费尽心思。”
　　卫湘和却笑不出来。暗暗呼了口气，勉强扯了下嘴角，跟杨院长道谢后，她才离开。
　　杨院长并没跟她说是谁的安排，但她猜，八九不离十，那个人是宋迟。
　　在她认识的人里，只有宋迟会为她做这种事。
　　想想他还真是很固执的呢，周六的时候跟她提了度蜜月的事，到工作日了还耿耿于怀她所说的上班抽不出时间。
　　其实她表达的一直都是自愿地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请假，可他不乐意接受这个结果，执着地认为自己是不敢请假或请不到假才拒绝他当下去度蜜月的提议，所以才会没跟她商量就做这种事吧。
　　卫湘和的心情有点复杂，谈不上高兴。
　　宋迟的心情也很是复杂。跟卫湘和的提议告吹后，他心里真的谈不上痛快，委屈是有的，毕竟他苦心做好了安排，可他更多的是失落。对于这次蜜月旅行，其实他真的抱着期待的。
　　所以一时冲动，他让郑睿从国外采购了一批世界先进的医疗设备，直接送到嘉仁医院去了，以赞助的方式。赞助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的，他佯作随口提了下不卫湘和在医院上班时间的问题，医院的上级当即明白什么意思。
　　嘉仁医院虽说是私立医院，资金周转在京城算是不错的。但用一个员工上班时间的自由式去换取这一批价值八位数的先进医疗设备器械，还是很划得来的。
　　得到他们的默许后，宋迟有短暂的得意。不是说走不开吗，现在给她争取到了特权，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想什么时候休假就休假，看她还怎么跟他犟。
　　可很快地他又有点后悔。做这件事他没问过卫湘和的意思，不知道她态度如何。潜意识里，他有点担心她会为此生气。卫湘和看着温温柔柔好声好气，但其实有她自己的想法，并非不论黑白悉数听从的人。一直都是她哄他，她生气他该怎么办？
　　他没想好要不要先声夺人主动交代，主动交代又要怎么开口，卫湘和就夺去主动权了。
　　宋迟这几日不如之前那般喜欢粘着卫湘和，有故意跟卫湘和生闷气冷刚落她的因素在里头，也因为自己有点心虚，在跟卫湘和坦白这件事之前，他不知该怎么对她。
　　卫湘和自得知这件事情心里头便一直有些闷，回来后看着宋迟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晚上等宋迟从浴室出来，她犹豫了下，还是踱步到了他跟前几步站定。
　　她仰头看他，“宋迟，我想问你件事。”
　　“说。”宋迟一时忘了医疗设备的事，应得爽快。等“说”字脱口而出，他反应过来，一下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
　　“给我们医院赞助医疗设备，要求给我自由休假的权利的那个人，是你吗？”
　　果然是这个问题，宋迟眸底闪过不易觉察的慌乱和不自在。但看卫湘和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又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
　　定了定神，他点头，僵硬地嗯了声，有些紧张地看卫湘和的反应。
　　而卫湘和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她一开始便猜是他，现在问起也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嗯，我知道了。”她面无波澜点头，转身。
　　宋迟不知道她反应平静算不算是好事。她的声音向来温柔，此刻她又太过冷静，他听不出她的语气。
　　这种时候一定要沉住气，不要心虚。他暗暗提醒自己。可看着卫湘和转身，他还是一下子有点慌了，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跟她生着闷气。
　　他长臂一伸便轻易拉住她的胳膊，“卫湘和——”
　　“怎么了吗？”手被拉住，卫湘和顿下脚步，回头看他。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平静无波。
　　宋迟不知该说什么。
　　“我先去洗澡了。”她朝他微微一笑，轻轻拉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往浴室走去。
　　宋迟有点闹心。卫湘和知道了也没什么反应，可又似乎不是没有反应。他感觉她好像是生气了……
　　宋迟对自己的这一发现有点焦躁。
　　之后不安地跟着卫湘和进进出出示好，卫湘和也没给他什么反应，没有嫌他跟来跟去神烦，也没像往常一样温柔地笑着转头问他是不是有事，听他说个没完。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手头上的事情里。
　　宋迟有点沮丧。
　　等卫湘和躺上了床，两边床头灯都熄了，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宋迟睁着眼摸黑盯了会儿天花板，缓缓转身，手搭到卫湘和腰上，将她往自己怀里里带。
　　“卫湘和——”他闷闷地叫她的名字。
　　卫湘和没有避开他的触碰，却也没有要跟他说会儿枕边话再睡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明天都要上班呢，睡吧，晚安。”
　　“……”
　　都没看他一眼，果真是生气了！
　　宋迟霎时心乱如麻。完了，继上次偷看卫湘和日记之后，他又闯祸了。而这次看着就没有上次那么好收场……


第58章 
　　这个样子的卫湘和是陌生的，甚至宋迟根本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她冷静得不像是有情绪, 可他就是感觉她在生气。
　　直接道歉吗？可是他都还没想明白卫湘和生气的点是什么, 要是卫湘和反问他一句知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而他答不上来, 卫湘和会不会觉得他道歉不走心没诚意更生气？
　　操，好烦！
　　相比之下, 他真是觉得自己太好懂也太好哄了。
　　——
　　早上卫湘和还是比宋迟早出门。宋迟巴巴看着她从楼上下来跟他说了声就要出门, 他撂下筷子想也不想便大步走过去。
　　没敢索要如往常般热烈的早安吻，他垂眸看了她一眼, 只捧着她的脑袋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路上注意安全。”他声音闷闷的，说完又自觉回餐桌旁乖乖吃早餐了。
　　卫湘和望着他有些落寞孤独的身影，心不知不觉软了下来。她轻叹口气, 出了门。
　　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卫湘和的动静, 见她什么也没说便真的走了, 宋迟一下子颓然了，心下一片荒凉。
　　卫湘和真狠心，她生气他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啊，没看到他也是不知所措的模样么, 竟然就这么丢下他走了。喜怒哀乐都寄托在她身上了, 她还漠视自己, 宋迟委屈巴巴的, 觉得自己结婚后日子过得有点可怜。
　　程纪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收到宋迟给他发的短信。
　　【我老婆今天心情怎么样？】
　　程纪原看着屏幕上那一行简短的字, 挑眉。
　　老婆？以前不都是“我们家卫湘和”这么称呼的么, 故意在他面前宣示主权？
　　指尖轻叩桌面几下, 他轻飘飘回复一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没有信息过来，他勾了下唇，把手机放到桌子一旁。
　　卫湘和拿着一份材料过来给程纪原签字。
　　程纪原手握着钢笔，笔尖在纸张上随意几个勾画。最后一笔落下，他提笔，把材料合上，递还给卫湘和。
　　“我以为你请假了呢。”他难得玩笑道，嗓音带着几分低沉磁性。
　　“……”卫湘和看着他，徐徐问，“程医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大概猜到她所指的是什么，程纪原点了点头，承认，“比你早一点知道。”
　　看卫湘和神色有些不对，再联想到宋迟给他发的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你们、不会因为这件事闹不愉快了吧？”他试探着问，没等卫湘和回答，他又笑了，揶揄道，“卫医生，你终于硬气一回了。”
　　卫湘和反应过来，便有些被逗乐了，她微微一笑，“程医生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幽默了呢。”
　　程纪原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沉吟半晌，他看着卫湘和，忽然问，“卫医生，这段时间，有没有再见过……”“杨”字口型已经出来，又生生被他咽下。
　　卫湘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杨思吗？”
　　“……”被戳破的程纪原面色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就想否认，而卫湘和已经开口了。
　　“有联系过一两次，但没有见过她了。思思好像很忙，你那件事……”察觉自己险些说漏嘴，卫湘和及时打住，“她不常在京城，偶尔回来待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注意到程纪原微蹙起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卫湘和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抿起唇角笑笑，没点破。
　　“思思已经不是那个没长大没心没肺的小女生了，现在的她，很有担当，很有魅力。相比在医院，她现在更有自己的想法，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出意外，以后她也会在那片属于她的天地飞得更高、更远。”
　　“你跟我说这个作什么？”不知为何，程纪原心里有一丝躁意涌起，“我没想问杨思。”
　　“是我想她了。”卫湘和也不戳穿他，微笑，缓声道，“我希望她更好，可也担心有一天她会离我们越来越远，甚至最后连见一面都难。”
　　卫湘和后来还说了什么，程纪原没注意。
　　等护士敲门进来，他才恍然回神。暗恼自己这不正常的举动，他瞥了眼桌面一旁的手机，想了想，给宋迟又发了一条短信。
　　【准备好回去跪搓衣板吧。】
　　卫湘和没正面回答她和宋迟是不是在闹不愉快，可他以男人的直觉，宋迟这次应该是真惹卫湘和介意了。
　　宋迟收到程纪原的第二条短信时，正在会议室开会。
　　横看竖看也没看懂那是什么意思，他皱起了眉头。
　　底下的人一看他皱眉，不确定是不是哪不如意让他不悦了，纷纷正襟危坐起来。正在发言的项目部经理一时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错惹宋总不高兴了，噤了声，有点尴尬地看看周围的同事，没得到回应，他又把视线重新投到宋迟身上。
　　宋迟还专注于那条短信上，往一旁的郑睿看了一眼，示意他出去，随即自己也起身，“先暂停会议。”
　　郑睿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开着会呢就突然把他叫出来，他如临大敌，毕恭毕敬垂着头，脑子里却飞速运转着，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惹得宋迟不高兴，等不及要收拾他了。
　　一个手机突然被送到他眼下。
　　“给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宋迟有点烦躁。
　　郑睿得令，凑近看短信内容，看看短信又抬头看看宋迟，又低头看短信。
　　宋迟不耐烦了，眼一瞪，“用不用给你个放大镜？”十个字看半天，真蠢！
　　郑睿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眼前的情景，脸上的表情一番变幻莫测后，他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宋迟，“宋总，您是不是惹夫人不高兴了？”
　　宋迟眸底闪过惊讶，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他咽下到嘴边的讶异，高冷地示意郑睿继续说。
　　“跪搓衣板是一直都在流行的一种网络用语，一般是指丈夫做错了事情，妻子用来惩罚丈夫的一种方式。”郑睿看着宋迟的脸色渐黑，想了想，乐观地补充，“不过也有部分人把它当成打情骂俏的手段。”
　　郑睿的补充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不管在别人那里是怎么把这种方式扭曲成打情骂俏的，但卫湘和肯定不是在跟他打情骂俏。
　　不是打情骂俏那就是妻子惩罚丈夫的一种方式了，对象上是符合他和卫湘和的关系，可是他不想跪搓衣板！
　　晚上卫湘和没有按时下班，宋迟是给程纪原打电话过去问了才知道的。
　　他一到下班的点就十分殷勤地给卫湘和打电话了，谁知号码拨出去几次都没有人接听，他只能给程纪原打过去。
　　程纪原倒是很快就接了，轻飘飘回他一句卫湘和进手术室了，还没出来。
　　“……”又进手术了。心疼卫湘和辛苦，宋迟义愤填膺：“那你怎么这么闲？”
　　“你嫉妒吗？”程纪原反问，又说，“以后不要老给我发短信打电话打探卫医生的行踪，不要忘了，你眼里的我可是你的情敌。再说了，我跟你很熟吗？”程纪原悠悠撂了电话。
　　宋迟：“……”他不得不承认，程纪原不仅挖他墙角，还是个会落井下石的小人。
　　原本想到医院等卫湘和下班，想了想，还是作罢。卫湘和自己开了车的，他缺了也没用，还不如回去给卫湘和做顿丰盛的晚饭献殷勤呢。
　　他封存多时的厨艺是该拿出来亮亮给他加分了。
　　而事实是，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进过厨房动用厨具了，刀久了不用都会生锈，他太久没做饭，突然动手，不免生疏了很多。动作慢下来，时间就被耽误过去了。结果就是，他第一道菜还在锅里滋滋响呢，卫湘和就回来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宋迟心一下子就雀跃起来，拿着锅铲就大步迈出去，这个时候也没忘记把表情管理到位，尽量让脸上的笑容不至于太过灿烂和谄媚讨好。
　　“你回来了？”他主动开口打招呼。
　　卫湘和应了声，扭头看到他身上挂着的粉色围裙和手里抄着的锅铲，身子顿了下。
　　“你在做什么？”
　　“我怕你下班回来饿，就先做饭了。”宋迟邀了功，又急着要回厨房，“你先在客厅里坐着歇会儿，饭很久就好了。”
　　卫湘和都已经回来了，心知耽误不得，回了厨房，将锅里的第一道菜用好看的碟子盛了起来，又往锅里倒入适量清水。
　　他想给卫湘和做个冬菇烧蹄筋。
　　手里的锅铲突然被人拿了过去，只有有人拽着他的胳膊将他轻轻拉着往后。
　　“我来吧，你出去等会儿就好了。”卫湘和轻声说。把锅铲放进锅里，她转身给宋迟摘围裙。
　　宋迟不喜欢卫湘和这样。她太冷静了，明明生气了，却又什么都不说，也不跟他吵不跟他闹，让他心里乱的很，想道歉又不知从哪说起，又不能跟她像之前一样亲近。
　　宋迟觉得这般冷着他就是她惩罚他的方式，都用不着跪搓衣板了。
　　他没有听卫湘和的话出去等，在卫湘和一旁的流里台前靠着，垂眸盯着卫湘和，他突然开口喊她的名字。
　　“卫湘和——”
　　“嗯？”卫湘和翻着锅里的菜，没看他。
　　“卫湘和。”他又叫，这次没等卫湘和“嗯”一声，他就率先自己认错了，“对不起。”
　　卫湘和呼了口气，回头，“你……”
　　“我不知道我错哪儿，可是我觉得肯定是哪里做错了，不然你为什么都不理我。”宋迟打断她的话，有点委屈，“你是不是因为我擅自给你们医院赞助医疗器械的事情生气了？”
　　卫湘和抬眸静静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们两个人不是因为爱结婚的，而是结了婚后，宋迟才慢慢喜欢上她。他们的感情太纯白，什么都没经历过。他们双方没有经历过一个相互磨合相互了解的阶段，所以才会有昨天宋迟没跟她商量就瞒着她干预她工作的事发生。算不上是生气，只是真的有点介意。
　　这一路走来，她没靠过任何人。心里清楚如果倚靠家里的关系，或者是婚后倚靠宋迟家的关系，她可以过得比现在好很多，前途会比现在光明，可是她不喜欢那样。对很多事情，她没有太重的得失心，只是想尽自己的全力做好。她知道宋迟是为她好，想让她过得轻松一点，可即便对方是他，她也不喜欢有人用一种不平等的方式去帮助她得到任何特权或优厚待遇。
　　她们家也算是有背景的，这些事其实她也能做到，但她就是不想，也不喜欢。以后的路还那么长，不能时时让人为她铺路扫清障碍的。再辛苦也是自己选择的生活，总要自己亲自去经历，才算是真的活过。
　　而宋迟显然是还不了解她的这一生活理念，也不了解她，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她心里是有介意的，但其实没有真的生气。只是通过这次的事情，她突然发现他们之间还是存在着问题，让她有危机感。而他们之间潜在的问题并不止这一个。而很多问题，需要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够深，才能很好地去避免，不至于在以后的某一天踩雷。
　　但宋迟好像一直没想明白她介意的点是什么呢。她想她是有点失落的。
　　她说过，她对跟宋迟有关的一切都是贪心的。
　　可每次看着宋迟刻意掩饰却又表露无遗的委屈和小心翼翼，她又硬不下心来冷着他，只能故意不看他。
　　卫湘和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也没有回答，轻呼了口气，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在了炒锅里的菜上。
　　预料到他说不出卫湘和生气的理由她还得生气，可真看到卫湘和转过头不理他了，他急了。
　　“卫湘和——”
　　卫湘和轻轻“嗯”了声。
　　“和和——”
　　卫湘和没吱声了，沉默着。
　　“老婆。”宋迟凑上去，从背后将卫湘和揽进怀里。他的双手叠在她的小腹前，微朝前倾着身，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声音闷闷的，“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肯定不背着你做这种事了，你别生气了。”
　　没得到卫湘和及时的回应，他又低低喊，“老婆——”
　　他的嗓音本就偏带磁性，这两个字被他拉长尾音缓缓吐出，无形中性感又诱惑。
　　“宋迟。”卫湘和手轻轻覆上他叠在她小腹上的手背，她缓缓转身。
　　宋迟身子挺直起来，手就着卫湘和的转身落在她的后腰上贴着。他垂眸盯着她。
　　“我没有真的要生你的气。”卫湘和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可我是有介意的。”
　　“你知道我介意的是什么吗？”
　　宋迟抿唇。他就是不知道所以才一直拖着没道歉啊，不然为什么要等到他等不及为止才认错？
　　不过他已经抱着她了，就算不知道她也不能怎么样了，反正都贴上来了，她甩不掉他。
　　“你赞助医疗器械给医院没错，我介意的只是你把这个当筹码，跟医院提要求。”想等到宋迟自己发现这一点估计有难度，卫湘和索性坦诚开来。
　　“宋迟，我是你妻子，可我也是一名医生，一名普通的医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再辛苦，我也不想事事依靠你，你明白吗？”她的声音很轻很缓，她定定看着他，神色柔和却又认真，“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可是我有点介意你没跟我商量就干预我的工作。”
　　“我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平顺和美，所以我没打算瞒你这一点。你，可以理解吗？”
　　宋迟垂着眼，没出声。
　　决定那么做的时候，是冲动，也有意气用事，他没想太多。没想过卫湘和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不开心，也没想过她会不会不喜欢他插手她的工作。卫湘和很纵容他，也惯着他的坏毛病，所以理所当然的，他插手她的事情时，也很理直气壮，甚至不问她的意见。
　　他好像，没怎么学会照顾她的感受，一直以来都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大男子主义？”他闷闷地，问。
　　“不是。”卫湘和看着他，摇头。
　　他会莫名其妙发脾气，爱唠叨，偶尔会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偶尔，也很粘人。可是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很顾及她。真正大男子主义的人，即便知道自己错了，也会硬着头皮不承认。他是很鲜有的，不知道自己错哪儿，却沉不住气先低头认错的那一个。
　　宋迟却似乎没相信她的话。
　　“我会改的。”他说。
　　卫湘和看着他难得低沉的情绪，突然有点心疼。
　　她抬起手，缓缓抱住他的腰身，她把脸贴在他的胸膛。
　　“老婆，我会改的。”像是怕她不信，宋迟搂着她的腰，又说了一遍。
　　缓缓地，卫湘和的唇角翘得很高，弧度很美。
　　“好。”她轻声应。


第59章 
　　好不容易哄好卫湘和, 生怕一不小心又让她不开心，宋迟最近难得消停了好一阵。不敢再有恃无恐胡乱对她生闷气, 也没再提蜜月旅行的事，偶尔卫湘和忙家务的时候, 他还会搭上一把手,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的帮忙都是画蛇添足。
　　周末的时候, 他们一起去了丹城。
　　卫父这次休息难得对上周末，周四的时候, 卫母便提前给卫湘和打了个电话, 问她要不要回去。
　　卫湘和有一段时间没见卫父卫母了，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宋迟不想自己在家待着。一把年纪了还要独守空房, 自己一个人在家顾影自怜怪可怜的。厚着脸皮明里暗里表达了一番自己想要跟她同行的想法, 卫湘和在周五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连带他的一起收拾了。
　　说起来，这还是宋迟第一次正式上门见卫父卫母。上一回陪卫湘和回来处理工作的事情时，卫父已经回部队了, 卫母那会儿也正巧忙，两人相处的时间实则并不多。
　　更重要的是, 跟上次相比，这次的心境显然不同。那时他跟卫湘和刚结婚，两人还只是空有一张结婚证的夫妻，岳父岳母也只是一个字面上的称谓而已，他没有太多的感觉。
　　而如今, 他们是他名副其实的岳父岳母了。
　　两人从机场打的回去。
　　宋迟难得有点不自信, 拽着卫湘和胳膊让她检查自己的仪容是否得体。
　　卫湘和不知道他跟她回去会这么紧张。
　　她爸妈一开始就对她突然决定跟宋迟结婚的事情持保留意见, 甚至如今结了婚，他们也还没完全放下心来。担心她嫁给宋迟只是一时脑热的决定，担心她后悔，担心宋迟对她不好。
　　宋迟过去的事他们或多或少是有所耳闻的，或许是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他们对他始终做不到从心底里去接受，始终对他心存芥蒂。
　　这些她都知道。
　　其实接到卫母的电话之时，她脑海里一下子蹦出好多想法。想让宋迟陪她一起回去，让他能跟自己爸妈多一些接触，想让他能被她爸妈从心底里接纳、认可。
　　可她又不想让宋迟跟他一起回去。宋迟似乎没心没肺，其实他心思敏感，情感细腻。他爸妈对他的客气疏离，他轻易便能察觉出来。上一次跟她一起回丹城时，他就说过她爸妈不喜欢他。
　　宋迟是活在自由里更快乐的人，她不想让他跟自己回去，在她爸妈的客套疏离里，举止拘束。
　　只是宋迟似乎想跟她一起回去。他说过喜欢她，说过会为她改变，似乎也在努力融入她的生活，融入她的亲朋圈。不管是她在京城的朋友程纪原和杨思，还是在丹城的爸妈，他都在逐步接纳。
　　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惊喜。所以感觉到宋迟有要跟她回去的意思，她欣然给他打包了行李。
　　以为像他这样纵横商场也曾纵横官场的人不会再有什么场面让他紧张，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呢。
　　卫湘和被宋迟一手拽胳膊一手扳肩膀转过身面朝他，她看着他，面目柔和笑了笑，抬手给他整了整衣领和领带结。
　　“不用紧张，你们见过面的。而且，”她顿了顿，继续柔声说，“我爸妈会喜欢你的。”
　　宋迟觉得卫湘和安慰人太不诚恳了。他们结婚那天她爸妈笑得有多勉强他还是印象深刻的，一副他们家的好白菜被猪给拱了的表情，能有多喜欢他？
　　好白菜是真的，可他也不是猪，这么一个年轻有为丰神俊朗的成功青年，有谁能比他更配得上卫湘和？
　　“不喜欢也没用了，都结婚了，还能让你跟我离婚不成？”他哼哼，没得意两秒，醒悟过来这话似乎有仗着木已成舟肆无忌惮的意味，飞快地瞥一眼卫湘和的脸色，清咳两声正色道，“不过我会尽量好好表现让他们对我满意的，你不用担心。”
　　“不用刻意去讨好，他们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做自己就好了。”卫湘和朝他弯唇，握了握他的手。
　　“不管我什么样你都喜欢我？”
　　“嗯。”
　　宋迟心情很好地扬了扬唇。他捏了捏卫湘和柔软的掌心，无视前面司机的存在，凑过去像亲吻鱼般啄了下卫湘和的唇。
　　卫鼎铭这段时间虽说在军区，可担心着新婚的女儿，也有意无意会关注宋迟相关的消息。一直对他过往的行事作风有些不满，可听说他结婚后花边新闻便几乎没有了，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他了解卫湘和，平常性子淡淡的，但一旦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一意孤行要结婚，他们拦不住，便只能希望她过得好点，希望她的坚持能有一个好结果。
　　如今宋迟有所收敛，这自然再好不过。
　　因此再面对宋迟时，相比婚礼时唯一一次碰面时的勉强，卫鼎铭这次敛去了对他的偏见，俨然一副长辈的姿态，职业习惯上的严肃中透着几分违和的和蔼。
　　宋迟心下狐疑卫父对他态度的转变，面上却不动声色，谦逊有礼地跟他交谈。
　　卫湘和跟着卫母到厨房去准备水果了，她不在，宋迟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安全感也总有些欠缺。眼睛时不时往厨房的方向瞟一眼，他正分神琢磨着卫湘和怎么还不出来，就听卫鼎铭的声音在他一旁缓声沉沉响起。
　　“我在部队很少有回来，也没什么关心你们年轻人的生活……不过你们结婚没多久的时候，我听说网上又有你的报导。”
　　宋迟心里一个咯噔，就接收到卫鼎铭意味深长又微带着一丝晦涩，还有几分审视的目光，“不知道这件事情，和和知不知道？”
　　“……”这种复杂的眼神，是以为他做了对不起卫湘和的事？
　　“和和知道……那个是不真实报导，我不认识报导上的那名女艺人，当天晚上因为一些原因，没回家住，是自己去的酒店。报导一出来我就让人全部撤下了，当天就跟和和解释了。”
　　宋迟抿了抿唇，“以前单身，八卦杂志的记者捕风捉影胡乱编纂我的不实报导也没怎么管，没想到结了婚他们还乱写，是我处理不当。”
　　“我跟和和妈妈也不是偏听旁言的人，知道网上很多信息都是不实传言，但是，宋迟啊，或许你身在这个位置，难以避免一些记者博噱头胡编乱造一些新闻报导，也习惯了。可和和，她没经历过这些。”
　　“和和现在是你的妻子，相关的报导传出来，以她跟你的关系，她的境地会很难堪。”卫鼎铭语重心长，“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种事情，还是尽可能避免吧。”
　　“我明白。”宋迟应下，表情严肃，“我以后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的。”
　　卫鼎铭颔首。轻叹口气，他道，“宋迟，你知道吗，你跟和和结婚的前两天晚上，她急匆匆从医院回来就突然说要跟你结婚，我跟她妈妈当时是坚决反对的。”
　　“我们没想过让她嫁到多有名望的家庭去，何况是你。不论是你的身份，还是网上关于的你的传言，都让我们觉得，你不会是她的良人。她性子低调恬淡，我们就想，只要她喜欢，不管对方是多不起眼的人，只要是值得托付的，我们都能高高兴兴送她出嫁。”
　　“没想到她坚决选择的是你，这很出乎我们的意料，也很不可思议……”
　　“爸，我不会让你们后悔把和和嫁给我的。”宋迟吸了口气，认真道，“我会一心一意爱她对她好的，请你们相信，我跟过去不同了，我一定会是唯一值得你们托付和和的人。”
　　卫鼎铭微怔。只是跟宋迟聊起这些事了，就多聊了几句，他的出发点并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对自己给出对卫湘和的承诺。而他这么急切而坚定地表真心，是真的开始在乎卫湘和了？
　　卫母和卫湘和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看卫父微愣的模样，看看宋迟，又把视线落回卫父身上，“你们在聊什么？”
　　“一些男人的事。”卫父回过神来，含糊道。
　　他往茶几前挪了挪，离果盘近了一点。拿水果前，他抬手拍了拍宋迟的肩膀。
　　这是男人间交流的方式，意在给对方在某事上加油打气，也是信任对方的意思。
　　宋迟自然意会。
　　可这丝毫不影响他在卫湘和面前博取同情。
　　晚上他自告奋勇要跟卫湘和一起准备晚饭，让卫母到客厅陪卫父。卫母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卫湘和，得到卫湘和赞同的点头，她迟疑着交代要是忙不过来就让她一起帮忙才出去。
　　来到丹城已经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有两人独处的时间，宋迟看卫母真的往客厅外走去了，蹭到卫湘和旁边帮她打下手。
　　卫鼎铭是严肃的人，宋迟跟他待了一个下午，估计憋坏了。卫湘和唇角翘了翘，佯作不知道他是故意找借口来厨房躲避她爸的，没揭穿他，抬眸柔柔朝他微笑，“你在旁边站着就好了，我自己可以的。”
　　宋迟没动。
　　好几天都没有使小性子，好像克制不住了呢。卫湘和纵容地抿起唇角笑了笑，抓着他胳膊把他拉到一旁站着，自己挽起袖子洗西红柿。
　　垂眸轻轻用力搓着西红柿，她徐徐温声道，“我爸妈的口味比较清淡，今晚的菜会比较随他们的口味，你要是吃不惯就跟我说，我晚点给你另外做点吃的。”
　　“不用这么麻烦，吃得惯。”宋迟闷声道。看卫湘和的袖子有滑下的趋势，他凑过去给她往上又挽了一截。
　　挽好后也没走，就立在卫湘和旁边。
　　卫湘和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情绪有点失落。
　　“你怎么了吗？不开心？”
　　“卫湘和，你爸还记挂着我以前放任自流的荒唐呢。他说他一开始就不想把你嫁给我。”宋迟语气幽怨，他挪了下步子站到卫湘和身后，从她背后轻轻揽住她，幽幽地继续说，“还有那次啊，我们第一次差点上-床那天晚上，后来我不是去酒店住的么，第二天早上莫名其妙就跟一个什么艺人传了绯闻。你爸在部队竟然也知道……”如果不是已经把结婚证握在手上，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卫湘和身边三个月都待不够就要被踢出局了。
　　“怎么所有对我有不好影响的事爸都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坏事传千里啊？”宋迟胸膛贴着卫湘和的后背继续嘀嘀咕咕，“我把公司经营得很好，给你挣了好多钱怎么就没人知道。”简直不能更委屈！
　　卫湘和听着他的碎碎念，唇角始终浅浅上扬着。
　　“那你有跟他解释那是记者捕风捉影杜撰的吗？”她问宋迟。往旁边挪了挪，宋迟也就着搂她腰的姿－势挪了过去。
　　卫湘和切了一片西红柿扭头递给宋迟，宋迟没接，直接把嘴凑过去叼进了嘴里。
　　西红柿的汁水在齿间化开，宋迟皱了皱眉。他本来没有生吃这些东西的习惯的，就是有时候跟着卫湘和去厨房，不知是嫌他唠叨还是疼爱他想给他喂食，她做着菜什么东西都往他嘴里塞，他竟然慢慢地也习惯了。真是诡异得很！
　　“解释了。”他把西红柿咽下才回答，“也保证了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你爸是不是故意给我下马威啊？”
　　卫湘和笑笑，答非所问，“其实我爸很欣赏你的，但是他情绪比较内敛，不是很懂得表达。”
　　宋迟黑眸稍微闪过点亮光。他佯作镇定问，“欣赏我什么？”
　　“你还是京城市长的时候，他夸过你很有魄力，京城在你的手下发展得很好。”
　　“……”宋迟黑了脸。那才多长时间啊？还不够抵消这些年来他在封面出现过的八卦杂志呢。
　　……
　　卫母没到厨房帮忙，半路就折了回来。
　　卫父皱眉，“怎么又回来了？”
　　知道宋迟跟卫湘和在厨房准备晚饭，欣慰之余，又有些过意不去。在蜜罐里长大的男人，估计在自己家都没怎么进过厨房，难得来他们家一次，还要亲自去厨房做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虐待女婿呢，就让卫母去把他换出来。谁知卫母也没去帮忙。
　　“这会儿我去厨房不合适。”她没到厨房门口就看到宋迟黏黏腻腻抱着卫湘和不撒手，两人估计在说着小情话呢，她就没去打搅，转身折回来了。
　　卫鼎铭正困惑着，就听卫母叫了他的名字。
　　“鼎铭。”她拍拍他的手背，侧头看他，面上带着欣慰的笑意。她缓缓道，“我们好像可以不用担心和和了。”
　　宋迟，似乎比他们想象的喜欢他们家和和呢。


第60章 
　　宋迟不知自己暗戳戳跟卫湘和撒娇的一幕被卫母看了去, 更不知他们暗地里已经接纳了他这个女婿，为了在他们面前挽回形象, 让他们对他更满意，这两日他用生命努力表现, 饭后陪卫母说话, 陪卫父下棋, 过得异常忙碌。
　　周日下午，他们终于启程回京城。
　　卫父卫母派司机送他们去机场。宋迟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目送他们朝他们招手的卫父卫母, 心情有点微妙。
　　原来做别人家女婿是这种感觉啊, 除了不能明目张胆地对卫湘和为所欲为外，其实感觉也还不错。有一种，他真的是她男人的真实感。他不是当年那个放荡不羁可以随心所欲混日子的青年了，他娶了媳妇儿，现在是有两个家的男人。
　　他侧头看一旁的卫湘和, 唇角扬起, 伸手过去揽住她的肩膀，语气颇为得意, “卫湘和, 你有没有觉得，你爸妈对我有所改观了？好像对我越来越满意了。”
　　卫湘和弯唇。
　　她自然是知道的。两天时间，从一开始进门时对他的礼貌客气，逐渐到亲近地把他当一家人热乎地说起她小时候的事, 她爸妈对宋迟态度的转变, 她其实看得真真切切。
　　明明前一天卫母还跟她打探宋迟对她好不好, 让她不要受委屈，今天临出门时，又转了话风，让她跟宋迟好好过日子，还说宋迟年纪不小了，两个人差不多可以要孩子了。
　　孩子……
　　想到这个，卫湘和心头微动。关于这个问题，她跟宋迟没讨论过。宋迟似乎很喜欢孩子，可是他们每次在一起他又都会做安全措施……
　　她不是很猜得透他的想法。
　　半晌没得到回应，宋迟有些不高兴，见司机专心开着车没注意他们的动静，他捏了下卫湘和的腰。
　　卫湘和怕痒，好在冬□□服穿得厚，宋迟的力道也轻，只堪堪足以让她回神。
　　她扭过头，询问的目光看向宋迟。
　　宋迟虎着脸，“我跟你说话呢，你还出神？”
　　卫湘和缓过来，目光柔和朝他微笑，“我说过我爸妈会喜欢你的。”
　　宋迟只当她是随口安慰他的，却又忍不住追问下去，“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亲妈可是都嫌弃他！
　　“因为我喜欢的，他们都会喜欢。”卫湘和唇角翘着，一双澄澈的眸子里有星辉流动，“而且，宋迟，在我眼里，你值得所有人喜欢。”
　　“……”宋迟心口有点热热涨涨的，有什么在挤占着他整个胸腔。他垂眼对上卫湘和抬起的黑眸，半晌，抿了抿唇，清咳一声，收回搭在卫湘和肩上的手，他转过头面对着副驾驶座椅背。
　　卫湘和看到他的耳尖逐渐染上了一层淡粉色，最后趋近于一株熟透的红番茄。
　　她扬唇，手覆上去给他揉了揉。
　　霎时，掌心下耳廓的温度更高了。
　　宋迟眼角余光瞥到卫湘和唇角笑意似乎深了几分。
　　一个大男人竟然因为她随口说的两句话害羞，还被看穿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宋迟一不做二不休，迅速拉过卫湘和还揉着他耳朵的手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如愿以偿看到卫湘和在微愣后红了脸，他顿时神清气爽。
　　——
　　没去成蜜月旅行，但跟着卫湘和去了趟丹城，还意外地获得了卫父卫母的认可，宋迟从丹城回来后便一直意气风发，连工作都有了冲劲。当然，去医院也去得更勤了，不是去陪卫湘和吃饭，就是晚上接她下班。
　　但若是他晚上来接卫湘和回去，卫湘和就没法把自己的车开回去，第二天早上就还要宋迟送她过去，在第二次看他睡眼惺忪跟着她前后脚起床后，卫湘和就没再让他接送了。有时候公司很忙，相比送她去上班，卫湘和还是更乐意让他多睡一会儿。
　　腊月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大半。往年总要在年前一两天才能赶回来的宋父宋母，今年竟难得提前了一个多礼拜回来。
　　提前知道了消息，宋迟下班后便去接卫湘和一起回大宅。
　　宋父宋母已经比他们先到了家，听见门外有动静，宋母乐呵呵起来迎接。
　　宋迟领着卫湘和进门。见宋母朝他们过去，他叫了声“妈”，拉着卫湘和迎上去。
　　宋母恍若未闻，避开他，笑盈盈跟卫湘和说着话拉着她回客厅。
　　被忽视的宋迟：“……”
　　还牵着卫湘和的另一只手，他索性也不撒手，任由宋母隔着个卫湘和顺带拉着他往客厅走。
　　正和宋学成说着话的宋父一抬头，便看到门口那边正朝他们走过来的宋母拉着一串人进来。
　　他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宋母回头才发现黏着卫湘和不撒手一路跟过来的宋迟，有些嫌弃，忍了忍，还是把他一起拉到了沙发上坐下。


第61章 
　　一家人难得欢聚一堂, 宋母心里高兴, 拉着卫湘和聊了一会儿就要去厨房亲自下厨。
　　卫湘和跟着起身, “妈，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宋母把她又按到座位上坐下，“今天我给你们做一顿丰盛的。”
　　闻言, 宋迟插话, “那妈，我要吃……”
　　“想吃自己做去。”宋母毫不迟疑打断他，转过头笑盈盈一脸和蔼问卫湘和，“和和，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妈给你做。”
　　卫湘和摇摇头, 微笑, “我对菜不挑。”
　　在一旁的宋迟感受到了来自他亲妈深切的嫌弃，抗议, “妈，我可是你儿子，你不该多宠着我点？”
　　“哦，不打算宠你了。”宋母很很冷漠, “有和和就够了。”
　　“……”宋迟不服，“没有儿子你哪儿来的儿媳妇？”
　　“你的作用也就这点了。”宋母轻飘飘撂下一句, 翩然转身往厨房去了。
　　宋迟：“……”
　　默不作声旁观的宋父乐呵呵笑了, “自取其辱。”
　　宋迟憋屈得慌, 转向宋学成寻求庇护, “爷爷, 您看着都不会想为我打抱不平几句吗？”
　　宋学成正抿着茶，闻言，缓缓把视线转向他，“我觉得你的话越来越多了。作为一个男人，要懂得沉敛。说个不停，像什么话。”
　　宋迟深深感受到这个家庭对他的恶意。卫湘和跟他一起生活了几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人说什么了？
　　转过头找卫湘和求安慰，“卫湘和——”
　　卫湘和一直含笑静静看着他们一家子的拌嘴，没出声打扰。见宋迟接连吃瘪，有些忍俊不禁。
　　宋迟视线转到卫湘和脸上，就看到她带笑的眉眼，心里顿时更委屈了。
　　他拧了拧眉，语气有些幽怨，“卫湘和——”
　　卫湘和抿嘴笑着，目光柔和看他，“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别理他。”宋父在一旁说，“要吃什么让他自己做去。”
　　宋迟不管，跟卫湘和说了两道菜的名字。
　　卫湘和记下了，点头，又问宋学成和宋父，“爷爷，爸，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给你们做。”
　　宋父和宋学成自然不像宋迟这么没皮没脸又理所当然，让她别管他们，做自己喜欢吃的就行。
　　看卫湘和进厨房了，宋学成不满地冲宋迟吹胡子瞪眼，“三十岁的人了，还等着别人照顾，惯的你！”
　　“哦。”宋迟双手摊开搭在沙发背上，分外得意又理直气壮，“就是卫湘和惯的我。”
　　宋学成一噎，一个气结，挥起手杖就要敲宋迟，被他敏捷地躲过了。
　　“爷爷，您可别乱来，把我打坏了谁给咱们家传宗接代？”
　　挥起的手杖打不下去了，又不甘心这么放下。宋学成忍了会儿，瞪他，中气十足一声吼，“吃完饭就给我回你那儿去。”气死人的混小子，眼不见为净！
　　饭后宋迟自然没有回去。第二天是周六，一开始他们就计划在这儿住两晚的。
　　他们白天上班累了要早歇，赶飞机回来的宋父宋母也要早歇倒时差，饭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会儿餐后水果，就各自回房了。
　　卫湘和进浴室没一会儿，宋母就拿着一个礼物盒过来了。
　　宋迟接过来一番打量，“给我的吗？”
　　“做梦去吧。”宋母不遗余力打击他，“给和和带的。”
　　宋迟：“……”默默把礼物盒规规矩矩放到一旁。
　　给卫湘和的礼物还是要让她亲自拆的。
　　房间里没见到卫湘和，估摸着是去洗澡了，宋母也不打算再多逗留，叮嘱宋迟，“你记得给她，别占为己有了。”
　　宋迟不知道宋母操的什么心，“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还能跟她抢不成？”
　　“谁知道呢，你混起来可没边儿。”宋母嘀咕着瞅他一眼，转身往外走。想到什么，又回头，一脸狐疑看着宋迟。
　　宋迟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瘆得慌，“妈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没欺负卫湘和。”
　　“我谅你也不敢。”宋母：“我是想问，孩子的问题，你们怎么想的？”
　　“……”
　　“你们有没有做保护措施？”
　　“……”宋迟，“妈，这个你也管？”
　　宋母没好气，“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要孩子。”
　　宋迟笑了下，叹一口气，揽过宋母的肩膀，也不开玩笑了，无奈道，“妈，这种事情，时候到了，自然就来了。你还这么年轻，着什么急？”
　　“你的意思是等我老得走不动道了才让我抱上孙子是吧？”宋母瞪他，“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会打酱油了。”
　　“那有什么可神气的，我儿子又不用打酱油。”
　　“……”宋母恨铁不成钢，却又忍俊不禁，笑了，但马上又绷住脸。
　　“别跟我油嘴滑舌。反正我跟你爸都等着抱孙子呢，你爷爷也等着抱曾孙，你要是想当爹，就努力。晚了生孩子对女人也不好，你要替和和想想。”
　　宋母说完就出去了。宋迟看着她的背影，失笑。
　　他当爹的还没急，他们反倒先催上了。
　　不过，孩子……
　　想到要孩子后，以后就会有一个迷你版的卫湘和或者是他，或者是他们的结合体在家里上蹿下跳，奶声奶气叫他爸爸，叫卫湘和妈妈，他的心里不禁一阵柔软，唇角边都不自觉染上一丝笑意。
　　卫湘和觉得今晚宋迟跟平常有点儿不一样。总是有意无意把视线胶着在她身上，被她的目光撞个正着也丝毫不闪躲，黑曜石般的瞳眸里，明明暗暗藏着一丝别样的情愫，暗含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不明所以，只当宋迟是因为他爸妈回来心里高兴才有这样的异样表现。
　　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宋迟早睡，她抓紧时间收拾完毕，就躺上了床。根宋迟道了声晚安，正想关床头灯，宋迟就伸手过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把她的手拉回来，紧接着一个翻身压上来，整个人覆在了她的身上。
　　“卫湘和。”他垂眸看着身下的她，叫她名字。
　　“嗯？”
　　“老婆。”
　　“嗯。”卫湘和始终柔声应着他，没有丝毫不耐烦。
　　“你想当妈妈吗？”宋迟神色难得有几分认真，声音低沉微带着磁性。没得到卫湘和的回应，他顿了下，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蓦然听他提孩子，说没有一丝惊讶是不可能的，卫湘和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宋迟抿了抿唇，一时没说话。
　　“你想要孩子了吗？”卫湘和看进他的眼睛，轻声问。
　　“嗯。”宋迟沉吟，点头，“我想要你帮我生孩子了。”
　　“你愿意吗？”
　　卫湘和没立刻答应，“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想要孩子了，纵使原因无关紧要，可总归有些好奇。
　　宋迟看着她柔和的面庞，缓缓低头亲了她一口。
　　“不止是这个时候。”他说。
　　多久前就想要孩子了呢？好像有点遥远，他记不起来了。只是心底总有一个沉沉浮浮的念头，他想养一个他跟卫湘和的孩子。也不一定是一个，只要是卫湘和给他生的就行，生了就好好养着。
　　但一直只是潜意识在心里惦记着，他没问过卫湘和有没有同样的想法。他记不清这个念头开始的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早于他跟卫湘和告白前。或许是认为谁先提起这个，谁就在这段婚姻里处于弱势吧，他拉不下脸来，一直没提过。不清楚卫湘和是不是对孩子也有同样的渴望，在获得她的同意前，他不会轻易让她怀孕给她造成困扰，所以但凡两人过夫妻生活，他都有采取安全措施。那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应该给女方的安全感。
　　不久前才告的白，告白后两人工作又都很忙，便一直没找着机会提。今晚宋母突然问起孩子，这个念头又在心底沸腾起来。或许是因为和卫湘和确认过彼此的感情，这个念头一浮现，便再难压下。
　　“我很早前就想要孩子了，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我也拉不下脸问你，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晚上我妈跟我说她想抱孙子了。我不管她想干什么，不过卫湘和，我也想要孩子了。”他垂头看着她，声音有点低，“我想当爸爸了。”
　　“你愿意吗？”
　　卫湘和微微弯起了嘴角。她没立刻回答，手缓缓抬起，抚上宋迟的线条分明的俊脸。
　　“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女我都喜欢。”宋迟：“女孩儿就长得跟你一样，男孩儿长得跟我一样。”
　　“这样啊……”卫湘和眉眼弯了弯，声音轻柔，“可是我不能保证孩子的长相随谁呢。可能会男孩儿像我，女孩儿像你，也有可能眼睛像我，鼻子像你，一个孩子身上同时继承我们两个的长相。”
　　“没关系，我都喜……”幡然醒悟，宋迟微愣，眸底有克制的喜悦，“你，愿意啊？”
　　“可是我今天不是排卵期。”卫湘和的面颊透着很浅的粉。
　　“你同意就行。”宋迟脸上的笑意张扬灿烂。反正本来就只是想先获得她的愿意。
　　和卫湘和四目相对，暧昧气息暗涌。宋迟缓缓收起笑容，静静看着卫湘和，他微侧着脑袋，缓缓低头去寻卫湘和的唇。
　　卫湘和眼疾手快捂住他压下来的嘴，提醒，“今天不是排卵期。”
　　“不是排卵期还不能享受制造孩子的过程啊？卫湘和，你怎么笨笨的。”
　　宋迟拉开她的手，唇终于没有阻碍地贴了上去。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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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也一大早就跟小艾乔透露今天舅舅回来陪她玩, 小艾乔记住了, 坐在沈竞大腿上玩着也时不时从嘴里冒出一句含糊的“舅舅”，对宋迟的到来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乔也有些诧异她竟然还记得舅舅是谁, “看来她对宋迟还真是想念呀。”
　　沈竞对此很是吃味, 轻力捏着小艾乔的脸颊让她看自己，问：“你最喜欢谁？”
　　小艾乔嘴张了张, “舅”字的口型已经出来，沈竞及时捏住了她的嘴，“不许说舅舅。”
　　小艾乔小眉头皱起来, 晃着脑袋挣开他的大手，不悦地嘟着嘴, 似乎还白了他一眼才转过视线玩自己。
　　“……”沈竞无语。
　　昨晚沈竞还问过这个问题，小艾乔当时还毫不犹豫奶声奶气连应了好几个“爸爸”，没想到今天就变心了。此情此景, 乔也不由想到微信那个“昨晚还叫人家小甜甜”泪两行的表情包，不由得不厚道地笑了。
　　知道她在笑自己吃瘪，沈竞惩罚性地捏了她的腰一把，乔也怕痒, 咯咯笑着慌忙躲开。
　　沈竞执着地又把小艾乔的脸转过来正对着他, 这次放柔着声音哄她, “之前不是都说最喜欢爸爸吗？怎么变了？你看爸爸挣钱给你买玩具, 给你买新衣裳, 还给你买陪你睡觉的娃娃……”
　　小艾乔似乎有些被洗脑了，眨巴着眼睛看自己的爸爸，也忘了自己不久前还在生爸爸的气，奶声喊着“爸”凑过去伸手玩他的下巴。沈竞勾了勾唇，抓住她的一双软绵绵的小爪子凑到唇边亲了亲。
　　问她：“那告诉爸爸，乔乔最喜欢谁？”
　　“爸爸~”小艾乔一会儿摸他的下巴，一会摸他的眼睛，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沈竞终于如愿以偿又听到了这个答案。
　　他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谢谢。”他把小艾乔从自己腿上抱下来放到地毯上，一本正经：“可爸爸还是最喜欢妈妈。”
　　没想到沈竞的情话说来就来，乔也觉得他的道行高了，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又有些心疼自己女儿。这傻娃娃，又被她爸忽悠了。
　　乔也觉得小艾乔虽然什么都还不懂，可也要安抚一下她的心灵。
　　她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抱起来坐在她和沈竞身边，亲了亲她的小脸蛋，“没关系，妈妈最喜欢你就好了对不对？”
　　沈竞的语气严肃起来：“说谎不好，你要以身作则，不要骗她。”
　　“……”这人，是在说自己最喜欢的人是他才不算骗人吗？真自恋！
　　乔也脸颊微热，索性不理他。
　　沈竞不依不饶，抬手就要捏住她的下颚，手刚碰到她的皮肤，门外就响起了宋迟震惊的大嗓门。
　　“住手！”他气势汹汹大步流星朝他们迈过去，“你们干什么呢？当着孩子的面腻腻歪歪像什么话！”
　　语调一转，他满脸笑意将小艾乔从沙发上抱下来，看到她肉嘟嘟的脸蛋就忍不住揉了揉，揉完了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才问：“想不想舅舅？嗯？”大手揉着她的脑袋，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小艾乔不回答，任由他抱着，手不安分地玩起他的头发，小手一抓就是一小搓，玩得开心。
　　感觉到头皮的阵阵撕扯，宋迟真是怕了她了：“你等会儿，别抓乱舅舅的发型。”说着赶紧把她放下来。
　　小艾乔落地了，可就是调皮地不松手，还咔咔笑得开怀。
　　宋迟蹲在地上，头发被小艾乔抓着，脖子都直不起来，有些狼狈。而沈竞和乔也在一旁坐视不管，甚至幸灾乐祸。
　　宋迟嘴硬呛他们：“你俩的教育方式太失败了，我一段时间没来小艾乔就被你们教坏了。”
　　卫湘和看他这么大一个人被一个一岁的小孩制住，失笑，上前给他解围。
　　“你叫小艾乔是吗？”她柔柔地朝小艾乔笑，小艾乔看了她两眼，没回应，注意力却被她手肘挎着的大衣的图标吸引住。
　　“花花。”她奶声叫着，松了手，小手指指着那个像花的小图标，怯生生地看一眼卫湘和，没乱动。
　　在不熟的人面前，她一向都没那么闹腾。
　　发型得以解救，宋迟呼了口气，站起来。
　　卫湘和看她对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很排斥的意思，试探着牵住她的手，她没反抗。
　　她微微一笑，朝乔也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拉着小艾乔在他们对面的位置走。
　　“乔乔很喜欢这朵花吗……”
　　宋迟对乔也他们任由小艾乔闹他还不爽着，哼了声，在卫湘和身旁的位置坐下。
　　小艾乔在他们中间。
　　乔也给卫湘和倒水：“嫂子，你喝水。”
　　卫湘和冲她一笑，“谢谢。”
　　宋迟刚舒适地翘起二郎腿，就看乔也把水壶放下了，他眼睛一瞪，“我的呢？”
　　乔也瞥他一眼，“要喝自己倒去。”
　　“……”宋迟：“你真幼稚。”说着端起卫湘和的水一口气全喝了。
　　“……”乔也目瞪口呆。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嫂子，你平常就是这么惯着他的呀？”
　　这话问的，卫湘和有些脸红，她看了看宋迟，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宋迟倒是大言不惭地挑衅：“怎么地，羡慕啊？”
　　“她用不着羡慕。”沈竞凉凉瞥他，插过话。
　　“……”宋迟一噎。
　　卫湘和看他一脸吃瘪的表情，嘴角弯了弯，没忍住出声帮他：“他平常工作忙，照顾他是应该的。”
　　“……”乔也看卫湘和的眼神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嫂子你的解释是不是太苍白了点？！宋迟的德行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了解得透透的。
　　很多时候都幼稚傲娇又没个正型，但该绅士的时候，其实他从来不会含糊。让她念念不忘的学生时代是，跟他结婚后也是。即便，更大的可能只是因为她是他妻子的身份。
　　可她已经很知足了，能像现在这样合情合法地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他无害的睡颜，已经是她难得的幸运。
　　她甚至很难去想象有一天宋迟会不经意探知到她的心意。知晓她暗暗喜欢他很多年，他一定会很惊讶又慌乱的吧，毕竟他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应该怎么想也理解不了这种暗藏心底绵延多年的无望感情。
　　她还记得他曾经旁敲侧击她和他结婚的目的。其实她哪是随性到可以拿婚姻作为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的人呢，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突兀的求婚，从不见得她会毫不犹豫答应。
　　她对他的感情，他好像没发觉。
　　卫湘和在床边盯着他半晌，回过神来，轻轻呼了口气，莞尔，转身轻轻拉开抽屉，从里头抽出一本日记本。
　　日记本很精致，是少女心的淡粉色，带着小锁。
　　已经写了大半，她指腹抵着纸张边沿翻了一会儿才翻到新的一页。
　　“他似乎不怎么知道，我爱他。”看着大床上阖眸沉沉睡着的宋迟，她一字一句在日记本里这样写道。
　　——
　　感冒来势汹汹，宋迟连着几天卧病在家没去上班。鼻塞，嗓子发炎，偶尔头痛，眼睛红红的会有流泪的冲动，感冒该有的症状他几乎占齐了。
　　身体一难受整个人的心情都跟着暴躁起来，一暴躁就克制不住地任性各种耍脾气，嗓子发炎到高-潮的阶段他也顽强地吊着个鸭公嗓跟卫湘和叽叽歪歪絮絮叨叨，不是嘀咕这两天顿顿吃清淡的他身体极度缺油水了，就是念叨卫湘和时不时给他量体温没必要还打扰他休息，老让他喝水也不对，他现在身体羸弱连去卫生间都懒得动。
　　估计是闲出毛病来了，要不就是身体不舒服严重影响了他的心情，反正他的脸色几乎一天到晚都是臭臭的。
　　卫湘和知道他没有恶意，就是嘴头闲不住，对他的絮叨每次都是回之柔柔一笑，柔声细语安抚他，也尽量事事顺着他。
　　或许是卫湘和照顾得好，也或者是自己身体争气，当然宋迟是比较骄傲地倾向于认同后一个答案的，反正按以往经验需要一个礼拜才能好的重感冒，他第五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下午没再卧床，起床在家里到处溜达了好几圈，就等着吃完晚饭安安稳稳睡个好觉明天精神抖擞帅气逼人出门。可他在家里溜达到近七点也没见卫湘和回来做饭，给她打几通电话也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不用想就知道是又临时接了手术了，之前在丹城的时候他也有过类似被冷落的遭遇。
　　虽说抱怨卫湘和每天被他做清淡的，他不情不愿可也很实在地吃了，还想着说基本痊愈了，今晚让卫湘和给他做顿丰盛好吃的改善一下伙食，可照现在的情况，他能不能吃上晚饭还是个问题。
　　在楼下溜达着心烦，他又回了楼上卧室躺尸，可没过一会儿，他又黑着脸趿拉着拖鞋下来了。直奔厨房冰箱找吃的。
　　卫湘和没想到下班之际会突然有早产的孕妇送过来，着急忙慌送进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快八点了。想起宋迟自己生病在家，这个点还没吃上饭，她急忙掏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一看手机锁屏，愣了。
　　6个未接来电，都是宋迟的。
　　卫湘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了六个电话过来都没人接听，宋迟又该生气了。
　　她边往办公室走边给宋迟回拨过去。
　　这几天以防影响到宋迟休息，卫湘和把他的手机调静音了，宋迟一直没记得把铃声调回来。卫湘和给他回电话的时候，他刚躺下睡得迷迷糊糊，静音的手机自然没吵醒他。
　　只是卫湘和好像闯到他梦里了，声音不大，也一如既往的清晰柔软，可一声一声叫他的名字，
　　“不要吵。”他不耐烦地嘀咕了句。
　　卫湘和推他的手一顿，分不清这是他的梦话还是感觉到干扰了，迷糊下说的话，一时不知道是叫醒他吃饭，还是等他睡醒了再吃。
　　还在迟疑着，宋迟却自己缓缓睁了眼，抿着唇，眼皮掀了掀，脸色有些茫然，似是还没从睡梦中回过神来。
　　可很快，他就清醒了，看卫湘和手还轻搭在他肩上，反应过来卫湘和不是到他梦里去了，而是真的在叫他。他习惯性皱了皱眉，掀开被子起身。
　　“几点了？”
　　卫湘和看了眼时间，回答，“九点多了。”
　　“你怎么这么晚。”宋迟满脸不高兴。
　　“医院临时有手术，来不及给你打电话。”卫湘和看他皱着眉眯着眼混混沌沌在床边低头找拖鞋，绕着床一圈，在床的另一边看到了他的鞋，给他拿了过去。
　　“医院偶尔会有这种突然的手术，以后我出门前提前给你准备点吃的在厨房，如果我回来晚了，你可以先点垫垫肚子。”
　　“你做的东西都要热，麻烦。”
　　“……”卫湘和跟宋迟一同下楼，“我准备点不用热的，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
　　“……”
　　晚上睡觉前卫湘和例行给他量了体温。其实他已经恢复正常了，鼻子呼吸通畅了，嗓子发炎也好了，说话的嗓音不知不觉间也已经回到他原本略带磁性的嗓子。可这是连着几天卫湘和睡前的功课，他之前是有必要接受她给他量体温，而现在习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卫湘和看了眼电子体温计上显示的数字，在正常范围。
　　她收好体温计，回头冲宋迟微微一笑，“你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晚上别把空调开太低，我怕受凉又会复发。”
　　宋迟躺在床上枕着手臂默默听她叮嘱，完了，有些不满地嘀咕，“干嘛，你当我是小孩子啊？”


第63章 
　　原定年假间所有时间都是跟卫湘和一起过的, 只是她初三要值班，他也不方便全程陪着她在医院待着。早上送她去医院后陪着她待了会儿，他就离开了。
　　想着程纪原主动提出要跟卫湘和换班才让他除夕能度过美好的一晚，宋迟想了想, 给他打了个电话。
　　听卫湘和说他过年只有自己一个人，想想就觉得有点可怜，宋迟决定委屈自己一下陪他喝一杯。
　　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就是接通后那边却一直没动静。宋迟狐疑地拿下手机看了眼, 叫程纪原，“姓程的, 你有没有在听啊？”
　　“听着, 什么事？”程纪原一贯低沉的嗓音夹杂着电流声, 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晰。
　　“听说你自己一个人？要不要一起喝一杯？”这么问着, 宋迟心里已经开始在想要去哪喝。得是离医院近一点的才好, 喝完可以顺便去找卫湘和出来吃午饭。
　　“不……没空……着呢。”
　　这一句话听得不痛快的感觉真让人暴躁，他难得善心大发想陪他喝一杯姓程的竟然还不识好歹, 宋迟更暴躁了。
　　“你那边, 手机坏了就换一个, 都说的什么玩意儿，一句话就听到几个字，谁有空跟你玩猜字游戏？”
　　他在这边坏脾气地嚷嚷, 程纪原却一如的淡定：“哦, 可能是……号不好。”
　　在京城还能信号不好？宋迟刚想质疑, 程纪原自己就坦言：“我去外地……小地方，信号差。”
　　“哪个小地方？”宋迟觉得自己真是闲的无聊了，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跟他在这瞎扯。
　　“说了你也不……不跟你……挂……”
　　宋迟听着机械而流畅的嘟嘟声，对程纪原这种见色忘友……不，他们不是友，但他的行为也足够让他嗤之以鼻。能跑到什么小地方去？八成是去找杨思了，还藏藏掖掖，当谁不知道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跟卫湘和说了这事，卫湘和有些惊讶，“你想约程医生一起吃饭？”
　　“本来想叫他出来一起喝几杯，没想到他说他去什么小地方了。能去什么小地方了，还不是去找杨思了，大过年还到处跑的除了她还能……”正忿忿然吐槽着，宋迟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件事情比较值得让人关注的不应该是程纪原去找杨思吗？”
　　“没有，我以为你们两个会一直容不下彼此……”没想到，已经好到都可以逢年过节约着一起吃饭喝酒了。
　　“……”宋迟不自在地清咳一声，正色道，“你别想多了，我现在还是容不下他的。”他可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情敌，这个关系，他能记一辈子了。
　　清楚这个时候是他难得脸皮薄的时候了，卫湘和笑笑，也不拆穿他。
　　“我觉得程医生应该是对思思有点上心的，之前在医院，他有要跟我打探杨思消息的意思。”
　　“杨思也喜欢他……”宋迟拧着眉毛思考，“那他们以后岂不是要成一对？”之前要给卫湘和拉红线的媒人要跟她介绍给卫湘和的男人在一起了，想想就好解气啊。
　　“这个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卫湘和好脾气地回应着他的话，给他碗里添菜。
　　过年这几天他们都是住在大宅里，中午休息时间不长，来回大宅太仓促，宋迟带她在医院附近餐厅吃的饭。
　　“不用管我，你多吃点，别上着班饿晕了。”也没空再理会程纪原和杨思的事情，宋迟拿起筷子给卫湘和夹菜。他特地点的全是她爱吃的。
　　看着碗里很快堆成小山的菜，卫湘和忙笑着阻止他，柔声道，“够了，碗里都装不下了。”
　　宋迟看了看，确实是。
　　“那你直接张嘴好了。”这么说着，他还真夹着菜送到卫湘和面前。见她怔着没有要张嘴的意思，又皱着眉催促，“快点。”
　　卫湘和：“……”最后还是听话地张嘴吃下了宋迟送过来的菜。
　　——
　　过年的时间，自然是要跟沈竞江承他们家聚一聚的。江承家人少，就他跟沈西两个人，为了给他们家添点人气，最后聚餐的地点定在他们家。
　　一段时间没见，沈艾乔已经比之前会多说一些字了，能很流畅地叫出“舅妈”，不再像之前那样“舅妈”两个字之间隔着一条银河系，让宋迟误以为叫的是他。
　　更让人意外又惊喜的是江承在饭席间宣布的好消息——沈西怀孕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无疑是平地一声雷，宋迟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中，久久不能缓过神来。他突然有点理解除夕那晚年夜饭上他爸妈还有他爷爷看他时眼里的嫌弃了。
　　直到吃完了饭，他还深陷在震惊中不能自拔。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便开始疯狂谴责江承。
　　“你们还没结婚你就对她做这样那样的事情，你怎么这么禽兽？！”
　　“沈西不是没恢复记忆么？”
　　“你竟然想让沈西未婚生子！”
　　没得到江承的一个眼神，他不甘心地转过来找沈竞打小报告，“他睡了你妹，还让她未婚怀孕，你不打算管管？”
　　沈竞瞥他一眼，淡淡道，“是妹妹也轮不到我操纵她的人生，关于这点我跟你是不同的。”
　　宋迟目瞪口呆：“……”卧槽，这是嘲讽他当初干涉他和乔也的事情？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小气的男人。
　　这种时候的他，俨然已经忘记了知道程纪原的存在之初，他是怎样草木皆兵跟程纪原针锋相对的。
　　“你结婚前没遇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而已，不然以你的无耻程度，你的孩子都能给你当花童。”江承不忘补一刀，又道，“再说，相比沈竞，我好多了，我跟沈西至少算是青梅竹马。他呢，你知道他跟乔也的事时乔也怀孕都多少个月了？”
　　被提醒的宋迟看他们俩的眼神都复杂起来：“……”两个衣冠禽兽！
　　玩笑归玩笑，沈西毕竟是自己的堂妹，况且她还没恢复记忆，他对她还是有照顾的责任的。信得过江承，可作为沈西的娘家人，有些事也还是要说。
　　沈竞严肃道，“沈西选择的你，所以我尊重她的选择。不过江承，你打算怎么给她爸妈一个交代？”
　　“我过几天就带沈西回去跟他们商量婚事了，尽量在这几个月成婚。”江承对于这个问题也很认真。好在沈西爸妈对他也是满意的，上门谈婚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等日子定下来，准备结婚的事情就行。
　　结婚的事情就这么被几个大男人聊着天草率地定了下来，沈西对此毫不知情。江承他们在一边聊他们的，而她则跟乔也和卫湘和到一旁聊起了怀孕的注意事项。一个是过来人，一个是妇产科医生，她不用特地看书就能学到很多。
　　宋迟跟沈竞和江承说着话，目光时不时往卫湘和身上扫，生怕一会不看着人会丢了似的。
　　江承也注意到他注意力在卫湘和身上，嘲笑他，“看你一双眼睛要长在卫湘和身上了，你之前不是很不屑那些一脚踏进婚姻坟墓里的男人么，怎么这会儿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卫湘和在这儿待着还能跑了不成？”
　　宋迟傲娇地哼一声，懒得搭理他，心里却酸的要命。明明是他先结的婚，生孩子却赶在他前面了，这不是明摆着给他找刺激受？
　　他觉得江承一定是故意的。结婚被他比过去了，生孩子就要赶在他前面，真是心机重！
　　心底意难平，晚上回去，宋迟睡不着，拉着卫湘和又开始絮絮叨叨嘀咕江承和沈竞的坏话。可说着说着，画风却突然又变了。
　　“想想真是觉得很神奇。”他屈起手臂放在脑后枕着，看着天花板，徐徐道，“就在两年前，我们三个人都还是京城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那时候我们三个人就几乎能把市面上那些八卦杂志的封面一年四季都……”话没说完，他又急急打住。
　　“那些基本都是捕风捉影的，我跟你解释过的。”他扭头看着卫湘和解释。
　　卫湘和抿起嘴角笑了笑。关于网传的八卦的事，他跟她解释过很多遍了。
　　“你继续说。”
　　看她确实没有介意的迹象，宋迟松了口气，继而却又叹了口气，才继续道，“那时候还都是放荡不羁的青年才俊，现在竟然一个个都结婚成家了，不再是三个大男人下了班就约在一起去酒吧喝酒。现在下了班，都有各自的家要回去了，也很少聚了。明明才那种生活离现在才两年不到，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是不是很怀念那时候的生活？”卫湘和问他。
　　宋迟侧头看她，嘴角微勾，眼底带着笑意，“送命题吗？”
　　卫湘和也微笑，“不是。”她轻声说，“真心的。”
　　“偶尔会怀念，可也只是怀念。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也不能三个大老爷们相互陪伴着过一辈子。而且，眼下的生活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都有了各自的家，他们当了爸爸，我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会跟他们一样当爸爸，这些是过去所没有的。”宋迟说，“所以如果真让我回到过去，我想其实我不会愿意的。那个时候我没有你。”
　　他认真看着卫湘和，“卫湘和，我还是喜欢有你的日子。”
　　“我也不想回去。”卫湘和动容地轻抚着宋迟的脸庞，喃喃，“再回去的话，我怕我再没有那样的契机来到你身边了。”
　　宋迟只当她是在说相亲的事，“只怕重来一次的话，那么巧地被爷爷选中来跟我相亲的人选里可能就没有你了。十分之一的机会，最后还是选了你，卫湘和，其实我们真的是天生一对吧。”
　　卫湘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明明很真切，一瞬间却又似乎蒙上了一层纱，带着不真实。她有点晃了神，神色也不禁覆上一分复杂之色。
　　良久，她浅浅翘起唇角，微抬起下巴，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嗯，是天生一对。”虽说是人为制造的机会，可最终，他们也在一起结婚了。在事情出了意外后，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她，他们是有缘分的。所以，他们还是天生一对。


第64章 
　　宋父宋母在年后几天就出国了, 江承在过年这几天带着沈西去了她家拜访, 婚事也落定, 婚期初步定在五月份。卫湘和初七就已经开始上班了, 上班三个月后，她正式辞职离开嘉仁。
　　在职期间的这三个月，趁着闲暇的时间，她开始了解工艺品店的开店流程以及一些需要置办的物什和展柜货架等，宋迟也有带她出去看店面, 但一直没有决定下来。直至她离开医院，工艺品店也还停留在筹划的进程中。
　　除了店还没落实，还有一件事让卫湘和有些焦虑, 那就是怀孕的事。年后便一直在备孕, 两人一起时没再做安全措施，身体力行频繁了, 宋迟也克制着没吸烟喝酒, 可三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没怀上。
　　她有点担心。
　　宋迟看出她最近有些心绪不宁，只当她是在苦恼开店的事, 安慰她, “开店的事不用着急, 慢慢来, 我们家不靠那家店养的。”她一直闲着在家他会更开心！
　　知道他是故意逗她开心, 卫湘和还是有些笑不出来。斟酌着措辞, 她还是担忧道, “宋迟，我们这么久都没怀上，我担心是不是我身体不好……要不我去医院做个检查？”
　　宋迟微愣，随即恍然。他一直以为卫湘和是在发愁开店的事，原来是在担心怀不上孩子。
　　“也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这种事情需要时间。”宋迟笨拙地宽慰，这种事情他能想到的安慰的话不多，没憋出下一句，索性搂过卫湘和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不过如果做个检查能让你安心的话，那就去做好了。我也做。”
　　“我明天有行程安排了，推不掉，后天怎么样？后天我陪你一起去。”
　　“检查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可以自己去的。”卫湘和说。
　　“又不是没有人陪，为什么要孤单单一个人去？”宋迟不乐意，叮嘱，“一定要等我后天陪你一起去，听到没有？”
　　卫湘和没应，半晌，她轻声开口，“宋迟，要是真是因为我的身体问题，要是我不能生，我们……”
　　“我们就不要孩子了。”宋迟想也不想截住话头，“也不是非要孩子不可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而且，如果真的不能生，也不一定就是你的问题。”
　　卫湘和从他怀里仰起脖子看他，片刻，无奈地轻轻笑了。多傻的一个人，明明自己那么喜欢孩子，怎么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把锅往自己身上揽。
　　她轻叹一声，抬手回抱他，“好，我等你。”
　　约定的时间是过两天再去检查，以免卫湘和自己在家又东想西想，中午宋迟忙完公司的事，特地回去接卫湘和出去吃饭。
　　选的一家海洋主题的新餐厅，明快清爽的装潢风格，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宋迟拉着卫湘和往订好的位置过去。
　　“有没有心情好一点？”他扬着唇，边走边侧头问卫湘和。
　　“没有心情不好。”卫湘和朝他弯唇，“前几天估计是突然闲下来了，有些无所适从，所以有点焦虑。”
　　“没事可做会胡思乱想的话，从明天起你跟着我去公司好了。”宋迟带着卫湘和到位置上坐下，边翻着菜单，边抱怨，“最近公司事情比较多，只在家里喝一杯咖啡根本不够，秘书煮的也喝不习惯，太难喝了。”
　　她不是公司职员，老跑去公司多少是有些不合适的。卫湘和笑笑，柔声说，“家里离公司不远，你想喝了跟我说一声，我煮好了给你送过去好了。”
　　”不嫌来回跑折腾得慌？“宋迟抬眸瞅她，把菜单递过去，跳过了这个话题，“你看这道菜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
　　等上菜的时间有些漫长，卫湘和跟宋迟说了声，去洗手间了。
　　新开的餐厅，对里头的格局不太熟，卫湘和七拐八绕，最后问了服务生才找到女洗手间的路。
　　拐角的时候，她冷不丁瞧见一个垂眸擦肩而过似是有些脸熟的面孔。她一愣，下意识转头，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莫名地，心头似乎有点不安。
　　应该不会那么巧的，或许是自己看错了。自嘲于自己的心虚，卫湘和失笑摇了摇头，径直往卫生间走去。
　　回来的时候，离座位还有一段距离，卫湘和就看到他们那桌旁边站着个女人。那个女人……
　　卫湘和看到她的侧脸，整个身体不由得一僵，心头紧了紧，不安的情绪急遽上涌。那个女人，是刚刚她擦肩而过的那个，如果没认错，去年给宋迟找的相亲对象里……
　　卫湘和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这个时候应该迅速上前打断他们的交谈，可是卫湘和却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也迈不动。
　　看样子他们交谈有一会儿了，宋迟位置背对着她，那个女人站在过道，她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不管说了什么，她应该上前阻止的，可这个时候，她竟然有点不敢面对宋迟。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怕看到他受伤的神情。
　　她不是，恶意欺骗他的。
　　缓缓从不敢置信的慌乱中回过神来，卫湘和调整了下呼吸，尽量保持镇定从容，她缓缓朝他们迈步过去。
　　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握成拳，宋迟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没发现他的异样，唇瓣还在一张一合说着。
　　“……前几天从朋友那看到宋先生和卫小姐的消息时，我突然就反应过来，原来卫小姐算准了宋先生不会选择我所以才找我去演那场戏的呢。”
　　“虽然没被宋先生选上，但是我也没什么遗憾懊恼的，因为宋先生和卫小姐真的很般配。祝你们白头偕老，永远幸福美满哦。”
　　宋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离开的，只是等他回过神来时，卫湘和已经走到他身旁。
　　“宋迟……”她的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惴惴不安，眸底有慌乱闪过。
　　宋迟抬眸定定看她，眸底尽是难以置信和陌生。在她上洗手间的空档，饭菜已经上齐。明明饭菜冒出的热气没到氤氲模糊了视线的地步，他看着她，却怎么也看不清。
　　他垂头，重重地闭了闭眼，再抬眸时，面上是少见的严肃冷淡，“你应该也还不饿吧？我们先回大宅一趟吧，我有件事急需确认一下。”话音一落，他就起身大步往外走了，似是不想再多停留一秒，急着逃离。
　　卫湘和怔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惨白一片。
　　宋迟他，知道了。


第65章 
　　宋迟自上了车后便沉默着, 一句话没说, 目不斜视一路疾驰。
　　卫湘和侧头盯着他良久, 从侧脸看他鲜少露出的冷峻面容, 紧绷的下颚线条。很多话到了嗓子眼儿, 她动了动唇, 却又终是什么都没说。紧紧攥着包包的指尖发白，她收回视线，倚着椅背偏头静静看窗外不断倒退的绿化林。心一抽一抽地泛着酸涩的疼，眼中不知不觉泛起氤氲，她惊觉, 慌忙眨了眨眼，暗暗吐了口气平复心情。
　　心很慌, 很乱，也很疼，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日子过得太过平静安好，很多时候她都忘记了他们之间还有这个秘密。她太过了解宋迟，清楚他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们是因为她使的小心计才得以走在一起, 她不想因为这个让两人心生嫌隙，甚至是分开。所以她总是在逃避，在拖延着，想找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主动跟他坦白。坦白能从宽的, 她安慰自己。
　　可每次想开口, 她又总是会忍不住侥幸地想, 就这么一直瞒下去吧, 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呢？只要他不知道，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改变。
　　可远远看到跟她擦肩而过的那个熟悉的面孔站在宋迟的面前，从未有过的不安从心底深处急遽上涌时，她就知道，是她贪心了。说好要对彼此坦诚，他做到了，可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欺瞒他，甚至不思悔改，妄想就这么瞒一辈子。
　　在宋迟面前，她变成了一个坏女人。
　　她好像，辜负他的喜欢了。
　　眼角有泪水划过，卫湘和慌忙抬手理额前的碎发，趁势飞快揩去。
　　吸了下鼻子，她缓缓吐气调整呼吸。车子蓦地一个急刹车，她没注意，身体就要惯性往前冲，一只有力的胳膊眼疾手快挡在她胸前将她拦住。
　　卫湘和鼻子一酸，刚忍下的泪倏地涌了出来。
　　两人都没作声。
　　宋迟拦在卫湘和身前的手没动，另一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没动。静默许久，他闭了闭眼，缓缓启唇叫卫湘和的名字。
　　卫湘和垂着眸，第一次没有在他叫她时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宋迟目视着前方，掀了掀唇，喉头竟然哽塞得一阵生疼。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收紧，他缓了口气，慢慢从嘴里挤出一个个字，声音被他压得又低又沉。
　　“你有没有……骗过我什么？”
　　良久，卫湘和抬手轻轻抹了下脸，缓缓转头看向他。
　　“有。”她轻轻点头，嗓音带着鼻音，眼眶还泛着红。
　　“这么久也没跟我提过，如果我现在问你，你应该也会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跟我说吧？”宋迟自嘲道，偏头深深看她一眼，他推开车门下车。
　　宋学成不在客厅。宋迟扫视一周，没见着人，抬脚大步上楼直奔书房。
　　宋学成刚在书房坐下一会儿，就听得一阵脚步声渐近，他抬眼，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头大力推开，宋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皱眉，“越来越没规矩，进门前不知道先敲门？”
　　没好气地瞪宋迟一眼，他又收回视线，戴着老花眼镜不紧不慢翻开一本书。
　　“爷爷。”宋迟走到宋学成面前，面色严肃，“有件事情我想找你了解一下。”
　　只当他是又没事找事故意摆严肃脸找他消磨时间，宋学成头也没抬，“有什么事？说吧。”
　　“我想知道，当初安排跟我相亲的人，您都是在哪儿找的？”
　　宋学成眸光闪烁。不动声色地掩下眼底惊乱讶然的情绪，他抬眸，从容冷静缓声道，“自然是从各名门家挑选出来综合各方面比较出挑的，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么？”
　　“您确定吗？”宋迟看着他，眸底的情绪难辨。
　　察觉到应该是有事情瞒不住了，宋学成抿起嘴角，放下手里的书。
　　“你想说什么？”
　　“不应该是爷爷要跟我说什么吗？还是说到这个时候，爷爷仍然想瞒着我？”宋迟嘲讽勾唇：“在银行工作的普通上班族，家庭一般，相貌普通，普通学校毕业，不知道是出自哪一家名门？”
　　宋学成静静和他对视，半晌，轻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是不是我不问你们就打算一直把我蒙在鼓里？”宋迟黑眸沉沉，怒声质问，“早在我相亲前你们就盘算好了一切，明明什么都在你们的计划里，你们算准了一切，我却像个傻子一样配合着你们的剧本演戏，这样把我耍着玩有趣么？”
　　“宋迟，你不要太过偏激。”宋学成喝住他，“不管另外的人是不是我们安排的，名门淑媛还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反正都是相亲，对象是谁很重要么？你只需要记得你跟和和结婚后没有后悔过就好了。”
　　“在我得知真相后您还要这样说么？”宋迟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学成，“我不后悔跟卫湘和结婚不代表我能接受你们的做法。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之后没有喜欢上卫湘和，后悔跟卫湘和结婚了呢，这场婚姻该怎么收场？你们苦心竭虑的一番算计最后却只得到一个烂摊子，那个时候，您还会坚信你们没有错么？”
　　“现实是那种如果没有发生。”宋学成：“而且宋迟，如果不是知道她对你的心意，我不会随便找几个人来应付那场相亲。我是你爷爷，我不会害你。”
　　“因为这样，所以您还是觉得自己是对的？”宋迟深邃的眸底是难掩的失望，“爷爷，您根本就不明白我在意的是什么。”
　　“那是你跟和和的机会。”
　　“所以就能瞒着我找人来应付我跟我相亲算计我？跟卫湘和在一起的契机可以是别的方式，为什么偏偏是这种，为什么还瞒着我？”心头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宋迟大发雷霆，“老子长这么大从没被人算计过。一个是我的亲爷爷，一个是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两个人联合起来算计我，特么还打算瞒我一辈子，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那你想怎么样？”注意到僵立在门口望着他们的卫湘和，宋学成看向宋迟的面色也冷了几分，他沉着脸色睨他，厉声道，“难道因为这个，你要让一切回到原点？”
　　“你要跟和和离婚？”
　　宋迟一怔，眸底的怒意霎时消退，茫然一闪而过，最后只余清明和落寞。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可悲。”
　　自嘲地扬了扬唇，他扭头。转身却看到了静静站在门口的卫湘和。
　　她动了动唇，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些慌乱地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无措的神色。
　　宋迟心头蓦地一疼。他收住拳，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偏开头，朝门口走过去。
　　从卫湘和身边经过时，她突然伸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宋迟……”她红着眼，侧头仰着脑袋认真看他，一字一字低声喃喃，“对不起。”
　　宋迟眼眶瞬时有几分胀痛，喉结滚动，他垂眸和她对视，许久，还是轻轻拉开她的手。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哑声道，转身离开。


第66章 
　　眼见宋迟离开, 宋学成瞪着他的背影, 怒得拍桌, “臭小子, 你给我回来！”
　　宋迟脚步微顿，最后还是没回头。
　　卫湘和怔怔望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一颗心仿佛也空了，双眸失去了光彩，她黯然失神。
　　宋学成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对宋迟更来气, 恨铁不成钢斥责着他不懂事。可骂了几句, 又只剩怅惘无奈的叹息。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心疼孙媳妇儿，也同样心疼孙子。
　　宋迟离开时那背影的落寞和孤寂他是看在眼里的。他了解宋迟, 对外，他有足够的睿智和手段掌控全局，政坛和商业上该有的城府他不比别人浅。可对内, 他又有着与之截然相反的单纯。他对亲近的人付出一百分真心，心思简单，毫不设防没有心计。或许是这些年的尔虞我诈经历得多了, 他对亲人间的坦诚有着偏执的渴望。他抵触算计和欺瞒。当时得知沈竞和乔也的事情时，他的情绪也低落了几天。后来回家看他时，还跟他念叨几回, 如果不是看在乔也大着肚子的份儿上, 他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他们。明明是以咬牙切齿开玩笑的语气说的, 他却看懂了他眼底不易察觉的黯淡。
　　如今突然得知被自己的亲人和爱人算计，还欺瞒了这么长时间，他更难以接受。付出的真心有几分，伤心就有几分。宋迟自小就跟他亲近，他也看得出来臭小子对卫湘和有多上心。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真的难受了。
　　他太了解这个看起来总是没心没肺的臭小子，所以明知他这么甩手离去卫湘和会伤心，他却也做不到太怪责他。
　　长叹了口气，他拄着手杖起身，缓缓朝卫湘和走过去。
　　怜惜地拍拍卫湘和的肩膀，宋学成觉得在她面前有些无地自容，“孩子，让你受委屈了。那臭小子，不懂事。”面色晦涩，他又叹了声。
　　卫湘和缓缓回过神来。扭头怔然看着宋学成几秒，苦涩扯了下唇角，轻轻摇头，“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应该跟他坦白的。”有很多机会可以跟他说明这件事，是她一直没有摆正自己的心态，才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错怎么会在你身上？如果不是你出现，后来宋迟结婚了也不见得会比现在过得好。因为娶的人是你，他这段时间过得很幸福。你们都没有错，只是过程出现了些意外而已。”宋学成怅然轻叹，安慰卫湘和，“不用担心，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没事了。”
　　“我知道。”卫湘和点头，唇角轻扯，“爷爷不用替我担心，我们会好好的。”
　　宋学成看着卫湘和不吵不闹温顺的模样，越发有些愧疚。是他们算计了宋迟不错，可那臭小子因此娶上了这孩子，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宋迟离开，卫湘和也没在大宅久待。陪了会儿宋学成，她便回去了。来时她是跟宋迟一起来的，他把车开走了，只好让管家送她回去。
　　车子稳稳行驶在回去的路上。卫湘和盯着手机上宋迟的号码出神，半晌，还是把号码拨了出去。屏息听着话筒里机械重复的嘟嘟声，握着手机的指尖收紧泛白，卫湘和咬了咬唇。
　　沈竞家。
　　宋迟整个人斜卧在沙发上，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不停在手上震动的手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乔也看了小艾乔从楼上下来，就见宋迟盯着手机发呆，手机就在他手里振动，他却像雕塑般一动不动，也不接听，也不挂断。
　　“谁的电话？干嘛不接？”她不解地问，凑过去看来电显示。“和”字一闪而过，没看清全名，手机就被宋迟迅速拿开。
　　他的脸色像谁欠他钱一样，差到极致，与往日嗑-了-药般的精神抖擞贱兮兮的模样截然不同。
　　乔也瞥他一眼，“是不是嫂子的电话？干嘛不接？”
　　话音未落，手机就安静了。宋迟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扰人的嗡嗡声停止而变得好看一点。
　　过了几秒，再次有电话过来。趁着宋迟把手机举到眼前看来电显示的空档，乔也目光飞快地准确捕捉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大和和。
　　她一个激灵，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肉麻，按这种风格的话，沈竞给她的备注是不是应该叫“大也也”？
　　但这次宋迟却依旧只是盯着手机屏幕，面色晦暗。
　　这不是他以往看到卫湘和来电时的态度。事出反常必有妖，神经再大条她也觉察出不对劲。
　　“怎么不接电话？你跟嫂子吵架了？”
　　宋迟没理会她，甚至没瞧她一眼，黯淡着脸色起身绕过她往楼上走。
　　“跟她说这几天我在你家住。”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
　　乔也：“……”
　　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乔也还是遵照宋迟的叮嘱给卫湘和打了个电话，跟她说了声宋迟的行踪，让她不要担心。卫湘和语气听起来倒是很平静，但字里行间总有一些失落黯然。卫湘和没有主动提，也生怕触及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乔也硬是压下心里的好奇没打探。
　　沈竞这几天出差，而宋迟说在这里住就真的每天下班都往这边过来，只是每天加班到很晚才回来，话也少了很多，饭也不吃，一回来就上楼回房。
　　乔也觉得他应该是受什么刺激了。
　　宋迟在这里住了三天后，沈竞回来了。
　　宋迟回来在客厅见到他，跟他打了个招呼，没多说别的，上楼了。
　　沈竞看着他的背影，挑眉。
　　乔也耸肩，“你看吧，我就说他变得有点不太正常，闹离家出走，也不接嫂子的电话，估计是想造反。”
　　“这样算是造反？”沈竞搂过她的肩膀，低笑，“你就别管了，交给我吧。”
　　宋迟洗漱完后就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片刻，又摸过手机点开短信查看。
　　卫湘和后来有再给他打电话，当时他去开会，手机落在办公室了，没接到。那之后她再没给他打过电话，只是后来每到晚饭点，她都会给他发信息问他是不是回去吃饭，他的回复是“不回”。这样的对话持续了三天，最后一次是今天晚上，晚上六点他在公司加班时还给她回了个“不回”。
　　正盯着那几段内容相似的对话出神，门突然就被人从外头推开。宋迟迅速熄了手机丢到一旁。
　　抬眼往门口瞥去，见到倚着门框双手环抱的沈竞，他又收回了视线，闭眼。
　　“明天要出差，我要睡了，没什么事就回你房去，别打扰爷休息。”
　　沈竞没跟他计较，瞅着他半晌，问，“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宋迟缓缓睁开了眼。
　　——
　　江承婚事在即，这段时间都忙着亲自张罗婚礼上大大小小的事，酒店的事也要忙，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两人便没叫上他。
　　宋迟难得没有同往常一样叽叽歪歪个不停，坐下来便抱着酒瓶子一杯接一杯地喝，脸色晦暗不明。
　　卫湘和这几个月在备孕，他已经很久没喝酒了，出去应酬也拒绝别人的敬酒，大方坦言准备要孩子了，忌烟忌酒。忌了那么久，没怀上孩子，如今两个人还出了这档子事……他还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僵局。苦闷难遣，他是真的很想好好醉一场了。
　　沈竞没他喝得猛，一杯酒放在面前只抿了一口。盯着宋迟半晌，他启唇，“吵架了？”
　　端了酒杯正欲送进嘴里的宋迟一顿，仰头一口饮下一整杯。酒杯落回桌面发出一声响，宋迟微垂着头，眼睫敛下，看不清他眸里的情绪。
　　“如果你知道乔也联合你很亲近的人算计你，甚至在你爱上她后还一直瞒着你，不是被你偶然发现的话，还打算一辈子瞒下去的话，你会怎么办？”
　　“这种假设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沈竞很冷静，嗓音沉定，“你不跟我说具体情况，我没有办法设身处地体会你的感受。”
　　“说了你能感同身受吗？”抬眼瞥他一眼，扯唇，宋迟还是缓缓将那天的事说了。
　　末了，
　　“你是不要觉得，我很小心眼？”他自嘲轻笑，索性酒杯也不要了，就着瓶口灌。
　　“没有。”沈竞缓声答，没有一丝敷衍忽悠的神色。
　　他见过宋迟对卫湘和的依恋，一米八几的三十岁大男人，在卫湘和面前，就像个孩子一样，生闷气，撒娇，耍无赖，他最纯真的一面在她面前展露无遗。他对卫湘和毫无保留，也会希望被予以同样的真心。抛开在相亲中的算计不说，若是从卫湘和口中得知这件事，他会比现在好受很多。其实他没有那么贪心，很好哄。只是不管是卫湘和还是他爷爷，都没有主动跟他坦白这件事，而是选择将他蒙在鼓里。
　　有多在乎就有多介意，有多受伤。
　　“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根本就不懂。”宋迟将喝空的酒瓶推倒在一旁，拿过一支新的酒又仰头往嘴里灌，喝了大半瓶，又垂眸，缓缓埋首在肘弯，缓缓吐出的话语声音沉闷，带着沙哑。
　　“我很想她……我三天没回去了。”
　　“她也很难过……那天她哭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也很难受，特别难受……我不喜欢她骗我，她瞒着我，我很不高兴。”
　　他似乎是真的喝醉了，语无伦次。
　　沈竞把他手里还握着的酒瓶子拿开，看着他，徐徐开口，“不管是算计，还是后来她故意瞒着你，或许都只是因为太爱你。女人总是比男人脆弱，尽管知道你已经爱上了自己，她还是会害怕你知道真相后无法接受通过那种方式得到你的她。”
　　“你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你还需要时间去消化和接受。”他继续说，“你比谁都清楚她在你心里的份量，不然你犯不着为此黯然神伤。”
　　“卫湘和没有错，她只是太爱你。你也没有错，你也只是因为太过在乎她而已。”
　　宋迟低低笑了起来，他抬头，醉眼迷蒙胡乱摸索着桌上的酒瓶子，嘴上没停，低低咕哝：“对啊，我在乎她……我宋迟，爱惨了她……就爱她一个！”
　　醉意已经很浓，胡乱挥舞着的手没捉到酒瓶子，反倒把酒瓶都撞倒了，碎了一地。听见声响，他低头，弯腰就要去拾。沈竞眼疾手快把他拉起来。
　　“不早了，走吧。”他付了账，领着宋迟回去。
　　自然不是领着宋迟回他们家。


第67章 
　　宋迟不在家的这几天, 卫湘和睡眠并不好，晚上总是很晚才睡着，又轻易在梦中惊醒。就如今晚, 零点已过，她却还了无睡意。
　　睁眼盯着天花板半晌, 她翻身枕着胳膊, 望着床头柜的手机出神。
　　宋迟已经连着几天没回来，她不知道他现在对这件事是什么想法，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怨她, 也不知道她能做些什么缓解两个人的关系。她有心跟他解释，可是他不接她的电话，她发过去问他回不回来吃饭的信息，他也一直只回复“不回”这两个字。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迷茫。这种时候, 越是自己一个人独处就越容易胡思乱想, 这几天, 她想了很多，想过要不要去乔也家找宋迟谈一谈，但怕他看到她会更心烦，她又压下了这股冲动。她设想过再跟宋迟见面时是什么情形，她要说什么，也设想过宋迟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想回来见到她, 她甚至想过宋迟会再没办法重新接受她, 从而跟她离婚, 这无疑是最坏的结果。每每一想到这个, 她整个人便心慌意乱，再难平静下来，甚至出现厌食，失眠。
　　再这么继续下去她的精神会垮掉，她必须要让自己恢复正常的状态才行。她想她或许需要散心让自己的心情稳定下来，或是找点什么事情做分散注意力。
　　杨思前两天给她来了电话。她不知道她跟宋迟的事情，只是跟她随便聊了聊，说了些她这些日子去过的地方，帮过的人，遇到过的趣事。夏季多暴雨，在京城与隔壁城市边相接地带的晋岭村上游的大坝决堤了，淹了整个村庄。暴雨肆虐，晋岭村地势较低，洪水难以排出，加之处于偏僻的小山村，与外面的乡镇有些距离，很多人被困住了，她要去那边看看情况。
　　卫湘和知道这件事。或许是因为洪水泛滥，环境潮湿，病菌繁衍传播快，而当地的卫生也得不到保障，有不少人陆陆续续有出现流感的症状。往年别的地方出现医疗紧张问题时嘉仁医院就会自发派遣医护人员过去帮忙，今年也不意外。听说晋岭村当地的卫生院也挨洪水淹了的消息，嘉仁已经开始组织人员准备派往。
　　这些都是妇产科的同事在微信群里透露的。考虑到妇产科人手本就不足，需要妇产科的时候也不多，他们科室便没被列入派遣的医疗团队里头。别的科室被派遣的人明天就要一同前往了，卫湘和在想她要不要一起去。她出去一趟帮忙，没有时间再胡思乱想，回来时或许心情会沉定下来，那个时候宋迟应该也冷静下来了，他们可以心平气和理智地解决目前的问题。
　　正思忖着这个问题，就听楼下响起了车声。卫湘和一怔，飞快起身穿了鞋便拉开窗帘。确实有人开车从外头回来了，车已经停在院子里。
　　她没多想，转身往外走。
　　酒的后劲上来，宋迟整个人已经晕晕沉沉，连路都走不稳，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沈竞身上。沈竞对他又搀又拽走到门口，刚要抬手敲门，就见卫湘和从楼梯上下来了。他放下手，等她过来开门。
　　“他喝醉了吗？”卫湘和微蹙着眉问，手忙脚乱帮忙搀着宋迟往楼上带。
　　沈竞拉着宋迟，没让他把太多的重量倾倒在卫湘和那边，回道，“嗯，喝了不少，今晚可能你要比较辛苦了。”
　　“我应该的。”
　　两个人合力把宋迟送回了房间。卫湘和给他脱了鞋，又盖上被子，送沈竞下楼。
　　一路下来沉默着，等到了门口，她还是迟疑着开口问沈竞，“他……心情很不好吗？”除了结婚那晚，她再没见他喝得这样醉过。
　　“算心情比较苦闷吧。”沈竞没瞒她，淡声说，“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有失望就会难受，人之常理。”
　　卫湘和涩然扯了下唇，没出声。
　　“但你也不用难过，他只是太在乎你而已，所以才会这么在意。放心吧，他很快就没事了。”
　　沈竞没有过多安慰卫湘和，甚至宋迟醉酒时的真情告白也没向她透露。谁的掺和都替代不了当事人，感情的事情，还是只能把所有主动权留给他们。
　　——
　　卫湘和在楼下顺便给宋迟做了杯醒酒茶才重新上楼。或许是热，宋迟把被子踢到了一边，整个人侧趴在床上，T恤下摆处有些上翻，露出一截精瘦结实的腰身。
　　卫湘和放下醒酒茶，慢慢扶着他给他翻了个身。仰躺着，卫湘和清楚看到他皱紧的眉头。她怔了怔，指腹不自觉轻抚上他的眉宇间。
　　“我是不是让你很难过，很失望？睡着了还皱着眉……”卫湘和低声喃喃，眼底是难掩的心疼和落寞。
　　她理解宋迟的感受，就是因为太懂他，所以她一直没主动提起这件事。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尝试着忘记，她生怕她贸然提起又让他不开心。相比现在，其实她更希望他能像之前吃程纪原的醋时那样冲她发脾气，训她，质问她怎么可以那么坏，连喜欢的人都可以这样算计欺骗。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没指责质问她一句。
　　宋迟突然动了动，唇瓣也微动，好像在说什么。卫湘和凑过去，模糊听到他嘟囔“难受”“不舒服”。
　　卫湘和这才想起被自己搁在一旁的醒酒茶，她微抬起宋迟的脑袋，把醒酒茶凑到他唇边，轻声哄，“你喝多了，喝一口醒酒茶就好了。”
　　“不喝。”宋迟迷迷瞪瞪偏开头，身体往另一边蹭过去，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第68章 
　　眼睛还闭着，应该是醉着无意识的反应而已。
　　他说过不喜欢喝醒酒茶, 卫湘和也没再勉强他。
　　帮着他调整好睡姿, 卫湘和才掀开被子在他身旁躺下。
　　静静看着天花板，卫湘和没闭眼。身旁的宋迟躺着极不安分, 动来动去，嘴里醉醺醺不清晰地嘟哝着什么，卫湘和扭过头专注看着他, 半晌，手轻轻覆上他的脸。
　　“宋迟, ”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一点呢？”
　　“我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即便到现在, 我也没后悔那样做……那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我想争取到你……”卫湘和的声音轻而飘渺，夹着淡淡的叹息, “就不能原谅我吗？”
　　宋迟似乎没听到她的话，还在径自迷迷糊糊嘟囔着, 卫湘和把脑袋靠过去。
　　“……我三天没回家了……”宋迟的话含含糊糊, 鼻息间还透着酒气。
　　他又嘀咕了一句什么, 然后翻身转了过来, 下巴正要抵着卫湘和的头顶, 两人距离很近, 卫湘和的呼吸都能喷洒在宋迟的脖子上。
　　“卫湘和……”他皱眉闭着眼睛喊了句。
　　卫湘和眼眶微热, 她没动弹，过了两秒，应了声，“我在这儿呢。”嗓音带着鼻音。
　　“你在怎么不出声……”宋迟含糊抱怨着，往她那边贴过去，还觉得不够，索性蹭着压在卫湘和身上。意识混沌，迷糊着，他开始亲她，额头，鼻子，嘴唇，啃她下巴，手也开始在她身上摸索。
　　“你不是……不是想要孩子？离我那么远怎么……能有孩子……”
　　宋迟的吻已经落在她的脖颈，卫湘和微微侧头，亲了下他的额头。醉得不清醒，他的手也已经轻车熟路从睡衣下摆深入摸索到她的内衣边缘，感觉他的手就要挑开边缘继续探入，他却突然翻身下去。
　　“不行……我喝酒了，喝酒不行……孩子不健康……”他眼皮也没掀，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梦话。
　　卫湘和一愣，眼泪倏然从眼角滑落。
　　这些天压抑的情绪似是得到突破口，起了头，眼泪便如开了闸般，止也止不住。胸口酸胀得发疼，滚烫的泪珠如掉了线般无声滚落，枕巾没一会儿便被润湿了一大块。
　　过了良久，卫湘和的情绪才渐渐趋于平稳，她呼一口气，吸了下鼻子，抹去眼角的泪痕，轻轻挪过去贴上宋迟，抬手正欲轻搂他的腰，就听宋迟迷迷糊糊又在说着什么。
　　“见不到你我不开心……可是我不想见你，你骗我……”
　　“我不开心……我不想喜欢你了，再也不……”
　　卫湘和一顿，黯然扯唇，他好像，喝醉的状态下也还没原谅她呢。盯着他的侧脸半晌，她缓缓把手收回。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还说了什么，卫湘和再也没听清。她静静仰躺着，握着身侧宋迟的手睁眼看天花板，直至天空露出鱼肚白，困意袭来，扛不住睡意，她才终于缓缓陷入沉睡。
　　宋迟赶在出差时间前醒了。睁眼看到身侧阖眼安静睡着的卫湘和，他大脑有一瞬间的放空。他记不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了。已经很多天身边没有卫湘和，如今在她身边醒来，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的眼底下方乌青明显，清瘦的白皙脸庞即便在睡梦中也掩不住憔悴。
　　宋迟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这几天过得很难熬，他很想她，可他又确定自己还没有完全释怀。他说爱她，便对她没有丝毫隐瞒，不管是混混沌沌吊儿郎当的灰色过往，在外与别人的明争暗斗机关算尽，还是现在全身心交付她的他。好的他，坏的他，他在她面前完全透明化。可卫湘和直到最后也还在瞒着他，他以为他看透了卫湘和，事实却是他对她连跟自己有关的事都不知道。他很挫败。他对她以真心交付，她却连基本的坦诚都给不了他。情绪极端的时候，他自嘲地觉得有点讽刺。
　　他是真的对她心里有气的，可他狠不下心来去指责她。他也是有自己的骄傲和执拗的，所以明知自己早晚会原谅她，还是单方面跟她置气。他看不得她落寞强忍着不哭的样子，他会硬不下心来，所以索性不在家住。总要借这次事情让她长长记性，再者，他也真的需要整理自己的心情。
　　可如今看到她面容憔悴，他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她太狠心。她太过懂事恬静，他太过无赖太过依赖她照顾，以至于他都忘了其实她比他还小五岁。她出校门就两三年时间，而他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很多年。
　　怔怔看着卫湘和睡得安稳的面容，宋迟突然胳膊肘支撑着身体凑过去怜爱地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眉头微蹙，唇齿间有叹息溢出。
　　他喃喃，“卫湘和，记得下次不要骗我了。”
　　卫湘和醒的时候，宋迟已经不在了。身边的位置微凉，她手探过去，顿了下，又收回来。起床把楼上楼下都找了个遍，也没见着宋迟。
　　他好像又走了。昨晚的共枕而眠，短暂得让人辨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仿佛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他昨晚说，他不想见她，似乎是真的，所以一个招呼没打，醒了就离开了。因为不想见她，所以只要她在，他就还不打算回来吗？
　　卫湘和怅然若失，独自在客厅呆呆坐了几分钟，半晌，叹了口气，上楼。
　　妇产科的同事给她发来了消息，说院方派去的志愿者陆续到齐了，别的医生说他们在强调注意事项了，很快就要在门口集合上车出发了。末了又问她为什么想知道这些消息。
　　担心迟到赶不上车，简单收拾了必需品，卫湘和出了门。路上等红灯的时候，她才给那个给她传递信息的医生回了消息，说她要跟嘉仁的医生一起去晋岭村做医疗支援。
　　是的，她还是决定去支援。
　　没有放弃，只是宋迟似乎还需要时间去释怀，而她已经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宋迟这次离开家，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意识到这点，她动了去找他的心思。想不管不顾找到他，没有任何顾虑地当面说开，即便那样对此时需要独处时间去冷静的他是一种打扰也无所谓。
　　可动了心思的瞬间，她又退缩了。宋迟回来也还一声不吭离开，想必是还没做好重新面对她的准备，她贸贸然去找他，怕是对他而言真是一种打扰。不去找他，再同前几日一样独自在家，只怕她又会胡思乱想。
　　所以她决定去支援。
　　这几天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或许她可以把这次出行当做是一次散心。再回来的时候，或许宋迟也改变主意想见她了。
　　之前动参与医疗支援念头的时候，她具有特地打电话跟杨院长提过，问她能不能一起去。杨院长说医院派去的人也不会太多，车上有空位，她想去就去，但鉴于她已经从嘉仁医院离职，她这次只能是以独立体的身份前往，不能以嘉仁医生的名义。这是情理之中的要求，卫湘和自然是接受的。
　　到医院跟大家会合时已经没有时间到医院跟程纪原打招呼，卫湘和便只给他打了个电话。听说她决定去晋岭村支援，程纪原久久没出声。等到卫湘和以为是信号问题准备挂电话了，他沉沉的声音才传进来。
　　“晋岭村生活条件比较艰苦，听说杨思也在那边，你们两个女孩子要相互照顾，事情结束了平安回来。”
　　卫湘和几乎是当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明白他的心情。此次支援妇产科并没有在安排内，再加上程纪原是主任，产科真派医生过去，那个人也不会是他。所以即便知道杨思在那边，他也无能为力。
　　她轻笑，说，“程医生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杨思的。”
　　程纪原难得没反驳，他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卫医生。”
　　——
　　医疗团队来了已经有三天，晋岭村洪水始终泛滥，没有停的趋势。村里村民多，而综合各方面的因素，将全部村民移出晋岭村是不现实的，当地村政府在洪水爆发时将绝大多数人疏导到了村里地势较高的一小片房子里，之后大家便也不愿走了，一直在这个地方待着，等着洪水消退了各回各家。
　　洪水肆虐，到处都是潮湿阴雨，卫生条件没有得到改善，即便有药物治疗，也还是不断有人生病。政府派出救灾的人员多数是为抗洪而来，对村中盛行的流感似乎并不重视。
　　杨思说流感小范围蔓延时他们便有人跟政府反映过，说以防万一形成大范围的流感，希望政府能采取措施控制情势的恶化。那边当时没对此引以重视，他们紧接着又通过别的办法上报了更高一级的政府，对方似乎重视了，可支援力度真正落到灾民这边时，便只剩下抗洪人群和为数不多的药物了。政府派过来的医护人员硬邦邦说药物有限，只给病情严重的人用药，原本病情较轻的也熬到了病重才得到药物治疗。
　　“政府拨下来的款项，层层官员贪一点，落到灾民身上，渣都不剩了。”杨思对此深恶痛绝，翻着相机里的照片，跟卫湘和说着，“像这种贪官就是泛着恶臭的蛆，不断从百姓身上汲取着利益，枉顾别人的生死，比吸血鬼还令人发指。”
　　说着又压低声音，“我们最近不仅在往外报导这边的灾情，希望更多的人知晓予以救助，也在暗暗调查那些政府官员贪污的证据了，不过还没查到多少……等我们掌握足够的证据了，一定要把他们拉下台，让他们占着官职作威作福！”
　　“能查到他们贪污的证据自然好，不过你们要懂得保护自己，人还好好的，才有更多的机会继续做你们在做的事。”卫湘和叮嘱。
　　杨思抬头朝她灿烂一笑，“卫医生放心吧，这个世界上好人多，可坏人也除不尽，已经揭露或正在揭露的都只是其中很微不足道的小小一颗尘土，我们不傻，不会把自己搭进去的。”说罢，又低头捣鼓相机。
　　卫湘和点头。看着杨思半晌，她忽而轻笑，“思思，我觉得，现在的你特别优秀，特别有魅力，怪不得程……”差点说漏嘴，卫湘和想了想，索性换个话题。
　　“思思，你见过程医生吗？”
　　一提程纪原的名字，原本还在低着头的杨思面色便有几分不自在，“见他干嘛呀，卫医生你知道我跟程医生不合的。”
　　“是吗？”卫湘和饶有意味含笑反问，没再说话了。
　　明明自己的小心思掩藏得很好，卫湘和突然提起程纪原却还是不得不让杨思有些心虚。她咳了声，佯作淡定，“是啊，你……”
　　话未说完，她突然顿住。观察着卫湘和的脸色，她蹙眉，“卫医生，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脸这么红？”说着她探手去摸卫湘和的额头。
　　“是么？”闻言，卫湘和也用手背探了探自己额头和脸上的体温。今天一直有些晕晕沉沉的，她便只以为是前两天跟着嘉仁的医生在临时搭建的卫生所看诊配药后来又接生了一个孩子给累的。却没注意体温已经这么烫了。
　　“应该是前两天接触太多病人给传染了。”
　　“没事。”看杨思皱着眉，卫湘和笑笑，安慰她，“我吃点药就……”
　　“卫医生。”门外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嘉仁外科的医生，她似是要上前，但想到什么，又止住了脚步。
　　“卫医生，前天你接生的那个产妇被隔离了。”
　　“什么？”卫湘和站起来，面色凝重了几分，“发生什么事了？”
　　“她生产后没多久便一直高烧不退，还出现了别的并发症，感染科的刘医生以前经历过病毒蔓延的流感时期，怀疑她感染了病毒，怕引起恐慌，昨天她私下找产妇给她抽了血让人带到外面的医院去化验了，今天结果出来了，是一种新型病毒，不知道传染性如何，有传染性的话也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传播，刘医生就暂时先把她隔离了。”小心翼翼看卫湘和的脸色，那个医生声音越来越小，“生产那天接触过产妇的都要抽血化验，刘医生让你也过去一趟。”


第69章 
　　卫湘和也被隔离了。
　　接触过产妇的目前为止只有几个人, 给他们抽血化验后就都暂时把她们隔离了。而那几个人里, 只有卫湘和有发烧症状。未判定新型病症传染性前, 保险起见，把她单独隔离在了一间屋里。
　　这会儿在晋岭村, 条件艰苦, 做不到安全性高，所谓隔离，其实也只是让她单独待在一处, 避免跟被人接触而已。晋岭村的房子多数为瓦房, 腾出来给医疗团队问诊的房子是目前没被洪水淹的最好的砖房，卫湘和被隔离在隔壁一间逼仄的小房间里, 屋前面有一扇窗，自她被隔离起那扇窗变也被关上了。房间比正常的偏矮一点, 窗户也不高，卫湘和在小板凳上坐着，透过窗户静静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 以及不远处嘉仁的几个医生。
　　杨思没跟产妇接触过, 但鉴于她跟卫湘和有过近距离接触，因此也被要求抽血化验, 但她也没有发烧等症状，因此是跟另外几个一起暂时隔离。
　　卫湘和定定坐着, 大脑一片空白, 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整个人都有些晃神。
　　她没料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没想到一直以来明明横行的只是流感, 怎么会突然发现新病毒性疾病。她才来到这个地方三四天，洪水还在持续，她还没有为这里的人做点什么，自己反倒先被隔离了。
　　她也想到宋迟。那个别扭还在生着她气的男人，她还没有哄好他，他们还没和好。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她来了这个地方。
　　来的路上有尝试给他打电话，但是没打通，关机了。之后便到了这里。这个地方是在三面被大山环绕的山坳里，平常的信号仅靠信号塔维持，但信号塔早在洪水爆发的第一天就故障了，移动通讯设备在这里便只是摆设。要联系外界给别的地方打电话，只有乘坐救生船到外面的乡镇上去。这几天她一直没腾出空出去。
　　双目放空，感觉到窗前的光亮突然被什么给挡住，她眯了眯眼，回过神来。刘医生戴着口罩，就站在窗前，她敲了敲玻璃窗，示意卫湘和去开门。
　　卫湘和朝她笑笑，起身。
　　刘医生给她把午饭放在屋里一张矮陋的半旧木圆桌上，又从白大褂兜里掏出几个装着药片的小纸袋递给她。
　　“这是退烧的药。”她说，又有些歉意地道，“为了保险起见，只能先让你在这里待着，卫医生，委屈你了。”即便卫湘和已经离职，但之前两人在同在嘉仁上班，刘医生包括别的医生也还是称呼她为卫医生。
　　“我理解。”卫湘和接过药，弯了弯唇角。想了想，问，”那名产妇患病的话，那那名婴儿呢？他会有事吗？”
　　“也在检查中了。产妇生产没多久就有发病症状，我们目前还不能推断她是不是在生产前就已经感染，若是生产前就感染，或许婴儿会通过母婴传播感染这种病毒也说不定。”
　　卫湘和微蹙起眉头。
　　“卫医生，你就不用担心了，外面的事我们会看着办的，你现在虽说没有咳嗽和眼睛发红等症状，但是也高烧不退，这是很危险的征兆，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刘医生指指桌上的饭菜，“思思说你没胃口都没怎么吃东西，就给你带了饭过来，正好可以饭后吃退烧药。”
　　“谢谢你，刘医生。”卫湘和真诚说道。
　　“那你吃着，我先出去忙了。”看卫湘和拿起了筷子，刘医生也准备离开。
　　哪知转身还没出门，就听身后传来干呕声。她回头，只见卫湘和筷子都没放下就蹲在一边，似乎是要吐，却又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干呕着，皱着眉头，难受地捂着胸口，面色发青。
　　她赶紧过来给卫湘和轻拍后背顺着气。
　　“卫医生，你还好吧？”
　　卫湘和摇头，难受地闭着眼，“没什么，一会儿就好了。”
　　“也没吃什么东西，怎么就突然呕吐起来了。”
　　“可能是那天接生看到太多血……”接生当时她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孩子一出来，她立马就冲了出去到外头去吐了。自那天跟宋迟闹不愉快后便一直没胃口吃饭，胃里没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黄胆汁。
　　“你也不是第一天接生了，怎么突然犯恶心……”突然想到什么，刘医生盯着卫湘和半晌，突然问，“卫医生，你有多久没来那个了？”
　　扭头看刘医生，卫湘和一怔。
　　她是产科医生，不会不知道在她呕吐时刘医生问她这个是什么意思。这段时间心思都在别处，没注意过生理期的问题。刘医生这么一问，她突然想起，她这个月的例假，比上个月晚了十来天了。或许是想着备孕太过焦虑，年后她的生理期一直有些紊乱，在第一次经期晚了一个礼拜又确诊没有怀孕后，她便没怎么注意经期的时间了。只是一不留神，这个月经期已经推迟了十来天。
　　想到可能是怀孕了，卫湘和心头不由得一阵雀跃和激动，只是生怕这次又只是因为经期推迟的一出乌龙，她没敢抱太大希望，生生压下要溢出的欢喜。
　　“十多天了，不过我这几个月经期都不是很稳定……”
　　“之前不准时也没有恶心干呕的症状吧？”
　　仔细回想了一下，卫湘和摇头，“没有。”
　　“有可能是怀孕了。”想到这个可能，刘医生也有些欣喜，“我不太懂得号脉，这里有个当地的老中医，我让他过来给你看看。”
　　刘医生出去了，卫湘和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手缓缓贴上小腹。这里，可能有孩子了？心情有点轻快，卫湘和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有点奇妙。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等待老中医过来的这几分钟里，卫湘和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不能出去，即便着急想知道结果她也只能乖乖在屋里等着。
　　好在几分钟后，刘医生带着老中医过来了。
　　当初他们从京城过来支援时没料想过当地可能会爆发传染病，没有准备隔离衣，刚刚刘医生过来时便只是戴了口罩和无菌手套。
　　眼见老中医也只是戴了口罩，以防万一，卫湘和这次记得在他们进来前制止了他们，没让刘医生带着他进来，而是把窗开了一条缝，把胳膊伸出去让中医号脉。
　　老中医指腹紧贴在卫湘和手腕正面，静心给她把着脉。过了会儿，又往上挪了几寸距离。
　　卫湘和屏息盯着他看，没敢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刘医生心急知道结果，“谢医生，怎么样？卫医生是怀孕了吗？”
　　“卫医生这是滑脉，综合刚刚你说的那些症状，应该是怀孕无疑了。”谢中医收回手，乐呵呵道，“卫医生，恭喜你了。”
　　尽管心里有这个猜想，可真从谢中医的嘴里听到，高兴之余，她还是有一瞬间的恍然。
　　她怀孕了，她和宋迟，要有孩子了。
　　心头霎时便有些涨涨的，眼眶微热，回过神来，她跟窗外的人真诚道谢，“谢医生，刘医生，谢谢你们。”
　　“谢什么，我们也没帮你什么。”刘医生脸上带着笑，“卫医生，既然怀孕了，就更得好好保重身体了。”
　　“这个地方目前生活条件也比较恶劣，头三个月危险，等确定你没被感染，你就回京城好好养胎去吧，不要在这待着了。”
　　刘医生前两年才生了孩子，是过来人，又叮嘱了卫湘和几句，她才离开。
　　看她走远了，卫湘和才缓步回凳子上坐下。
　　轻抚着目前还平坦的肚子，她心下复杂，又不由感慨万千。这个孩子可真会挑时间呢，在她因为可能感染上新型病毒传染病被隔离，在宋迟跟她生气时悄然到来，没有一点预兆，她甚至没有一点心里准备。
　　慢慢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卫湘和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唇角缓缓扬起，很温柔。宋迟那么喜欢孩子，如果知道她怀孕了，他一定得高兴坏了。明明他自己很多时候都还像个大孩子，却总是惦记着要个更小的孩子……想到到时候孩子出生了，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的画面，卫湘和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时候，宋城的酒店里，宋迟一脸疲惫地单手将自己的东西胡乱塞进行李箱里，另一手拿着手机拨号码。
　　来那天下了飞机把手机开机了才看到来电显示，卫湘和给他打的电话。算起来，这还是他去沈竞家住拒接她好几个电话后她再一次给他打电话。他出门前给她在冰箱上贴了便条，让她等他回来，估摸着她是看到这个后突然想打给他，宋迟想了想，又压下了给她回拨的念头。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好了，让她再反思个几天，反正他出差三四天就回去了，回去那天再给她打电话，让她提前做好自己会直接回家的心里准备。
　　哪知今天他却一直没打通她的电话。早上出门办事前给她打了，无法接通，现在已经下午了，他马上就要去赶飞机回家了，还是没打通。
　　他有点烦躁，更多的是不安。
　　回想起来，他确实晾着卫湘和好几天了，连她电话也没接。她会不会失望透顶，不抱希望了，胡思乱想？
　　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前几天故意冷落她了。虽说他是真对她有气，可他毕竟是男人，对自己的女人，有什么是不能包容的呢？自己生闷气好了，连家都不回的行为未免太幼稚太伤她心。
　　“操，怎么这个时候才想通，早干嘛去了。”暗骂一句，懊恼不已，在拨给卫湘和的电话再次因为无法接通而自动挂断时，他索性打给了乔也问卫湘和有没有找过她。
　　“没有啊，这几天她没有联系我。”乔也茫然，醒悟过来他的意图，又不由得恨铁不成钢：“找不着媳妇儿了？我说你也真是的，不开心也不能不理人啊，还不回家，简直太过分了，换我的话敢这么对我，不跟你离婚都是假的……”
　　这话自然不是此刻宋迟想听到的，抿了抿唇，烦得很，索性也不听她教育，直接挂了电话。
　　脸紧绷着，他合上行李箱大步往外走。
　　——
　　急匆匆赶回了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的时间，整栋房子乌漆抹黑，没有一点亮光。
　　卫湘和不熬夜，但也不会睡这么早，以往这个时间点，家里二楼是有灯光透出来的。
　　心里一沉，他把行李随手扔在大厅就大步流星冲上楼。
　　“卫湘和——”
　　“卫湘和！”
　　回应他的只有满室的寂静。
　　把家里的灯都开了，到处亮堂堂的，可就是没见到卫湘和人。厨房没有，书房、卧室都没有。找不到人，宋迟有点烦躁，扶额呼了口气冷静了会儿，他转身往衣帽间走去。
　　从门口开始就仔细辨认屋里有没有少什么衣服鞋子，只是他平常也没怎么注意过衣帽间里头什么地方有什么衣服，这番看下来，他一点差别没看出来。
　　心里更是有点躁了。
　　手上还握着手机给卫湘和打着电话，他继续往衣帽间里头走，视线触及橱柜旁的角落，他一顿，面色顿时严肃起来。
　　他记得卫湘和之前有个旅行包放这里，那是她刚跟他结婚时从丹城带过来的。
　　但现在那个旅行包不见了。
　　想到她趁他不在的时候走了，他心脏突地一紧，整颗心顿时乱了。
　　她离开了，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联系不上她。
　　他有点慌。
　　没做停留，他转身大步下楼。
　　卫湘和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如果不在家，那能去的地方其实不多。自然是有回了丹城的可能，但他暂时还不至于还没在京城找个遍就给岳母打电话问卫湘和行踪，让她知道卫湘和离开了家的事，让她担心也不好，如果卫湘和没回丹城，也不能让她飞过来帮他找人。
　　也没惊动宋学成，他自己回了趟大宅，没找到卫湘和，很快又驱车离去。
　　给沈西打电话问过，她也没卫湘和的消息。
　　宋迟脑门急出了一层薄汗，一颗心提着，很不安。
　　从大宅出来，他没直接回家，绕去了医院。卫湘和在京城的时间大部分都在医院，其他地方他都找了，就剩这里了。如果这里还没有她的消息……
　　如果这里还没有她的消息……
　　把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宋迟松了松领带，重重闭了下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下了车径直往妇产科值班室去，哪知还没到值班室，就在走廊拐角处看到了程纪原。
　　程纪原也看到了他，微愣，眸底一闪而过的诧异，随即又恢复平静。只是不知为何，他眼底眉梢也萦绕着不易察觉的一丝烦躁。
　　宋迟没注意，也没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问，“程纪原，你有没有见过卫湘和？”
　　程纪原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你是不是知道我老婆去哪儿了？”
　　“你自己的老婆没守好，不见了来找我？”　程纪原瞥他一眼，转身。
　　宋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操，这反应不明摆着他知道吗？！
　　憋着火气一步上前拦住他，宋迟黑着脸，“我问你我老婆在哪儿？”
　　程纪原冷笑一声，挑衅，“我说她跟着医院里别的医生一起去晋岭村做医疗支援了，你会去吗？”
　　宋迟微愣，抿唇，半晌，掉头就走。
　　“你现在去也没用，去到那儿大晚上也没有救生船载你到村里头。”程纪原在他身后沉声说。
　　宋迟恍若未闻，头也不回。


第70章 
　　为进一步确定卫湘和是真的怀孕不存在中医号错脉的乌龙, 刘医生特地让人坐救生船出去联系化验医院那边额外给卫湘和多验了一项HCG。
　　血液化验结果当天下午就拿回来了。检验结果显示，跟孕妇接触过的几个人都没有感染上病毒，而卫湘和也是真怀孕了。只是因为她比别人多了发烧症状, 保险起见, 她需要再隔离两天静观是否会出现别的症状。
　　作为医护人员自然知道这种特殊时期及时阻止新型病毒性疾病的传播有多重要，对这个决定卫湘和没有任何异议。
　　怀孕了用药就得谨慎很多，当时从医院里带来的药物都只是一些适用于普通病人的简单药物，卫湘和连退烧药都没敢吃，只是使用物理降温的方法尽量让自己退烧。
　　杨思也知道了卫湘和怀孕的消息，一从隔离室里出来就直奔卫湘和所在的屋子。
　　卫湘和自己还在隔离着, 没让她进屋，两人隔着一扇窗户说话。
　　“我之前偶尔闲得无聊时还在猜测卫医生会什么时候要孩子，猝不及防就要当妈妈了，真好。”杨思很高兴，咧嘴弯着眉眼，“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我身边有人有孩子，好激动啊……卫医生, 要是以后我不结婚, 你们不介意的话, 让我当孩子的干妈吧，我会对他很好的。”
　　“只要你不嫌弃年纪轻轻就被人喊干妈就行。”卫湘和回她, 唇边弧度轻扬, 带着浅浅的笑意。原本就是温柔的人, 确认准妈妈身份后, 似乎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温婉风情。
　　“不嫌弃不嫌弃，非常喜欢。”杨思一本正经连连摆手。
　　卫湘和微笑。
　　“怪不得你前两天都没胃口，隔离前我还担心你真感染了呢，还好虚惊一场。”提起这个，杨思不由得又有点担忧。虽说化验结果是大家都没事，但卫湘和还发着烧，若是这两天烧不退的话，只怕事情会不乐观。
　　卫湘和微赧，“我也没想到会是怀孕……”备孕了好几个月也没能怀上，偏巧这段时间事情也多，她只当是自己情绪不稳定或者是一段时间没接生突然见到血有些不适应引起的食欲不振，没想到竟然是早孕反应！
　　“不管怎样，卫医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不要生病了，凡事以自己为先。”杨思顿了下，看着卫湘和，挤眉弄眼，“不然你和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宋迟会活不下去的。”
　　被揶揄得多了，再听到此类的话，卫湘和已经能淡然处之。
　　“这话你要跟自己说才对。”她温声说，“你做的事随时有危险，是真的需要好好照顾自己，凡事以自己为先。”
　　“这个不用担心。”杨思耸肩，轻松道，“其实我很怕死的，也不高尚，关乎生死，肯定会以自己为重的。”
　　都曾是医生，都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在健康方面的叮咛其实不用说太多，点到即可。两人又说了点别的，杨思正想让卫湘和好好休息，她道外面去看看，就感觉外头村民热闹起来，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远远地只听到一片嘈杂。
　　卫湘和望着他们，蹙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杨思也注意到了，她回头朝那些人看一眼，又收回视线，“卫医生，你先等等，我去打听一下。”
　　杨思话音一落便转身过去了。卫湘和站在窗前看她似乎跟村民在说着什么，没一会儿，就见她神色凝重快步朝她过来了。
　　“听说村头上游决堤口和堤坝上方垒高拦洪用的沙袋被冲垮了，洪水冲下来，导致我们这边的水位慢慢升高了，我去看看情况，卫医生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杨思急急忙忙说完，转身快步离开了，卫湘和只来得及冲她远去的背影喊一句注意安全。
　　外头村民的讨论声此起彼伏，依稀能看到他们面上的担忧和不安。卫湘和无能够为力，怔怔望着他们，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降雨量虽说比一开始稍有减小，可也没停。再不停雨，等到堤坝也拦不住河道洪水往下涌的时候，估计这个小村庄就要全被淹了。
　　——
　　程纪原说得没有错，大晚上到晋岭村外，确实没有救生船能把他送到村里去。洪水浑浊不堪就算了，在乡镇和晋岭村之间能将洪水顺畅地排到别处去的交叉口似乎离晋岭村有些距离，游过去自然是不现实的。
　　手机在这个地方信号也已经极差，偶尔才能看到一两格信号，只是一旦拨出电话，又马上显示无信号。宋迟想打电话问问程纪原早上什么时候从才有救生船过去都办不到，又急又气，手机都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从家里开车到乡镇上，这边的路不适合开车，他便下车走路了，一路过来，其实花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回去是不可能的，乡镇上的小旅馆只怕他也住不习惯睡不着，他索性在这儿等。夏天天亮的早，说不准天一亮就有救生船出入了呢？他想早点见到卫湘和。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天已经开始蒙蒙亮。救生船没等到，反倒等来了程纪原。
　　愣了一瞬，他疑惑地将程纪原一番打量，问他，“你来干嘛？”
　　程纪原还没出声，他又恍然大悟，“难道杨思也在那个村里？”
　　他自问自答，这下程纪原是真不用回答了。他给宋迟一个眼神，随后沉默。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宋迟勾唇，收回视线，嘴上没忘问，“救生船什么时候会过来？”
　　“不知道，看情况。”程纪原的回答简洁。
　　宋迟：“……”问了也是白问，他索性不说话了。
　　只是还是有些急躁。救生船这种东西毕竟不是航班固定班次有固定时间，没有需求，只怕一天不出来也是可能，如果真那样的话。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村里去？
　　正烦躁着，程纪原难得主动开口了，“村里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宋迟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
　　“听说村里发现了一起新型病毒性传染病，第一例是一名产妇，目前已经被隔离了。”程纪原盯着他的眼睛，神情严肃，“是卫医生接生的。杨思和她，还有别的几个接触过产妇的人都做了血液化验。”
　　产妇、病毒性传染病、接生，几个字眼轮番砸下来，宋迟呼吸一紧，懵了，他屏息，“那结果呢？结果怎么样？”
　　“不清楚。”程纪原拧着眉头，“只知道昨天上午给他们采血拿到外面的医院检查了，他们暂时被安排了隔离。”说起来，这个消息还是他同事拿血液样本出来时到村外有信号时跟医院报告的。有交代他出结果了再通报一声，只是不知为什么，直到晚上也没接到他的电话。
　　而真正让程纪原心烦的不止如此。杨思去晋岭村以来一直每天有在网络上发布村里水淹情况以及抗洪救灾的情况，其中也声厉词严谴责了当地政府的无作为。以的是匿名的方式，但程纪原之前有留意过她在网络上发表言论时的通稿，大概了解她的语言表达习惯，而杨思又确实是关注这类事情的人，所以一看到同一出处而文字又与杨思的表达方式极为相似时，他就猜到这个人或许就是杨思。
　　前几晚每天都会看到她对晋岭村实况的更新，可昨天没有。这不得不让他担心她们是真感染上病被隔离出不去了，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
　　杳无音讯的感觉太让人心里没底，刚好等到这两天周末，所以昨晚的夜班他只上了上半夜，下半夜直接先让同事过来顶替了。宋迟走了没一会儿他就回家了，在家睡了一个小时不到，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整个人都是懵的，呼吸在这一刻也仿佛要停止，胸口一疼，宋迟眉头紧紧拧起，面色严峻起来。
　　他只大概知道晋岭村雨水量过大最近在闹洪涝，去了一些抗洪的人，还有从程纪原口中得知的嘉仁医院的医生，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不知道那边洪水有多严重，也不知道卫湘和去那边每天都在做什么，更不知道她有可能已经感染了病毒，那种病需要隔离……
　　她也被隔离了。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她是不是很害怕？被隔离了没有人在身边，她是不是很孤独？
　　越想一颗心越泛着酸涩的疼，宋迟懊悔得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如果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出差那天一定会及时给她回电话，不刻意留时间让她反思，不会故意不理她。如果他在她身边，他肯定不会让她去晋岭村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那样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
　　他们都还不知道那种病的危险系数，如果卫湘和真感染了，如果这种新型病毒致命性强，那她……
　　浑身一颤，宋迟没敢再往下想。
　　两个男人各自陷入了沉默。
　　——
　　刚察觉自己发烧之时量了体温，三十九度多，昨晚上降到近三十七度多，谁知早上醒来，额头又开始烫了起来。卫湘和看着体温计上指示的温度，微蹙起眉头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才降下来的体温，一个晚上，竟然又重新烧起来了。孕期果真是比平常抵抗力弱的。
　　轻皱着眉，卫湘和将体温计放好，拧了块湿毛巾敷在了额头上，手压着不让它往下掉。
　　隔离的时间里无事可做便只能发呆。正坐在小矮凳上出神，突然就听得门外有钥匙插入钥匙孔的动静。卫湘和一愣，朝门口望过去。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便有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闯进视线。卫湘和看着蓦然出现在门口的宋迟，呆了，缓缓起身，愣愣地立在原地盯着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没说出来。
　　四目交接，宋迟死死看着她，想也不想，抬脚大步朝她走过去，没到她跟前便伸手拉拽着将她揽进了怀里。
　　宋迟抱她的力度有些大，被他的双臂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卫湘和动了动，没挣开，却引来宋迟更用力的桎梏。她的双手抵着他的胸口，他的胸膛在她手掌下急遽起伏。他拥得她很紧，严丝密缝。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他这样用力温暖的怀抱了呢？
　　鼻子微酸，卫湘和没有再推拒，身子渐渐软了下来。
　　“我还在隔离。”她徐徐地轻声提醒。
　　“那又怎么样？”宋迟在她耳边吼，更用力将她抱紧。
　　“……”眼眶一热，卫湘和垂着眸，没说话。
　　半晌，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刻意掩饰的鼻音，“你不是说，再也不要喜欢我了吗？”
　　“不喜欢你我喜欢谁啊？这个都不知道，怎么这么笨！”宋迟气急败坏，推开她垂眸就想瞪她，可看到她红红的眼眶，一颗心又软了下来。
　　有点心疼，他抬手用指腹来回轻擦着她的眼底，微微皱眉，语气软了下来，“干什么，说你两句就要哭啊？”
　　卫湘和摇头，眼泪却从眼睛里大颗滚落。宋迟慌了，手忙脚乱要给她擦，卫湘和却抬手轻轻抱住他的腰身。
　　“我好想你。”
　　“想我你还自己跑到这个地方来？”明明心里愉悦，宋迟却故意板起脸，“不是给你留了纸条让你等我回来吗？没有看？”
　　卫湘和一愣，抬眸看他，声音还带着点鼻音，“什么纸条？”
　　“就厨房冰箱门上啊，我出差那天给你留了纸条。”宋迟：“你真没看？”
　　原来他出差去了，还给她留言了。她还以为他还在生她气，故意不打招呼就走……
　　卫湘和窘然，“没看到……我那天急着去医院跟其他医生集合一起来这儿，没有用厨房……”
　　“所以你就跑到这儿来了？”宋迟秋后算账，又有些庆幸，“还好你没事……”
　　怀里真切地抱着卫湘和。他舒了一口气。
　　真的还好没事。


第71章 
　　来的时候从开救生船的人嘴里知道目前确诊患病的人只有孕妇和那个婴儿, 程纪原说卫湘和他们的化验结果半天就可以拿, 这么说的话, 应该是化验结果没有问题。
　　这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想再了解多一点事，开船人就答不出来了。避免引起恐慌，医生他们没怎么提起过这个病, 而他跟医生们也没什么交集，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更多的信息便无从得知了。
　　宋迟索性也不再追问别的。其实对他来说, 别的也无关紧要了, 他只要确保卫湘和是安全的就可以。
　　垂眸盯着卫湘和，半晌, 他轻轻扣着她的脑袋将她压进怀里。
　　“我也好想你。”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下巴抵着卫湘和的发顶，“特别想。”
　　“以后我不会随便对你生气了, 找不到我的时候也不要离开，在家等着就好, 我会回去的。”
　　眼眶微热, 卫湘和脑袋贴在他结实温热的胸膛, 良久，她轻声说，“之前的事情, 对不起。”她缓缓退离开宋迟的怀抱, 抬眸迎向他的目光。
　　“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跟你坦白, 可是每次我又都在逃避这个问题。”
　　“我们家一开始也是在京城的, 后来因为我爸的工作才全家迁去了丹城。还在京城住的时候，我爸爸跟爷爷有点交情，我见过爷爷，他对我也还有点印象。”
　　“……其实爷爷最初是真的很认真在帮你挑选相亲对象，是那个时候我恰好在京城遇到了他，事情才开始走偏。得知他在帮你张罗相亲的事，我就问他能不能给我个机会。爷爷当时应该看出我对你的心思了，所以给了我机会，而刻意找另外九个相比真正的名门淑媛条件较为普通的女孩子配合我完成这场流水式相亲，是我和爷爷之后的决定。杨妮是个意外，其实原本安排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但是她应该是看上你了，所以取代了那个女孩子的资格跟你相亲，后来还被你选中了。”
　　卫湘和顿了下，接着说，“那时候其实我已经放弃了，之后你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跟你结婚，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后来真的跟你结婚了，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有点心虚。我很喜欢我们当下的生活，平平静静，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知道你知情后一定会生气，可是我不希望这一切被打破。之后你说你喜欢我，我更没有胆量跟你坦白交代了。我好不容易得到你的喜欢，我不想失去。我们结婚时间也很长了，你也一直没发现，我以为可以一直瞒下去的……”
　　“我到最后也没跟你坦白，可你也还是知道了。”卫湘和咬唇，“那时候，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宋迟垂眸盯着她，拇指指腹轻轻来回刮着她的眼睛下方，“确切地说，不是失望，是对你有气。相比相亲的事你跟我爷爷一起算计我，我更介意的是明知我喜欢你你还是没跟我坦白。不知道被欺瞒的那一方从别人口中知道实情时会更难受吗？”
　　“连对我坦诚都不敢，我让你那么没有安全感吗？卫湘和，你真是让我很受挫。”宋迟叹一口气。
　　卫湘和眼睫微颤，垂下眼眸，“对不起。”
　　宋迟看着她似乎真的很内疚的样子，轻笑，摸两下她的脑袋，语气带着宠溺的无奈，“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喜欢你啊，再生气，最后也还是要原谅你。”
　　他轻叹，想要牵卫湘和，还没触碰到她的手，垂下的视线却先一步捕捉到她手上的毛巾，还是湿的。
　　他一愣，“这是干什么的？”
　　卫湘和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发着烧，她推开宋迟，将毛巾重新放在盆里重新湿一遍，拧了下就着手覆在额头上，解释，“有点发烧……”
　　宋迟手贴上她的脸摸了摸，确实有些烫。脸登时就黑了几分，从卫湘和手里夺过湿毛巾给她压着，“发烧了不知道吃药啊，你们这些医生来医疗支援难道连退烧药都不带？”
　　那个医生也是奇怪的，给他钥匙就不知道顺便跟他说说卫湘和的情况？！
　　……他大概已经忘记他只跟对方说了自己是卫湘和的丈夫，拿了钥匙便大步流星气势汹汹走了，压根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不能随便吃药。”
　　“为什么？”宋迟把毛巾往下挪，给她敷在烫得带点淡粉的脸颊。
　　卫湘和一脸怀疑地抬眸看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她怀孕还是装不知道。不过转念一想，他连她发烧都不知道，怀孕的事情知道的人更少，似乎更没人跟他说。
　　思及此，她莞尔，轻轻笑了。
　　“你笑什么？”
　　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一分，卫湘和缓缓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宋迟，我怀孕了。”卫湘和扬唇冲他笑得温柔明媚。
　　宋迟的手明显一僵，“什么？”
　　“我怀孕了。”卫湘和柔声重复，没有丝毫不耐烦，脸上的笑容柔和，“你要当爸爸了。”
　　宋迟彻底石化了。他定定垂眸看着卫湘和，满眼的不敢置信。有狂喜在心头翻涌，如同电流般逐渐蔓延至全身，他漆黑的双眸也渐渐盛满喜悦的光亮。
　　卫湘和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肚子上小心翼翼地轻抚了下。
　　“真的啊？”动了动唇，宋迟开口，他看着她，嗓音有些沙哑。
　　卫湘和还翘着唇角，点头。
　　宋迟眼眶一下子红了几分，唇角也不由自主勾起。
　　“真好。”他说。卫湘和备孕几个月也没怀上，其实他已经做好最坏的心里准备了，想好要怎么安慰卫湘和了，也已经在逼着自己逐渐放下对孩子的渴望，谁知孩子突然就降临了。
　　这种惊喜的心情难以言表，他垂下眼睑轻笑，对上卫湘和柔柔带笑的目光，他一顿，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我们家终于要添新成员了。”他喟叹，“真好。”
　　爱惜地吻了下卫湘和的发顶，唇往下，他又亲了下卫湘和的耳廓。
　　“谢谢你，准妈妈。”他的唇贴在卫湘和的耳旁低低含笑道，“准爸爸爱你。”


第72章 
　　贪恋宋迟温暖宽阔的怀抱, 可当下还发着烧，卫湘和抱了一会儿便松开了他。宋迟不肯出去, 她便让他继续帮他压着额头上的湿毛巾, 而自己用酒精擦拭颈部、耳后和手心等部位散热。
　　宋迟握了握她的手，温度还是比平常烫一点，皱着眉嘀咕，“怎么还是这么烫？”
　　“刚擦了一会儿, 物理降温的效果没有那么迅速的。” 卫湘和朝他笑笑, 边继续涂着酒精边问他, “没几个人知道我来这儿,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出差回去没看到你, 就出去找了，回了大宅一趟, 没找到你, 乔也和沈西也说没见过你，我就直接去跑去你们医院了, 刚好见到程纪原, 我就问他了……”说到这个宋迟面色有点不爽, “没想到他还真的知道……你怎么可以只告诉他？”他都有点吃醋了。
　　“没有只告诉他。”卫湘和柔声解释，“杨院长知道的, 还有我们科室的其他人。决定得匆忙，也不想让爷爷他们担心, 就没跟他们说。我也给你打电话了, 但是你关机了。”
　　“我那时候出差了, 在飞机上，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啊。”提起这个，宋迟紧忙严肃解释以证清白。而至于为什么没有在见到未接来电后第一时间给她回电话，咳咳，他是绝不会承认他曾经抱着故意晾着她想让她反思的想法的。
　　顿了会儿，
　　“卫湘和，”宋迟攥着卫湘和的手指轻轻揉捏几下，“回去没找到你的时候，我特别慌，我以为你丢下我自己走了。”
　　卫湘和静静看他，弯唇，“你都还在，我能去哪里？”
　　宋迟和她对视，半晌，垂眸掩唇清咳一声，被虚握成拳遮挡住的唇角有一丝弧度扬起，又很快被压下。
　　“类似表达这种感情的话你以后可以多说，”他正色道，“有利于增进夫妻感情。”
　　“好。”卫湘和冲他微笑，极其乖巧地应下。
　　宋迟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柔顺言听计从的样子萌翻了。
　　正想再说点什么，就透过窗玻璃见刘医生一脸紧张地跑过来。宋迟进来后门便只是虚掩着而已了，刘医生直接推门进来。
　　“卫医生，你有没有见过思思？”
　　“昨天下午后就被见过她了。”卫湘和有点茫然看她，见她神色不对劲，不由得也严肃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程主任说没找到她。”
　　“程主任？”卫湘和微怔，回头看宋迟。
　　“我跟他一起来的。”接收到她询问的眼神，宋迟主动交代，“我过来找你的时候他去找杨思。”
　　卫湘和点头，收回视线看向刘医生，“她昨天跟我说堤坝那边出了事，她要去看看……”
　　“她不见了。程主任刚刚来找她，有村民说在坝头见过她，程主任就过去了，谁知那边的人说就昨天见过她一会儿，后来就没见过了，以为她回来了，但这边并没有人再见过她。”刘医生面色有些凝重，“也没有坐救生船出去，她水性也不好，这块土地四周都是水，你说她能到哪里去？”
　　卫湘和脸色白了几分。他们目前停留的这小片房子还有一条不宽的陆路能直接通到堤坝那边，但堤坝那边也被洪水淹了，从一定意义上说，他们如今四面都是水。杨思没有坐救生船出去的话，她就应该在这附近才对。
　　杨思来这边有她自己的事要做，她在被隔离前也基本要在卫生所帮忙，她们并不会很常待在一起，所以昨天下午后没再见到杨思，她也没有多想。
　　“确定都找遍了吗？会不会在哪间屋子里你们没发现？”
　　“这里房子也不多，村民都帮忙找过了……她跟你关系好，我以为你会知道她在哪儿。”
　　“我没见过她了。”强作镇定，卫湘和心底还是忍不住有几分乱。如果是昨天下午就开始失踪的话，到现在已经挺长时间了，中间还隔了一个晚上。这个村庄地势原本就起起落落高低不一，被淹了后水位也是有深有浅，放眼望去，基本都是不见底的浑浊水域。那么长时间，她能去哪里？
　　感觉到她的慌乱和恐惧，宋迟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她，“不用担心，会没事的。”转头看刘医生，“那程纪原呢？他去哪里了？”
　　“让人开救生船带着出去找了。”
　　“这里不止一艘救生船吧？他从哪个方向走的？”
　　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卫湘和惊诧侧眸看他。
　　感觉到她拉着他的手紧了紧，宋迟朝她勾唇，“放心，不会有事，我会游泳。”他把手里还攥着的湿毛巾塞回她手里，叮嘱，“你在这里好好待着，赶紧把烧退了，我很快就回来。”
　　话毕，他让刘医生找人再在堤坝附近和屋子里找一遍，抬脚就要出去，衣袖却被一股力扯住。他回头。
　　“你小心点，我等你回来。”卫湘和轻声道，眉头蹙起，定定看着他，眸里是浓浓的担心。
　　外头还下着雨，雨雾弥漫，能见度并不高，搜寻起来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宋迟摸摸她的脑袋，跟刘医生出去了。
　　——
　　卫湘和从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一分一秒，仿佛都砸在心里。距他们出去找人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外面的雨小了不少，也量了体温，已经在三十八度以下了。
　　可是宋迟没回来，杨思和程纪原也还没回来。卫湘和心乱如麻，焦虑得在屋里踱来踱去。她突然想起要是他们其中一方找到杨思了，另一方不知道，还在傻傻地找怎么办？
　　也顾不上自己还在隔离，她转身就要开门出去找刘医生说这个问题。哪知一拧开门，她还没看清眼前的一切，迎头就撞上了一个湿漉漉硬邦邦的结实胸膛。对方在她碰上后便后退了一步。
　　她抬眸，宋迟浑身湿答答的，就这么撞进了她的视线里。
　　她怔怔看着他，一时忘了反应。
　　“傻了？”宋迟微微倾身凑近，跟她视线平齐，看进她的眼睛。
　　卫湘和回过神来。
　　“你没有事吧？”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着急问，“找到思思了吗？”
　　“我没有事，就是被淋湿了而已。”手上的水已经干了，他拉着卫湘和进屋，“杨思找到了，程纪原找到的，直接带她离开了，听说是伤了腿。”
　　卫湘和不由地皱起眉头，“严重吗？”
　　“没看到，我还在淋雨找着呢，就突然有人通知我们说找到了，我就回来了。”宋迟：“应该不是很重，不然这么长时间，哪还有命。”
　　卫湘和：“……”
　　杨思已经找到，程纪原也送她去就医，卫湘和也松了一口气。
　　抬手摸了摸宋迟的脸，冷冰冰的，她的眉头又皱了皱，有点心疼，“出去没有穿雨衣吗？淋得这么湿……冷不冷？”
　　“冷。”宋迟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开始委屈巴巴。也是真的冷，下雨天比较凉，他又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的地方。
　　“这里也没有你能穿的衣服……”卫湘和把自己敷额头的湿毛巾拧干给他擦头发，说，“只能找点柴火来给你把衣服烤干了。”
　　宋迟微低着头方便卫湘和给他擦头发，闻言，抬眼看她，“你能出去了？”
　　——
　　卫湘和真的不用隔离了。刘医生原本就是担心她发着烧，可能会有别的并发症出现，所以才让她再多留两天观察情况的。可事实证明，她并非持续性高烧，前一晚烧已经退了，早上醒来时烧了会儿，如今又没事了。况且在抽血检验后的一天时间里，她也没有出现别的症状，血检里也没有发现病毒。值得疑虑的都已经打消，卫湘和自然恢复自由身。
　　这个地方毕竟卫生条件得不到保障，卫湘和刚怀孕抵抗力差，生怕她在这待久了真折腾出点什么毛病来，宋迟烤干了衣服就带卫湘和离开了。
　　临走前，卫湘和去看了那名染病的产妇和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没进屋，只是远远地透过玻璃窗看。已经确定母婴传播也是那类新型病毒传染病的一种传播途径，婴儿也确诊患病，如今母子两人一起被隔离。
　　刘医生说这种疾病在产妇的化验结果出来后就立即汇报了相关部门，上头高度重视，这两天已经在安排把产妇送出去了，国内著名的传染病方面的医学专家在研究相关疫苗和药物，投入的人力物力都很大，相信这种疾病会得到有效的控制和治疗。
　　可这直至真正研究出疫苗和治疗的药物的时间周期，就没人能给个准数了，或许十天，或许一个月，或许更长。如果病毒变异快，也或许，永远不会有彻底根治的办法。
　　卫湘和看着他们，轻叹口气，有些出神。产妇也看到她了，应该明白她是要走了，朝她笑了笑，摆摆手。
　　莫名地鼻子微酸，卫湘和也回以微笑，摆了摆手，驻足片刻，她转身跟着宋迟离开。
　　——
　　原本想先去看杨思，但问了程纪原，他说给杨思处理过伤口了，已经睡着了，卫湘和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晋岭村这几天她并没有闲着，也累了，确实该放松下来好好休息，等她醒了再去看她好了。
　　暂时不去医院杨思，宋迟直接领着卫湘和回了家。
　　晋岭村水汽重，生怕卫湘和生病，一回到家，宋迟就赶紧催着卫湘和去洗澡换身衣裳。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注意身体知不知道？”他把她推进浴室，还调好了水温，径自说着，“洗个热水澡会舒服很多，这不是你说的嘛？”
　　卫湘和看着他，无奈地轻轻笑了。确实是她说的，之前他偶尔下班回来会喊累，赖在床上不想动时，她便是这么劝他的。但其实这个说辞并劝不动他，每次都是他把她拽倒在床上压着啃一会儿，满足了，他才会动身。
　　“我还没拿衣服。”
　　“你洗着，我帮你拿。”宋迟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卫湘和把水关小了一点，对着门口道，“你放门口吧，我等会儿自己拿就好。”
　　门外没声音了。卫湘和以为他放下衣服走了，伸手正欲重新把水调大，门竟然被人从外面拧开了。
　　卫湘和闻声心头一跳，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宋迟穿着一条四角底裤进来了。精瘦的身材，结实的腹肌可见，人鱼线魅惑，再往下，那一坨更让人脸红心跳。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他“赤－诚相见”了，脸上的热气一下子蔓延至耳朵根儿，睫毛微颤，她佯作镇定移开视线，关了水。
　　“我已经洗好了，先出去了。”
　　刚迈出两步，就被宋迟抬手拦了下来。肌肤相贴，卫湘和感觉被他手臂触碰到的那片肌肤当即烧了起来。
　　“我还没洗呢，你陪我。”说着他便就着拦住她的姿－势扳过她的身体揽她的肩膀。手长，指尖不经意便触碰到她胸前的柔软起伏。
　　身体一下子便燃起几分欲－火，喉结滚动，他想也不想便将卫湘和压在墙上。顾及着她的肚子，眼看着她即将与墙相贴他又收了力道。
　　垂眸看着面色绯红带着一丝羞赧和慌乱却强作淡定的卫湘和，他唇角一挑，头微侧，唇便压下来。
　　“卫湘和，我好想你。”他吮着她的唇含糊道，手也不安分，一手搂着她的腰肢，一手握住她一边的柔软使劲揉捏。
　　卫湘和身体有点僵硬，她定定地站着，任由宋迟亲着摸着，没敢回应。他在她身上作乱的手所到之处温度灼人，他渐渐贴上来的腰腹部也明显起了反应。每次两人在一起时她稍微给点回应他便能兴奋好久，她太了解他，她怕她要是给回应了，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她怀孕没多久，前三个月比较危险，怕是经不起这种运动。
　　她怔怔地承受着宋迟的热吻，直至唇舌发麻。感觉他的手沿着她的小腹就要继续往下，她赶忙拉住。
　　“宋迟，不行……”另一手抵着他胸膛隔在两人紧贴的身体之间，她微微偏头错开他的唇，“我怀孕刚一个多月，不可以同房。”
　　“我知道。”宋迟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痛苦。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不然怎么可能还是停留在亲亲摸摸的阶段。
　　可是他忍得好难受啊，操！
　　咽了下口水，他把卫湘和拉进怀里，手脚规矩。换了平时只是温情的拥抱，可此刻两人肌肤相贴，体内欲－火焚身，宋迟只觉某处更痛了，呼吸也越来越重。
　　歪着脑袋在卫湘和脖颈吸了一口，他迅速松开她转身。
　　“你先出去，我要冲冷水澡了。”嗓音已经沙哑到不行。
　　卫湘和垂眸看了他某个部位一眼，嗯，气势磅礴。
　　怕他越发难受，卫湘和没敢耽搁，叮嘱他注意别着凉，就赶紧出去了。
　　浴室里的冷水开了很长时间。
　　出来时，卧室里并没有卫湘和的身影。宋迟在衣帽间逛了逛，没见着人，直接下楼。
　　果然在厨房看到她。
　　“你在做什么？”他问，凑过来，便看到卫湘和正看着他出差那天给她贴在冰箱门上的字条。
　　“你看，我是真的有给你留字条的，没想到你看都没看一眼。”说起这个宋迟还有点委屈，“说了让你等我回来，我回来都没见到你人，还要连夜到处去找你。”
　　卫湘和抬眸，唇角翘起，她放下字条，缓缓抬手抱住他的腰。
　　“对不起啊，我当时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宋迟回抱她，“就算我真生你气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走啊，我消气了就自己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回来见不到你会慌？”
　　卫湘和脸贴着他的胸膛，轻声道，“你生气走了，我怕打扰你，也不敢找你，自己在家会胡思乱想，就想找点事情做。”
　　“我一开始不知道怀孕的事，刚好那时候嘉仁医院派人去晋岭村做医疗支援，我就一起去了。”卫湘和缓缓道，“当时我想，等我回来了，你要是还没消气，我就去找你，就算打扰你我也不怕了。”
　　“可最后还是我去找的你……你就不想我？”他想她可是想得要疯了。
　　“想，特别想。”卫湘和一字一句，“每天都很想见你……可是我更怕你看到我会不开心。”
　　“所以我说你有时候笨笨的。”宋迟转个身靠着流理台，手揽着卫湘和让她就势身子前倾微趴在自己身上。
　　“不是跟你说过我喜欢你嘛？喜欢你看到你为什么会不开心？”
　　“因为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让你生气了。”
　　“我这人不记仇的，你对我好点我就忘了。”
　　卫湘和顿了下直起身子，抬眸看他。
　　“……你看我是什么意思？”宋迟见状，脸黑了黑，“不愿意对我好啊？”
　　“……不是。”卫湘和无奈笑了笑，温声道，“就是忽然想看看你。”
　　“光看没用，你要对我好才行啊。”
　　想到什么，宋迟的眸色一下子忧郁下来。幽怨地看一眼卫湘和，又垂下眸子看看她的肚子，最后轻叹一声，伸手抱住卫湘和。
　　“卫湘和，我好像特别离不开你。”他脑袋耷拉在卫湘和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你不要因为有了孩子就忽略我啊，以后也是一样，我可是你老公，知道没？”
　　“好，知道了。”卫湘和眉眼温柔，她扬起唇角，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
　　“那叫一声老公来听听。”宋迟开始得寸进尺。
　　卫湘和：“……”
　　宋迟：“老婆～”
　　卫湘和：“嗯。”
　　“老婆！”
　　“嗯。”
　　嘴角缓缓勾起了弧度，在卫湘和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上是极尽的宠溺和柔情。
　　我在很多人面前坚硬如铁，冷硬如刀，但在你面前，我只想偶尔像个孩子，很爱你的同时，也可以肆无忌惮独享你的宠爱，蛮不讲理地撒娇也能得你温柔以待。
　　在这个世界，似乎再没比遇到你更幸运的事。而我穷竭这一生，势必好好守护你，我的爱人！


第73章 番外一（卫&宋）
　　卫湘和怀孕了, 担心自己上班后没人在家照顾卫湘和，天天开车带着她去公司也不安全，宋迟便坚持要请家政阿姨。
　　咨询了不少家政公司, 都觉得不太好, 不够让人放心, 宋迟有点发愁, 最后决定要叫家里的家政阿姨过来，知根知底，可靠。
　　卫湘和对他的较真好笑又无奈, 轻声道, “我现在才两三月，还没怎么显怀呢, 不用人照顾也可以的。”
　　“不显怀就不是怀孕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没人看着出事了怎么办？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义正辞严教育了卫湘和一番，宋迟索性吃完午饭就带了卫湘和回大宅。
　　刚好是周末, 他们还可以顺便在这边过夜。
　　自卫湘和怀孕后，他们回大宅的次数便频繁了不少，几乎每个周末都回来这边过。且宋迟每次来都是得意洋洋地重复宣扬他要当爸爸的这一消息，宋学成不知道他怎么结个婚后变成了这副啰嗦样儿, 对他越发嫌弃得很, 眼见心烦, 再见到他进门，眼神也不给他一个了, 只面色慈祥地招呼卫湘和过去坐。
　　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宋迟对此恍若未察, 拉着卫湘和的手十分自觉紧巴巴地跟过去。宋学成对面坐下, 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结婚之初便有给他们安排家政，只是后来他们自己有把她遣回了家里而已，对此宋学成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只是……
　　他沉吟，“家里有照顾孕妇经验的张姨之前请假回老家了，要过几天才回来，要是你们着急的话，就先带桂嫂回去，等张姨回来了再让他们换回来。”
　　明明就是要带回去照顾孕妇的，没有经验的让他怎么放心？
　　宋迟不是很开心，嘟嘟哝哝抱怨，“家里怎么就不多请几个有照顾孕妇经验的……整天念叨着要抱孙子抱曾孙，我努力了，好不容易有成果了，你们后方怎么支持不到位呢？”
　　“你要不要吧？”宋学成不想听他唠叨，横他一眼冷淡道，看了卫湘和一眼，又说，“我看和和留这里更多人照顾她，这么难以接受不如你就让她在这里住到生产，那样你应该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宋迟瞪圆了眼，“她住这里我怎么办？让我自己回去吗？”不觉得这个他更难以接受吗？！
　　宋学成面色不动，“我看这样挺好。”
　　宋迟的眼神有了些不同：“……”
　　他觉得他爷爷变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疼爱他的爷爷了。
　　——
　　晚上饭后，宋迟拉着卫湘和出去散步。孕期前期比较危险，宋迟没敢带她走太远，就在家门口不远处的水泥路上慢慢走走。
　　宋迟难得沉默，拉着卫湘和的手闷声不吭。
　　看出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卫湘和反手握了握他的大掌，另一手抱着他胳膊，侧头温声道，“怎么了吗？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你骗我。”宋迟拧着眉，很委屈。
　　卫湘和：“……”其实她真不是很知道她骗他什么了。
　　“不是说过要一直对我好吗？爷爷挤兑我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帮着我点儿。”宋迟：“他都不让你跟我回去了，你觉得对吗？”
　　原来是这个……
　　卫湘和明白过来，随即莞尔，她柔声安抚他，“爷爷只是跟你闹着玩的，他后来也有打电话让张姨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而且我现在还不显怀，其实可以过几个月再让张姨过去的。”
　　“那也不行。在他提出你留下的时候你要严肃拒绝才对，不然怎么表达出你对我忠贞不移的爱意。”宋迟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索性停下来控诉，“卫湘和，我觉得怀孕后你对我不如以前上心了，你是不是打算有了孩子忘了孩子爹啊？你要厚道知不知道，没有我跟你滚床……”
　　眼见他就要语出惊人，卫湘和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制止，“好了好了，这里离家近，要是刚好被别人听到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你都怀孕了，也不是我不说他们就不知道。”宋迟拉着她的手直接亲了一口。
　　耳后根有点发烫，卫湘和囧然，“那也不能拿出来说……”
　　看她真不好意思了，还没过够嘴瘾的宋迟有点遗憾，不情不愿，“知道了。”
　　想了想，又说，“你看我那么听你的话，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不用多，几个字就行。”
　　宋迟循循善诱，卫湘和认真想了会儿，摇头：“没有。”
　　“……”宋迟脸黑了黑。正想说什么，只听卫湘和又翘着唇角柔柔说，“不过我想亲你一下，你可以弯下腰吗？”
　　心头有喜悦浮起，宋迟克制着压下要上扬的嘴角，佯作没耐性，“说一句话不是比弯腰简单得多。”这么说着，却已经倾身与卫湘和视线相平，又很自觉地闭了眼。
　　卫湘和微笑，微嘟起红唇在他嘴上亲了下，在他睁眼之前，缓缓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下巴搭在他的肩膀，她轻声细语缓缓道，“我说过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呀，这是我任何情况下的回答。”
　　宋迟睁眼。感受着卫湘和靠过来暖暖的气息，他唇角勾起，又无奈轻叹。
　　其实哪是不记得，就总是想听她亲口说而已，像上了瘾，怎么都不会腻。他这辈子，是真落到卫湘和手里了。


第74章 
　　看孟安宁准备好了, 陈黎率先出门。
　　看他两手空空, 孟安宁有些迟疑, 咬唇，还是开口, “你……”
　　陈黎回头, “怎么？”
　　“……”算了，孟安宁摇头，“没事。”
　　陈黎带着孟安宁出了酒店。
　　一路走着，陈黎突然轻笑了声，侧头睨了眼孟安宁, “孟安宁, 你昨晚那么不要命地哭, 是在我面前装可怜么？”
　　“……”
　　好好的为什么要提昨晚的事？现在两人的气氛本就够不自在的了, 不觉得讨论这些很不合时宜？不觉得尴尬吗？
　　孟安宁不语, 眼观鼻, 鼻观心，拖着行李箱默默走路。
　　“你是不是哭得太投入了都没闻到你身上的汗味？”陈黎不死心又问道。
　　“……”什么汗味？她明明是洗过澡才躺下床的。况且这么直接地跟女孩子说这种话就没想过会让人难堪吗？
　　孟安宁脸蛋微红，瞪他一眼, “你别胡说八道。”
　　似是知道孟安宁心里所想, 陈黎挑眉, “我又没说你不洗澡。你那么用力地哭，出一身汗很稀奇？”他眼里闪过一抹玩味, 接着悠悠说道, “我闻到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你一直紧紧地往我怀里靠……”
　　这都瞎说的什么？
　　“混蛋，明明是你自己抱的我。”恼羞成怒，孟安宁脱口而出反驳道。
　　“这样啊？”陈黎“哦”一声，看她一眼又移开视线，嘴角勾了勾，轻飘飘道，“那我记错了。”
　　“……”这才多久就能记错？纯粹就是个无赖！
　　她这么气急败坏，他就这么云淡风轻！满腔的怒意就像是打在一团松蓬蓬的棉花上，丝毫发泄不出来。孟安宁只觉得心头好像有两只小爪子在拼命地挠，心痒痒的，好想骂人。可她轻易就被噎得无言以对。
　　混混就是道行高。她在心里忿忿地想。
　　“你别跟我说话了。”慢慢呼了口气，孟安宁严肃地表明态度，又冷起了一张小脸。
　　看她又炸毛了，陈黎低笑，不再逗她。
　　“孟安宁，以后再想起你爸爸的时候，不要难过。你要相信，虽然他不是一个好市民，但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陈黎难得的一本正经。
　　他淡淡地看向远方，目光悠远而深邃，却又隐隐透着凄怆和无尽的无可奈何，更深的情绪却又无从探究了。
　　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不认真的时候觉得这个混混很无赖，让人心生讨厌想逃离。可他偶尔认真起来，又，让人心疼。
　　孟安宁的心莫名揪了下，唇瓣动了动想说些什么，还是作罢。
　　“我名义上的父亲为了去看望生病的初恋，让我妈妈自己开车去医院做孕检。六个月的身孕，路上出了车祸，一尸两命。”陈黎看着她，嘲讽勾唇。
　　孟安宁心头一震，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疼痛更尖锐了些。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他静静凝视她，挑起唇角，“如果因为别人的过错而让你同情我怜悯我，对我改观，那大可不必。”
　　“长久以来你看到的我都是最真实的。长期混迹于犯罪分子之中，违法乱纪的事儿没少干，。我不是志得意满很威风的黑道大哥，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恶劣的混混，冷血无情。打起架来狠戾凶残，待过的城市里的局子我都进去蹲过。哦，对了，你说你爸爸吸过毒是吧？我也吸过毒，还两次差点因为吸毒过量而丢了性命。”
　　陈黎很平静地继续说着，眼神却是看着她身后，脸色的神情也开始冷了下来。
　　孟安宁想顺着他的视线看一眼，脑袋刚微微侧了下，就被他双手桎梏着扳了回来面对着他。
　　“我只说一次，所以你专心点儿。”
　　“你为什么要突然跟我说这些？”孟安宁好奇的是这个。
　　陈黎却不答她，不疾不徐继续自己要说的话。
　　“我已经27岁，年纪比你大很多。或者你从没交过男朋友，但我没有你纯情。我有过两个女人，都跟她们上/过床。如果昨晚你没喊停的话，你会是我的第三个女人，当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是最后一个。”
　　孟安宁几乎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她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愕然，酸涩，慌乱，无所适从，还有点震撼，复杂的情绪挤满心口，吞噬着着每一个感官。因为他丰富而扎眼的感情史，又因为他突然类似于承诺的告白。
　　“陈黎。”身后有人叫道，听声音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孟安宁想回头看看是谁，又被陈黎按着她的发顶把她的脑袋给转了回来。
　　“孟安宁，我不是个好人，和你想要的安宁也隔着万水千山。我对你从来都是势在必得，也从来没顾虑过你的感受。但昨晚你在我怀里哭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强硬地让你接纳这样的我有点太残忍，所以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陈黎看着她，双眸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对那边来回踱步显然在等他的人全然不顾。
　　孟安宁第一次见到陈黎用这么认真的眼神看着她。换做以往，她肯定是高兴的，总比成日痞里痞气调戏她的好。可现在，她却觉得在这样炽烈的眼神下，她无所遁形。喉咙干涩，咽了下口水，还是吐不出一个字。
　　该说什么呢？接纳他？不接纳他？
　　其实她也不知道答案。一直在理性和感性的天平上摇摆不定的问题，她花了很多时间去衡量还是没搞清，却先一步被陈黎提了出来。
　　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孟安宁如获大赦般松一口气，瞟他一眼，往边上走两步看短信。
　　陈黎的视线锁在她身上，两秒，又移开了去。
　　他勾了勾唇角。
　　还用等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其实这个流程也是多此一举的，于他而言，不是一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么！
　　短信是于素琴发来的，告诉她她上午去上班时顺便给她打了两千块钱，并叮嘱了几句好好吃饭注意身体什么的。
　　妈妈就是妈妈，永远这么贴心。孟安宁莞尔，手指在键盘上来回敲打编辑短信。
　　摁下“发送”，她刚想把手机放进兜里，一只大手就把手机夺了去。
　　视线追随着手机，便看到陈黎正拿着她的手机不知道在摆擭什么。
　　“你在干什么？”
　　陈黎没答，只是看她一眼，便把手机还给她，随即一手拉过她的行李箱，一手拽着她的胳膊走到路边。
　　孟安宁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只是木然地跟着他，拿着手机翻了翻，也看不出差别。那他刚才到底拿她手机干嘛？
　　陈黎招了一辆出租车过来。把行李箱放在车尾箱，他打开后车门把孟安宁塞了进去。
　　“陈黎你到底在干什么？”什么都不说，就只是推着她往前走。
　　陈黎拿出钱包拿出几张一百的塞给她，“自己办个临时身份证再到窗口买票会吧？”
　　“嗯。”孟安宁点头，把钱又塞回去给他，“昨天的钱还没花完……”
　　“不要就扔了吧。”
　　孟安宁：“……”
　　陈黎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似想到了什么，他的手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伸过去抚了抚她柔软的发顶。
　　孟安宁抬眸看他。这样的他，真的好奇怪，让人心里也怪怪的。
　　但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便“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吩咐司机送她去火车站。
　　车子在启动了，孟安宁看着车窗外笔挺地站着的陈黎，莫名地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她迅速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叫了声，“陈黎。”
　　她想问陈黎不送她去车站吗？可陈黎已经转身往回走了，没有再看她一眼，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那个背影随着车子的加速前行距离越拉越远。孟安宁看着他的身影汇成一点，到最后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转过头。
　　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看透了自己的犹豫，他理解自己的懦弱，所以他没有等自己回答，直接帮她做了对她而言最好的选择。
　　真该感激他终于肯放手的。孟安宁垂眸看着拿在手里的几张纸币，慢慢握紧，想弯弯唇角，却没牵起来，心里莫名有点苦涩，还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怅然若失。
　　她忽视掉心头那点不适，侧头看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车窗开着，呼呼的风直面扑来，吹得她眼睛发胀发涩地疼。
　　她轻轻跟自己说了声：孟安宁，你彻底解脱了！
　　……
　　送走孟安宁，陈黎径直信步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冷声开口质问，“你来干什么？”
　　儿子这么一副语气跟老子说话，陈立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一想到自己曾经对不起他，便也只能憋下那口气。
　　压下心里的火，他尽量平静道，“有人说在这里看到你，我过来看看。既然回了B市，为什么不回家？”
　　“陈董真会说笑，我区区一个地痞流氓，哪里有家？”陈黎嘲讽地嗤笑。


第75章 
　　闻言, 陈立廷顿时有些耐不住火气，他提高音量, 声音不怒而威,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这么混混过日子？”
　　“怎么, 陈董想管我？”
　　“我是你爸, 我不管你谁管你？”陈立廷理所当然地回击。
　　陈黎讥讽扯唇，“我早就没有爸妈了, 您不是早就清楚？”
　　“你要是一直记着那件事你就记吧。”被噎, 陈立廷两眼一瞪, 没好气道。每次见面都是因为这件事吵架，然后不欢而散, 然而这次他不打算跟陈黎吵。他也不年轻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 都该让陈黎回来接班了。
　　“刚才那个女孩子是你女朋友？”他平复了下被挑起的情绪，问道。
　　“别说我的事不归你管, 陈董有这份闲心操心我的事，还不如多花心思顾好你自己。”
　　陈黎意有所指，陈立廷没听出来，只当是他惯常的阴阳怪气。
　　“既然回来就别走了，正好接我的班。”
　　“与我无关。”陈黎漫不经心移开视线。
　　无关？他当初创建这个企业还不是想让他未来不用那么辛苦。现在他跟他说无关？
　　陈立廷顿时脸色一沉，说话也变得有些犀利起来，“与你无关？那你打算凭什么跟女孩子在一起？好, 就算你陈黎魅力大, 有女孩子愿意跟你, 要结婚的时候呢？你要拿什么身份去见女方家长？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你是混混吗？你有脸吗？”他毫不掩饰嘲讽性地哼了声，“陈黎我要跟你一样是个一事无成整天游手好闲的混混，我绝不会有勇气去跟任何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你那是耽误人家的下半辈子。”
　　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骂得实在伤人，况且对方还是自己心怀愧疚多年未见的儿子……陈立廷有些后悔。可说出的话又怎能收回来？他动了动嘴，还是把道歉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脸上的神色到底是不自然了。
　　而陈黎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只是脸色逐渐变得冷漠，眼神也冷得吓人，似淬着冰渣。他沉默地盯着陈立廷，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在脸色冷得能把周围的事物冻结冰之前，他嘲讽地勾了勾唇，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陈黎……”陈立廷在他身后喊道，“我说的是过分，但也是现实，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陈黎恍若未闻，脚步不停，大步往酒店走。勾起的弧度已经压了下来，脸色更是黑得瘆人。
　　陈立廷的言论很尖锐，却又很现实，让他无从辩解。
　　这些他都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有人用手指着他用一种居高临下和轻蔑的语气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陈立廷！
　　他凭什么？谁给他的立场和资格？
　　陈黎始终阴沉着脸，眉头狠狠拧在一起，薄唇也几乎抿成一条线。交叠着双腿坐在茶几旁旁的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更为烦躁，极端地烦躁。
　　烦躁又无力！
　　他是因为孟安宁才来的B市，可他来了B市却把孟安宁丢了。
　　这个地方真他妈跟他八字不合！陈黎低咒几句。
　　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把香烟递到嘴里，陈黎深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把剩下的大半截用力捻灭在烟灰缸里，随后给周泽打电话。
　　“帮我买一张从B市回S市的车票，现在。”电话那头一有人接通陈黎就低沉着嗓音命令道。
　　“黎哥？”周泽显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打着哈欠问道，“我还说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原来你回B市了呀。”
　　“回”这个字用得可真刺耳。
　　陈黎目光微沉掠过窗外B市白日的繁华与喧闹，”哗啦“一下用力拉上窗帘，转身背对着窗台，语气有些不善，“别废话，现在就给我买票，我现在去车站。”
　　没等周泽说话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屏幕一下子便跳到了通话记录的界面，视线触及那一列名字，他顿了一下。
　　周泽的名字下面，就是孟安宁。
　　也不知道她现在上车没。
　　黑眸微动，很快又暗了下去，他重新按下周泽的号码。
　　“给我买晚上的吧。”
　　“……”
　　离晚上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陈黎叫了份酒店的饭，吃完便开始倒下床睡觉。
　　昨晚孟安宁那么一折腾，他几乎整晚没睡，想了很多，有关于他的，也有关于她的。
　　而一整晚没睡想出来的决定都有点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一直就是个强势霸道的人，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败给一个女人的几滴眼泪，就那么放她走了。
　　都快赶上情圣了。陈黎喃喃自嘲一句，沉沉合上眼皮。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pm.7:32。打电话给周泽问清楚订票的事，陈黎便收拾行李出门。
　　是真正进入了寒冬的季节，这几日B市的气温没再回升过，基本在零度左右徘徊。且温差又大的离谱，一到晚上分分钟飙到零下四五度，再刮点风的话，就真的是刺骨的寒意了。
　　天气冷，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节假日，车站的客流量便少了很多。尤其是晚上，站前广场就那么稀稀拉拉一些人在走动。
　　孟安宁已经把带出来的厚衣服都穿在身上了，围巾也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冻的有些瑟瑟发抖。
　　朝从酒店往车站过来的必经路口又看了一次，还是没有看到想见的人的身影。
　　自从她坐在这儿的台阶上，朝那个方向已经看了无数次了。除了中午到附近的小餐馆简单地吃了个饭，其余时间她便一直坐在这里，几乎是隔几分钟便看一次。从遥遥白昼到黑夜降临，从日光散落到星辰辽阔。
　　她不知道陈黎什么时候回S市，不知道他会选择什么样的交通方式回去，也不知道他是直接回S市还是到别的地方去。
　　她唯一确切知道的是自己为什么冒着寒气在这守株待兔，像个傻子一样在这冒着寒气一等就是大半天。
　　搓了搓手，她又拿出手机翻通讯录。来回翻了几次，都跟之前几次翻的结果一样，联系人里没有了陈黎的名字，也没有了周泽的名字，连通讯录和短信都给她清空了。
　　真是混蛋，做起事来完全不留余地。难道以为清空这些就真的能让时光倒退到几个月之前么？这么有能耐一开始就别招惹她啊！孟安宁恨恨地吸了下鼻子，扬起脑袋眨眨眼睛，本来就有些微红的眼眶此刻更是酸涩。
　　再等十分钟，再等十分钟见不着人她就真的走了。这次真的就等十分钟。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尽管已入夜多时，B市依旧喧闹，林立的高楼皆是灯火通明，霓虹闪烁流光溢彩，街市如昼，仿若不夜城。明明处于一个星光灿烂的繁华都市，孟安宁一颗心却逐渐下沉，任是满城星辉都托不起来的重量。
　　十分钟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她眺望了十余次，却次次落空。
　　最后一次也如此。
　　孟安宁慢慢收回视线，她垂下脑袋，睫毛轻微颤动，便有什么“啪嗒”一声落在了地面上，溅开的更细小的水花在她沉到谷底的心里无限放大，像是要冲破胸腔般压制着她的每一寸呼吸。
　　这下真的该走了。
　　抬手胡乱抹了下脸，她起身，拉过行李箱进售票厅。
　　过了检票口进候车室等车来了上车回S市便行了，一切就尘埃落定了。是陈黎的决定，很快也会是她的。
　　孟安宁愣愣地看着偶尔的几个人走近检票通道，她却发起了呆。
　　“姑娘，你要不要进站啊？”检票的是个阿姨，尖着嗓子朝她问了句。
　　孟安宁如梦初醒，歉意地朝那人摆了摆手，她说，“我等会儿再进去。”
　　再等一会儿。
　　她拉过行李箱飞快地朝她张望了无数次的方向奔去。
　　看这最后一次，只为彻底断了念想！
　　转身刚跑两步她便猛地顿住了脚步，然后整个身子便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只是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在收紧。
　　她直直地盯着前方，视线胶着在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上。整个身体仿佛一瞬间打通了脉络，各种感官似乎都变得格外地敏感起来，每一种细微的情绪都能准确地感知。她拼命压下心头发胀的酸涩，只是眼眶的泛红到底是控制不住了。
　　陈黎也看到孟安宁了。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只是略微诧异惊讶了一下，便又提步继续朝前走。
　　在距孟安宁跟前四五步远时停下，他问她，“怎么还没走？”
　　“你……凭什么动我的通讯录？凭什么删我的联系人和短信？”孟安宁红着眼睛质问他，嗓子又干又涩。
　　没想到孟安宁一开口提的竟然是这个。
　　闻言，陈黎也是一愣，他轻笑了下，“就因为这个你就在这等我？从白天等到晚上九点？”
　　“……嗯。”鼻音已经很重，本想撇过脑袋不看他，或者说吹了一天风冻感冒了才会这样，可眼泪却在她发声前先一步喷涌出来。


第76章 番外四（程&杨）
　　在嘉仁医院妇产科待了也有一段时间了, 之前一直想找理由走人，却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一个比较合适的说法离开, 天天跟她爸哭唧唧也还是不知不觉就留到了现在, 可如今她却毫无预兆头也不回就走了。
　　杨思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以为终于可以离开医院了会很开心的, 可是好像也不是那个样子。胸口有点闷闷的, 也有点茫然，仿佛生活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她有点不知所措。
　　程纪原冷淡又木头, 她的出发点真是想帮他一把, 卫医生已经结婚是她计划中的意外。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或许她不是一个多好的人, 可也不至于坏到去故意破坏别人的家庭, 更不至于费尽心思张罗一出程纪原和卫医生的约会让他处于一个尴尬难堪的境地。不管故意还是无意, 这件事情她确实有错。但是她错了她可以解释道歉，他怎么可以这么凶她。平常就对她事事嫌弃, 现在竟然还赶她走！
　　“真是大坏蛋，我又不是非要跟着你，走就走，我要是再回去我就是猪。”杨思碎碎嘟囔着，莫名地有些难过，一张不大的脸几乎皱在了一起。
　　是真的难过的，跟着程纪原学习这么长时间, 虽说他对她一直没好气, 可也从没像今天这样冲她发这么大脾气, 在他心里，他们相处这么久似乎也没有一点情谊。
　　暗自神伤着，门外就响起了动静。知道是她爸回来了，她没动，抱腿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盯着电视。
　　杨桓推开门就见到杨思一副蔫吧的样子，进门前酝酿好的火气不自觉又熄了。
　　“听说你又跟程医生吵架了？”他在杨思身旁坐下。
　　“嗯。”杨思点点头，徐徐道，“是真吵大了，所以我这次真不会回去了。”
　　“胡闹！”杨桓呵斥，不满地瞪她一眼，见她不同往常一样跳起来跟他强词理论，有点意外，不明所以 ，语气不由地缓了几分，“你是医生，你不回医院能去哪里？你刚出来工作，经验还不足，跟着程医生你能学到很多东西，不然我能软硬兼施让他答应带你？再说了，老师跟学生间，哪有什么仇恨？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这次还直接旷工跑回家来了。不是我偏帮外人，你这次真的任性了。”
　　“我本来就是实习生打下手的而已，没有我捣乱，程医生做起事情来会更顺心，他巴不得我赶紧走。”
　　“你又知道了？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杨桓瞥她一眼，起身，“整天闹矛盾，天生的冤家，我都懒得过问又有什么摩擦了。明天赶紧回去上班，跟着程医生好好学习，再有下次直接扣你工资了。”他吓唬她。
　　“扣吧，我不要了。”杨思认真地一字一句道，“这次我是真不回去了。”
　　“思思！”杨桓的语气严肃了几分，顿了下，又道，“是不是程医生那边有什么问题？这个不是问题，他跟我交情不错，我可以帮你说说……”
　　“爸，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去医院？我没有那么想学医，没有那么想成为一名医生。”积攒的情绪蓦然有些难以自持，杨思难得第一次不耐烦地打断他，“您是不是觉得我在您手底下上班您就可以照顾我让我不受人欺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一直生活在您的庇护下。我本来就不喜欢当医生，我不想再回医院了，不想再跟着程医生上班了。”
　　杨桓僵住，定定看着杨思，动了动唇，又没出声，面上一片晦涩。
　　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冲着杨桓第一次发了脾气，心里纷繁杂乱的情绪发酵，她眼眶一红，移开视线。
　　“是不是一直在怨爸爸干涉你的人生？”杨桓问道，有些勉强又苦涩地笑了笑，“不管你多少岁，在爸爸眼里，你永远是个孩子。爸爸也不想替你选择你人生该走的路，只是又不放心你……”杨思跟他说过几次她不觉得当医生有什么好的，她撒着娇，又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一直以为她只是开玩笑，便没当真，不知她心里这么抵触。
　　“我不是怪您替我规划人生，只是……您什么都不懂……我开心不起来了，我不想回去了，再也不想回去了。”杨思抹了把眼泪，泪眼朦胧还想说什么，又闭了嘴，匆匆转身回房，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杨桓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头揪了下，微微作痛，眼眶不禁也有点湿润。他这个女儿一直乖巧活泼，每天乐呵呵的，他便以为她一直过得很开心，却不知原来她心里这么难受。
　　自她妈妈去世以来，她再没在他面前哭过了……
　　抬脚往沙发上缓缓挪了一步，扶着扶手正欲坐下来，只听一道开房门声，他抬头望过去，一道身影便直直冲着他扑了过来。
　　“爸，对不起……”杨思抱着杨桓呜呜哭着，眼泪鼻涕往他衣服上蹭，“我不是故意对你凶的，我今天有点难过，没忍住……”
　　“我做错事了，被程医生赶走了，我不想回去了，丢人……我也不喜欢医院，您别让我当医生了好不好……我能找到事情做的……”杨思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哭得好不可怜。
　　“没关系，爸也有错，爸不怪你。”杨桓听她哭得都像是快断气了，心疼极了，“程医生骂你了是不是？我回头就给他穿小鞋。”
　　他说得一本正经，杨思却忍不住被逗笑了，又哭又笑，有些不好意思，她抹了把眼泪鼻涕也还挂在杨桓身上。
　　怕他爸真去找程纪原给她讨公道，她不情不愿也还是有些别扭地为程纪原解释说情，“其实也不全是他的错，我是罪魁祸首，他生我气是应该的……我已经决定不理他了，爸你当个公私分明的好院长，别找他麻烦。”
　　“这个时候还帮着他？”杨桓轻拍她后背给她顺气。
　　“不是帮他，我是为爸好。”她吸了下鼻子，狡辩，夹着鼻音的声音软软的，“抛开别的不说，程医生确实是个好医生，爸你要跟他好好相处，这样才能好好压榨他的劳动力，千万不要吃亏。”
　　“好，都听你的。”杨桓，“只要你不难过就行了。”
　　杨桓让她不要难过，可杨思还是难过了好几天。
　　原本想等心情好点再给卫湘和打电话道歉，谁知卫湘和就先一步给她打了电话。她不知道程纪原那天晚上是怎么跟卫湘和说的，但显然卫湘和没看穿她那时候的小心思。
　　其实这样最好，省了大家的尴尬。卫医生和程医生是旧相识，要是因为她情谊有了皲裂，那她也算是罪人了。卫医生没识破，她还是认真道了个歉，以自己放鸽子的名义，诚心诚意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挂电话的时候，她想，这件事情算是真的结束了。是真的结束了，她离开了医院，以后都不会被毒舌又冷漠的程纪原教训，也不会再自作多情多管他的闲事了。这一次她很神气地留给他一个背影。在他手底下忍气吞声那么久，她终于傲气一回了，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如果能忽略掉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怅惘的话。


第77章 番外五（程&杨）
　　杨思重操了旧业。
　　上大学的时候, 机缘巧合，她结识过一群做民间记者的朋友，都是工作几年后辞职的青年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对生活有着热情，对正义充满执着，他们不求回报, 为爱发声，是一群很正能量的伙伴。去嘉仁妇产科实习前她有参与过他们的活动，那个时候她想，要是以后不当医生的话，就一直做这个, 热衷的事若是能作为伸张正义的手段, 成为一个被别人需要的人也挺好。只是后来她爸安排了她跟着程纪原实习，她便离开了那个群体。如今，她要跟那些在医院的人和事告别, 重拾梦想，重新好好过日子了，带着对生活全部的热爱。
　　她换了一身更为随意的装扮，宽松的大号连帽风衣, 脑袋上时刻扣着一定长帽檐的黑色鸭舌帽。做他们这一行, 若是真想做出点实事儿来，容易得罪人, 有危险, 越能遮住身形挡住容貌的装扮, 其实对他们越有利，不至于被对立方轻易认出招致阻挠甚至是事后报复。
　　没有金钱利益，也没有名声地位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乐于做，所以他们的人手并不多，带上杨思就五个人，其中有三个出去外省实地暗查诱拐儿童的内情还没回来，京城一家热门快餐店食材来源不清白的事情便只有杨思和她的一位女性友人在做。
　　杨思已经有段时间没做这种事情，她的朋友怕她技生，暂时没敢让她深入敌对方内部，只是先让她负责一些查找行踪和消息传递之类的事务。这几日杨思常在外头跑，很少着家。好在杨院长似乎是真的放她自由了，对她诡异的行踪经也没有过多过问，只是让她凡事以自己为重，注意安全。
　　可出于诸多考虑，杨思还是没有跟他坦白自己在做的事。
　　快餐店的事情不算多麻烦，杨思接连奔波几天，事情已经有了着落。这天从快餐店出来比较早，杨思叼着根棒棒糖优哉游哉在街上晃着往家的方向走，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眼睛不经意一瞥，就看到十字路口另一个方向一家咖啡厅一个熟悉的身影。阳光并不是很强烈，咖啡厅玻璃墙反光并不刺眼，程纪原的身影可以透过那一扇厚厚的玻璃清晰看到。坐他对面的是……宋迟。
　　难道宋迟也知道程纪原喜欢卫医生的事，所以特地找他出来给下马威？不然她真想不出来两个男人你为什么会私底下见面，据她所知，程纪原也是之后才知道卫医生已婚的事。
　　杨思鬼使神差过去了。
　　怕他们发现自己，杨思没敢靠近，只是远远看着他们，自然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内容，只是留意他们的表情。程纪原沉静淡漠，那是他一贯的性子，而宋迟脸有些黑，可想而知两人的谈话并不那么愉快。
　　谈话时间并不长，没过一会儿，宋迟拉长了脸起身离开了，杨思看到程纪原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
　　“傻不傻，明知道他是卫医生的丈夫还跟他出来喝什么咖啡，这不是自己找难受么。”杨思看着他，没好气嘀咕，又不自觉有点心疼。
　　垂眸看到自己手里握着的棒棒糖，她忽然有了个主意。
　　前面一家店面前一直有个小男孩在玩耍，她刚刚就看到了。她包里刚好剩两个大号的棒棒糖，送给小男孩一个当帮自己跑腿的好处费，程纪原也还能分得一个。
　　程纪原还在座位上沉默坐着，杨思带着小男孩让他认人，选在了一个不容易被程纪原发现的角度。
　　“那位叔叔遇到难过的事了，很伤心，你帮阿姨把这个拿给他就好了，让他要开心一点。”
　　“那位是叔叔，姐姐不是阿姨。”小男孩奶声奶气纠正，“妈妈说年轻的漂亮女孩子要叫姐姐。”
　　杨思一愣，有点被逗笑，“可是如果叫我姐姐的话，那位也要叫哥哥呢，他年纪也不大，正是……”她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一枝花的年纪。”
　　小男孩瞪着大眼睛板着小脸，“他不是哥哥，他比姐姐大。”
　　杨思不禁被逗得咧嘴，因为程纪原而有点替他难过的心情也一扫而空。她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眼神很好嘛。”她一下子就跟程纪原差开了辈分。
　　“好了，那位叔叔要出来了。你就按照姐姐教你的说啊，谢谢你了，小可爱。”直起身子正要走，想起什么，她又交代，“不要告诉他是谁送的啊，一定记住啊。”她紧走两步，又回过头冲小男孩摆了摆手，重新扣上帽子，叼着她还剩一大半的棒棒糖晃晃悠悠走了。
　　再没回头，她不知道小男孩一个转身就把她给出卖了，还指给程纪原看是哪位姐姐。后来的时间里，每次程纪原一拿这件事情出来打趣她，她就窘得老脸一红，恨不得揍死他。可她每次一凶巴巴的作势要拍他，他就把她拎过来亲。她羞恼，再打，他再亲，一来二去，擦枪走火就在所难免了。被折腾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她想，程纪原其实就是个假正经的老流氓。
　　在咖啡厅那次，是杨思离开医院后第一次见到程纪原。程纪原不待见她，其实他们两个的交情并不算深，如果不在医院上班的话，其实他们私底下并不会有交集。毕竟虽说她爸跟程纪原交情不错，但在实习前，杨思也只是在去医院找她爸时才会见到他。
　　老死不相往来也好，不深不浅的交情还不如没有，日子还是要过的。忽略掉自己心里的那点不适，又或者不止是一点，但杨思都没有过多去探究了。这个世界并不如大家眼中所看到的那般昌盛太平，不好的事永远有在进行中的，需要揭发的丑恶还很多，需要被报导出来给大众以警醒的事情也还很多。只要他们的热忱尚存，他们就有事要做。
　　自咖啡厅那天后，杨思又开始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中，很少有时间再去想起那天程纪原脸上的黯然。关她什么事呢，他也不是她什么人，虽说讽刺，可严格说起来，他们连朋友都不算，以后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偶尔想起来的时候，杨思会怅然地这般摒弃自己脑子对程纪原不经意的想起。
　　可在她以为不会再见到程纪原之后，她居然又再次遇上了他，这次还是直接打了照面，甚至坐在了同一桌吃饭。
　　最近在着手跟进的是一家黑心工厂的案子了，主要在京城郊外活动，但有时候追踪着当事人线索也会回来市区。她代号为青子的女性搭档卧底在工厂里，这天她们就是互通了消息后，杨思提前到了一家自助烤肉餐厅蹲点等候。哪知刚踏进餐厅门口，就看到了嘉仁妇产科的同事，颇为意外地，一向不怎么喜欢参与这种集体活动的程纪原竟然也在。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点长，她收起刚挂断的电话，摘下帽子扬起笑脸朝他们走过去。
　　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程纪原也朝她看了过来。杨思暗暗呼了口气，坦荡荡跟他打招呼，“老师好。”又调侃道，“一段时间不见，老师好像又变帅了，看来医院的病人又有眼福了呢。”
　　上一次在咖啡厅门口只是远远见到杨思的背影，程纪原没跟她有任何交流。那个时候他只是隐约觉得，她的穿衣风格似乎跟以前有了些不同，当时以为她只是一时的改变了风格，这会儿见了面他才发觉，她变化最大的，其实是气质。
　　自信，沉稳，成熟了不少，跟以前活泼开朗、情绪都写在脸上相比，现在的她似乎多了几分让人看不透的神秘感。还有她胸前挂着的高配单反……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她废话不少，也没听她说过她对摄影还有兴趣。
　　最初刚到医院狗腿地巴结程纪原的时候也夸过程纪原帅，当时他的反应是给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慢慢体会，一个字没回应。而这次也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程纪原如果热情地回应才属不正常，杨思也不在意，耸了耸肩，在卫湘和两边的空位上选择了她右手边的座儿，没挨着程纪原。对他探究的目光恍若未察，她摘下单反小心放包里，手机换到了贴身的兜里。青子说过到之前会拨通她的电话，让她注意手机来电。
　　“卫医生，你们竟然趁我不在偷偷聚餐。”她整理着自己东西放好，佯作幽怨地跟卫湘和控诉。
　　“那你要回来吗？”卫湘和对她扬唇一笑，帮着她把衣服和背包放好。
　　“唔。”杨思嫌弃地摇头，“我不是当医生的料，还是放过那些病人吧。”
　　程纪原没说话，垂眸慢条斯理地翻着烤盘里的肉。她之前理直气壮跟他顶嘴的时候还说过她一定可以成为比他更好的医生，让他别瞧不起她，现在却开始反省自己不是当医生的料了。
　　其实不是她不是当医生的料，而是她已经不是那个会将就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杨思了。她对医生这个并非兴趣，她很努力，但看的出来那只是努力，对这一行，她并没有足够的热情。她会离开医院他有一定责任，但他知道就算没有他，她迟早有一天也会离开。杨院长私下跟他聊天时偶尔有说她的事。说她似乎真的有自己很热衷的事，离开了医院，除了最初低迷的几天，她看上去也过得很好，甚至更好，自信，有魅力，洒脱。
　　而现在看起来，似乎确实是这样。


第78章 番外六（程&杨）
　　跟在座的人都已经比较熟悉，杨思不用故作矜持, 大大剌剌和他们吃得开心。离开医院的时间已经不算很短, 免不了有人好奇她现在在做什么，也都被杨思装傻充愣牛头不对马嘴糊弄过去。
　　之后宋迟也加入了进来, 气氛便有点微妙。程纪原一直没怎么出声，闷声烤肉，只在卫湘和去给宋迟拿了蒸饺后用夹子夹着给大家分烤肉。宋迟凑巧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明显是故意为之, 是来宣誓主权的, 而卫湘和也对宋迟足够体贴照顾，这副情景在程纪原看来，是不是很刺眼呢？心里也难受吧？
　　所以其实他真是挺傻的，这种场合找个理由离开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留下。杨思就着仰头喝水的姿势看程纪原面色不动伺候大家吃喝, 心里也莫名黯然。
　　惊觉在程纪原身上投放了过多注意力，她一僵，随即慌乱移开视线, 努力不让自己去在意他。
　　宋迟应该是真介意程纪原的存在的, 连他烤的肉也不想让卫湘和吃到。因为她不知情时曾经暗地里给程纪原和卫湘和牵过红线，他对她也意见很大。这个宋迟, 对卫医生的占有欲是真的很强，容不得任何人觊觎。
　　和卫湘和说着话，注意力还是不受控制地时不时倾向程纪原那边。杨思看着向来成熟稳重的程纪原与宋迟两人的暗暗较劲, 心头五味杂陈。替卫湘和得到宋迟的如此在意开心, 替程纪原情场的惨淡失意感到感伤, 也莫名替自己感到难过。
　　在医院时见到程纪原就斗志昂扬想跟他顶嘴吵架，可她现在每次见到他心头总会弥漫着一丝异样的伤感，似有若无，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也不想去深究。其实跟程纪原在医院争执后她希望两个人最好可以再也不见，老死不相往来，可就是事与愿违，她跟他还是没能断了交集，辞职以来碰巧见面的次数比两人还是老师学生时还要多。
　　扯了下唇，她垂眸吃肉，敛眸的同时，眸底一闪而过的黯淡也被她很好地掩藏。
　　一顿饭在几个人的各怀心事下吃完。宋迟提前结了账，一群人在餐厅门口先后道别离开。
　　宋迟和卫湘和是最先走的，生怕卫湘和丢了似的，宋迟紧巴巴地领着她。杨思目送着他们，看着那一对温馨亲近的背影，笑了。
　　“他们感情好像很好呢。”她轻声道，微带着喟叹的嗓音悠远，透着一丝殷羡。
　　“或许吧。”程纪原望着他们的背影，动了动唇，淡声道。
　　杨思转身，仰头看着程纪原，“程医生，你知道吗？在我知道卫医生结婚前，我是真的特别想撮合你俩。当时就觉得你们很般配啊，你是很优秀的医生，卫医生是温柔漂亮的女孩子，你们在一起会特别养眼，而且我也能感觉出来你对她是有感觉的，就特别想帮你一把，当是谢谢你在我碰瓷的时候去帮我解围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其实就算没有你帮我那一茬儿可能我也会帮你，因为你真的太木头了，效率低到让旁边人都替你干着急。”
　　“可是吧，刚刚看到宋迟跟卫湘和走在一起，我又觉得好像卫医生和宋迟在一起也很合适。“杨思笑了笑，半真半假歪着脑袋道，”程医生你太闷了，卫医生跟你在一起会很无聊的，但宋迟却有本事让她一直嘴角上扬。你都害得我离开医院了，这种时候不偏袒卫医生的话，好像有点对不起我自己。”
　　“是么？”程纪原垂下眉眼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觉得，即便不是因为我，你也迟早会离开。关于这一点，没有错吧？”
　　“唔，或许吧。”杨思耸肩，扬起了唇角。虽然她每天顾着跟程纪原斗气，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过离开的事，但这个可能性，确实是不可抹灭的。
　　“程医生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小气啊，就担一下这个罪名怎么了呢？就不能让我为自己的退缩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杨思佯作幽怨地抱怨，语毕，程纪原没吭声，她自己却又先笑了。这种反应的才是程纪原啊，难道她真的奢望他会跟他说抱歉再让她回医院？！
　　“不管怎样，程医生，还是要祝福你。错过了卫医生不要紧，你肯定还能找到更好更适合你的。”她哥儿们好般抬手拍了拍他臂膀，玩笑道，“这次我就动动嘴皮子好了，不会插手掺和了，没有我这个助攻，程医生你要好好加油啊。”
　　程纪原感受到手臂的位置被轻拍了两下，他视线看过去，杨思已经收回了手。
　　他抿了抿唇，目光直直对上杨思的，带着审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你跟之前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他顿了下，“我不知道你都在做什么，但是不管做什么，替你爸考虑一下，他年纪不小了，也只有你一个女儿。”
　　杨思身子微僵，她有些心虚地撇开视线，干笑两声，“程医生说的，好像我是犯-罪分子一样。”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就好。”
　　杨思抿唇。正想着要说什么，贴身兜里装着的手机就欢快地震动了起来。她略侧过身，掏出手机看来电显示。
　　是一直在等的青子的电话。
　　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她接起电话边急急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青子，你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没有……”
　　胳膊一下子一股大力拉住转了个身，杨思手里还紧握着电话贴在耳边，她错愕地看着程纪原。
　　“你爸今晚不加班，你该回家了。”他看着她沉静道。
　　“……”杨思没好气，电话里青子正飞快说着一个地址，她仔细辨认清了便要甩开程纪原的手，“放手。”青子还说着别的信息，她便只是压低声音冲程纪原说道。
　　“你到底在做什么？”程纪原面色冷静，双眸透着一丝厉色，“是不是连你爸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电话里青子的声音突然断了。
　　杨思皱眉试探叫她，“青子？”回答她的是两声嘟嘟声。
　　默念了一边刚刚青子跟她说的地址，她抬脚要走，又被一股力量攥着胳膊扯回去时，她才记起程纪原还拉着她不让她走。
　　她挣了下，没挣脱。恼怒地瞪向程纪原，后者冷静地与她对视。
　　“放开。”她动了动。
　　“放开！”她突然冲他吼了一句，用力推开了他。
　　杨思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程纪原被推得后退一步。他皱起了眉头，不悦地盯着她。
　　“没错，我在做坏事，我就不是个好人，所以你也用不着拦我。”杨思索性破罐破摔，“对不起程医生，让你失望了，所以以后见面你就当不认识我好了，我爸那边我会自己交代，不劳你操心了。”决绝地最后看程纪原一眼，她倒退两步随后转身就跑了，在前面一段路又迅速上了一辆空的出租车，司机开车很快，车子一溜烟便汇入了车流中。
　　程纪原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对眉毛越皱越紧。
　　她太过神秘，吃饭时也故意装听不懂忽悠了问她在做什么工作的同事，让他不得不怀疑她在从事的事。杨院长最近每每谈起杨思总是一脸欣慰，为她可以找到人生的方向而开心。但杨院长显然也不清楚她在做什么。据杨院长私下跟他聊天所说，杨思最近行踪诡异，常常不归宿……这能让人想到的不好的事情实在太多。
　　程纪原对杨思没有太大信心。他不是导致杨思离开医院的根本原因，但也算是导火线了，如果杨思从医院离开后开始做起什么不好的事，他逃不掉责任。
　　只是一个人，怎么可以做到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变得判若两人？！也不能把自己的各种不好的猜想跟杨院长说……程纪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第79章 番外七（程&杨）
　　程纪原在接下来几天再没见过杨思。
　　一直以来两人其实私底下关系并不算好, 即便是两人一起上班时, 在别人眼里，他们也是合不来的。聚餐那晚, 杨思面对他时从容淡定，冷静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成熟而强大，更是让他陌生。杨思已经不是嘉仁的实习生, 他也不再是她老师，算起来，除了他和她爸交情不错，其实他没什么立场过问她的事情。只是当时看她打扮异样, 接起电话就急匆匆要走，他还是行动先于大脑一步反应, 出手拦她。之后冷静下来想想，他这一举动也实在匪夷所思。他并非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而杨思也不是一个完全没有思考能力的小孩子了，他不是她的什么人，更不是她的家长, 无端的干涉，突兀又可笑。
　　有些烦躁于自己的多此一举，冷静下来的程纪原恢复了惯常的肃然冷淡, 也不再去想跟杨思有关的事。
　　这一天在医院依旧忙碌。
　　送走做完检查的一位病人, 程纪原正想让人叫下一位病人, 手机就适时响了起来。抬手示意过会儿再叫病人进来, 他从白大褂口袋摸出手机。
　　是他同学打来的。两人从高中一直到研究生毕业都就读于同一学校，住同一宿舍，交情甚好。毕业后他来了嘉仁，他同学签了一所公立医院。那人读研时就结了婚，要顾家，毕业后两人见面不多，但关系一点没生疏。
　　程纪原想不到同样在上班的时间他能有什么事情特地打电话过来，喝了口水才悠悠然接起电话。
　　“什么事？”
　　“哎你之前不是带了个实习生么？现在还在带着上班吗？”
　　眸光微动，程纪原放下水杯，徐徐道，“有话就说，卖什么关子？”
　　“忙得很，谁有空跟你卖关子。”他同学顺嘴便反驳他，似乎是以防别人听到，他把音量压低，“你之前那实习生不是是你们杨院长的女儿么？叫……杨思是吧？我之前去你们医院的时候不是远远见过她一次么，我这刚来了个病人，就叫杨思，看着挺像她的，受了点伤……你带的实习生现在在你们医院上班没？”
　　“她受了什么伤？”程纪原双眸深邃，面上没什么表情。
　　“胳膊擦伤了一大片，我看她背部僵硬几乎没敢动，应该也有伤，但是死活不肯给我看……跟她来的一女的伤得比较严重，手臂被划了一刀……不是你确定在我这儿的这个杨思就是你们医院的杨思啊？”
　　程纪原抿唇，面色冷了几分。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快下班了。
　　“是我们医院的杨思，她辞职了。”程纪原沉声道，“陆子，你先别让她们走，也先别告诉杨院长，我过去一趟。”
　　“靠我都要下班了。”陆子在那头咆哮。
　　“帮我拖延一下时间，改天请你吃饭，谢了。”
　　程纪原收起电话，让候在门口的刘护士叫下一位病人进来。
　　——
　　黑心工厂是一家服装厂，规模不算大，员工主要都是中介直接从外地带来打工的农村人，有男有女。这原本不是值得注意的事，只是前段时间，他们偶然得知了这家工厂背后的黑暗。工厂老板并不止这一家工厂，但这一家工厂的安保却是比其他任何规模更大的工厂都要严，除工人外，很少有别人能进出。里头的员工一进去就要跟工厂签订一份协议，在限定的工作年限前辞职的则会被要求赔偿违约金。所载违约金额对从农村来的工人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所以他们要么忍受着不会轻易离开，要么有幸回到自己生活的大山里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所以不会有人有机会揭露工厂的肮脏。
　　就是抓住了他们的这种心理，工厂老板以此作威作福，对男性员工各种理由克扣工资，对女员工长相过得去的要求陪-睡，姿色偏差的则同男员工一样拿不到该有的工钱。大山里的农村人，没有手机，也不懂得利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而工厂所处位置也足够偏僻，难见得到外边的人，心里有苦也只是一群人相互发牢骚，少数能拿到全额工资的女员工彼此间心知肚明对方是怎么拿到全额工钱的，碍于这种事难以启齿，便也只是忍气吞声。
　　有领了工资以回家的理由离开这个地方的，那些人也不会再回工厂去，自以为山高水远工厂老板无法向自己追偿违约金是自己占便宜，然而对方完全不把这个当回事。回去的人要么是男性或姿色太差的女性被克扣过工资，要么就是被要求陪-睡过的其余女性，工厂那边并不吃亏。而这不是光彩的事，绝大多数人回去后也不会再乐于提起这段过往。
　　杨思她们也是偶然去他们隔壁村办事时，坐上同一辆大巴不经意间听到坐在他们前座的亮哥哥女人窃窃私语才知道这个事情。他们跟着那两个女人下车，好说歹说保证她们会给他们讨回公道且不会让别人知道才问清了来龙去脉。之后办完了手上的事情，她们便开始着手调查起这件事。这种工厂是毒瘤，留着只会祸害越来越多热的人，而施害者则变本加厉。
　　之后恰巧又有中间人带去一批新工人，青子有卧底经验，这次还是她伪装成村里去的工人。妇产科聚餐那晚就是工厂老板以聊工资的问题把青子带出了工厂，原本是说要先到自助烤肉餐厅吃饭，哪知工厂老板猴急，直接带她去了酒店。青子给她打电话时正以上厕所的理由溜进了卫生间，工厂老板等不及，叫她没人应，直接撞门闯了进去。好在当时杨思已经知道是哪家酒店几号房，联系了那儿的客服给那间房叫了客房服务，才让青子免遭荼毒。
　　青子之后没再伪装成工人回去，但她在里头待了一段时间，对里面的构造和人员情况已经基本熟悉。工人不轻易能出来，她们便自己潜了进去。偷偷摸摸拍下了工厂的概况，也给之前开导过让她们大胆说出实情的几位女性工人录了阐述自己遭遇的视频。
　　谁知出来的时候她们的踪迹不小心被在附近巡逻的保安发现了，保安大嚷的动静迅速引来了工厂老板养在工厂的几个打手，虽然青子学过散打，杨思在大学时学过一点泰拳，但两个女流之辈还是难以对抗四个大男人。仅有的那点功夫使出来，包里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和辣椒水也使了出来，她们还是受伤了。青子被其中一人用水果刀在手臂划了一刀，杨思则是被他们用铁棒狠狠击打了几下背部，手臂上的擦伤则是她护着手里的摄像机时被其中一个大汉踢倒时在粗糙的坚硬沙地上擦破的。
　　全身都火辣辣的疼，几个大男人被辣椒水或防狼喷雾攻击了眼睛难受得骂娘时，杨思不解气，忍着全身疼痛也用力踢了下他们的□□才和青子抓紧逃离。
　　嘉仁的医生几乎都认识她，怕受伤的事会传到杨桓耳朵里，杨思没敢去嘉仁，跟青子去了别的一家公立医院。只让陆医生处理了手上的擦伤，消了毒擦了药，背上的伤没处理，杨思坐着不动都能感觉整个后背火辣辣地疼。
　　陆医生看她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再次问，“你确定不用我检查一下别的伤？”
　　“不用。”杨思勉强笑了笑，拒绝，“不是大问题，我自己回去擦点跌打损伤药就好了。”
　　“好吧。”陆医生转过身去了。
　　杨思：“……”
　　青子手臂上的刀伤已经缝了针包扎过，两人的身上其他外露部位的伤口也经过消毒处理，陆医生也给她们开了药，杨思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还不能走。
　　“陆医生，也没什么问题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吧，到时候要是有什么问题了再回来找你也行。”杨思说着已经起身。
　　“你们还要再等会儿。”陆医生一本正经，“你们的伤不算清，可大可小，上了药还没多久，得先留在这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才行。”
　　杨思嘴角抽搐。
　　“不等了，死不了，我们走吧。”失了血，青子面色有些发白。跟陆医生道了声谢，她跟杨思一块走了。
　　“喂，喂……”叫不回人，他赶紧给程纪原打电话。
　　擦伤的时候袖子也破了，也上了药，杨思干脆把整个袖子都挽了起来。天凉，衣服厚，放下袖子会磨到伤口，挽起袖子又冻得起鸡皮疙瘩，杨思被冻得不自觉一个哆嗦，这么一哆嗦牵动背部，她又疼得皱起了眉。
　　“虎头明天回基地，咱俩现在直接过去吧，反正搞成这个样子，都回不了家。”青子道。
　　杨思嗯了声，反正还有后续的事情要处理，去基地会更方便。
　　“你的背没事吧？”青子看她龇牙咧嘴身体僵硬，还是问了句。时常会受伤，但这次算是比较狼狈的，对方人多了点，下手也狠。
　　“疼。”杨思没隐瞒，“那个混蛋估计是想敲断我的背，棍子就那么挥下来，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
　　青子笑了，“他们也没好到那儿去，不断子绝孙也得蛋疼好一阵了。”
　　这个还是挺解气的，杨思咧嘴。
　　楼道拐弯要去乘电梯，视线不经意往前方一瞥，就见程纪原从电梯的方向拐弯过来。两人走对面。杨思一惊，猛地顿住脚步。
　　感觉到前方的一道视线直直落在自己身上，，程纪原抬眸，就对上杨思的视线。
　　惊觉自己被发现，杨思顿时慌了，拉起青子掉头就跑。
　　“杨思——”程纪原脸一沉，迈开长腿大步追过去。
　　杨思跑得更快，连手上拿的外伤药被路人撞掉了也顾不上拾。
　　青子不知怎么回事，回头见一脸阴沉跟上来的程纪原，再看看慌张的杨思，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反过来拉着杨思往另一个方向跑。
　　杨思之前在嘉仁上班，不常来别的医院不熟悉路，但她每次有什么问题都是来的这家医院，熟门熟路轻易带她绕了出去，把程纪原远远甩在了后面。
　　程纪原跟着她们转了个弯就不见了人影，他抿唇，回头拾起刚刚杨思落下的药。
　　他随意扫了眼药名，不是消毒水就是跌打损伤等外伤药，眸底不自觉染上几分愠色。


第80章 番外八（程&杨）
　　程纪原拿着药去找了他同学。
　　陆医生刚锁了办公室的门, 转头就见程纪原拎着一包什么东西过来。定睛看着，再走近点的时候, 他便认出那是他给杨思开的药。
　　顿时挑眉，“杨思的药怎么在你这儿？她人呢？”
　　“跑了。”程纪原言简意赅, “她什么情况？”
　　“电话里不都跟你说了么，我就见着她手臂上的伤，给她消了毒上了药。”
　　“你不是说还有个女的跟她一起来了吗？”
　　“是有个女的……”陆医生回想, “说起来她好像挺面熟的, 隐约记得在我们科室就有见过几次她。”
　　“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
　　“谁知道, 就是刚刚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 我发现她手上还有旧伤, 看着像是曾经被重物击中留下的伤痕，还没完全消散。”
　　程纪原拧起了眉头。
　　他从来不知道杨思有这样的朋友。她在他手底下实习了不短的时间，废话多，逮着空就跟医院的同事闲聊, 也没听她提起过她有这么“厉害”的朋友，杨院长也一直是说杨思的朋友圈简单，但事实是，离开了医院后，她似乎也成了很“厉害”的人。跟着所谓的朋友不分白天黑夜到处跑，时常不着家，也开始周身挂彩。见着他还会心虚地跑掉, 相比遵照杨院长对她的安排听话来医院上班, 现在的她, 真的长本事了。
　　从她离开医院后两人便没什么关系了，自知不该插手她的事情，但脑子总是会不自觉想起当初他跟宋迟见面后她交代那个小男孩逗他开心后潇洒离去的背影，还有他们科那晚聚餐结束后，他反问她即便不是因为他，她是不是也迟早会离开时眼底闪过的那一抹茫然和彷徨，那时候她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回他，“唔，或许吧。”
　　她用的是“或许”。如果当时她没有离开医院，她现在应该还是在医院好好地上班。说起来，她毫无预兆选择在那个时候就离开，其实他摘不了干系。
　　下午快下班之际，看着病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去找卫湘和。
　　杨思辞职后，平日除了中午时间碰上一起去食堂吃饭，卫湘和很少在其他时间跟程纪原有交流。此刻见他上班时间来找她，卫湘和不禁有些惊讶。
　　“程医生，有什么事吗？”
　　即便有杨院长这一层关系，他跟杨思的关系也没到可以干涉她的地步，程纪原斟酌着，半晌还是迟疑着开口问道，“卫医生，我想问一下你，你最近跟杨思见过面吗？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卫湘和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只是看他神色凝重，还是如实回答，“昨天有见过她，不过后来她突然有事就先走了，也没跟我透露过她做的事……发生什么事了？”
　　又是突然有事……聚餐那晚她也是接了个电话就突然着急离开。程纪原眸色沉了沉。
　　他把杨思和她朋友受伤的情况跟卫湘和简单说了下，顿了下，又接着说，”这些都是我朋友告诉后来告诉我的，我下班的时候过去了，不过她看到我就拉着她朋友跑了。“
　　卫湘和顿时神色一紧。杨思跟她说过她在做的事有危险，只是不知道连刀伤都会出现……不免担心，她拿出手机便要给杨思打电话。
　　“不用打了。程纪原制止了她，“我打过了，她不接。”
　　卫湘和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有没有跟杨院长说？”
　　“怕他担心，也不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就还没说。”程纪原目光灼灼看着卫湘和，“卫医生，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卫湘和一滞，对上他的视线。
　　“她跟我关系不算好，说是朋友都有点牵强，本来我要和不想管她的事，只是杨院长一直以来都挺照顾我，所以……”停了两秒，他接着说，“杨思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我怕她结交到不好的人，误入歧途。”
　　没想到程纪原竟然会做这种猜想，卫湘和有些诧异。
　　“程医生，思思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正色看他，认真道，想了想，语气又缓了几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她有跟我说过，她做的事确实有危险。”
　　程纪原微怔，脸色极快闪过一丝异样，又很快恢复平静。
　　卫湘和没注意，担心着杨思的安危，她还是安抚他，“程医生也不用担心，我试着找她了解情况，有消息了跟你说。”
　　——
　　杨思一路上都有些沉默。
　　青子看她反常地不对劲，想起刚刚在医院追着她们的那个男人，她问，“为什么要跑？那个男人是你仇人？”
　　“不是。”杨思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
　　青子看着她，“你欠他钱了？”
　　“……”杨思囧然，“没有。”程纪原也不见得会借钱给她这才是重点。
　　“那我懂了。”青子收回视线，“你喜欢他。”不是疑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这下轮到杨思一脸惊恐看她了。盯着青子半晌，她又黯然收回视线。
　　有这么明显吗？
　　在医院时跟程纪原相处好像也没多愉快啊，他整天对她板着脸，还总爱训她，可烦了。可好不容易辞职了不用再天天见到他吧，又总是会不自觉想起他。想起他时，心里会有点难过。她觉得自己有点受-虐倾向，为此还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
　　她没有想过要去细究自己这种反常的心情根源，只是跟卫湘和在商场见面时宋迟那一句反问，还是很不留情面地戳穿了她从没敢去正视过的情感。搁在心里某处角落也不知道多久了，任它生根发芽，但就是没想过让它见天日。程纪原是好，可她也做不到把他留给自己。程纪原喜欢卫医生，很烦她啊，她很倔强地也不想喜欢他的。
　　她心不在焉地问，“青子，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如果真这么明显的话，为什么程纪原没有感觉出来？
　　“倒不是。”青子答她。只是做这行久了，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领多少有所长进而已。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杨思没答，只是叹了口气，“青子，不是有个外省的事要处理吗？我去吧。”
　　……
　　杨思没把自己在做的事跟任何人说，也不肯接电话，卫湘和说有消息了告诉他，程纪原其实没抱太大希望。只是第二天上班，卫湘和竟然真带来了她的消息。
　　“我见过她了，是出了一些事。除了胳膊上的擦伤，她的背部也有被棍棒击打的伤，。”
　　“她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程纪原问。
　　“这个没有。”卫湘和摇了摇头，轻叹，“但是程医生，你要相信思思不是会做坏事的人。”
　　“其实就算我不相信也跟我没多大关系了。卫医生，她已经不是我手下的实习生了。”程纪原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眸底的神色看不清情绪。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包药递给卫湘和，“这是她昨天在医院落下的药，如果卫医生再去见她就请把这个转交给她吧。”
　　卫湘和看着那袋药，有点为难，可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昨天走之前，杨思让她不要再去找她了，说他们很快就要换场地了，那边只是临时的基地而已。卫湘和不知道她口中的换基地是什么时候，原本想着今天下班再过去找她一趟，顺便把药给她带过去，谁知下午再联系她时，电话又无法接通了。
　　卫湘和无奈，只能把药一直留在自己手里，想着等什么时候联系上她了再给她送过去。
　　——
　　在卫湘和和宋迟来基地找他的第二天，杨思就离开了京城。去了南方一个省的一座小城市处理事情，一待就是十来天。在这边待着，她背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偶尔动作幅度大了才会感觉到疼痛，手上的擦伤也快掉完痂了。
　　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自然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她简单收拾了行囊便坐上了回京城的车。
　　一路心境平和，谁知一到京城，就收到消息说程纪原出事了。
　　她朋友家的简单跟她说着自己所知道的消息，杨思呆住，仿佛在听天方夜谭。这整件事情都太不可思议了。
　　她了解程纪原那个人，即便是她还没去医院实习前也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她在医院更是没见过他跟任何女性有过不正当的亲密接触，对待病人尊重有度，对男人女人都是摆着同一副脸色。说他性-冷淡或许她还信，猥-亵产妇？还是在生产过程中？无中生有，简直可笑！
　　气得手都在抖，心头仿佛有一把火在烧，她当即给杨桓打电话。她爸就是院长，肯定了解具体情况。
　　心急如焚，哪知一直没人接。她挂了，给卫湘和拨过去。同在一个科室，对事情的始末多少会了解一点。
　　电话很快被接起，没绕圈子，她开门见山问了这件事。不是外人，卫湘和也不做任何隐瞒，把自己知道的悉数告诉了她。
　　杨思越听越沉默。原本她还心存侥幸以为是误会，但照现在看来，这件事已经不是单纯的误会了，明显是有人想利用舆论抹黑他，用一条最让人没有脸面让人抬不起头做人的罪名让他再不能在妇产界立身。
　　到底多大仇多大怨，竟然想出这种阴招对付他。是真想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