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盛宴》 作者:月下蝶影 文案: 每个女孩,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无论她富贵还是贫穷,无论她来自乡村还是繁华的都市。 花锦从不惧怕任何奚落与嘲讽,只怕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她不仅会刺绣,更会绣出自己的人生。 有人说裴宴除了有钱与一张能看的脸,毫无内涵。就连喜欢的女人也上不得台面。 裴宴冷笑,就你们家台面高不可攀。我家不一样,她如果愿意抬脚两寸,我家台面就仅高一寸,她不愿意抬脚,我家台面就躺地上。 这大概是个外美内辣野山椒与豪门客的故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花锦 ┃ 配角:裴宴,谭圆,琴姐等 ┃ 其它:励志人生 作品简评: 花锦逃离了原本灰暗的人生,来到了繁花的大都市,在这座城市里,她遇到了很多人与事,却从未停下脚步。后来,她爱上了蜀绣,开始跟着师父学习刺绣针法。为了把蜀绣这门传统手艺发扬光大,她受到了重重挫折,也付出了很多努力,最后终于成为一名十分了不起的蜀绣师,并且遇到了自己的良人,收获幸福人生。本文借用女主花锦的视觉,描述了很多社会现实,有人为了生活奔波,有情人相濡以沫,恋人因为理想不同而各自分离。虽然花锦只是从事的蜀绣行业,但是文里却写出了当下整个传统手艺行业的不易与伟大。在这个故事中,每一个小人物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的缺点与闪光点,是一篇现实又充满梦想的生动故事,值得一阅。 第1章 龙凤被   三月的初晨乍暖还寒,破旧小楼里传来了切菜声,炸油饼的滋滋声,还有一个女人扯着高亢的嗓门,骂自己孩子的声音。   花锦推开房门,楼道里一个穿着蓝色校服背着书包的男孩子垂着脑袋站着,听到开门声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倒是正在叫骂的女人见花锦出来,拢了拢乱糟糟的卷发:“小花,这么早就去上班了啊?”   花锦跟她寒暄几句,琴姐时不时用手去拉头发以及袖口的卷边,她的孩子闷不吭声站在旁边,像颗不起眼的土豆。   察觉到花锦把目光投到了自家孩子身上,琴姐拢头发的手顿住,开始数落起孩子的缺点来。   “琴姐。”打断对方滔滔不绝的话,花锦拿出手机看时间,“我快赶不上地铁了,明儿聊。”说完快步朝楼下走去,楼道上的声控路灯在踢踢踏踏脚步声中没有闪烁一下。   走到楼下,她听到琴姐又开始骂起孩子来。   花锦在路边早餐铺子吃完早饭,走出来的时候,见琴姐儿子耸拉着脑袋走到路边,他走路的速度很慢,像只不愿意从壳里爬出来的蜗牛。   街道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汽车,在灰蒙蒙的早晨中,带着一股有气无力却必须为生活拼搏的沉闷。   “走路小心。”花锦快走两步,拎住男孩的书包带把他往后拉了拉。就在这瞬间,街角转口处的汽车开过来,离小孩仅两三步远的距离。   小男孩抬头看着花锦,脸上的表情木讷又茫然,好半天才小声道:“谢谢花锦姐姐。”   “不用谢。”花锦露出笑来,哪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不喜欢小孩子叫自己姐姐呢?   “走路的时候注意来往车辆,安全重要。”花锦帮小孩理好翻起来的校服领子,目送小孩离开以后,揉了揉隐隐作疼的膝盖骨,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这个繁华的都市,每个人都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他们想要生存,想要在这里扎根,想要得到更好的生活。有人来,有人走,唯有这座城市永远屹立在此处,变得越来越发繁华,成为无数人的梦想之城。   从拥挤的地铁上下来,花锦看到有人在卖艺,步履匆匆的行人,无暇停下自己的脚步。花锦在大衣外套里摸了摸,摸出几块零钱,放进了对方摆在面前的盒子里。   “谢谢。”卖艺的小姑娘低声道谢。   这是一个脸上带着婴儿肥,眼神清澈又充满希望的小姑娘。花锦把手放进大衣口袋,淡笑道:“不用客气,早上很多人赶着时间上班,所以其他的事情都顾不上。”   说完指了指正朝这边走来的工作人员:“这边好像不允许才艺表演,不如换个地方?”   明明只是卖艺讨生活,却被对方温柔的唤为“才艺表演”,小姑娘朝花锦感激一笑。   锦回以微笑,顺着人流走出地铁站。   被外面的寒风一吹,她冷得抖了抖,快步朝上班的地方走去。   “小花花。”谭圆见到花锦过来,从里面拉开门,让花锦赶紧进来,“今天外面的风有些大,你冷不冷?”   “还好。”花锦搓了搓手,把大衣脱下来叠好放进储物柜里,把店里的东西整理了一遍。店里摆设全是绣品与漆器,很多都是谭圆父母手工制作的精品,算是店里招揽顾客的招牌。   二老现在不怎么管店里的事,所以谭圆就是店里的大老板,她勉强算得上是二老板,彼此间相处得挺愉快。   “昨晚接了一个鲤鱼绣摆件定制,你知道我向来不擅长鲤鱼绣,这事只能辛苦你了。”谭圆趴回桌子上,懒洋洋打个哈欠,“现在的年轻人,没事就沉迷拜锦鲤,吸熊猫。咱们蜀绣圈这么多有意思的绣品,最火的还是这两种。”   说完,她扭头看向花锦,就看到她正在小心翼翼地擦锦鲤戏莲扇屏,好像上面带着神秘力量,能让人日进斗金似的。   “嘘。”花锦把扇屏摆好,扭头对谭圆道,“小汤圆,锦鲤的神秘力量,你这种庸俗平凡之人是无法体会的。”   “是是是。”谭圆点头,“其实你不该叫花锦,你应该叫花锦鲤。”   “如果警察叔叔不嫌麻烦,我更想把名字改成花锦鲤熊猫,有猫又有鱼,吉利!”花锦走到椅子上坐下,她们这个店面虽小,但胜在装修精致,瞧着还挺有格调。   定制品的价格较高,全由手工绣制,选用最好的彩绣线与蜀锦。只可惜现代生活节奏快,很少有人特意花高价定制绣件。为了与时代接轨,脱离贫困奔小康,她们也卖带有蜀绣风格的小挂件儿,祈福袋,围巾披肩等。   部分文艺青年,对这些带着传统艺术风格与情怀的东西,还是愿意花些闲钱,买来做配饰的。   对于很多普通人而言,他们并不在乎自己买的刺绣是蜀绣、湘绣又或是苏绣、粤绣等,只要漂亮好看,价格又合心意,就有可能掏钱消费。花锦与谭圆对眼下现状心知肚明,为了能经营好这家店,她们不仅要在审美上与时代接轨,又要尽量保留蜀绣的特色。   谭圆的父母是比较传统的手艺人,二老并不懂什么叫“与时代接轨”,但随着店里年轻顾客越来越多,二老也没有多说什么。   花锦坐到绣架旁,绣着之前没有完成的功名富贵图,谭圆点了熏香放在店里,勉勉强强让这家店多了几分古韵。   在店里绣样,不仅能够引起顾客的好奇心,而且能够让他们更加相信店里的东西,都是人工手绣出来的,而不是用机器绣好,再打着手绣的旗号高价卖出。   近年随着部分年轻人对传统艺术有了关注,一些黑心商家开始贩卖情怀,拿着机绣的普通绣品,吹嘘成人工手绣,引得一些上当的客户以为,所谓的传统绣艺,也不过如此。   谭圆的妈妈,也就是花锦的师父高淑兰,常常因为这些事无可奈何的叹息。然而世界这么大,很多事并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而有所改变,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改变自己的初心,让自己手中的每个物件,都拥有其特色。   早上八九点基本上没什么客人,花锦绣了一会儿,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抬头望去,一个穿着灰白色外套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朝内张望,他脖颈后缩,双臂不自然地垂在身后,看起来有些局促。   放下针,花锦起身走到门口:“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的,请进店慢慢观看。”   男人朝她挤出一个笑,花锦注意到他把手偷偷在裤边擦了两下,才轻轻踏进门。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害怕踩坏脚下的地板,蹭坏店里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转头见花锦没有一直盯着自己,才继续看起来。店里有时尚又复古的手提包,还有精致美丽的蜀绣高跟鞋,团扇、摆件、披风、帽子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套缩小版的凤冠霞帔。   “你们这里……有被套卖么?”男人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转头看向花锦,“就是那种红色的龙凤呈祥被套。”   现在这个年代,被套花样式样繁多,机绣能够满足各种各样的要求。像龙凤呈祥这种手工绣花被,不仅绣的时候费心费神,而且在很多人眼里还是过时的老土东西,现在就连新婚夫妻的婚房里,也不爱用这种被套了,店里自然也不会准备这个:“不好意思,我们店里没有龙凤呈祥被。”   听到花锦的回答,中年男人似乎毫不意外,他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   “请等一等。”花锦见男人在三月的天气也能走得满头大汗,转身在饮水机里给他接了一杯水,“您一定要买龙凤被吗?”   男人穿得略寒酸,到了这种装潢精致的小店本就放不开手脚,见漂亮的店主还给自己倒水,更是不好意地连连道谢。他眉眼间染着愁绪,皱纹在他黝黑的额头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沟壑,捧着纸杯的粗糙大手在微微颤抖。   或许是他苦闷了很久,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也有了倾诉的想法。   “二十多年前,我跟娃儿他妈结婚,那时候我跟她说,以后有钱了,一定给她买床龙凤大红被子。可是这些年,我们为了娃儿的学费、修房钱、老人的治病钱四处奔波打工,现在她病重,我才想起当年许给她的许多承诺都没有实现。”四十多岁的男人蹲在地上,单手捂着脸痛哭起来。他哭起来的样子很不好看,甚至漏出了外套里面磨破了边的长袖衫。   “我不是东西,没用又窝囊……”男人沙哑着嗓子,“好不容易凑了些钱送她来大城市看病,医生却说她癌症晚期。啷个就这样了,啷个就这样子了。”   满面风霜的他,细数着妻子的好,说着自己如何没用,说他在这个城里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妻子想要的那种龙凤被。   看到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谭圆无措地抬头看花锦,可惜花锦低着头,她看不清花锦的表情。   “听你的口音,应该是西南方城市的人吧,说不定我们还是很老乡。”花锦抬起头,把纸巾递到男人面前,“如果你真的很需要,我可以帮你赶制一套。”   龙凤大红喜被,也曾是蜀绣中很受顾客喜欢的一种东西。   人世间总会发生各种不幸的事,有病就要治这个观念,是很多普通人心里的常识。但是普通人肯定不知道,一个贫穷的家庭,愿意把病重的家属送到大城市医治,是何等的不易。   感情与人性在金钱面前,有时候不堪一击。也正是这样,才显出淳朴感情的难能可贵。    第2章 标题党   “花花?!”谭圆惊讶地看向花锦,最近她们接了几个高价定制单,只是绣这些就已经需要加班加点,现在还要绣这种大件儿东西,时间怎么够用?   中年男人见谭圆神情有异样,猜到对方可能并不想做自己这桩生意,躬着肩背搓手,小声道:“我、我愿意加钱,可不可以……”   “我给你看一看图册。”花锦把图册交给男人,没有报价,而是仔细跟男人说了不同绣法,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男人听得很认真,他翻看着图册与实物照片,犹豫再三,选了一个月左右就能做好的绣法。   给定金的时候,这个男人从外套夹层袋里掏出一个脏旧的钱夹,钱夹印着硕大的山寨商标。男人一边数钱,一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会用手机支付,听说网络上病毒多,一不小心就能把手机里的钱偷走。”   听说现在大城市里的年轻人都喜欢用手机支付,连在路边买个小吃,都用手机扫一扫,他这老土的付钱方式,可能会不讨对方喜欢。   “现金挺好,拿在手里更有感觉。”花锦把定金收据单交给男人一份,“上面有我与同事的手机号码,有什么需要您可以联系我们。”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男人连说三个谢谢,他把收据放进钱包夹层,快步消失在门外。   “花花。”等男人走远以后,谭圆才心疼道,“上次有人加三倍钱你都不愿意赶工,这次倒好,钱收得少,还要绣大件儿,难不成他真是你老乡?”   “就算是老乡也不值得你这么拼,知不知道熬夜是毁容的首席杀手?”伸手趁机摸了一把花锦的脸,“可惜了这张如花似玉,连女人都要动心的脸。”   “多谢夸奖,但我不会喜欢你的,死心吧。”花锦拍开谭圆的魔爪,把泡好的茶杯塞到谭圆手里,“去赶制你的描花首饰盒,跪安吧。”   “好的,女王大人。”谭圆笑眯眯缩到自己工作台旁边。她在刺绣上没什么天分。她妈说,她学了近十年刺绣,绣出来的东西毫无灵气。若是放在以前,她一辈子都只能做个绣工,无法成为大师。花花跟她不同,十九岁才跟她妈学习蜀绣,短短五六年时间里,绣出来的东西已是栩栩如生,被妈妈称为灵气,祖师爷赏饭吃。   对此谭圆非常高兴,她妈的手艺总算是后继有人了,而她本人更喜欢做漆器,所以这几年开始跟着她爸做漆器。   不管是漆器还是刺绣,都属于传统技艺,它们在艺术上有所共通,又有很多的不同。传统技艺行业最大的问题是技艺高强的师傅年事已高,年轻一辈的技艺人才还没培养出来,以至于青黄不接,很多绣法工艺甚至已经失传。   所以花锦在谭圆的妈妈高淑兰眼里,那就是传统艺术的火种,蜀绣未来的希望,她的正统传人。不是亲生女儿,胜是亲生女。   能了能让花锦有更多的时间赶制绣品,这一天大多时间里都是谭圆在招呼进店的客人。晚上关店以后,花锦还去谭圆家蹭了一顿宵夜,才慢悠悠往外走。   谭庆与高淑兰想留花锦在家里过夜,但是花锦不想麻烦他们一家,更害怕高姨催婚,所以找借口溜了出来。   尽管已经过了夜里十点半,这座繁华的城市仍旧很热闹,花锦走在街道上,抬头看着大厦上的灯光,感受到独属于繁华都市的那份热闹。   走了一段路,她弯腰揉了几下隐隐作疼的膝盖,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点,她不想再去等公交车,干脆网约一辆车。   这个时间段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很快有司机接了单,手机地图显示大概五分钟内就能赶到。   放下手机,花锦发现自己正在站在人行道的边缘,往后退了几步。看到无数汽车从公路上呼啸而过,而自己离这些车有足够远的安全距离,她心情很好的哼起了歌。   有几个喝醉的男人勾肩搭背走了过来,他们看到花锦,状着酒胆吹了几声口哨。   花锦没有叫骂,也没有胆怯地后退,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伸手在包里摸了摸,然后继续低头玩手机。   见花锦没有反应,加上路边还有其他行人,几个醉鬼觉得没什么意思,歪歪扭扭走开了。   等他们走远,花锦把手机拨号页面110三个数字删除,顺便把右手里的警报器跟仿古细头发簪放回包里。   孤身生活这么多年,谁还没点对付流氓的小手段?   文能优雅绣山水,武能撒泼吓流氓,花锦觉得自己就是新时代文武双全的奇女子。   很快约好的车到了,花锦坐上后座后,司机提醒她旁边有水,口渴的话可以饮用。花锦道了一声谢,但没有碰那瓶水。司机见花锦不说话,没有坚持跟她搭话,顺手打开了交通广播。   广播里说,某个路段出了车祸导致交通拥堵,请行人车辆尽量避开这个路段。   “幸好我们从旁边那个路口过,不然要绕好大一段路。”司机感慨了一句,想起后座的女子似乎并不喜欢说话,又闭上了嘴。他这个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喜欢跟人聊天,曾经有客人因为他话太多,给他打过差评,所以现在的他冷静又克制。   “嗯,幸亏我们运气好。”花锦回了一句。   “那可不是。”司机有些得意,“我这人从小运气就好,就连狗见到我,都喜欢摇尾巴。”   花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对方举的这个例子实在太强大了。   司机发现花锦并不是冷若冰霜的态度,就按捺不住高昂的聊天兴致,说起了近来遇到的新鲜事。花锦发现这些经常在外面接生意的师傅消息特别灵通,有些连网上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却了解得一清二楚,还能把事情经过讲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路过车祸地段时,花锦朝那边望了一眼,有救护车与警笛声传过来,其他什么都听不见。   到了住宅楼外,司机探探出头看了眼外面,发现巷子又窄又小,路面还凹凸不平:“乘客,目的地已经到了,请你给我个五星好评。”   “好。”花锦推门下车,走了几步,小巷里亮堂一片。她回头看去,那位话痨师傅没有开车走人,而是开着车的大灯,照亮了她面前的这条巷子。   停下脚步,花锦向司机道了一声谢。   司机关着车门车窗,听不见花锦说了什么,见她回过头来,便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家。   在外面打拼的年轻女孩子不容易,这种顺手为之的小事若能保证女孩子的安全,也算是为自己积德了。   走在黑漆漆的楼道里,花锦听到了琴姐的吼叫声,又是在骂孩子?   花锦租住的这栋楼,是以前的单排老式房子。总共只有六层楼高,独立房间套着厨房与卫生间,外面是连通整层楼的大阳台。传言这里有可能会拆迁,不过消息传了两三年却毫无动静。住在这栋楼里的人,大多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租客,彼此间维持着表面客气,但由于租户间流动性比较大,注定不会有太深的交情。   上了楼,花锦拿钥匙房门时,听到隔壁传来摔碗声,偏头仔细停了停,没有孩子的哭叫声。   她听楼下的陈奶奶说过,琴姐是本地人,老公赌钱出轨还打人,她跟男人离了婚,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没多久,又因为弟弟的孩子欺负她儿子,她又带着孩子搬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生活压力太大,她的脾气不太好,有时候会忍不住骂孩子,倒是没见她对孩子动过手。花锦无法判断琴姐的对错,也没有资格评判。   在屋里绣了几分钟的蜀绣,隔壁的动静还没有停下。花锦无奈叹气,起身从冰箱里装了一小碗青枣,走出去敲响了琴姐的房门。   “琴姐,我昨天买了些新鲜的青枣,味道还不错,你跟孩子拿去尝尝。”等琴姐开门后,花锦没有进屋,她看了眼屋内,小男孩安安静静坐在破旧的沙发上,身上没有伤口,衣服也没有散乱。   “谢谢。”琴姐看了眼花锦,接过她手里的碗,很快又走了出来,碗里的青枣没了,多了几块削好的菠萝:“这是我今天刚泡好的菠萝,挺甜的,你拿回去吃。”   “谢谢。”花锦尝了一口,菠萝甜香可口,没有涩味。等她再回到屋子里时,隔壁再也没有大的响动,没多久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对母子应该是睡着了。   她打了个哈欠,把灯光调亮,开始绣龙凤大红被。   自己应下的事情,熬着夜也要做完。   一小时后,她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手机某传媒软件推送了一条消息,标题是《他的生活让你同情,而它的生活却让你流泪》。   点开标题看了眼内容,原来是在说某有钱人带宠物去外地,因舍不得让宠物在托运途中吃苦,所以带着宠物乘坐私人飞机赶到目的地。   “标题党!”   作者有话要说:  花锦:文能绣花,武能撒泼。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第3章 不是正经男人   凌晨一点过,花锦困得有些受不了,把针线收起来,洗完澡给自己敷了一个面膜。熬夜后敷一张面,就可以欺骗自己熬夜的伤害不存在了。   这天晚上她又做梦了,梦到了老家低矮的青瓦房,还有蜿蜒曲折的山路,她在路上拼命地奔跑,不停地奔跑,却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不愉快的梦让花锦早上起床时的心情有些糟糕,连豆浆都少喝了半碗。就在这个时候,她还收到了一条请她去参加婚宴的短信。发短信的人,是她以前的同事,这些年都没怎么联系,最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拿到了她的手机号,偶尔会互相问一声好。   一开始她以为这位几年不联系的前同事会向她推销保险,结果对方迟迟一个月都没动静。事实证明,确实是她误会对方了,对方不推销保险,而是请她参加婚礼。   到了店里,她跟谭圆提起这事,谭圆道:“就知道这些以前关系很一般,好几年不联系的人,忽然找上门不会有好事。”   “婚礼还不是好事?不仅是好事,还是大喜事。最近运气不太好,我想去蹭场婚礼转转运。”花锦打着哈欠从抽屉里拿出两包零食,分给了谭圆一袋,“等运气好起来,我就能日进斗金,走上人生赢家的道路,坐拥万千美男。”   “你就白日做梦吧。”谭圆摇头叹息,“好好一个大美女,说疯就疯。以前只是拜锦鲤,迷恋熊猫,现在竟然开始蹭婚宴喜气了,封建迷信害死人。”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零食袋包装,谭圆道:“你可真是这家企业的忠实粉丝,零食买他家的,牙膏用他家的,就连外出住酒店,也尽量挑他家的连锁酒店。幸好你兜里没几个钱,不然他家的珠宝首饰,你也不会放过。”   “不吃你还给我。”花锦斜眼看她。   “吃吃吃。”谭圆拆开包装袋吃了两口,“不吃白不吃。”   花锦洗干净手继续绣之前没有完成的绣品,一件绣品若想做到精益求精,那么就容不得任何闪失。客户虽然分不清多一针少一针的区别,但是她自己却知道。   高姨说过,身为绣师,每件绣品都是人生的经历。你有没有荒废人生,别人不知道,绣品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还无法达到高姨的境界,但是当年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高姨给她指明了一条路,是蜀绣让她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她不想让高姨失望,也不想辜负自己这些年的努力。   时间一天天过去,花锦完成了两件定制,龙凤大红被也绣好了大半,前同事的婚期快到了。   最近这位前同事把她拖到了一个微信群里,里面有两三个她还有些印象的同事,大多人她都不知道是谁,所以一直没有在群里说过话。   这天晚上,花锦听到微信有消息提示,点开一看,群里有位前同事不知道为何,突然提起了她。   看了下聊天记录,这几位同事都在吹捧新娘子,说她嫁得好。未婚夫不仅是本地人,还有车有房,以后有了小孩子,教育方面就不用担心了。   群里的气氛很好,花锦觉得不用回答自己现在结婚没有这个问题,关掉手机,继续拿各色彩线比对,找出最适合的线来绣鳞羽。   鳞甲绣是蜀绣中很常见的一种阵法,学会容易,想要绣好却极不容易。无论是对绣线的选材,还是颜色的搭配渐变、针法的掌握都极其讲究。   起身扭了扭脖子,微信软件又响了起来。那个问她结婚没有的同事见她没有回复,又特意圈了她一遍,问她结婚没有,在哪儿工作。   “啧。”   花锦快速回了一句。   锦绣繁花:没结,在这边做点生意。   谁还不会高冷地装逼呢?   过了一分钟,问话的同事才回复了一句。   大龙:呵呵,你长得这么漂亮,现在又自己当老板,一般男人肯定看不上。   花锦:是啊。   这个回复,彻底把天聊死了,大龙吱吱呜呜两句后,就再也没有说话,更没有人再特意圈花锦。   花锦嗤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对付这种无聊的同事,要像寒风无情,拿话噎死他就好。   到了前同事婚礼那一天,花锦带着准备好的红包赶到酒店。前同事穿着漂亮的婚纱,因为天气比较冷,肩膀上还搭着披肩。   杨琳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漂亮女子,心里有些疑惑,难道这是她老公那边的亲戚?   “杨姐,祝你跟你先生百年好合。”花锦把红包交给杨琳,笑着道,“几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你是……花锦?”杨琳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花锦过来上班的时候,才十八岁左右,整个人又瘦又黄,身上的衣服又土又丑,就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   她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某天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有客人把一整盆汤倒在她身上,她见这个同事太可怜,就把自己一件不常穿的外套借给了她。那天晚上她以为小姑娘会偷偷哭,没想到她只是平静地向她道了谢,几天后把熨烫得整整齐齐的外套还给了她。   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她恐怕还记不住花锦这个人。前两个月无意间得到了花锦的联系方式,她想着自己在这边的亲戚朋友不多,举办婚礼时在丈夫家人面前会没面子,想多请几个人来壮声势,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邀请了她,没想到对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更没想到的是,当年的干瘦小姑娘已经长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   杨琳已经不记得花锦当年是因为何种原因离职,但是见到她现在生活过得还不错,杨琳心里有些感慨,有些嫉妒,又有些替对方高兴。   把喜糖放到花锦手里,杨琳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谢谢你能来,请到三楼用餐。”   花锦笑着摇头:“应该的。”   杨琳失笑,她们两个本就没有多少交情,哪有什么应该。两个月前出于虚荣心理邀请了花锦参加婚礼,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以她们俩的交情,她凭什么让花锦来参加婚礼呢?   杨琳的丈夫看了眼杨琳手中的红包,等花锦离开以后,小声道:“你的这个朋友结婚没,我有好几个哥们还是单身。”   “我不清楚。”杨琳想起丈夫那几个朋友平日的做派,摇头道:“不合适。”   见状,杨琳丈夫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杨琳把红包拆开,看清里面的金额后,略有些惊讶。   “你这个朋友挺大方的。”杨琳丈夫看了她一眼,“竟然比你那个好闺蜜还送得多。”   捏着这叠钱,她觉得这些钱有殿烫手。但更多的是疑惑,花锦为什么要随这么多礼钱?   杨琳丈夫这边的几个亲戚见到这一幕,暗暗惊讶。不是说新娘子是外地,不仅家里穷,交的朋友也没几个有钱的,怎么随便来一个出手就这么大方?   看来传言也不能尽信,新娘子长得漂亮,人又和善,肯定是哪个亲戚羡慕人家找了个贤惠老婆,才故意把人说得这么不堪来找点优越感。   婚礼的流程大同小异,差别就在于排场的大小上。   新娘扔捧花的时候,花锦没有去抢,倒是在新郎官撒红包时,她厚着脸皮去捡了两个。说要蹭喜气,就绝对不放弃。   婚宴结束时,新娘新娘要站在餐饮厅门口送宾客。杨琳见花锦出来,连忙握住她的手:“花锦,你……”她想问花锦为什么要送这么多礼钱,可是当着丈夫与其他人的面,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出口。   “你今天穿着高跟鞋站了很久,注意休息。”花锦笑道,“当年我刚出来讨生活,很多事都不懂,多亏了杨姐你照顾我。”   听到这话,杨琳心里有些不解,她当年有特意照顾花锦吗?   “你今天忙,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以后常联系。”花锦与杨琳握了一下手,“再见。”   “等等。”杨琳道,“当年你怎么忽然就不来上班了?”   花锦脚步一顿,侧首对杨琳微微一笑:“出了点小事。”   杨琳想要再问,这个时候几个朋友走过来,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等她再抬起头去找花锦时,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走出酒店,花锦见一辆空出租车开过来,正准备招手,一个男人快步冲过去,车还没停稳就拉开门坐了进去。   花锦:“……”   她敬畏这种拿生命抢出租车的人。   “哟,美女,上哪儿,哥哥搭你一程。”一辆红得耀眼的跑车停在她面前,开车的男人穿着精致的西装,领带却松松垮垮地系着,水汪汪的桃花眼带着笑。   开着跑车,在路边随意跟女人搭讪,还长着双桃花眼。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好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花锦:男人嘛,就是要正经贤惠顾家,不然哪有女人敢要? 第4章 社会人   花锦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跑车上的男人。   俊美男人在花锦的凝视下,笑容一点点僵硬,甚至还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屁股:“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先生,遵守交通规则,是我们每一位公民的责任。”花锦指了指旁边的路标牌,上面写着“此路段禁止停车。”   搭讪变成了交通法规宣传,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被花锦不硬不软的顶了一句,男人没有生气,他斜着眼睛看了花锦两眼:“行吧。”话音刚落,便踩着油门远去。   目送跑车消失在街角,花锦扶着背后围栏连连咳嗽。最近几天空气质量不太好,四处都是飘扬的柳絮,刚才她走出酒店大门没几步,就被柳絮弄得鼻呛眼红,差点没能喘过气来。   没想到这个路段会有这么多柳树,这对呼吸道比较敏感的人而言,简直恶意满满。   围栏后面是个巨大的人工湖,湖面倒是挺干净,没有什么塑料垃圾。面朝湖面深吸了几口气,忽然背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花锦扭头回望,一对老夫妻站在她身后,拍她肩膀的,是面相带笑的老太太。   “闺女,有啥事都不要多想,这里风大,别把你吹感冒了。”老太太指了指远处的公共座椅。   “不、不用了,谢谢。”勉强压住咳嗽的冲动,花锦从包里取出一条手帕捂到口鼻间,“不好意思,我鼻子有些过敏。”   “哦哦,是过敏就没事。”老太太连点了几下头,“往年都是四月过后才开始飘柳絮,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才三月底呢,就漫天都是这玩意儿。”   偏头咳了几声嗽,花锦瓮声瓮气道:“是、是啊。”   “那你可别待这地儿,附近路段都栽着柳树,你怕是有些受不了。”老太太很热情,跟她的老伴帮着花锦拦了一辆出租车,把花锦塞了进去。   花锦被两位老人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不过是有些柳絮过敏,竟然还要老人帮着拦车:“真是麻烦你们了。”   “人没事就好。”老太太笑眯眯地朝花锦摆摆手,示意司机可以开车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花锦一眼,把车开出一段距离后,忍不住道:“小姑娘,人生很漫长,未来还有很多希望,可别因为一点小事,就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花锦听到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干笑着点头称是。   车内安静下来,花锦从包里摸出补妆镜照了照自己的脸,这眼红鼻子红的女人是谁?一头漂亮卷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女人是谁?   所以刚才大爷大妈把她送到车上,是担心她想不开吗?   “前几天有个小姑娘,失恋了想不开,跳进了湖里,打捞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泡得发白肿胀,她的亲人趴在湖边哭得晕死了过去。”司机叹口气,“小姑娘可怜,她的家人也可怜,呛水的滋味多难受啊。”   “哦,对了。淹死小姑娘的湖,就在你刚才上车的地方。”见花锦没有反应,司机大哥又补充了两句,“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在网上说什么,没什么事是美食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就两顿。”   听大叔从人生意义探到美食哲学,再从美食哲学聊到网络流行,下车的时候,花锦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得到了洗涤与升华。   回到家卸妆洗澡,花锦见自己眼睛没有继续红肿下去,才稍微放心下来。   高姨说过,眼睛与手是绣师最重要的东西,她若想在蜀绣一道上走得更远,站得更高,成为真正的巧匠,就要保护好自己的双手与眼睛。   所以平时如非必要,她都会尽量避免熬夜赶制绣品,这种对眼睛的伤害太大了。   拉开窗帘,花锦做了一套眼保健操,听到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看清号码归属地,她按通话键的手微微停顿片刻,才接通了电话。   “你好,我是繁花蜀绣工作室的绣师花锦。”   “你、你好。”电话那头的人结结巴巴道,“我是上次定制龙凤被的人,我想请问一下,可不可以提前帮我把被子赶制出来,我愿意加钱,真的,我愿意加钱,只要您愿意帮我提前赶制出来!”   “先生,请您不要着急。”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花锦就想起了对方是谁,她发现对方情绪有些不对劲,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您慢慢说。”   “医生说我婆娘……没多少日子了,她最近几天已经吃不下东西,要靠着止痛药才勉强能入睡。”男人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就想让她盖盖这么漂亮的被子,我……我……”   听着手机里语不成句的哭泣声,花锦抿了抿下唇,看了眼绣架上已经完成大半的绣品:“五天可以吗,五天后我把龙凤被做好,给您送过来,您把送货地址发给我。”   “谢谢,谢谢。”男人不住地道谢,然而除了谢谢,他也不会说其他漂亮的话。   花锦挂了电话,看着阳光遍地的窗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了绣架前。   关于龙凤的传说有很多,有说龙凤天生不和,只要碰面就会恶斗,所以称之为龙凤斗。但更为主流的说法,或者说在很多传统文化里面,龙凤同时出现是为大吉,又被称为龙凤呈祥。   所以在绣龙凤呈祥这种绣品时,不仅仅是绣出龙凤祥云便够了,更重要的是抓住龙凤之间的和谐神韵,让看到这件绣品的人,第一感觉是和美,幸福。   在传统认知中,凤凰的鳞羽很漂亮,而蜀绣有一个很大的特色就是绣线色彩鲜艳明丽,绣龙凤再合适不过。   这五天里,花锦大部分精力都花在绣龙凤被上。把绣被完完整整处理好时,已经是第五天早上凌晨四点,她在床上睡了两三个小时,在闹钟的连环惨叫中,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寝食不能的重病患者,每一点清醒的时间都难能可贵,花锦浪费不起。   打车到医院,花锦给对方打电话的时候,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声音疲倦又绝望。   花锦道:“您好好照顾家属,不用下来,我给您送上去。”   医院的走廊上都挤着床位,生病的人,照顾病人的家人,脸上都写满了憔悴。花锦找到那个定制龙凤被的男人时,他正靠墙坐着,手里捏着几张纸,见到花锦过来,想要挤出一个微笑,却没有成功。   把绣被交给男人时,花锦看到他手中几张纸里,有份病危通知书。离他最近的病床上,一个面色蜡黄,瘦得脱形的女人戴着呼吸机昏睡着。   男人从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花锦,花锦从里面抽走了两张:“其他的不用了。”   “那怎么要得。”男人急得把方言都说了出来,“不得行,该给的还是要给,你们年轻人赚钱也不容易。”   “有定金与这两百块就够了。”花锦没有收其他钱,“在外面这么多年,难得遇上老乡。剩下的钱,你留着好好照顾大姐以及还在念书的孩子。”   男人红着眼眶,半晌后重重点点:“谢谢。”   他深深看了花锦一眼,仿佛是要把她的模样记在心里。   花锦没有再打扰这对夫妻,穿过带着浓浓消毒水味道的走廊,然后迷失在医院七弯八拐的楼道中。好不容易找到电梯,进去以后才发现,这座电梯只停双数楼层,单数楼层不停。   到了二楼,花锦从电梯里出来,还没走出两步,听到不远处传来惨叫声:“等等,等等,帮我按一下。”   如果不是对方正在朝这边奔跑,花锦差点以为这是一颗菠萝精。黄灿灿的外套,黄灿灿的头发,还有一双土豪金色的运动鞋。   如此闪耀的颜色,让她不由自主就帮对方按下了电梯。然而还是来不及了,电梯已经朝楼上升去。   “菠萝精”喘着气站在电梯门前,扭头有气无力道:“美女,谢了啊。”   “不用谢。”花锦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现如今还能有马沙特情怀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需要重点保护。   医院里的电梯基本上全天二十四小时都很挤,花锦找到安全通道往楼下走。通道里有个很奇怪的臭味,连续熬夜好几天的花锦闻到臭味跟消毒水的味道,顿时头重脚轻,差点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   “美女,看来我们很有缘,不过为了投怀送抱从楼梯上摔下来,代价有些大。”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又飞快把手收了回去。   靠着楼梯扶手站稳身体,花锦定睛看去,望进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中。   是五天前在酒店外面遇到的搭讪跑车男。   这次对方穿着白衬衫,蓝色西装马甲,看起来倒是正经了不少。   “这个代价很值得,你这不是主动送到我面前了?”花锦从包里翻出了巧克力,连续熬夜加上没有早饭,她可能有些低血糖。   把巧克力分成两半,一半放到对方手里:“虽然我不喜欢太主动的男人,但是你的姿色我很满意,这是给你的奖励。”   都是社会人,谁还不会占口头上的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我花姐。   跑车男:我不是,我没有。 第5章 人间温情故事   浓香型奶白巧克力静静躺在掌心,味道甜腻得钻进了鼻子。   “你、你这个女人怎么不知道什么叫矜持?!”桃花眼掌心托着巧克力,手抖得像是捧着一个炸1药包。   借着楼道中略有些黯的灯光,花锦发现对方的脸颊与耳朵有些发红。她才说几句话,就气得面耳赤红了?成年人这么沉不住气,可不太好。   担心对方暴起伤人,花锦上半身往后仰了仰,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往下面快走几步,眼看着就要走出安全通道。   “等等!”   花锦在继续走还是回头两个选项中犹豫了一秒,扭头看向叫住她的桃花眼:“请问,还有事?”   “巧克力过期了没有?”桃花眼扭头看着墙,逆光站着的他,有些像油画中的贵族,好看精致却与普通人格格不入。   花锦眨了眨眼:“新买的,没过期。”   桃花眼盯着她看了半晌,咬了一点到嘴里,满脸嫌弃:“又甜又腻,难吃。”   说完,就准备顺手扔掉,可是他扭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垃圾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幽幽看着花锦,花锦继续往出口挪了挪。   调戏需谨慎,手贱容易惹麻烦。   都怪对方长得太好看,让她犯了很多人都犯的错误。   “裴先生,你怎么在这?”一个微胖的男人二楼安全通道口,三四月的天,竟然满头都是汗。他看到站在门口的桃花眼,好像松了一大口气。   “幸好您没在电梯里,刚才二楼的电梯出了点问题,杨绍先生被困在电梯里,工作人员正在紧急维修。”微胖男人见裴先生脸色不好,以为是这位在医院里走错了路,所以心情不好,便道:“陈总的病房在八楼,请您随我来。”   “你带纸巾没有?”裴宴问。   “啊?”微胖男人愣了片刻,尴尬笑道,“对不起,我刚才下来得急,忘了带上。”   “算了。”裴先生从西装上衣袋里抽出手帕,把手里的巧克力包起来,随手揣进口袋里。   “您这是?”微胖男人疑惑的看着这一切,刚才用手帕包起来的,是吃剩下的巧克力?外面传这位裴先生花钱如流水,很多人都喜欢找他投资,前两年很多人私下里喜欢叫他冤大头。哪知道这位运气好,乱七八糟投资的东西,竟然有一大半都赚钱,让很多人都很意外。   没想到传言中花钱如流水的裴先生,竟然是如此节约的人,连吃剩的巧克力都要包起来。果然是越有钱的人越抠门,连半块巧克力都舍不得扔。   “走吧。”裴先生扭头看了眼站在下面的花锦,微笑着朝他小幅度摆了摆手,溜出通道。   “裴先生?”微胖男人走了几步,发现人没有跟上来,以后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停下脚步有些不安地看向对方。   “你说……一个走在湖边神情忧郁,眼眶通红,看起来像是要自杀的女人,突然来医院做什么?”裴先生忽然问。   “可能是生了重病,经济上出现了困难?”微胖男人想了想,补充道,“现在生活压力大,也是没办法。”   裴先生想,那个女人还有心情调戏他,应该还没到想不开寻短见的地步。   “几年前,我有个同事毫无预兆地自杀,平时瞧着挺开朗正常一个人,等他离世后我们才知道,原来他双亲过世,妻子没多久也发生意外过世了。”他摇头叹息一声,伸手请裴先生进电梯,“平时谁都没看出去他遇到了这么多不幸的事,如果我们能早点发现,多关心关心他,也许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说完,微胖男人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扭头见裴先生脸上并无异色,偷偷松了口气。   花锦没有去店里,而是回家睡了整整一下午,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起来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打开手机刚刷了一会儿网页,就收到杨琳发来的转账。   转账金额是1200。盯着这个数字看了一会儿,她笑了笑,回了对方一句谢谢。   杨琳:不用谢,今天发现我有了身孕,所以发个红包给你蹭喜气。   花锦无声一笑,回复了对方:谢谢。   杨琳:我记得你当年好像也喜欢蹭喜气,有次一对新人办婚宴,给我们服务员分了喜堂,你高兴地把糖吃光了,说这样能沾喜气。   花锦放下手机,把已经有些糊的面吃光,起身到厨房把碗洗干净。这栋房子太老,用过的碗如果不马上洗干净,容易招虫子。   收拾好屋子,她把几张绣好的成品照片放到了微博上。她的微博上没有什么粉丝,偶尔会有一两个人给她点赞或是评论,但大多时候都是她自娱自乐。   两天后,花锦处理好鲤鱼绣的绣片时,收到了一条短信。   “花锦小姐谢谢你,我家属今天走了,她很喜欢你绣的这床被子,谢谢。”   看到这条短信,花锦喉咙有些难受,起身倒了杯水,连喝几大口才把那种感觉压下去。隔着透明的橱窗,她看向店外过往的行人,深吸了几口气。   “哇,没想到刺绣的包也能做得这么好看。”   花锦看向门口,一对男女走了进来。说话的女孩子穿着束腰裙,脖子上搭着围巾,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上弯,漂亮中带着些俏皮。   她看到花锦,指了指架子上的包:“可以给我看看这个包吗?”   “可以。”花锦把包取下来递到女顾客手里。   女顾客把包拎在手里,在镜子前照了好几下:“这包真漂亮,上面的花纹是什么,绣得这么艳丽却一点都不俗气,真难得。”   “上面的花纹主要是桃、莲花、还有蝙蝠纹,整幅绣图全称为福寿连年,不仅寓意好,还非常的漂亮艳丽。”花锦看了眼对方白皙的皮肤,“不过像您这种肤色白皙又长得亮眼的美女,提什么包都只能算点缀。”   女顾客听到这话,心里很高兴,忍不住又在店里挑了一条披肩,一件描漆首饰盒,才面带笑容地离开。走之前,听说花锦还会做其他的绣品,还主动加了她的微信。   没有人能够拒绝美的东西,这是天性。   男人用妻子生前轻轻抚摸着过的龙凤被,把骨灰盒轻轻包了起来。来大城市给老婆治病钱,无数的人跟他说,就算来大城市的医院,也只是浪费钱,就连老婆自己,都不想来。   来治病,尚有一线希望,没有来,就只能等死。   他跟婆娘结婚二十多年,没让她享受过什么好东西已经是无能,又怎么能让她为了省钱,忍着日夜的病痛等死?   在医院至少有止痛药与止痛针,至少还让她来最繁华的都市看过,还有这床他许诺过多年的龙凤被。   “大哥,你节哀。”送他来车站的年轻人,自称是网上的什么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他婆娘生病的事,非要来捐款,见他不收以后,就经常过来探望,这次还帮他用手机买了动车票。   男人摇了摇头,抱紧怀里的盒子:“这样也好,她不用再遭罪了。”   年轻人卡看着男人满是风霜的脸,神情间满是动容:“我可以把您跟您妻子的故事,告诉其他人吗?”   “我们这种人,能有什么故事。”男人脸上带着疲倦与悲伤,眼神却很亮,把妻子带回家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的一口气。   “您为了妻子耗尽家财,每天啃馒头喝凉白开,这些事若是让其他人知道,很多人都会感动的。”   “这有什么好感动的,我们是夫妻,互相照顾不是应该的?”男人轻轻擦拭着盒面,尽管上面干净得一尘不染,“成了两口子,那就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对自己人好,有啥子值得说的。”   “而且生病住院虽然花销多了点,不过医保还能报销一部分,我再打几年工,就能把债还清,家里的房子留着也还没卖,哪里算得上是耗尽家财。”   男人带着妻子的骨灰离开了,年轻人看着他微微有些驼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   当天晚上,他回到家把这个故事写了下来,放到了微博上。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平铺直叙,没有煽情,没有刻意渲染什么,因为整个故事的本身,就是一种感情。   他在现实生活中,是一个还算得上成功的白领,在网络上是有着几十万粉丝的情感博主,这条微博发上去以后,就引起了很多人的转发与讨论。   这个故事里的人物,每个人都是可爱又温馨的。   贫穷却为了老婆花光所有钱,明明已经没有了钱,却觉得不能白拿人钱的丈夫,照顾这对夫妻的医生与护士,想要帮助这对夫妻的博主,以及熬夜绣龙凤被,却没有收多少钱的刺绣店老板。   有网友说,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而是一个有些伤感,又有些感人的人间温情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裴先生小课堂开课啦:小朋友不可以乱扔垃圾哦~ 第6章 散财童子   听过太多为了金钱摈弃道德的故事,让原本平凡的故事,变得感人起来。   在这条长微博里,博主放了男人的背影照,还有他平时给妻子买的各种东西,其中就有那床龙凤被。   有网友在看到龙凤被的照片后,就提出了质疑。   质疑网友:这个故事很美好,但是却掺有水分。外行可能不清楚,以为这种绣被两三天就能做好。我家里有人对刺绣感兴趣,所以我对这个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照片上的龙凤姿态优美,生动活泼,不是一般普通绣工就能做出来的。且不说这种级别的绣师会不会加班加点来绣床被子,就算绣师愿意,这床被子的价格,也不是这种家庭能够承担的。   路人网友甲:上面说故事有水分的那位朋友,看来你没有仔细阅读这篇文章。博主在文章里特意提过,龙凤被是店主特意为这对夫妇赶制出来的,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一点钱。   路人网友乙:说实话,龙凤被这种东西,在我印象里一向是老土又难看,是过时的东西。但是博主照片里的龙凤被,不仅不老土,还十分华丽,有点推翻我的认知。   路人网友丙:也许……这就是传统艺术的魅力?   这条微博下,有人在感慨爱情,有些人在敬畏责任,有人提到了传统文化艺术。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快,压力大,很多人在现实中维持着严肃正经的假面,在网络上才开始嘻嘻哈哈,无所顾忌地八卦。   他们感动于别人的爱情,却不敢轻易付出自己的感情。   社会上充满着形形色色的人,有人贫穷,也有人富有。   豪华的晚宴上,男男女女穿着精致考究的衣服,来往穿梭,寻找着更好的合作手段。现在做生意也不容易,老牌企业有民众认同度,在市场上占有优势,新生企业如雨后春笋冒出,销售手段层出不穷。逢年过节都要想尽办法取得更多消费者的注目,保证销售额。   人活在这世上,总是不容易的。   鲁嘉是跟着朋友来的,他早年做废旧品处理生意,后来投资房地产赚了一些钱,就自己开了家公司,正正经经当起了老板。前段时间投资失误,亏了不少的钱。   “兄弟,不是老哥我不帮你,只是你这个项目投资太大,又不能保证利润回报。”以前跟他称兄道弟的商场同行,听到他来拉投资,顿时满口叫苦,“我那点小资产,哪有实力投资这个。”   听到对方拒绝,鲁嘉把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强撑着笑道:“我也知道,大家都不容易。”   见鲁嘉这样,同行有些过意不去,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我给你说个小道消息,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保证。听说那位有名的散财童子也要来参加这个晚宴,你这个项目如果被他看中,多少钱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散财童子?”鲁嘉苦笑,“商场上哪来的散财童子?”   在这个名利场上,谁不是敲骨吸髓?   见鲁嘉不信,同行急了:“就是继承了不少家财的那位,裴宴。”   身为普通商人,鲁嘉对顶尖商圈并不算了解,裴宴这个名字他听过,只知道此人命好,长辈过世以后,得了一笔几辈子都用不完的遗产。   难道因为他太有钱,所以被称为“散财童子”?   正想着,同行就拉了拉他的袖子:“来了,裴散财来了。”   鲁嘉好奇地望过去,只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一个面白唇润的年轻男人进来,这个年轻人走路姿势有些懒散,但因为腿长相貌又出众,与其他几个男人走在一起,犹如鹤立鸡群。   “你今晚如果能讨好他,项目肯定就没问题了。”   听到这话,鲁嘉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几步。   “裴先生,这是小女,她对红酒颇有研究,不如让她为您介绍一下……”   “不用了。”裴宴打断话头,“我对红酒不感兴趣。”   说话的这个男人神情略有些尴尬,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女儿,带着她退出了人群。   “裴先生。”很快又有一位导演捧着酒杯走到裴宴面前,“没想到今天能有幸在这里见到你。”   裴宴看着他不说话。   “这是我新剧的男女主演,他们俩对您仰慕已久,所以我带他们过来向您敬杯酒。”导演见裴宴没有反应,陪着笑脸让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两位演员敬酒。   “这个男主演我见过。”裴宴从侍者手里接过酒,微微抿了一口,“你演的狗妖很有意思。”   导演跟女演员偏头看了眼男演员,除了微笑,什么都不敢说。狗妖是男演员十年前刚出道时的作品,剧里服化道劣质不说,他在里面的形象也很丑,所以这些年谁要是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角色,他都会不高兴,这是圈内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能让裴先生记住我演过的角色,这是我的荣幸。”平时喜欢耍大牌的男艺人,不仅没有翻脸,甚至还露出灿烂的笑,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裴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他对导演点了点头:“演员选得不错,如果还缺投资,可以跟我的助理联系。”   “多谢裴先生,多谢裴先生。”导演连连道谢,他侧首见女演员还盯着裴宴看,忙把她挡在身后,“不敢耽搁您太多时间,您请忙。”   “嗯。”裴宴略一点头,拉了拉绑得有些紧的领带,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向另一个方向。   没能挤进去的人,羡慕地看着导演,竟然有人这么快就从裴散财手里拿到了投资。   “导演,裴先生刚答应给我们投资,您就让他走了,裴先生会不会以为我们在过河拆桥?”女演员回过神,忙开口恭维导演,“还是您厉害,好多人连跟裴先生说句话的面子都没有。”   “这位脾气不太好,对圈内那套也不感兴趣。行事风格更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你别给自己惹麻烦。”说完,导演伸手拍了拍男演员的肩,“这次机会难得,以后在媒体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要有数。”   男演员点了点头。   在巨大利益面前,讨厌的过往,也能变成最喜欢最怀念的记忆。   鲁嘉终于相信朋友的话不是骗他了,因为自从裴宴出现以后,就一直有人围在他身边,很多人想与他说句话,都找不到机会。   宴会结束以后,他垂头丧气地走出酒店大门。为了能参加这个宴会,他废了不少的功夫,结果一无所获。   夜风习习,他走到快要停车的地方,听到砰的一声响,像是停车B区发出来的声音。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往B区走过去,看到一位穿着橘色马甲的环卫工人摔倒在地,清洁车侧倒在一旁,好在里面并没有太多垃圾。   鲁嘉并不想管闲事,可是早年他刚出来靠捡垃圾为生时,饿晕在路边,是几个环卫工人把他扶了起来,还让他吃了一顿饱饭。   “你怎么样?”扶起倒在地上的清洁车,鲁嘉担心环卫工伤到了骨头,所以不敢轻易去动他,“需要我帮你交救护车吗?”   “不用不用。”年过五十的环卫工连连摆手,“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见鲁嘉穿着气派的西装,环卫工道,“清洁车很脏,会蹭脏你的衣服。”   “穿着一身好衣服有什么用。”鲁嘉挽起袖子,弯腰扶起环卫工,帮他把地上的垃圾扫起来,“时间很晚,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谢谢,谢谢。”环卫工连连道谢,从兜里掏出纸巾,想让鲁嘉把手擦干净。   “没事。”听着环卫工接连不断的感谢话,鲁嘉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不就是公司有可能倒闭么?当年他捡垃圾都能活下来,现在有房有车难道还怕过不下去?   “喂。”一辆火红的跑车停到他面前,车窗打开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你今晚一直在我附近绕圈,是想让我投资?”   鲁嘉不敢置信地看着此人:“裴、裴先生?”   裴宴挑了挑眉,一副不愿意多说话的样子,伸手扔给他一张名片:“明天打这个电话,会有人跟你谈合作问题。”   直到火红的跑车离开,被喷了一脸尾气,鲁嘉都还没回过神来。   他在宴席上试图挤到裴先生身边的事,被裴先生看在眼里?   明天让他去跟人谈合作,意思是说……他的公司不用倒闭了?   这几天为了做客人定制的锦鲤绣件,花锦关店铺的时间比往前要晚一个多小时。谭圆想陪她一起,可她担心高姨与谭叔两位老人在家不安全,就让她先回去了。   检查完电源,花锦把店门锁好,听到不远处有人在骂脏话。   “裴宴真他妈不是东西,我弟出车祸住院,他来医院探望就跟个大爷一样,真不知道他是来探望伤患,还是来瞧热闹的。”   她望向声源处,路灯下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拿着手机,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  裴散财:钱乃身外之物,想花就花~ 第7章 撮合   此人看起来脾气不太好,而且不太在乎他人的目光,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地站在路边谩骂。   “那个傻逼除了有钱跟一张脸,有什么了不起的。”   花锦默默站在角落,觉得有钱还有脸的人,其实挺了不起的。   皮夹克男还在骂,花锦靠着墙安静地听,忙碌了一天,偶尔安静地站在角落听别人说脏话,好像也能让她的心情轻松几分。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骂出了风格,骂出了气势,大有当事人如果敢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能揍死他的风范。   “哟,这不是陈家老二?”红色跑车停到了路灯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   看清车里的人后,陈森张大嘴:“裴、裴先生?”他干笑着道,“我在这里赏月呢。”   “哦?”裴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看来你的视力不错。”   陈森仰头望天,才发现今晚根本就没有月亮,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今晚天很热,连汗都出来了?”裴宴走下车,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随意丢进车里,走到陈森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嗯?”   “没、没有。”陈森陪笑道,“裴先生怎么在这?”   “右边那条路交通拥堵,我就当然要换条路走。这条路行人少,我又不爱飙车,车速慢不就一眼看到你了?” 裴宴仿佛没有发现陈森的不自在,“要不我也陪你在这看月色?”   “不用了,不用了。您贵人事忙,哪能陪我做这种无聊的事?”陈森听到“飙车”两个字,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动两下,他那个弟弟就是因为飙车出了事故才进的医院,现在裴宴故意提起这个,分明就是在嘲讽他弟。可是自家的一个大项目,还有这位的投资,他心里尽管不高兴到极点,也只能忍着。   “像我这种除了花钱就没事可做的人,能忙到哪去,你说是不是?”裴宴双手环胸,懒洋洋道,“没事赏赏月,好像也还不错。”   陈森干笑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骂的那些话,究竟有没有被裴宴听见。偏偏裴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让人心里更是不安。   几个月前,裴宴还在跟某个人称兄道弟,哪知道第二天回去,就把跟这家人的合作给停了。这家人摸不着头脑,求了不少人去赔罪,最后这位大爷竟然说翻脸的原因是看不惯对方乱丢垃圾。   这个理由实在敷衍得让人无言以对,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但是从那以后,只要有裴宴在的场合,几乎没人再乱丢垃圾。   有钱人的圈子不小,脾气怪异的也不少,但是像裴宴这么奇葩的,还真找不出几个。   正常人行事有规律,奇葩做事往往让人摸不着头脑,惹不起,惹不起。   花锦想,眼前这一幕就是传说中的大型翻车现场,骂人的遇到当事人,什么谩骂、愤怒通通消失无踪,只剩下了讨好与客气。   真没看出来,脾气这么差的人,也有两副面孔呢。   “那个谁……”裴宴忽然回头,对上了花锦的双眼,抬脚走到她面前,“都快到凌晨了,你站在这做什么?”   花锦指了指天:“看月亮什么时候出来。”   裴宴:“……”   还没开始的聊天,就这么夭折了。两人默默对视三秒后,花锦挪了挪脚步:“那我不打扰你们,你们慢慢聊。”   裴宴见她的眼睛眨啊眨,黑黝黝的眼珠子倒映着路灯的灯光,像是印着月色的湖泊。   “等等。”裴宴叫住她,“年纪轻轻的,没事别在外面瞎晃悠,把自己保护好,很多东西都可以随便,命却只有一条。”   花锦微愣后,对裴宴展颜一笑:“谢谢帅哥的提醒。”   “嗤。”裴宴抬了抬下巴,“那走吧。”   “去哪?”花锦连连后退几步,捂住胸口道,“我可是正经人。”   “神经病。”裴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送你回去。”   “谢谢你的好意,但不用了,我叫了车。”花锦扬了扬手机,打车软件上,已经有司机接了她的单。   裴宴绷着脸点头,转身就准备离开。走了没两步,身后的衬衫被人拉了一下。他回头看身后这个女人,她松开拎着他衬衫后摆的两根手指。   “说话就说话,不要拉拉扯扯。”裴宴往后退了两步。   “不好意思,手误。”花锦搓了搓手,小声道,“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裴宴低头挽起衬衫袖子,没有看花锦,态度有些冷淡。   “你的那个朋友,刚才在路边怒骂一个叫裴宴的人。”花锦摆了摆手,“话说完了,我的车也到啦,拜拜。”   女人离去的背影很优雅,她走路的步伐不快,像是有些骄傲的孔雀,还是很花的那种。因为只有花孔雀,才那么好色。   “裴先生,那位小姐是你的朋友?”陈森凑到裴宴身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长得真漂亮。”   “漂亮?”裴宴想起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语气淡淡,“也就那么回事吧,倒不如你在街上显眼。”   陈森:?   “毕竟像你这样在街头破口大骂的人还不多。”裴宴扔下这句,转身往爱车走去。   闻言,陈森心头一紧,连忙跟了上去:“裴先生,你听我解释。”   裴宴没有理会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陈森趴在车沿边道:“裴先生,裴先生……”   “放心吧,你家老爷子是个好人,我不会跟你计较这种小事。”裴宴轻飘飘看了眼陈森扒着车门的手,“放手。”   陈森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裴宴嗤笑一声,升上车窗,开车的时候喷了陈森一脸尾气。   他就喜欢别人明明看不惯他,却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躺在舒适的床上,花锦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她却睡不着。拿出手机看了下未来两天的天气预报,难怪今天膝盖疼得厉害,原来是要下雨了。   打开微博,还没来得及刷新,就被无数的消息提醒卡死机。她吓得整个人从床上蹦起来,一边重启手机,一边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在微博说一些容易引起争端的话。   好像她的微博除了放一些刺绣图,就没做过其他的事了吧?   手机重启成功后,捂着胸口点开微博,最后一条微博里竟然有几千条评论。花锦满头雾水,这是哪个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给她买评论了。   点开评论,里面全是在夸她手艺好,或是心地善良的。   被这么多人夸奖确实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但是……为什么这些人都叫她大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在这么短短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敲门声响起,花锦皱了皱眉,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找她?   “花锦,你在吗?”是琴姐的声音。   花锦放下手机,隔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打开门道:“琴姐,这么晚你还没睡?”   “今天有些事,所以睡得晚。”琴姐身上穿着大衣,瞧着像是外出的衣服,她伸头看了眼屋内,“我能进去吗?”   “请进。”花锦让琴姐进屋,给她倒了一杯水。   琴姐跟她说了几句工作跟天气以后,终于说到了正题上:“你今天有二十四了吧?”   花锦削水果的动作停下,抬头看琴姐。   “你独身一人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有没有想过找个人来照顾你?”琴姐撩了撩耳边的碎发,“你人长得漂亮,又会自己的手艺,若是有找男朋友的打算,肯定不少人都愿意排着队来。”   把削好的苹果放进盘子里,花锦擦干净水果刀,礼貌笑道:“琴姐你说笑了,我没车没房的,拿什么谈恋爱?”   “你没有,男孩子有不就得了?”琴姐道,“我娘家有个男孩子,是个大学生,家就在本地,父母脾气好又勤快,他本人还在大公司上班,每个月的工资听说至少有两三万。他前几天来我这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你,就一个劲儿向我打听你的联系方式。我想着你还不知道这事,就想先跟你商讨商讨,没想到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晚,我没打扰到你睡觉吧。”   “琴姐,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花锦把水果放到琴姐面前,“你替我谢谢对方的好意。”仅仅是看了她一张脸,连她是什么性格都不知道,就想着让人撮合,这种看脸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   “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共同话语多,就算不做恋人,加个联系方式做朋友也好。”琴姐见花锦没有反应,只好继续劝道,“他天天来找我,我也是头疼得不行。”   “你别嫌琴姐说话难听,外面不知道多少年轻人想找个有本地户口的伴侣,你……”   琴姐想说,你一个小地方来的姑娘,没钱没文凭,就算长得漂亮,能嫁个有车有房的本地人,也算是高攀了。可是这句话,在她看到花锦垂眸不言的模样后,怎么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名流界五讲四美好青年裴先生。 第8章 熊猫绣   “琴姐,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花锦垂下眼睑,“我身为一个女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人生的意义并不是只有找个有车有房的男人。爱情婚姻需要随缘,但是人生却不是,为了不让未来的自己骂我,我除了努力外,没有其他选择。”   “你在外面拼搏奋斗,为的不还是有套房,有个家?”琴姐有些不太理解花锦的想法,她是因为打心底觉得男孩子条件不错,又觉得花锦独自一人在外面打拼太辛苦,才答应做这个介绍人。现在看花锦这个反应,她应该是好心办坏事了。   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太高兴,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自己多事,还是气花锦不给她面子。   “心之安处就是家。”花锦摇头道,“人多不一定是热闹,独身一人也不一定是孤单。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现在还没有跟人共度一生的打算,你帮我回绝对方的好意吧。”   琴姐盯着花锦看了会儿,叹口气道:“好吧,可能我年纪大了,看不懂你们年轻女孩子的想法。”   她沉默片刻,用麻木的语气道:“我的前夫没读多少书,长得人高马大,结果他在外面的脾气反而很好,回家就打我跟孩子。那个小伙子跟我前夫完全不同,他长得细皮嫩肉,又有文化,这几天我还特意打听过,他的脾气很好,一定不会打人。”   听着琴姐这席话,花锦沉默了。关于琴姐的事,很多都是她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但琴姐却不爱在大家面前提及自己的过往,仿佛离婚的经历对她而言,是件极为丢脸的事。   “你是个好姑娘。”琴姐抬起手挽鬓边的碎发,手腕上细细的银镯子黯淡无光,不知道戴了多少年,“那个孩子是我认识的后辈中,最优秀的一个了。我就想着,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就该找个跟我前夫完全不一样的男人,那这辈子肯定能过得比我好。”   在琴姐的认知中,是没有不结婚这个选择的,但是男人的好坏却能够选。   “琴姐,你……喝点水。”花锦把水杯往琴姐的面前推了推。   琴姐的表情很复杂,似有恨、有怨,还有一丝惆怅。花锦以为她会哭,可是她的眼底干涸一片,毫无泪意。这种沧桑又麻木的眼神,让花锦内心产生一种对婚姻本能的恐惧。   “谢谢。”见花锦小心翼翼地模样,琴姐忽然就笑了,“你不用这么小心,我都离婚几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花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大半夜的,我不该这么晚来打扰你,我先回去了。”琴姐喝了一口水,起身往外走。   花锦起身送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琴姐停下脚步看她:“花锦,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大概就是……吃喝不愁?”花锦歪了歪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挺好。”琴姐连连点头,“一辈子吃喝不愁,挺好。”   送走琴姐后,花锦把桌上的水杯跟没吃完的水果都收了起来,她没有骗琴姐,她人生的目标就是吃喝不愁,如果能让蜀绣这门技艺让更多的人喜欢,那就更好了。   被琴姐这么一打扰,花锦是半点睡意也无,她想起微博上的那些评论,拿起手机继续看,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她之前绣的龙凤被让一位知名博主放到微博上了。   顺着网友们的评论,她找到了那篇微博。把整篇文章看完,花锦心里酸涩难言,她知道这就是感动。婚姻有如琴姐与她前夫那样的,也有相濡以沫如这对夫妻者。   她的微博私信中,挤满了网友们给她的信息,有问她绣这种被子要多少钱的,有问她买刺绣包的,还有问她要照片的,还有找她打广告或是捣乱的。无理取闹的人她懒得理会,龙凤被的订单,她暂时也不能接,现在工作室只有她跟谭圆两个人,订单接太多她们忙不过来,也就无法保证质量了。之前赶制那条龙凤被,已经耗去了她太多精力,她怕自己再这么熬夜下去会早衰。   但有位网友的私信,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位叫“冬天不太冷”的网友,连续给她发了十多条的私信。私信里说,他的奶奶年近八十,出生于蜀省。七岁那年,她的母亲在国家动荡飘零之时,去前线做了一名战地护士,后来她的妈妈在战争中牺牲了,爸爸也在战火中失去了生命,她被当地好心人收养了。   这些年来,老人常常念叨母亲临行前给她绣了一块小方帕,上面有憨态可掬的熊猫,还有某年某月赠小女的字样。可是后来随着战乱几经搬迁,手帕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遗失了。   这些年老人对母亲绣的手帕念念不忘,家里的后辈为了让她高兴,买了很多与熊猫有关的绣品回来,老人嘴上说着高兴与喜欢,但仍旧时不时讲起小时候的事,还有她妈妈送她的那块熊猫绣方帕。   冬天不太冷跟奶奶感情很好,所以当他发现花锦微博里,有关于熊猫绣的照片后,就想请她帮着绣几块手帕,不绣别的,就绣熊猫。而且为了体现出他的诚意,在花锦还没看到私信的时候,就已经连发了三个红包过来。   现代社会,只要肯花钱,想买到某件东西并不难,与熊猫有关的绣品不是什么珍稀物件,想买就更是容易。也许这位老奶奶不是对绣品不满意,而是在对那条充满着母亲爱意的绣帕念念不忘。   在那个风雨飘零的年代,敢于站出来走到最前线的人,一定是伟大并且充满爱的。   花锦敬仰这种了不起的人,所以控制住了自己那颗小贪钱的心脏,没有点开这位网友发来的红包,而是选择直接回复对方。   繁花:我可以尝试,但并不能保证您的奶奶会喜欢我的绣品。   她回复了没有两分钟,对方就激动地发了消息过来。她暗自猜测,对方可能一直守在手机前,等着她的回复。   冬天不太冷:没关系,您愿意尝试我已经很高兴了!谢谢你!   冬天不太冷:您是蜀绣师,对蜀绣风格可能也就最了解。我也知道没有照片,没有任何细节上的描述,就让您来做这个是一件为难人的事情,但请您放心,不管奶奶喜不喜欢,我都会高价买下。   繁花:手帕上的绣片比较小,所以价格上也会有所优惠。   冬天不太冷:绣品有价,艺术无价,您尽管放手去做。如果您有时间,可以多尝试集中不同的风格,我全都高价定制。   花锦觉得,这种买家的言行就是冤大头的现实写照,如果遇上一个黑心商,那简直就是送上门让人宰钱。得知对方跟她在同一个城市后,花锦叹了口气,把自家店的地址跟联系方式告诉了对方。   然后对方又发了一个红包过来。   花锦:……   她觉得自己那颗贪财的心脏,似乎在蠢蠢欲动。 第9章 八年   见花锦没有收红包,对面的人反而不乐意了。   冬天不太冷:老师,您尽管收,这只是我一片心意。   花锦还能怎么办呢,当然只能满足对方的心愿,她就喜欢顾客们这种有钱就绝不抠门的行事风格。跟着高姨学刺绣这些年,她什么样的顾客都遇到过,甚至有人因为收价高破口大骂,说不就是几块破布几根线做成的东西,还要价这么高,真是想钱想疯了之类。   愿意给钱不代表对她这份职业有多尊重,但一毛钱不想花,还骂她骗钱的,肯定是没有任何尊重之意的。   随着时代的变迁,刺绣的针法可能变化不大,但是审美风格却会产生改变。高姨说过,蜀绣这么多年的历史,一直随着百姓的喜好改变着,曾经流行的图样现在不一定讨人喜欢,现在受众最多的图样,在几十年前可能不登大雅之堂。   花锦学的针法大都是经过世代改良的,七八十年前的阵法与绣图风格,她还真不够了解。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准备去高姨家,下楼就碰到买菜回来的陈老太。   “小花。”陈老太看到花锦,伸手朝她招手。   花锦看着老太太满脸写着“我这里有八卦,你必须来听”的表情,暗暗叹了口气,走到了陈老太面前。   “昨天……你隔壁那个跟你说媒了?”陈老太神神秘秘道,“你可别听她胡说,她娘家那堆亲戚,能有什么出息的,要真够出息,还能让她住这儿?要不我给你说个我那边的,家里不仅有好几套房子,人也老实,可不比她介绍的男孩子靠谱?”   花锦:“……”   她只知道陈老太跟琴姐关系不和,没想到在这方面,都要暗自竞争一把。   “陈奶奶,我还有事,先走了啊。”再待下去,老太太能跟她聊一个小时。   “哎……”陈老太没想到花锦这么急,见她走得太快,垫着脚看她背影,“膝盖不好,还跑这么快……”   花锦来到教她刺绣的高姨家时,高淑兰正在给阳台上的花浇水,谭叔戴着眼镜在看书。见她来了,二老都很高兴,招呼着她坐下。   二老只有谭圆一个女儿,花锦常年跟他们相处,也相当于半个女儿了。   “下次你过来要是再买东西,我就不让你进门了。”高淑兰一边数落花锦乱花钱,一边把瓜果点心往花锦面前放,“我听圆圆说,你前段时间耗费了大量心血赶制出了一床龙凤被?”   “嗯。”花锦小弧度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看她。高姨一直强调,真正的刺绣艺术是精益求精,她花了不到一个月时间赶制出龙凤被,实在称不上求精。   “事情经过我都知道了,在这件事上你做得很好。”高淑兰并没有怪她,反而十分欣慰,“艺术与生活并不冲突,你能在这件事上把握一个准确的度,我很高兴。”   花锦抬头,果见高淑兰微笑看着她。她无奈笑道,“当时那个情况,除了连夜赶制以外,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   高淑兰一直很遗憾,没能早点遇到花锦这个好徒弟,她相信花锦在刺绣方面的天分,会远远超过她。这些年她们两人虽是师徒,但她却不喜欢花锦毕恭毕敬叫她老师。她与花锦既是师徒,也是亲人与朋友,她在刺绣上面的理念与坚持,她的丈夫了解得不够透彻,她的女儿天分也不够,唯有花锦完完全全继承了她的理念,并且比她更能适应当下这个环境。   “善良又不迂腐,这是美德。”说到这,高淑兰就瞥了眼自己的老伴。谭庆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起身到厨房做饭。   小花过来了,老婆子做的那些东西,能拿得出手?   花锦与高淑兰聊了一些琐碎小事,然后就提到了七十年前的熊猫绣风格。   “熊猫绣是我们蜀绣的代表之一,虽然这些年有所改变,但是针法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高淑兰起身到书房里翻出一本相册,“这里面有历年来精品蜀绣照片,最早作品诞生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只可惜当年的照片是黑白色,无法凸显我们蜀绣的特色。”   花锦接过老旧却擦得很干净的相册,轻轻翻看了一遍,在里面找到了两张熊猫绣,风格与现在年轻人喜欢的风格确实有所差别。   照片上的熊猫圆润中依稀看得出几分威猛,而现在部分熊猫绣为了迎合当下的喜好,绣图中的熊猫更憨态可掬,是“明明可以靠实力,却偏偏靠卖萌活着”的典型。   可是当年为国牺牲的护士,绣制的手帕不是自己用,而是为了给只有几岁大的女儿,她在绣熊猫的时候,会不会把熊猫绣得更符合小孩子的审美?   花锦拿不定主意,又联系了“冬天不太冷”一次,问清他奶奶祖籍后,开始查当地的风土人情资料。   不同的县市都有不同的风俗习惯,更别说蜀城那么大的地方,在爱好与忌讳上,也有不同。   查了几天资料,花锦也无法准确的下针,后来还是高淑兰看不下去,又把她叫回家,劝她道:“一味地看资料是没有用的,不如你去当地走一走,去请教当地的老人,也许收获会更大。”   见花锦没有说话,高淑兰把一个地址交给花锦:“这位绣师最擅长熊猫绣,我与她当年有过几分交情。她祖籍刚好就是这个城市,你如果想去当地了解情况,可以去拜访她。”   接过地址,花锦咬了咬唇:“高姨,我……”   十七岁逃离那个乡村后,她已经近八年没有去过蜀城,尽管她心里清楚,她的老家只是蜀城的一个偏远小山村,但是只要听到熟悉的乡音,她就能回想起当年的灰暗记忆。   “小锦。”高淑兰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人要向前看,你未来会成为最优秀的蜀绣师之一,只有攻破瓶颈,才能有进步。我想你自己也清楚,近一年来,你的绣技已经停滞不前了。”   写着地址的纸张被花锦捏了一团,她深吸几口气,抬头对上高淑兰充满鼓励的温柔双眼:“高姨,我明白了。”   “不过也不要勉强自己。”高淑兰笑,“人生短短几十年,活得开心最重要。”   花锦勉强笑了笑:“您说得对。”   人活开心最重要,只有突破瓶颈,才能有进步。   几天后,一直都关注着花锦微博的冬天不太冷发现,这位名为“繁花”的博主终于更新微博了,这次她发上来的照片不是绣品,而是巍峨的青山,还有漂亮的蜀城国际机场。   繁花:八年后,归来的我仍旧是美少女。   蜀城国际机场位于省会城市芙蓉市,花锦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门口,瞬间被鲜活的人气给包围了。   排队上出租车后,出租车司机是个很耿直的人,告诉她不要去华而不实的店里吃东西,不仅贵味道还一般,他们本地人都不去的。   听着熟悉的蜀音,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花锦忆起小时候曾经幻想过芙蓉市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真正的芙蓉市,比她想象中要繁华很多。   “妹儿是来旅游的?”司机大叔见花锦对芙蓉市的风景感兴趣,给她介绍了几个地方,“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在外面,酒店要选好点的,安全嘛。”   花锦笑着道谢。   司机把她送到酒店门口,帮她把行李箱提上大门台阶,乐呵呵走了。应该说,这位大叔从头到尾笑容都没散过。   走进酒店大门,花锦把身份证递给前台。   “你是……花锦?”一个同样正在办住房手续的年轻男人盯着她看了很久,“是花锦吗?”   花锦神情平静地扭头看着他:“不好意思,你认错了。”   “对不起。”年轻男人神情有些尴尬,“你跟我高中同学有些像,所以……”   “没关系。”花锦从前台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房卡,笑了笑,“我大众脸,被认错也正常。”   年轻男人失笑,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说自己是大众脸,实在没有什么说服性。可是想到当年班上那个成绩格外优异,却莫名其妙没有参加高考的女生,他心里有些发闷。   在他们那种小地方,高考是很多女孩子唯一的出路。他的那位同学成绩那么好,连老师都说,她一定能考上名牌大学,可是高考那天,她却没有来参加。后来有传言说,花锦的家里人不想她念大学,所以不让她来参加考试。后来还有传言说花锦要嫁人了,嫁的人家里还很有钱。   传言是真是假他不知道,因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再看已经拖着行李箱往电梯那边走的年轻女人,年轻男人暗自摇头。   花锦长得比较黑瘦,没有这位女士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花锦:我是大众脸,大众脸,见笑了。 第10章 老人家?   走进电梯,两人刷卡以后,按下的竟然是同一楼层。   “真巧。”年轻男人似乎不擅长主动跟女人搭讪,耳尖脖子都在发红,“我叫周栋,虽不是芙蓉市人,但却是蜀省本地人,或许比你们外省人更了解芙蓉市一些,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可以来问我,这是我的名片。”   说着,他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名片递到花锦面前。   花锦看着眼前面红耳赤的男人,伸手接过名片,似笑非笑道:“周先生,你这种搭讪方式太老套了。”   “不不不。”周栋的脸被花锦调侃得面颊红似晚霞,“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就是……”他手足无措,低着头解释,“你跟我高中时喜……”   “我打扰到二位的兴致了?”电梯门恰在此时打开,电梯门外,裴宴双手环胸,微斜着眼看两人,“电梯是公用工具,二位如果想互述衷肠,可以出来后再慢慢聊。”   “多谢裴先生提醒。”花锦把周栋的名片收进手提包里,站在她身边的周栋红着脸伸手去帮她提行李箱,被花锦拦住了。   “周先生,你再这么殷勤下去,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的。”花锦对周栋挑眉一笑,红唇轻扬。   周栋被这个笑惊得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就落荒而逃。   被周栋的反应逗得忍不住发笑,花锦不紧不慢走出电梯,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裴先生,请。”   裴宴没有进去,而是眯着眼看她:“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花锦笑眯眯地干咳一声,“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我这么好运,随随便便路过就能听到别人骂裴先生,还骂得那么激烈,那么的有气魄。”   虽然那人骂完以后,转头看到裴宴就怂了,但至少他在骂人那一刻,充满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看来你见识还不够多,在背后偷偷骂我的人多了去,那天骂我的那个人如果想排队领号,大概要排在两百开外去。”裴宴抬起手腕,理了一下袖口,那双漂亮的眼睛流光溢彩,简直就是行走的男狐狸精。   花锦沉默片刻:“骂你的人多,很值得骄傲吗?”   “被人骂不值得骄傲,但是很多人明明想骂我,却还要当着我的面夸我好,这就值得骄傲。”裴宴抬了抬手腕,微抬下巴道,“往旁边让一让,你挡着我照镜子了。”   看了眼光可鉴人的电梯门,花锦从手提包里掏出随身小化妆镜:“高清镜子,免费赠送给你,不用感谢我。”   裴宴嫌弃地把镜子扔回花锦怀里,正准备嘲讽花锦两句,手机就响了。   “什么事?”裴宴看了花锦一眼,按开电梯门走了进去,“绣师?”   “电梯里信号不好,晚上再说。”   看着电梯门已经被关上,花锦有些遗憾地叹口气,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不多看两眼,总觉得有些吃亏。尤其是那略带骄傲的小眼神,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回到房间,花锦打开微博就发现那位订制熊猫绣的网友又给她发红包了,原来这位网友发现她来了蜀省,猜到她是为了查有关上个世纪熊猫绣风格而来,所以又给她发了几个大红包。   她连张收据都没有给,这位网友就不停的转钱给她,真是视金钱如粪土。   不过……她喜欢。   第二天早上,在酒店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睡到自然醒,洗漱好后,花锦乘坐汽车赶往了那位擅长熊猫绣大师的家。   八年的时间,整个蜀省的变化很大,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水泥公路柏油马路更是通往了大大小小的村庄。高姨说,这位熊猫绣大师呼吸道不好,回了老家修养,花锦以为自己要跋山涉水才能找到大师的家,哪知道到了县城里,只需要花两块钱的乡村公交车费,就能去熊猫绣大师所在的村子。   公交车上大多是赶完集回家的农民,这些人大多互相认识,凑在一块儿说着自家养的家畜家禽,还有老人在炫耀儿女给自己买的新家电,热闹至极。   有大妈家花锦长得细皮嫩肉,打扮得时尚靓丽,以为她是哪家在外面出息了的女儿回乡探亲,还主动问了起来。   “不,我是来找宋莲女士的,我家长辈与她是故友,所以来探望一下她。”花锦用蜀省话回答了这位大姐,多年都不曾跟人说过蜀省语言,似乎连腔调都缺了那么点蜀地的味道。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我们本地人。”大姐想了想,问车里另一位大叔,“哎,这个女娃找的宋莲,是不是你们宋家湾的?”   “宋莲啊?”大叔回想了一下,“她要找的是不是以前在芙蓉绣品厂上过班的宋莲哦?”   “对对对,就是她。”花锦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宋绣师的消息,喜道,“大叔,您是跟宋绣师住在一个村的吗?”   “哎哟,你还不晓得啊,宋莲昨年就走了。”大叔道,“去年她办丧事的时候,有不少的人来吊唁,你哪里还找得到人嘛。”   大叔见花锦变了脸色,劝道:“你莫急,现在她屋头还有她大女儿跟大女婿在,等哈你跟我一路走,我带你去她屋头。”   “谢谢您。”花锦心情有些低落,高姨提过,这位宋女士是位十分了不起的绣师,当年还曾跟高姨说,可惜她后继无人,一门手艺恐怕要荒废了。   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宋绣师在西去前,有没有找到继承她手艺的人。   宋绣师女儿住在一栋两层小楼里,听说花锦是来找自己母亲的,已经年过五十的她,热情地招呼花锦坐下,还要去给花锦煮甜汤,被花锦拦下来了。   家里墙上挂着一些绣画,都是难得的精品,花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注意到花锦的眼神,大女儿半是骄傲,半是遗憾,“我妈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刺绣,以前还拿过省里的大奖,后来她眼睛不好了,就常跟我念叨,喜欢刺绣的人越来越少,她的手艺没人继承。”   “墙上这些,都是宋绣师的作品吗?”花锦抬头看墙,这些绣品风格不一,不太像一人所作。   “不是,这是我妈跟她一些朋友的作品。”大女儿道,“这几年她腿脚不太好,就把朋友送的作品挂在墙上欣赏。”   花锦与宋绣师大女儿一起去坟地给宋绣师上了香蜡,从坟地回来的路上,大女儿道:“花女士,你也是从事刺绣一行的吧?”   “被您看出来了?”花锦有些意外。   “我在绣道上虽毫无天分,但是却能在你身上看到属于刺绣高手独有的气质。”宋绣师大女儿苦笑,“去年我妈下葬的时候,因有重视传统艺术的领导前来吊唁,导致不少人跟着一起来凑热闹,不过近半年已经没人来了。”   “来之前家师说她与宋绣师曾有几面之缘,所以让我来找宋绣师拓展我的眼界。”走在田埂上,闻着金黄菜籽花的浓郁香味,花锦语气低落,“是我跟宋绣师没缘。”   “你如果不嫌弃的话,我这里有几本笔记本复印件可以送给你,里面是家母生前关于刺绣方面的总结。”   “这些都是宋绣师的心血,我怎么可以……”   “家母生前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收到一个年轻又有天分的徒弟。今天难得遇到你这个对绣道如此执着的年轻人,把笔记本送给你,家母只会高兴,不会难过。”宋绣师大女儿笑了笑,“更何况只是复印件,不是原件。”   回到家中,宋绣师大女儿把笔记本复印件给了花锦,还给她看了很多宋绣师生前熊猫绣作品的照片,以及宋绣师收集的资料。   每位顶尖的绣师,不仅在针法上有着超越普通人的技能,同时在艺术审美上,也有其独特的天赋。而宋绣师不愧是蜀省最有名的熊猫绣大师之一,她收集的熊猫绣作品照片,最久远的一张竟然是在近一百年前。   一百年前的照片复印件清晰度并不高,但是隔着模糊的照片,都能看到绣品上熊猫们活灵活现的样子。   灵动,鲜活,明明只是刺绣,却让人恍惚间产生那是活物的错觉。   这才是真正的大师之作。   看完宋绣师的作品,以及她收集的绣品照片,花锦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这些大师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高姨总是夸她有天分,谭圆也说她绣得东西充满灵气,差点让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年轻绣师中的天才。   什么叫自惭形秽?   一张百年前模糊的照片,就足以让她羞得面红耳赤。   回芙蓉市的路上,花锦脑子里想了很多,印象最清晰的,还是那一幅幅精美的绣品。揉了揉有些混乱的大脑,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冬天不太冷又给她发消息了。   冬天不太冷:大师,我奶奶住的地方比较远,你不要特意赶过去。如果真的想去,可以跟我表哥一起去,他刚好要回乡祭祖。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加我一个微信么?   花锦看了眼对方发来的微信二维码图片,想起他发来的那些红包,默默加了好友。   冬天不太冷的微信头像是个人气很高的漫画人物,两人加上好友以后,对方就连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冬冬:您老人家辛苦了。   花锦看到这句话,立刻皱起了眉头。   老人家?   说谁老呢?   作者有话要说:  花锦:你可以侮辱我收费高,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年龄! 第11章 追求艺术   有时候生活在同一个圈子,因为婚姻或是认干亲,多多少少都能扯上些亲戚关系。   裴宴脾气比较怪,不太爱跟同龄人玩。商业精英他嫌太正经,纨绔子弟他又嫌这些人玩起来没有底线,所以圈内真正跟他玩得好的人并不多。   杨绍算得上是他朋友之一,两人的爷爷奶奶辈又是堂兄妹关系,所以在杨绍厚着脸皮求他带个上了年纪的绣师回老家时,他答应了下来。   对作品有追求的人,值得让人尊敬。   把车停到约好的地方,裴宴在四处搜寻了一遍,拨通杨绍的电话:“你跟我说说那位绣师的特征,这边人多得跟蚂蚁似的,我上哪儿找?”   “加她的微信?”裴宴皱了皱眉,听手机那头杨绍许着各种承诺,他叹气皱眉道,“行了行了,看在表姑婆的面子上,我帮你这个忙。”   把杨绍发过来的二维码图扫描一遍,裴宴发现这位绣师的头像是某款游戏里的人物,轻笑一声,看来这位老人家还挺时髦。   好友申请很快就被通过,裴宴把定位发给了对方。能用游戏人物做头像的老人家,应该会看定位图?   对方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繁花:谢谢,我穿着红色长裙,米色绣红纹披肩,五分钟就能赶到。   红色长裙……   裴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几分钟后,他看着街道对面穿着红裙,手里拖着行李箱的年轻女人,眉头挤在了一起。   这就是杨绍口中的上了年纪的绣师?   什么时候年纪大的标准降到三十岁以下了?   在裴宴看到花锦的时候,花锦也发现了他。芸芸众生之中,相貌出众的人,天生就是发光体,很容易让人把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走过人行道,花锦见裴宴还在看自己,抬起手朝他笑了笑:“嗨,好巧。”   裴宴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大庭广众之下,花锦还是很要面子的。见裴宴在面对自己时一点表情都没有,也就不再理他,转身继续找网友冬冬的表哥。冬冬说他的表哥长得很帅,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可是有裴宴在这儿,她再看其他男人,通通都变成了庸脂俗粉。   “你去哪儿?”见花锦还在往前面走,裴宴拉开车后座的门,“上车。”   花锦捂住胸口,不敢置信地看向裴宴:“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能对你做什么?”裴宴挽起衬衫袖子走到她面前,拖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把箱子放进后备箱,拍着手掌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我就是来接你的人。”   花锦眨了眨眼,原来冬冬没有骗她,他表哥真的是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人。   见花锦还站在原地不动,裴宴拉开驾驶门,懒洋洋道:“上车吧,就算我们真要发生什么,也是我吃亏你占便宜,该担心的是我也不是你。”   花锦:“……”   年轻人,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是这么说话,也很容易挨揍的。   “那我坐副驾驶,还是坐后面?”   网上有人说,副驾驶这个座位要留给关系亲密的人坐,但如果不管不顾直接坐后排,又有不尊重对方的嫌疑。   “随便你。”裴宴坐进车,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从芙蓉市开到目的地,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左右,你如果困了,就靠着睡一会儿。”   花锦想了想,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长得好看的人,侧颜也是完美的。花锦见裴宴开了导航,小声问:“你对路线也不熟悉?”   裴宴冷漠看她:“我比较喜欢安静的女人。”   “那可真不好意思,可能我生来就不太讨你喜欢。没办法,天性难改,您多担待一点。”花锦从手包里拿出两颗棒棒糖,手伸出一半又收了回来,“开车不吃东西比较安全,我就不分给你了。”   “谁稀罕……”裴宴发动汽车,轻哼了一声。   经过绕城高速出了芙蓉市,裴宴发现那个自称天性难改的女人一路上竟然都没说什么话,瞥了她一眼,发现对方正看着窗外发呆。   “饿了没有,小冰箱里有些吃的,我们到服务区休息一会儿。”裴宴把车开进高速服务区,从小冰箱里取出一些饮料零食给花锦。   “谢谢。”花锦拉开易拉罐,倚着车门斜站着。今天的天气很好,瓦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让人心情都不自觉开阔起来。她半眯着眼睛,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转头见裴宴正低头喝水,顺手按下了拍照键。   按下的那一刻,裴宴抬起头看向她,露出那双清亮的眼睛。   “你偷拍我?”裴宴看花锦。   “光明正大的拍照,怎么叫偷呢?”花锦把手机递到裴宴面前,“喏,你可以拿去删掉。”   “就知道你在觊觎我的脸。”裴宴嗤笑一声,“留着给你做个念想吧,反正你这辈子也不可能找到比我更帅的男朋友了。”   “谁说的,我的初恋男神比你帅一百倍。”花锦把手机收起来,“男孩子不要这么自恋,会没有女孩子喜欢的。”   “你初恋男神是谁?”裴宴挑眉,“说出来给我听听。”   “我的初恋男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位美貌与实力并济的奇男子,世界上绝对不会有比他更帅的男人。”花锦在手机上点了点,把屏幕凑到裴宴面前,“不信你看。”   看清手机屏幕上的人后,裴宴沉默了,因为照片上的人是孙悟空。   “我没有骗你吧。”花锦收起手机,把零食袋跟饮料罐扔进垃圾桶,回头见裴宴也跟着过来扔垃圾,走到半路发现地上有个别人扔掉的牛奶盒,顺手捡起来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原来你最喜欢的是猴子不是人。”裴宴表情微妙,“口味真是不一般。”说完,不等花锦反应,大步走到洗手台下面,把手放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洗了好几遍。   花锦盯着他背影看了两眼,弯腰坐进副驾驶中。   裴宴的老家在江酒市,当地因为盛产美酒,在全国各地都很有名。花锦跟裴宴刚过江酒高速收费站,天就开始下起雨来。裴宴只好带花锦去酒店暂时住下,准备等明天雨停了再去老家。   傍晚裴宴起床去敲花锦的房门,发现她不在房间里。   他皱了皱眉,正准备掏手机联系对方,就见花锦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你出去了?”裴宴发现她白色裙边上沾到了泥点。   “嗯。”花锦点头,“我去老街那边去打听了一下几十年前的刺绣风格。”   裴宴收回目光:“去把衣服换了,下楼去餐厅吃饭。”   “等我一会儿,马上。”花锦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开门见裴宴竟然真的还在走廊上等她,于是笑着向他道谢。   “你是为了我表姑婆的事情跑腿,不用跟我道谢。”裴宴双手插兜,“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蜀绣师。”   “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花锦走进电梯,“不过这次来蜀省这边,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   “为了你自己?”裴宴神情不变,内心却有些诧异,杨绍不是跟他说,蜀绣师为了绣出符合表姑婆心意的熊猫绣帕,特意赶来蜀省调查资料?   “嗯。”花锦笑了笑,“蜀绣不仅仅是手工活,也是一门艺术。若想让自己的绣艺越来越好,就要攻克无数难关,让自己的手艺与意境、色彩相融合,才能做出最好最精美的绣品。”   裴宴没有说话。对于他而言,花锦这种精神值得敬佩,但是话的内容……他不太懂。   两人在酒店住了一夜,第二天雨不仅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了。中午吃完饭,花锦见裴宴脸色有些烦躁,“听说这边油纸伞做得很漂亮,刚好今天下雨,我们去买两把打着玩。”   “不去。”裴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里不是西湖,我也不是许仙,买油纸伞干什么,难不成用来演白蛇传?”   “我就是想在雨天打着油纸伞,找一找艺术的感觉,也许突然就灵光一闪,开窍了呢。”花锦一脸认真,“像我们这种追求艺术的人,是很讲究意境的。”   “你再组织一下语言,说句人话,也许我可以勉强考虑你的建议。”   “油纸伞很漂亮,我想在雨中打伞,然后拍照发朋友圈。”花锦一口气说完。   裴宴默默盯了花锦三秒:“没了?”   “没了。”   裴宴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走吧。”   “去哪儿?”   “陪你去追求艺术,寻找灵感上的意境。”裴宴双手环胸,斜眼看她,语带嘲讽道,“等待你大脑能闪烁出灵光。”   “不愧是人帅又心善的裴先生。”花锦提起包跟在裴宴身后,“此刻的你如此高大,如此伟岸,足足有三米八。如果等下你帮我拍照的时候,能够记得开美颜,就能高八米八了。”   裴宴脚下一顿,扭头瞥花锦。   拍照?   他?   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艺术:呸!凑表脸,关我什么事?! 第12章 花孔雀   雨后的青瓦小巷,长着苔藓的青石板路,本该充满意境的画面,却因为路滑不好走,被花锦把意境破坏得干干净净。   裴宴实在不明白花锦这样的女人,为了买伞拍照跑这么远。见花锦撩着裙摆,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他把手臂伸到她面前,“手腕借给你扶,别碰着我的手。”   “碰到手会怎样?”花锦把手搭在了裴宴手臂上,笑盈盈看着他。   裴宴移开自己的视线:“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白白给你占便宜。”   听到这种这种解释,花锦忍不住笑出声:“放心吧,我不是好色的女人。”   裴宴斜睨她一眼,语气怪异道:“你见过猪上树没?”   “没有。”   “那你觉得自己这句话可信吗?”   花锦瞪大眼睛:“男人靠得住猪都能上树,这句话是形容你们男人的,关我什么事?”   “小姐,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裴宴姿态慵懒,“男女平等。”见花锦还打算反驳,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如果再说一句,我就把手收回来了。”   花锦立刻闭上嘴。   走下长长的台阶以后,花锦把裴宴的手臂一放,轻哼道:“说我手占了你的便宜,我还嫌你的手臂占我便宜了呢。”   裴宴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识到,竟然有人过河拆桥的速度这么快。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阶梯,双手环胸:“看来你后面不需要我帮忙了。”   “裴先生,你误解我的意思了。”花锦朝他灿烂一笑,“我的意思是说,这事如果放在其他男人身上,肯定是他们占便宜。但是你不一样,你长得好看不说,还品德高尚,这肯定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你不该做蜀绣师,应该去学蜀戏。”裴宴扭头慢慢往前走,“在变脸方面这么有天分,不从事这行浪费了。”   花锦:“……”   因为不是节假日,天又在下雨,路上的行人并不多。这条街还保留着上世纪木楼的建筑风格,就连店铺都带着上世纪的古旧味道。很多店铺挂着一些在其他风景区也能看到的劣质手工艺品,街道走了一大半,也没有找到哪里有油纸伞。   无奈之下,她只好在一家小店里买了两瓶水,趁机向老板打听油纸伞的下落。   “油纸伞?”店老板诧异地看了花锦一眼,“一直往前面走,靠右边有家小店就是卖油纸伞的。”现在网购这么方便,天南地北什么漂亮的伞都可以买到,特意来他们这种小地方买油纸伞的年轻人还真不多见。   “谢谢。”花锦把另外一瓶水递给裴宴,裴宴接过水,“走吧,去前面找找。”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那家卖油纸伞的店。一位穿着藏蓝色中山装的老人坐在门后,埋着头削伞骨,他身后的一对年轻男女收拾着有些乱的店,口里还在抱怨下雨,刚做好的伞不能拿出去晾晒。   老人的很粗糙,手背上还留着一道道泛白的疤痕,见到花锦跟裴宴过来,他放下手里的伞骨跟刀,拍干净身上的竹篾:“二位是要买伞吗,请进来慢慢看。”   这个店不大,采光也不太好,很多伞都只能收起来摆放。花锦踏进店门后,闻到了一股很闷的桐油味。   收拾雨伞的那对男女看到花锦与裴宴进来,两人原本有些漫不经心,但是看清他们的长相与穿着以后,忍不住主动上前招呼。   男俊女美,这对情侣简直就是高颜值搭配。   “我们店是正宗的传统油纸伞手工店,从祖辈传到现在,已经近两百年了。”老人满脸沟壑,说话却中气十足,他弯腰从架子上选出一红一蓝两把伞:“大红伞是我们这油纸伞里最出名的一种,不过这位先生可能更适合蓝色,二位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慢慢挑选。”   “谢谢。”花锦撑开红色的油纸伞,伞面上绘着白色梅花,白梅盛开在红伞上,艳中带雅。而且伞骨光滑如绸,甚至闻不到半点油味,做工十分精致,“好漂亮,您做了很多年这门手艺了吧?”   “做了很多年啦。”老大爷抚摸着架子上的伞,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几乎整条街都在卖油纸伞,外地人来了这边,也要买把伞回去,才算真的来过我们江酒市。”提到过去,他的语气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遗憾。   “爷爷,那都什么年代的事了。”弯腰扫地的男孩子无奈道,“现在市面上漂亮的折叠伞那么多,谁还会天天带一把占地方的油纸伞出门?”   听到孙子这么说,老人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笑道:“天天带出门肯定是不方便,可是年轻小姑娘小伙子拿着伞拍一拍照,也是很漂亮的嘛。”   花锦笑着点头应和:“您说得对。”   “科技在进步,人们生活水平在提高,像我们这种传统行业渐渐没落也是时代的必然。”老人道,“这其实是件好事,代表大家日子都好过了。”   “虽然如此,但是这种传统手艺,还是会传承下去的。”花锦收起伞,对老人道,“就像您说的那样,它们或许从生活必需品中退出,却可以走进手工艺欣赏品中。只要有人还喜欢它们,它们就不会消失。”   听到花锦这席话,老人笑得更加开心,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个盒子:“二位看看,这两把伞喜不喜欢?”   如果说刚才看到的伞,可以被称作精品,那么盒子里这两把伞,就足以被称为顶尖的艺术品。这是两把红色伞,伞面上绘着龙凤,栩栩如生,看得花锦几乎失了神。   她当下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下来,顺便还买了几把,让店里发快递,寄给了她几位朋友。   做一把合格的油纸伞需要九十多道工艺,历时半个月到一个月才能让一把伞完全成形,所以价格并不便宜。见花锦一口气买这么多伞,店里的两位年轻男女很高兴。   等两人离开后,男孩感慨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女孩不解地看她。   “刚才那个男人长得挺好看,掏钱的时候却装作没看见,就等着女朋友付账。”男孩摇头,“如果我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肯定舍不得让她花钱。”   “想多了,你这辈子不可能交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女孩懒洋洋地擦着家具上的灰尘,“更何况那个男人长得那么好看,说不定是那位美女养的小白脸呢。”   男孩:“……”   “裴先生,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花锦看着手机里裴宴给她拍的照片,眼里的嫌弃几乎掩藏不住,“你……是不是没怎么交过女朋友?”   “跟你有什么关系?”裴宴脸色不太好看。   “因为交过女朋友的男人,拍照不会这么难看。”花锦小小声道,“我一米六八的身高,你却拍出了一米四五的效果,你对得起自己手里这部价格昂贵的手机吗?”   “对得起。”裴宴面无表情,“如果不照了,就回酒店。”   “来,我给你拍两张,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拍照。”花锦掏出自己的手机,“你把伞撑开。”   “等等。”裴宴无意间扫到花锦的手机屏幕,表情变得严肃,“你跟别人共享地理位置?”   “咳。”花锦有些尴尬,退出位置共享,“误点了,误点。”   裴宴继续面无表情看着她。   被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花锦毫无立场地撇开头:“那个……女孩子单独外出,偶尔跟朋友分享一下自己的位置,会比较安全嘛。”   裴宴沉默片刻,不耐烦道:“快点。”   “什么?”   “拍照。”   穿着白衬衫的青年,艳丽的红伞,在宁静的雨巷,美好得仿佛就像是一幅画。   花锦举起手机,按下了快门。   她放下手机,微笑着看裴宴,眼中星星点点:“谢谢。”   裴宴凝视了她双眼片刻,把伞收起来:“现在可以回酒店了?”   花锦笑着点头。   上台阶的时候,裴宴偏头看隔着袖子扶住他手臂的女人:“你们传统手艺行业,生意都这么差?”   “我们还好,因为蜀绣可以融入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衣服鞋袜箱包甚至是首饰上。”花锦道,“只是真正顶尖的绣师越来越少,愿意沉下心学习这门手艺的年轻人更是难寻。而传统手艺想要传承并发扬光大,就不能缺少继承人。”   “天天坐在那绣东西,不会觉得很无聊?”   “怎么会?”花锦笑容变得温和,“让艳丽的丝线变成美丽图案,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蜀绣于我……”她垂下眼睑,掩饰了一切情绪,“是很重要的救赎。”   “你是想夸自己是很能把传统手艺发扬光大的继承人?”裴宴问。   “哎呀。”花锦抬头,眼底满是笑,“被你听出来了吗?”   裴宴嗤笑着扭头,真是只喜欢自吹自擂的花孔雀。   作者有话要说:  花锦小课堂提示您:无论男女,单独外出时,要保持警惕心,并时常用聊天软件给朋友家人发送自己的地理位置哦。同时,也要尽量少暴露个人隐私在公共平台。 第13章 误会   爬上长满苔藓的台阶,花锦闻到一股酸香麻辣的味道,扭头在四周找了找,她看到一家店的门口挂着布制招牌,上面写着狼牙土豆四个字。   狼牙土豆算得上是蜀省特色小吃之一,但是作为蜀省本地人,花锦只吃过一次。这段记忆太过久远,她隐隐约约只记得自己吃得很慢,很小心,连一次性塑料碗底的料汁都舍不得浪费。   “妹儿,过来尝尝正宗的狼牙土豆。”店主是个身材微胖的大姐,见花锦朝自家店里看,热情地招呼,“八块钱一大碗,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裴宴眯眼看着破旧狭小的店面没有说话,花锦走上前:“来两碗,不要放太辣。”   “原来你们是外地人啊。”店主听花锦说着普通话,熟练地把切好的土豆条倒进油锅,“是来我们这里度蜜月的?我们这里有很多窖藏老酒,如果家里有人喜欢喝酒,可以买些快递回去。”   度蜜月?   花锦眉头抖了抖,谁?她跟裴宴?   “没想到你们外地人也会特意来买龙凤大红伞,现在年轻一辈结婚都有汽车,这种龙凤大红伞基本上是用不着了。”店主大姐一边给土豆翻面,一边道,“整条街就老陈家做伞手艺最地道,不过价格也不便宜。”   花锦只好笑着解释:“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店主大姐闻言连忙道歉,随后尴尬地解释自己误会的原因:“以前新人结婚,有时候会遇到阴雨天,但打其他颜色的伞又不吉利,所以家里条件好的,就会提前在结婚前准备两把大红色龙凤伞,寓意龙凤成仙,红云罩顶。”   伞谐音“散”,部分人为了在新婚当天讨个好彩头,会对这些比较忌讳。   听了店主的解释,花锦哭笑不得,她怀疑刚才卖伞的大爷也误会她跟裴宴的关系了。   狼牙土豆做好,花锦分了一碗给裴宴:“我让老板少放辣了,你尝一点点。”   土豆酸辣鲜香,味道还不错,但是花锦发现,它并没有记忆中那种美味。或许有些曾经没有得得到满足的东西,就算后来得到很多,也很难找回当初的心境。   她转头看裴宴,见他竟从脸红到脖子,连双眼都泛着水光,顿时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   “辣。”裴宴把手里没有吃完的土豆扔进垃圾桶,“这就是你说的少放辣?”   花锦:“……”   少放辣已经是它最大的妥协了,不辣的狼牙土豆,是要被开除祖籍的。   对方的双唇殷红如血,眼波含泪的样子,竟像是受了莫大委屈。花锦看着心软,去旁边店里买了一瓶水给他:“喝点水会好受些。”   裴宴一口气喝下半瓶:“谢谢。”   “不客气。”花锦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为美人服务。   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把红色油纸伞,想起卖狼牙土豆店主的话,十分有默契地用手机搜到附近的快递站点,把伞寄了出去。   裴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这个东西,在听到花锦说什么“来都来了,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后,就真的把伞寄了回去。   雨已经停了,凉风拂过,花锦见裴宴的嘴唇还红着:“我还以为裴先生祖上是蜀省人,应该很能吃辣。”   “早在上个世纪,我的曾祖父就搬离了这里。”裴宴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懒,刚才辣的那一下,仿佛吸走了他大半活力,“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了解蜀省的文化?难道学了蜀绣,连蜀省都爱上了?”   “我本来就是蜀省人,在蜀省生活了十几年,肯定要比你了解这边的生活习惯与方言。”前方是个斜坡,花锦走得很慢,“七八年时间没回来,蜀省的变化很大。”   “七八年?”裴宴看了眼花锦的脸,“你一直没有回来过,你住的地方很偏远,交通不方便?”   “是啊。”花锦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老家在一个很偏远的小村镇,八年前交通确实不好,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裴宴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开口道:“如果你想回去看看,等我祭祖结束,可以陪你走一趟。”   “谢谢。”花锦笑容一点点绽开,“但是不用了。”   “真的不用?”裴宴看着花锦,想要确认她是客气拒绝,还是真的不用。   “嗯。”花锦笑着点头,“真的不用。”   “行。”裴宴点了点头,“明天一早回我老家。”   他没有问花锦为什么不愿意回去,也没有问花锦老家的一切,甚至再也没有提起过此事。   裴宴老家在江酒市管辖区的小县城里,两人回到村子里后,受到了乡亲们的热情接待。花锦看到,裴宴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了很多书籍药材玩具,送给了村里的老人与小孩。他去上香的时候,花锦没有跟着去,而是留在村里,跟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打听几十年前的事。   哪知道这几位老奶奶并不想聊几十年前有关刺绣的事,只想知道花锦与裴宴什么时候结婚。即使花锦极力解释自己跟裴宴没有关系,他们只是碰巧同行,这些老奶奶也仍旧露出“我们是过来人,我们懂”的微笑。   在这种微笑中,花锦只能无奈放弃解释,反正这里的人只知道裴宴,不认识她,这种误会还是让裴宴自己来处理吧。   村里人一个劲儿夸裴家人多么好,哪条路捐了多少钱,县里哪个加工厂是裴家投资的,就差没在裴家人脑门上贴“十全圣人”四个大字。   “裴宴的父母虽然去世得早,但是他爷爷婆婆是讲理的人,跟这样的人家结亲肯定不会受委屈。”说话的老奶奶头发灰白,看起来有些瘦,但是精神很好,“妹儿,你说是不是?”   花锦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笑着说是。最后想尽办法,终于把话转到了那位为国捐躯的先烈身上。   “那个年头日子是真的不好过。”忆起当年,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老奶奶还有印象,但是关于刺绣方面的记忆却很少。他们能够记住的,只有战争时的饥饿与恐慌。   花锦还借此机会看了一位老奶奶的陪嫁,因为时间太过久远,白色枕面已经发黄,上面绣的鸳鸯戏水很生硬,针脚粗糙,像是普通绣工赶制出来的东西。但是老奶奶却很骄傲,因为当年能用绣品做陪嫁的新娘子不多。   裴宴祭祖回来,就看到花锦与几位老太太围坐在院子里,她面前的小桌上摆满了瓜子糖果,姿态惬意不已。再低头看自己满脚的污泥,他心情莫名有些复杂。走近了,他还能听到几位老太太在教花锦怎么让男人更听话。   都说蜀渝两地的女人在收拾男人方面很有一套,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裴宴觉得,身为男人,在此刻似乎不该踏入属于女人的绝对领域。   好在陪他一起去祖坟的村长勇敢站了出来,打断了老太太们的驭夫现场教学,招呼裴宴坐下休息。   长得好看的小伙子,向来讨老太太喜欢。裴宴一坐下,老太太们便对他嘘寒问暖,从头关心到脚。在外面威风赫赫,令无数人退避三舍的裴大少爷,竟无力招架老太太们的关心,最后以带花锦四处看看的借口,逃离了老太太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热情关怀。   山上有很多晚种菜籽花正在盛开,金灿灿一大片,香气十分浓郁。花锦看着鞋底上的泥,叹息道:“裴先生,你自己脚上沾了泥不算,还要拉我来有难同当吗?”   裴宴见花锦脚上穿着小皮鞋走得艰难,一转身就往回走:“回去了。”   “别急啊。”花锦叫住他,“菜花这么漂亮,你给我拍张照呗。”   裴宴绷着脸看她:“不好意思,我没怎么交过女朋友,拍照不好看。”   “没关系,我不嫌弃。”花锦双手捧脸,“快,就这么拍,显我脸小。”   最终,裴宴还是掏出了他那部昂贵的手机,给花锦拍了十几张照片,才把人给带回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村长招呼花锦坐下:“这位……”他扭头看裴宴,忙活了大半天,还不知道这位漂亮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裴宴抬头看花锦,等着她自我介绍。   “您好,我叫花锦,您叫我小花就好。”花锦笑眯眯道,“今天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村长憨厚一笑,“我们都很感激裴家为村里做的一切,今天你们能坐在这里,我们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打扰。你这个名字取得好,繁花似锦,一听就很有福气。”   “承您吉言。”花锦淡笑,至于未来有没有福气,谁知道呢。   离开村庄的时候,花锦与裴宴收了一大堆的土特产,就连后座椅上都堆满了。   “你老家的人真热情。”   “他们对我热情很正常,为什么对你也这么热情?”乡村公路并不算宽敞,裴宴把车开得很慢。   “可能他们以为我是你女朋友?”花锦叹口气,“可惜我维持多年的单身美少女声誉,就这么被毁了。”   裴宴:“……”   闹出这种误会,究竟谁的声誉损失更大?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抗议!我们要男女平等,单身男人的名誉由谁来保护?! 第14章 保持微笑   车往前开了一段路,裴宴忽然踩了一个急刹,正在晕晕乎乎犯困的花锦猛地睁大眼:“怎么了?!”   “前面……好像躺了一个人。”裴宴神情凝重地看着前方。花锦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离车不到十米远的地方,的确躺着一个人。对方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她转头发现裴宴准备直接下车去看,伸手抓住他袖子,“等等,你别急着下去,我先打急救与报警电话。”   裴宴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花锦为什么要阻止他下车:“车上有监控仪。”   “就算有监控仪,行事也要更加稳妥才好。”花锦打完电话,松开裴宴的袖子,“你的身份跟普通人不同,只要被有心人炒作富二代撞死人之类的,整个网络都会沸沸扬扬。就算你把监控视频拿出来,也会有人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继续拿着这种事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还是我下去吧,反正我没钱没身份……”花锦还没说完,就被裴宴按在了座椅上,他脱下身上的西装马甲,挽起袖子道,“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要逞能去看这种血腥场面。我又不是明星,别人说得再多,难道还能影响我吃饭睡觉?”   裴宴走下车,从塞满土特产的后备箱里翻出医药箱,走到那个晕倒的人面前。   趴在地上的男人衣服上有血迹,看不出哪里受了伤,裴宴不敢翻动他。弯腰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人还活着。   裴宴转身回车上找出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了伤者身上。   他转头见花锦面色惨白地从车上下来,起身对她道:“你别过来了。”   “嗯。”花锦停下脚步,“人没事吗?”   “还活着。”裴宴低头看了眼扔在一边的医药箱,“但是身上有伤,我不好动他。”看这伤者身上流出来的血,“你别过来看,我怕你受不了。”   花锦扶着车门,深深吸了两口气,抬头对裴宴道:“刚才医院已经给我回复电话了,他们马上赶过来。”说完,她坐回副驾驶座位,弯腰摸着自己的膝盖,手心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警笛与救护车的声音,交警与救护车来了以后,附近听到消息的村民也来了,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交警在现场拍了照片,确认这起交通事故跟裴宴他们没有关系后,拷贝了一份行路监控回去。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等交警与救护车把受伤的人带走,裴宴见花锦坐在车里不停地喝水,脸色也白得不像话,“生病了?”   “可能……妆花了,没有补妆。”花锦放下饮料瓶,“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等我们赶回酒店,天快黑了吧?”   裴宴看了她一眼,发动汽车:“从这边回江酒市区的酒店,大概要两个小时左右,你先睡会。”   花锦点了点头,闭上眼后没有再说话。   一路安静,裴宴调了一下车里的温度。车开到酒店露天停车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低头看到座位下掉了一个笔记本,顺手捡起来,哪知道里面夹了很多小纸片,掉了两张在他身上。   纸上的字很秀气,内容是各地刺绣的特点以及其独特的优势。他偏头看了眼花锦,把纸张小心地放回笔记本里。   “到了?”花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低头发现身上盖了件外套,“谢谢。”   “不用客气,我怕你病在我车上,我还要照顾你。”裴宴关掉车里的空调,熄了火,“醒了就下车吧,替我省点油。”   “有钱人也这么抠吗?”花锦把外套叠了叠,起身拉开门走下去。   “勤俭节约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再有钱也不能丢失这种美德。”裴宴下车关上门,“节约有什么错?”   花锦:“……”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能是因为酒店的床太软,她醒了好几次。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回到了那辆拥挤的火车上,四周弥漫着怪异的味道。她又好似回到了那个雨夜,全身冰凉得以为自己再也活不了。   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看着窗外的阳光,揉了揉脸,从床上爬了起来。   新的一天,阳光正好。   登上回程飞机时,花锦没有与裴宴同一个航班,她坐在临窗位置上,用微信给对方发了一个谢谢。直到飞机临起飞手机关机的时候,对方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回到居住的地方,花锦忽然来了灵感,开始绣起网友冬天不太冷定制的熊猫绣手帕。   那位老奶奶想要的不是那条熊猫手帕,而是怀念母亲对她的一腔爱意。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老人有时候的爱好跟小孩子很相近,她该考虑的不是如何体现自己精湛的绣技,而是绣出顾客喜欢的绣品。   老奶奶的母亲不是专业绣工,绣出来的熊猫不一定精美,但一针一线都带着感情。她知道自己即将赶往前线,绣这条手帕时,不知有多少对女儿的不舍与祝福。   她想要让女儿记住所有的美好,记住她的爱,而不是分离与悲伤。   慢慢静下心来,花锦在家连绣了好几块不同的熊猫绣手帕,有精致如活物的,有充满童稚的,也有充满欢乐的。每张绣图都不同,熊猫的姿态也各异,但是花锦绣得很顺手。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仿佛所有身心都陷入了刺绣的世界,她不再是她,而是一位爱着祖国,爱着女儿,爱着自己家庭的伟大女性。   历时半个多月,最后一块手帕做好时,花锦收了针。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所有精力,懒洋洋地躺卧在了沙发上。   拿出手机给冬天不太冷发了一条微信,把店的地址告诉了对方,让他有时间就过来取绣品。做完这一切,花锦觉得自己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在沙发上趴了很久,才点开手机刷微博。   微博首页上的消息千奇百怪,有好几位知名博主都转了同一条视频,她点开一看,才知道这是一条寻找好心人的微博。   视频里的人说,他在人烟稀少的路边出了车祸,幸好被路人发现,帮他报了警,还给他披上了衣服。视频清晰地拍出外套的样子,花锦觉得有些眼熟。   评论区下方,很多人在夸奖好心人,也有人夸奖受害者知恩图报,但是热门评论里有一条却是在说这件西装有多贵。   热心网友甲:你们知不知道这件外套有多贵!我半年的工资都买不起一件。我怀疑好心人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名人,所以才做了好事不留名,以免引来社会舆论。   这条评论下面,有人贴出了西装同款价格截图,还有人猜测好心人究竟是谁,更多的人在祝福这位有钱人以后越来越有钱,一生美满。   花锦盯着那张西装价格截图,脑子里已经想到了某个人。   热心网友乙:有钱还心善,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享福。   热心网友丙:受害者是不是在江酒市发生的车祸?这事我妈跟我说过。半个月前,她听有人出了车祸,就跟着过去看了看。我妈说,报警的是对年轻情侣,男的长得特别好看,像是电影明星。他女朋友坐在车里没有出来,不过远远瞧着也很漂亮。如果博主真的是这起车祸受害者,我猜测救人的可能是一对明星恋人,他们怕恋情曝光,所以才会做好事不留名。   热心网友丙的评论,引起了很多网友的讨论,甚至还有不少人顺着这条线索,开始扒各家艺人当天的行程,以图找到蛛丝马迹。   看完这些乱七八糟的评论,花锦美滋滋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原来她的长相已经达到女明星标准了吗?   “裴哥,大师已经把手帕绣好了,还绣了几块不同的,这效率也太高了。”杨绍收到绣师发来的信息,高兴地发了对方一个大红包,扭头对喝茶的裴宴道,“多亏了你这次帮忙,让绣师这么快就把手帕绣了出来。”   裴宴轻轻晃动着茶杯,垂着眼睑道:“嗯。”   见他态度冷淡,杨绍也不在意。一个能在娱乐场所喝茶的奇葩男人,态度冷淡点算什么?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杨绍见是陈家两兄弟,忙扭头看向裴宴。他见裴宴连眼皮都没有抬,就猜到了裴宴的态度,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去招呼陈家两兄弟,自己继续陪着裴宴说话。   “走了。”裴宴站起身,看也不看往自己这边凑的陈森跟陈江,“你们慢慢玩。”   “裴哥,我送你。”杨绍连忙跟着站起身,从角落里拿了一把伞,“外面在下雨,我送你出去。”   陈森看着裴宴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自从他在街边骂裴宴的事,被裴宴发现以后,裴宴就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他本想趁着今天人多,给裴宴陪个罪,哪知道对方竟然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妈的,好气,可是他还要保持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天下雨了,让陈家兄弟透明吧。 第15章 熊猫手帕   杨绍拿着伞一路追了出去:“裴哥,我也不知道陈家那两个今晚回来,下次我们几个单独出去玩,绝不让外人烦着你。”   “跟你没有关系。”裴宴停下脚步,拍了拍杨绍的肩膀,“下次再约。”   “行。”杨绍撑开伞,递到裴宴面前,“路上小心。”   “难道我还能学陈江夜里飙车不成?”裴宴接过伞,“你自己玩去吧,我先走了。”   杨绍看着裴宴想问一问那位蜀绣师的事,可是想到他明天就要过去取成品,没必要多此一问。以裴哥的性格,也不爱搭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个月能帮他送绣师去老家,可能已经是他最大的温柔了。   送走裴宴,杨绍回到包间时,听到陈江在骂两个多月前,害他出车祸的司机,一脚踹开半掩的门:“你就消停点吧,你超速行驶,人家好好开着车,被你害得现在都没出院,你还好意思抱怨?”   听杨绍这么说,陈江脸上有些过不去,反驳道:“杨绍,你别以为抱上裴宴的大腿,就在我面前装大爷。”   包厢里的气氛顿时僵住,在座众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平时就算有什么不开心,也都不会闹到明面上来,现在陈江突然来这么一句,大家面上都有些过不去。   “呵。”杨绍冷笑,“你还真说对了,老子就是抱上了裴哥的大腿,你要是不服,就给老子憋着。”   “杨绍,你别跟他见识,他喝了两口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陈森端起桌上的酒,朝杨绍陪笑道,“我敬你三杯,就当是哥哥跟你赔罪。”说完,也不等杨绍开口,径直三杯酒下肚,给足了杨绍颜面。   陈江见自家兄弟弯腰替自家赔罪,脸色变来变去,低声向杨绍道了一声歉,便走到角落里玩起了手机。   杨绍在心里冷笑,他就算是抱裴哥大腿又如何,要真论起来,在座又有几个不想去抱呢?   在家忙碌的这大半个月里,花锦很少去店里,手上的工作完成,她终于有时间到店里做事。她走进店的时候,谭圆正坐在工作台旁发呆,连她走进门都没有察觉。   “汤圆,在想什么呢?”花锦在漆器方面只懂个皮毛,所以店里大多与漆器有关的订单,都是谭圆在负责,她只能帮着做一些简单的物件,“最近订单太多,累着了?”   “哪有什么订单。”谭圆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描漆笔,叹口气道,“漆器一个月到头也卖不出两件,再这么下去,我只能靠你绣东西养我了。”   “好啊。”花锦把店里的一些摆件换了下位置,“只要你愿意抛弃你家曹亦,我明天就娶你回家。”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不嫁给你,你愿意养我吗?”谭圆双手合十,“我吃得不多,每天也就吃一斤鲍鱼,两斤燕窝,五斤澳洲小龙虾……”   杨绍站在店门口,听着里面的交谈,迈出的脚收了回来。他抬头看了看店门口的招牌,这儿是绣师说的地方没错,可是这两个女孩子……   也许他不该出去打扰她们的感情世界?   说笑间,花锦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位金色头发的年轻人,停止跟谭圆开玩笑:“你好,欢迎光临。”看清来人长相后,花锦恍然,这不是一个月前在医院里遇到的那个菠萝精?   “你好,我来找贵店的绣师,我来取定制的绣品。”杨绍也觉得花锦有些眼熟,但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美女在前,他耐性向来格外好,连说话的语气都客气了几分。   “您是来取熊猫绣的那位贵客?”花锦瞬间反应过来,“请您稍坐。”   也许他不仅头发是金色,连钱包也是金色的,所以发红包的时候,才这么豪迈。   杨绍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宣传册,宣传册里全是店里做出来的成品。他没翻几页,刚才那位美女又回来了。   对方把手里的木盒放到他面前:“请您看看,是不是合心意。”   放下手中的宣传册,杨绍轻轻打开了木盒。放在最上面的一条手帕,绣着一大一小两只熊猫,熊猫的眼神灵动,甚至绣出了熊猫身上毛绒绒的感觉。他忍不住惊叹一声:“好精湛的绣技。”   “这条手帕上熊猫虽然生动,但是我想,也许您的长辈会更喜欢这一条。”花锦抽出放在最下面的手帕,与刚才那条精美的熊猫绣相比,这条手帕上的三只熊猫看起来简单了许多,粗看之下并没有特别之处,但再仔细看几眼,就发现这块手帕带着几分独属于儿童的天真与可爱。   明明三只熊猫长得黑眼珠,杨绍愣是从它们的黑眼珠里,看到了独属于一家三口的温馨与安宁。这种安宁感不太好用语言形容,就像是它们生活的地方很安宁,没有灾祸,没有苦难,只有美味的食物与优美的风景。   杨绍翻了翻其他手帕,每条手帕给他的感觉都不同,但是每条都让他惊喜。他从沙发上起身,郑重道谢:“这些绣帕我很喜欢,不知能否与绣师见一面,我想亲自向她道谢。”   “客人真会开玩笑,绣这些手帕的就是我啊。”花锦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位菠萝精,不符合你心目中老人家的形象,真是不好意思呢。   “你就是那位了不起的绣师?!”杨绍震惊地看着花锦,瞬间话锋一转,“你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绣技竟如此高超,实在太了不起了。”   在美女面前,能说十句好听的话,就绝对不说半句不好的话。   花锦:“……”   不到二十?   这种客套话是不是太浮夸了?不过,她喜欢。   “手帕布料采用的蜀锦,绣线由纯桑蚕丝制成……”   “大师,”杨绍激动道,“这次的绣品,我奶奶一定会喜欢,这次实在太麻烦你了。”说完,他抱起木盒,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花锦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哎!”   杨绍回头见花锦要出来送他,对花锦道:“绣师,你请留步,我就不打扰你跟朋友交流感情了。”   眼睁睁看着菠萝精瞬间跑得没影,花锦目瞪口呆。绣品的尾款还没付呢,跑什么跑?   “花花,这人是来……抢劫的?”谭圆从头到尾都还没反应过来,“穿着一身名牌,怎么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花锦扭头看谭圆,而且她们六七年的闺蜜情谊,还需要联络感情?   杨绍拿到绣品后,就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他心里莫名有种感觉,这几条绣帕里,一定会有奶奶喜欢的,一定有。   把车开回家,杨绍把车门一甩,连车都来不及锁,抱着木盒冲进家门。奶奶近两年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变得越来越爱跟小辈们提起以前的事。杨绍担心老人心情不好会影响身体,总是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奶奶。”杨绍跑进屋,见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看抗战剧,把木盒放到老人膝盖上,“你快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别跑太快,小心脚下别摔着。”老太太不急着打开木盒,伸手摸了摸孙子的额头,掏出手帕擦干净他脸上的汗,“汗水都跑出来了,快回房间换件衣服,别感冒了。”   “奶奶,我没事,你先看我给你买的礼物。”杨绍胡乱抹了一把脸,从帮佣手里接过老花镜替老太太戴上,“这次的礼物,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失望什么?”杨绍的父亲杨学绅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裴宴。   “裴哥也过来了?坐。”杨绍招呼着裴宴坐下。   “姑婆。”裴宴走到老太太身边,几句话就把老太太逗得喜笑颜开,连膝盖上的礼盒都忘了。最后还是在杨绍的提醒下,才让老人家想起这件东西。   “奶奶不缺什么东西,你把钱留着自己花,别浪费钱。”老太太笑着打开木盒,见最上面放着一块绣工精湛的绣帕,笑容又灿烂几分,“这帕子绣得不错,好手艺。”一边说,她一边继续翻,翻到最后一条时,苍老的手忽然顿住,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她抖着手把这条手帕抽出来,轻轻抚着上面的熊猫,“像,真像啊。”   “奶奶……”杨绍见奶奶情绪不对劲,担心她身体受不了,连忙轻拍她的背,“您要是不喜欢,我把它拿走。”   老太太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手帕,语气里满是怀念:“当年妈妈给我绣的手帕,好像也是这个样子。没想到,一转眼就是七八十年过去了。”   裴宴看着被老太太捧着轻轻摩挲的手帕,侧头去看杨绍。   这就是杨绍让花锦绣的熊猫图手帕?   弯腰捡起一条被老太太忘在一边的手帕,裴宴恍惚间觉得,手帕上那个打着滚的胖墩熊猫,好像在用一双豆豆眼盯自己。   胖墩的眼珠很黑,就像花锦那只花孔雀的眼瞳。   作者有话要说:  杨绍:在美女面前,我永远拥有着强大的求生欲。不过美女好像都喜欢美女了?   谭圆: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花锦:请问,如何优雅而又不失强势的讨债,急,在线等! 第16章 误会   “阿宴也喜欢熊猫手帕?”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裴宴,“那这条就送给你了。”   裴宴想说,他一个大老爷们,揣条手帕在身上有什么意思。可是再看老太太的表情,就像是小朋友找到好吃的糖果,急于跟小伙伴分享。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被他咽了回去,把手帕叠了叠,放进衣服口袋里:“谢谢姑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手帕?”   “哎哟,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你们这些小娃娃喜欢什么,我还能看不出来?”有后辈欣赏自己喜欢的东西,这让老太太心情很好,中午吃饭的时候,不用家里人劝,就多喝了半碗养生汤。   吃完饭,杨绍想哄着老太太去午休,哪知道老太太今天精神格外好,拉着他跟裴宴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想起裴宴一句话都不想跟陈家兄弟说的样子,杨绍担心地看了眼裴宴。   老太太却不知道自家孙子的担心,她轻轻拍了拍裴宴的手背:“你相貌像你曾祖父,是有福气的命。”   听到这话,裴宴不置可否一笑。他幼年丧父丧母,在爷爷膝下长大。七八年前,爷爷过世后,他就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有没有福气,还真不好说。   既然老太太说他有福气,那他就当自己有福气了。   “现在这个年代好,你们这些年轻人,安安稳稳过着日子,出门有飞机汽车,没事就四处旅游玩乐。”老太太目光渐渐变得悠长,“我们那个年代,很多人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每天晚上都会让青壮年在村口守夜,过着惶惶不安的日子。后来在很多年里,我晚上听到飞机的声音,都会从梦中惊醒,害怕那是侵略者的空袭。”   “奶奶。”杨绍有些不安,最近奶奶总是回忆从前,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这让他忍不住多想。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长辈跟客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总是插嘴。”老太太瞪了杨绍一眼,精神头十足。   听到这声骂,杨绍顿时放下心来,能这么骂他,说明身体不错。   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两三个小时,裴宴就坐在沙发上,陪老太太聊了两三个小时。他走的时候,老太太热情地欢迎他常来家里做客,而且还又多分了两条熊猫手帕给他。   揣着三条手帕被杨绍送出门,裴宴见杨绍垂头缩肩的模样:“怎么,准备跟出来把手帕要回去?”   “裴哥,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是那种人吗,几条手帕才多少钱……”说到一半,杨绍突然瞪大眼,“糟了,我忘了给钱。”   脑子里不断回放自己抱了盒子就跑的场景,杨绍忽然被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息环绕。做出这种事,那位长得很漂亮的绣师会怎么看他?   装阔的假大款?   抢劫犯?   逃款狗?   越想越觉得脸皮在发烫,杨绍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绣师还没有发消息给他。他毫不犹豫连发几个大红包给对方,解释了今天因为绣帕太漂亮,他激动得忘了给钱。   很快对方回复了消息;   繁花:没关系,这也代表着你对我作品的满意,谢谢,欢迎您下次光临。   回复完这条消息以后,繁花才不紧不慢收了红包。   看着短短几句回复,杨绍想,这位绣师真是一位优雅知性又不看重金钱的奇女子,对方为了绣好手帕,特意赶去蜀省不说,还特意绣了好几个风格的成品。   这么伟大的绣师,这么不看重金钱的绣师,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吃亏?心情一激动,他又连发了五个大红包过去。   这次对方没有收,反而表示他付的钱已经绰绰有余,不用再付钱了。   杨绍哪能接受这种说法,强硬地表示,若是不收红包,就是代表看不起他,以后不想做他生意。   等对方终于愿意收下红包,杨绍收好手机,对还等在一边的裴宴道:“裴哥,我这次遇到的绣师不仅年轻手艺好,品性也是无可挑剔,不知道这样的大美人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没有,那我就嘿嘿嘿……”   裴宴单手插兜,左边眉梢微微动了一下,花锦那种女人,品性无可挑剔?   为了在朋友圈发张照片,来来回回拍十几片,还要修图半小时,这种自恋的花孔雀,杨绍竟然说她无可挑剔?   “我觉得你不仅穿衣品味不好,眼神也不好。”裴宴想了下杨绍与花锦站在一起的画面,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你们不合适。”   “啊?”杨绍看着裴宴大步离开的背影,以为裴宴是说他们身份不合适,解释道,“没事,我不嫌弃。”   裴宴拉开车门,转头看他:“我担心她嫌弃你。”   “我这么有钱,她也嫌弃?”杨绍摸了摸下巴,“应该不至于吧。”   “也许……她会嫌你丑?”裴宴扔下这一句,不等杨绍反应,就坐进车里,顺手关上了车门。   杨绍:……   难怪都说一表三千里,这种远房表哥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好听。他厚着脸皮蹭上裴宴的车,“裴哥,今晚我请客,走走走。”   裴宴瞥他一眼:“吃什么?”   杨绍:“随便点,都可以。”   高风亮节、品性无可挑剔的花锦收下杨绍发来的红包,美滋滋地哼着歌,转头见谭圆趴在桌上发呆:“走,今晚请你吃豪华西餐。”   “那个欠钱不给的客人,把尾款付了?”谭圆抬起头,见花锦笑容灿烂的模样,就知道这次赚得不少,“不吃西餐,听说城东开了一家很不错的海鲜餐厅,我们去那吃。”   常有客人觉得花锦知性优雅还不爱钱财,这些人怎么就没有仔细想过,花锦什么时候少收过他们一毛钱?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替我省钱。”花锦用手机搜了一下海鲜餐厅的位置,拿起包包,“走走走,现在就去。”   真希望多来几个这种要求少,出手大方的客人,就算心里抱着要把传统手艺发扬光大的梦想,也是要吃饭的。   花锦跟谭圆赶到海鲜餐厅时,正是用餐高峰期,两人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才等到空桌。   餐厅的生意火爆,里面环境很好,顾客们小声说着话,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吵闹。   点的东西上桌,花锦与谭圆齐齐抬头看着对方。   “你拍照。”   “还是你拍吧,等下我盗你的图。”花锦笑得一脸无辜。   “你能再懒一点吗?”谭圆掏出手机,朝着桌上的美食拍了几张照片,“最近你绣了不少东西,暂时先休息两天,不然脖子跟腰受不了。”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花锦掰开大龙虾的钳壳,在肉上浇好料汁,“倒是你最近一直看着店,连个约会的时间都没有。接下来几天我来看店,你跟男朋友好好玩几天。”   “有什么好玩的。”谭圆低头吃鱼片,语气淡淡。   “这是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花锦有些意外,谭圆跟她男朋友谈了四五年前的恋爱,俩人在大学里就好上了,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怎么听谭圆的语气,带着几分怨气。   “没吵。”谭圆摇头,“我跟他没什么好吵的。”   没什么吵的才严重,花锦见谭圆不想谈这件事,只好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我愿意做你永远的心情垃圾桶。”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妈,就是你最爱我。”谭圆强颜欢笑道,“对不对?”   “对对对,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不然我们能在一起相亲相爱五六年。”花锦举起饮料杯,“来,为我们不离不弃的爱喝一口。”   被花锦这么一调侃,谭圆心情好了很多,她端起杯子跟花锦碰了碰。   从包间出来,杨绍无意间就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一时间他走也不是,打招呼也不是,等对方把杯子放下后,才装作恰好路过道:“花绣师,真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你好。”花锦的目光越过杨绍,落到了他后面的裴宴身上,“裴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裴宴看了眼她面前堆成小山的龙虾壳,又瞥了眼她的腰,肉都吃到哪儿去了?他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叫杨绍,花绣师以后称我小杨就行。”杨绍用怪异的眼神看了花锦与谭圆一眼:“不打扰二位用餐,我们先走一步。”   走出餐厅,杨绍哀叹一声,来祭奠自己还没发芽就夭折的爱情幼苗。   “怎么,发现对方确实对你这张脸不感兴趣,所以失望了?”裴宴把卷起来的衬衫袖子扣好,却没有管松松垮垮的领带。   “也许花绣师并不是不满意我的脸。”杨绍语气沉重,“她是不满意我的性别。”   裴宴莫名其妙地看了杨绍一眼,这是脑子出了毛病。他拉开车门:“上车。”   杨绍安安静静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道:“裴哥,你前段时间跟花绣师单独相处过,你觉得她……怎么样?”   裴宴面无表情:“我在开车,别跟我说话。”   杨绍憋气了一会儿,再次忍不住:“你说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就对男人没兴趣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谭圆、花锦: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第17章 死心吧   “你说什么不感兴趣?”裴宴音量提高了几度。   “就是对男孩子不感兴趣……”杨绍隐隐觉得裴宴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仔细一看,又看不出哪里不对。他挠头道,“我本来是想追求那位姓花的绣师,没想到她跟她的那个朋友关系格外好。”   一路无话,裴宴把杨绍送到家门口,抬了抬下巴:“下车。”   “谢谢裴哥。”杨绍很识趣,不等裴宴赶他就滚下车,转头趴在裴宴这边的车窗旁:“裴哥,听说陈家的那个项目,你没有撤资?”   “我是跟陈老爷子做生意,跟我看不惯陈家兄弟没关系。”裴宴拍开他扒着车门的手,“你突然来问这个事,是在帮谁的忙?”   “陈森的堂妹跟我以前是同班同学……”   “你怎么不说,她还是你前女友?”裴宴左右食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你年纪已经不小,不要整天只想着吃喝玩乐,该跟着表叔学管理公司了。”   “哥,你是我亲哥。”杨绍知道裴宴对他这行为有些不满,想说几句好听的话来缓和气氛,哪知道裴宴直接关上车窗,把车开走了。   “这古里古怪的性格,哪个女人受得了。”杨绍揉着鼻子,想着裴宴这些年的脾气,摇了摇头。   车内,裴宴一把扯下系在脖颈处的领结,打开了车里的音乐播放器。   突然落下的雨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裴宴减缓车速,开过一个十字路口,看到路边某个熟悉的身影以后,忍不住减缓了车速。   “说下雨就下雨,车也打不到。”谭圆跟花锦躲在公交站牌下,“花花,你今晚上我家去吧,这边离我家比较近。”   花锦看着打车软件上的排队时间,叹口气:“走……”   “美女,需要我送你回家吗?”一辆车缓缓停到花锦面前,没有溅起一点地上的积水。等车窗打开,看清驾驶座的人是谁后,花锦沉默了。   又是裴宴这个不正经男人。   “还傻站着干什么,上车。”看到花锦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裙摆,裴宴满脸嫌弃,“这么大的雨,你还真打算在外面淋雨?”   花锦见雨越下越大,拎着手里的购物袋拉开后座车门,把谭圆一起拉上了车:“裴先生,谢谢你。”   裴宴抬头看后视镜,忍不住转头看了眼花锦握着同伴的手:“旁边有纸巾,你自己拿。”   “哦。”花锦弯腰找出纸巾,抽出两张顺手帮谭圆擦去脸颊上的雨水。转头发现裴宴正盯着自己看,以为他是在好奇谭圆的身份,便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友谭圆。”   “你好。”不知道是不是接触的有钱人太少,谭圆莫名觉得这位开车豪车的帅哥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裴宴对她略点了一下头,问花锦:“去哪儿。”   花锦报了谭圆家住址:“先麻烦你送我朋友回家。”   “你们没住一起?”裴宴从副驾驶上找出一条毛巾扔到花锦身上,发动了汽车。   “她跟爸妈住,我住过去不方便。”花锦被毛巾扔了一脸,拉下毛巾道,“就不能温柔点吗,我的妆都被蹭花了。”   “黑灯瞎火的,谁看你的妆怎么样。”裴宴阴阳怪气道,“真不好意思,我确实不如女孩子温柔。”   听他语气不太对,花锦没有回嘴,蹭别人的车,也要嘴软的。   把湿透的裙边卷了卷,顺手把毛巾盖在自己跟谭圆膝盖上,她把一大袋零食全都给了谭圆:“拿去,没什么烦恼是一堆零食解决不了的,一堆不行就两堆。”   “你好心机哦,是不是故意想让我长胖?”谭圆知道自己的坏心情还是被花锦看出来了,所以才特意买了这些她喜欢的零食。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花锦一脸震惊,“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聪明。”   “去你的。”谭圆抱着满满一大口袋零食,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真实的笑意,“花花,谢谢你。”   “说这些干什么,我们两个谁跟谁。”花锦伸手理了理她脑袋上立起来的几根头发,她们现在坐在别人车上,太过隐私的话不适合说,所以只能伸手抱了一下她的肩膀,“明天你在家休息,我看店就行。”   谭圆没有拒绝,她低头看了眼袋子里零食的品牌,失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买这家的东西。”   花锦帮她把购物袋系上:“大品牌商生产的东西,比一般的厂商更安全,我选这个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就是他们家的零食比其他家贵。”   花锦啧了一声:“那也是我们钱包的问题。”   谭圆:“……”   裴宴把车停到小区门外,花锦看到小区门口站着一个人,是撑着伞的谭叔。   看着谭叔不停张望的样子,花锦推了推谭圆:“谭叔接你来了。”天下着雨,做爸爸的担心女儿进小区这几步路里淋雨,所以拿着伞提前在门口等着,这样的父女情,或许是很多家庭都能够拥有的吧。   谭圆向裴宴道了谢,推开门下车,几步跑到谭庆的伞下。裴宴的目光落到谭圆手里的购物袋上。等父女二人走进小区大门,他转头问花锦:“你住哪儿?”   花锦报了地址,裴宴一边开车,一边道:“你很喜欢圆盼食品公司的产品?”   “嗯。”花锦低着头玩手机,裴宴只能在后视镜里看到她光洁的额头,他呵笑一声,“你们绣师,在食物品牌上,也有自己的坚持?”   “没有,这只是我的小爱好。”花锦点着手机,把谭圆拍的美食照发到朋友圈,“我代表不了其他绣师。”   “那我觉得,你这个小爱好应该改一改。”裴宴解开衬衫上面两颗扣子,人前经常穿衬衫领带西装,但他本身是个不喜欢被束缚的人,“圆盼的食品质量也就那样,价格高是因为品牌效应,你没事不要跟钱过不去。”   花锦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片刻:“有这么糟糕?”   “拿这钱来浪费,不如多买一袋水果。”裴宴嗤笑,“圆盼高层管理混乱,现在网红食品如雨后春笋发展起来,生产规模已经渐渐缩小,从神坛上跌下来是早晚的事。”   花锦唇角动了动,欲言又止,半晌后道:“我知道了。”   把车开到花锦说的地方,裴宴看着黑漆漆的,连个路灯都没有的巷口,眉头皱得死紧:“你一个女孩子,就单独住在这种地方?”   “这边租金便宜,离地铁口又近,还是我托朋友帮忙才租下来的。”花锦把膝盖上的毛巾叠好:“裴先生,你没租过房,不知道现在的行情。那些地段好环境好的小区,连一间地下室每个月都要花上几千。”   “手工绣卖那么贵,还不够你花?”裴宴熄了火,从车上找出一把伞,拉开车门绷着脸道,“走,我送你进去。”   “这就不用了……”   “什么不用,这里黑灯瞎火的,万一闹出什么刑事案件,我恐怕就要被警方当成嫌疑人。”裴宴撑开伞,面无表情道,“到时候我的名誉损失谁来赔?”   花锦下了车,躲在了裴宴的伞下。   “人工绣品虽然卖得不便宜,可做一件绣品要花不少时间,而且不是什么时候都有人舍得把钱花在这些与吃喝无关的东西上。”花锦低头绕开地上的积水,“你小心,这里有个坑,别……”   话音未落,裴宴就一脚踏了进去,泥水溅了他一裤腿。   “裴先生,要不你把伞借给我,我自己进去吧。”花锦指了指巷子另一头,“穿过这条巷子,再往前面走几十步,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裴宴没有理她,而是撑着伞继续往前走:“这行如此不容易,你就没想过换个工作?”   “学习蜀绣前,我做过不少工作,连给人贴膜这种事,也干过一两个月。”花锦笑了笑,只是笑容隐藏在晦暗的夜色中,让人看不真切。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穿过小巷,裴宴明显不习惯走这种路,走得比花锦艰难。   好不容易走到楼下,花锦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光,看清裴宴裤腿与皮鞋沾满泥水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很好笑?”裴宴臭着一张脸。   “确实有点好笑。”花锦诚实的点头,于是裴宴的脸更臭了。   “是小花吗?”住在二楼的陈老太听到动静,从窗户边探出半颗脑袋,“上次我给你的药酒,你擦完了没有。这两天下雨,你的腿肯定又要疼,要不你过来拿一瓶过去?”   “陈奶奶,我那里还有半瓶呢,谢谢啊。”花锦仰头像陈老太道谢,陈老太盯着她跟裴宴看了几眼,才以探出脑袋时十分之一的速度,把头缩了回去。   裴宴看了眼花锦的腿,“我走了。”   “谢谢。”花锦走进楼道,很快被黑漆漆的楼道淹没。   裴宴回到车上,收到了花锦发来的一个红包,红包上备注是汽油费。   他点开红包,把钱收了起来。   裴:死心吧,你这种不为五斗米的小手段,是不会引起我注意的。   花锦捧着手机,看着裴宴回过来的消息,忍不住笑出声来。   繁花:呵,男人,你的倔强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裴宴看着手机,眉头皱成了大大的川字。   这只花孔雀,究竟对哪个性别的人更感兴趣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呵,女人。   花锦:呵,男人。 第18章 变色龙   不想回复对方这种带着挑衅与调戏的话,裴宴把车停到路边,翻开朋友圈看了一眼。有发旅游照的,发美女照的,炫耀新车新船甚至新飞机的,再往上一划,就看到了一张龙虾照。   繁花:这家店的东西很好吃,唯一的缺点就是贵,然而这不是店的缺点,而是我钱包的缺点。   身边有钱人太多,忽然刷出这么一条朋友圈,裴宴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穷人的不易。吃顿海鲜都要心疼钱包,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以后还是少说花孔雀两句吧,穷人不容易。这么想着,他顺手给花锦点了一个赞。   第二天早上醒来,雨势已经变小,花锦揉着发疼的膝盖,起身洗漱换衣服,谭圆电话打了进来。   谭圆:“花花,你的膝盖疼不疼,今天别过来守店了。”   把手机的免提打开,花锦坐在镜子前描眉:“没事,最近两年腿已经好了很多,我一个人待在家里,还不如在店里找点事做。”   手机那头的谭圆沉默片刻:“花花,要不我们找个靠谱的老中医,帮你调理一下?不然照这么下去,你老了以后可怎么办?”   “所以现在我们现在要努力赚钱,等老了以后住最好的养老院,吃最好的美食,请最好的家庭医生。”花锦语气欢快,“工作使我快乐,你别拦着我去店里赚钱。”   “那你路上小心,有什么事给我电话。”谭圆语气低落,“我中午吃完饭,就过来跟你一起看店。”   “中午吃了饭就休息,别跑来跑去浪费精力了,有什么事我肯定给你电话。一年到头那么多天都下雨,要是一下雨就把我关起来,那我多可怜啊。”花锦看了眼时间,“我已经准备出门了,你今天好好玩,别担心我啊。”说完,不等谭圆继续劝说,就赶紧把电话挂断了。   从拥挤的地铁里走出来,花锦撑开伞,走到人行道路口等红绿灯。路口站满了等灯的路人,大家站得很近,但都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让眼神落到别人身上,以免彼此尴尬。   “唉,你们看到没,网上有爆料博主说,上个月救了人不留名的好心人有可能是某小鲜肉,因为那几天他就蜀省,而且跟某女艺人关系亲密,疑是在谈恋爱。”   “不能吧,真有这种事,工作室早就跳出来宣传了,会这么低调?”   “也许是因为不想曝光恋情吧,有网友去这位小鲜肉微博下问,他也没反驳啊。”   “说不定他想蹭热度?”   无意间听到后面两位女生的闲聊,花锦微微皱眉,她们在说上次她跟裴宴在江酒市遇到的事情?不过这事怎么变得跟艺人有关系了?   红灯变绿,她无暇多想,顺着人流一起往前走。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女孩子的惊呼声,一条金色的狗从她脚边蹿过,消失在街头。   “明宝?明宝?”穿着长裙,戴着护腕的女子伸长着手臂,脸上满是惊恐与不安,“明宝,你去哪儿了?”   花锦见她脸上戴着眼镜,手却四处乱抓,走到她身边小声问:“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你看到我的狗了吗?”女孩子睁大眼“看”向花锦,眼神黯淡无光。看清她的双眼,花锦猜到这位女孩可能已经双目失明,她扶住惶恐不安的女孩,四处张望了一下,“我先扶你去离车道远的地方。”   “我的明宝很乖的,刚才一定是受了惊吓,才会忽然跑远。”女孩紧紧抓住花锦的手臂,“求你帮我找找,外面车那么多,万一、万一……”   她双唇颤抖不停,不敢说出最可怕的后果。   “你先别急。”花锦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会有事的。”   花锦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女孩子已经哭得不能自抑,如果不是花锦扶着,她恐怕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发生了什么事?”   花锦抬头,是两位穿着制服的交警,她连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明宝是我的导盲犬,我已经养了它三年了,它从来没有做过把我丢在半路的事,我担心它身体出了事,求你们帮我找到它,求求你们。”女孩茫然无助地抓着花锦的手,“它就是我的家人,我不能没有它。”她紧紧拽着手里空荡荡的牵引绳,仿佛只要抓紧了这根绳子,她的爱犬就会找回来一般。   两位交警见盲女哭得伤心,温言劝慰了几句,留下一个陪着女孩,另外一个骑着车顺着导盲犬跑丢的方向追了过去。   留下来的交警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他用对讲机让其他同事注意丢失的金毛犬后,到附近店里借了一条凳子,让盲女坐在角落里等。   “你是她的朋友?”交警见花锦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盲女,顺口问了一句。   “我只是路过,”花锦摇头,“刚好遇到这件事而已。”   交警闻言禁不住多看了花锦两眼,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不早了,这个女孩子应该是赶去上班的人,在这里耽搁这么久,会不会迟到?可是这位眼盲的老百姓是位女性,他单独陪着也不太合适。   想了想,他拿对讲机联系了附近的女同事,随后对花锦歉然笑道:“不好意思,要耽搁你一会儿,我的一位女同事马上赶过来。”   “没事。”花锦见盲女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忍不住笑道,“看来还是警察叔叔让大家有安全感。”   年轻的交警被花锦这句话调侃得面红耳赤,他拉了拉警帽:“为百姓服务,应该的,应该的。”   没过一会儿,交警接到同事电话,导盲犬找到了,身上有伤口,但是没有生病危险。花锦见盲女听到狗找到后又哭又笑的样子,偷偷松口气,转身往店里赶。   “等等,请问你是……”交警见花锦偷偷走开,盲女又看不见,只好帮着问了一句。   “请叫我红领巾。”花锦扭头挥了挥手,不等盲女起身跟她道谢,就趁着红灯变绿,快速穿过了人行道。晚开店一会儿,损失的就有可能是钱,做人不能跟钱过不去。   红领巾?   交警脸上的严肃表情几乎绷不住,干咳两声。   “她走了吗?”盲女有些失落,“我还没有向她道谢呢。”她的世界本就是一片黑暗,明宝就是她的眼睛。在明宝跑丢的那一刻,她整个世界的安全感消失殆尽,直到有人扶住她的手臂,她才从无尽恐惧中走出来。   可是她不知道她住在哪儿,叫什么名字,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就让她走了。   打开店门,点燃熏香,花锦见没有客人,便坐在绣架旁绣锦鲤画。成品中,锦鲤绣是最好卖的绣品之一,所以平时不忙的时候,她就做一些与锦鲤有关的物件摆在店里售卖。   外面的雨又大了起来,花锦放下针,打开了店里的音响。为了让顾客觉得她们这家店低调奢华有内涵,店里买了很多轻音乐光盘。   这种雨天不会有太多客人来看绣品,花锦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看着橱窗外的雨幕发呆。   “你好。”一个穿得严严实实,戴着墨镜的女人走进店,指着墙上的旗袍道,“这种旗袍,可以定制吗?”   “可以。”花锦看了眼女人的身材,对方在花锦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脸。   “您身材很苗条,可以试试这件旗袍的上身效果。”花锦说着,准备去取旗袍。   “不用了。”墨镜女人递给花锦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需要的尺码,“三周后我来取。”   见戴着墨镜的女人转身就准备走,花锦连忙叫住她:“女士,请等等。”   “还有事?”   对方脸上虽然戴着硕大的墨镜,但是花锦还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耐烦”的情绪,她笑眯眯地用食指敲了敲台子,“不好意思,只要是定制绣品,本店都要收百分之三十预定费。”   “难道我还会付不起这么点小钱?”墨镜女人语气变得更加糟糕。   听对方语气变得糟糕,花锦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无奈又无助:“女士,看您的气质与打扮,我就知道您不是这样的人。但我替人打工,实在不敢自己做主,如果让老板知道我接了预定却没有收定金,会辞退我的。”   并不存在的老板,必要的时候,总是要出来背一背锅的。   墨镜女人语气顿时软了下来:“算了,你这种也不容易。多少钱,我付给你。”   “谢谢您,您真是太好了。”花锦一边把收款二维码交给对方,还不忘给对方一个感激又欣喜的眼神。   觉得自己帮了小员工大忙的女人,在花锦感激的眼神中,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收到一大笔定金的花锦,心情同样美滋滋。   站在店外的裴宴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花孔雀并不能形容这个女人的特点。   她哪里是花孔雀,分明是变色龙。   作者有话要说:  花锦:脸面?不存在的。 第19章 冤大头   “这么巧?”花锦走到店门口,“你这是……路过?”   裴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难不成还能是专程来看你?”   花锦听到这话笑出声:“外面还在下雨,你进来坐会儿,我给你倒茶。”   裴宴想说,这种小店,他怕进去后腿都迈不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双腿就跟不听使唤似的,不知不觉就跟着花锦的步伐走了进去。   进了店,他发现这家店的面积虽然不大,但布置得很巧妙,让人很容易就放松身心。   靠近绣架的地方,摆着小桌跟沙发凳,裴宴的腿太长,坐到沙发凳上时,整个人蜷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   “你坐这个。”把茶杯放到桌上,花锦把自己平时用的绣椅往裴宴面前推了推。   “没想到你的店,就在这里。”裴宴起身换了个位置坐,他想起上次听陈森说他坏话时,好像就离这家店不远。   “虽然现在很多人都喜欢在网络上买东西,但是有一家实体店,会增加顾客对我们的信任度。”花锦抬头看了眼窗外,“更何况我们的店在这里,只要路过的行人多看一眼,也能加深一点路人对刺绣的了解。”   裴宴抿了一口茶,茶叶很普通,泡茶的水也很普通,平时他早就挑剔了,但今天可能是因为出门太早,口有些干,他觉得这种茶水也可口起来。   店里忽然安静了下来,裴宴偏过头,看到绣架上还没有绣好的锦鲤图,色泽鲜艳的锦鲤游弋在水中,身上的鳞甲似乎在太阳照射下,发出了璀璨的光芒。他眨了眨眼,才看清锦鲤并没有真正的反射光芒,只是看起来太过真实。   放下茶杯,裴宴站起身:“我该走了。”   花锦点了点头。   裴宴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花锦没有说话,反而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问“你怎么还不走”,他心情莫名变得有些糟糕,把一张邀请卡拍到桌上。   “这是什么?”花锦看着素雅的邀请卡,见裴宴的表情似乎有些不高兴,准备伸出去拿邀请卡的手,又缩了回来。   “过几天有个传统艺术展览会,因为有些展品很贵重,所以只在内部开放,你如果想去,就去吧。”反正裴宴是看不懂什么刺绣、漆器、陶器的艺术价值,早上收到主办方寄来的几张邀请卡,他下意识就想到花锦可能对这种展览会感兴趣。   “谢谢。”花锦开心地捏住了邀请函,尔后疑惑地看向裴宴,“要收钱吗?”   “不收。”裴宴冷着脸道,“我本来打算扔垃圾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遇到你。送给你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听到这话,花锦也不不生气,反而道:“下次再有这些需要回收的废物时,你千万别不要忘了我,我可以替你排忧解难。”   裴宴:“……”   “哥,真的是这里?”陈江看着街对面的绣品店,有些疑惑道,“我觉得是不是你猜错了?”   “呵。”陈森哼笑一声,“那天晚上裴宴下车的时候,表情还挺正常。那个女人把他叫过去后没多久,他就变了脸,所以肯定是那个女人给裴宴说了什么。”   “不是,哥,我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陈江想了想,“如果你没在外面骂裴宴,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所以这也不能怪人家妹子身上吧。”   “妹子,妹子!你看到一个母的就走不动道了?”陈森怒瞪陈江一眼,“你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些废话,现在家里因为裴宴冷淡的态度,对我们两个已经有了意见,你说该怎么办?”   “我脑子笨,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不过那个女人如果认识裴宴,你现在跑去找她麻烦,这不是雪上加霜?哥,你这事办的,怎么跟电视剧里无脑炮灰似的?”陈江双手插兜,“要我说,还不如去她店里多买些东西,说不定她心情一好,还能帮我们说几句好听的话。”   “你就这么怕裴宴,连一个还不知道跟他关系如何的女人都怕?”陈森额头上的青筋浮起,“还有没有出息了?”   “没出息。”陈江回答得很坦然,“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哼!”陈森抬脚就走,走了两步,又默默缩了回来,退到了陈江身边。   “怎么……”陈江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对面的店里走出一个很熟悉的人。   裴宴?   “裴宴,谢谢你。”花锦知道这个展览会有多难得,前几天她就听高姨提过,说里面不仅有近现代大师们的作品,还有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文物,若是能进去看一眼,简直就是人生幸事,可惜这次展览不对外开放,只攻一些专家学者研究探讨。   很多物件虽然在网上也能看到,但是实物带来的震撼,是照片无法比拟的。   “都说了是顺手,有什么好谢的。”裴宴微微抬着下巴,桃花眼里带着几分骄傲与懒散,“行了,我忙着呢,先走了。”   “再等一下。”花锦拉了一下裴宴的袖子,飞速跑回店里,把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塞到裴宴手里,“谢礼。”   裴宴怀疑地看着花锦:“里面不会有情书之类的东西吧?”   花锦:“……”   “裴先生,你是大忙人,我就不浪费你时间了,走吧走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情书呢。   “嗤。”裴宴嗤笑一声,拿着盒子回到了车上。他打开盒盖,原来里面是一条领带。   他把领带拿起来看了一眼,领带前下方绣着两只头尾相连的锦鲤,贴身的那一面,还绣着喜乐连年四个小字。   “喜乐连年……”裴宴把领带顺手扔到副驾驶座位上,把开了一段距离后,深吸一口气,把车停到路边,把领带叠好放回盒子里,压了压上面的褶皱,把盒盖放了上去。   他松了口气,心里的烦躁不安也顺利压了下去。   “哥,还去么?”陈江用手肘撞了撞陈森。   陈森又怒又恼,偏偏还不能发作:“去,不去我是你孙子。”   陈江往后退了一大步,这话要是被他爷爷奶奶听见,他们兄弟俩会被打死的。他踮起脚看了眼裴宴车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从没听说裴宴跟哪个女人关系亲密,但是看他刚才在店门口跟人拉拉扯扯的样子,难道两人……有一腿?   花锦刚把邀请函收好,就看到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她看着为首的男人,隐隐约约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陈森瞪着花锦,见花锦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回望着他,“你这里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我挑两件。”   陈江默默扭头看几分钟前还扬言要找人算账的哥哥,原来买人家的东西就是算账?   “先生,店里货架上的展品都是可以出售的成品,您若是对这些不满意,我们也接受定制。”花锦把宣传图册拿出来,“不知两位需要什么?”   “你会什么?”陈森走到沙发凳上坐下,用挑剔的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   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花锦慢慢想起了这人是谁,这不就是一两个月前,站在路灯下骂裴宴,被她听了全场的那个人吗?   不知道对方是真的来买东西,还是来报复她,花锦脸上的笑容不变,把宣传册放到陈森面前,“我擅长的是刺绣,对漆器会一些,但并不太擅长。”   “那就把这个还有这个给我包起来。”陈森胡乱指了两样。   “是这两样吗?”花锦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两分,“左边这件摆件上的图案名为功名富贵,绣的时候,采用了近十种针法,不管是面料还是绣线,皆取自……”   “不用介绍了。”陈森把卡递给花锦,“刷卡。”   “多谢。”花锦麻利地接过银行卡,用刷卡机扣除了金额,“先生,请您输入密码。”   陈森看了眼扣款金额,这么两个小玩意儿,竟然还不便宜。他绷着脸输了密码,等花锦把东西包好,扭头见陈江竟然还盯着一把团扇看,沉着脸道:“过来拿东西。”   “哦。”陈江跑回陈森身边,对花锦咧嘴一笑,“美女,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有空约出来玩玩。”   “先生真会开玩笑。”花锦嘴角往上翘着,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像我这种天天为生活奔波的人,哪有什么时间玩。”   “竟然这么辛苦,裴……”陈江语气一顿,干笑着打哈哈。   陈森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大步离开了店。   等兄弟两人一走,花锦就高兴地给谭圆发了一条微信。   繁花:汤圆,咱们店里摆了一年都没卖出去的摆件,终于被冤大头高价买走了!   这两个摆件寓意好,做工又精美,绣的时候花费了很多精力,所以价格也很昂贵,这一年来摆在店里,问的人很多,愿意掏钱的却没有。   就在花锦以为这两个摆件也要放在店里当镇店之宝时,冤大头终于送上了门。   没过一会,谭圆回信息了,说的却不是买东西这件事。   汤圆:花花,如果我做一辈子漆器,真的有未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陈森:老子就算被家里人骂死,也绝对不会向裴宴低一下头!高价买裴宴女人的东西,能算是低头吗?那是策略! 第20章 村姑   繁花: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花锦起身关了店里的电闸,锁上店门,见谭圆没有回复消息,直接拨通她的手机:“汤圆,把地址告诉我。”   “花花……”谭圆捧着手机,看着洗漱台镜子中,神情憔悴的自己,声音有些哽咽,“我没事,你别过来了。”   “屁的没事。”花锦直接道,“我跟你做了几年的朋友,你什么个性我还不知道?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过来接你。”   听到花锦凶巴巴的语气,谭圆原本漂浮不安的心,安定了下来,她拿出粉饼压了压眼角的泪痕,把地址告诉了花锦。   “圆圆?”身后响起男人充满担忧的声音,谭圆把手机放回包里,走出了洗手间。   两人坐回椅子上,谭圆低着头不说话,她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神情冷淡。   过了许久,坐在她对面的男友开口了。   “对不起,圆圆。”男友脸上带着疲倦,“我们三四年的感情,我刚才不该把话说得那么重,对不起。”   谭圆抬头看了他一眼,撇开头:“曹亦,我伤心的不是你话说得有多重,而是你把我这些年的努力,还有我爸妈的努力,全都否定了,你明白吗?”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曹亦解释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你好,为什么还要曲解我的意思?你做的那些漆器,不仅费时费力,又赚不了什么钱,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过这种日子?”   “可是你知不知道现在国内会做漆器的人越来越少,若是别人不做,我也不做,以后漆器还有谁会?”谭圆捏紧手中的咖啡勺,“曹亦,这是我爸一辈子的手艺,我不想把它丢了。”   “那我呢?”曹亦情绪有些激动,“我们以后要结婚,要过日子的。还有谭叔高姨年纪也大了,若是有个头痛脑热,也要花不少钱。我很敬重你的情怀,可是情怀不能当饭吃,我们要活命,要治病,要花钱。就算做漆器的手艺没有断绝在我们这一辈手中,可是下一辈、下下一辈呢?早晚有一天,它会消失在历史洪流中的。”   谭圆苦笑,“如果我身为漆器手工艺传人都不愿意做下去,其他人恐怕更加不愿意从事这个行业。曹亦,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而且我爸妈养老问题不用你操心,我家还没穷到那个份上。”   曹亦愣住。   “当年你在学校的手工艺大赛上,看到我做的漆器后,说我能够沉下心研究传统手工艺,非常难得。那时候让你夸我,让你追求我的东西,现在你却劝我放下。”谭圆笑得眼眶发了红,眼泪欲落未落。她闭了闭眼,把泪意都逼了回去,“这四年的时间,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   “是我变了,可人都会变的。那时候我们都还是没有接触社会的学生,不用考虑金钱与地位……”曹亦被谭圆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扭过头,“你跟花锦不同,你有父母、有学历,会有更远大的未来。像她那种从乡下来的村姑,没有学历,也没有其他发展的门路,除了抱高姨的大腿过日子,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生活方式。你天天跟她待在一起,不会越变越好,只会让自己变得跟她一样……”   “闭嘴!”谭圆沉下脸,“曹亦,花锦是我的好朋友!”   “就是因为你跟她做朋友,我才想点醒你!”曹亦见女友为了一个外人跟他翻脸,也动了怒意,“你好好一个名牌大学生,跟她一个村姑混在一起,是想拉低你的水平吗?”   “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才是真正拉低了我的水平。”谭圆怔怔地看着曹亦,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看待自己的好朋友。去年曹亦跟同学聚会时,不知道给同学送什么,是她跟花花赶制了二十多个手绣卡套让他带过去。年初他妈妈过生日,花锦为了让她在未来婆婆面前有好印象,绣了一条特别漂亮的披肩让她跟曹亦带回去。平时她跟曹亦忙的时候,花锦也常常帮他们忙,曹亦嘴里对花花说着谢谢,心里却这么想她?   “你说得对,我确实需要被点醒。”谭圆苦涩一笑,“曹亦,我们……分手吧。”   “就因为我说了花锦,你就要跟我分手?”曹亦不敢置信地看着谭圆,“我们几年的感情,你却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跟我分手,谭圆,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疯,我只是清醒了。”谭圆放下咖啡勺,表情渐渐冷下来,“对不起,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走吧。”   被谭圆的话气得发笑,曹亦把咖啡杯往前面一推,发出咔嚓的声响,引起了邻桌几个人的注意:“谭圆,你够狠,几年的感情,我那么爱你,而你却说放下就放下,你的心呢?”   “你如果不够狠,又怎么会当着我的面瞧不起我爸妈从事了一辈子的传统手艺,又怎么会嘲讽我的好友?”谭圆反问,“曹亦,我喜欢你,但我不仅仅为你一个人活。你想让我为你,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放弃朋友,放弃一切,我做不到。”   “你……”   “既然你这么爱我,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职业,不能尊重我的朋友?”谭圆不管旁边有多少人看,直接站起身准备离开,“别打着爱我的旗号来伤害我,我受不起这样的爱。”   “你不能走!”曹亦一把拉住谭圆的手腕,“谭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这是干什么呢?”花锦走近咖啡店,就看到曹亦面色铁青地拽着谭圆的手腕,店里其他客人,全都偷偷朝这边看,等着瞧热闹。   她上前两步,拉开曹亦的手,把谭圆拦在身后:“曹亦,有什么事回去说,在这里吵,是准备让别人看笑话?”   “我跟圆圆的事,不让你这个外人插手。”曹亦冷笑,“高姨收了你当徒弟,你就真把自己当成圆圆姐妹了?”   “是啊,我脸皮厚,就爱多管闲事。”花锦在曹亦身上瞄了几眼,确定他身上没有带凶器,不会突然发疯伤人,就放下心来,“你要是不服就憋着,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的朋友,还不让我来帮忙,真当我家汤圆后面没人了?”   曹亦面红耳赤,他没想到花锦竟然这么不要脸,再看谭圆跟花锦的手已经牵在了一起,他又急又气,更加难听的话脱口而出:“你自己是个嫁不出去的村姑,是不是心理变态见不得别人好,才来破坏我们的感情?”   “滚!”谭圆忍无可忍,端起桌上没有喝完的咖啡,泼在了曹亦的脸上,“曹亦,你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被咖啡泼了脸,曹亦一点点冷静下来,他抹着脸上的咖啡,连说了几个好字:“谭圆,你是不是当真要跟我分手?”   谭圆不说话,她低头握住花锦的手,小声道:“花花,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谁说你是村姑了……”   “我当然不会听他说这些,论姿色,我也不是一般的村姑,至少要村花来形容我的美色。”花锦不知道谭圆与曹亦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想让两人因为自己闹得太僵,便开着玩笑把这事含糊了过去,“我不跟这种没有多少审美水平的男人计较。”   “花锦,你不用在我面前故作大度,你这么讨好谭圆,不就是想学到高姨的针法绝学?”曹亦冷笑,“像你们这种小地方来的人,我见识过不少,没几个单纯的。谭圆,你再护着她,早晚有一天被她卖了还数钱。”   他现在还记得,有一次他来谭圆的店里,花锦为了多赚几十块钱虚伪的样子,明明学的是刺绣这种高雅东西,做的事却低俗至极。   “我愿意。”谭圆的心彻底冷了下来,“曹亦,你走吧,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跟你之间的问题,与别人无关,归根结底是我们两个观念不合适。三观不合,就算勉强走下去,也只会是彼此折磨。趁你现在还年轻,我不耽误你,希望你找到合你心意的伴侣。”   “你不说,我来说。”曹亦恨恨地瞪着花锦,“花锦,我跟谭圆闹到今天这一步,有一半……”   “这是菜市场,还是喝咖啡的地方呢?”就在咖啡厅里的众人瞧热闹瞧得正津津有味时,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穿着白衬衫,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带着几分高傲。他迈着长长的腿,不紧不慢朝花锦等三人走来,领带上的钻石领夹微微晃动,像是天上的星星在闪烁,但是他的容貌,比领夹上的钻石还要耀眼。   “继续啊。”他抬起手腕,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里带着嘲讽,忽然一脚踢在曹亦膝盖上,曹亦应声而倒。   “骂谁村姑呢,嗯?”   踹倒曹亦,他扭头看花锦,满脸嫌弃:“你在我面前嘴皮子不是挺厉害,遇到这种垃圾,你打不过难道还骂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小课堂:好孩子不要学我哦。   花锦小课堂:不管男女,遇到人渣时,如果发现对方情绪不对劲甚至有攻击性,要采取逃跑、尽量用好听话麻痹安抚对方、逃脱后报警等方式保全自己,生命安全最重要。 第21章 炫富   曹亦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被人当众踹倒在地,正想爬起来还手, 就被两个年轻男人按住了手臂。年轻男人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 明明把他按得死死的, 嘴上却说着“裴哥算了算了,我们都知道你是看不下去这种欺负女人的人渣,但我们不能跟这种人渣计较, 对不对?”   这两人一边劝,一边死命拧曹亦的手臂, 把曹亦痛得面色铁青。   现在受伤的分明是他,四周看热闹的人却纷纷说他不对,把小姑娘欺负得眼睛都红了,幸好这几个年轻人心善,不然这两个小姑娘就要挨打云云。   曹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什么时候要去打女人了?   “裴先生?”花锦没有想到自己一天内能见到裴宴两次,她看了眼帮裴宴按住曹亦的那两个年轻男人,朝他们感激一笑。   “我跟人吃个饭路过,都能看到你被人欺负。”裴宴看着花锦被人骂了, 还维持着笑脸的模样,心里像是窝了一团无处可发的火, 他连瞪了花锦几眼,深呼一口气,转头双手环胸,挑着眼角看了曹亦一会儿, 白皙修长的手指弹了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旁边有座小公园,我们出去慢慢谈,就说说传统手工艺的意义。”   说完,往前走了几步,见花锦没有跟上,停下脚步看她:“走吧。”   花锦握了握谭圆的手,拉着她跟在了裴宴身后。裴宴瞥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眉梢微动,转身走到收银台,从钱夹里掏出几张钱放上去后,大步跨出了店门。   曹亦也不想被咖啡店里的客人围观这场闹剧,加上他也打不过几个男人,只好沉默的被人“请”了出去。踏出店门口台阶时,他把目光投向谭圆,谭圆却没有回头看他。   “这里不错,人少空气好,又不是什么阴暗小角落,免得某些人回去就说我欺负人。”裴宴擦干公共椅上的水,坐下后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对花锦道:“过来一起坐。”   花锦拉着谭圆一起坐下了,走了这么一段路,谭圆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垂着头,情绪十分低落。   “说吧,花锦是挖你家祖坟,还是借了你的钱不还,能让你说出这么难听的话?”裴宴半眯着眼,任谁都看得出他不高兴。   曹亦没有接话,此刻明明他站着,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人坐着,但是对方的气势仍旧压了他一大头。   见他不说话,裴宴并没有放过他:“你读这么多年书,就学会了在别人面前秀优越感?”想起刚才在外面,听着曹亦一口一个村姑骂花锦,裴宴忍不住换了一个坐姿,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又去踢人,“村姑怎么了,你家祖宗十八辈都是城里人?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其他本事没有,拿自己出身去笑话别人倒是做得很熟练。就你家那点家底,能炫耀什么?”   他抬了抬下巴,对站在曹亦左边的年轻男人道:“老汪,介绍一下。”   “不好意思,献丑了。”叫老汪的男人谦虚一笑,“我家家境挺一般的,就是开了二十多连锁超市,还跟人合伙开了一些酒店而已,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   谭圆眼中本来还有泪意的,但是在听到老汪自我介绍后,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怕自己笑出来气氛会太尴尬,伸手使劲揉了几下鼻子,才把笑意压了下去。   花锦偏头在裴宴耳边小声道:“裴先生,你知道仇富是什么意思吗?”   “嗯?”裴宴挑眉看她。   “就是我这样。”花锦指了指自己的脸,“这里已经写满了嫉妒。”   裴宴仔细看着花锦的脸,皮肤白里透红,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瑕疵。下巴贴近耳朵处,有道指甲大小的粉白色伤口……   他飞速收回目光,扭头看着另外一边在风中摇曳的小草:“有什么好看的。”   花锦朝他龇牙一笑,看向曹亦后,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散开:“曹亦,你跟汤圆谈恋爱这几年,我跟你交集并不多。虽然我不是什么讨喜的人,但自认为从没有得罪过你,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拿我做话头,来逼汤圆。”   “情侣之间,有什么矛盾与心结,可以慢慢交流,说话太过只会伤和气。”花锦语气有些冷,“你这么欺负汤圆,有意思吗?”   “我欺负她?”曹亦忍不住反驳,“是你在害她才对,如果她这几年不跟你一起开店,早就找到有发展前景,工资又高的工作,又怎么会待在一个小店里做漆器?你不是她的朋友吗,既然是她的朋友,就该劝她好好走正道,不要浪费时间跟生命在漆器上。”   “我是她朋友,所以我尊重她的选择。”花锦越听越觉得这话不对,“什么叫好好走正道,漆器传承了几千年,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一种礼物,你说这不是正道?曹亦,我看你这些年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你骂我是狗?!”   “骂你又怎么了,有本事汪汪叫着来咬我。”花锦伸手揽住谭圆的肩膀,把她护在自己怀里,“汤圆,不要怕,以后我养你。”   “去你的,你吃得比我多,指不定谁养谁呢。”谭圆被花锦的话逗笑,“臭不要脸。”   “就算捡垃圾也要养你。”花锦趁机摸了一把谭圆软乎乎的脸蛋,“我可比某些男人靠谱多了。”   裴宴看着花锦跟谭圆的互动,神情一点点变得微妙起来。   “曹亦,你走吧。”有了花锦的陪伴,谭圆内心渐渐坚定起来,“以后会怎样我不知道,至少现在的我还不想放弃。这么多年的感情,让我们好聚好散。另外……我家花花就是最美的村花,你并不比她高级。”   说完这些,谭圆不想再跟曹亦纠缠,起身就走。花锦担心她一个人出事,赶紧跟了上去。   “裴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跟裴宴一起过来的几个人,见花锦跟谭圆已经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把曹亦怎么办?   “晚上的饭局我不参加了。”裴宴站起身,瞥了眼曹亦,嘲讽笑道,“什么玩意儿。”   被这样满是蔑视的眼神盯得怒火直冒,可是曹亦猜到这几个人身份不普通,不敢还嘴。   “我还以为是个多有个性的男人,在我们面前一声不吭,吼起女人时嗓门倒是不小。”裴宴哼笑一声,“不过如此。”   说完,他又是一脚踹到曹亦膝盖上,弯腰俯视趴在地上的曹亦:“虽然花锦那个女人很烦人,但是你这种东西还不配骂她,明白了?”   放完狠话,他站直身体,理了理身上的衬衫,“走了。”   等裴宴走远,留下的几个人才围着曹亦道:“哥们,你可真能耐,欺负到裴哥朋友的头上。”   “敬你是条汉子!”   “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去骚扰人家女孩子了,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曹亦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几个勾肩搭背离开的富二代,脸上的表情青白交加,却没有了再去找谭圆的冲动。   花锦与谭圆走了没多远,裴宴就开着车追了上来:“上车。”   这次花锦也不客气,直接拉着谭圆上了车。   “还是先送她回去,再送你?”裴宴问。   “嗯。”花锦点头,“她累了一天,该早点回去休息。”   裴宴没有再多说,车内安静下来。直到车停在谭圆小区外,谭圆才伸手搂住花锦的脖子,红着眼眶道:“花花,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瞎想什么。”花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你前男友说了混账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想当背锅侠吗?”   谭圆又哭又笑,松开花锦的脖子,擦干净眼角的泪痕:“明天见。”   “明天见。”花锦目送着谭圆走进小区大门,才收回目光。   “你不跟着一起过去?”裴宴问。   “不了。”花锦摇头,“这种时候,她最需要的是安静,我如果在场,只会增加她的难过与愧疚感。”   裴宴发动汽车:“那男人这么骂你,你不生气?”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花锦反问。   裴宴:“……”   轻笑出声,花锦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慢慢道:“假话就是没什么好生气的,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真话呢?”   “当然生气,我又不是圣人。”花锦勾了勾唇角,“不过都已经习惯了,我不到十八岁就来了这个城市,什么样的骂没挨过。有时候讨生活已经不容易了,哪还来得及为别人的言语生气。”   “不过即使日子再艰难,在我几乎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还是遇到了好心人。”花锦睁开眼睛,看着裴宴的后脑勺,徐徐道,“所以我仍然是幸运的。”   “好心人?”遇到红绿灯,裴宴把车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花锦一眼。   “是啊。”花锦笑眯了眼,“遇到过很多好心人。”   裴宴觉得花锦此刻的眼神太过温柔,他避开她的视线:“那你运气确实很好。”不像他身边那些人,围在他身边,只会想尽办法让他投资,有时候出门吃个饭,都要被这些人围追堵截。   “等下找个地方吃晚饭吧。”花锦看着窗外,“我请你。”   “请我?”   “嗯,请客谢恩。”花锦再次笑开。   “用不着,”裴宴绷着脸道,“我只是凑巧路过。”   “就算只是凑巧,我也是要谢的。” 第22章 实力   “这里是哪儿?”花锦抬头看着四合院大门两旁挂着的红灯笼, 门里面很安静,没有一般饭店该有的热闹。   “一家私房菜馆, 不对外接待普通客人, 里面的厨子做菜手艺是一绝。”裴宴踏进门槛, “走吧。”   花锦扒着门框,眨巴着眼看裴宴:“裴先生,你知道我是村里来的, 对吧?”   “刚才还说要谢恩,现在难道打算后悔?”裴宴差点被花锦气笑, “我对你的恩情,还不值一顿饭钱?”   “别说一顿饭钱,就算是一个月的饭钱,也是绰绰有余的。”花锦一脸无辜,“但关键是我没多少钱,我怕等下付账的时候钱不够,丢不起这个人。”   “在门口磨蹭不进来就不丢人了?”   “这样至少是丢人不丢钱,要不我还是做牛做马来报答你吧。”   “网上有个段子说,女人对不喜欢的男人就说做牛做马来报答, 对喜欢的男人说以身相许。”裴宴斜眼看花锦,“你怎么看?”   “以身相许这种事, 需要双方你情我愿才行。”花锦低着头小声嘀咕,“如果以身相许后,给报恩对象带来一堆的麻烦,那不叫报恩, 叫报仇。”   “哼,你还挺会找理由。”裴宴见她还扒着门框,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就往里拉,“放心吧,花不了你多少钱。”   往前走了几步,裴宴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眼花锦的膝盖,减缓脚速,“这家私房菜馆有个厨师很擅长做蜀菜。”   花锦愕然抬头。   “以前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喜欢吃他做的菜。你是蜀省人,等下帮我尝尝,他的菜究竟是不是正宗蜀地风味。”   花锦又把头埋了下去:“哦。”   在这个地方吃饭的人并不多,但并不代表没有人。当有人发现裴宴竟然带着一个年轻女孩子到这里来吃饭时,忍不住感到惊讶。   就裴宴那阴晴不定的狗脾气,除了想在他身上捞一把就走的女人,谁还受得了?如果跟他过一辈子,还不得患上心理疾病?   也有人在犹豫,要不要去打个招呼,但是见裴宴还主动拉了一下女孩子的手腕,他们就识趣地把脑袋缩了回去。如今这个世道,影响别人谈恋爱,是会倒霉的。   万一坏了这位的好事,麻烦更多。   花锦发现裴宴对这里非常熟悉,看来他是经常来这里吃饭。   穿过拱门,有人过来领路,带他们来到一个雅间里:“裴先生,还是照旧?”   “今天吃蜀菜。”裴宴喝了一口开胃茶,“老吃那几样东西,也腻了。”   “好的,请二位稍等。”接待员朝两人微微一鞠躬,退出了雅间。   花锦抬头看墙上挂着的字画,“鲜鲫食丝脍,香芹碧涧羹。蜀酒浓无敌,江鱼美可求。诗圣的诗,挂在这里倒是正合适。”   “哟,没看出来你对这个还挺了解。”裴宴瞥了眼墙上的画,都是近现代仿制,算不上什么精品。   “那当然,我高中的时候可是全校第一名,语文更是从未丢过前三名的宝座。”花锦端起开胃茶喝了一口,“平时就算不懂风雅,也能假装卖弄一下。”   明明成绩如此优异,却那么早出来打拼?   裴宴端茶的手微微一颤,他看着神情平静的花锦,那种烦躁感又出现了。抬头摸了摸胸口,想要把那种让他不适的感觉压回去。   上菜的速度很快。有些费时的菜,由于裴宴没有提前预定,就没法做出来了。   花锦尝了几筷子,没法评价这些菜的味道地不地道,但是味道很好。英雄不问出去,好吃的菜也不讲究菜系。   不知不觉吃了两碗米饭,花锦着肚子叹息:“吃肉一时爽,减肥哭断肠。”   “都瘦成这样了,还减什么肥。”裴宴倒了一杯茶给花锦,“拿去,消食茶。”   “谢谢。”花锦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想起上次跟裴宴一起去江酒市发生的事,“网上好像有营销号在带节奏,暗示网友,江酒市那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与某艺人有关。不过这个艺人很聪明,并没有正面回应这件事,就算你站出来说自己才是那个报警救人的好心人,他也能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   “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敢明着把别人做的好事套在自己头上。”裴宴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这演员是谁?没听说过。”   “这些媒体也真是喜欢闭着眼睛吹嘘,拿着一张你坐在这里,模糊到看不清脸的照片,还能夸什么美艳逼人……”   花锦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好想砸过去。   “还有这里,说什么身材曼妙,气质脱俗……都编的什么东西。”   她不想砸杯子,想砸茶壶。   看完几篇报道,裴宴锁上手机屏幕:“这种炒作方式,不会起太大作用,网友很快就会忘到脑后。我不跟这种小艺人计较,跌身份。”   嘴上这么说着,他随即就低头给助理发了一个消息,点名以后不跟这个艺人有任何合作往来。艺人立人设,给自己找话题度都很正常。但不管是艺人还是普通人,不该拿这种事情来炒作,这是做人的底线。   喝了一会儿消食茶,花锦跟裴宴走出雅间,院子里挂着彩灯,在夜里十分漂亮。   “这些灯……”花锦仔细看了一会儿,“有些好像是手工做的?”   裴宴盯着灯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出手工与非手工有什么差别,难道他们从事传统手工艺的人,对手工艺品有着天生的直觉?   “裴先生真是好兴致,陪朋友出来赏灯?”   花锦回头看去,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男人朝这边走过来。待这人走近了,花锦发现对方年龄在六十岁上下,表情很严肃,让她不由得想到“正人君子”四个字。   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产生恶感,但也很难生出多少亲近之意。她偏头去看裴宴的表情,这位此刻根本毫无表情,仿佛走过来的男人完全不存在一般。   气氛随着裴宴对男人的漠视产生了变化,渐渐就冷了场,空气中弥漫着挥散不去的尴尬。   这个看起来很严肃的男人,仿佛半点都没有察觉到裴宴的冷淡,反而对花锦点了点头:“看你有些面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机会难得,让裴先生陪你多转转。”   花锦隐隐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好像既有嘲笑她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又有摆架子替裴宴安排的味道。这种看似严肃正经,实际上却最喜欢讲究什么身份地位辈分的人,花锦在工作中遇到过不少,如果不想与这种人起冲突,只需要保持微笑就好。   “听说徐先生家的宝贝独苗苗进去了,不知道放出来没有?”裴宴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带着嘲意的弧度,“年轻人不懂事,在里面待一段时间,说不定就长大了。”   “承您吉言。” 徐先生脸上的表情几乎绷不住,就在花锦以为他会爆发的时候,这位徐先生竟然还有精力对她礼貌一笑,才不疾不徐地离开。   “这人……”   “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裴宴话语中难掩对徐家人的厌恶,“两三个月前,徐家的这个小王八蛋,约狐朋狗友飙车,这些人胆子大,竟然在市区里纵车。闯一个红绿灯的时候,陈家老二发现不对劲,扭转方向盘撞到了防护栏上,徐家这个小王八蛋竟然直接冲了过去,害得一个过斑马线的行人送到急诊室抢救。后来命虽保住了,但是腿却没有了。”   “徐家上下对这个宝贝蛋娇惯不已,就算他做了错事也一味的包庇。如果不是之前的车祸事件闹得太大,网上舆论压不下来,受害者又不愿意签谅解书,徐家哪里舍得让家里的独苗苗被关进去。”裴宴嗤笑一声,“别看有些人穿得人模狗样,但是做起事来,一双手就脏得不能看。以后你看到这种人,自己放聪明点,有多远跑多远。”   “你脸色怎么变得这么白?”裴宴注意到花锦的脸色不太好看,“身体不舒服?”   “没事。”花锦摇头,“我就是觉得,那个被撞的路人,实在是太倒霉了。”   “当天跟徐王八玩在一起的人里有陈江,他出事后马上报了警。陈江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坏得还有底线,不会拿人命开玩笑。”裴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当天有陈江在场,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了。”   花锦听懂了裴宴话中未尽的意思,回头看了眼刚才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觉得心口有些喘不过气:“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裴宴看了她一眼:“我送你。”   付账的时候,花锦发现吃的这顿饭消费确实不算高,她扭头去看裴宴,他正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是促狭。   等两人离开以后,负责收款的工作人员对同事道:“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第一次来女伴来这边吃饭,明明有尊贵会员卡,还要女伴来付后面的尾款。裴先生那么有钱,用不着省这点钱吧。”   “所以他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同事一边登记账目,一边道,“没有人能够拯救一个凭实力单身的男人。”   花锦坐到裴宴的车里,收到了谭圆发来的信息。   汤圆:花花,那位裴先生是你的朋友?   繁花:有心情关心我的八卦,看来人没事了。   汤圆:不久前还说要捡垃圾养我,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就开始嫌弃我多管闲事了?   繁花:我知道你在关心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汤圆:以我看电视剧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每个说自己心里有数的主配角,最后都会一头栽进坑里。   繁花:……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一个嘴上说着宽宏大度,却把小心眼记在本本上的男人。 第23章 不要多想   车再次开到那条有些破旧的小巷外, 地上的积水未干,裴宴默默下车, 陪花锦走到楼下。   “裴先生, 今天谢谢你。”身后这个默默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在夜色下变得安静下来,眼中的骄傲,也化作湖边的月影, 宁静中带着几分心安。   “谁叫我运气不好,总是遇到你这种事。”裴宴懒洋洋挥了一下手, “走了。”   他走到巷口时停下脚步,转身见花锦还站在原地:“今晚不给我转车油费?”   “不转了。”花锦笑得弯起了眉,“我们两个都已经这么熟悉,四舍五入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坐朋友的车还给车油费,多伤感情啊。”   第一次听说做朋友还能有四舍五入的,裴宴懒得纠正她:“为了不给车油费,竟然能找这么多理由,你也算是人才。”   花锦无辜一笑。   目送裴宴离开, 花锦走到二楼的时候,忽然想起, 裴宴让她试菜的口味,怎么出来后没问她?   正出神想着。走廊上走出一个人影,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陈奶奶?”   都快到晚上十点了,老太太不睡觉, 出来吓人玩吗?   “我看到了。”陈老太笑眯眯道,“那个小伙子长得真俊,比那个谁给你介绍的男孩子好看多了,有眼光。”   花锦无奈笑道:“陈奶奶,那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是是是,年轻人不都是从普通朋友开始的吗?”陈奶奶连连点头,“我都懂。”   花锦:“……”   您老都懂什么呀?   “上次你送我的那瓶豆瓣酱很好吃,炒的菜特别香。”陈老太见花锦不愿意多说,只以为她是害羞了,把一瓶自己做的腐乳塞到花锦手里,“这个你拿回去尝尝,如果喜欢吃,又来我这里拿。”   “谢谢陈奶奶。”花锦没有推辞,她跟楼里的大多租户都很熟,平时彼此间会分享一些自己做的调料或是小菜,日子过得还算热闹。   走到四楼,琴姐家的灯还亮着,花锦猜想她家孩子可能还在做作业。刚拿出钥匙准备打开家里的门,琴姐家的门就开了,走出来的人不是琴姐,而是一个剪着板寸,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孩。   “你、你好。”他看到花锦,眼神有些羞涩躲闪。   “你好。”花锦解开门锁,手扶着门边,朝门的开口方向退了两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小花,你下班回来了?”琴姐从门后探出身,有些尴尬地看了远房侄儿一眼,把他往屋子里推了推,“你上了一天班很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看琴姐这满脸尴尬的表情,花锦猜测这个男孩子可能就是上次托琴姐来说媒的远房亲戚,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推门进屋,把门反锁好,才把自己扔到沙发上。   这都什么事啊。   完完全全安静下来以后,花锦才有精力去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良久之后,她长叹一声,如今传统手工艺已经渐渐没落,她怕长此以往,很多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渐渐消失。   打开微博,前些日子热闹过几天的微博,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把谭圆做的漆盘与手镯照片放到微博上,花锦忍不住多发表了一句感慨。   繁花:漆器一行不仅仅难在找传人上,也难在漆树难找上。好友做的漆器,不仅绚丽,还光泽细润。她从小就开始学做漆器,至今已经很多年。【配图】   过了很久,寥寥几人过来点了一下赞,也有两个在评论区夸手镯好看的,就再无人关注。仿佛那次微博下的热闹,只是梦幻一场。好在她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不然心态上恐怕不太能接受。   第二天早上,她提前赶到了店里,谭圆还没有到。她把店收拾好以后,谭圆姗姗来迟,眼眶有些红肿。花锦装作没有看到她的异样,把泡好的茶递给谭圆:“上次客户定做的耳环,你做好了没有,取货日子好像就在这两天。”   “早就做好了。”谭圆接过茶喝了一大口,“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跟裴先生是怎么回事了吧。”   “我们俩就是纯洁的男女关系,骗你是小狗。”花锦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这种有钱还好看的男人,如果真跟我有什么不纯洁的关系,我能不连发十条朋友圈炫耀?”   “男未婚,女未嫁,两人凑在一块儿能有什么纯洁的男女关系?”谭圆怀疑地看着花锦,“你该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就起了邪恶心思?”   “我是那样肤浅的人吗?”花锦啧了一声,“虽然裴宴确实长得很好看,腰细腿又长,但看人不能只看脸。”   “不,你就是这么肤浅。”谭圆朝天花板翻白眼,“不用反驳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其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对裴先生有些特别。”谭圆把杯子放回桌面,“花花,你是一个防备心比较强的人,平时除了我们这些亲近的人,对其他人尤其是男性,一直都很疏离。这种疏离感,在你跟裴先生说话时,我没有感觉到。”   “那……可能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   “切。”谭圆没有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起身走到工作台边,叹息道,“我没有美男可以调戏,还是好好赶工,争取日进斗金,成为别人高攀不起的白富美吧。”   被谭圆乐观的心态逗笑,花锦终于放下心来。   还有做白富美的梦想,说明汤圆对人生还充满着希望。   后面几天,谭圆的精神一直很好,曹亦也没有来店里找麻烦,花锦终于彻彻底底放下心来。时间眨眼就到了展览会开场那天,她特意换上了一套让自己看起来优雅知性的衣服,乘车赶到展览举办地。   通过层层安检,花锦终于成功进了大门。在架子上去了一本宣传册,花锦慢慢往里走。   靠近正大门的两排橱窗里,摆放着当下仍旧十分受人欢迎的陶器,她一件件慢慢看过去,走过摆放瓷器的长廊,发现里面的人并不多。几位老人戴着眼镜,手里拿着放大镜,趴在展柜外小心翼翼地观看,仿佛展柜里的东西,一阵风就能吹跑。   展览厅里有很多东西,木雕、骨雕、陶瓷、泥塑、编织品、木版画、木偶、刺绣等等。来到刺绣区,花锦被展柜中那些精美的刺绣震惊了。   绣片与衣料完美结合在一起,看不出任何的瑕疵,还有花瓣上的露珠欲落未落,美得惊人。偏偏这件衣服,还是出土的文物。在土中埋了几百年的衣服,还能如此的精致,可见那时候的刺绣水平有多高。   可惜展厅里有关刺绣的展品并不多,倒是漆器要更多一些。   “可惜了,可惜了。”两位老人站在漆器展览区,摇头叹息道,“有些工艺早已经失传,只剩下古籍上还剩下寥寥几笔记载。”   听着两位老人连说几声可惜,花锦有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展览厅里的东西越漂亮越璀璨,越让她为传统手工艺的现况感到难过。   漆器行业的漆树不好找,蜀绣也存在着不少的问题。以前蜀省很多地方都有栽桑树养蚕的习惯,甚至有个城市被称为桑梓之地。后来随着经济的发展,桑蚕养殖规模大幅度缩水,她想要买到正宗的蜀锦与桑蚕绣线,只能从为数不多的老工厂买。   光是原料上已经困难重重,更别提手工艺传承教导方面,没多想一点,就越能感受当下的艰难。   “真弄不明白,这些又土又丑的玩意儿,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两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她认识,昨天送上门的冤大头他弟,另外一个人她不认识,刚才那席话,就是他讲出来的。   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展览厅实在太安静了,他这话刚一出口,就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在了他身上。在场很多专家,研究了一辈子的传统工艺,对国内传承十分看重,现在听到国人说这些东西又土又丑,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被这些目光怒视着,说话的人想把陈江拉到面前挡住,哪知道陈江比他动作还要快,连连后退好几步,恨不得在手上再挂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我不认识此人。”   陈江用目光在展厅小心翼翼扫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结果下一秒就看到了那个跟裴宴有暧昧的女人。   他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就忘了她也是做这行的,刚才孟涛的话,她听见了没有?   陈江内心翻江倒海一片,面上却堆起笑容,走到花锦面前小声道:“你好,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前几天得了张票,想着机会难得,就过来看看。”花锦尽量把音量压到最低,“那是你朋友?”   “刚好在门口碰见,算不上朋友。”陈江陪笑道,“没想到里面的这些展品如此流光溢彩,美不胜收,赏心悦目,倾国倾城……”   “嘘。”花锦把食指放到唇边,“安静。”   她怕再让这人说下去,对方什么乱七八糟的成语都能说出口。   陈江没敢再说话,老老实实跟在花锦背后东看西看,直到两人走到偏僻的角落,陈江才再次开口:“裴先生没有陪你一起来看展览吗?”   花锦表情微妙地看着陈江,她来看个展览,为什么要让裴宴陪着。   陈江见不得女人难过,见花锦表情落寞,忙劝道,“你也别多想,裴先生说不定有事,才不能陪你一起过来。”   花锦:“……”   不,我没有多想,是你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涛:等等,陈江,我可是你表弟啊!    第24章 朋友圈   他们两个站的地方, 是草编艺术品展览区,草编技术历史悠久, 随着历史的发展, 技术也越来越好。随着生产水平的提高, 草编手艺从一开始的实用,发展到拥有艺术欣赏价值。   近几年草编制品在网络销售渠道上,似乎渐渐回春, 虽然不够火爆,但至少让人看到了希望。   “这个小人做得还不错, 竟然是用草编的?”陈江仔细看着展览柜里做的草编小人,小人脸上几乎看不到草编的痕迹,他凑近了仔细看,才发现小人的裙子与脸都是用极细的草丝编织,才能让小人的脸栩栩如生,裙子飘逸生动。   “好像……还有点意思。”陈江干巴巴评价了一句,“挺好看。”   “古代的时候,有匠人用金丝编织熏香球,还让人看不到丝毫瑕疵, 现在这点手法又算什么。”一个戴着眼镜,年约四五十岁的女性走过来, 她穿着一条藏蓝色棉布裙,娴雅又亲和。   花锦见此人与展品制作人的照片很像,有些不确定的问:“您是……孙老师?”   “什么孙老师,我一个做手工活的, 叫我孙姨就好。”孙老师见花锦跟陈江都是年轻人,笑道,“难得有年轻人对这些老手艺感兴趣。”今天这个展览会不对外开放,能拿到票进来的,都不是普通人。可是有票的人,也不一定对这种活动感兴趣。一些人是为了任务,一些人是为了拓宽人脉,真正喜欢传统手工艺,并且还想研究它们的,恐怕只有那几位已经年迈的老专家了。   花锦刚想说话,就听到讲解员带着十余位穿着严谨的中年男女过来,讲解员说着每项传统艺术的来历与发展进程,这些参观代表们时不时点头微笑致意,但是他们是不是真的对这些展品有兴趣,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花锦的目光在这群参观人员中扫了一遍,发现这些人中,还夹杂着一个熟人,裴宴。   与频频点头的其他人相比,裴宴称得上是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有看讲解员一看,但他看向每样展品的目光却是最认真的,那种目光,对展品保持着最基本的尊重。   “这边是刺绣展品区,诸位领导请往这边走,小心脚下地滑。”讲解员带着参观代表走到刺绣区,“众所周知,刺绣是我国著名传统手工艺之一,距今已有两三千年的历史,最出名的绣种有苏绣、湘绣、粤绣、蜀绣等。我们展览区里放着的绣品,主要是苏绣与湘绣……”   裴宴看着展区里的绣品,忽然就想到了花锦,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过来?   “刺绣是非常不容易的工艺,做出一件成品,需要耗费很多时间与精力。随着人们生活需求增加,机绣作品已经替代了人工刺绣的地位。但是不管机绣如何发展,人工刺绣的灵动与灵魂,机绣永远都无法替代。大家请看这件屏风,采用的是双面绣技术,其精巧程度,仅靠机器是做不来的。”   刺绣展区里面的展览品不少,大到屏风摆件,小到绒花手帕,都带有刺绣工艺。裴宴仔细看着这些当代大家作品,隐隐觉得,花锦绣的东西好像也不比他们差。   他微微偏头,看到远处角落里的花锦,最让他意外的是,花锦身边竟然还站着陈江。   陈江怎么凑到她身边去的?   想起陈江喜欢向美女献殷勤的臭毛病,裴宴眉头紧皱,转身走出人群,朝花锦走去。   看到裴宴朝这边过来了,花锦抬起手朝他小幅度摇了摇:“你不是说不来?”结果人不仅来了,还享受贵宾级待遇。   “这栋楼都是我的,我免费提供了地方,主办方坚持要请我来,只能给他们面子。”裴宴打了哈欠,把脖子上的牌子挂到花锦脖子上,“喏,给你,你去听。”   花锦拿起牌子看了眼,上面写着裴宴二字,忍不住翻个白眼,取下牌子扔回给裴宴:“我又不叫裴宴。”   陈江在裴宴朝这边走时,就快速地离了花锦三四步远,免得让裴宴以为他对他的女朋友有非分之想。   裴宴对孙老师微笑致意,扭头面无表情看了陈江一眼。陈江干笑两声:“不好意思,我忘了表弟还在旁边等我,再见。”   被遗忘许久的孟涛看着朝自己跑来的陈江,心情十分复杂,这个时候想起他这个表弟了?   “孙老师,我跟朋友四处去看看,您忙。”花锦见孙老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跟裴宴,觉得她可能误会了两人的关系,无奈苦笑。现在不婚的单身男女越来越多,但是旁人似乎变得喜欢把人凑一对了,只要是年轻男女站在一起,很多人下意识就会以为他们是情侣。   她瞥了眼还在看草编艺术品的裴宴,不好硬拖着他离开,只好对孙老师继续微笑。   孙老师温和一笑:“你刚才进门后,我就注意到了你,你对传统手工艺很感兴趣?”   “您见笑了,我自己本身就是做蜀绣的,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所以就来看看。”说完以后,她看着没有多少人的展厅,“让我增加了很多见识。”   “蜀绣?”孙老师诧异地看了花锦一眼,这么年轻的女孩子,竟然愿意从事这个行业?   “我有一位老友,家里是做苏绣的,开了家工作室,养着十多位绣娘,只能算是勉强撑得下去。”孙老师叹口气,“她本人就在这边,如果有机会,你们可以一起讨论讨论。”虽然绣种不同,风格不同,但多少有共通之处,难得有年轻人对这个行业感兴趣,她们这些前辈,能帮一把就算一把。   “谢谢孙老师。”花锦把自己的名片双手递到孙老师手里,“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欢迎您随时联系我。”   “繁花工作室?”孙老师看着名片上的工作室名字与地址,“你也是开工作室的?”   花锦不好意思地笑道:“工作室其实就只有四个人,两位老师年纪大了,基本上就是我跟另外一个朋友做。”   “刺绣这个耗时耗力,光靠两个人怎么撑得下去?”想到当下传统手工行业的现状,孙老师也不好多说什么,继续问下去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想到这,她笑着鼓励道,“祝你们工作室越办越好,有你们年轻人在,我们传统手工艺才更有希望。”   “谢谢。”花锦真心道谢,传统手工艺行业,想要继续传扬下去,就必须要创新,在快速发展的社会中站稳自己的地位。庆幸的是,很多从事这行的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在寻求改变。   辞别孙老师,花锦跟裴宴又走到了绣品展览区,裴宴道:“我觉得这些绣品跟你绣的差不多。”   “我的针法与这位大师相比,差太远了。”花锦诚实地摇头,“他的绣品针脚密实,看不到半点瑕疵,运用的色彩灵动唯美,以我现在的绣功,不及其一半。”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一个皮肤白皙,穿着衬衫的薄唇男人面无表情站在两人身后,“这把团扇上的绣纹,是有名的刺绣大师,许岩先生所作。他精通各种绣法,一件绣品能够卖出百万以上的价格。去年历史电影中的那件引起无数人惊叹的凤袍,就是他老人家亲手绣成。”   “难怪如此精美,原来是许岩先生大作。”隔着透明的玻璃柜,花锦眼中的惊艳几乎凝为实质,“只是为何这里竟没有许先生的名牌?”   男人眼中带着骄傲:“家师说了,绣品虽是个人的,但是绣品带来的美,应该属于大家。绣品能给别人带来愉悦欢乐,就已经足够了,不必刻意强调他的名字。”   花锦感慨:“许先生,真是高义。没想到你竟然是许先生高徒,让你见笑了。”   男人勉强笑了笑:“其实把名字贴出来又有什么用,除了业内或是真心对刺绣感兴趣的人,谁会在意绣品的主人是谁。”   这话一出,花锦脸上的笑容微愣,是啊,从事这个行业,就不能太图名利,不然早晚都支撑不下去。   “你刚才不是说,想去木雕展区看一看?”裴宴把手搭在花锦肩上,“走吧。”   花锦:……   被裴宴强行拖走,她想扭头朝后面看一眼,裴宴的手搭在她头顶,“看什么呢,还想回去听人家炫耀?”   “那可是许大师的弟子,就算是听他炫耀,也算是跟大腿挂件说话了。”花锦捂脸,“回去我就发朋友圈。”要不是这里面不能拍照,她早就掏出手机九连拍了。   “你跟我这种金大腿认识,也没见你发朋友圈炫耀。”裴宴冷哼一声,“一个大师的弟子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你就不懂了,我如果在朋友圈炫耀跟你认识,别人羡慕嫉妒恨以后,会说我浑身铜臭味,跟有钱男人不清不楚。如果炫耀许大师弟子就不同了,别人只会觉得我对刺绣抱着满腔热血,有着一颗追求传统艺术的赤诚之心。”花锦拍开裴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年纪轻轻,清清白白,怎么能让人误以为我跟有钱男人不清不楚。”   “你倒是分析得很清楚。”裴宴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炫耀许岩的弟子,会被人嘲笑抱大腿?”   “抱著名绣师的大腿,那能叫抱大腿吗,那叫追求。”花锦摇头,“艺术的世界,你不懂。”   “下个月还有个不对外开放的文物展览,里面有很多宫廷后妃以及贵族衣饰展出,我原本还打算帮你弄两张票,但你刚才说的话提醒了我,我这种不懂艺术的人,还是不添乱了。”裴宴比花锦高大半个头,他面无表情盯着花锦的时候,很像是在蔑视一个凡人。   “虽然你不太懂艺术,但你对艺术的追求之心却是很美的。”花锦笑眯眯地看着裴宴,“下个月什么时候,你如果无聊,还可以叫上我陪你一起,男女搭配,做啥事都不累。”   做啥事都不累?   裴宴挑眉轻笑一声:“你过来。”   花锦捂胸,小声道:“先说好,我可是清清白白,卖力气卖艺不卖身的。”   “卖身?”裴宴眉梢挑得更高,“我是要花钱买吃亏吗?我们两个在一起,还不知道谁便宜了谁。”   花锦:……   算了,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计较。   裴宴带着花锦来到贵宾休息室:“这里能够拍照。”   “啊?”花锦不解地看着他。   “给你一个炫耀金大腿的机会,像我这种长得好看,还对艺术抱着追求之心的有钱人可不多了。”裴宴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斜靠着,“记得选朋友圈全体可见。”   “真要拍?”花锦拿出手机,靠近裴宴道,“这可是你要求的。”   裴宴眯眼看着花锦,她想干什么?   花锦把脑袋凑到裴宴身边,拿出手机开美颜,调整了几个角度,确定把自己拍得又美又有气质后,才把图放到了朋友圈。   繁花:遇到一个有钱又帅的美人,求问怎么才能成为美人大腿上的挂件,在线等,挺急的。【图】   毫不犹豫点了发送,花锦扭头看裴宴:“下个月的展会,你可千万别忘了叫我。”   看着花锦那双亮闪闪的眼睛,裴宴觉得有些憋屈,偏偏他还不知道这种憋屈感从何而来。   他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一看,脸色有些发黑:“我是你才遇到的美人?”   “啊?没有啊。”花锦满脸无辜,“我们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吗,难道这句话有歧义?裴先生,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你也知道,我连大学都没上过……”   “你高中全校第一名。”   “那都七八年前的事了,我学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花锦笑得更加无辜,摇着手机道,“我的朋友都在夸你帅呢。”   裴宴往花锦手机上瞥了一眼,模模糊糊看到一句“人间极品,花姐儿,努力扑倒他!扒了他!吃了他!”   他身后把花锦往旁边推了推:“离我远点。”   花锦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他清清白白一个大老爷们,生出几分同情心帮几个小忙,还要担心自己的清白问题?   想起花锦跟她朋友之间的亲密,裴宴心里就像是打翻了调料盒子,又烦又躁。   这个女人好歹也是从事传统手工艺行业的,能不能正经一点?   还有他刚才脑子出了什么毛病,竟然非让她拍自己照片发朋友圈?   难道是因为……展厅空气不够流通,影响了他智商?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第25章 好气哦   “陈二哥, 你这事办得真不厚道。”孟涛小声抱怨,“我们今天来, 就是为了跟裴宴巧遇的。你倒好, 看到人就跑, 那我们今天来干什么的,欣赏艺术品?”他们来这里,就是因为打听到裴宴会来参加这次的展览会, 结果人家确实是来了,就是他们一句话都没搭上。   “我哪儿知道, 他来这里把女朋友也带上了。”陈江搓了搓手,“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自从上次我出了车祸,裴宴特意跑来医院看着我冷笑不说话,我心里对他就有些犯怵。”   “他……”孟涛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这么无聊?”   “我如果像他这样,上面没有老子管着,手里的资产又多,做出的事可能比他还无聊。”陈江认怂认得很痛快, “反正我现在只要看到他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就想离他远一点。”   “那我们今天白来了?”孟涛有些不甘心。   “要不再等等, 我看他跟女朋友进休息室了,等他出来。”   休息室内,裴宴见花锦在回复朋友的消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她跟她的那些朋友,又在谈什么?   “突然想起来,还有好多展品没看。”裴宴觉得自己不能再给她发消息的时间,“走。”   “你看展品,为什么要拉上我一起?”花锦正在应付几个朋友的追问,见裴宴从沙发上起身,正往她这边走来,把手机往包里一塞。   “所以你走还是不走?”裴宴看她。   “当然……走。”花锦站起来,“裴先生帮过我这么多忙,我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那怎么都说不过去嘛,走走走,我肯定当个称职的陪客。”   两人走出休息室,就看到守在了门口的陈江跟孟涛,裴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们,直往外走。   孟涛与陈江见状,心里有些着急,却不敢直接喊住裴宴。无奈之下,陈江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花锦,都说女孩子心软,说不定裴先生的女朋友,愿意帮他们说句好话呢?   接收到陈江求助的眼神,花锦扭过头,快步上前拉了一下裴宴的袖子:“等一下。”   陈江与孟涛心中一喜,有戏。   “你别走这么快,我腿没你长。”   目送着花锦与裴宴走远,陈江与孟涛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给了希望,却只能得到失望的感觉。   这次的展会安保级别很高,邀请来的专家学者,有真的对这些感兴趣的,也有只是走过场的,但是组织者愿意花这么多金钱与精力来办这种展会,已经代表了他们对传统手工艺的重视。   陪着裴宴看完榫卯结构家具,已经走到了展会出口。花锦回首看了眼这些静静躺在展览柜里的工艺品,这些在时光洪流中留下来的东西,已经经历了几千年的岁月,最后会不会在未知的岁月中消散?   “小心台阶。”   花锦回过神,对裴宴笑了笑:“谢谢。”   裴宴注意到她下台阶的时候,会格外小心,想起那天晚上送花锦回去时,有个老太太让她去拿药酒擦,忍不住问:“你的腿不好。”   花锦抬头看了他一眼,黑黝黝的眼瞳中,清澈见底。   “几年前受了点腿伤,没什么大事,就是有时候在阴雨天会疼。”花锦走在平地上时,姿势很好看,“不过都已经习惯了。”   几年前受的伤,现在还有后遗症,这叫没什么大事?   裴宴还想说什么,但是花锦神情淡淡,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时间又不好多说,便道:“我爷爷生前有位从小学医的好友,他小时候学了中医,成年后去了国外修习西医,医术还不错,过几天我带你去拜访他,也许他能有办法。”   “看来我是抱上你的大腿了。”花锦忍不住笑,“谢谢。”   “你就不能正经点?”裴宴忍不住皱眉,“年纪轻轻,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花锦没有说话,低下头看着裙摆上的绣纹。   裴宴以为自己的话让花锦不高兴了,在心中暗自嘀咕,这女人怎么如此小气?可是见她埋着头失落的样子,裴宴又一阵气短,连重话都说不出来:“我请你吃好吃,去不去?”   “去!”花锦抬起头,笑眯眯道,“上哪儿吃?”   裴宴:“……”   他怀疑自己刚才想多了,这女人身上哪里有失落的影子?   到了吃饭的地方,花锦看着装修豪华的雅间,摸了摸包里的手机。   “想拍就拍,你都说我是金大腿了,金大腿不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怎么好意思做金大腿。”裴宴把菜单递到花锦面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还是你来吧,我也不知道他们家什么好吃。”花锦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桌上的摆件,见裴宴低头看菜单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眼睫毛长这么长,是要用来荡秋千吗?   裴宴招来守在门口的服务员:“这几样都可以来一份,再来一盅女子养生汤。”   “请问您需要酒吗?”   “不用。”裴宴把菜单交给服务员,见花锦正在看自己,有些不自在,“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啊。”花锦单手托腮,歪着头看裴宴,“人类对美,有着本能的欣赏,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长得太好看。”   裴宴被她这种歪理气得无言以对:“好好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啊。”花锦发现裴宴耳朵尖儿都红了,忍不住笑道,“裴先生,你这么容易害羞,以后可怎么办?”   “屁的害羞,我这是被你气的。”几乎从不说脏话的裴宴,终于被花锦逼得忍不住说脏话了,“我以后找女人过日子,绝对不能找你这种不正经的。”   “你说得对。”花锦赞同地点头,“裴先生配得上很好的女孩子。”   “呵。”裴宴冷笑,“别以为说这种话,我就能消气。”   花锦仍旧是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眼睛弯弯的,露出脸颊旁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若不是见识过她这张不正经的嘴,任谁都想不到,这张讨喜又漂亮的脸下,性格是如此讨厌。   “裴先生,您点的养生汤到了。”服务员敲门进来。   “给她。”裴宴指了指花锦坐的方向。   “汤有些烫,请您小心食用。”服务员把汤盅端到花锦手边,忍不住多看了花锦一眼。裴先生是店里的常客,为人虽然高傲又冷淡,但从未为难过服务员。店里的同事闲暇时,偶尔也会聊些贵客的小习惯,谈到裴先生时,几乎没人说他哪里不好。   “有哪里不对吗?”裴宴敏锐地发现了服务员动作比平时慢了一些,于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没事。”服务员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安静退出门去。   吃完饭,裴宴准备付账时,服务员告诉他,陈先生已经帮他付过了。   裴宴挑了挑眉角,带着花锦走出饭店,就看到蹲在旁边的孟涛与陈江。见裴宴出来,两人不敢靠过去,露出了一脸讨好的笑。   花锦被这两人的笑弄得倒吸一口凉气,往裴宴背后躲了躲,辣眼睛。   “说吧,你们两个有什么事。”裴宴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再跟下去,你们是打算陪我回家?”   “裴先生好。”陈江搓着手道,“我们就是看到您在这边吃饭,想要过来打个招呼……”   “直接说正事。”裴宴看着陈江强挤出来的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扭头见花锦居然躲在他背后,伸手把人捞了出来,不能他一个人被辣眼睛,有难要同当。   花锦:……   “其实我们是为了这次的环保工程来的。”陈江知道裴宴脾气有多怪异,不敢再说废话,“我表弟家准备做一个环保工程项目,但是这项工程时限长,投入大,利润低,很难找到合作商。但是我外公的脾气,您可能也有所耳闻,他觉得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能没人做。他老人家还说,这事不能沉,他到死都不能瞑目,我们这些小辈也没办法,只能尽力完成老爷子的愿望……”   说到这,陈江有些脸红,其他人都不愿意投资的项目,他跟孟涛跑来找裴宴,这不是明着说人家是冤大头嘛。可是面对裴宴,他偏偏还不敢撒谎,因为谎言被拆穿的后果很可怕。   孟家老爷子的行事风格裴宴确实听过,这位老爷子一生节俭,作风十分正直,最看不惯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陈江这个纨绔子弟,活得还能有几分底线,全靠这位老爷子盯着。   他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还有这样的理想,更难得的是,孟涛与陈江这种纨绔子弟,能为了家中长辈的理想,舍下脸面跟了他一路。   “明天把项目策划书交给我的助理,等我的顾问团审核过后,我再给你回复。”裴宴终于愿意用正眼看陈江,“孟老爷子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听到这话,陈江有些脸红,他知道裴宴这话的意思是在说,他外公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而他却整天吃喝玩乐。他低下头,小声道:“谢谢裴先生。”   “不用这么早就谢我,事情成不成,还要等我的顾问团评估。”裴宴转头见花锦还傻愣愣的站着,忍不住笑了,“行了,都回去,不要再跟着我了。”   他朝花锦勾了勾手指:“跟上。”   花锦对传统手工艺方面还比较了解,但是什么环保、项目之类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隐隐觉得,这种项目可能不赚钱,不然为什么都没有人愿意投资?   坐上车,她见裴宴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有些好奇的问:“这个项目,有问题吗?”不然那两个看起来挺有钱的年轻人,何必在裴宴面前低声下气。   “不,这个项目不仅一点问题都没有,反而还非常好,利国利民还有利于生态环境。”   “那为什么……”   “因为做这种事,投资大,回报少,只要是聪明的商人都不会淌这种水。”   花锦内心有些震颤:“那为什么那位老爷子还要做?”   “有些事,总是需要人去做的。”裴宴语气平静,“所以这样的人,才值得我们去敬仰。”   有些事,总是需要人去做的。   花锦怔怔品味着这句话,公益如此,传统手工艺又何尝不是。要想一样东西传承下去,总要有人去做才行。她生来平凡,更无让人羡慕的身家,但能把刺绣这个手艺坚持下去,也算是有意义了。   “我明白了。”花锦弯了弯嘴角,“裴先生,你真的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   “胡说八道什么呢。”裴宴耳朵尖再次红了起来,“在我开车的时候,你不要跟我说胡话。”   “没有胡说,我是认真的。”   “你还说,闭嘴。”裴宴面无表情瞪了她一眼,“再说我就把你扔半道上,让你自己回去。”   花锦看着他不说话。   裴宴不高兴地问:“你这什么意思?”   “不是你让我别说话的吗?”花锦满脸无辜,小声道,“万一你把我扔半道怎么办,从这里打车回家很贵的。”   裴宴:……   他究竟做了什么孽,才会认识了这个女人?   要是当初他没有误以为花锦要跳湖自杀,故意去搭讪就好了。   要是当初杨绍让他陪绣师下乡,他选择拒绝就好了。   要是看到她被人骂村姑,没有多管闲事就好了。   要是他没有脑子发热,送展览票给她就好了。   千错万错,就错在他今天不该神经短路,跑来展览馆看他根本不感兴趣的传统工艺品。   他是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才被花锦气得心口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被花锦气断魂。 第26章 震惊   前面两次送花锦回家都是在晚上, 裴宴还没有完整看过花锦的生活环境。当他发现小巷又破又旧,路面东一个坑, 西一个凸起时, 忍不住皱起眉头, 花锦每天晚上回家,都要走这种路?   小巷过后,是一块不大的空地, 空地上堆积着厚厚的尘土,几乎看不到水泥地板的原貌。几根杂草长在地缝中, 歪七扭八活得十分顽强。空地后的那栋房子,墙体斑驳,上面还有暗灰色的纹路,不知道是长得苔藓,还是多次被雨水冲刷留下的痕迹。   每层的阳台上都乱七八糟挂着衣服,楼顶上花花绿绿的被子在迎风招展。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裴宴怀疑这栋房子的年龄比他还要大,他瞥了眼三楼,那里竟然还有男人站在阳台角落旁抽烟,瞬间眉头皱得死紧,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安全吗?”   “我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房东为人厚道, 不乱涨房租,邻居们也都好相处……”   花锦话音刚落,就听到二楼的陈奶奶扯着嗓子骂,谁偷了她晾晒的菜干。   要不是化了妆, 这会儿花锦很想捂脸,她眨了眨眼,“我不喜欢跟人合住,这里房子虽然有些旧,但租户都是各住各,租金又不高,挺好的。”她见裴宴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像我这种单身在外打拼的女孩子,住这种房子已经算得上奢侈。还有更多的人为了省钱,与人合租几平米大的地下室,小窝棚。有句话叫贫穷限制了穷人对富人生活的想象,我觉得富裕也会限制你们这些有钱人对贫穷的想象。”   “阴阳怪气骂谁呢?”琴姐站在四楼阳台上,右手叉腰,左手指着楼下,“好像谁稀罕几块又臭又烂的烂菜叶子似的,别什么东西丢了就骂人,你不烦别人都听烦了。”   看到这个女人,裴宴想到鲁迅先生所作的《故乡》中,那位豆腐西施杨二嫂。想到这,他忍不住有些担心,虽然花锦嘴皮子还算利落,但是跟这两位相比,恐怕只能被骂得毫无还口之力。   就在他出神的短短瞬间,陈老太与琴姐的争吵已经从烂菜叶升级到人身攻击,裴宴活了二十七岁,已经算得上见多识广,不过这种毫无保留的吵架场面,他还没遇到过。   一时间竟听得惊叹连连,目瞪口呆。   “呸,我可不像某些黑心烂肺不要臭脸的女人,自己嫁了个嘎杂子,糊了一身臭跑出来,还要把自己娘家人介绍给人家漂亮姑娘。自个儿娘家是什么东西,心里没点数?干什么还要祸害别人?!”   “你家儿女都是好东西,都是好货,可惜都不愿意跟你住一块儿。我娘家是什么东西,跟你有关系?”琴姐呸了一声,“看看你那老缺样,我呸!”   花锦拉了拉裴宴的袖子,小声道:“裴先生,我们还是走吧。”再不走,这把火就要烧到她身上了。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裴宴,被花锦拉了一下袖子才反应过来,他小声问:“她们会不会打起来?”   “不会。”花锦肯定道,“她们两个有时候会吵架,但打不起的。陈奶奶年纪一大把了,琴姐哪敢跟她动手,她们就是瞎吵吵,我们一栋楼的人都习惯了。”   不幸的是,花锦拖着裴宴没走两步就被陈老太发现了。   “小花,你等等!”陈老太看到花锦,整个人像是有了助力,她指着花锦身边的裴宴道,“还想介绍亲戚给小花,你看看人家男朋友是什么样子,模样比你亲戚好,腿比你家亲戚长,连穿的衣服都比亲戚好看。”   花锦与裴宴面面相觑,在这个瞬间,他们终于心意相通,看懂了彼此眼神中的意思。   裴宴:男朋友?她在说我?   花锦:这都是误会……   裴宴:我送你回个家,不仅要费油,还要费名声?   花锦:……   她转身朝陈老太尴尬一笑,正准备向陈老太解释,裴宴只是她的朋友,就见巷口走出一个穿着运动套装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到花锦后眼神一亮,但是当他看到花锦身边的裴宴时,踏向花锦的脚又缩了回来。   琴姐正准备还嘴骂陈老太多管闲事,但是看到娘家侄儿出现,只好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再吵下去,不仅她侄儿尴尬,花锦跟她的男朋友也要跟着一起尴尬。   陈老太看到琴姐侄儿,也选择了偃旗息鼓,她最看不顺眼的人是琴姐,这个年轻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也没得罪过她,她怕自己再骂下去,人家小伙子难堪。   两人十分有默契的选择休战,但是为了面子,都站在阳台上不离开,好像谁先回屋里,谁就输了似的。   “你好。”花锦朝对方微微点头。   裴宴微微侧首,目光在花锦身上扫过,他感觉到了花锦对这个男人的疏离。   “你好。”剪着板寸的年轻男人笑容很勉强,他结结巴巴道,“真巧啊。”   “你是来找琴姐的吗?”花锦指了指楼上,“琴姐刚好在家,你快上去吧。”   “哦……哦,好。”年轻男人仿佛才回过神来,他不舍地从花锦身边走过,走了几步有些不甘心地问,“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花锦笑着不回答。   年轻男人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他脸上的笑容几乎撑不住:“不好意思。”他垂头丧气地走进没有路灯的破旧楼道中,花锦看了眼他的背影,面无表情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我送你出去吧。”花锦抬头对裴宴笑了笑,“这样的生活氛围,你不会习惯的。”可怜高高在上的裴先生,被这场争吵吓得话都变少了。   “我把你送进来,你又把我送出去,这不是瞎折腾?”裴宴看了眼后面这栋有些破旧的小楼,二楼的老太太跟四楼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他问花锦,“你住几楼?”   “四楼。”花锦回完这句话,就见裴宴表情变得纠结,笑着道,“你别想太多,我跟她们相处得挺好。琴姐有时候炖了汤,还会分我一碗。陈奶奶也常常拿菜干、药酒给我。她们或许有很多不讨喜的缺点,但都不是恶人。我跟她们一样,都是芸芸众生的一员,或令人讨厌,或讨人喜欢。”   “你跟她们不一样。”裴宴脱口而出。   “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裴宴也不知道花锦究竟与她们哪里不同,说她比她们文雅讨喜,裴宴又觉得自己说不出口,这不是明晃晃的夸奖她?要真这么说了,这个花孔雀那还不翘尾巴?   “你比她们年轻一点,好看一点。”   “每个人都会老去,每个人都会变得不那么漂亮。”花锦见裴宴一脸“不想夸你,但必须勉强夸你两句”的表情,忍不住笑开,“她们也有最年轻最美丽的时光,只是有些东西,被生活消磨了。”   裴宴沉默下来,他身边经常接触到的女人,大多过得精致优雅,就算遇到丈夫儿子不争气,也会用华服美饰当做战衣。   当着众人的面,为了几句话、几片菜干竭嘶底里这种事,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   “到了。”走出巷口,花锦看在停在不远处的豪车,她笑眯眯地看着裴宴,“回家的路上小心。”   “你还有一点跟她们不一样。”看着花锦的笑颜,裴宴犹豫了几秒,还是把心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你的眼睛里有希望。”   “谢谢。”花锦愣了愣,随即笑着道,“我可是承担着蜀绣未来的继承者之一。”   “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连脸都不要了。”被花锦这么不要脸的话惊呆了,裴宴忍不住叹气,刚才某个瞬间,他怎么就会觉得,他需要说点什么来安慰花锦呢。   坐进汽车启动发动机,裴宴发现后视镜中的花锦还站在巷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得不可思议。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很想看清花锦的表情,于是熄了火,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起身往巷口看去。   花锦已经没有站在那里了。   在这个瞬间,裴宴有种难言的失落。   接下来的几天,花锦与谭圆都没有接到什么订单,倒是店里的成品卖出去了几样。早就习惯了这种冷清,两人在店里除了喝茶聊天,就是刺绣做漆器,日子还算惬意。   中午两人吃饭的时候,谭圆聊到了娱乐圈一位不算出名的女艺人:“她也是真可怜,家里重男轻女,弟弟欠了高利贷,父母闹着让她这个姐姐还。两个月前走红地毯,有人嘲讽她穷得穿几百块山寨货。两周后有个重要活动,现在已经有网友在猜测,这次她又要穿哪件山寨裙子了。”   花锦看了眼谭圆手机屏幕上的图片,女艺人长得很漂亮,只是眼神透着疲态,她放下筷子:“这种病态的家庭关系,如果她不想办法解决,就会一辈子陷在里面无法解脱。”   “她的爸妈也真狠心,女儿好不容易有点成绩,就这么折腾她。儿子不好好教育,反而一味娇惯,长大了不是害人害已吗?”谭圆看不惯这种重男轻女的行为,“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重男轻女的事情,恶心。”   “重男轻女,或是偏心幼子幼女,让长子长女受委屈,这种事并不算奇闻。”花锦垂下眼睑,语气疏淡,“世界上从来不缺这种不公平的事。”用纸巾擦干净嘴,“对了,上次我接的旗袍定制基本已经完成了,但是我做的旗袍花扣没有高姨做得好,今晚你把旗袍带回去,让高姨帮着弄一下吧。”   “你那个还叫不好?”谭圆无奈道,“你知不知道,我妈常常遗憾,你不是她的女儿。”   花锦伸手捏了捏谭圆柔软的脸蛋:“我也想有高姨谭叔这样的父母,但是谁叫我最爱你呢,所以做不出抢你父母的事。”   “人生遇绝色,奈何为同性,此乃一大遗憾啊。”谭圆叹息一声,把快餐盒收起来扔进后面的垃圾桶里。   “不好意思,打扰了。”一颗黄艳艳的脑袋出现在店门口,“花绣师,您最近有时间接定制吗?”   “杨先生?”花锦来人,笑着招呼他进来。像这种有钱大方还不挑三拣四的客人,不热情点都对不起自己的钱包。   “没想到花绣师还记得我。”杨绍目光在花锦与谭圆身上转了一圈,“是这样的,一个月多后是我奶奶的生辰,我想着她人家很喜欢你的熊猫,就想拜托你帮我定制一个熊猫绣屏,价格方面好商量。”   绣屏要采用两面绣工艺,一个多月的时间紧了些,好在谭圆会做屏架,又能帮着她做一些辅助工作,两人一起赶工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花锦听明白杨绍的需求,把制作工序给杨绍简单说了一遍,把杨绍听得头晕眼花,当场转了一大笔定金给她们。   “实在太感谢你了。”花锦愿意接下这个订单,让杨绍非常高兴。现在家里的老太太,谁送来的绣品都不喜欢,就喜欢花绣师做的手帕,他爸妈为了哄老太太开心,就把他赶来这里下订单了。   “是我谢杨先生照顾我们的生意才对。”花锦把定金发票开给杨绍,杨绍随手揣进外套兜里,“花绣师您太客气了,以后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打个电话就好。”   “谢谢。”花锦把杨绍送出门,谭圆感慨道,“这些有钱人真是大方。”   “对于这些有钱有身份的人而言,事情能快速完美的解决是最好的,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这位杨先生对她处处客气,说话做事都很周到,但那是人家本身带来的习惯。如果她真把人家随口一句“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当真,那就是自讨没趣。   “不过,我喜欢。”花锦笑眯眯道,“最近我要去财神观去拜一拜财神爷爷,感谢他老人家助我财运。”   “又来了……”谭圆叹口气,“这位杨先生的订单,什么要求都没有提,我们要怎么做?”   “时间范围内的最高标准来做。”花锦掏出手机,给菠萝精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两分钟后,对方果然按照她预想的那样,要求她们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按照最高标准来做绣品。   “看来你天天迷信还是有用的,都有预知能力了。”   “什么预知,我这是全方位了解顾客心理。”花锦晃了晃头,“要成为一个成功的手艺人,必须要手艺与市场两手抓。”   “花姐说得有道理,小妹佩服。”   又过了几天,谭圆在家里给漆器上漆,店里只有花锦一个人在,之前定制旗袍的女顾客,提前两天来取衣服了。这次她仍旧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甚至比上次还要小心,连口罩都用上了。   “您的旗袍已经做好,若是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可以与我联系。”见这位顾客不想让人看清她的脸,花锦也没有提让对方在店里试一试衣服的话,只是简单的提了几句洗涤收藏方法。   “谢谢。”女顾客刷了卡,注意到货架上有个刺绣手包,“这个包,是别人预定好的,还是准备售卖的成品。”   “是店里准备售卖的成品。”花锦戴上细绒手套,把手包取下来递到女顾客面前,“您可以试一试手感。”   “不用了,帮我包起来。”女顾客见花锦靠近,有些不自在地往上拉了拉口罩。   注意到她这个动作,花锦往后退了几步:“好的,请您稍等。”   交易刚完成,女顾客还没来得及出门,一对男女走了进来,男的手里扛着摄像机,女的手里拿着无线收音话筒,直接朝花锦走来。   花锦注意到这两人进来时,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顾客有些慌乱,把身体转了过去,装作在店里看商品。   “你们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花锦装作没有看到女顾客的反应,微笑看向刚进门的男女。   “您好,我们是《人间真情》栏目组的记者,我们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很感人的故事,联系到当事人后,才知道您就是那位帮助过当事人的绣师,请问可以简短采访您两句吗?”女记者很年轻,笑起来非常有亲和力。   花锦有些疑惑,什么感动的故事?   她做了什么连电视台都要关注的好事吗?   望着摄像机黑洞洞的镜头,花锦脑子里乱成一团,她早上化的妆没有乱吧,身上的衣服在镜头里应该还不算难看吧?   花锦内心在咆哮,面上却对记者努力露出一个优雅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当然没问题,请到这边坐,不过我不太清楚事情的经过,您可以给我讲讲是什么事吗?”   高姨,您的乖徒弟要上电视啦!   作者有话要说:  花锦高冷一笑,内心:激动地搓手手,我要上电视啦!上电视!!我要发朋友圈~    第27章 挚友?   把泡好的茶端到记者面前, 花锦看了眼门口,那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顾客已经离开, 看来刚才记者进来以后, 她没有再招呼她的决定是对的。   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 每个人都拥有着自己的秘密。身为店主,太过好奇顾客的隐私,是违反职业道德的。   “您好, 这是我的记者证。”孙雅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她入行不到两年, 已经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采访者,言语极端的,对着镜头说不出一句话的,还有打死也不愿意上镜头的,或者问他们可以给多少钱的。   见到的人越多,面对各种人各种事时就越淡定,她端起茶抿了一口:“很抱歉如此冒昧地打扰你,我们栏目是为了宣传社会正能量,扬社会新风而创办的。在网上了解到郭先生跟他亡妻的故事, 于是帮他一起料理了后事,并且对他孩子进行了教学资助。在他那里我们了解到, 在他最难熬的时候,受到了两位好心人的帮助,一位是网络名人,还有一位就是您。您能谈一谈当时为何愿意付出那么多心血与精力, 为一个贫穷的人,绣出如此漂亮的龙凤被?”   花锦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为了龙凤被而来。几个月前发生的事,对她而言已经有些模糊,她没想到会有记者为了这件事专程来采访她。   面对着镜头,她沉默了几秒钟后,才道:“可能因为我本身就来自贫穷的乡村,所以更能体会到,经济条件不太好的夫妻,丈夫愿意为妻子花那么多钱来大医院求医,是多么难得的事。”   孙雅以为花锦会说,感动于夫妻之间的感情,又或是趁机抬高自己的品格,没想到她开口会是这样一句话。   “人心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但一个男人愿意为妻子舍弃所有金钱,甚至愿意为她负债累累。而且夫妻二人即便吃尽苦,受尽累,也坚持培养孩子读书,让他增长见识。孩子心疼父母,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放假就四处打工攒钱。”花锦笑了笑,“我不是感动这份感情,而是敬佩这个家庭。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这样的家庭,也许不够富裕,但很温馨。”   “我敬佩他们,也羡慕他们。”   身为记者,孙雅对别人的情绪比较敏感,听着花锦的话,她下意识猜测到,这位女士的原生家庭可能不够美好,或是亲情缺失。   她没有抓住这条线继续挖下去,而是道:“郭先生说,他之前不知道龙凤被真正的价格,后来情绪渐渐稳定,出去了解了一下后,才知道您收的所谓本金,只是一床被子的零头。如果不是郭先生特意去了解,那么您做的好事,一辈子都不会被人知道,这样值得吗?”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电视剧里不是有句话叫……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说到这,花锦自己先笑了起来,“我生活压力小,父母已逝,又不养孩子或宠物,赚来的钱足够花就好。有时候能帮到别人,我其实还是挺开心的。也许我不是为了帮助别人,而是为了让自己心灵上得到满足吧。”   孙雅没有料到,采访对象竟然是个无父无母,单独在外面打拼的人,她担心对方情绪受影响,赶紧问了几个轻松的问题,最后问,“节目播出的时候,可能会用到一些您的绣作,您介意我们取一些影像吗?”   “当然不介意。”花锦起身道,“您请。”   摄像有些意外,原计划里,他们并没有帮繁花工作室宣传的意思,但是既然搭档开了口,他还是选了几个角度不错的景,把店内的绣品拍了进去。   “非常感谢您支持我们的工作。”孙雅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三指宽的礼盒,“这是我们栏目组的纪念品,希望你不要嫌弃。”   “您太客气了。”花锦双手接过盒子,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两个木盒,“夏天快要到了,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的,送两条手帕给二位擦擦汗吧。”   “这怎么好意思。”孙雅知道手工绣品价格昂贵,推辞不接。   “绣手帕费不了太多的精力,只是这两块手帕的寓意好,祝二位事事如意,工作顺利。”花锦解释道,“手帕上的绣纹不多,很多都是我闲暇之余做的,手艺不精,二位不要嫌弃。”   她是个庸俗之人,在听到栏目组有可能在节目中剪入绣品的镜头,就忍不住动了心。多一个人看到蜀绣的美,对刺绣整个行业都是好事,对工作室也是好事。   最终孙雅收下了花锦送的手帕,坐上回电视台的采访车,她打开了礼盒。手帕折叠放在盒中,触手顺滑,她轻轻展开手帕,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好漂亮的富贵牡丹图。   把手帕翻了一个面,绣图竟然与另一面不相同,上面绣着的是红梅绽放。这是何其精湛的手艺,居然看不到半点不妥之处。这让她想到了姑妈家里挂着的一幅仙鹤送桃苏绣图,听说那是姑妈好友在她五十大寿时送的,当时她看到那幅绣图时,也是如此的惊艳。   工作结束,孙雅疲惫地回到家,见爸妈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喝茶,姑妈与姑父也在,她一边换拖鞋,一边跟长辈们打招呼。   “小雅回来了?”姑妈看到她,露出温和的笑,“快坐着休息一会儿。”   孙雅挨着姑妈坐下,把背包顺手扔到旁边,靠着姑妈撒娇:“姑妈,我好累啊。”她从小就跟姑妈亲近,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姑妈就经常给她编一些很有意思的小动物,拥有这些小动物的她,是整个小区孩子都羡慕的对象。   “早就跟你说了,女孩子做什么记者,整天风里来,雨里去,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孙爸爸见女儿没大没小的样子,就忍不住责备道,“让你跟我回来做生意你不听,现在知道累了?”   “哥,你这话怎么说的?”孙姑妈轻轻拍着孙雅的肩,不让她跟孙爸爸发生矛盾,“当年爸爸的手艺,你不也不愿意学?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他们不走那些违法乱纪的歪路,我们做长辈的就不该多插手。再说女孩子怎么了,妇女也能顶半边天。”   孙爸爸一听妹妹这话,顿时硬气不起来了。当年他爸要把草编手艺传给他,他怎么都不愿意,还是妹妹站出来,才没让他们老孙家传承了四五辈的手艺丢干净,面对妹妹的话,他哪敢反驳。   “我这是心疼他……”   “心疼女儿就去厨房削水果,别打扰我们女人看电视。”孙雅妈妈嫌弃地看着丈夫,“瞧不起我们女人,你自己一个人待着去。”   孙爸爸彻底不敢再说话,乖乖去厨房洗水果。   “姑妈,我今天去采访的时候,收到一份礼物,你肯定喜欢。”孙雅知道姑妈从事传统手工艺行业,对传统艺术非常感兴趣,所以把花锦送的手帕拿了出来,“你看,这条手帕两面的绣纹竟然不同。”   “这是双面异色绣,几十年前由苏绣师创造出来的。这种绣法,非常考验绣师的针法,并且多用在苏绣上,你这块手帕的用料是蜀锦,用色习惯也偏向蜀绣风格,倒像是集了二者之大成。你运气好,不知是得了哪位大师的绣品?”孙姑妈把手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用色大胆,针脚细腻,图案寓意也好,这么好的东西,你要好好保存起来,别浪费了好东西。”   “不是大师,是一位非常年轻的绣师作品。”孙雅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拿出临走前,跟对方交换的名片,“这是她的联系方式。”   “花锦……”孙姑妈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她在传统手工艺品内部展览会上,似乎也遇到了一位名为花锦的后辈。她拿出当天收到的名片与孙雅手里这张对比,果然名字与联系方式都相同。   “原来是她。”孙姑妈忆起自己曾许诺,要把花锦介绍给自己那位擅长刺绣的好友,结果这几天忙起来就忘了,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都是五十多岁的人,竟然还说话不算数。想到花锦才二十多岁,就能绣出这么精美的双面异色绣,孙姑妈心中有些欣慰,这么有天分的后辈,她的那位好友一定很愿意见到她。   为了完成菠萝精的定制,花锦跟谭圆连着忙了好几天,晚上做梦的时候,花锦梦到绣架上的针在自己动,很快就绣好了整张绣图。   然而梦就是梦,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还是要面对无情、残酷又繁忙的世界。   在她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想也不想便拿出手机,“你好,这里是繁花工作室,请问您是哪位?”   手机那头沉默了几秒,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裴宴。”   “原来是裴先生。”花锦停下手里的活儿,起身走到沙发上伸展了一下腰,“不好意思,我刚才太忙了,没注意到电话号码。”   “你是根本没存我的号码吧。”裴宴语气里的冷漠,已经顺着手机爬了出来。花锦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您今天怎么有空给我电话?”   谭圆在一边挤眉弄眼,见花锦瞪她,捂着嘴往旁边一躲,她这种不纯洁的人,就不去影响这对纯洁男女联系感情了。   “是谁跟我说,想要去展览的?”   “啊!”花锦这才想起,上次裴宴说过,要带她去参观文物展览,这几天她忙来忙去,竟然把这个给忘了,“去去去,下冰雹我都去,什么时候啊?”   “明天早上八点我在巷口外面接你。”说完,裴宴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下冰雹,你就别等我了,我是不会来的,下刀子也不会来。”   花锦:“哈哈哈哈,裴先生您真幽默。”   不,一点都不幽默,这种笑话好冷。   “比不上花小姐幽默,求人办事还不存手机号码,多幽默啊,是不是?”   花锦:“……”   “裴先生,您有所不知,我习惯了用微信,在我心里面,加了微信好友就是最亲密的挚友,无可替代。”花锦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那你微信上,有多少好挚友?”   “挚友再多,也不比不上裴先生你一半的风采。”花锦干咳一声,“身为蜀绣未来传承人之一,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真的。”   “呵。”裴宴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朋友圈所有人都比不上裴先生一半风采哦。”   “无可替代的挚友哦。”   谭圆摇头叹息:“花花,真没看出来,你撩起男人来,如此的不要脸。更不要脸的是,都说人家无可替代了,竟然还好意思说你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纯洁的感受?”   “考虑过了,纯洁说我说得对。”花锦把手机放到一边,“你不懂,对于我来说,微信上所有的好友,都是无可替代。”   晚上回到家,花锦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很多人哭着喊着要买绣品,无数的人举着横幅,横幅上写着“以维护传统手工艺为荣,以践踏传统手工艺为耻。”   花锦美得笑出了声,醒来打开窗户一看,外面确实没有下冰雹,但是下雨了,不知道裴宴还会不会来?   挑出一条露肩裙换上,花锦想,不管他来与不来,自己先准备上吧。   换好衣服化好妆,顺手绣了会东西,她的手机才响起来。   “我到了,你下来。”   下来?   花锦走出门,在阳台上往下面看了一眼,穿着白衬衫黑西装裤的裴宴站在那,他的脚下是泥水乱流的脏地,他的四周是破旧不堪的建筑与在风雨中飘扬的杂草,唯有他与手中那把藏蓝色大伞,是雨幕中最闪耀的存在。   “你站在那儿干什么,是要准备从上面跳下来吗?”裴宴忽然抬头,对上了花锦的视线。   花锦叹息,奈何如此佳人,嘴巴却这么毒:“我倒是想跳,怕把你给砸死。”   裴宴往后退了几大步,然后仰头沉默看她,眼神似乎在说,现在砸不到我了,你跳吧。   花锦:……   算了,求人嘴软,她忍了。   花锦下了楼,两人一个撑着藏蓝色雨伞走前面,一个撑着粉色雨伞走后面,都不说话。   “哦哟。”买菜回来的陈老太从巷子里走出来,看着裴宴满脸嫌弃,“小伙子长得挺好看,咋这么不懂事呢。打着这么大一把伞,不跟女朋友走一块,竟然还各打各,这像什么话嘛?”   “陈奶奶,我跟你说了,我们不是……”   “你说得有道理。”裴宴收起自己的伞,走到花锦伞下,抬了抬下巴,“把伞撑好。”   “呵呵。”花锦把伞柄塞进裴宴手里,“亲爱的,这把伞好重哦,人家手酸,你快给我揉揉。”   来啊,互相伤害啊,看谁恶心谁。   “这才对嘛。”陈太太见状,感到十分欣慰,露出深藏功与名的微笑,快步从两人身边走远。她虽然年纪大了,但也知道做电灯泡讨人嫌这种事。   花锦与裴宴齐齐扭头目送陈奶奶远去,随后互相怒视对方。   “幼稚!”   “臭不要脸!”   “伞还你!”   “我不,你来打!”   “我一个大男人打小花伞不好看。”   “胡说,打什么伞那是别人的自由,谁规定男人就不能打小花伞了,那是对广大男同胞的性别歧视,身为新时代继承人,我们要破除旧风俗,打破狭隘的性别观念!”   作者有话要说:  花锦:反歧视!拥护男同胞也有打小花伞的自由! 第28章 围巾   经历过历史额变幻, 终于有机会再出现在人前的文物,都带着其独有的美。   隔着厚厚的玻璃墙, 花锦看到的是一件凤袍仿制品, 仿制出来的衣服, 尚且如此美,不知千百年前,那件真正的凤袍, 又是何等的夺目?   “很喜欢这种衣服?”裴宴见花锦盯着凤袍出神,笑着道, “原来凤袍上也有龙纹,我还以为只有皇帝才能用这种花纹。”   “不同朝代有不同的规制。”花锦感慨,“这件凤袍的原件,据说由几十位顶级绣娘,历时近两年才完成,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虽然我从事手工艺行业,但必须要说,生活用品机械化生产是件好事,它让曾经华丽美好却又昂贵的东西, 变成普通人也有资格拥有的寻常物件。”   “我还以为你在遗憾没能见到原物。”裴宴有些意外,“你不想更多的人买手工艺品?”   “在当今这个时代, 机械自动化代替手工,那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经历。我们能做的,只是保留这项手艺,不断创新, 不让它消失在时代洪流中而已。”为了不打扰其他人的观赏,花锦说话的音量很小,裴宴必须要弯着腰,把头偏过去才能听清她说了什么。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思想觉悟?”   “我们传统手工艺者,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手工艺品的美,而不是为了让这个行业壮大,恨不得整个世界的发展脚步都慢下来。”花锦轻笑一声,“我们是传承者,而不是拉倒车的讨厌鬼。”   裴宴沉默下来。   “是不是觉得我此刻特别伟岸高大。”花锦见裴宴不说话,捂着嘴角得意一笑。   裴宴:“……”   这个女人永远都能在他对她改观时,再把他一脚踹回去。   看完整场展览,花锦累得腿都在打颤,她奄奄一息地靠在副驾驶座上,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有了。   “天天就知道坐在那绣花花草草,体力这么差。”裴宴把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把毛毯扔给花锦,“找时间锻炼锻炼身体,比什么都强。”   “人家一个芊芊弱女子,体力差点也是没办法嘛。”花锦把毛毯往上拉了拉,“你怎么可以酱紫说人家。”   “把舌头捋直了再好好说话。”裴宴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   花锦瘪了瘪嘴:“送我回去?”   “现在是下午两点,你不饿,我都饿了。”裴宴发动汽车,“先去吃饭。”   吃饭的地方花锦一点都不陌生,还是那次做私房菜的四合院。上次天黑没来得及看清,花锦发现这个院子里竟然有个小莲池,里面还有漂亮的锦鲤在游弋。   她坐在在池边凉亭里的围栏边,拿出手机对着锦鲤拍了一段视频。   “你在干什么?”裴宴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花锦的脑回路。   “你知不知道,见锦鲤会有好运?”花锦把视频保存,“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健壮的锦鲤,我还没见过几次呢。”对于绣师来说,多看一看这些漂亮的实物,在下针的时候,就更能抓住神韵。同一张花样图,不同绣师能绣出不同的风格,这就是针法与灵气的差别。   “这么喜欢,买两条回去养?”裴宴从旁边桌子上取了一小把鱼饲料扔进池中,无数锦鲤从四面八方游了过来,就像是在水中搭起了一条彩虹。   “分我一点。”花锦抓了一小把,学着裴宴的样子把饲料扔了进去,无数锦鲤涌过来,争夺着鱼料,“我怕带回去养,会委屈了鱼。”   “外面雨这么大,怎么来这里玩,小心别把衣服淋湿了。”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撑着一把伞,周身写满了社会精英的味道。   花锦把手里剩下的鱼料全都扔进了水里,一条巨大无比的锦鲤甩了甩尾巴,溅起来的水拍到了她的脸上。   “别擦。”裴宴幸灾乐祸道,“这可是幸运锦鲤送给你的礼物。”   花锦:“……”   她甩了甩头,从包包里取出手帕,轻轻擦干脸上的水,趴在栏杆上继续看锦鲤,不想搭理他。   见花锦不理自己,裴宴伸了伸腿,扭头看向来人:“这么巧,平时醉心工作的人,也有闲情来这里吃饭?”   “不巧。”男人收起伞,走进凉亭,“我是听人说你在这儿,所以特意来找你的。”他在裴宴对面坐下,瞥了眼花锦,便把目光收了回来,“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花锦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在这里,刚准备站起身,就被裴宴一把拉了回去:“外面下着雨,你去哪儿,乖乖坐在这看你的锦鲤。”   “哦。”花锦又趴了回去。   男人的对裴宴此举有些不满,他凌厉的眉峰微微一皱,“你想这么荒唐过一辈子?”   “荒唐?”裴宴石桌上放着的鱼料碗塞给花锦,漫不经心道,“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有钱,有时间,还有自由,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   “羡慕?”男人不赞同道,“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怎么说你的?”   “不知道啊。”裴宴嗤笑一声,“谁在说我,让他来我面前慢慢说。”   男人见他懒散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听说你给孟家的那个环保项目投资了?你知不知道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爸妈,还有你爷爷奶奶吗?”   裴宴半眯着眼看他:“那要怎么才能对得起,把钱投到半死不活的圆盼企业里面?裴存海,当初你家把圆盼副食拿过去管理的时候,可没有操心过我怎么做事?现在公司经营得不好,就想起我了?”   “裴宴,你别跟我斗气,圆盼旗下的副食行业交给我管理,是二爷爷的意思,这些年属于你的股权,我半分都没有动过。”裴存海反驳道,“酒店跟餐饮你请了专业代理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话的意思是嫌我爷爷不够大方,没把酒店跟餐饮也交给你?”裴宴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存海,“我家的东西,愿意给你,那是我爷爷念旧情,不给你,你就别瞎惦记。”   被裴宴用这种看跳梁小丑的眼神盯着,裴存海脸色越来越难看:“裴宴,我们是一家人,你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不爱听,你就别听了。”裴宴叹口气,“何必跑到我这里来受委屈?”   “裴宴,我们公司遇到危机,你……帮帮我吧。”裴存海沉默了许久,看着裴宴终于开口说了实话,“如果你不帮忙,这次的事情恐怕会承受不小的损失。你就当是看在二爷爷的面上,帮我这一把。”   “圆盼副食出了什么事?”   雨滴打在水面上,发出唰唰声响,花锦看着水中的锦鲤,没有回头。   “公司一批已经上市的产品被检验出有害细菌超标……”   “闹出这种事,你好意思来求我?”裴宴冷笑,“当初建立公司时,给消费者承诺的是什么?”   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教训,裴存海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现在却不得不低头:“做良心人,做良心食品。”   “你做到了吗?”裴宴看着裴存海,脸上漫不经心地笑容一点点消失,厉声问道,“我问你,你做到了吗?”   “我……”裴存海道,“这是生产线上监管不力,我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消费者也没有想到,他们信任的品牌,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会发生这种事。”裴宴冷笑,“这种话你跟我说没有用,向消费者解释去吧。”   “裴宴……”   “裴哥,吃饭了。”花丛后,杨绍探出头来,“我们几个兄弟就等你了。”   裴宴站起身,冷眼看着裴存海:“你好自为之。”说完,不再听他的解释,对花锦道,“走了。”   “哦。”花锦起身,伸手就要去拿放在角落里的小花伞。   “你别动,我来。”裴宴快步上前,撑开自己的藏蓝色大伞,“走。”   “哎呀,”花锦歪着头笑眯眯道,“雨这么大,两个人撑一把伞走路不方便,我还是打自己的伞吧。”   裴宴:“……”   他究竟是作了什么孽,才遇到这个女人?!   杨绍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裴哥亲自撑伞,却惨遭美人拒绝。花绣师,真是厉害了……   裴宴不再理花锦,大步朝杨绍走去,走到一半,他发现花锦加快步伐跟在他身后,深吸一口气,扭头盯着花锦,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膝盖不好,还走这么快?!”   “你是金大腿嘛,我不走快点,怎么能跟上你?”   两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因为有伞的遮挡,裴宴只能看到花锦大半张脸。那勾起的唇角,明晃晃地表明,她又在故意气他了。   他再度深吸一口气:“走吧。”   这次他放慢了走路的速度。   “裴哥,你看我机智不机智,就知道裴存海会缠上你。”杨绍向花锦打了招呼,对裴宴小声道,“这次的事情你可千万别管,食品安全问题不是小事,万一到时候把你也牵扯进去,又会惹一堆的麻烦事。”   “我管他做什么,当年他那一家子处心积虑把副食公司谋夺过去,我没找他麻烦已经算我大度。”走到长廊上,裴宴收了伞,“吃进肚子里的东西,管理时也敢马虎,那么受到任何惩罚都是活该。”   “裴哥你说得对。”杨绍搓着手干笑道,“我们几个兄弟在西间订了一桌菜,不过陈江也在,要不……”他也没有想到裴宴今天会来这边,刚才有朋友说,看到裴存海缠上了裴哥,他才急匆匆跑过来解围。   裴宴扭头看了眼花锦:“我不过去了,等下在你们隔壁开个包间就行。”   一看裴宴这个眼神,杨绍瞬间明白过来,原来是怕陌生人太多,会让花绣师不自在,他点头道:“行,我让他们去安排。”   刚到西院,杨绍见几个人在那边探头探脑,打手势让他们不要过来,转头对花锦道:“花绣师,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菜系,我等下要顺路过去,好跟厨师提前打声招呼。”   “让他们做几道拿手的,再加几道蜀菜。”裴宴也看到了那边探头探脑的几个人,带着花锦进了包间。   杨绍:……   他问的是花绣师啊。   见裴宴与花锦去了另一个包间,其他几个人同情地看向陈江,看来裴先生虽然愿意帮他外公家的项目,但还是不待见他,连多看他一眼都烦。   “不是……”陈江左看右看,“裴先生不过来,真的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别的原因……”   “是是是,你说得对。”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我们都懂,你不用解释,我们都相信你。”   “你们都懂个屁!”陈江推开放在肩膀上的手爪子,长长叹息一声。裴先生不是嫌弃他,分明是嫌弃他们这里所有人。谈恋爱的人,怎么会喜欢一堆电灯泡扎在旁边?   在包间的洗漱间洗干净手,花锦出来的时候,见裴宴斜靠在椅子上,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简直像是不愿意动弹的蚕宝宝。走到裴宴对面坐下,“你不开心?”   “你觉得,自从我遇到你以后,哪次你没惹生气?”裴宴伸手把一只空杯子拿在手里把玩,“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债没还。”   “说不定是我欠了你的债,需要我来还呢?”   “那我这个收债的人可真不容易。”   花锦从包里取出一个软布包,“辛苦裴先生今天陪我这么久,这是我的谢礼,请你给个面子收下。”   “这是什么?”裴宴拿起软布包,“又是领带?”   花锦笑而不语。   “我可以拆开吗?”裴宴把软布包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看向花锦。   “当然可以。”花锦点头。   裴宴打开包,里面是条折得工工整整的围巾,围巾上绣着祥云纹,但是摸上去没有任何凸起感,乍眼看去,这些花纹像是印染上去的一般。   “这都快夏天了,你送我围巾?”裴宴把抖开的围巾叠好,放回软布包里,“你可真有创意。”   花锦笑了笑,“这条围巾很多人都压不住,我思来想去,认识的人里面,可能只有裴先生最适合它了。绣这条围巾的时候,我还在向师父学艺,利用闲暇时间绣了将近半年才全部完工,若是不能帮它找到合适的主人,我那半年的休息时间就浪费了。”   裴宴沉默片刻,嗤笑一声:“你说了那么多话,就这句顺耳。”   “我也不是故意送反季节的礼物给裴先生,只是到了冬天的时候,也许我们早已经已经断了联系。”花锦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浮起的热气为她眉眼添上了几分温柔,“所以还是早点把它送出去比较好,漂亮围巾配帅哥,才不浪费。”   一个是无数人都不敢招惹的豪门客,一个只是在生存与艺术中挣扎的普通人,就算有一时交集,未来也不可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花锦内心很清醒,她想,坐在对面的裴宴肯定也明白这个现实。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再跟你联系了?”裴宴皱眉看向花锦,“你都把我气成这样了,我都没嫌弃你,还不够大度?”   “裴先生说得对,是我小气。”花锦捧着杯子轻笑出声,水润的眼睛亮闪闪一片,很好看。   吃了饭,裴宴送完花锦回家,刚把车停到车库,接到杨绍的电话:“裴哥,今晚有个大片首映发布会,你要来玩玩吗?”   “没意思。”裴宴熄了火,下车的时候,看到了副驾驶上装着围巾的软布包。   “杨绍,我问你一个问题。”   “啥?”杨绍那头,有些吵闹。   “如果有人送你围巾,领带,这代表着什么意思?”裴宴抠着软布包的边,眼神不住地往软布包上瞟。   “那是我妈啊。”杨绍在手机那边吼道,“除了我妈,还有谁给我准备这些东西?”   裴宴:“算了,你还是闭嘴吧。”   “不是你问我的嘛。”杨绍委屈道,“还有种可能,那就是对方喜欢你。如果送你的围巾,还是对方亲手织的,那更是百分百喜欢……”   “嘟嘟……”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杨绍满头雾水,裴哥这是啥意思?   故意打电话过来,嘲笑他没有女人真心送他东西?   “喜欢……”裴宴打开软布包,围巾顺滑的手感,似乎在一点点平复着他汹涌的情绪。   难道……花锦那个女人在暗恋他?   想到这,裴宴把手里的围巾一扔,就知道那个女人居心不良,原来是看上了他的帅气容貌。   不对,她跟那个叫谭圆的好朋友,关系不是也挺暧昧?   这个花孔雀,难道还有脚踩两只船的心思?   他拍了一下方向盘,拉开车门下车,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家里请的帮佣给他端了一盘削好的水果,“裴先生,外面天气热,吃点水果消暑。”   “这日子过得真快,昨天好像还在穿冬衣,现在就夏天了。”帮佣话未说完,就见裴宴走了出去,“裴先生,你去哪儿?”   “车上落下东西了,我去拿。”   作者有话要说:  花锦:???啥玩意儿? 第29章 毛病?   裴宴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被一条长长的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怎么都挣脱不开。睁开眼, 他深吸几口气, 起身把扔在桌上的软布包塞进衣橱最里面, 重重关上橱柜门,心里那种忽上忽下的不踏实感,随着关上的橱柜门安静下来。   起身到楼下接了杯水, 裴宴靠坐在沙发上,不想开灯。黑暗给别人带来恐惧, 但有时候又让人格外有安全感。不知道从何处投射进来的灯光,在屋子的墙壁上闪烁游移,有点像……会发光的鱼?   他想起了花锦拿鱼料喂锦鲤的样子。   “啧。”裴宴低头喝口水,彻底没了睡意。打开手机看朋友圈,不耐烦地往下翻着,他看到了花锦发的朋友圈。   繁花:见锦鲤有好运。   这条朋友圈下面,杨绍给点了赞。   杨绍早晚要倒霉在喜欢美色这个毛病上。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打开了电视。深夜节目不好看,竟然重播一个颁奖典礼的开幕式, 上面的男星女星争奇斗艳,他看了没多久就感到了不耐烦。   失眠, 真的很烦人。   大清早挤地铁到店里,花锦还有些不清醒。   “花花,你来了?”谭圆表情有些不太好,“我刚才整理店的时候, 发现有一样东西不见了。”   “什么东西丢了?”花锦放下包,回忆起这两天接触到的客人,“要不要把店里这两天的监控调出来?”   谭圆有些愧疚,昨天花锦不在店里由她看店,结果东西就丢了,而且丢的还是花锦刚学会刺绣后,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就是你绣的祥云纹围巾,我记得你一直放在这边的小抽屉里……”   “那条围巾我前天关店的时候带回家了。”见谭圆不相信自己的说法,花锦笑,“我拿去送人了。”   “送人?”谭圆低落地走到旁边坐下,“花花,你不用为了减轻我的负疚感,就说东西已经拿走了。当初你绣那条围巾有多用心,我一直都记得。”   当年花锦拜她妈妈为师,她妈常夸花锦有灵气又努力,她还有些不高兴,后来发现花锦在刺绣方面真的有天分,而且对她爸妈也很尊敬,她才渐渐跟花锦做了朋友。   她记得五年前,刚学习刺绣不到一年的花锦,已经熟练掌握了好多种针法,平时除了学刺绣,就是看书准备自考大学。那时候她读大二,自以为比花锦懂得多,准备挽起袖子教她解题时,才发现花锦解题思路很清晰,对高难度题型的解答程度,称得上是学霸。   成绩这么优异的人,怎么会没考上大学?那时候她不明白,后来两人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从出生开始,就拥有幸运。   “那条围巾,代表着你的成长,你怎么可能拿去送人?”   “什么成长不成长?”花锦被谭圆这么文艺的说法逗笑了,“那条围巾样式是男款,但是绣的花纹又偏花哨,我又没有什么男朋友可以送,就一直留着了。”   “你现在有男朋友送了?!”谭圆的失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双目灼灼地盯着花锦,“谁?”   “重点不在于男朋友,而在于围巾没有丢,而是被我送人了。”花锦失笑,“如果我有了男朋友,难道还会瞒着你?”   “那倒是。”谭圆点头,“以我们亲如姐妹的交情,你如果有了男朋友,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请我吃饭,庆祝你终于脱单。”   “那……”谭圆凑近花锦,“你把围巾送给谁了?”   “送给裴宴了。”花锦感慨道,“这么好看的男人,如果冬天用上我绣的围巾,会让人心中生出满足感。我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时尚设计师或者摄影师,有时候会格外青睐某个模特了。人性的本质,还是喜欢自认为美的事物,逃脱不了动物追求美的本能。”   “你说得……也有道理。”谭圆点头,“这要是有个极品帅哥,愿意把我做的漆器摆在家里,我也是很乐意的。”   “咦~”   两人互看一眼,齐齐道:“庸俗!”   上午卖出去一把绣团扇,以及一个描金漆盒,谭圆看了眼最近几个月的入账,神情凝重地看着花锦:“花花,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花锦低头绣着熊猫,没有看谭圆。   “我觉得你拜锦鲤也许是有用的,今年才过去一半,收入已经是我们去年的两倍。”谭圆激动道,“下半年我们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就要走向成功的康庄大道,未来一片坦途。”   “不如先考虑把熊猫绣屏做好?”花锦换了一根针,细细勾勒熊猫皮毛绣纹上的光泽感,“做完这个,我们又能向成功迈进一大步。”   “你说得有道理。”谭圆用平板电脑打开视频播放网站,“最近几天为了赶工,我连昨晚上有个明星颁奖典礼都忘了。”   谭圆工作的时候,常有开着视频的习惯,就算保持全身心的投入,也会开着视频增加气氛。花锦早就习惯她这种小爱好,拿着针继续绣自己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锦听到谭圆忽然小声惊呼,她扭头看向谭圆:“怎么了?”   “花锦,你看这个女艺人身上穿的旗袍。”谭圆把视频按了暂停,把平板拿到花锦面前,“这是不是你绣的那件?”   花锦看向视频,屏幕上的女明星穿着剪裁合身的旗袍,手里还拿着一个手工绣制的手包。她点了继续播放,仔细看了好几眼,才缓缓点头道,“是我们店里做的没错。”   在制作旗袍手包这道流程上,花锦她们有固定的合作方,全都是匠人手工制作。这些年,从事手工艺这一行的,大多日子都不太好过,所以能够合作的时候,大家都选择一锅吃饭。   有时候裁缝遇到要求高的客人,会来找她们绣一些漂亮图样,而她们也会把一些有漂亮绣纹的旗袍或是鞋子摆在店里,招揽客人。   不同的传统手工艺合作起来,更容易让客人感受到传统手艺独有的美。   看着屏幕里,女星在无数摄像头下走过,花锦摸着下巴沉思:“她穿着这身,非常漂亮。”既有种东方古韵美,又显出窈窕有致的身材,在众多穿晚礼服的女艺人中,算得上是独树一帜。   “她就是我跟你说过那个女艺人。”   “哪个?”   “被父母吸血,无限制填补弟弟窟窿的那个。”   “原来是她。”花锦恍然,难怪来店里的时候,会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她提到定金时,她反应很大,还态度几乎强势的表示她不是买了东西不付账的人。有些在不公平环境下长大的人,心思会特别敏感,有时候一句简单的话,都会让他以为别人在故意针对她。但是往往这类人,在别人诉说自己多惨时,会愿意表现出自己的大方,这种“宽宏大量”会让他心灵得到满足,产生一种我很厉害,很被人需要的感觉。所以在她说自己会被老板罚款时,这位女星便当场掏钱付了定金。   把进度条往后拖了一点,花锦看着这个笑容完美无缺,时不时朝红地毯两旁挥手的女艺人,轻轻叹息一声。风光的红地毯,完美的笑容,谁又知道,背后掩藏着多少疲倦?   把平板还给谭圆,花锦问:“这个女艺人叫什么?”   “赵霓。”   赵霓早上醒来,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助理高兴地跟她说,她昨晚的造型被网友评为女艺人最美搭配。自从她被网友接二连三扒出穿山寨礼服后,网上对她就是嘲讽一片。   有人嘲她又村又土,还有人嘲讽她是乌鸡装凤凰。网上嘲得越厉害,她就越拉不到赞助,出席这种活动时,竟然没有一个上得台面的时尚品牌愿意给她提供服装。可是她又不敢再穿山寨礼服,只好咬牙去了一个看起来还算靠谱的刺绣店,订做了一件旗袍。   她以为网友这次会嘲笑她穷酸,连牌子货都穿不上,没想到竟会得到一片赞誉。   挂了助理的电话,她打开网页,网上有人在夸她身材好,还有人夸她身上的旗袍剪裁好,更多的人在夸她旗袍上的绣纹。有网友把绣纹截图放大,肯定地表示,旗袍上的绣纹肯定是手工绣成,并且绣师的水平很高云云。   水平很高吗?   赵霓想起那家刺绣店接待她的小姑娘,那个女孩子看起来还没有她年纪大,这旗袍……应该不是她绣的吧?   当天下午,就有网络视频媒体来采访赵霓,谈到最后,记者问赵霓,为什么会一改以往的穿衣风格,选择了刺绣旗袍与绣包。   “其实传统手艺也带着其独有的美,只是有时候我们把它给忘了。我穿的这件旗袍,不仅剪裁全是手工,上面的绣纹,也是绣师一针一线亲手绣出来的。之前我不知道这种刺绣是什么,还是对方跟我说,这种刺绣是蜀绣风格,我才知道原来刺绣也有不同的种类。”   “身为一个公众人物,我觉得自己也有义务宣传传统手工艺,让更多的人看到它的美,欣赏它的美。”   这个时候,赵霓自然不能说,自己实在没有钱请设计师为她定制礼服,所以把话题引到关注传统艺术,不仅掩盖了她窘迫的现实,还能趁机提高公众的好感度。还有一点就是,那家店让她一雪前耻,她多说两句,也算是投桃报李。   事实不出赵霓的意料,当采访视频播出去以后,圈内几个跟赵霓关系不错的艺人,就来向她打听,她旗袍上的绣纹,是哪位大师绣的。   赵霓没有藏着掖着,把工作室的名字告诉了对方。   看到有这么多人喜欢她们店里做的绣旗袍,她们虽然很高兴,但也不可能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说,旗袍是他们店里的。更何况网络上的热门事件一天三变,没过几个小时,热门娱乐消息已经变成了某某艺人谈恋爱了。   一两天后,店里生意也没有什么变化,花锦跟谭圆也把这件事放下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谭圆好奇多问了一句:“花花,裴先生最近两天好像没有来找你?”   “这很奇怪?”花锦喝了一口汤,点外面送的免费紫菜汤,喝起来有些像涮锅水,她放下塑料碗,“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难不成真要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可是……”谭圆咬着筷子,“我觉得裴先生为人挺好的。”   “如果他为人不好,又怎么会在看到我们两个女孩子被曹亦欺负时,站出来阻拦。”花锦瞪了谭圆一眼,“不要咬筷子。”   “哦。”谭圆乖乖把筷子放下。   “但我总不能因为他人好,就真的忘了自己是谁。”花锦微笑,“但不管怎样,认识过这样的人物,他还帮我们揍过人渣,够我们得意很久了。”   “没有那个们字,只有你。”谭圆捧脸,眨巴着眼调侃,“裴先生可没有请我去看内部展会。”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美呢。”   “算了,我还是选择跟你割袍断义,打死算完。”   两人斗嘴的间隙,两个男人走进店里,走在前面的男人三十多岁,穿得很时尚,跟着他身后的男人拎着相机与包,像是他的跟班。   谭圆一看这两个客人,就知道是难搞的角色,推了推花锦,让她去接待。   应付这些挑剔的客人,还是花锦比较有经验。   “你是店里的帮工?”中年男人看了眼花锦,仿佛在挑剔一件不够完美的作品,“不知贵店的绣师有哪几位?”   “客人您好,我就是店里的绣师之一。”花锦露出标准的微笑。   “你也是绣师?”中年男人看了眼花锦还很年轻的脸,有些意外,“听说赵霓旗袍上的绣纹,就是贵工作室的绣师所作。不知道这位绣师是哪位,我想与他谈一个合作。”   “承蒙贵客看得起,赵霓女士旗袍上的绣纹,由我绣制。”   看到对方惊讶地看着自己,花锦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这种让人震惊加意外的感觉,实在太让人愉悦,她很喜欢。   “没想到绣师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手艺。”中年男人震惊过后,便是敬重,“实在让人意外。”   “先生您谬赞了。”花锦与对方握了握手,侧首就看到站在橱窗外的裴宴。她正准备朝对方微笑一下以示礼貌,哪知道裴宴转头就走,好像店里正在放恐怖片似的。   这是什么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那个女人一笑,我就知道她对我不怀好意╭(╯^╰)╮ 第30章 钓鱼   “绣师?”中年男人注意到花锦的眼神, 偏头往橱窗外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礼貌笑道, “这边采光不错。”   “铺子坐南朝北, 顺风又顺水嘛。”花锦说笑了一句,招呼二人坐下。谭圆泡好茶端过来,中年男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的助理捧着茶杯道谢,却没有动杯子里的茶水。   “二位是看到赵霓女士的旗袍, 准备来定制绣品?”花锦捧起茶杯歉然一笑,“如果您赶时间,请恕我短时期内无法接单。一是因为刺绣很耗时间,二是近期已经有了工作安排。”   “我这次来,是找绣师谈合作的。”中年男人这话说完,他身后的助理把名片双手递给花锦,花锦接过来看了一眼,这位是国内某时尚服装品牌设计师,名叫马克。   “贵品牌的衣服很漂亮, 我跟我的朋友都很喜欢,不过它还是有一个缺点。”花锦把名片收了起来。   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不变, 倒是他的助理有些沉不住气,脸上的礼貌性微笑几乎维持不住。   “贵公司的新款太受欢迎,我常常忍痛捧上钱包都抢购不到。”花锦无奈笑道,“对我来说, 就是最大的缺点了。”   “绣师真会开玩笑。”很多时尚品牌为了维持自己高端产品的地位,所以部分商品走的是高价格,少生产量路线。昂贵的高端设计,上市便被抢购一空,这不仅是对品牌的恭维,更是对设计师的肯定。   因为工作原因,马克接触过一些传统手工艺继承人,这些人手艺精湛,但大多沉默寡言,并不像眼前这位年轻女士擅长说话的艺术。   花锦不知道马克这个名字,是对方的英文名音译,还是姓马名克,便决定选一个比较稳妥的称呼:“是马克先生您太谦虚了。”   三言两语间,花锦与马克之间,就进行了一场友好而又亲戚的商业互捧交流,直到半杯茶下肚,话题才终于转到正事上。   “马克先生的意思是,希望与我合作?”听明马克的来意,花锦有些惊讶,“请恕我直言,在刺绣界,我只能算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以您的身份地位,就算邀请大师来与你合作,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说得对,大师们的针上功夫,确实比你厉害很多。”马克缓缓点头。   花锦低下头默默喝茶,内心嘀咕,这话也太直接了,就不能给她留点面子?   “不过在绣师您的作品中,我看到了属于青春独有的灵动与味道。”   花锦:青春的灵动与味道是什么东西,她怎么不知道?   “比你绣技好的,没有你年轻灵动,比你年轻的,绣技没有你好,所以对于我而言,你是最好的选择。”马克直言不讳,“国内时尚品牌在国际上地位并不高,我也没本事以己之力,就抬高国内时尚圈在国际上的地位。但求明年的时尚大会上,能够展现出属于我们的美。就算做不到争气,至少也不能丢脸对不对?”   这话花锦不知道该怎么接,她对时尚圈的东西不了解,也不知道马克究竟是在自谦还是说实话。   “我想打破国际上对我国传统文化的刻板印象,并不是大红大绿或是把龙凤绣、汉字绣在服饰上,就代表着华风美。真正的华风美,在于内涵,在于灵动,而不是粗暴的元素堆砌。”马克自嘲一笑,“当然,这可能是我的野心。”   “守人文之礼,遵循天地自然,包容而又坚定……”花锦认真想了想,“马克先生想要的是这种感觉?”   “对,就是这种。”马克有些激动,放下茶杯,双目灼灼看着花锦,“为了这次的时尚大会,我们团队一共邀请了五位绣师,但我觉得,六才是吉数,六六大顺。所以还请绣师帮我这个大忙。”   “马克先生您你还没仔细看过我的绣品,这样邀请我,是不是太过冒险?”花锦在马克身上看到了属于创作者的疯狂与追求,她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手腕笑了笑。   “不,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看了。”马克指了指右边摆着的那排绣件,“第二排摆在中间的绣团扇,应该不是绣师您的作品吧?”   花锦有些惊讶,那把仕女图团扇确实不是她绣的,而是高姨近几年的绣作:“马克先生您好眼力。”   “每件用心制作出来的东西,都带着其独有的灵魂,那把团扇上,没有绣师您身上的那种青春感,但多了几分稳重与包容,绣这把团扇的人,一定是位十分了不起的大师。”   听到这话,花锦脸上的笑容灿烂几分:“这是家师的绣品,她近几年动针的时间没有以前多,但是绣技却是我拍马都不及的。”   马克的助理原本有些瞧不上这家小店,不仅店寒酸,就连招待客人的茶叶也算不上多好。但是听着她与马克先生的交谈,助理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不能换位思考的错误。尤其是看到花锦因为马克先生夸了她师父,连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后,他对这位年轻绣师,有了些许好感。   “听马克先生您说的话,您不像是设计师,更像是一位艺术家。”花锦再度笑开,“身为一名绣师,我当然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刺绣的美。”   这话便是同意与他合作了,马克心中一喜:“那接下来的时间里,就要劳烦绣师受累了,时尚会在半年后举行。三天后请绣师到我的工作室参观,看过我的设计作品,也许能够帮助绣师您找到灵感?”   “好。”花锦站起身,与对方握了握手,把自己的名片交给对方一张,“马克先生称呼我的名字就好。”   “花锦。”马克亲手接过名片,仔细看过花锦的名字,感慨道:“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真是一个好名字。”   “不过一个普通的名字,被马克先生用诗圣的诗句来形容一下,眨眼间就美了很多。”花锦笑了。   “是花锦小姐太客气,锦是丝织物的一种,而您恰好又是绣师,这不就是缘分?”马克温和一笑,“三日后,我来接贵店接花小姐。”   “好。”花锦点头。   把马克与他的助理送走,谭圆凑过来,激动地抓住花锦的手:“花花,跟这种大设计师合作,对你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接下来半年你少接点定制,全心全意把这件事做好。”   “不接定制,你不赚钱啦?”花锦失笑。   “赚钱算什么,你的光明未来才最重要。等你走上人生巅峰后,我还能跟其他人吹嘘,知道这个最年轻,长得最美的蜀绣师是谁么?那可是我的好姐们,能睡同一张床的那种。”谭圆见花锦要去收桌上的杯子,忙伸手去阻拦,“你放着别动,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的手,易碎的东西不要碰,利刃还有太烫的东西都不要碰,我抱大腿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花锦:“……”   万里长征第一步她还没迈出腿,好姐妹就已经看到了她成功的未来,这真是人间无人能及的真情了。   “不过那位马克先生可真有文化,把你的名字解释得这么美。”   花锦笑了笑不说话。   其实她的名字哪有那么讲究,她听家里人讲过,当年她出生后,家里长辈为了图个吉利,就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金子。后来上户籍,到村办事处那里登记的时候,帮忙填表的小姑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见她的性别为女,加上蜀话很多口音不准,她就以为金是锦,把户籍申请表交了上去。   很多看似美丽的东西下面,并没有想象中美丽。   不过花锦没有跟谭圆解释这件事,连名字都被家人当做招财招弟弟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   因为受了马克的邀请,所以晚上花锦特意去了谭圆家,把这件事告诉了高姨。   听完以后,高淑兰很高兴,她连连点头:“好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次的机会十分难得。不仅对你的未来有很大帮助,对传统艺术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谭圆说得对,接下来你少接一些商业订单,这些订单虽然能让你多赚一些钱,但是它们会消磨你的精力与灵气,还能有多少时间去琢磨其他的事?”   “有空就去参观一些其他大师的作品。”高淑兰想了想,“我去联系联系那些不怎么再动针的老朋友,带你去拜访一下他们,他们的一些创作理念与心态,也许对你能有帮助。”   “嗯。”花锦鼻子有些发酸,“谢谢高姨。”   “有什么好谢的,你是我教出来的徒弟,你出息我面上也有光呢。”高淑兰想了想,“等你跟那位设计师签好合作条约,我带你去见刘芬,酸死她。”   听到这话,花锦无奈失笑,师父与刘绣师之间的恩怨情仇,到现在还没消散呢?   临走前,高淑兰把一个保温桶塞到花锦怀里:“这些甲鱼汤拿回去喝,以后每隔几天,你就跟圆圆一起过来吃饭,吃好喝好才有精神干大事。”   抱着一桶爱心甲鱼汤,花锦走出小区,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   安静下来以后,花锦渐渐从与大师合作的兴奋中走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压力与责任。她抬头看着天上的皎洁月亮,这座城市的月色不够美,小时候她躺在外婆搭的凉席上,看到的月亮格外亮,星星格外闪,在月亮的照耀下,地上的树木花草都穿上了一件朦胧的衣裳。   后来她上了小学才知道,月亮不会发光,它所有漂亮的光芒都来自于太阳。从那一天开始,她就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她不想做月亮,就算不能成为耀眼的太阳,也要做一颗靠自己发光的恒星。   “裴哥,这大晚上的,你跑来这里钓鱼,图啥?”杨绍拼命往身上喷驱蚊水,“这都一个多小时了,连鱼尾巴都没有见着,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有个哥们开了家店,我们去瞧瞧。”   “不去。”裴宴盯着水面上纹丝不动的浮漂,“你一直这么唠叨,鱼都被你吓走了,哪还有鱼上钩?”   “不是,就算你想钓鱼,咱们也可以去钓鱼场。蹲在这荒郊野外的,有点渗人。”杨绍见裴宴还是没有反应,掏出手机玩了一会儿,忽然捂着肚子道:“有点饿了。”   “两个小时前你才吃了东西。”裴宴长长的腿搭在草丛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得像是在沙滩上晒月光。   “这也不能怪我。”杨绍指了指手机屏幕,“怪只怪花绣师在朋友圈放美食图片,也不知道这甲鱼汤怎么熬的,看起来格外好喝。”   听到花绣师三个字,裴宴坐直身,皱眉道:“这个女人有什么值得你特别关注的。”   “她漂亮啊。”杨绍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位花绣师不仅长得漂亮,还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裴宴垂下眼睑,月光在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香水味儿?”   “不不不,裴哥你不懂女人。”杨绍摇头,“不同的美人有不同的味道,有些庸脂俗粉,有些就很特别。花绣师属于后面那一种,她身上的那种气质,对很多男人来说,都是一种难言的吸引。”   “就像是……历经万千终于盛开的花,称得上完美的美丽后面,还带着一股劲儿,这种劲儿很吸引人。”杨绍揉了揉鼻子,“说句实话,大多数男人,都很难对这种女人产生厌恶感。”   “呵。”裴宴嗤笑道,“事实上,大多人本性里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异性,但是为了标榜自己不是以貌取人,就给欣赏的异性贴上各种性格标签,好像就能显示出自己品味特别一般。”   杨绍:“……”   “裴哥,你这话说得确实也有些道理,但花绣师确实……”   “我们坐在这儿是为了钓鱼,而不是为了陪你聊女人。”裴宴脸上没有笑意,“虽然我对这个女人没什么感觉,但是身为男性,在这里对一个女人评头论足,似乎也不是那么合适。她有多好看,有多吸引人,与你都没有关系。”   “那倒也是。”杨绍尴尬一笑,这事细究起来,确实有些不厚道。   “不过我看你跟花绣师还挺熟的,没想到你竟然不喜欢她。”杨绍有些感慨,“裴哥,你这种男人可能真要单身一辈子的。”   “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讨厌。”解释的话脱口而出,裴宴愣了一下,弯腰去整理吊钩,“姑婆的大寿,你准备好送什么礼物没有?”   “早就想好了,我上周去找过花绣师,在她店里订一件绣屏,我奶奶肯定会喜欢。”杨绍心情很好,“我奶可喜欢花绣师做的手帕,跟个小孩儿似的,天天放在衣兜里,但又舍不得用。”   “花绣师是真厉害,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手艺。”   “前几天我奶奶还说,让我把花绣师娶回来,老太太幼稚起来,谁也拿她没办法。”   “你今晚的话题,除了花锦就没什么说的了?”裴宴不耐地扭头瞪杨绍。   “我这不是赶巧了嘛。”杨绍笑嘻嘻道,“原来花绣师叫花锦,这名字好真好听。”   裴宴又瞪了他一眼。   “我不说了,不说了。”杨绍低头,偷偷在花锦的朋友圈消息下,点了一个赞。他闲得无聊,就打开花锦的朋友圈,往下面翻了翻。   看到花锦与裴宴的合照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裴宴,嘴上说着不喜欢,但是两人的合照都有了,而且还点了一个赞。   他跟花锦微信共同好友就只有裴宴,所以点赞表上的裴宴格外显眼,存在感无比强烈。   “裴哥,你上次在手机里说,有人给你送围巾,那个人……是谁啊?”杨绍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神情有些微妙地盯着裴宴。   “不记得了。”裴宴面无表情盯着黑漆漆的水面,“我又不像你,没有女人追。”   “裴哥,兄弟一场,人身攻击就不对了。”杨绍悻悻道,“虽然我长得不够帅,但是我的心很温柔啊。”   “你自己都喜欢美女,还想要求美女透过你平凡外表看到你的心?”裴宴语速不疾不徐,但说出来的话格外气人,“你清醒一点吧。”   杨绍:“……”   过了十多分钟,安静不了多久杨绍忍不住再次开口:“我还以为,送你围巾的是花绣师呢。”   裴宴厉声道:“你还钓不钓鱼了,安静点!”   作者有话要说:  处处踩雷而不自知的杨绍:??   裴宴:闭嘴,别说话! 第31章 警车   半夜, 在杨绍靠在椅子上睡着,全身被咬了几个蚊子包后, 裴宴终于钓起了第一条鱼, 三指宽的鲫鱼。   “鲫鱼好, 鲫鱼熬汤补脑。”杨绍迷迷糊糊从椅子上坐起身,“就是少了点。”   “送给你。”裴宴把鲫鱼扔进杨绍的鱼箱,收起鱼竿, “回去睡,走了。”   “送我?”杨绍挠着手臂上的蚊子包, 晕晕乎乎跟着站起身,“裴哥,你还是真是来钓鱼的?”他有些不解,这么小一条鱼,他拿回去能干什么,炸小鱼干吗?   收起钓具,上了车杨绍才反应过来,裴哥这是说他脑子不好,需要补脑。一时间, 杨绍心情十分复杂。   裴哥嘲讽他的方式,越来越隐晦了。更难得的是, 他竟然能反应过来,裴哥在嘲讽他,这也是智商上的进步嘛。   这座繁华都市,是个不夜城。凌晨两三天, 街道上也有川流不息的车辆,还有在路边散步的行人。但是在繁华的角落里,还藏着低矮破旧的小楼,垃圾遍地的巷子。   路过一家酒店时,坐在副驾驶的杨绍突然道:“裴哥,我记得六七年前,这座酒店还很热闹,现在竟然要转让了。”   裴宴把车停到红绿灯路口,随意看了眼:“不记得了。”   杨绍还想继续说,忽然想起当年他们来这里吃饭,是因为裴哥爷爷过世,他心情一直不好,他们哥几个为了让裴宴开心,把他从屋子里强行拖了出来。   本来吃完饭,他们还打算带裴哥去别的地方玩,哪知道裴哥转眼就不知道跑去了哪,他们打电话一问,才知道他已经回了家。   牵扯到裴老爷子过世的往事,杨绍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干笑一声:“六七年前的事,你不记得也正常。”   红灯还剩下五十多秒,裴宴食指轻轻扣着方向盘,偏头又看了眼路边那家酒店。装潢还是三四年前的风格,灯光黯淡,这种样子,生意做不下去也很正常。   他皱了皱眉,脑子里隐隐对这家酒店有了些印象。不是这家酒店的菜有多特别,而是他想起当年在这里发生的一件小事,也不知道那个偷偷躲在树丛子下,抱腿痛哭的干瘦小姑娘,有没有在这座城市留下来。   杨绍见裴宴敛眉沉思的样子,以为他想起了裴老爷爷,深恨自己嘴贱:“裴哥,快绿灯了。”   裴宴偏头看了他一眼,发动汽车开过红绿灯路口:“前几天杨叔跟我说,希望你学着管理公司的事,还让我劝劝你。”   杨绍苦笑:“裴哥,我不是那块料,我怕家里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业,被我祸害光了。”   “但你整日游手好闲,没事就是开车泡游艇,让杨叔怎么能放心?”裴宴道,“就算你不想管理公司,也该每天跟着杨叔去公司学一学,以后就算请代理人帮你看着公司,你至少也能弄清楚,对方有没有糊弄你。杨叔现在年轻,还能管着公司,难道你让他七老八十还为你为公司操心?”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   “你连做做样子,哄长辈高兴都做不到?”   杨绍彻底没有话说了,他沉痛地点头:“你说得对,我奶奶生日要到了,我至少要摆出个姿态,让她老人家高兴。”   裴宴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事情做的人,总不能每天东游西逛,四处看美女了。   可能是因为情绪有些兴奋,花锦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连连打哈欠,靠着洗冷水脸才完全清醒过来。   朝着镜子拍了拍脸,让脸色看起来红润一些,花锦满意地的拿出牙刷挤牙膏,忽然听到隔壁琴姐尖叫一声,她扔下牙刷,跑到隔壁:“琴姐,你怎么了?”   “小海不见了。”琴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睡裙,带着浮肿的脸上满是焦急,“他不会无声无息单独出门的!”   小海是琴姐儿子的小名,在花锦印象中,这是一个非常老实的孩子,从不会做让琴姐担心的事。现在忽然不见,肯定是有什么事。   “琴姐,你先别急。”花锦一边安慰琴姐,一边趴在阳台上叫小海的名字,但是没有应答声。   “琴姐,报警吧。”花锦伸手轻拍琴姐的背,“你先别急。”   “对、对,报警……”琴姐跑回屋里找手机,嘴里不断念叨,“手机呢,我的手机呢?”她在乱糟糟的茶几上找到手机,抖着手半天才拨通报警电话。   四楼的动静,引起了整栋楼的人注意,他们趴在阳台上往上看,“楼上发生什么事了?”   “琴姐的孩子小海不见了,大家有没有看到?”花锦没有时间打理自己的头发,她把事情说了一遍,回屋拿了根头绳把头发全部扎了起来,带上手机钥匙包包关上门,对声嘶力竭叫着小海的琴姐道,“琴姐你别担心,小海这么懂事,说不定只是出去买个早餐,等下就回来了。”   楼下其他住户也赶了上来,七嘴八舌劝着琴姐,家里有车的人,已经拿上车钥匙上车,帮琴姐找孩子。就连前两天跟琴姐吵过架的陈老太,也在屋前院后边喊边找。她嗓门大,对四周熟悉,指挥着几个年轻人去四周有水沟的地方找找。   “琴姐,你这里有小孩的照片吗,发给我们一张,我们好拿着照片去问路人。”花锦拿出手机,“你再找找屋里,看看少了哪套衣服,弄清小海今天穿的什么衣服从出门,也方便我们寻找。”琴姐经济不宽裕,小海平时穿的衣服也就那么几套,找起来也方便。   急得已经失去理智的琴姐,听花锦这么说,像是一台终于被唤醒的机器,开始在屋子里翻找起来。花锦看她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可是这种时候说什么劝慰的话,都是没有用的,除非孩子能够找回来。   “小花,你还要去店里,这边我来看着吧。”说话的女人是三楼一位住户,她跟她老公在这边打工,两人收入还不错,但是日子过得很节约,大部分钱都寄回老家了。刚好今天放假,准备多睡会儿懒觉,哪知道被吵醒了。   “没事,我先等警察过来。”花锦叹口气,“最近好好的,怎么会……”   最近她没怎么听到琴姐骂孩子,前几天早上,她还看到小孩在外面高高兴兴啃牛肉包吃,当时他看到她,还准备分她一个,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   事关小孩子失踪,派出所的警察很快就赶了过来,不仅查了现场,连琴姐的手机都查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孩子是自己出门的,而不是受到外力的控制。   琴姐情绪忽然就崩溃了,她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一位女警留在旁边安抚琴姐的情绪,另外一位较为年长的男警察走到花锦等几人面前:“我想询问几位一些问题。”   花锦与其他几位邻居点了点头,跟着男警察走到外面阳台上。男警察问的问题很普通,比如孩子平时的生活习惯,以及琴姐对孩子如何。   尤其是听说花锦就住在琴姐隔壁后,男警察还多问了她几个问题。不过花锦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没多久,男警察接到了总部的电话,说他们在某条街的监控中,发现了疑似小孩的男孩。   那条街离这边有十多公里的距离,小海究竟是怎么过去的?   整栋楼的住户中,花锦与琴姐比较熟,琴姐情绪不稳定,只好由她陪着琴姐一起过去认人。   坐在警车中,琴姐一直死死抓着她手,害怕警方找到的那个孩子,根本不是小海。夏天温度高,车窗开着,风把琴姐乱糟糟的头发吹得四处乱舞,平时从不愿意在人前显得狼狈的她,却完全没有心情打理头发,就连自己还穿着洗得发白的睡裙都没注意到。   杨绍坐在他爸的车上不断打哈欠,趁着车子在等红绿灯,他赶紧喝了两口咖啡提神。昨天晚上陪裴哥钓鱼到半夜,一大早就被他爸叫起来,说带他去公司,他能怎么办,亲爹的话能不听?   “哎?”他注意到旁边车道停了一辆警车,靠右边窗户坐着的人还挺眼熟。   这不是花绣师吗?这大清早的,头发没梳,妆也没化,坐在警车里是怎么回事?   左想右想都想不通,他顺手给裴宴发了条消息:“裴哥,我看到花绣师坐在警车里。”发完这一条,他想起裴哥好像不爱听他说花绣师这些事,想来想去,打开车窗准备去问一声,哪知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爸发现了。   “你在看什么?”杨学绅知道杨绍有喜欢看美女的习惯,但是万万没想到,他连坐在警车上的女孩子,都敢起调戏的心思。当下气得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老子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种。”   “爸?!”杨绍捂着肩膀,“你干什么呢?”   “干什么,打死你!”杨学绅气急攻心,“免得你出去祸害别人。”   “我干什么了我。”杨绍嘀咕道,“种再不好,那也是你播的,能怪我吗?”   “你!”杨学绅深吸两口气,“以后我再看到你乱跑,就打断你的腿。”   杨绍缩了缩脚,他到底做什么了他?但是见他爸被气得差点喘不上气的样子,他哪里还舍得顶嘴,忙伸手抚着他爸的胸口:“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年纪一大把了,该学着修身养性了,别为了一点小事就气成这样,多不划算。”   杨学绅虽气儿子不争气,可是看他这样,又不忍心继续骂他:“你给我少招惹点是非,我就能长命百岁了。”   “好好好,我保证你跟我妈都能长命百岁。”   “裴先生,你醒了?”帮佣见裴宴从楼上下来,把做好的早餐端出来,“喝牛奶还是豆浆?”   “牛奶。”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翻了两下,没什么有意义的消息,他坐到桌边,对帮佣道,“你也坐下吃吧,不用忙了。”   帮佣把牛奶端到他手边,笑着道:“裴先生,您手机忘在客厅沙发上,没有拿去房间里。”   “我知道。”裴宴是个对手机没有多少依赖的人,所以手机有时候不在身边,也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那我帮你拿过来?”帮佣道,“我刚才听手机响了一下。”   “谢谢,麻烦了。”   接过帮佣递来的手机,裴宴一看是杨绍发来的消息,几乎不想点开,这个闲不住的话痨,平时给他发消息,就没有一件是正事。   把香嫩的煎蛋吃完,半杯牛奶下肚,裴宴才顺手点开了杨绍发来的消息。   帮佣刚把自己的早餐从厨房里端出来,见裴宴匆匆往外走,疑惑道:“裴先生,你的早餐还没用完……”   看着空荡荡的房门,她默默闭上了嘴。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   警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下,琴姐一下车就匆匆往里跑,花锦跟着追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幸好旁边有位女警扶住了她,不然她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还没走进屋,花锦就听到了琴姐的哭着在说:“你是想急死妈妈吗?”   花锦松了口气,看来孩子已经找到了。她揉了揉膝盖,拿出手机给邻居们打了个电话,说孩子已经找到了,让他们不要担心。   走进屋,小海缩着头坐在椅子上,任由琴姐抱着他嚎啕大哭。见到她进来,小海头埋得更低了。   “琴姐,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孩子找到了就好。”花锦怕琴姐缓过劲儿来以后,在派出所里骂孩子,开口劝道,“小海今天受到不少惊吓,先让他好好休息。”   很多大人觉得,小孩子不懂得什么叫颜面,不懂得什么叫尊严,所以有时候当着很多人的面,也肆无忌惮骂着孩子。可是他们不知道,孩子不仅有自尊心,并且非常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这种击碎他们自尊心的行为,不会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而淡去,只会在他们心中存留很久,甚至影响他们的性格。   她记得小时候,家里丢了十块钱,家人追到学校,逼问是不是她偷拿了钱。那时候她的感觉,就像是四周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盯着她,甚至默默嘲笑着她。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露出衣服下并不好看的皮肤。   安抚好琴姐与小海的情绪,花锦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我是繁花工作室绣师花锦。”   “孙老师?”听清对方是谁后,花锦有些意外,“今天下午三点?”   “有空有空。”没想到上个月在展会上遇到的草编大师,竟然真的联系自己,还要把自己介绍给以为了不起的苏绣大师认识,花锦高兴道,“太麻烦您了,我一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花锦觉得自己最近运气特别好,难道是上次跟裴宴在一起的时候,喂锦鲤喂出来的好运气?   “小花,今天谢谢你了。”琴姐牵着小海的手,肿着眼睛向花锦道谢。   “没事,没事。”花锦伸手摸了摸小海的头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离家出走,而是朝他温柔一笑:“走,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小海胆怯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花锦也不在意,朝琴姐笑了笑,牵起小海另一只手,朝派出所门外走去。   “我还以为你做了坏事,才被警车带走。”刚走到门口,她的手臂被人拽住。   花锦侧首看去,抓住她的男人,耳尖潮红,胸口不断起伏,满脸不高兴。   “裴先生?”   他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杨绍:裴哥,大事不好了,花绣师被警车带走了。   裴宴:?!! 第32章 我们   裴宴喘着气, 目光扫过花锦全身,确定她没有受伤, 才有精力去看她手里牵着的孩子, 扯了一下嘴角, 转身就走。   见他离开,花锦松开小海的手,跑到裴宴身边:“裴先生, 你别走这么快。”   “干什么?”裴宴把靠近花锦这边的手臂抬起来,“有什么话直接说, 别碰我。”   花锦赶紧把手背在身后:“你怎么来这了?”   “我路过,不可以么?”裴宴快步朝停在路边的车走去,走近了,他看到车头上有一张罚单在迎风招展。撕下罚单,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关上车门,偏头看向站在副驾驶窗外的花锦,又再次拉开车门走下车,对花锦道:“你吃早餐没有?”   花锦摇头,大大的眼睛朝他眨了眨。   “先上车, 我带你去吃早餐。”他转头看了眼还站在派出所门口的琴姐与小海,“把你的朋友也叫上。”   他对琴姐还有些印象, 那场别开生面的吵架,他短时间内,恐怕是忘不了了。   花锦去叫琴姐,琴姐牵着儿子的手, 摇头拒绝:“今天已经很麻烦你,我带小海回去吃,不麻烦你跟你的这位朋友了。”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但是现在急匆匆跑过来,显然是以为花锦出了什么事,嘴巴能骗人,眼神却不会骗人。小花一个人独自在外打拼多年,逢年过节从没见她回过老家,想也知道原生家庭不好。若是能遇到一个处处关心她的男人,那挺好的。   她低头看了眼闷不吭声的儿子,伸出干枯粗糙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内心涌出无限酸涩。她这一生,不受期待出生,不为爱而结婚,活得糊里糊涂,连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养好,若不是小海这次失踪,她永远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生活。   花锦跟她,是不一样的。   “小海,跟妈妈回家了。”琴姐吸了吸鼻子,抬头对花锦笑道,“过两天我在家里摆桌子菜,大家一起到我家来吃饭。”   花锦愣了愣,随即笑开:“好。”   琴姐是个不太好相处的女人,可能是因为离婚加上娘家人对她不好,她的心思非常敏感,有时候别人抱怨什么,她都会觉得别人在说她,所以跟整栋出租屋的人关系都不算好,她现在主动请大家吃饭,是件挺难得的事。   怕花锦还要邀请她过去,琴姐牵着小海的手就走,这次她把小海的手牵得紧紧的,片刻也不想松开。   看着母子俩的背影,花锦有些怔忪,良久后笑了一声,转身发现裴宴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她吓得往后扬了扬。   裴宴盯着她看了两秒:“我很吓人?”   “有个成语叫惊为天人,你长得太好看,我也会特别吃惊的。”花锦跟着裴宴上了车,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出手机一看,是菠萝精发过来的消息。   冬冬:花绣师,你没事吧,早上我看到你坐在警车上,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花锦把事情原委简单回复了一遍,收起手机看裴宴:“是杨先生告诉你,我在警车上?”   “你别多想,我只是听杨绍这么说,就过来看看热闹。”裴宴双眼看着前方,“没有想到你出来得这么快,我什么热闹都没有看到。”   车厢内响起了花锦的笑声。   裴宴红着耳朵:“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别人看热闹?”   “见过,但是没见过你这么帅的人看热闹。”花锦笑得双眼浮起一层水光,“如果早知道你要来,就算我这里没有热闹,也提前表演热闹给你看。”   “你这个女人,对所有人都这么说话吗?”裴宴把车停在红绿灯路口,瞪着眼睛看花锦,“真是……真是……”看着花锦那双好看的眼睛,裴宴说不出重话,只好把头扭到一边,不搭理她。   “对不起,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谢谢。”花锦双眼笑得弯成月牙,“谢谢你能来。”   “我只是来看热闹。”   “我知道。”   “来看热闹你也高兴?”   “在我出事的时候,有人能急着赶过来,就很高兴。”   “你……”裴宴扭头看着花锦,她的笑容很暖,很好看,但是裴宴却觉得自己的胸口闷得发痛,还有点酸,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种伸手摸摸她头的冲动。   嘀!   后面响起汽笛声,裴宴回过神,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   裴宴带花锦去了自己喜欢的早餐铺,现在已经不是早餐高峰期,店里人不多。   看着造型精致的早餐包,花锦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感慨道:“把包子做得这么可爱,我真不忍心吃。”   然后,她就吃了一整份包子。   裴宴放下勺子,看着花锦面前空荡荡的食盒:“不忍心吃……还吃光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花锦擦干净嘴角,“这些食材为了变成漂亮的包子,经历了千辛万苦,吃掉它就是对它最基本的尊重。身为高贵的人类,我怎么能浪费它们的一片苦心。”   裴宴:“……”   原来有人可以把“能吃”解释得这么好听。   “吃完饭,我送你去店里?”   “不,我要回家化妆换衣服。”花锦想起早上为了帮着琴姐找孩子,她头发没梳,妆没有化,就连衣服也选的普通,下午要跟孙老师一起去见刺绣界的老前辈,她不能太随便。   “这么郑重,是要去见谁?”裴宴低着头,用筷子戳着一个做成小鸭子形状的奶黄包。几筷子下去,小鸭子就变成了几块面团。   “见一个很重要的人。”花锦双眼染上神采,“至少不能让他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   “用不着那么麻烦,我有个朋友开了一个造型工作室,我带你过去做造型,中午吃了饭以后,我开车送你过去。”裴宴放下戳奶黄包的筷子,“这样更方便。”   “那怎么好意思。”花锦摇头,“而且用不着那么郑重,又不是去参加什么重要宴会,我回去挑件合身的衣服就行。”   裴宴抬头看花锦:“难道你不想让这个重要的人,对你产生更好的印象。”   “想啊。”花锦很诚实,“不过那种特意弄造型化妆的方式,不适合我们。”   我们?   她跟谁是“我们”?   听到这两个字,裴宴心里升起一丝燥意,他扬起嘴角做出微笑的模样:“我知道了。”   把花锦送到那条破旧的小巷外,裴宴侧首看着解安全带的花锦:“下午真的不需要我送?”   “不用了,今天谢谢你。”花锦仰头对裴宴笑,“我总是麻烦你,挺不好意思的。”   “无所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无聊的时候就容易善心大发,帮谁都是帮。”裴宴左手食指轻轻摩挲着方向盘,“更何况这种小事,算不上什么麻烦。”   花锦歪着头笑了笑:“真好。”   “什么?”裴宴不解地看着她。   “我说这样挺好的。”花锦抿了抿嘴,“善良的人,应该遇到最好的人,过最好的生活。”   裴宴眉梢微微皱了皱,花锦这话,听起来跟“你是个好人”有什么差别?   “几个月前的那次湖边的巧遇,你故意出言调戏我,是不是以为我要跳湖自杀?”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难不成你真以为我看上了你的姿色?”裴宴把视线从花锦脸上移开,“我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是是是,裴先生见多识广,阅尽千帆。”花锦笑着点头,“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棒的人啦。”   “又开始胡说八道。”裴宴嗤了一声,“以为我是幼儿园小朋友,夸得这么敷衍。”   “其实……我是一个诚实的人。”花锦作严肃正经状,“夸你也是真情实意的。”   “你还是下车吧。”裴宴指了指窗外,“我的顾问团队,随便一个人,拍马屁都比你有水平。”   “任他们舌绽莲花,不如我一片真心嘛。”花锦拉开车门走下去,弯腰对裴宴招了招手,“裴先生,真的很谢谢你,再见。”   车门关上,车内安静下来。   裴宴目送着花锦走进小巷,良久后:“口花心花的女人,哼!”   下午两点二十左右,花锦就赶到了与孙老师约好的地方,等了不到二十分钟,孙老师就骑着一辆小黄车过来了。见到花锦便朝着向她招手,“没想到你别我来得还要早。”   见孙老师额头上带着汗,花锦把包里的手帕拿出来:“孙老师,您擦擦汗。”   “这么漂亮的手帕,我都舍不得擦呢。”孙老师接过手帕看了看,仔细叠好还给花锦,“我这个年纪,出点汗好,排毒。”   “您喜欢,就留着,我平时不太忙的时候,就会绣些手帕放着。这条手帕还没有用过,只是布料用的是一般蜀锦,您别嫌弃。”花锦帮孙老师把小黄车放好,“我们现在是打车过去吗?”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孙老师把手帕贴身放好,“她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我们走过去就行。”   “好。”花锦陪着孙老师慢慢走,这边是个闹市,附近有卖花鸟虫鱼的,小店挤挤挨挨排在一起,什么十字绣店,床上用品店,水果店五花八门。   穿过闹市,一栋有些老旧的楼上,挂着块褪色的牌子,牌子上简简单单写着苏绣二字。花锦跟着孙老师上楼,隔着门,花锦听到屋内有说话声。   “炮打翻山,你这枚棋子保不住了。”   “不走这步,不走了……”   “落棋无悔。”   孙老师敲响门,很快有人来开门,是个年约四十的妇人,花锦注意到这位妇人拄着拐棍,一条腿空荡荡的悬着。   “孙老师,您来了。”妇人很热情,招呼着孙老师跟花锦进门。花锦进屋后,顺手关上门,看到客厅里,有三四个老人坐在一起,对着一个木棋盘争论不休。   “师父,孙老师来了。”妇人虽然拄着拐棍,但是动作却很利落,花锦看到客厅另一边放着几个绣架,坐在绣架旁边的几个人,大多身带残疾,花锦甚至看到,有个独臂男人正在绣关公图。   “孙妹子,你过来了?”从里间走出个高挑的老太太,她身上穿着深色短袖旗袍,头发梳得工工整整,看起来是个十分讲究的老太太。   “周姐,这就是我跟你说个的那个有天分的年轻人。”孙老师跟这位老师看起来很熟,所以连表面的客气都没有,“我带她过来见一见你。”   “好标志的小姑娘。”老太太笑得很和气,招呼花锦坐下,“刚好今天几个老同行都在,大家坐在一起聊聊。”   有个年轻女孩子端了一盘水果出来,老太太道:“这是我孙女,还在念高中,今天周末,就过来看看我。”   花锦看了小姑娘一眼,小姑娘朝她笑了笑,圆圆的苹果脸上,露出了两个酒窝,天真又可爱。   花锦坐在孙老师旁边,陪老太太聊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位老太太姓周,叫周芸,年轻的时候在绣厂上班,后来绣厂倒闭,她就出来自己独自打拼,这些年赚得虽然不多,但日子还能过得下去,还帮助了几位残疾人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向。   难怪这里会有几个残疾人,原来是这么回事。花锦对周芸肃然起敬,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之余,还能想着帮助他人,这样的人,值得敬佩。   听到花锦说她主要学的是蜀绣派针法,周芸没有失望,反而感慨道:“这些年蜀绣的发展也不容易,能有年轻人沉下心来学习刺绣,不管是学的哪派针法,都很难得。”   几个正在为下棋争吵的老爷子老太太也收起了棋盘,走过来围观刺绣界的年轻后辈。尤其是当孙老师把花锦送给她的手帕拿出来以后,这些老前辈更是一个劲儿的夸,恨不能把花锦夸出花来。   老人们的热情,让花锦有些脸红,她不过才学五六年的刺绣,哪有这些前辈们夸的这样好?   “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有两个是苏绣派的,有个是粤绣派的,还有个是湘绣派的,刺绣虽然都是针上功夫,但各家的针法与用色上又各有差别,要说指导,倒也谈不上。”周芸仔细看过花锦绣的手帕,先是把花锦夸了又夸,才道,“我看你的针脚问题不大,劲气也足,倒是用色上,不像传统蜀绣那般鲜艳,反而更符合时下年轻人的审美。这样其实很好,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只有让年轻人接受了咱们刺绣界的东西,刺绣才会继续流传下去。”   花锦有些脸红,周芸老师说得没有错,她的刺绣风格,确实有迎合年轻人审美的意思。与这些一直坚持本心的老艺术家相比,她还是市侩了些。   “传统中带着时尚,却又没有丢掉蜀绣本来的特色。”周芸赞叹道,“你虽然年轻,但是你的绣品中,却有了刺绣大师才有的特质,那就是活气。历代了不起的刺绣大师,他们的作品,美得都有灵魂。难怪孙妹子会特意带你过来,只可惜你已经有了师承,不然我怎么也要把你收为亲传弟子。”   这天下午,花锦听这些前辈们说了很多,他们说起了刺绣当年的辉煌,说起了刺绣的未来,还有刺绣师不能忘却的本心。   离开周芸老师家以后,孙老师见花锦神情有些怔忪,笑着道:“他们太热情吓着你了?请不要怪他们,只是因为像你这样的年轻绣师太难得了,他们以为只要多夸夸你,多说一些好听的话,你就会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坚定,更远。”   “他们只是想要刺绣这门手艺,传承得久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我们”是谁,你跟谁是一国的? 第33章 太可怜了   孙老师的这句话, 让花锦愣神了很久,看着她那双因常年累月坚持草编, 变得粗糙甚至有些变形的手, 花锦微笑道:“没有, 老师们都很好。”   “没被吓着就好。”孙老师有些高兴,“今天晚上,采访你的节目就要播出了, 可惜现在太晚了,你看不到首播, 明天中午记得看一看重播。”   花锦诧异地看着孙老师,她接受电视台记者采访的事,孙老师怎么会知道。   见到花锦露出这样的表情,孙老师失笑道:“忘了告诉你,上次采访你的记者,是我的亲侄女。回来以后,她对你送给她的手帕爱不释手,后来看到你给她的名片,我才知道她那天采访的人是你。”   花锦也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 难怪孙老师会把她介绍给那几位前辈。她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孙老师, 您住哪儿,我先送您回去。”   “不用,我骑共享单车回去就成。”孙老师摆手道,“打车太贵了, 不能浪费。”   “车费有价,您带我来增加见识是无价。”花锦扶着孙老师坐进车里,“您这么辛苦地陪我过来,这大晚上的,不把您老人家安全送回家,我怎么能放心?”   两人并排在车后座坐了,孙老师给司机报了地址,忽然一拍大腿:“嘿,刚才周姐还让我把你拉进群,怎么一出门我就给忘了。来来来,我们加个微信好友,我把你拉进群。”   花锦乖乖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跟孙老师加了好友,随后就被拉进一个名为“万年青”的微信群,群里人不多,加上她也才十多个人。   本宫姓周:孙妹子,你把小花拉进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   真没想到,周芸老师看起来那么优雅的人,取名却这么霸气。   繁花:周老师好。   本宫姓周:群里都是自己人,不用太客气。群里有捏面人的,捏瓶瓶罐罐的,编草的,还有雕树根子的,年龄都比你大,我们都不讲究,聊得开心就好。   周芸这个消息发出来,群里就有人出来说话,取的名字也都很有意思,什么“雕树根子的唐”“捏罐儿的沈”“朕的糖画江山”“面人儿钱”等等,风格活泼,还容易辨认他们的身份。   花锦还发现,这些老爷子老太太刷屏的速度特别快,表情包运用得十分熟练,甚至好多有趣的表情包,连她这个年轻人都没有。   这是一群从事着传统手工艺,却又很时髦的老爷子老太太。   默默保存了几个有意思的表情图,花锦跟这些老人聊了几句,然后就收到了一串好友申请。花锦把申请全部通过,给他们备注的名字是“糖画江老师”“面偶钱老师”“树雕唐老师”等等,坐在旁边的孙老师无意间看到她的备注,摇头道,“什么老师不老师的,我们不过是守着旧东西不放的老顽固而已。”   “谁说的,你们明明是守护传统美的大师。”花锦把新增好友们的备注一一填好,对孙老师笑道,“如果你们是老顽固,那我不就是小顽固?”   孙老师被花锦哄得眉开眼笑,看着花锦这样的年轻人,她似乎看到了传统艺术未来的希望。   把孙老师送到家门口,花锦拒绝了对方邀她进门休息的邀请,转身下了楼。   顺着人流挤进地铁,花锦在地铁上,看到了很多玩着手机,神情疲惫又麻木的年轻人。这个路线的乘客不算多,花锦找到了一个座位,刚坐下不久,不远处一对情侣开始吵架。   两人的争吵声引起不少乘客注意,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女孩子可能有些不意思,背过身面对窗外,肩膀微微抖动,应该是在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男孩子还在气头上,“可是我们现在的收入,根本没法一直生活在这里。我老家那边物价低,工作岗位也有家人帮忙,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   女孩子仍旧不说话,肩膀抖动的幅度大了起来。   花锦把视线收了回来,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生活的压力,足以消磨所有感情与耐性,很多人都在为生活挣扎。   过了一会儿,等她再抬起头时,那对情侣已经没有再争吵了,男孩子陪在女孩身边,手里拿着两张纸巾。两人都没有说话,花锦在女孩子的脸上,看到的是茫然。   地铁到站,花锦下了地铁,地铁里冷气太足,她打了个寒颤。走到出口,冷热交替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出租屋楼下的小巷外,她看到离这里十多米的地方,停着一辆红色的跑车。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想起裴宴送她回家时,也爱把车停在那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看到花锦进了巷子,趴在方向盘下面的裴宴,缓缓探出头来,想起刚才自己莫名其妙躲藏的行为,裴宴伸手拉了拉脖颈上的领带,叹了口气。   偏头看着黑黝黝的巷子,他发动汽车,把车开离这个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破巷子外面坐两三个小时,简直就像是……就像是恶心的变态。   回到家,裴宴打开花洒,把水调到冰凉,朝着自己的脸冲了冲。   冷水也许能让他清醒。   “裴先生,您回来了?”帮佣在外面敲门。   用毛巾擦干脸,裴宴拉开房门:“嗯,有什么事么?”   “下午的时候,孟涛先生送了一份礼物过来。”帮佣把一个木盒拿了过来。   “孟涛?”裴宴接过木盒,对帮佣道了一声谢,转身把木盒放在桌子上。把毛巾搭在头顶,他顺手打开了盒盖。看清盒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后,他的动作僵住了。   盒子里是一幅十分精美的仕女绣屏,上面还有落款,是国内大师级刺绣师的作品。   绣屏上,还有一张精美的卡片,上面写着“偶得此美物,不忍明珠蒙尘,特赠予裴先生。”   明珠蒙尘?   呵,送给他就不算明珠蒙尘了?他什么时候说过,他喜欢这种玩意儿了?   盖上盒盖,裴宴把搭在脑袋上的毛巾扔到一边,怎么跟花锦认识以后,他跟刺绣也扯上关系了?   手机响起,裴宴受到一位助理的消息,说是有位做传统乐器的大师过世二十周年,他的后人想把他生前做的乐器以及资料展览出来,希望能在租借展馆时,价格有所优惠。   看完助理发过来的资料,裴宴想起花锦说起过,传统手艺在当下已经越来越艰难,不知多少手艺已经失传。   看着屏幕上,面容慈祥老人的黑白照片,裴宴捏了捏鼻梁,回了助理消息:“免费借给他们。”   传统手艺是一家,他这也算是支持传统行业了。   再次与马克先生见面是在他的工作室里,参观完马克先生的工作室,花锦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现实,她的工作室只能算小作坊,这种装潢气派,面积大,有不少助理的工作室,才叫高大上。   签好工作协议,马克起身与花锦握了握手:“不知我有没有荣幸邀请花锦小姐用一顿便饭?”   “马克先生您太客气了。”花锦松开手,朝马克颔首微笑道,“怎么好麻烦你?”   “与花锦小姐用餐,是心灵上的享受,怎么会是麻烦。”马克笑着道,“请。”   “那就多谢您了。”花锦应了下来,两人一起走进电梯,马克的助理替他们按好了电梯。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了一个环境优美的西餐厅,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其实刚见到花锦小姐时,我非常的意外。”马克替花锦倒了一杯红酒,“你比我想象中年轻很多。”   “马克先生您这么年轻,就成为了如此厉害的设计师,我这样的还有什么值得惊讶的?”花锦接过红酒杯,擦了擦嘴角。   “我今年已经三十四,在我念大学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若是我们那时候认识,你恐怕还要叫我一声叔叔。”马克笑了笑,“不年轻了。”   花锦笑了笑,没有接话。今天的马克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笑起来的时候有几分儒雅的味道,单从外面看,他不像是与时尚打交道的设计师,更像是学校里的教授。   马克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他不仅说话讲究分寸,并且言行间,处处都显示出他对女性的尊重,这样一个男人,几乎称得上完美。   吃完饭,马克提出要送花锦回去,被花锦拒绝了,她半是认真,半是调侃道:“请马克先生放心,在完成您需要的刺绣前,我是不会半途跑路的。”   马克轻笑出声,没有再坚持送花锦回去,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送她上了车。   “花锦,下次见。”马克站在车门外,俯首朝花锦微笑。   花锦对马克颔首微笑,扭头平视前方,向司机报了店的位置。   “老师。”助理看了眼马克脸上的表情,“需要我订花吗?”   “不,不需要。”马克摇头,“这位花锦小姐,是位值得让人尊重的女士。”   “我明白了。”助理不再开口。   回到店里,花锦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汤圆,店里的泡面放哪儿了?”   “你这是怎么了?”谭圆从柜子里翻出一盒泡面扔给花锦,“拿去,还没过期。”   “谢谢亲爱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撕开泡面桶盖子,花锦一边撕调料包,一边道,“快快块,把电视开开,今天中午有我上电视节目的重播。”   “这都下午两点了。”谭圆打开电视,“哪还有重播?不过我妈对着电视拍了几张照片,晚上我回去让她发你几张。”   “我就知道高姨最爱我。”花锦往泡面桶里接好开水,盯着电视看了好几眼,果然节目已经结束了。她有些遗憾,可惜店里安装的不是网络电视,不然还能回放,晚上去谭圆家里去看。   “马克先生这么抠门吗,邀请你去合作,连午饭都不请?”谭圆换了一盘味道比较浓的香点燃,“我包里还有两袋豆干,我去给你拿。”   “请了,是我没吃饱。”花锦苦笑,“早上为了跟人交谈的时候不太失礼,我就喝了点没啥味道的稀粥,肚子早饿了。我可是蜀绣传人,在外人面前,必须要绷住知性又优雅的那一面。”   “吃得比猪多的人,还要意思说自己知性又优雅呢。”谭圆把豆干递给她,“要不我给你点份外卖吧。”   “不用,中午吃饭的时候垫了肚子,现在再吃桶方便面就够了。”   正当方便面泡熟,花锦拿着塑料叉子准备下嘴时,忽然听到门口一声尖叫:“花绣师,你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右手拿塑料叉,左手捏着豆干的花锦茫然地看着门口的人,她吃什么了,不就是一桶方便面吗?   杨绍快步走进门,神情沉痛道:“我把尾款先支付给你,绣屏你慢慢弄,不急的。”   “不是,等等……”   看着杨绍拿手机转账一气呵成,花锦咬着塑料叉子,看着手机上的转账提示,半天才道:“杨先生,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杨绍拍了一下脑袋,把一张印着寿字的请柬放到花锦面前,“我奶奶听说我在你这里订了一个绣屏,就想请你一起来参加她的寿宴,我是来跑腿送请柬的。”   花锦用纸巾擦了擦手,拿起请柬翻开:“承蒙老太太看得起,到时我一定来。”   杨绍闻言顿时笑开:“那就太好了,谢谢你,花绣师。”   “老太太高寿,我能去参加她的寿宴,那是我的福气。”花锦把请柬收好,“杨先生你这话就说得太客气了。”菠萝精的审美虽然非主流了一些,但是对长辈倒很孝顺。   “哪里哪里。”杨绍挠头笑了笑,低头看了眼花锦面前的泡面,“花绣师,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注意补充营养。”   “好。”花锦失笑,此刻她在杨绍眼里,恐怕跟冬天的小白菜差不多了。   “那我走啦。”杨绍怕自己说太多,会让花锦面上过不去,只好三步一回头的离开绣品店。谭圆看着他的背影,对花锦道,“这个富二代心眼还是蛮好的。”   “出手还大方。”花锦点开手机,看了眼转账金额,真是一颗可爱的菠萝精。   “我敬佩他们,也羡慕他们……”   看着电视上微笑的花锦,裴宴靠在沙发上,等节目结束,又把节目回放了一遍。   电视屏幕中的花锦,笑容温和又包容,那双眼睛就像是碧波潭,美而幽静。她说她来自贫穷的乡村,说她羡慕美好的家庭,那么她的家庭,是什么样呢?   成绩优异却没有机会上大学,年纪轻轻腿上却有伤,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却想让更多的人喜欢蜀绣,甚至为了绣好一幅作品,跑很远的地方去问询,做笔记。   还有那张能够气死人的嘴……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张爷爷,您最近还好吗?”   “我有个朋友腿上有旧伤,到了阴雨天就容易发痛,您能不能帮她看一看?”   “好,到时候我一定陪您老人家喝一杯。”   挂了电话,裴宴看着镜头中精美的绣品,靠在了沙发上,就当他又多管闲事一回,为传统行业做贡献了。   手机响起,他按下接听键,杨绍的大嗓门从听筒传出来。   “裴哥,我来找你玩,你在不在家?”   “不在。”裴宴无情地拒绝。   “我跟你说,花绣师过得太惨了。”   “她怎么了?”裴宴皱着眉,坐直了身体。   “她连饭都吃不起了,干这个行业实在是太可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绍:让我与谎报军情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第34章 是你?   “花花, 有你的快递。”   谭圆站在门口,朝正在刺绣的花锦大喊, “好大两个箱子。”   “快递?”花锦有些疑惑, 她最近好像没有在网上买东西, 在蜀锦厂定的布料,那边还没有准备好,应该没有这么快就寄过来。   走到门口, 快递先生就把三个大纸箱放到花锦面前,“花小姐, 您的快递,请签收。”   花锦看了眼单子,地址没错,手机尾号与前缀没错,收件人名字也是她,她签了名字:“谢谢你。”   “东西有些沉,我帮你搬进去吧。”快递先生见店里只有花锦跟谭圆两个女孩子,弯腰抱起纸箱放到店里,三个硕大的纸箱在他手里, 轻巧得像是顺手抱了两本书。   花锦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没开封的水递给快递先生,对方没有收, 开着小车一阵风跑远。   “花花,你这是要振兴网购平台吗?”谭圆看着三大纸箱,“买这么多?”   “不是我买的。”花锦用裁纸刀化开纸箱,里面是整箱即食燕窝, 她更加疑惑了,这个牌子的燕窝非常贵,这么一大箱,要花多少钱?   开第二个箱子,里面全是各种据说营养又好吃的零食,她甚至在里面翻出几袋切好密封的熟肉制品。第三个箱子里装的东西更奇怪,竟然是各种巧克力还有女士营养奶粉。   “这是……”谭圆看了下这些东西的品牌,在心中暗暗算了一下价格,忍不住为自己的贫穷瑟瑟发抖,“花花,这是你哪位追求者这么有才,抓不住你的心,竟然先开始抓住你的胃了?”   “我最近有追求者?”花锦盯着三大箱东西摇头,“我怎么都不知道?”   “还记不记得半年前那个小白领,三天两头主动给你买早餐,买饮料?”谭圆问,“我记得那个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结果你怎么对人家的?”   “吃人嘴软,我把钱付给他,还多给了他一笔跑路费,不是挺正常?”花锦对着三箱子食物拍了张照片,随后把它们都放到了后面库房里,这种来历不明的食物,看起来虽然诱人,但她不敢吃,也不敢送人。   “可怜人家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小嫩草,芳心瞬间碎了一地。”   “那么好的男孩子,我既然不喜欢他,又何必浪费他的青春。”花锦拍了拍手上的灰,“那种青嫩可口的男孩子,需要一个跟他差不多环境出来的女孩子,我不适合他。”   听到这句话,谭圆心里有些难受,在她看来,花花哪里都好,配哪个男孩子都绰绰有余。可是现实的感情与婚姻牵扯太多,再纯真的感情,都有可能被外物影响。花花比她看得更清楚,但就是因为这份清楚明白,才让她如此心疼。   “你说会不会是中午过来的那位杨先生买的?”谭圆怕继续聊这个话题,花锦会难过,连忙岔开话题道,“今天中午他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吃方便面,还说对身体不好。他走了四五个小时,吃的东西就送到了,除了他还有谁?”而且这么土豪的作风,除了他也没人干得出来。   “你说杨绍?”花锦皱着眉摇头,她对杨绍并不太了解,但是直觉告诉她,杨绍绝对不是这么细心的人,就算他真的有这份细心,也不太可能用在她身上。   “要不你问问呗。”谭圆把货架上一个歪了的绣屏扶正,“不然这么大一堆不明不白的东西,谁敢吃?”   杨绍坐在会议室里,看着投影上那堆他看不懂的数据,拼命喝了半杯咖啡,才撑起自己那双不断打架的眼皮。杨学绅看着儿子明明看不懂,却还拼命去听的样子,心里总算有了些满意。   虽然烂泥扶不上墙,但至少这团烂泥乖乖躺在自家墙角,没有去祸害别人。与徐家那个闯祸不断的混球比,他内心已经满足了。   散了会,见儿子迫不及待掏了手机出来,杨学绅倒也不生气,反而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晚上跟我一起去见见几位长辈,他们待人接物的手段,你能学去一半,我就放心了。”   杨绍心中一苦,他最怕参加有长辈的饭局了。可是对上他老爸那一脸“我知道你是好孩子”的表情,杨绍深吸一口气,艰难笑道:“好。”   这是他老子,除了顺着还能怎么办呢?   不过花绣师发来的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有人忽然给她送了很多好吃的,但是不知道是谁送的?他听说娱乐圈里有明星受到别人送来的食物,吃进去后才发现有毒,最后紧急抢救才抢回一条命来。   他赶紧回消息让花锦注意,千万别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不是杨绍。”花锦放下手机,摸着下巴道,“难道在我年幼无知的时候,无意拯救了一位田螺公子,鲤鱼公子什么的,现在他们来找我报恩了?”   “天还没黑,别做梦了。”谭圆看了眼渐渐黑下来的天幕,“今天晚上应该没什么生意了,你今天中午没吃好,晚上去我家,我妈炖了排骨猪肚汤,回去好好给你补一补。”   “好,等我收针。”刺绣的时候,花锦不敢有半点马虎,怕影响针脚的距离。这种双面绣,对针脚压线要求特别高,绣错一两针,整个绣品就会有瑕疵。   “你们这里,就是电视节目上的那个繁花蜀绣工作室吧?”三位大姐进来,她们手上脖子上带着玉料,说话的嗓门很是响亮。   “你好,我们这里就是繁花蜀绣工作室。”谭圆招呼三位大姐进门,“请问三位姐姐进店慢慢看。”   “哎哟,什么姐姐,我们三都能当你阿姨了。”大姐们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却很欢快,走在最前面的大姐烫了卷发,头发也染成深咖色,与身上大红的裙子配在一起,格外喜庆。她注意到坐在绣架边刺绣的花锦,小声对两位同伴道:“看到没,那个漂亮妹子就是受记者采访的那个。绣花的样子可真好看,人美心善,不知道有男朋友没有?”   她们自以为的小声,被谭圆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她早就见识过各种客人,面对如此场面,可以全程维持最完美的微笑。   另外两位大姐小心翼翼凑过去看了几眼,同样小声道:“绣得真好,那熊猫爪子是爪子,脚是脚的,瞧着怪稀罕。”   三位大姐小声夸奖了花锦一番后,花锦收好针,起身对三人道:“三位姐姐,有什么喜欢的吗?”   “我们不太懂这个,你给我们介绍介绍,有合适的我们就买。”为首最胖的那位大姐十分豪迈,挥手间露出了手腕上几个明晃晃的大金镯。   “好。”花锦温柔一笑,“几位姐姐皮肤好,白皙又有光泽,买亮色的披肩比较适合你们的肤色。披肩携带方便,实用价值也高,平时出门跟姐妹聚会,不仅上档次还显年轻,出去旅游拍照也好看。我们蜀绣的花纹,都讲究寓意吉祥,不过姐姐们通身气派,气度不凡,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这些绣纹对你们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凑个趣。”   谭圆站在旁边,看着花锦把几位大姐夸得眉开眼笑,忍不住感慨,她要自己这张嘴有何用。最后这几位大姐不仅买了几条披肩,还买了手包,以及两条带给家里小孩的五福辟邪肚兜。   大姐们出手很阔绰,因为买的东西太多,花锦给她们每人送了一块手帕,她们更开心了。出门时拎着大包小包,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哟,平时这种客人比较挑剔,没想到这次遇到的这么大方好说话。”谭圆瘫坐在沙发上,“还是花花你厉害,让她们掏钱掏得这么高兴。”   “我觉得她们挺可爱的。”花锦笑了笑,“而且我说的是实话,她们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   对于大多数普通女性来说,在五十岁过后,身体健康,不用为生活焦虑,笑口常开,闲暇无聊时就跟朋友约在一起,买自己想买的东西,不让自己委屈,挺好的。   两人刚坐着休息没多久,又有顾客上门,虽然大多顾客只看不买,但也买了几件绣品出去。   两人忙到晚上十一点多才闲下来,花锦也不想去喝排骨猪肚汤,更不想去看节目重播了,她只想回家洗个澡就睡觉。   “都这么晚了,花花你今晚干脆去我那儿睡吧。”谭圆翻了翻账单,“照今天这个行情,我怕店里的绣品不够用,明天早上我把放在家里的存品也拿过来。”   “没事,我那屋里也还有些绣品,趁着这几天大家对电视节目有些印象,尽量多卖点出去,等热度过去,生意就会淡下来了。”花锦不敢妄想靠着一档不算红火的节目,就让自己日进斗金。大家的生活都很繁忙,再感人的故事,再漂亮的绣品,都会慢慢从脑海中忘记,她跟谭圆能做的,就是趁着这次机会,让更多的人喜欢上刺绣,知道她们工作室的名字。   “是哦。”听到花锦的提醒,谭圆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人们都有凑热闹的心理,当这股热闹过去,她们店里大概又会恢复往日的平静。如果她们有很多的钱,还可以趁此机会多宣传一下,吸引更多的人关注。   可惜……   “不过,总是在慢慢变好的。”花锦打了个哈欠,“至少我们店也是上过电视台的,以后跟同行在一起,说起来也有面儿。”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花锦见谭圆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就让她先回去,她收好店里的垃圾,就打车回去。   等谭圆离开,花锦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十几分钟后,她才勉强打起精神,把店收拾了一下,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花锦。”   花锦揉了揉额头,看来她困得产生幻觉了。   “你在发呆吗?”一双长长的腿停在她面前,她抬头一看,裴宴正歪腰看着她,两人的脑袋只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   “裴先生,你怎么在这里?”花锦往后扬了扬。   注意到她这个动作,裴宴站直身体,双手插在裤兜里:“路过。”   “裴先生你是不是住在附近,所以才总是从这边路过?”花锦看了眼停在外面的车,是辆宝蓝色的车,她脑子里忽然浮现昨天晚上停在巷口的红色跑车。   “你说的是哪套房?”裴宴在她旁边坐下,“这大半夜的,我进门你都不知道,万一是个坏蛋或是小偷,你怎么办?”   花锦:是她多嘴犯的错,怎么就忘记有钱人世界跟她不一样呢?   “坏蛋小偷哪敢这么大摇大摆进来。”花锦指了指饮水机,“裴先生如果要喝水,请麻烦你自己倒一下,杯子在饮水机下面。”   见她累得几乎不想动弹的样子,裴宴眉眼都柔和下来:“把店门锁好,我送你回去。”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麻烦一次也是麻烦,麻烦两次也是麻烦,你都麻烦过我好几次了,又何必计较多一次?”裴宴帮花锦旁边的垃圾袋提起来,扔到店外的大垃圾桶里,回来后对花锦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打车不方便,我总比那些陌生男人安全一些。”   花锦诧异地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裴宴今天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我帮你弄了。”裴宴站在店里东看西看,“免得以后传出去,别人说我一个大男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吃苦受累,都不愿意搭把手。”   “请裴先生放心,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绝对不会传出什么闲话的。”为了显示自己说的话很有信誉,花锦重重点了两下头。   裴宴看了她两眼,轻呵一声,弯腰把地上几张废纸捡起来。   看着那白皙修长的漂亮手指,捡着地上的废旧脏纸,花锦的良心瞬间受到强烈谴责:“你别……”   “累了就好好坐着。”裴宴瞪她,把脏纸扔进垃圾桶,“留点精力不好吗?”   “其实我今天挺高兴的。”   “嗯。”裴宴没有回头,不过声音很温柔。   “今天卖了很多绣品出去,我终于有时间慢慢专研刺绣,尽量减少接商品订购了。”花锦趴在小沙发上,“裴先生,有机会再带我去那个四合院喂一喂锦鲤吧,说不定我运气能够更好呢。”   “就没有……发生其他高兴的事?”裴宴扭头看她。   “还有一件。”花锦想了想,“我上电视啦。”   裴宴盯着她足足看了好几秒钟,才扭头背对着她,语气平淡:“我知道了。”   “你也知道?”花锦眼神一亮,“难道你看了电视,我在电视上好不好看?”   “不是你说上电视了?”裴宴用纸巾擦了擦柜台,“我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看电视。”   “哦。”花锦有些失落,“我以为你看了,还想问问你我在镜头里的表现怎么样。”   “走,回去了。”把纸巾也扔了,裴宴看她,“还走得动吗?”   “还行。”花锦把包背上,“卖出那么多的绣品,给予了我精神上的力量。”   下台阶的时候,裴宴见花锦走路摇摇晃晃,忍不住伸手扶了一下她的手臂。光滑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底,他收回自己的手,喉咙有些发干。   替花锦打开副驾驶的门,在她脑袋快要撞到车门顶上时,他连忙伸手罩在她头顶上:“看着点,本来就不聪明,是要把自己撞成傻子吗?”   “哦。”花锦实在太困,没有精力跟裴宴吵,她找到安全带给自己扣好,就闭上了眼。   嘴巴那么厉害,却不长脑子。他可是一个男人,她就这么睡过去,难道没想过他……   他……   裴宴手心渗出薄汗,不敢再看花锦。   车子开到巷子外,花锦还在睡,裴宴侧首看着她的睡脸,伸手扶了扶她的睡偏的头。   “到了?”花锦晕晕乎乎睁开眼就准备下车,“谢谢啊,裴先生。”   “你等一下。”裴宴下了车,把手伸到花锦面前,“我扶你上去。”   “这样……算不算我占你便宜?”花锦把手伸出去,又犹豫着收回来。   “走不走?”裴宴皱眉问。   “走。”花锦扶住了裴宴的手,谁不想有极品大帅哥的贴心服务呢?   夜风一吹,再走了几步凹凸不平的巷子路,花锦彻底清醒过来,她悄悄地,悄悄地把自己手从裴宴的掌心抽出来,“裴先生,今晚谢谢你。”   “看来脑子已经清醒了?”把空荡荡的手握了起来,裴宴道,“钱是赚不完的,以后不要忙到这么晚了,回家不安全。”   “好。”花锦迅速点头。   看她这幅模样,就知道她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裴宴仰头看天:“如果缺钱,可以向朋友借,别把身体累垮了。”   “啊?”花锦茫然,她虽然不算富裕,但日子还算过得去,还不用靠借钱渡日吧?   “如果你的朋友没钱,我还能勉强借给你。”裴宴继续看天,“我买给你的那些东西先吃着,别吃垃圾食品了,对身体不好。”   “今天那些食物,是你送的?”花锦瞪大眼看裴宴。   裴宴听到这话,顿时也不看天了,神情严肃地看花锦:“不然你以为是谁?”   难道还有其他男人送?   作者有话要说:  杨绍(小声碎碎念):不仅男人喜欢花绣师,女人也喜欢啊,说不定是女人送的呢? 第35章 真的不是?   “我没以为是谁, 就是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会有人给我送吃的, 还送了那么多。”花锦道, “我思来想去, 都想不到有谁会这么大方,连杨先生都去问过。”   “所以你以为是杨绍送的?”裴宴挑起了眉。   “我没这么想啊。”花锦摸了摸肚子,她今天晚上忙了一天, 连晚饭都没吃,刚才只顾着犯困, 现在裴宴提到吃的,她肚子就开始饿了,“主要是我认识的朋友里面,又没什么有钱人,所以才问一问他。”   “合着我累死累活送你回家,还不属于你认识的范围?”裴宴眉毛挑得更高,扭头哼道,“小白眼狼。”   花锦:“……”   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   她拉了拉裴宴的袖子,清了清嗓子, “那个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觉得你长得这么帅气高雅,没想到也能贴心给女性朋友送零食,有点出乎我意料了。”   “我这是怕你被饿死了。”走到楼下,裴宴看着黑漆漆的楼道, 拿出手机照亮楼梯,“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这里我很熟的。”花锦笑盈盈地看着月色下的男人,“谢谢你的零食。”   那些零食很昂贵,可是东西已经寄到了她那儿,她再矫情的说不要,或是太贵了不收,就显得尴尬了。以裴宴的个性,恐怕又要大爆发。   “我怕你困晕了头,从楼梯上摔下来。”裴宴单手插兜,姿态很是高冷,“走吧。”   破旧的楼道里,墙皮斑驳脱落,在手机微光的照射下,很有拍摄恐怖片的气氛。裴宴看着走在前面的花锦,伸手扶了一下栏杆,摸到了一层灰。   收回手,裴宴怀疑自己手心肯定全是脏灰,但是花锦就在前面,他只是把手握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路过三楼转角处,他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女人在抱怨蔬菜贵,这个月工资又没有按时发。   这里的隔音也不好?再看花锦习以为常的模样,裴宴没有多话,跟着花锦来到了她门口,不等花锦拿钥匙开门,便道:“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花锦想要挽留他,可是现在夜深人静的,家里又只有她一个人,确实不适合邀请他作客。   想到这,花锦笑了笑,趴在阳台上听着脚步声渐渐往下,随后出了这栋楼。   走在空地上的裴宴,回了一下头,但是四楼漆黑一片,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只能看到花锦站在阳台上的模糊影子。   他停下脚步,忽然想对花锦说,他有很多空房子,随便哪一套都比这破地方好,她可以挑着住。可是他觉得这样太奇怪了,他并不是花锦的谁,实在没有资格插手别人的生活。   月下看绝色,越看越美。   花锦长长叹息一声,多可爱的一个男人,嘴硬心软,对待女孩子从不越雷池一步,不知以后会跟怎样的女孩子生活在一起呢?   “小花?”隔壁房门打开,琴姐探出头来,小声问:“今天下班这么晚?”   “今天生意比较好,就拖得晚了些。”花锦朝琴姐笑了笑,“小海睡了?”   “睡了。”琴姐犹豫了片刻,“送你回来的,是那天早上来派出所接你的那位先生吗?”   花锦点了点头。   “挺好的,这个年轻人不错。”琴姐点头,“这么大晚上的送你回来,说明为人贴心。送你回家,却不趁机进门,说明他尊重你。”   “琴姐,你真的误会了。”花锦失笑,“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更何况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他长得好看,你也长得好看,走在一起就是俊男美女,天生一对,哪里不好了?”琴姐倒是很看好,“感情这种事,来了就别犹豫,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到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听琴姐语气感慨,花锦抬头看着天空的月色,笑道:“没有想到,琴姐你竟然有这样的感悟。”   “谁都年轻过。”琴姐走到花锦身边站定,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回忆,“当年我也有个喜欢的男孩子,人长得精神又上进,对我也好。”   “后来呢?”   “后来我家里嫌他不是本地人,对他各种刁难,他想带我走,我拒绝了他。”琴姐自嘲地笑了笑,“后来我跟他南北各一方,再也没有见过面。听说他几年前跟一个很好的女人结了婚,日子过得还不错。”   花锦看着琴姐面带微笑说起这样一件事,忍不住想,她是已经把这件往事放下了,还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把过往那段甜蜜恋情当做人生中的阳光,偶尔翻出来回忆一番,借以纪念自己的青春。   人生多短啊,短得让人来不及想清很多东西,青春便过去了。   “不过你跟我不一样。”琴姐看着花锦,“你身上有种我没有的东西,如果我是你,也许当年就不会嫁给小孩他爸,走了这样一段人生。”   “不,琴姐你很勇敢。”花锦摇头,“不是所有女人都有你那样的勇气,尽管娘家不支持,也奋力从泥潭挣脱出来。”   听到这种说话,琴姐笑出声来:“在我娘家人看来,我是瞎折腾,让自己变成了带着拖油瓶的离婚嫂,只有你觉得我是挣脱出了泥潭。”   “不过,你说得对,我觉得我是爬出了泥潭。”琴姐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两条皱纹,这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一些,“我这辈子胆子小,性格窝囊,不敢为了自己的感情反抗,不敢为了自己的婚姻反抗,但是至少在男人家暴我,家暴孩子的时候,勇敢了一次。”   “一不小心就跟你说了这么多。”琴姐失笑,“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花锦笑了笑:“晚安。”   月色依旧皎洁,在这个人世间,命运是不公平的,但是看到的风景,却是一样的。   她想起那个逃离老家的月夜,她躲在玉米地里,吓得瑟瑟发抖。那一声声脚步声,就像是催命的钟,她以为自己马上就会被抓回去。   抬起头时,她就跟村里帮着大伯找她的两位叔叔视线对上了。   在那一刻,她翻涌着无尽的绝望。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两位叔叔竟然齐齐扭过了头,装作没有看到她一般,在裤兜里掏来掏去,掉出几张钱在地上,然后慢慢走远。   那天晚上,她拿着那几张钱,还有偷出来的身份证跟户口本,一路捂着嘴哭一路走,走出了那座大山。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晚的月色格外亮,为她照亮了出山的路。   电视栏目让花锦与谭圆的工作室生意好了不少,就在她们以为热度快要过去时,不知哪位网友发现,之前赵霓在红地毯上穿的那套旗袍,就是来自繁花工作室。   在网络时代,只要大家有心,很多秘密都无所遁形。   很快网友们发现,原来繁花蜀绣工作室不仅给赵霓绣过旗袍,之前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中,那床龙凤被也是繁花工作室以超低价绣出来的。   网友1:传统艺术行业真的很不容易,这家工作室不仅手艺好,心也这么善良,真的很让人敬佩了。   网友2:难道只有我想知道繁花工作室的地址?   网友3:这家工作室就在我家附近,里面的东西特别好看,有时候从店外路过时,我经常偷看小姐姐刺绣,我跟你们讲,刺绣的那位小姐姐特别漂亮,美得让女人都想弯一弯。   网友4:楼上说小姐姐,绣出这种级别的绣品,竟然是小姐姐?   网友3:是的,工作室只有两个漂亮小姐姐,一个擅长刺绣,一个擅长制作漆器,里面的绣品与漆器都特别美,有钱的大佬可以去看看,买了绝对不吃亏。   花锦与谭圆还不知道网上的热闹事,尤其是花锦,最近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她不仅要赶制杨绍定的绣品,还要时不时与马克那边商讨绣样,还要招呼店里的客人。不少客人得知工作室可以定制绣品后,还想定制几样绣品。她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几只手。   “花花,这跟我们预想得不一样啊,怎么这两天客人越来越多了?”谭圆看了下订单,“你说,我们要不要聘请几位绣娘?”   发展得比较好的工作室,都会聘请绣工,繁花这几年一直不温不火,所以她们才没这个打算,但是照现在这个情况,仅仅靠她们两个,格局就太小了。   “我也有这个打算。”花锦翻了一下有意向定制的客人统计表,“高姨那边有合适的人推荐吗?”   “恐怕难。”谭圆摇头,“我妈这些年一直生活在这边,几乎没有回过蜀省那边。跟她常常联系的那些绣师,有些比她年纪还要大,哪还适合这个工作。”   “我给高姨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相关的人推荐。”花锦拨通高姨的电话,问起了这件事。   “有倒是有一个。”手机那头,高淑兰语气有些犹豫,“我认识一个比我小十几岁的绣娘,她绣工好,人也勤快,只是……”   “只是什么?”   “她前些年遭了火灾,皮肤受伤严重,现在跟她家人生活在一起,不爱出门。如果你们准备聘请她的话,她可能不愿意来店里。”   “我明白了。”花锦挂了手机,跟谭圆把这事说了。   “花花,你是怎么想的?”谭圆有些犹豫。   “能被高姨夸绣工好,手艺肯定不错,我觉得挺好。”花锦道,“在哪里刺绣都一样。”   “那让我妈找时间跟她谈谈?”   “好。”花锦从后面货物间里拿了两盒巧克力,分给谭圆一盒,“先吃点巧克力补充一下能量。”   “这个你不是说,不敢吃来历不明的东西?”谭圆一脸坏笑,“老实交代,是不是知道是谁送的了?”   “是啊是啊。”花锦吃了一块巧克力,忽然想起自己曾分给裴宴半块巧克力。他这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哪种巧克力更好吃吗?   “是哪个追求你的美男子啊?”   “是美男子没错,但不是追求我的人。”花锦叹息,“美人如花隔云端,我是凭可怜得到的零食。”   “世上竟有如此善良的男人?”谭圆摇头,“我不信。”   “因为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巧克力味道太好,花锦吃得很开心,“有钱人的世界,谁知道呢。”   “哦!”谭圆脑子里灵光一闪,“有钱,还是美男子,这些一定是裴先生送的,对不对?”   花锦挑着眉笑,不回答她的猜测。   “我就说,他这几天怎么没来找你,原来人虽然没有到,但吃的已经到了。”谭圆啧了一声,“如果这就不算……纯洁的友谊,还有什么配得上这个词呢?”   花锦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又皮,信不信我……”   “抱歉,打扰了。”一个年轻男人走进来,他看清花锦的脸,眼中露出诧异之色,“是你?”   谭圆小声问花锦:“是你认识的人?”   花锦对谭圆笑了笑:“你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周栋见花锦已经不记得自己,羞涩一笑:“我跟你在芙蓉市的酒店里见过,你还记得吗?”   “你是……周先生?”花锦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我也没有想到。”周栋挠了挠头,“我上个月从分公司调到了这边总部上班,我妹妹下个月结婚,我不知道买什么合适,在网上看到有人提到繁花工作室,就想过来看看,没有想到店主会是你。”   “结婚图的是个吉利,送鸳鸯戏水,或是龙凤呈祥都合适。”花锦礼貌笑道,“店里有很多精美的漆器,也很适合送给新娘子新郎官。”   “那、那你能带我看看吗?”周栋脸色更红,偷偷拿眼角看花锦。   “请随我来。”花锦带周栋往里面走,“店里所有的漆器与绣品,花纹寓意都很好,完全不用担心有忌讳,周先生尽管挑自己喜欢的。”   “这里面,有你亲手做的吗?”周栋结结巴巴说完这句话,整张脸都布满了红潮,仿佛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尽了他的勇气。   花锦停下脚步,回身看他,随即笑开:“这里很多绣品,都是我绣的。”   “花绣师,你还在忙呢?”杨绍在店门口探进一颗脑袋,“今晚有个好玩的聚会,听说有几位特别厉害的绣师也会到场,你要来么?”   “你姓花?”周栋惊讶地看着花锦,眼中涌起怀念与忐忑,“你……真的不是花锦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杨绍:哦豁,我闭嘴。 第36章 自知之明   问出这句话以后, 周栋看到了对方的微笑。   礼貌、疏离。   激动万分的脑子,就像是滚水中被扔倒进了一大桶雪, 骤然冷静下来。他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些传言, 有说花锦父母重男轻女, 对她不好的;有说花锦一家出了事,全家只剩下她一个的;还有说,她不参加高考, 是因为她大伯家,给她找了一个家里有钱的夫家, 让她嫁了。   如果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真的是花锦,他的出现,是否成了唤醒她痛苦记忆的钥匙?她好不容易从那种生活中爬出来,拥有了新的生活,他为什么一定要当着别人的面拆穿。   在这个瞬间,周栋整个人像是溺水,难受得不能呼吸。他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道:“对不起, 我认错人了。”那时的他,年少慕艾, 但是在发现花锦没有来参加高考时,他除了在心中担心外,甚至没有去找她的意思。后来高考结束,他仍旧各种顾忌, 直到听班上女生在聊天群说,花锦要嫁人了,他才叹息一声,把心中那份不算暗恋的暗恋藏了起来。   在她苦难的时候,也许他在高考,在为自己考上好大学高兴,从不曾想过,去帮她一把,拉她一把。现在他乡相遇,她不想再忆起往事,他又何必再提起。周栋觉得自己很难过,为花锦的过难受,为自己曾经的懦弱无能而后悔,他眼眶微红,声音颤抖道,“对不起。”   说完,转身朝店外跑去,连回头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人怎么回事?”杨绍看了眼周栋狼狈奔走的背影,“花绣师,你认识他?”   花锦笑着没有说话,转头看到了站在橱窗外的裴宴。   他是跟杨绍一起过来的?   难怪杨绍这么马虎的性格,会想到带她去参加有刺绣大师的聚会。刚才的事,他也看到了?   花锦抬头对裴宴笑了笑,她以为这次裴宴还是会扭头就走,没想到他竟然朝她颔首。   “那晚上你们可以过来接我吗?”花锦道,“现在我不能走,店里忙不开。”   “没问题。”杨绍点头,“那花绣师你慢慢忙,我跟裴哥先去做别的。”   “嗯。”花锦笑了笑,转身走回绣架旁,从股线中抽出一根线,穿针引线继续绣没有完成的绣屏。   “晚上我过来接你。”裴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花锦身边,“顺便把你穿衣尺寸告诉我。”   “你是要替我准备晚礼服?”花锦仰头看裴宴,轻笑一声:“不用了,店里有合适的衣服,保证上得了大场面。”   “嗯。”裴宴看了眼绣架上还没有完成的双面熊猫绣,熊猫身上的纤毫毕现,甚至看得清毛发上的光泽,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花锦刺绣的时候特别认真,就算身边有其他人看着,也不会影响她的状态。倒是裴宴看着花锦刺绣的样子有些不想走,要不是杨绍在旁边挤眉弄眼,他差点忘记等下还有事要做。   出了繁花工作室大门,裴宴坐进车,对最近总是蹭他车的杨绍道:“你最近怎么回事,连自己的车都不开了?”   “我现在是领工资没零花钱的人。”杨绍嘿嘿一笑,“这不是想跟着裴哥你省点油钱嘛。”   裴宴:“……”   “你长大了,终于知道什么叫抠门了。”   “我本来也没那么穷的,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性格,最见不得美人受苦,前几天看花绣师惨得吃泡面,我一个于心不忍,就转了一笔钱给她。我爸为了让我上进,现在都不多给钱,只按时给工资,如果没有裴哥你,我快要活不下去了。”   “呵。”裴宴冷笑一声,“既然敢英雄救美,还怕什么受穷?”   “话不是这么说,”杨绍苦着脸道,“谁叫花绣师长那么好看,那眼睛多水润,皮肤多白,让这样的女孩子吃苦,谁舍得啊。”   裴宴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车开出一段距离,等红绿灯时,裴宴看到路边有个男人扶着路灯柱子哭,若不是这边路段偏僻,肯定会引来不少人围观。   开过红绿灯路口,裴宴找到一个调头区,把车往回开去。   “裴哥,你这是干什么?”   回到刚才那个地方,痛哭的男人还没有离开,裴宴把车停到路边,开门下了车。快要靠近那个男人时,裴宴脚步一顿,忽然又不想再往前走了。   偷偷痛哭的周栋,并不知道这种便宜的路段,也会有人注意到自己,此刻的他被后悔、懊恼、心疼种种情绪包裹,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直到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才匆匆擦了擦脸上的泪,准备朝相反方向走去。   “你认识花锦?”   听到来人提到花锦的名字,周栋脚下一顿,警惕地回头,发现问话的是个男人,他不仅相貌出众,一身穿戴也价值不菲:“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是她的朋友。”裴宴注意着周栋脸上的表情,对方脸上的慌乱与不安,在他的视线下无所遁形。   “我认错人了。”周栋猜到,可能是自己刚才在店里的行为,被这人看到了,他微微扭头,避开裴宴的视线,“我不认识你的这位朋友。”   “是吗?”裴宴靠着点灯杆,“你可以跟我讲讲你那位同样姓花的朋友吗?”   “抱歉,这位先生,我并没去对陌生人讲故事的兴趣。”周栋知道这样的男人,他可能得罪不起,但是这辈子他已经窝囊过一次,不想再窝囊下去,“告辞。”   看着周栋匆匆离开的背影,裴宴没有动怒,他垂下眼睑看着脚下的地砖。   他记得这个男人,几个月前在芙蓉城的酒店里,花锦与他一起在电梯里出现。到了今天,他才问花锦的名字,说明当时花锦没有告诉他。   她不想让这个人知道她叫花锦,说明她过去跟他是认识的。这个男人知道花锦有可能就是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以后,不是重逢的欣喜,反而是愧疚与难过,所以他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才会忍不住在街角痛哭。   花锦的过去,究竟经历了多少苦难,才会让曾经认识的人,露出这样的反应?   裴宴捂住胸口,那里密密麻麻针刺般的疼,他面无表情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杨绍,眼中露出几分茫然。   “裴哥,你这是怎么了?”杨绍见裴宴捂着胸,面色苍白,记得掏出手机,“你先忍一会儿,我马上叫救护车。”   “我没事。”裴宴按住他,站直了身体,“走吧。”   “真没事?”杨绍有些不放心,裴哥这个样子,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嗯。”裴宴解开袖口,把袖子挽起来。   “那你坐后面休息,我来开车。”   “行。”裴宴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   这下杨绍更不放心了,平时跟裴哥在一起,裴哥从不让他开车,今天……这是撞邪了?   上了车以后,杨绍觉得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他又不敢让裴宴睡过去,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裴哥,听说你前几天投资了一部网络古装剧,怎么想起投这个玩意儿了?”   “顺便投一投。”裴宴道,“怎么,你也想跟着投一笔玩?”   “那就算了,这行水深,我手里那点钱,扔进去都不够吐个泡的。”杨绍小声道,“前几天跟我爸出去谈生意的时候,我看到裴存海跟徐毅在一起。”   “徐毅不操心他那个还关着的儿子,怎么跟裴存海凑在了一起。”裴宴嗤笑了一声。   “据说裴存海把圆盼的股份,卖给了徐毅百分之二。”杨绍摇头道,“裴存海那点手段,恐怕被徐毅玩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商场如战场,他自己走的路,别人没资格管。”裴宴语气冷淡,“随他去。”   “他把圆盼副食弄成那样,你……”   “所谓把财富当做情感的寄托,其实都是人性贪婪的借口。”裴宴语气仍旧淡淡,“我爷爷留给我最重要的东西,是爱与关怀,还有他对我的教导,不是那些财产。我名下那么多产业,不缺一个圆盼副食。”   “你倒是看得开。”   “唯一不太方便的,不能把圆盼旗下的副食送给某个人了。”   “谁?”杨绍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送谁?”   然而他的好奇心被提起来以后,裴哥竟然不说话了。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裴宴,这是什么套路?   “花花,你最近好像都不买圆盼家的零食了。”谭圆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的雪糕牌子全都是跟圆盼无关的,她挑了个花锦喜欢的口味递给她,“终于换爱好了?”   “嗯,以后再也不买圆盼家的食物。”花锦起身伸了伸懒腰,拆了包装袋靠到沙发上,边吃雪糕边偷懒,“我换爱好了。”   “那……挺好的。”谭圆在她身边坐下,“你晚上去参加聚会的服装,准备好了吗?”   “不是有现成的吗?”花锦道,“旗袍加披肩,上次我给自己做的旗袍,还没穿过呢。”   谭圆笑了笑:“唉,裴先生问你尺码,你都不说,竟然穿自己做的旗袍,真是……”   “出淤泥而不染,不为金钱所迷惑?”花锦轻笑出声,“人,认清自己身份,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最好了。”   “那个,今天的那位男顾客……”   花锦捏着雪糕棒的手微微一颤,她垂下眼睑:“他是我的高中同学,那时候我是班上第一名,他好像总是在二三名徘徊。好几年不见,看起来比那时候帅了很多,真是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谭圆握住她空着的那只手,小声道:“花花,以后有我陪着你。”   “你别想太多,我只是不想在与过去牵扯上而已。”花锦对她笑了笑,“从我走出山里,坐上来这边的火车那天开始,过去一切就与我无关了。”   “嗯,你可是蜀绣未来的继承人之一,责任重大。”   “是啊。”花锦笑弯了眉,“蜀绣的未来之星就是我。”   吃完雪糕,花锦洗干净手,又卖出一件绣品后,才去后面的小杂物间换衣服化妆。   花锦刚进去,就有新的顾客进门,谭圆刚上去接待,对方就开口了:“花绣师是不是在这里?”   这句话问得不算客气,谭圆看了眼问话的女人,这个女人穿着连身工作套装,看起来有些像是秘书或是助理,走在她前面的男人穿着西装,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你好,花绣师有些事,请两位稍坐片刻。”   “你好,我姓陆,这是我们公司的总裁,有些事我们想跟花绣师谈一谈。”   总裁?   谭圆看了眼那个微扬着下巴不说话的男人:“二位如果想要预定绣品,恐怕要等一段时间,小店的定制单,已经排到了明年。”   “绣品?”裴存海看了眼店里那些东西,语气中的高傲没有丝毫掩饰,“不用了,只要花绣师替我办妥一件事,我帮你们把这家店面买下来都没问题。”   谭圆:“……”   她只能静静看着这位总裁装逼。   花锦从后面的小杂物间走出来,看到店里的人,拉了拉身上的披肩:“裴先生?”   这个人也姓裴?谭圆忍不住多看了眼裴存海,看来也不是所有姓裴的男人都是美男子,这位裴先生与那位长得特别好看的裴先生相比,真是差太远了。   “花绣师。”裴存海注意到花锦身上的打扮,“看来花绣师有场重要的约会?”   花锦取了样品册放到裴存海面前:“裴先生是裴宴的家人,如果有什么喜欢的,我们这边可以提前给您赶制出来。”   “呵。”裴存海冷笑一声,不过是几块绣了花的破布,他也要靠裴宴的面子,才能排到前面?推开厚重的样品册,裴存海翘着腿,靠着沙发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花绣师的绣品来,而是为了跟你谈一桩生意。”   看了眼被推开的样品图册,花锦把样品册捧在手里,礼貌浅笑:“裴先生真会说笑,我一个开蜀绣工作室的人,除了跟你谈绣品以外,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我听说你跟我的那位堂弟关系很好?”裴存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声笑里,带着一股轻蔑,“听说我那位堂弟,不仅为你特意去参加一个什么传统艺术展览,还常常陪你出去吃饭,接你下班。花绣师出身贫寒,却能让我那个性格怪异的堂弟为你做这么多事,跟我怎么就没什么可谈呢?”   “可能因为你没有他有钱,也没有他长得帅吧。”花锦笑盈盈地看着裴存海,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腮边,带着几分妖娆,“就算出身贫寒的女人,也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嘛。”   裴存海眼神一冷,嘴里却笑出声来:“可是男人再好看,也比不上钱重要。我想花绣师你也明白,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嫁给裴宴的,何不想办法多赚点钱?”   “呵。”花锦手指轻轻在样品册封面上画圈,说出的话却讽刺不已,“可您有裴宴那么多钱吗?”   “虽然我没有,但是……”裴存海伸出手,准备握住花锦放在样品册上的手,却被花锦轻巧绕开。   他嗤笑一声,收回手,“可是你只要帮我办到一件事,我能给你更多的东西。房子、车子、这里的户籍、还有刺绣界的名气,我都可以给你。”   “可是,”花锦歪了歪头,语气温柔至极,“我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比如说……不帮生性贪婪又丑陋的男人。”   她轻笑出声,如花的容貌娇俏可人:“裴先生,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作者有话要说:  花锦:我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比如……颜控。 第37章 要脸   从小到大, 因为家里人要靠着裴宴一家的缘故,裴存海总能听到别人夸裴宴。家里那些堂兄弟表兄弟, 也爱围着裴宴打转,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裴宴喜怒不定, 不务正业,做事全凭兴趣。但没有一个人敢当着裴宴的面,说他半点不好。   就连他爸妈, 为了夸耀裴宴,也总是压他这个亲生儿子一脚, 来抬高裴宴。   但是近些年来,不管是谁,当着他的面也要夸一句青年才俊,商界精英。像花锦这种女人他见多了,嘴上不为金钱折腰,但心里想着的却是怎么捞一笔,上不得半点台面。   这样的女人,拿来玩一玩都嫌拿不出手,嫁进豪门更是不能妄想。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也敢如此羞辱他。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能嫁给裴宴当裴家太太么?   裴存海怒不可遏, 抬手就想打人。   “裴先生,鄙店虽小,不过安装监控的钱还是有的。”花锦起身往后一躲,“裴先生威胁我不算, 还想动手打人?真没看出来,裴先生瞧着一表人才,却是个喜欢对女人动手的……”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但是她的口型却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废物。   裴存海气得喘气:“给你脸不要脸,等裴宴对你不感兴趣的时候,我要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   “裴先生这么厉害,干嘛要等到那个时候。”花锦嗤笑一声,“不如现在就让我混不下去。”   “你以为我不敢?”平时在圈子里,大家就算互相看不顺眼,也很少撕破脸面,像花锦这么说话气死人的,还非常少见。裴存海气得连连喘气,他伸手指着花锦,“好,很好,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总裁。”秘书见向来冷静的总裁被气成这样,小声道,“我们该去试礼服了,晚上您还有场宴会要参加。”   她真怕总裁被裴宴先生的女人气得失了理智,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不管裴宴先生能对这个女人维持多久的兴趣,但在裴宴先生没有厌弃她之前,总裁就不能真的伤害这个女人,不然就是打了裴宴先生的脸。   裴宴先生多怪异的脾气,向来软硬不吃,闹大了吃亏的只会是他们总裁。更何况这种买通男人身边女人办事的做法,说出去本就对他们不利。本以为是个捞一把就跑的女人,没想到竟是个为了裴宴先生敢这么说话的女人。   秘书看了眼穿着旗袍,搭着刺绣披肩的女人,貌美肤白,身材窈窕,有长相有气质,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只可惜把有钱人看得太简单,她就算为了裴宴捧上一颗真心,也不可能嫁给她。   什么情啊爱的,坚持这些有什么意义?不如找机会捞一笔,比什么都靠谱。她在这种小破店,整天绣花穿针,能挣几分钱?   “花小姐,我们总裁说话直了些,请你不要往心里去。”秘书朝花锦礼貌一笑,“不过也请你再多考虑考虑,裴宴先生那样身份的人,如果有了结婚的想法,肯定会考虑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到时候你怎么办?我们做女人的,总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对不对?”   “这位女士你说得对,谁不爱钱呢?”花锦笑了笑,“不过君子爱才,取之有道。我胆子小,如果赚来路不正的钱,我会害怕的。”   “花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秘书笑容里带着冷意,她看了看这家店,转头对裴存海道,“这家店位置不错,老板您可以考虑买下来。”   裴存海讽刺一笑:“你的建议很好。”   秘书转头去看花锦的脸色,让她失望的是,对方脸上毫无慌张之色。难道她就不怕,他们把这个铺面买下来以后,她的店就只能搬地方了吗?   繁花工作室刚闯出一点名气,店铺地址就要更换,还能留下多少老顾客?   “我也觉得这个建议好。”裴宴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目光冰冷地扫了裴存海一眼,“明天我就找助理联系卖家,你要跟我竞价吗?”   裴存海脸色变了变,裴宴怎么会在这里,他刚才那些话,裴宴听到了没有?   “以后想要在我这里拿好处,不要玩这种小手段,直接来讨好我就行。”裴宴走到花锦身边,说出的话毫不客气,“没事就学学猫叫,学学狗摇尾巴,说不定我一高兴,就答应你的请求了。”   裴存海被裴宴的话气得面色潮红,等着裴宴不说话。   “宴宴,这个人好坏呢。”花锦抱着裴宴的手臂摇了摇,嗲着嗓子道,“他想收买人家去陷害你,人家不愿意,他就威胁人家,说要让人家在这里混不下去。”   被花锦抱住的手臂僵了僵,裴宴抽了抽嘴角:“那你跟我说说,要怎么才能让你高兴?”   “人家不管,你现在就把他赶出去。”花锦做足了小人得志的模样,“看到他瞪人家的样子,人家的小心脏就吓得噗通噗通直跳。还是宴宴你好,长得好看,又有钱,还对我温柔体贴,人家最喜欢你了。”   一口一个“人家”,时不时还跺脚嘟嘴,裴存海的秘书看着花锦的这番做派,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没想到裴宴竟然好这一口,这爱好……还挺特别的哈。   “裴存海,打狗也要看主……”裴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一把按住花锦拧在腰间的手,面色有些扭曲:“裴存海,看来你对她不满得很,不过我身边的人如何,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好好经营你的公司,别来烦我身边的人。你知道我脾气向来不太好,有时候发起疯来,就不太能记得你姓什么了。”   “好好好。”裴存海连说三个好字,起身怒笑道,“我惹不起你,我走。”   “等等。”裴宴叫住裴存海,扬了扬完美的下巴,“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做错了事要道歉,你就这么走了,很让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合适做圆盼副食总裁。”   裴存海盯着裴宴看了足足近十秒,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对不起”三个字,带着秘书大步离开繁花。   等裴存海一走,花锦放开裴宴的手臂,把手包往桌上一放,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宴:“打狗看主人,谁是主人,谁是狗,嗯?”   “你这个女人还有没有良心了,我来替你解围,你还拧我的腰,我的腰都被你拧青了?”   “你还好意思怪我,我有这种麻烦是谁惹来的?”花锦一脚踩在裴宴脚背上,“你还想当我主人,我干脆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说完,就要去揍裴宴。   “哎哎哎,你还是不是个女人,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裴宴连忙抓住她的手腕,“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一时口快说错了话,你别动手行不行?”   花锦哼了一声:“松手。”   裴宴乖乖松开手,干咳一声道:“这事是我这边的问题,连累你了。”   “明白就好。”花锦理了理身上的旗袍,“我拒绝他的态度有些强硬,我不怕连累,但是这家店是我师父还有谭叔多年的心血,我怕他们被我连累。你如果处理不好,就陪他们一家店吧。”   “行。”裴宴笑了笑,他刚才在外面听到了,那哪里是态度有些强硬,分明是想把裴存海气死。他帮花锦把手包拿着,“既然害怕连累朋友,怎么不答应他,还能拿不少好处。”   “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做那种事。”花锦把手包从裴宴手里拿过来,翻出小镜子照了照脸,确定自己没有花妆,才继续道,“而且我知道,就算得罪他也不用担心,还有你这个金大腿在,我无所畏惧。”   裴宴笑出声:“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这个金大腿,今晚就介绍几个刺绣界的大师给你认识,不然对不起这个称呼。”   “大腿,大腿,你是世界上最帅的金大腿。”   从头至尾都站在角落里的谭圆:“……”   眼看着暴风雨将至,最后却化作晴空万里,这就是人世间最好的戏曲。   轮魄力,还是花姐排第一。   坐上裴宴的车,裴宴偏头看了花锦一眼,别别扭扭道:“你今天的打扮很好看。”   “是吗?”花锦调整了一下披肩,“上面的绣纹都是我自己绣的,旗袍是老师傅量身定制的,去年做好后一直挂在店里,准备留着重要场合穿,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裴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想起刚才花锦抱着他的手臂,一口一个“人家”的模样,他的心情有些异样。其实被她那样抱着手臂,感觉好像挺不错的。围在他身边的人很多,但是愿意为了他,如此直白翻脸的人,却没有几个。   “花锦,以后别叫我裴先生了。”他绷着脸,双眼平视前方,“以后有其他裴家人在场,你一句裴先生,谁知道你在叫谁。”   花锦想,有很多裴家人的场合,她又不可能在。但是见裴宴如此严肃的模样,她挑眉道:“那我叫你名字?”   “嗯。”裴宴道,“杨绍他们都叫我裴哥。”   “作为你大腿上最特别的那个挂件儿,我还是叫你名字吧。”花锦低下头玩着手机道,“挺好的。”   裴宴唇角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直呼名字哪里有裴哥这个称呼亲近?他心里隐隐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   车子里安静下来。   开了一段路后,裴宴道:“这次聚会,是孟涛爷爷办的,老爷子喜欢书法、钓鱼,所以跟几位从事传统手艺行业的老大师关系不错。昨天我打听过,这次来的几位大师里,有两位是国内知名刺绣大师。两位大师都已经年过八十,精神头还很好,晚上我带你到两位大师跟前认个脸熟。”   “谢谢。”花锦对裴宴感激一笑,“为我特意安排了这些。”   “谁为你特意安排的?”裴宴脸颊微烫,“我只是顺手帮个忙而已。”   “顺手帮忙我也很感激。”花锦道,“最近我刚好要与马克先生合作,能与刺绣大师多聊一聊,可以增加我的见识。”   “什么合作?”裴宴眉峰微皱,“马克又是谁?”   “马克先生是国内有名的先锋时尚设计师,今年底有个时尚大会,他设计的服装品牌也会在大会上展出,我是参与他服装设计的绣师之一。”花锦笑了笑,“这样的展出机会很难得。”   裴宴板着脸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裴先生总是这样,嘴硬又心软。”花锦轻笑出声。   裴宴嗤笑道:“你想太多了,从没人说我心软。”   孟家在整个圈子的地位算不上最顶尖,但由于孟家老爷子德高望重,所以大多人对孟家有着三分敬畏。据说上个时期的战争年代,孟家为了国家与百姓,偷偷捐出很多药材与粮草,家里还有人牺牲在战场上。这些年孟家虽然不比往年显赫,但是只要有些良心的人,对孟家都抱着几分善意。   这次孟家办的聚会,虽然是以邀请大家玩一玩的名义,但是大家都知道,孟家的晚辈孟涛订婚了,这个聚会是为了给孟涛未婚妻做脸面。   很多小辈原本不打算凑这个热闹,但是听到消息说,就连裴宴都要出席,他们也只好歇了花天酒地的心思,乖乖来了宴会场所。   很多年轻辈的客人到了以后,发现裴宴还没到,就跑去向已经到场的杨绍打听消息。杨绍是孟老爷子外孙,忙着帮孟家接待客人,见不少人都来问他有关裴宴的消息,他烦不胜烦。   “裴哥肯定来。”   “他去接一个朋友去了,一会儿就到。”   裴宴接人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觉得杨绍这话说得不太老实。裴宴那种混不吝的性格,会专程去接谁?天又没开始下红雨。   该不会是裴宴不想来,孟家这边为了面上过得去,还在想办法把人请过来吧?   没过一会儿,大家听说裴存海也到了,更是议论纷纷。   这几年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裴宴与裴存海关系不太融洽,所以一些有心交好裴宴的人,都不敢与裴存海走太近。如果消息属实的话,那么今天裴宴来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正这么想着,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   “好像是裴宴来了。”   “听说这次他带了女伴来。”   混迹在人群中的鲁嘉听到大家的谈论,忍不住朝大门口望了望。自从他得到裴宴先生的投资以后,公司的生意就慢慢活了过来,公司里养着的那些员工,也不用失业了。对他而言,裴宴无异于他的再生父母,尽管对于裴宴先生来说,恐怕连他是谁都记不住。   很快,备受众人关注的裴宴就出现在了门口,与往日不同的是,他手臂上还挽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身材窈窕,陪伴在裴宴先生身边,像是朵半开半合的花朵,独具韵味。   “不要紧张。”裴宴拍了拍花锦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拿出你羞辱裴存海的气势来。”   “我只是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村花,你这个要求太严格了。”花锦挤着笑,头微微倾向裴宴,小声道,“你老实跟我说,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进门后这么多人盯着我看?”   “也许……他们是被你的美貌惊艳了?”裴宴挑眉笑了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谢谢哦,你终于承认了我的美貌。”花锦重重捏了裴宴手臂一把,“等下记得保护好我,别让我丢人,像我这样的大美人,很看重脸面的。”   裴宴:“……”   我看你挺不要脸的。   作者有话要说:  花锦:我跟其他美好的女孩子不一样,丢男伴的脸可以,但我的脸不能丢。 第38章 哦   “裴哥, 花绣师。”帮着孟家接待客人的杨绍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孟涛跟陈江二人。在这个圈子里, 谁都能扯上几段亲戚关系。杨绍奶奶跟裴宴爷爷是堂兄妹;杨绍的妈、孟涛的父亲还有陈江陈森的母亲, 是亲兄妹关系, 不过杨绍跟孟涛、陈江、陈森不常在一块儿玩,反而跟裴宴走得更近。   陈江心里也明白,如果不是看在杨绍的面子上, 上次他哥骂裴宴,却被裴宴听见的事情, 没那么轻易就揭过去。他这个时候厚着脸皮凑过来,也是想在裴宴面前讨个好。   “杨先生,晚上好。”花锦朝杨绍笑了笑,顺便朝陈江、孟涛二人微微颔首。   陈江与孟涛二人受宠若惊,连挤出一脸笑来。   裴宴微微点了一下头,对杨绍道:“那两位绣师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我带你们过去。”杨绍看了花锦一眼,朝裴宴道,“刚才徐家的那位还在问我, 你会不会来。”   “他最近不是跟裴存海关系亲近,问我做什么?”   “我说的哪是徐毅, 是徐……”杨绍回头看了眼,见裴宴注意力根本没在自己这边,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裴宴注意到花锦穿着高跟鞋,所以走得很慢, 在踏上台阶时,单手握拳虚扶着她的腰,小声道,“腿上有旧伤,怎么还穿高跟鞋?”   “这种场合,穿上高跟鞋走路会比较有气场。”花锦注意到腰间若有似无的暖意,她低头看了眼,裴宴的手根本没有挨到她的腰,但这个动作,刚好能护着她,不让她摔跤。   “死要面子活受罪。”裴宴小声道,“你长得又不矮,就算穿平底鞋也不难看。”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请你满足我这点爱美的小虚荣。”花锦笑眯眯道:“再说了,我今天可是跟你一起出来的,我丢人不就等于是你丢人?”   “我从来不怕丢人。”裴宴嗤笑一声,“不知道在场有多少人,在内心偷偷骂我,你偶尔丢一下人,算不上什么问题。”   “不要难过,反正他们只能在心里偷偷骂你,身体与嘴巴还是要讨好你的。”花锦安抚般的拍了拍裴宴手背,“这种感觉仔细想想,好像……还不错。”   在前面带路的杨绍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他干咳一声,转头对裴宴道:“裴哥,中午的时候我已经跟外公说过这件事,外公听说花绣师的职业后非常高兴,说等花绣师到了,就带她去见两位刺绣大师。”   “你费心了。”   “小事一桩。”杨绍笑了笑,“再说,我这是帮花绣师的忙,哪用得着你……”   裴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杨绍立马改口:“这边走。”   孟家的别墅很大,单单是一楼到二楼的旋转楼梯宽度,都跟她的卧室差不多宽。二楼的走道上铺着地毯,踩在上面轻飘飘的。但就是这份轻飘感,让花锦一点点清醒过来。   这里的奢华与喧嚣,与她是没有太大关系的。   “身体不舒服?”走在她身边的裴宴,低头看花锦微笑的嘴角,“不要紧张,我陪着你一起过去见他们。”   “没事。”花锦微微摇头,她看着裴宴的侧颜,理了一下耳边的卷发,遮住了半年脸颊。   裴宴跟花锦在杨绍的带领下,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坐着三位老人,这三位老人穿着朴素,看上去与街边普通老人无异。   “裴先生来了?”穿着白色对襟短衬的老人站起身,本就慈和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快请坐。”他看了眼花锦,“这位小姑娘长得真标志,都快坐。”   花锦想着自己二十四五岁的年龄,还被称作小姑娘,忍不住露出一个甜笑。   “花绣师,这是我的外公。”杨绍小声介绍。   “孟爷爷好。”花锦唤了一声,看起来乖巧无比。裴宴摸了摸自己被拧出淤青的腰,对孟老爷子笑道,“一段时日不见,孟爷爷的气色更好了。”   “这全靠你投资了那个环保项目,心情好气色自然就好了。”关于外界对裴宴的传言,孟老爷子也听过,但是在他看来,裴宴年纪轻轻的,既不好女色,又不喜欢在外面惹是生非,比他那两个姓陈的外孙省心多了。从没见过他带女孩子一起出席人多的场合,今天难得一见,年迈如孟老爷子,也忍不住多生出几分好奇心,偷偷打量了花锦好几眼。   模样好,笑起来的样子也亲和,就是不知道受不受得了裴宴那阴晴不定的性格。   “两位老兄弟,这位小姑娘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后辈,小小年纪不得了,绣出来的东西,连我外孙的亲奶奶都赞不绝口。”孟老爷子虽然没有见过花锦的绣品,夸起来的时候,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两位老人闻言,脸上露出笑意,问了一些花锦关于刺绣上的问题。见花锦回答得头头是道,便点头称赞道,“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绩,未来不可限量。”   “光说这些有什么用。”孟老爷子笑道,“你们天天感慨从事传统手工艺行业的年轻人越来越少,现在难得见到一个有天分又肯钻研的,还不赶紧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年轻人有什么不懂的,也好向你们请教。”   “你说得有道理。”两位刺绣大师掏出自己的手机,加上了花锦的微信。   “加微信好,这两个老头儿现在不爱动针,就喜欢玩微信,天天转些什么养生文章。”孟老爷子对花锦道,“你有事就在微信上问他们,准能找到他们。”   花锦听得出这位孟老先生是在暗示她,平时在微信上,可以多跟两位大师联系交流。她笑着点头,满眼都是对孟老先生的感激。   “说起来,这位小姑娘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头发雪白的刺绣大师把花锦的微信备注好名字,有些不太确定的问,“前几天,有位邀请我做绣纹顾问的设计师跟我说,团队里新加入了一位年轻蜀绣师,名字好像就是这个。”   “老师您说的可是马克先生?”在这两位大师面前,花锦态度十分尊敬。事实上,放眼整个刺绣界,只要是知道这位刺绣大师身份的绣师,都会是她这个反应。   这位看起来很普通的老人,就是整个刺绣界都很有名的大师许岩。许岩大师九岁开始学习刺绣,擅长把各种风格的刺绣融合在一起,自成一派。另外一位大师名为张培业,几乎与许岩大师齐名,两人都是刺绣界德高望重的老师,所绣的作品驰名海内外。   花锦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幸得到这两位大师的联系方式,她捧着手机,整个人都被一种不真实感包围。   “就是他。”许岩微笑着点头,“你年纪轻轻,能加入这个团队,说明在刺绣方面确实有不俗的造诣。我有位徒弟也在这个团队里,以后有机会,你们可以在刺绣方面多交流交流。”   花锦笑着称是。   两位老先生年纪大了,加上楼下还有聚会,花锦不好意思打扰太久,聊了一会后,就很识趣的提出告辞。   走出房门,她晕乎乎地看着裴宴:“裴宴,外面天黑了没有?”   “黑了,不过你没有做梦。”裴宴伸出食指弹了一下花锦的额头,“清醒一下,我带你去楼下吃东西。”   走到楼下,花锦有些惊讶地发现,现场竟然还有几位演艺圈非常出名的明星在。   “我还以为你看到明星后,会比刚才激动。”裴宴态度冷淡地应付了一位主动上来说话的男明星,俯首在花锦耳边道,“听说刚才那个男明星,十分受你们女孩子欢迎。”   “其实我还是很激动的,不过这里人多,我要绷住气场,免得。”花锦手里端着香槟,小声道,“更何况这里有你作参照,我觉得这位明星也就一般帅。”   裴宴挑了挑眉,面颊有些烫,他好像又被这个女人调戏了?   一波波主动上来搭话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花锦道:“来这里之前,我以为你只是普通的有钱,现在我知道了,你肯定是非常有钱。”   裴宴带着她到草地上桌边坐下:“今天过后,你是不是要后悔,对我态度不够殷勤了?”   “如果我以后对你态度殷勤一些,你会拿金钱砸我的脸吗?”花锦反问。   裴宴挑眉:“你觉得呢?”   “那还是算了,就这样吧。”花锦挺了挺胸,“我可不是那种为了五斗米折腰的女人。”   我最多只会为五斗金子折腰。   “呵。”裴宴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道,“原来花小姐竟是如此清高的人,我竟然没有发现,失敬失敬。”   “你眼神不好,我原谅你。”花锦摇头叹息,一脸大度道,“谁叫我生来对长得好看的人宽宏大度呢。”   裴宴:“……”   如果有比谁更不要脸这种活动,花锦肯定能拿第一。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食品区:“那边有吃的,你自己去取感兴趣的。”   “你不去吗?”花锦把手包放到裴宴面前,“包包帮我看好。”   “你看到有几个男人在食品区?”裴宴顺手把花锦的包拿到手里,“操心好你自己就行,别管我。”   “哦。”花锦点了点头,起身去了食品区。   食品区没什么人,花锦刚拿着餐盘随意挑选了几样,身边就多了一位穿着晚礼服的女士。见她盯着自己的手,花锦以为她对自己面前的食物感兴趣,就往旁边让了让。   “小姐看起来有些面生。”晚礼服女士象征性地放了两片水果在盘里,“您身上的旗袍很漂亮,方便给我留个您的联系方式吗,我也想定做两身这样的旗袍。”   “谢谢夸奖。”花锦无奈笑道,“不过这家店的名片在我包里,而我的包又在男伴手上,不如等下我给你。”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陪您一起过去拿。”晚礼服女士温和一笑,“希望您不要嫌我这个行为太失礼,因为我实在是太喜欢这种漂亮的旗袍了。”   花锦看了眼对方从头到脚的大牌高定,笑容不变:“当然不介意。”   她捡了两盘食物,走回裴宴身边,把餐盘放到桌上。   裴宴看着两盘食物,半点都不客气地端过其中一盘:“少吃一点,我帮你分一半。”   “我就知道你会干这种事。”花锦分了一份餐具给他,“说什么没几个男人在食品区,分明就是自己偷懒不想动。”   “坐在你面前的,可是你的恩人,态度客气点。”裴宴用干净叉子,叉走花锦盘里的一块水果,咬了口尝道,“还挺甜。”   花锦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从他盘子里连叉了三块水果回来:“懒就懒了,竟然还抢我的水果。”   “幼稚。”裴宴见花锦把餐盘抱在怀里,放下餐叉不屑道,“小白眼狼,不就是吃了你一块水果。”   花锦低下头,轻哼道:“你才幼稚。”   小时候,她跟弟弟去别人家做客,主人家给她跟弟弟做的肉丝面或是鸡蛋面,总会被弟弟夹走肉丝跟鸡蛋,她只要不高兴,爸妈就会苦口婆心的对她说,弟弟是男孩子,饭量大,让她不要跟弟弟一般见识。   她至今还记得,十一岁那年,弟弟抢走了外婆夹到她碗里的鸡腿,她想抢回来,被她妈训斥了几句。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不顾长辈的训斥,把鸡腿夺了回来,不顾她弟的嚎哭,把鸡腿塞到嘴里。下一秒她就挨了她妈重重一耳光,鸡腿骨戳破了嘴巴,满嘴都是血。   那时候她一边哭,一边把鸡腿肉死命的往嘴里咽。带着血的鸡腿肉又腥又咸,其实一点都不好吃,但她吃得干干净净,半点肉丝都没剩。   “喏,拿去。”一只剥了壳的虾,放到了她的面前,随后又有几片水果放到了她餐盘里,“还想吃什么,等下我去帮你拿。你别愁着眉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花锦眨了眨眼,抬头看向裴宴。   黑夜里,灯光为裴宴周身染上了一层光晕,就连黑色的头发,也仿佛铺上了一层浅金。   她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后弯起嘴角:“已经够了。”   “真的够了?”裴宴见她露出笑容,用纸擦了擦手,为了哄这个小白眼狼高兴,他连虾都剥了,她如果再愁着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个……”站在两人身边的女士微笑着开口道,“不好意思,裴先生,打扰您了。”   花锦这才想起,她刚才答应了这位女士给她拿名片。不过看对方的神态,恐怕向她要名片是假,找机会与裴宴说话才是真。   “这桌已满,不拼桌。”裴宴头也不抬道,“旁边有空桌,谢谢。”   花锦默默瞥了裴宴一眼,她终于明白裴宴有钱有地位为什么还没有女朋友了,这真的是凭实力单身。   “裴先生,您误会了,我是来找花小姐拿名片的。”   花锦脸上的笑容微淡,刚才这位女士还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现在却又称她“花小姐”?   她伸手戳了戳裴宴手臂,“我的包呢?”   裴宴把包递给花锦,仍旧没有看站在旁边的年轻女人。   “裴先生,几年不见,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年轻女人接过花锦递来的名片,“我是你的高中同学徐思。”   裴宴终于抬起了头:“哦。”   气氛凝滞。   花锦:……   裴宴终于用他强大的语言能力,把这个天聊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虽然我说话不好听,人又欠揍,但我是个好男人。 第39章 麻烦   看到徐思脸上略显僵硬的笑, 花锦觉得,自己可能对人性了解得不够透彻。   “裴先生对人还是这么冷淡。”刚才那瞬间的尴尬仿佛不存在一般, 徐思微微弯起嘴角, 含笑看着裴宴, “看来时间对你格外厚爱,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变化。”   裴宴看了眼徐思顺手放到桌上的餐盘,食指点了几下桌面, 端起徐思的盘子递到她面前:“徐小姐,抱歉, 我们这里真的不接受拼桌。”   嘎吱。   餐叉不小心戳到盘子,花锦感觉这位徐思女士盯着自己的目光,快要让她发顶起火了。她抬头对上徐思的眼神,勾唇微笑。   徐思愣了愣,她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敢对上她的眼神,几秒钟后,她才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接过裴宴手里的盘子:“裴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想与你叙叙旧而已, 并没有拼桌的意思。”   裴宴注意到徐思刚才看花锦的眼神,嗤笑一声, 吊儿郎当道:“不好意思,我们以前好像也没什么交情,哪有旧可以叙?”   花锦默默捂脸,这种大型尴尬现场, 她觉得自己应该缩在桌底偷偷看,而不是坐在这里看。   即便徐思的心理再强大,也忍受不了裴宴一张毒嘴,她瞪了花锦一眼,转身踩着高跟鞋摇曳多姿地离开。   花锦觉得自己有些冤枉,裴宴不给她面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裴大腿,你竟然对女孩子这么不客气?”从进门开始,就有不少男女主动找裴宴说话,他的态度虽然冷淡,但还不至于把刁难放在脸上,他对这个徐思的态度似乎格外恶劣。   “你以后也离这个女人远一点。”裴宴毫不掩饰自己对徐思的不待见,“这个女人跟她堂弟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宴不是个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但是想到花锦对这些人并不了解,他不得不打破自己平时的原则:“在高中的时候,因为她家里条件不错,有些愿意拍马屁的同学跟着她。她常常欺负她不喜欢的同学,对那些同学做出的事,我给你讲一遍都嫌恶心。”   花锦忍不住扭头看向打扮得精致漂亮的徐思,心头有些发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狠得下心做出这种事?   “离这些玩意儿远一点,免得让那些脏的臭的恶心到你。”裴宴起身给花锦端来一杯果汁,“吃完喝完,我带你去四周逛一逛。”   “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带我来吃吃喝喝的?”花锦喝了口果汁,纯天然鲜榨果汁,口感很好。   “不来吃吃喝喝干什么?”裴宴擦了擦嘴角,“我从小就不喜欢假客气那一套,人生短短几十年,别为了不必要的人委屈自己。”   花锦笑出声,她垂下眼睑,忍不住多嘴问一句:“那些被欺负的同学,后来怎么样了?”   “没怎样,这事我看不下去,就给徐家人打电话,让他们好好管教女儿。”裴宴语气冷漠,“又不是全世界皆她妈,触犯了法律校规,就按规矩处理。”   心里的失落感去了大半,花锦抬头看裴宴:“幸好有你。”   “啧。”裴宴不自在地扭了扭头,“我才懒得管闲事,就是这些人吵来闹去影响到我学习了。”   “明白明白,我懂的。”花锦点头,端起果汁,“为你的不多管闲事喝一口。”   “你幼稚不幼稚?”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果汁杯,裴宴无奈地端起杯子与她碰杯,“你之前说的那个时尚大会,是怎么回事?”他之前好像听花锦提过两句,但是没有想到刺绣界的大师也有参与,花锦这么年轻,加入这个团队会不会被人欺负?   “你是说跟马克先生的合作?”见裴宴好奇,花锦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有些印象。”裴宴表情有些微妙,“有不少贵妇千金都喜欢请他私家定制礼服。”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很擅长哄女人,很多女人都吃他这一套。不过在有钱人的圈子里,男人喜欢嘴甜又漂亮的妞,女人同样也喜欢能逗人欢心的男人,归根结底就是花钱买高兴。   这些话裴宴不好说得太多,花锦是个成年人,与马克是工作上的合作,如果他对花锦说别人的私生活,有多管闲事之嫌。想是这么想,但是裴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听说这个人喜欢流连花丛,对待感情不太认真。”说完后,他看了眼花锦的脸色,发现她不喜不怒,他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了。   “你怕我被他占便宜?”花锦见裴宴盯着自己不说话,忍不住笑道,“像他这种有名气的设计师,恐怕更喜欢讲究你情我愿,再说我是有金大腿的人,怕他干什么。”   “这个时候就知道我这个金大腿有多重要了?”裴宴被花锦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笑,“我怎么就遇到你这种女人了?”   “这就是命运的指引……”花锦语气一顿,看向游泳池旁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来,“那个站在游泳池旁边,与徐思说话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裴宴顺着花锦的视线望过去,眉头皱了起来:“那是徐毅的儿子徐长辉,他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徐长辉……”花锦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似笑非笑道,“长辈给他取这个名字时,肯定对他抱着无限期待。”   “期待?”裴宴讽笑道,“徐家孙辈就他一个孙子,一家人把他宠得无法无天,现在什么事都敢做,什么都不怕。”   花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你怎么忽然问起他了?”裴宴疑惑地看着花锦,“不会是见他长得好看,就起别的心思吧?”   “不要想太多,有你这样的美男子在,其他男人在我眼里,就是庸脂俗粉。”端起果汁喝一口,“我哪还能看到其他男人的美色,更何况这个人满脸猥琐,跟好看有什么关系?”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不对味。”被花锦气到的次数太多,裴宴已经懒得跟她计较,“那你怎么还对他有好奇心?”   “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有些眼熟吧。”花锦垂下眼睑,“这个徐长辉,就是我们那次在四合院里遇到的徐先生儿子?”   “你说的是徐毅?”裴宴点头,“就是他儿子。”   “那他们父子长得还真不太像。”花锦擦了擦嘴角,看到徐长辉朝这边走了过来,嘴角微勾对裴宴道,“他来了。”   裴宴面无表情道:“你不用理他。”   “裴先生,真是巧,难得见你带女伴出来。”徐长辉手里端着一杯酒,笑容放荡不羁,“多日不见,我敬裴先生一杯。也希望这位大美女能赏脸,跟我碰个杯。”   裴宴看也不看他,低头认真的剥虾壳,没有理会他。   从小被宠到大的徐长辉涵养没有他的堂妹好,见裴宴这个态度,恼怒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搁:“裴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知道还多问?”裴宴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徐先生这话真有意思。”   旁边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听到这话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徐长辉面上挂不住,口不择言反讽道,“我还以为裴先生能有多大能耐,结果就找了这么个女人在身边,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花锦:“……”   这就过分了,你们男人之间的争吵,把她这个无辜女人牵扯进去做什么?   “徐先生,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我觉得你这话有些不对。”花锦仰头,“你跟裴先生有什么矛盾,我尚不清楚。但是你因为争辩不过裴先生,就拿我这个无辜旁人撒气,这种行为就叫蛮不讲理。听说你出身豪门,年纪也不小了,没想到言行却……”   她摇头叹息:“啧啧啧,我为你的涵养感到遗憾。”   社会主义接班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裴宴心头汹涌的火气,被花锦这席话,浇灭了一半。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跟裴宴说话,没你插话的份儿!”徐长辉没想到花锦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气得脑门都要充血,“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滚一边去!”   “嘻嘻。”花锦轻笑出声,小声嘲讽道,“徐先生,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封建王朝已经亡了。您这一口一个命令的,是拿自己当奴隶主了吗?”   她声音越说越小,音量小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再说,就算我骨子里犯贱,想跪着赚钱,那也挑裴宴做主人。人家比你有钱,比你帅,比你有修养,就连声音都比你好听,我就算瞎了眼,也瞧不上你。有他在,你算什么狗东西,来我面前吠?冷血残忍的人渣,以为有钱有势就能高人一等吗,畜生就是畜生,披着一张人皮,也不是人!”   徐长辉什么时候听过这么难听的话,当下气得就想扬起手打人。   花锦忙后退一步,拿起桌上的饮料泼到徐长辉脸上,随后把杯子一扔,转身扑进裴宴怀里,假意嘤嘤哭泣道:“裴先生,他骂我不说,竟然还想打我,人家好害怕!”   裴宴抱着花锦转了一个身,把她护在自己身后,一脚踹在徐长辉肚子上,不让他靠近花锦。   整天花天酒地的徐长辉哪里受得住裴宴这一脚,当场就撞倒桌子,滚到了草地上。   这下草地上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争端。   与裴宴交好的年轻人,上前按住徐长辉,嘴里劝道:“徐哥,你这是怎么了,喝太多路都走不稳了?”   “来来来,我们扶你起来。”   “酒这种东西,还是要少喝一点,多伤身啊。”   “呜呜呜……”徐长辉想破口大骂,却被人捂住了嘴,他瞪着被裴宴护在怀中的女人,拼命往前冲。可是此刻也不知道是谁趁机踹了他一脚,疼得他流出了男儿泪,也没力气去报复花锦了。   跟徐长辉关系好的,都是些不事生产的二世祖,哪里敢去得罪裴宴,一个个缩得远远的,恨不能当场消失,装作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没事。”裴宴颤抖着手拍了拍花锦的后背,他的心抖得比手还厉害。那颗不听使唤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跃而出。   他不敢低头去看花锦的脸。偏过头冷笑看着被摁在地上的徐长辉:“徐家可能是习惯了仗势欺人,所以对我的女伴也这么不礼貌。你们家如果对我有不满的地方,可以冲着我来,牵扯无辜的女孩子,就太不要脸了。”   “呜呜呜!”徐长辉听到这话气得瞪红了眼,他被这个女人骂,还被她泼了一脸的饮料,究竟谁欺负谁?   由于花锦是裴宴亲自带来的女伴,在场众人对她有几分印象。在他们与裴先生说话时,这位女伴从来不多话,也不刻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在旁边安安静静地保持微笑,看起来非常文静知礼。至于早就恶名在外的徐长辉,做出什么奇葩的事都不让人意外。   徐家真是把徐长辉惯得无法无天,连裴宴的女朋友都敢调戏,难怪裴先生会被气成这样。哪个男人,能容忍徐长辉这种人来欺负自己女朋友呢?   想到这,众人再看趴在裴宴怀里瑟瑟发抖的花锦,这小姑娘也是倒霉,怎么就遇到徐长辉这种人渣了?要他们说,徐家就不该把徐长辉弄出来,让他躲在局子里关几个月,说不定脑子会正常一点。   听裴宴话里的意思,是要把徐长辉个人行为,当做徐家对他的挑衅了。   “怎么回事?”徐毅从大厅出来,看到自己儿子被几个人摁在地上,面沉如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些按着徐长辉的人没有松手,反而看向裴宴。徐毅转头对上裴宴双眼,“裴先生,犬子性格冲动不懂事,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高抬贵手。这里是孟老先生的聚会,这么闹起来,对我们大家都不好。”   “知道这里是孟老先生的聚会,他还跑来欺负我的女伴。”裴宴搂着花锦往前走了两步,当着徐毅的面踢了徐长辉膝盖一脚,“徐毅先生知道我的个性,谁让我不高兴,我就让他日子过得不痛快。令郎酒驾伤人,好不容易出来,是觉得外面的空气不够好,想回去继续劳动改造?”   徐毅这才注意裴宴把一个女人护在怀里,他想到自己儿子平时的行为,看到漂亮女孩子上前调戏几句是有可能的。这个女人能让裴宴带到这里来,在他心里的地位肯定不凡,他儿子如果真做出这种事,也难怪裴宴气成这样。   想到这里,徐毅既恨裴宴做事不给徐家留面子,又恼这个儿子不争气,深吸几口气后,才陪着笑向裴宴致歉:“这事是他做得不对,回去以后我一定给裴先生你一个交代。都怪我们惯坏了他……”   “又不是只有你儿子有人疼,我的女伴……我也会心疼。”裴宴耳朵红成了火烧云,面上却是一片冷漠,谁惹谁死的样子。   徐长辉趴在地上,恨不得以头抢地,明明这事是裴宴跟他女人做得过分,为什么就连他爸都不问事情经过,开始向裴宴道歉了?!   一个个都没脑子吗?   花锦趴在裴宴肩膀上,抓着他领带的手,缓缓松开再慢慢拽紧,她微微偏头,眼角余光对上了徐长辉不甘的眼神。   “呜呜呜!”徐长辉注意到花锦的眼神,情绪变得更加激动。   “依我看,令郎似乎并无愧疚之心。”裴宴拍了拍花锦的头,“不怕,我带你回去。”   裴宴把杨绍叫了过来,让他代自己向孟老先生致歉,也不再听徐毅的废话,带着花锦就离开了孟家。   “谢谢。”车内很安静,花锦坐在副驾驶上,食指无意识抠着安全带,“对不起,我给你惹了麻烦。”   “就算没有你,我早晚也想收拾他。你今天这是在给我帮忙,不是惹麻烦。”   裴宴发动汽车:“你会说这种话,说明还不够了解我。等你足够了解我以后,才能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惹麻烦。”他挑眉看着花锦,“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那么讨厌他。”以花锦的性格,如果不是特别讨厌这个人,不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   “也许……”花锦看着裴宴,黑黝黝的眼瞳中,满是翻涌的情绪,“他长得太猥琐了吧。”   花锦笑了笑,偏过头看向了车窗外。   裴宴望向她,只看到她完美的侧脸,安静得像天边的弯月。他沉默片刻,嗤笑道:“那倒是,这种人不仅做事恶心,长得也欠揍。”   花锦收回望向车窗外的目光,看着裴宴淡淡笑开。   作者有话要说:  徐长辉:你算什么东西?   花锦(骄傲):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 第40章 错误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上楼?”把车开到小巷外, 裴宴替花锦打开车门,看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   “这条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回家, 不会摔跤的。”花锦摇了摇头, 夜风带着她的发香, 偷偷躲到裴宴的鼻子里。他的视线绕过她洁白的脖颈,润泽的红唇,最终停在了她的手腕处。   “逢年过节, 店里要趁着好日子做活动,我跟谭圆为了吸引顾客的注意, 会换上手工刺绣的服装加高跟鞋。”花锦抬了抬脚,“这双鞋的高度,还算好。”   “那你走路的时候小心。”裴宴送花锦走到巷子里,没有再继续往前。   哒哒哒。   花锦的每一步都走得不快不慢,极富节奏感。快要走出巷子时,她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巷尾,裴宴还站在那。   在这条昏暗的巷子里,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他也看不清她。但是花锦知道,裴宴在看她。   她弯了弯嘴角:“裴宴, 晚安。”   巷尾的男人沉默了两秒:“晚安。”   这次花锦没有再回头,她走出昏暗的巷子,进入布满于月光的院子。   高跟鞋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裴宴才转身回到车里,手机里有无数条没有看的信息,以及十多个未接来电。   “裴哥,你放心,我外公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我们都知道徐长辉是个什么货色,这次是我们想得不够周到,让花绣师受委屈了。”这是杨绍发过来的消息。   “裴先生,很抱歉让您与花绣师遇到这种事,招待不周,请裴先生与花绣师多多见谅,日后我一定登门拜访。”这是孟家人发来的消息。   至于徐家发来的消息,裴宴看也不看,直接选择了删除。他可没有徐长辉这样的儿子,不用惯着他。   回到出租屋里,花锦卸去脸上的妆,坐在床上看杨绍发来的消息,她回了几句客气话,便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倒在床上。   躺了没一会儿,手机响起,花锦看了眼来电显示,马克?   她按下接听键:“马克先生?”   “抱歉,花小姐,这么晚给你电话,没有打扰到你吧?”马克的声音很好听,温柔的腔调仿佛饱含着无限深情。   “没有。”花锦看了眼墙上的钟,晚上九点五十三,这个世间算不上早,但是对于很多年轻人而言,也不算晚,但绝对不是聊工作的绝佳时间。   “没有打扰到你就好。”马克在手机那头轻笑一声,“我刚有了灵感,便迫不及待给花小姐打电话,拨通以后就后悔了,幸好没有打扰到你。”   “马克先生有什么灵感?”花锦直抓重点。   马克的笑声再次传出:“我忽然想,我们很多华风服装都爱在花鸟虫鱼上下文章,为什么不转变一下思维?”   花锦没有插话,等着马克的下文。   “比如说,我们传承了几千年的璀璨文化,甚至是神话故事传说,每一样都是民族瑰宝。”马克道,“花小姐可看过《淮南子》?”   “抱歉。”花锦语气柔和,“马克先生可能不知道,我很早就开始出来工作,文化水平并不高。”   马克似乎没有料到话题会以这种方式终结,他愣了片刻后道:“那我把图样画好以后,再发给花小姐。对美的欣赏,与文凭无关,在我眼里,花小姐并不需要那些证书来证明自身魅力。”   花锦笑了笑:“我很期待马克先生的奇思妙想。”挂断手机,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起身给自己敷了一张面膜。   刚见面时,马克嘴里虽然再说不敢妄想惊艳四座,但是在花锦看来,这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他的野心不在他口中,而是在他的行动中。而且胆子还很大,《淮南子》中的各种奇诡传说,对于外国人来说,或许真有别样的吸引力。但是要把这些元素灌入时尚设计,是非常冒险的决定。   跟有野心的人合作,也不是坏事,至少可以趁着这股东风,能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刺绣。   坐到绣架旁,抚着上面的绣纹,花锦翻涌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对于别人来说,刺绣只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种传统手艺,但是对她而言,刺绣是救赎,也是希望。   在她最灰暗的时候,彩色的绣线,就是她生命中的光。   谭圆回到家的时候,她爸妈还坐在沙发上看狗血家庭伦理剧,她往沙发上一趴:“今天花花不在,可累死我了。”   “锅里有你爸炖好的汤,自己去舀。”高淑兰瞥了女儿一眼,“现在知道独自看店有多累了,你以前跟那个谁约会时,花花单独看过多少次店?”   有气无力去厨房装了一碗汤,谭圆笑嘻嘻地夸了几句谭庆的厨艺:“爸,你这厨艺可以开餐馆了。”   “要知道我当年就靠着这手厨艺,把你妈给哄回家的。”谭庆有些得意,“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做饭都比不上我。所以说,男人长得好看有啥用,能拿来吃还是拿来喝,会做饭才是硬道理。”   “嗯嗯,老爸你说得很有道理。”谭圆连连点头,“我以后也要找个像你这样的男朋友。”   “那个曹亦,最近还有没有再找你?”高淑兰一直以来对曹亦都有意见,那么大个小伙子,饭不会做,劲儿也不大,以后结了婚,家里的家务难道要让她女儿一个人做?   “他联系过我,不过我没有理。”谭圆并不想谈论这个人,想起他说花锦的那些话,谭圆就觉得自己眼神儿有问题,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个前男友。   “感情上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不想多插手,你心里有数就行。”高淑兰叹口气,“再不济,我跟你爸还能做你的避风港。我最担心的不是你,而是……”   她现在还记得六年前的那个冬天,干瘦憔悴的小姑娘拄着拐棍站在店门外,眼睛直愣愣看着墙上挂着的绣图,一张脸冻得发白。   那时候她不知怎么想的,就起身拉开门,招呼着她进店:“小姑娘,外面冷,进来看吧。”   干瘦的小姑娘艰难地借着拐杖进了店,站在店门口却不敢走进来:“我脚上脏,不过去了。”   她的发梢有些湿,像是积霜遇到暖气,化成了水。   “喜欢这幅刺绣?”这幅刺绣的原图是一幅名为《竹报平安》的古画,憨态可掬的稚童捂耳点爆竹的样子,十分温馨有趣。   “对不起。”小姑娘垂首摇头,“我没有钱。”   “没有钱,也可以看。”到了冬天,店里没有几个客人,高淑兰见小姑娘双手冻得发青,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喜欢这些东西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难得有个小姑娘愿意欣赏它们,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后来这个小姑娘总是拄着拐棍过来看她刺绣,高淑兰看得出她经济不宽裕,可以她过来的时候,总是带着水果鲜花等物。   有一次,遇到个不讲理的客人,在她准备赔钱了事的时候,竟然是这个看起来很沉默的小姑娘站出来,把客人说得面红耳赤,连连败退。   再后来她就收了这个小姑娘做助手加徒弟,哪料她在刺绣方面格外有天分,短短五六年的时间,就把各种针法运用自如。   想到这些过往,高淑兰叹口气,对谭圆道:“她没有家人,在这里又没有住房,对追求她的男孩子也没兴趣,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妈,你不要瞎操心,她还有我呢。”谭圆把喝了一半的汤碗放到茶几上,“她没有房,我有啊。”   “你啊。”高淑兰叹息一笑,“我相信你现在说的是真心话,但人心是会变的。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与他有了宝宝,你的重心就会渐渐转移到家人与孩子身上。花花那样的性格,肯定不忍心给你增添麻烦,到时候就算她吃了什么苦,你也来不及察觉。”   “我才不会。”谭圆肯定道,“我们可是要做一辈子姐妹。”   高淑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她很庆幸,自己的孩子不用吃那么苦,又心疼花锦遭遇那么多事。   她这个没吃过多少苦的女儿,怎么会明白,世间太多的无可奈何。更何况她把花锦当姐妹,花锦同样看重她,真有那么一天,花锦又怎么舍得打扰她安宁的生活。   只有年轻无畏时,才能肯定说出“不”,年纪越大,才越明白,很多事情并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   她既希望女儿变得成熟,又想女儿一辈子都不用体会这种无奈与痛苦。   孟家聚会上的事,并没有影响到花锦的生活,扬言要买下店铺,让繁花工作室开不下去的裴存海也没有付诸行动。花锦每天绣东西,卖东西,日子过得还算宁静。   为了做好杨绍定制的绣屏,花锦最近几乎没有跟其他朋友约过饭。   随着日期越来越近,花锦到店的时间越来越早,几乎每天她开店的时候,临近几家店铺都还没开门。   天气越来越热,早上六七点都没有多少凉意,花锦打着哈欠给自己灌了几口茶,勉强让自己撑起精神来。   “你好,打扰了。”   花锦抬头,看向店门口的年轻女孩子,瞬间露出笑意:“你好,请随意看。”   “谢谢。”女孩子走近店,看起来有些不自在,“请问,店里有比较小的挂件儿卖吗?”   “有的。”花锦起身把一盒锦囊跟平安符搬出来,“这些都是。”   女孩在盒子里挑了一会儿,扭头看花锦:“我、我能订制一个这种小锦囊吗?”   花锦看了她两眼:“我能问多嘴问一句,你是想自己用,还是送人?”   “送人。”女孩苦笑,“我想送给我的前男友。”   花锦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我跟他是同班同学,从大一到现在,我们相恋四年了。”女孩子声音有些发抖,但是没有哭,“我在这里找到一个很好的工作岗位,可是他不愿意留下来。他说这里生活压力太大了,他想回老家找工作。”   “也许我是个骨子里很冷血的人,我不想为了嫁人生子放弃现在的发展机会。”女孩眼眶有些红,“他买了回老家的机票,说以后不会再来这座城市。我不想送他走,也不想强行留下他,从此天南地北,各自一方,只盼未来有个适合他的女孩子,与他幸福一生。”   花锦对这个女孩子有印象,那天晚上,她在地铁上见过她。女孩与她男朋友在地铁上因为要不要留在这个城市而争吵,最后那场争吵以女孩子低声啜泣而结束。她以为那只是人生中,无数次的路过,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再次见到她。   年轻时期的爱恋是美好的,尽管结局不一定圆满。花锦微笑着问,“你想绣个什么?”   “这里可以定做吗?”   “当然可以。”花锦邀请女孩坐下,“客人的满意,就是我们最大的成功。”   “绣只老鼠,在它旁边绣上元宝跟食物。”女孩子吸了吸鼻子。   “看来你的前男友属鼠。”花锦把要求记下,“三天后就可以完成,您是要同城快递,还是亲自来取?”   “同城快递。”女孩交了钱,“谢谢你。”   “不客气。”花锦看着她,笑着道,“欢迎你下次光临。”   女孩再次道谢,走出店门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家店。   繁花……   愿你前程繁花似锦,一片坦途。   她擦去眼角的泪意,缓缓笑开。   三天后的早上,花锦刚走到店门口,就发现门口有个女孩子抱膝蹲在那,她吓了一跳:“你好?”   “你好。”女孩子抬起头,双眼红肿,是三天前那个女孩子。   “你定做的香囊已经做好,我去给你取。”花锦在心底叹息一声,看这女孩子的样子,恐怕又出了什么变故。   果不其然,等她打开店门把香囊交给对方后,女孩盯着香囊看了很久:“已经用不上了。”   花锦怕她想不开,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给了她倒了一杯甜甜的葡萄糖水。   甘甜的葡萄糖水进入口腔,女孩子苦涩的心似乎也多了分甜意,她抬头对花锦道:“谢谢。”   “不客气。”   “他昨晚提前乘车离开了,走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店门被推开,裴宴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花锦抬头与他的视线对上。   女孩捂着眼眶,并不知道有人进来:“也许,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   “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也就不会有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我们不一样~ 第41章 一个村   见到裴宴在这个时候过来, 花锦有些意外。最近为了完成客人的订单,花锦开店的时间, 比平时早一两个小时。按照往常开店时间, 她这会儿还不在店里。   看了眼情绪不太稳定的女孩子, 她给裴宴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现在柜台那边坐一会儿。平时爱跟她抬杠的裴宴竟然看懂了她的意思,一言未发地坐在了收银台后面。   “感情与生活, 有时候很难分出对错。”花锦抽出两张纸巾放到女孩手中,“你们选择的路不同, 对未来的期望不同,勉强在一起,也有可能因为种种矛盾分开,现在各自分别,至少还保留着一份美好的回忆。”   “抱歉,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花锦笑着把杯子端到女孩面前,“你喝点水。”   “没有,谢谢你。”女孩子怔怔地接过杯子,“有你陪着我说话, 我心情好了很多,是我麻烦你了……”   想到自己竟然在陌生人面前说了这么多, 她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喝水,掩饰心底的羞意。也许是因为这家店的氛围太舒适,又或者是因为眼前这位漂亮店主,眼神太多温柔, 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就有了倾诉的欲望:“你有喜欢的人吗?”   坐在柜台旁的裴宴,扭过头看向了这边,又飞速扭了回去。   “我吗?”花锦轻笑出声,“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刺绣,让更多的人喜欢它,欣赏它。”   “这样也好,感情这种事,太伤人了。”女孩子止住了哭泣,精神好了很多,“男人有可能会离开,但是事业与金钱不会,就算拥有了爱情,也不能放弃自己。你长得这么漂亮,不要被那些臭男人耽搁了。”   没想到这个女孩子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席话,花锦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道:“谢谢你夸我漂亮,请你放心,我不会随便便宜其他人的。”   女孩被花锦的话逗笑,她捂住有些红肿的眼:“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每一场爱情都是美丽的,无论它的结局如何,都不是笑话。”花锦微笑道,“祝你未来一切顺利,爱情事业双丰收。”   “谢谢。”女孩把尾款结付了,注意到花锦漂亮白皙的手上,有一道白色的伤痕。这道伤痕很深,留在食指上,破坏了这只手的完美,“你,真的没有喜欢过人吗?”   问完这句话,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做人最忌讳交浅言深,她与这位店主只是主客关系,连名字都不知道,这种问题实在太过私密,她不该开口问这种问题。   “抱歉……”她红着脸道歉。   “不算有吧。”花锦没有介意这个女孩子的唐突,回忆片刻温柔地笑了笑,“不算有。”   听到她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女孩子愣了片刻,起身道:“我明白了。”世间有很多事,比情爱更重要,世间的情感,也不单单只有爱情。   她以前看得还不够明白。   “店主,谢谢你。”女孩真情实意道,“祝贵店生意越来越好,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刺绣,祝你愿望成真。”   愿望成真……   花锦笑颜如花:“谢谢,会的。”   把女孩子送出店门外,花锦回头见裴宴趴在柜台上,忍不住笑道:“困了?”   “什么困了,我是怕她看到我会尴尬,我一个大男人,可没兴趣听你们女人这些私房话。”裴宴把早餐盒推了推,“给你顺手打包的早饭,快拿去吃。”   花锦走到沙发边坐下,尝了一口:“味道有些像那家收费很高的早餐厅奶黄包?”琴姐儿子离家出走的那天,裴宴带她去这家吃过。   “不是你说,那家的东西好吃么?”裴宴跟着走到沙发边坐下,漫不经心道,“我早上刚好顺路经过那边,所以才给你买了一份。”   “谢谢。”花锦喝了口鲜榨豆浆,“你吃了没有?”   “我每天早上都会起床跑步,这个时间点早就吃完了。”裴宴拿起桌子下的宣传册有一下没一下翻着,“你最近开店的时间好像都比较早?”   “嗯,杨先生的奶奶大寿快到了,他订的绣屏还没有完成,加上最近客人比较多,所以要早点开店。”一个奶黄包下肚,空空的腹部终于有了踏实感,“做我们这行的,生意好的时候,就不能偷懒,错过好时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来。”   “钱是赚不完的,你晚上十点才关店,早上七点就开店,身体受得了吗?”裴宴忍不住道,“从你那里乘坐地铁到这边,还要转两次车,你五六点就要起床,晚上才睡几个小时?”   “没想到你懂地铁航线。”花锦睁大眼睛,对裴宴笑道,“看来你还是一个很接地气的大富豪,失敬失敬。”   “我……”被花锦这种反应弄得毫无脾气,裴宴深吸一口气,“你脑子里就不能装点正常的玩意儿?”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有时候除了咬紧牙关硬拼,再无其他办法。”花锦笑了笑,“谢谢你特意给我送早餐过来。”   “谁特意送了,我只是顺路。”裴宴皱了皱眉头,“吃完早餐再说,店里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昨晚我先下班,汤圆已经把店收好了,现在没什么事做,你坐着休息就好。”花锦继续低头吃早饭,散着热气的粥,让她眼睛有些发痒,她忍不住多眨了几下眼睛,才把这股痒意压下去。   “我觉得刚才那个女人说得不对。”裴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转了好几圈,等花锦吃得差不多以后,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都是一个村儿的,哪来的不同世界?”   “一个村?”花锦诧异地看着裴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一个村的?”   “不仅仅是他们,我跟你也是同一个村的。”裴宴抬了抬下巴,“十年前,有首世界闻名的歌的歌词,就是这么唱的。”   花锦:“……”   “我和你,心连心,共住地球村。”裴宴看着花锦,“看吧,都是一个村口的,还分什么世界不世界,说到底,其实就是彼此不够相爱。如果爱得够深,相隔千万里都在一起;不够爱,就算一个在东城,一个在西城,那也是异地恋,不同的世界。”   “你说的……是奥运歌曲啊。”花锦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有些歪理?”   “什么歪理不歪理,反正感情这种东西,就是没有道理。”裴宴弯腰收桌上的空餐盒,“别人的感情经历,不能变成你的。感情结局,也不是你的,不要听别人的胡话,影响了自己。”   花锦:“……”   她看着这个穿着昂贵衬衫的男人,帮她收着桌上的餐盒,觉得自己就像那可恶的董永,把仙女拉下了凡尘:“你别动,这个我来收吧。”   “收什么收,趁现在没有什么客人,坐着休息一会儿。”裴宴瞪她一眼,拎着餐盒出去扔垃圾,“真以为自己身体是铁打的?等你忙过这几天,我带你去见一位老医生,让他看看你的腿。”   花锦盯着他的背影,缓缓垂下眼睑,伸手揉了揉膝盖。   那个雨夜,她躺在地上,鲜血源源不断流出身体,污水流过她的手,她的脸,还有她的伤口。   撞了她的那辆车,就那么停在那,司机不屑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再看一只蝼蚁。   在车灯再次亮起来时,她以为那个司机会选择从她身上碾过去。   就在那个瞬间,有另外一辆车靠了过来……   “花锦。”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走了过来,俊美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给你。”   浓郁的花香传入鼻间,花锦看向他的掌心,哪里放着一束洁白的栀子花,这都六月了,竟然还有栀子花?   “好香。”花锦接过花,把花摆在了果盘上,“谢谢。”   看着摆成一排的栀子花,裴宴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人生第一次送花给女人,送的竟然是十块钱一大包的栀子花:“刚才有两个小孩子在外面卖,说是在参加义卖活动,我就顺手买了包。”   “我很喜欢。”花锦对裴宴展颜一笑。   “几朵不值钱的栀子花而已……”裴宴干咳一声,“杨绍的那个绣屏,如果时间赶不及的话,晚点做好也没关系,杨绍那边我去说。”   花锦笑了笑:“好。”   看着花锦脸上礼貌的笑,裴宴就知道,她嘴上虽然说着好,但是肯定会按时完成杨绍的要求,他叹了口气:“算了,我明天还要从这边顺路经过,倒是给你买早餐。”   花锦手里捏着朵栀子花,低头笑着:“谢谢。”   有脚步声响起,裴宴回头看了眼,是花锦的朋友来了,他干咳一声:“我走了,你注意休息。”   谭圆看着朝自己矜持颔首的俊美男人,扭脸看花锦,这两个人……   等裴宴一走,谭圆扑到花锦面前:“花花,你把这个美男子……拿下了?”   “想什么呢。”花锦眼疾手快把栀子花换了个方向,没让谭圆压着它,“不是早跟你说了,我们只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大清早的,孤男寡女待在这里,哪里纯洁了?”谭圆坐了下来,看了花锦两眼,“其实我觉得这位裴先生挺好的,长得好看又有钱,要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花锦忍不住笑道,“人家凭什么让我来考虑?你啊,少八卦,多做事,新员工那边,谈好了没有?”   “已经谈好了,今天下午我妈去跟她签员工合同。”谭圆看出花锦不想谈这个话题,她走到自己工作台坐下,“现在暂时先请一个绣工,以后如果生意还是这么好,我们再多请几个。”   “嗯。”花锦把目光从栀子花上收回来,缓缓点头。   “裴哥。”杨绍看到裴宴现身,激动地迎了上去,“你终于来了,这两天徐家人天天跑来我家,我都要被烦死了,只好搬来新家暂住几天。不过这里地方小,我连脚都转不开,能不能在你那儿借住几天?”   裴宴看了眼簇新的四室两厅房子,面无表情道:“不行。”   “为什么?”   “我怕别人以为我性向有问题。”裴宴往沙发上一坐,“你对待感情不认识无所谓,我可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人。”   “裴哥,你又人身攻击……”杨绍沮丧了两秒,忽然脸色一变,“不对,裴哥,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什么?”裴宴打开电视,看也不看杨绍。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杨绍怀疑地看着他。   “没有!”   否认得这么快,那肯定是有了。   杨绍坐到裴宴身边,用手肘撞了撞他:“我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是我泡妞的技术高超啊,说出来给我听听,我帮你出主意。”   嗤笑一声,裴宴往旁边挪了挪:“她跟你那些女人不同。”   “当然当然,能让裴哥你看上眼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凡人。”杨绍连连点头,开始细数最近与裴宴有过交集的女人,想了半天也只有花锦与徐思,他半惊半疑地看着裴宴,“裴哥,我昨天才刁难了徐长辉,你不会告诉我,你喜欢上他的堂妹了吧?”   “他堂妹哪位?”裴宴皱眉。   “徐思啊。”杨绍道,“听说这位回国后,一直在打听你的联系方式。要不是大家都知道你惹不……不好女色,不方便把联系方式告诉她,说不定她早就主动联系你了。”   “这种喜欢校内霸凌的女人,跟我哪里合适?”裴宴站起身,语气淡淡,“你还是住在这里修身养性吧。”   “裴哥,你是我的亲哥……”   “我没有你这种弟弟……”   杨绍:“……”   可不可以不要嫌弃得这么明显?   “裴哥,你是不是……对花绣师有那个意思?”杨绍小心翼翼地看着裴宴。   裴宴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   他父母早亡,跟着爷爷长大,不知道正常家庭是哪种相处方式,更不懂得什么是情爱。   “就是,有没有看到她,就面红心跳,恨不得把她搂进怀里?”   裴宴仔细回想许久,摇头:“没有。”   花锦只会把他气得呼吸急促,面红耳赤。   “那有没有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看的女人,天下所有女人都比不上?”   裴宴仔细回想:“她确实长得还不错。”   杨绍觉得,裴哥这种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情根深种的样子嘛。难道是他跟花绣师相处的次数比较多,让他产生了一种爱情的错觉。   “男人对女人,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嘛。”杨绍猥琐一笑,“想吃了她,扒了她,还有……”   “你别说了。”裴宴眉头皱得死紧,平时杨绍说这些,他可以当做没有听见,但是这个“她”代指的是花锦,就让他难以忍受,“说点正经的。”   “男欢女爱,食色性也,哪里不正经了。”杨绍摇头叹息,“裴哥,感情这种事太复杂,可能不适合你。”   裴宴没有理他,只是皱起了眉头。   看不得她吃苦,被她气得半死,也不想她难过,希望她一帆风顺,不喜欢别人对她有亵渎的意思,原来不是动心吗?   “马克先生,这就是你的设想图?”花锦看着设计稿,不得不承认,年仅三十岁的马克在时尚界能有这种地位,靠的还是才华。   她对时尚并不了解,但是身为女人,看到这张设计图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忍不住幻想,它穿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你觉得怎么样?”马克温柔地笑问。   “很美。”花锦道,“现代时尚与古风化元素相融合,美得像是很多女孩子的梦。”   “花小姐能够喜欢它,我很高兴。”马克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这条裙子上的绣纹,我想交给你来绣,我相信你能让这个梦变得更加美满。”   花锦微微一愣,没有谦虚:“我会努力一试。”   “难得约花小姐出来,我们不要只谈工作。这里的手磨咖啡味道很好,你尝尝。”马克端起咖啡杯,“前几天偶然在电视上,看到了有关花小姐的采访。”   花锦端起咖啡喝了口:“您说的是那栏电视节目?”她这几天太忙,如果不是马克说有工作上的事跟她商量,她是不想赴约的。   “对。”马克点头,“看了那档节目,花小姐在我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了。”   “没想到马克先生也会看这种节目。”花锦放下咖啡杯,“只是巧合而已,其实没有电视里说的那么好。”   马克看了眼她手里的咖啡,招来服务员,点了几份蛋糕。等蛋糕上桌以后,柔声道:“这家店的蛋糕也很好吃,蛋糕的甜味,刚好能化解咖啡带来的苦涩,苦中带甜,就像是人生感悟。”   花锦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确实不喜欢咖啡的苦味,没想到马克竟然看出来了。   用勺子舀了一块蛋糕,甜甜的奶油入口即化,冲刷了口中的苦。   “花绣师,真巧啊。”   听到有人叫自己,花锦扭头,看到陈江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她莫名觉得,陈江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与西门庆约会的潘金莲。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我和你,心连心,心连心,心连心~   陈江:夭寿哎,裴宴被戴绿帽了! 第42章 酸   在这家咖啡厅看到花锦, 陈江内心是震惊的。这家店是有名的情侣店,因为消费高, 口碑好, 很多情侣喜欢在这里约会, 拍照。   有时候他泡妞,把妹纸带来这边,她们能对着咖啡蛋糕派拍出十几种不同风格的照片。参加过他外公家聚会的人都知道, 裴宴冲冠一怒为花锦,当着诸多的人面, 半点颜面都没给徐家人留。   很多人都在好奇花锦的身份,不知道她有什么本事,能把裴宴迷到这个地步。陈江也觉得,花锦这个女人挺厉害的。裴宴那种鬼脾气,她能把人迷得五迷三道,特意安排出名绣师与她见面,还开始资助起传统艺术发展了。   可是这个把裴宴迷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女人,竟然跟别人在约会,而且还是有名的恋爱高手约会!   这才是真正的人才啊, 敢于直面裴宴的发疯性格,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由此可见, 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一个人财富与相貌,还不忘给他一个织绿帽的女朋友。   “真巧。”花锦看了眼被陈江半搂在怀里的漂亮女人,没有邀请他一起坐。   两人客气几句, 陈江特意挑了一个能看到花锦这边动静的座位,让女伴自己挑喜欢的东西,掏出手机就准备给他哥消息,让他过来看绿帽。可是想到他哥那管不住嘴巴的性格,陈江犹豫了一下,把消息发给了表兄弟孟涛。   “没想到花小姐与陈家的二少东也认识。”马克用手帕擦了擦手,说得很随意。   “几个月前,为杨绍先生做了件绣品,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花锦继续低头戳蛋糕。   马克轻笑一声:“冒昧问一句,不知道花小姐可有恋人?”   戳蛋糕的手微顿,花锦抬头:“马克先生这话是何意?”   “我与花小姐合作的这款裙子,名为梦。”马克微微含笑,“少女的梦,美好而又甜蜜,花小姐如果有爱恋的人,也许能更好地掌握这种感觉。”   花锦笑出声:“不知道为什么,在很多男性想象中,少女的梦总是与情爱有关。然而在我看来,少女的梦不仅仅是爱恋,还有很多诡丽的东西,比如美丽、成功的人生、神奇的异世界,又或者是自由、强大。”   自由与强大?   马克沉默片刻,笑着道:“花小姐的话,让我惊奇,也让我茅塞顿开,看来我也被这种刻板印象影响了。”   他放下手里的帕子,把手递到花锦面前:“多谢花小姐的提醒。”   “马克先生客气了。”花锦看着眼前这只手,骨节分明,保养得很好,食指上戴了一枚样式简单大方的戒指,简单得不像是一个时尚设计师的风格。她伸出手与马克握了一下,松开手道,“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希望不会影响马克先生的灵感。”   “灵感有时候就是在谈笑间,我觉得这条裙子应该再改一改。”马克道,“梦不应该属于少女,而是属于所有人。我要让这条裙子,成为所有女人都想拥有的,成为所有男人都想让心爱女人穿上的。”   “我很期待。”花锦微笑,“以马克先生的能力,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看着花锦与马克又是握手,又是相视而笑,陈江觉得裴宴脑袋上的头发都要变成绿色了。他拿出手机,疯狂地给孟涛发消息,分享着现场。   长江不是大河:涛子,花绣师对着马克笑了十下,还握手了!最近我们少去裴宴面前晃悠,我怕他被女人绿了,心情不好。   长江不是大河:马克把自己面前的蛋糕端到花绣师面前了,那个笑,简直满脸写着勾引两个字!   “孟涛,你的手机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响个不停,难道是女朋友催你回去的消息?”杨绍拉了拉帽子,把球杆递给球童,单身叉腰道,“太热了,不打了。”   “没事。”孟涛勉强维持着微笑,看着不远处长身玉立的裴宴,“我陪你过去喝水。”难道他要跟杨绍说,孟涛在给他现场直播裴宴女朋友跟其他男人约会?   两人走到休息区,杨绍把帽子一扔,取下墨镜放到旁边:“你也别硬撑,女人撒娇的时候,该哄的时候就要哄,你连消息都不看,就过了啊。女人如花似水,是需要我们呵护的。”   孟涛干笑,在心里花式暴打陈江无数遍:“烦人得很,懒得惯着她。”   “啧啧啧。”杨绍摇头,“男人啊,真没几个好东西。”   孟涛:“……”   说得你好像是个女人似的。   可惜陈江想要分享八卦的心情实在太迫切,见自己发了十多条消息都没有得到孟涛的回复,就直接拨通了孟涛的手机。   孟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一点都不像按下接听键。可是面对杨绍看热闹的眼神,他咬着牙接通了手机。   “孟哥,裴宴脑袋上的头发绿了!”   那欢快的小嗓门,充分显示出他看热闹的心情有多强烈。孟涛手一抖,不小心碰到免提键。   “我跟你讲,那个马克特别会逗女人开心,花绣师被他哄得有说有笑,笑容不断。可惜裴宴虽然有钱,长得也好,但要论哄女人的手段,他连马克的……”   孟涛赶紧挂断手机,对杨绍扯出一个笑:“陈江又在胡说了。”   “胡说什么?”裴宴站在他身后,一张俊美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无,桃花眼中寒星点点。   杨绍与孟涛齐齐被吓了一跳,两人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手机再次响起,孟涛看着桌上的手机,后悔刚才只是挂断手机,而不是把手机砸了。   “接。”裴宴接过服务人员递来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汗,“我对陈江说的事,也很感兴趣。”   在裴宴利如刀子的眼神下,孟涛抖着手按下接听键。   “你怎么挂我电话?”陈江正在八卦的兴头上,根本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裴宴的头发绿了哎,这事传出去,够咱们圈子里讨论一年了。”   孟涛默默捂脸,生死有命,他不强求了。   “你在哪里?”裴宴垂下眼睑,神情平静无比。   “表哥,你的声音怎么不太对劲。”   “我不是孟涛,我是裴宴。”   “裴裴裴……裴先生?!”陈江舌头禁不住打结,“我表哥的手机怎么在你这儿?”   “这个问题不重要,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裴宴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饮料,饮料里加了冰块,刺得他一点点冷静下来。   记下陈江报的地址,裴宴把手机扔给孟涛,转身大步往外走。   “走,快跟上。”杨绍看着裴宴大步离开的背影,愣了片刻才回过神,“快快快。”   “我们现在过去,干什么?”去看裴宴怎么被绿的吗?孟涛觉得,不过去围观,可能还好一点。   “能干什么,当然是给陈江收个全尸。”杨绍啧了一声,“谁说裴哥跟花绣师是一对了,他那个大嘴巴四处嚷嚷裴哥被戴绿帽子,裴哥能饶过他?”   想起裴宴那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孟涛坐不住了:“那、那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完了。”陈江抱着手机,绝望地趴在桌上,他只是想看个笑话而已,为什么会捅到当事人面前,以裴宴那破脾气,看到花绣师跟其他男人在一起,那还不炸?   “小陈总,你这是怎么了?”女伴巧笑倩兮道,“身体不舒服。”   “你说,嘲笑一个人被戴了绿帽,结果被当事人听见,这事严不严重?”在此时此刻,再美再性感的女人都不能讨陈江欢心了,他怕等会裴宴找过来以后,舍不得找花绣师麻烦,转头把他揍一顿。   “那还是挺严重的。”女伴同情地看了陈江一眼,这个人如果死了,那就是活活作死的。   “每次跟花绣师在一起,总会让我充满新的灵感,你真是个神奇的女子。”马克的眼睛很漂亮,看人的时候总是含情脉脉,当他认真看着某个人,仿佛眼前那个人就是他的全世界,“我觉得我们不仅是默契的合作对象,也是朋友,对吗?”   花锦看着他双瞳中,清晰印出了自己的脸:“马克先生,对每个女孩子都是这么温柔吗?”   “对每个女孩子温柔,是我的本能,但你是特别的。”马克对花锦眨了眨眼,“我觉得你就是长满鲜花的迷宫,让人着迷又好奇。”   “以前有人夸我是一本书,现在马克先生夸我是迷宫。”花锦笑了笑,“看来我性向很多变。”   马克温声一笑,准备再次开口时,店外走进一个俊美的男人。这个男人他认识,有名的裴宴先生,是个钱多得任性,花钱全凭心情,投资全看缘分,是个有名又得罪不起的冤大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直觉告诉马克,裴宴的心情非常不好,并且对他有敌意。   “裴先生。”犹豫了半秒,他主动向裴宴问好。   跟着进来的孟涛与杨绍看到这个场面,心头一紧,两人在四周找了一遍,终于看到缩在角落里的陈江。   陈江见孟涛跟杨绍都跟了过来,心里暗暗叫糟,裴宴的脸色这么难看,该不会当场打起来吧?   “裴宴?”花锦看到裴宴非常意外,“你也来喝咖啡?”   “嗯,陈江给我发消息说,这里的咖啡不错,所以我准备过来尝尝。”裴宴盯着花锦看了几秒,眼中的冷意一点点消去,“没想到这么巧,竟然会遇到你,介意多加一个人吗?”   “好呀。”花锦往里面挪了一个位置,注意到裴宴身上穿着t恤衫,戴着球帽,“刚从健身房出来?”   “跟朋友打了一会儿高尔夫球。”裴宴看了眼面前喝了一半的咖啡,把咖啡杯挪到半边,“你不喜欢这个,点来做什么?我让服务员给你换了。”   以为会有一场激烈战争的陈江:“……”   没有掀桌子,没有争执,甚至连个怒容都没有?花锦这是给裴宴下了什么药,帽子都绿了,还舍不得给她一个脸色看?   牛,实在是太牛了。   “这种奶昔要不要?”裴宴指了指单子上的照片,“看起来很好喝。”   “要。”花锦探头去看,“还有这种冰淇淋蛋糕也要一份。”   “这么多甜的,你不怕胖?”裴宴嘴上这么说,手却乖乖把花锦要的东西点了下来。   “我靠手艺吃饭,又不是靠颜值。”花锦轻哼一声,“再说了,我是天生吃不胖。”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已经胖成了球。”裴宴嗤笑道,“话说得这么满,小心被打脸。”   “打脸就打脸,反正我长得再胖再丑,又不来祸害你。”   “就算你想祸害,也要看我给不给你这个机会。”裴宴把甜品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店里有几种蛋糕糖脂低,适合给老人吃,等下回去的时候,可以给你师父带一份。”   “哦。”花锦点头。   坐在两人对面的马克笑容不变,看着两人相处自在的样子,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他以为花锦只是普通的绣师,没想到与裴宴关系这么好。   有魅力的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力是无穷的。   “我没有打扰到二位的交谈吧?”点好需要的东西,裴宴合上甜品册,“要不,我还是换个位置?”   “换什么?”花锦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好好坐着,“我跟马克先生只是聊了一会合作上的事情,现在已经谈完了。”   听花锦提到自己,马克抬头对花锦温柔一笑。   看着马克脸上的那个笑,裴宴皱了皱眉,心头缭绕的郁气久久不散。好不容易等花锦用完蛋糕,听到马克说要送花锦回去时,裴宴开口道:“不用了,我搭她过去送蛋糕。马克先生不熟悉路线,还是让我来比较方便。”   “原来是这样。”马克歉然一笑,“约花小姐出来,却不能送你回去,是我失礼了。”   “马克先生不用这么客气。”花锦扭头看了眼裴宴,“裴宴送我也是一样的。”   裴宴勾起唇角,心头郁气瞬间少了一半。   马克还是坚持把花锦送到了裴宴车上,微笑道:“谢谢花小姐赠予我的灵感,下次见。”   花锦笑了笑:“下次见。”   裴宴关上了车窗,挑着眉:“你……很欣赏这样的男人?”   “他年纪轻轻,就在时尚界有这样的地位,确实值得人敬仰。”花锦扣上安全带,“至于其他的,与我没有多少关系。”   “我还以为你看他长得好……”   “你在说胡话呢,我如果是看脸的女人,也只会看上你,不会看上他啊。”花锦笑眯眯地看着他,“你长得比他好看多了。”   裴宴怎么都想不到,他竟沦落到跟一个男人比美的地步。更可耻的是,他竟然会因为这句话,产生一种名为愉悦的情绪。   他这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那你如果选喜欢的人,会看他什么?”提出这个问题时,裴宴想也没有想,就这么脱口而出。   “不知道。”花锦微微偏头看了眼裴宴的侧脸,“如果是喜欢的那个人,就算长得一般,也没有关系。”   听到这句话,裴宴的心被酸涩浸满,酸酸麻麻,空荡得找不到落脚点。   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清醒,那颗心太酸,酸得他没有力气转头去看花锦。   “是吗?”他听到自己说,“反正你也找不到我这么好看的男朋友。”   像我这么好看的男人,你会不会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男a: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裴宴:我长得帅。   男b:我有才华   裴宴:我长得好看。   男c:我会刺绣。   裴宴:我长得特别帅。 第43章 绿了   “找男人, 又不能光看脸,没有你好看, 就没有你好看呗。”花锦沉默了几秒, 笑着道, “你只有一个,我上哪儿去找,处处都比你好的人?”   这句话分明在恭维自己, 但是裴宴却觉得自己心里堵得难受,他冷笑一声:“看来你也知道我这样的男人不好找, 只能退而求其次。”   “是是是。”花锦点头,一脸无奈道,“你是天上的白云,我是地上的蛤蟆,不敢妄想。”   裴宴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嫌弃她是只蛤蟆,可是看着她脸上漫不经心的笑,这句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根本不在乎他。   清醒地认识到这个问题,裴宴如坠冰窟, 从头凉到了脚。紧紧握着方向盘,表情淡漠地平视前方, 不再开口说话,车内安静异常。   路途中,裴宴偏头看了花锦一眼,她靠着椅背闭着眼, 不知道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裴宴缓缓收回视线,把车内的温度调高了一点。   把车子开到谭圆小区门外,裴宴开口叫花锦:“花锦,到了。”   花锦睁开眼,眼神清澈,不见半分困意。她对上裴宴的眼睛,双眼笑弯成月牙,“谢谢。”   “下去吧。”裴宴不再看她,下车把放在后座的蛋糕拎出来放到花锦手里,“记得看膝盖的事,我会提前给你电话。”   “好。”花锦接过蛋糕,“再见。”   “下次见。”目送花锦离开,裴宴靠着车站着,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未接来电,拨通回去:“喂,有什么事?”   “我知道了。”   到了杨绍的住处,裴宴看了眼缩在游戏室角落里的陈江,没有理会他,对杨绍道:“你不要每次搞游戏直播,就把我叫上。”   “裴哥,这次的游戏可是你跟我家联合开发的项目,马上就要公测了,咱们趁着这个时候,多宣传宣传。”杨绍把镜头调整好,“还是老规矩,你只需要露手就行。”   近几年,为了在网上造势,杨绍偶尔会直播一下游戏,让网友有了“富二代也玩游戏”的印象。有时候还会叫上一帮“富二代”朋友加盟助威,极大地满足了网友们对有钱人生活的好奇心。   在一堆朋友中,裴宴是最受欢迎的,因为他声音好听,手好看,尽管他总共就帮他直播过两次。   “营销号那边也已经打好了招呼,这次的直播视频会剪辑一段出去炒热度。”杨绍打开电脑,“可惜这次的直播没有提前预告,你的那位死忠粉可能不会出来打赏了。”   有时候为了创造话题度,他会特意大方地打赏别人,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大方地打赏他,还特意说明是打赏给裴宴的。   两次直播,那位死忠粉总共给裴宴打赏了好几万,这点钱对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很多普通人而言,已经算不少了。他记得当时有不少网友刷屏嘲笑那人,说他是傻子,明明吃地沟油的命,却有一颗打赏富二代的心。   听到杨绍的打趣,裴宴皱了皱眉,握住鼠标没有说话。   谭圆家里,花锦喝完高淑兰炖的鸡汤,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见谭庆又端了一大盆水果过来,忍不住道:“谭叔,高姨,你们这不是在养徒弟,是在养猪啊。”   “谁家的猪像你这样,光吃不长肉,早被杀了。”高淑兰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早年用眼过度,她现在还不到六十,眼睛已经不太好使了,“我看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工作太忙?”   “还好,不算太忙。”嘴里说着谭庆把她当猪养,手却很诚实,忍不住就叉了一块蜜瓜到嘴里。   “你还年轻,身体为重。”高淑兰打开电视,里面放的节目,是她平时常看的一档民生新闻节目。   比如东家水管爆了,楼下要求赔偿。又或是西家掐了谁家的花,被主人发现,开始吵架之类。   今天的节目同样精彩,说的是某个老人刮花了一辆豪车,豪车主人心善,不让老人赔了。但是老人很生气,觉得豪车主人瞧不起他,非要闹着陪,于是事情闹上了新闻。   “豪车欺负人的新闻看过,不遵守交规的人,撞了别人的车,说自己穷不愿意赔偿的我也见过,像这种还真没见过。”高淑兰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上的老大爷把一叠钱拍出来,忍不住感慨,“花花,我跟你说,这个台的新闻特别好看,里面的人特别逗。不过像这样心善的豪车主人,还真是难得一见。”   花锦:“我见过。”   “你见过?”高淑兰惊讶地看着花锦,“世上还有这样的活人?”   花锦笑:“是啊。”   那时候她刚来这个城市不到一个月,在饭馆里打小工,中午帮老板送外卖时,自行车的刹车不知道怎么坏了,她连人带车撞到一辆停在路边的豪车上。   她虽然刚来大城市一个月,但是听店里的同事说过,那种车特别特别贵,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钱,刮花一丁点都不够他们赔的。   当她爬起来,看到车上长长一道划口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她蹲坐在地上,愣了许久,伸手小心翼翼擦干净车上溅上的油滴,然后就双腿酸软地准备等车主人回来。   “我说,你蹲在这里,是准备碰瓷吗?”车窗忽然打开,一颗脑袋探了出来。   她吓得连眼泪都不敢掉,连连摇头:“我不碰瓷,我一定会赔的,你别报警抓我。”   “你……赔的起?”探出脑袋的那个人,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皱着眉道,“多大了?”   “十七……十八!”她不敢让人知道自己还没满十八岁,“我十八了。”   “拿去。”车里的人扔出一包纸巾在她怀里,“把脸上的油擦干净,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   她捏着纸巾不敢说话。   “我说你这根火柴棍是不是傻,知道赔不起还不赶紧走,傻站在这干什么?”那人摆手,“走走走,我不欺负小姑娘。”   她摇头:“我一定赔……”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豪车喷了一脸尾气,那个人开车离开了,她抹去脸上的灰,记下了车牌号码。   忆起这件好几年前的旧事,花锦脸上带着笑:“那时候我所有身家加起来都不超过五百块,以为会因为赔不起钱被车主刁难,然后丢掉工作,没想到他竟然嫌我傻,知道自己赔不起还不跑。”   听到这事,高淑兰心里十分难受,那时候的花锦才多大,遇到这种事,不知道会怕成什么样子。幸好她遇到了一个心善的人,若是遇到……   “幸好遇到一个大方心善的人,幸好,幸好。”高淑兰暗暗庆幸,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看着花锦,“花花,再过两个月,你就二十五了,真的不考虑找个人来照顾你。”   “高姨,我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哪需要请保姆,就算想请,我也没那么多钱啊。”花锦摆手,“那还是算了。”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高淑兰被她气笑,“算了,你不愿意找就不愿意吧。”   “高姨,我的蜀绣事业还没壮大,哪有心力去谈恋爱。”花锦搂住高淑兰的手臂,“汤圆自从跟曹亦分手以后,就一直没有跟其他男孩子接触,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为她找个合适的男朋友。”   死贫道不如死道友,花锦出卖谭圆出卖得很干脆。   “花花!”谭圆从厨房里出来,就听到花锦在陷害自己,扑过去捏她的脸,“我还是掐死你算了。”   “别别别。”花锦捂住脸,“我错了,错了。”   看着两个二十好几的人打闹成一团,高淑兰无奈摇头,嫌弃地把两人赶到一边:“要闹去房间闹,别影响我看电视。”   直播结束,杨绍取下耳机,转头对裴宴道:“裴哥,这次你的金主没有出现。”   裴宴冷冷瞥了他一眼:“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别走啊,这都快晚上了,我们先把饭吃了。你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现在回去有什么意思。”杨绍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可是说出的话等于是泼出去的水,他总不能舔回来,只好干笑一声,岔开话题,“有件事忘了问,裴哥,你跟花绣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刚出口,杨绍觉得裴宴刚才还能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吓得他往后连退了两步,“裴、裴哥?”   “回去了。”裴宴没有理他,转身出了门。   “杨绍,你脑子没毛病吧?”刚才一直不敢出声的陈江见裴宴走了,走到杨绍身边坐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裴先生对花绣师的感情。今天花绣师跟其他男人约会,他心情能好?”   “花绣师跟裴哥,不是朋友?”杨绍有些发懵,不久前跟裴哥在一起钓鱼时,他说到花绣师,他还说不喜欢花绣师呢。   “不能吧,裴哥跟我说过,他对花绣师没那个意思。”   “男人说的话,也能信?”陈江翘着二郎腿,一副高人模样,“我敢打赌,他们两人之间,绝对不是普通男女之情。孟哥,你说是不是?”   “什么?”正在玩游戏的孟涛抬头,“你们说裴先生跟花绣师?他们两个,恋人关系?”   杨绍:“……”   难道他不是裴哥最好的朋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唯独他不知道?   离杨绍奶奶大寿还有三天的时候,他要的绣屏终于做了出来,在成品做好的那个瞬间,花锦与谭圆齐齐松了口气。   找到一个浮雕木盒把绣屏放进去,花锦又另外准备了一个礼盒,装了一条披肩放进去。   谭圆道:“等你以后名声大噪,这些东西就升值了。”   “我做梦的时候,也常常这么想。”花锦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大白天的,别做梦了。”   谭圆捂着头:“如果真能梦想成真,还不如求老天赐我一个有钱又帅的男人……”   “圆圆。”突然响起的男声,把谭圆拉到了现实,她转身看着来人,觉得老天可能看不惯她白日做梦,所以给了她一个教训。   一段时间不见,曹亦看起来瘦了很多,身上的衬衫有些皱,看起来落魄又可怜:“圆圆,你可不可以跟我谈谈。”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谭圆别过头,“曹亦,我们好聚好散,不要把彼此弄得那么狼狈。”   “尽管我愿意你继续从事漆器这个行业,你也不愿意再与我在一起?”曹亦朝谭圆走去,花锦拦在谭圆的面前,“曹先生,有话慢慢说,请你离我朋友远一点。”   曹亦红着眼眶看花锦:“花锦,拆散我跟谭圆,你就那么开心?”   花锦看着他不说话。   “曹亦,你还不明白吗,我跟你分手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你。”谭圆怕曹亦发疯伤害花锦,拉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我们都是人,凭什么我做什么事,要你愿意,要你让。明明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被你说出来就好像恩赐一般,你不觉得可笑吗?如果我对你说,我愿意让你去上班,你听到后,心里会舒服吗?”   “圆圆,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谭圆讽笑,“说到底,你还是想让我做你的附属品而已。”   被谭圆这种眼神看得有些难看,曹亦又是难堪,又是不甘:“圆圆,你一心护着花锦,知不知道她其实早就找了一个有钱的男人。只有你傻乎乎把她当做好友,说不定人家在心里偷偷嘲笑你是傻瓜。等她嫁入豪门,你却没钱没事业没家庭,难道要靠着这种无人关注的破手艺过一辈子吗?”   花锦:“……”   这个曹亦到底有多恨她,恨不得把各种黑锅都给她背?   “花花如果真能嫁入豪门,我更要踹了你,对她好。”谭圆拉着花锦的手,“等她有钱了,我还能跟着一起享福,有什么不好的。”   “你……你……”曹亦气得说不出话来,“好,看来在你眼里,我们几年的感情,比不上你这个能够嫁入豪门的朋友,我总算看透你了。”   “看透就看透吧。”谭圆疲倦地摆手,“我就是这样的人,让你失望了。”   曹亦失魂落魄地看着谭圆,几年的感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心里是难受的。可是他也很清楚,谭圆不会再与他在一起了。   想明白这一点,曹亦瞬间心如刀割,他恨恨地看着花锦:“花锦,你坏人感情,会有报应的。”   “你胡说八道!”谭圆拿起柜台上的宣传册砸在曹亦脸上,“滚,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   “圆圆,不用你骂,我自己会走。”曹亦没有躲砸过来的宣传册,他弯腰捡起宣传册,“圆圆,你会后悔的。”   “花锦。”曹亦冷笑看着花锦,“你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真心爱你,你看着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花花,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谭圆握住花锦的手,急道,“你长得这么漂亮,有才又有貌,喜欢你的男人,加起来都能组成一个排。那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臭男人,我们不要理他。”   “我当然不会理。”花锦捏了捏谭圆的脸颊,“只要你不要受他影响就好。”   “你……”听到花锦这么说,谭圆既想哭又想笑,明明花锦受了她的连累,才听曹亦这些胡说八道,可她却反过来安慰她。   心里又酸又感动,她红着眼眶,伸手抱住花锦:“花花,你如果是个男人,我一定会嫁给你,世界上没一个男人能比得上你。”   “男人哪有香香软软的美女好,你有眼光。”花锦知道谭圆心里难过,伸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没事,没事,我给你算过了,好男人还在后面等你。”   谭圆靠在花锦肩膀上没有说话,热泪浸透布料,落到了花锦的肩膀上,哽咽道:“花花,谢谢你。”   “你啊,嘴硬心软。”花锦轻轻拍着谭圆的后背,语气温柔道,“我们之间,说什么谢。”   “那个……”杨绍与陈江推开门,看到店里深情相拥的两个女人,齐齐回头看向身后。   被女人戴了绿帽子,就不算是绿帽子吧?   裴宴看着花锦抱着另一个女人,眉眼都是柔情的样子,脸忍不住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生而为男,我做错了什么呢? 第44章 灰姑娘成王后   “发生了什么事?”裴宴推开挡在面前的陈江与杨绍, “有人来店里找麻烦?”   “没事。”花锦拍了拍谭圆后背,小声道:“汤圆, 你去休息一会儿。”谭圆无声地点头,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转头进了里面的杂物间。   “你们是来拿绣屏的?”花锦把刚装好的绣屏拿出来,“没想到我刚给杨先生发了消息,你们就过来了。”   杨绍接过盒子道声谢, 拉了拉想看热闹的陈江,两人很识趣地出去了。   两个女孩子开店, 最近生意又不错,难免会遇到一些找麻烦的人,裴宴看到谭圆趴在花锦怀里哭,就担心有人欺负了她们。进了店后,他才慢慢冷静下来,店里的东西没有乱,花锦的神情虽有些低落,但不像是被人恶意找茬的样子。   “今天有时间吗,我下午想带你去看医生。”涉及到花锦朋友的私事, 裴宴没有多问,说明了来意。   “下午?”最近几天的生意, 已经慢慢恢复了正常,不像前半月那样,让人忙得脚不沾地,可是她担心谭圆情绪不好, 摇头道,“要不下次吧,今天有些不方便。”   “好。”裴宴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是一个粉色保温食盒。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即使拎着少女粉,也只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花花。”在杂物间的谭圆道,“你跟裴先生忙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可是……”   “别可是了,早点把脚看好,以后阴雨天也少受点折磨。”谭圆探出头来,眼眶有些红,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快走快走,别留在这儿妨碍我给漆盒描花。”   花锦被谭圆连人带包赶了出来,她抱着粉色饭盒坐到副驾驶里,沉默半晌看着裴宴,“我要在车里把它吃掉吗?”   “不用,留着你晚上拿回去吃,我带你去吃别的。”裴宴拿过她手里的饭盒,放到车后座上。   花锦看了眼车后面:“杨先生与陈先生不一起?”   “不了。”裴宴发动汽车,“他们有饭局。”   车里安静下来,裴宴有些不敢看花锦,总觉得一看她,心里就会发慌。   “你觉得今天的天气怎么样?”沉默许久以后,裴宴憋出了这么一句。   “挺好啊。”花锦疑惑地看着裴宴,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太对劲。   “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裴宴把车停到路边,扭脸看着花锦,表情严肃道,“我要听真话,不许打马虎眼!”   “有车有房,有貌有才,剑眉星目红润嘴,脖子以下全是腿。”花锦夸完以后,见裴宴还盯着自己看,又补充了几句,“皮肤白,手也美,做你女友不后悔。”   “嗤。”裴宴撇过头去,“我看你有写打油诗的天分。”   “怎么会,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句句真心,假一罚十……”   “既然你觉得我这么好,那我可以再好一点。”裴宴抬了抬下巴,骄傲道,“我勉为其难收你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他的表情很轻松,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格外用力,像是拼命抓住了一样东西,就不想再放手。   “嗯……”花锦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嗯?!”   “刚才是谁说,句句真心,假一罚十,做我的女朋友不后悔?”裴宴微微俯身靠向花锦,一双漂亮的眼睛静静看着她,“还是说,刚才的那些话,你都是在骗我?”   花锦抱着随身带的包,食指抠着安全带:“妾身乃蒲柳资质,出身平凡,怎敢生出攀附之心,让郎君受众人嘲笑?”   “说人话。”   “我们不太配。”   裴宴盯着花锦看了两秒:“我的长相配不上你?”   花锦摇头。   “我的财富配不上你?”   花锦继续摇头。   “我的学历配不上你?”   花锦的脸黑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你有什么顾虑的?”裴宴双手松开方向盘,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花锦的双眼,“跟我在一起,你可以做你任何喜欢的事,我不会质疑你,只会学着欣赏你,甚至最大力度的支持你。像我这么好的男人可不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花锦抬起头,她看到了裴宴红通通的耳朵,还有不自觉抖动的喉结。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她当然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可是……”她抿了抿唇,移开目光,“是我的身份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不是我跟你说了算?”裴宴道,“你觉得我从身到心都配得上你,我觉得你也勉强和我心意,那就没有什么配不配了。”   “还是不行。”花锦倔强摇头。   “哪里不行?”裴宴眉头皱了起来。   “你看啊。”花锦掰起手指头,“你给我送过花吗?”   “送了。”裴宴理直气壮的点头,“前几天的栀子花,你不是很喜欢?”   花锦:“……”   “堂堂豪门有钱人,送几朵栀子花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栀子花怎么了,又香又好看。”裴宴干咳一声,“那你说说,还有哪里不行?”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就没觉得你喜欢过我。”花锦轻哼一声,“该不会是你们这些有钱人,故意打赌追女人,拿我开玩笑吧?”   “花锦!”裴宴咬牙切齿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现在说,我就相信你。”花锦掏出了手机。   “咳。”裴宴眼神不自在的飘来飘去,“我说了,你就做我女朋友?”   “你先说。”花锦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你们这些女人真难伺候。”裴宴扭头不理她,几秒钟过后,又扭了回来,“那我……说了?”   “嗯嗯。”花锦点头。   “我喜嗯你。”   “这么不情不愿,喜嗯是什么,听不懂。”花锦撇嘴,“一看就不是真心的,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最喜欢玩弄我这种长得漂亮,心思单纯,如荷花般高洁的美少女……”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你,最喜欢你!”裴宴被花锦气得头顶生烟,低吼道:“我就是眼瘸心瞎喜欢上了你,行了吧。”   花锦看着面红耳赤地裴宴,嘴角弯了起来:“嗯,虽然你眼瘸心瞎,但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不嫌弃你。”   “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女朋……”裴宴的笑容僵在脸上,指着花锦手中的手机,“你竟然录像?!”   “口说无凭,这就是证据。”花锦把手机藏到身后,歪头看着裴宴,笑眼弯弯,“是你说的喜欢我,这个我要保存一辈子。”   想到自己刚才面红耳赤告白的样子被录了下来,裴宴伸手去拿手机:“你快删了。”   “不要。”花锦摇头,把手机往后面藏,“你让我删我就删,那多没面子。”   一个伸手去夺,一个往后藏,裴宴环开双臂,就像是把花锦环在了胸口。   云朵般的柔软,接触到胸膛那个瞬间,裴宴脑子嗡嗡作响,什么视频,什么丢脸,什么愤怒全都忘光了,整个人就像是一座石化的雕像。   “还说要做我男朋友,连一个视频都不愿意让我拍。”花锦趁机在裴宴脖颈处蹭了两下,假哭道,“嘤嘤嘤,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玩弄我的感情,渣男。”   “行、行了,你要留就留着吧。”裴宴觉得整个胸膛都在燃放着火苗,烧得他脑子都是糊的,他色厉内荏地瞪了花锦一眼,“不能给别人看。”   “不给。”花锦把手机放进包包里,“谁也不给看。”   “哼。”裴宴别扭地轻哼道,“把安全带理一下,我们去吃饭。”   车开到红绿灯路口时,裴宴忽然说:“可以给我们的孩子看。”   “什么?”花锦迷惑地抬头。   “我说那段视频,你好好留着,等我们老了,可以给孩子看。”裴宴一脸高冷,“看完这个视频,他们就会知道,你有多么难缠不讲理。”   花锦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手轻轻捏住装手机的包,半晌后笑着道:“嗯,留一辈子。”   裴宴扬了扬好看的下巴,终于满意了。   世界上有几个女人,会在男人告白的时候,竟然偷偷录像。等以后他们有了儿孙,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们,千万不能学他眼盲心瞎,看上这样的女人。   如果能有女儿……也别学她妈妈这样糟心,毕竟世界上像他这样审美异常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一场本该轰轰烈烈又浪漫的告白,就这样硬生生被花锦与裴宴弄成了幼儿园过家家幼稚版本。   等吃完了午饭,再次坐回裴宴的车上,花锦才渐渐找到真实感。   “所以,我现在算是抱大腿成功,灰姑娘成功上位?”   裴宴高傲一笑,眼珠子里的喜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哼。”   花锦扭头看他,按照正常的霸道总裁爱上我流程,这个时候,裴宴应该带她去买各种珠宝各种名牌才对,这个“哼”是什么意思?   可能、也许……找的是个假男朋友吧。   跟着“假”男朋友的步伐,花锦来到了一栋四合院外,四合院门是虚掩着,裴宴直接推门走了进去,花锦在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宴宴,你认识的人,都是大别墅,四合院这种大佬吗?”   “不要叫我宴宴。”裴宴扒下她拉袖子的手,红着脸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不要羡慕,我们也有。”   “是你有。”花锦小声念叨。   “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就要有灰姑娘翻身做王后的意识。”裴宴停下脚步看她,“我别的什么不多,就是钱多房子多。你要记住,我的就是你的,以后如果遇到别人在你面前炫富,不要自卑,我们炫耀回去。”   花锦:“……”   这种霸道土豪式的宣言,听得真是……太爽啦!   到了院子里,裴宴没有继续往前走,扬声道:“林医生,我来了。”   “知道你来了,自己进来。”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听起来与裴宴关系很亲近。   花锦有些紧张,她刚成为裴宴的女朋友,就要去见他家亲友?她扯了扯自己的手,在长辈前面还牵着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可惜裴宴一点都不了解她焦虑的心情,不仅不松开手,牵得还更紧了,他扭头看花锦,明明是很高冷的模样,花锦却从他眼睛里看出了几分委屈。   算了吧,花锦不再挣扎。   这段感情,能够维持多久,她不敢去猜测,如果能在拥有的时间内多保留一些美好的记忆,又何必在意外人的眼光。   察觉到花锦不再打算把手抽出去,还反握住了自己的两根手指,裴宴的嘴角不能自抑地翘了起来。   他把花锦带进屋,对屋内的老人道:“林医生,打扰了。”   林医生看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宴一眼,招呼着两人坐下:“来都来了,我难道还能赶你出去。小姑娘,坐这边来,我给你把把脉。”   “谢谢林医生。”花锦坐在了雕花木椅上,把手伸了出去。   裴宴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掌心,厚着脸皮拖了一条椅子,陪坐在了花锦身边。   林医生没有理他,过了一会儿,又给花锦另一只手把了脉,叹口气道:“你年幼时应该有营养不足的问题,对身体发育有些影响,不过问题不大,现在注意饮食就行。”   裴宴皱起眉,营养不足,花锦以前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她膝盖以前受了伤,现在一到阴雨天,就容易疼,你帮她看看。”裴宴道,“现在年纪轻轻就这样,以后老了该有多受苦?”   林医生站起身,瞪了他一眼:“你站远一点,别挡着我的视线。”   花锦把裙摆撩起来,露出自己的膝盖,裴宴缩到她身后,顺手帮她按住裙边。   林医生检查了一遍后,神情严肃地看着花锦:“你这伤,是受到重击后留下的?”   花锦没有抬头去看裴宴,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伤应该有五六年的时间了,旧疾未去,应该是在修复期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林医生遇到过很多患者,也无意探寻别人的过往,“年轻人,要多爱惜身体,你这膝盖再这么下去,到了年老以后,恐怕连路都走不了。”   裴宴面色一白,把手轻轻搭在花锦肩上:“所以才需要您老帮她看看,有您出手,肯定病痛全无。”   “不用给我盖高帽子。”林医生道,“她这个是旧疾,需要慢慢养,我开两副药方给你,药材你自己去找最好的,我自己做的膏药,你拿些回去给她慢慢贴着,如果有效的话,我再慢慢改进药方。”   “谢谢。”花锦轻声道谢。   “医生父母心,你们年轻人好好顾惜自己的身体,就是对我们医生最大的感谢了。”林医生看着花锦道,“你的这个腿,不能受寒,不能淋雨,也不能承重物,没事可以泡泡热水,不然疼起来没人替你。”   “我记住了。”花锦乖乖点头。   “等前面两个疗程的药吃完,我再给你做个针灸。”林医生对花锦的态度很满意,于是道,“好好养着,稍微再多长点肉。”   虽然还没有戳针,但是听到这话以后,花锦觉得膝盖一麻。   林医生把药膏跟药方给了裴宴:“你好好照顾她,切记不要让她运动过量,如果不小心二次受伤,会非常麻烦。”   裴宴把林医生的话,暗暗记下了,顺便还拿走了几个养腿的药膳方,被林医生忍无可忍地赶了出去。   坐到车上,裴宴盯着花锦的膝盖看了半晌:“林医生可说了,你的腿不能过量运动,也不能受到二次伤害,明不明白?”   花锦:“所以呢?”   “你有没有考虑换个近一点的地方住,或是让你家优秀的金大腿,顺路接你上下班?”裴宴干咳一声,“你家金大腿不仅有车,还有房。”   “天天让你送太麻烦了,而且油费不划算。”花锦摇头,“每天来回多出来油费钱,都能吃一份小龙虾了。”   “那你换个地方住,反正有些房子空着就是空着。”   “暂时不了吧,等你以后向我求婚,我倒是可以占你这个便宜。”花锦摇头,“我们才当几个小时的情侣,这么早搬,很容易影响我贫贱不能移的高贵形象哎。”   裴宴若有所思道:“你这是在提醒我,要早一点向你求婚吗?”   这会不会太快了一点,不是都说,现在很多新时代新女性非常享受恋爱状态,不想步入婚姻的坟墓吗?   难道他看到的消息有误?   “我不是,我没有。”花锦扭头,“我这句话的重点明明是,我那贫贱不能移的美德!”   裴宴挑眉看她:“我倒是想移到你那儿去,可是你那儿太小了,住不下。”   “臭流氓,想都别想!”才确定关系就想为爱鼓掌,就算他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为所欲为!   裴宴:“……”   他怎么流氓了,担心她一个女孩子独居,想住在一起照顾她,哪里流氓了?   这女人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把花锦送到楼下,裴宴拉住她道:“药膏要记得抹。”   “我知道。”花锦点头,“一定不会忘。”   “晚上我会打视频电话来监督,你不要蒙混过关。”   花锦继续点头,不就是想找理由跟她视频嘛,她懂的。男人别扭起来,真是让人无法抗拒。   裴宴抬头看了眼这栋有些破旧的小楼,叹了口气:“晚上记得关好门窗,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好好好,裴叔叔,我都记得。”花锦笑眯眯点头。   “那、那我走了?”裴宴捏了捏花锦的手,以前没发现,原来她的手握着这么舒服。   “嗯,走吧。”花锦挥手。   裴宴默默看着花锦,这个小白眼狼,半点舍不得的意思都没有。他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明天我来接你。”说完,转身大步离去,十分的有气势。   只是,那红红的耳朵,出卖了他的心。   花锦看着裴宴离去的背影,良久后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扭头发现二楼三楼站着好几个人。   她:“……”   这些人,吃了晚饭没事干,都来瞧她的热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今天的我,充满了霸道总裁的气质~ 第45章 鲜花   “哦哟, 我就说嘛,什么朋友……”陈奶奶趴在阳台上, 剥着花生笑眯眯道, “年轻人就是脸皮薄, 咱们这些过来人,什么没见过。”   “可不是嘛,小伙子长得真俊, 唇红齿白的,花花儿你可别错过了。”三楼的一位大姐接话道, “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呢。”   “是本地人吗,家里父母好不好相处,我跟你说哦,跟男人结婚,可不能只看他怎么样,还要看他家人怎么样,万一遇到刻薄婆婆,你这小身板要吃亏的。”跟陈奶奶做邻居的大姐道,“这些一定要打听清楚。”   “对对对……”   听着邻居们的七嘴八舌, 花锦捂着脸冲进楼,跑进自己的屋子。她怕自己再站下去, 这些大姐们就要教她驭夫一百零八式了。   把自己整个人扔到床上,花锦盯着天花板,良久后轻笑几声,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啊啊啊啊……”   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裴宴的追求, 连半点矜持犹豫都没有,简直就是失策。   打完滚,她点开录下来的视频,起床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笔记本已经用了两三年,散热不太好,开机就发出苟延残喘的呼呼声。   把视频存了好几个地方,甚至还用u盘备份,花锦才笑眯眯地看着电脑上放大的视频。她没有骗裴宴,在她眼里,他确实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   好看得整个人都在发光。   把车开进车库里,裴宴打开顶灯,靠着椅背打开手机,发了一张美食的照片。   裴:这么能吃,只有我不嫌弃你。【图】   美食图的右上角,露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手上没有任何首饰,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只女人的手。   这条暗搓搓秀恩爱的朋友圈没有分组,只要与裴宴互加好友的人,都能看到。短短几分钟内,这条朋友圈得到了无数赞与留言。   那可是裴宴,情绪阴晴不定的裴宴,他竟然在朋友圈秀恩爱,这是微信账号被盗了吗?   关上车门,回到客厅,杨绍就把电话打进来了。   裴宴看着来电显示,靠坐在沙发上,按下了接听键。他今天心情好,可以多说几句话。   “嗯,我谈恋爱了。”   “你猜得没错,就是她。”   “为什么?”裴宴挑眉,“喜欢,就在一起了。”   听到这个解释,杨绍心情有些复杂,当初他说花绣师很迷人时,裴哥说没什么特别的,哪知道两人转头就凑成了一对,而他仍旧孤身一人,凄凄惨惨戚戚。   男人啊,都是大猪蹄子,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杨绍笑嘻嘻道,“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嗯。”裴宴满意地勾起嘴角,“谢谢。”   挂了电话,裴宴低头找到花锦的微信,拨通了视频通话请求。等了好一会儿,通话请求才接听成功,他看着视频里空无一人的天花板,人呢?   “你等等啊,我在贴面膜,马上过来。”花锦的声音有些远,裴宴只好等着。   没一会儿,花锦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出现在视频中,她拍了拍脸:“你到家啦?”   “嗯。”裴宴小心打量了一眼视频中的屋子,屋子看起来很小,也有些旧,但是屋子收拾得很整洁,还摆着几个可爱的动物玩偶,“药膏用了吗?”   “马上就敷。”花锦找到手机支架,把手机放了上去,对裴宴道,“宴宴,你家的灯光好亮。”   “跟你说了,不要叫我宴宴。”裴宴咬牙道,“换个称呼。”   “裴裴?”   “花锦,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嘤嘤嘤,你对我好凶,是不是把我追到手,就不珍惜我了?”   “我……”裴宴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这个女人已经成了他的女朋友,是他女朋友,他不能生气,一定不能生气。   “随便你吧。”他绷着脸道,“快去擦药膏,不要闹。”   可是当他看到花锦撩起睡裙,露出洁白的小腿时,忍不住面红耳赤地移开目光,为什么腿这么白?   “好了。”视频里传来花锦的声音,裴宴赶紧回头,看到花锦笑眯眯的脸。卸妆后的花锦,看起来比平时温软,笑起来有些甜。   裴宴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赶紧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今晚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   “嗯。”花锦靠近镜头,指了指脸。   看到她这个动作,裴宴有些疑惑,以为花锦要听他夸奖的话,便道:“虽然卸了妆,但是你皮肤还是这么白嫩。”   “我知道啊。”花锦笑盈盈地看他,指了指脸,“我要晚安吻。”   “隔着手机,又亲不到。”裴宴手抖了一下,“无聊。”   “身为男朋友,就是要陪女朋友玩这么无聊的游戏。”花锦又指了指自己白嫩的脸颊,“那你亲不亲嘛。”   这个“嘛”字说得软软的,甜甜的,裴宴整颗心都麻了。   他凑近视频做了一个亲的动作:“可、可以了吧。”   “没声音,不合格。”花锦歪头看他,摸了摸自己的唇,“我教你。”   “教什么……”裴宴还没说完,就见花锦忽然靠近镜头,“啾~”   “晚安哦,男朋友。”   看着系统提醒视频通话结束,裴宴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心口噗通噗通直跳,他把手放在心口,这是心律不齐了么?   “裴先生,你怎么了?”帮佣阿姨从厨房出来,看到裴宴面红耳赤,连脖子都红得充血了,吓了一大跳,“您喝醉了还是发烧了,我马上去叫家庭医生过来。”   “不用了。”裴宴站起身,“我没事。”   帮佣担心地看着他,走路都同手同脚了,还没事?   单身汉就是单身汉,再有钱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第二天早上,花锦按照以往的作息起了床,给自己化好妆,准备从冰箱里拿面包片时,忽然想起裴宴说,今天要给她带早餐。   看了下时间,花锦有些怀疑,他起得来吗?   正想着,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人是裴宴。   花锦一接通手机,裴宴好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起床没?”   “起啦。”花锦把包包挎在身上,“你到了?”   “下楼。”   花锦走出房门,看到了站在楼下的裴宴。他穿着洁白无垢的衬衫,仰头站在那里,美好得像是画中人。   她朝裴宴挥了挥手:“我马上下来。”   看到她,裴宴想让自己看起来高冷一些,可是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见花锦小跑着下来,他忍不住道:“跑慢点,小心膝盖。”   “没事。”花锦理了一下单肩包带子,“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   “你平时不是这么早起床吗?”裴宴走在她旁边,“明天你可以起晚一点,多睡会儿觉,对身体好。”   “好。”花锦拒绝不了赖床的诱惑。   看到她脸上的笑,裴宴朝她挪了挪,又挪了挪,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牵住了手,见花锦看过来,他赶紧扭过头去,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花锦,但是手却牢牢抓着,没有松开的意思。   两人走出巷子,来到车边,花锦低头看着两人的手:“还不松开呀?”   裴宴松开她的手,一脸严肃道:“嗯,我就是怕你摔着。”   花锦笑眯眯点头:“我知道,你最好了。”   裴宴的脸更红了。   上了车,他把保温盒给花锦:“早餐是我让家里的帮佣做的,虽然你很喜欢那家早餐店的东西,但家里做的东西,怎么都要比外面放心些,每周我给你买一次店里的早餐,其他时候吃家里做的。”   “你也吃家里做的?”花锦抱着保温桶问。   “我也是这样。”总是在外面吃饭的裴宴,回答得没有丝毫心虚。   “谢谢啊。”把安全带扣上,花锦笑着道,“其实头挺喜欢家里做的东西。”   裴宴:“那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花锦:“好好开车,不要说话。”   两人到了店,花锦坐在沙发上吃早餐,见裴宴坐在那里不走:“你没事做?”   “有。”裴宴看了看手机,“但要等一等,你好好吃饭。”   “哦。”花锦继续低头吃饭,裴宴抽了两张纸巾放在她的手边。   坐在柜台边的谭圆双手托腮,两眼平视门口,偶尔偷偷瞥一眼角落的沙发方向,她只不过是回家睡了一觉,怎么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大清早的,裴先生送花花来上班,连早饭都准备好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男女关系做出来的事嘛。   早上八点半,一辆车停在店外,从上面走下来几位工作人员。这些人手里都捧着扎好的鲜花,齐齐朝店里走来。   “请问花锦小姐在吗,这是裴先生送您的鲜花,请您签收。”   花锦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大束的玫瑰花,扭头看裴宴,这是干什么呢?   随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各种代表爱语的花几乎堆满了整个屋子,花锦木着脸道:“裴宴,你这是要我改行卖花吗?”   “你昨天不是说,我没有给你送花?”裴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这个我也要留着当证据,免得我们的孩子长大以后,你造谣生事,说我对你抠门,一朵花都舍不得送。”   孩子?   在旁边看热闹的谭圆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一晚上过去,他们不仅确定了恋人关系,连孩子都计划上了吗?   成功人士就是不一样,从计划到付诸行动的速度就是快,比不上比不上。   花锦看着满屋子的鲜花,把怀里的玫瑰放到桌上:“把拍的照片发给我。”   “干什么?”裴宴怀疑地看着她。   “炫耀我有一个土豪男朋友啊。”花锦挑眉,“让你发照片,又不是删照片,我又不是你,没那么小气。”   “一般说自己不小气的人,比谁都小气。”裴宴把照片发给了花锦。   花锦一看照片,咬牙切齿道:“裴宴!你拍照片不开美颜的吗?我的腿那么长,你怎么拍成了萝卜腿?”   点开照片看了看,裴宴道:“这不是挺好的?”   “我不管,你马上删了,重新开美颜拍。”花锦跳出被鲜花包围的圈,把手伸到裴宴面前,“快删了,删了,重新拍。”   “不删,就给咱们孩子看你的萝卜腿。”   “你才是萝卜腿。”   “你昨天才说我腿长。”   裴宴比花锦高,他把手机举起来,花锦就拿不到了,她扯着裴宴的袖子,原地跳了几下,见实在拿不到后,忽然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眨眼道:“重新拍一张,好不好嘛?”   裴宴:“好……”   乖乖把手机递给了花锦,只是亲一亲而已,为什么他就没底线了?   把手机美颜效果调整好,花锦指了指地上:“蹲在这里拍,多拍几张,等下我们挑两张好看的。”   裴宴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他跟花锦去江酒市时,花锦也总是嫌弃他拍照的技术不好。那时候他还想,要求这么高,哪个男人会有哪个耐心?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过去,这个男人就是他自己。   按照花锦的要求把照片拍好,花锦留了一张最漂亮的,其他全都删除干净。   “我觉得这几张照片都差不多,为什么都不留着?”裴宴不明白。   “因为……我想在你心里,永远是最美丽的样子。”花锦笑着说。   裴宴瞬间红了脸,这个女人说话,怎么老是这么不正经。   他弯腰在她脸颊旁留下一个吻:“好吧,你在我心中,就是最美的女人。”女孩子喜欢听好听的话,身为男朋友,他还是勉为其难哄她开心吧。   花锦笑弯了眉:“我记住了。”   裴宴不自在地握了握她的手:“那我先走了,晚上我过来接你。”   “好。”花锦目送着他离开,转身朝看戏的谭圆道,“来帮我把花搬到杂物间去。”   “纯洁的男女关系哦。”谭圆挑眉看她。   花锦:“……”   “只是朋友哦。”谭圆继续看她。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了。”   “那是什么?”   “是污污的恋人关系。”   谭圆:“……”   她刚变成单身狗不久,为什么要吃狗粮?   会议室里,裴宴时不时打开朋友圈,都没有刷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花锦说要把他送花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为什么还没有发?   难道他送的花,还拿不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说谁抠门,连花都不愿意送呢? 第46章 绣鞋   “花花。”终于跟花锦一起招呼完客人, 谭圆累得不轻。她一屁股坐在花锦旁边,靠着她肩膀有气无力道, “刚才那个大妈, 骂我们黑心烂肺, 几块布用几根线戳上就卖那么贵,你竟然还能微笑着跟她讲道理,真是服了……”   “人生百态, 什么样的人都有,开店迎客, 跟她吵起来就是我们输。”花锦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叹口气道,“事情如果闹大了,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就有可能变成我们自命清高,拿着传统手艺的情怀来骗人。我们的工作室越出名,就会有更多的人把我们言行跟传统刺绣行业挂钩。所以为了广大的手工刺绣传统行业,能忍就忍了吧。”   “而且……”花锦偷笑,“刚才不是有客人把那位客人撒泼刻薄的样子拍下来了?做人嘛, 看得要长远一点,有些时候, 千万不能逞一时口快。”   谭圆扭脸:“上次有个人来找你麻烦,给钱让你坑裴先生时,你可不是这样表现的。”   “那能一样嘛,上次丢的是我一个人的脸, 这次是不能让咱们刺绣界丢脸。公私分明,忍辱负重是我的优良品德。”花锦起身倒了一杯水给谭圆,“不要太夸奖我,我脸皮薄。”   “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已经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了。”谭圆叹为观止,“不就是舍不得别人坑害你家的美男子嘛,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啧啧啧。”   花锦捧着脸嘿嘿一笑,拿沙发上的抱枕拍谭圆。   “哎哎哎,一言不合就动手,昨天以前,我们还是生死不离的好姐妹,如今有了裴先生插足,我就沦落到被灭口的地步。”谭圆伸手挡住抱枕,“我的心好痛好痛。”   “你这么皮,我原本打算等不太忙就请你去吃大餐,看来你是不需要了。”   “不不不,花花你是绝世大美女,与裴先生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像我这种凡夫俗子,大餐还是很重要的。”谭圆搂住花锦的胳膊,“爱你哦,么么哒。”   “你不要爱我了,我已经变心了。”花锦嫌弃地扭头,“谁叫我见色忘友呢。”   “这是谁在胡说,我们家花花明明人美心善,对朋友最好了。”谭圆嘿嘿一笑,“身为你最好的小姐妹,我可以作证。”   两人笑闹成一团,谭圆捧着杯子,笑容很满足:“花花,看到你跟裴先生在一起这么开心,我其实挺为你高兴的。”   抿了抿唇,花锦低下头,笑道:“我以为你会提醒我,裴宴是有钱人,不要被他骗了。”   “虽然……我是有这种担心,但是男人好或者坏,不能全用金钱来衡量。我对裴先生不了解,对你们的感情也不了解,说什么骗不骗,合适不合适,都是对你感情的不尊重。”谭圆轻轻握住花锦的手,“只要你能在这段感情中,获得快乐就好。不管未来如何,我永远都是你的小姐妹,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花锦看着谭圆笑:“嗯。”   “当然,如果你跟裴先生修成正果,我也就成功地抱上了豪门贵妇大腿。”谭圆笑呵呵道,“为了我能抱上豪门大腿,我也要祝你跟裴先生百年好合,恩爱美满。”   花花不会知道,她与裴先生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对花花的过往越是了解,就越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没事,就算我以后不能嫁入豪门,也努力把自己变成豪门,让你来抱。”花锦拍了拍谭圆的肩膀,笑得脸颊都染了粉意。   “好。”谭圆起身把一团绣线放到花锦手中,“来,为了我们的未来努力吧。”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花锦拖着谭圆坐在另一个绣架旁,“你再不练习绣技,我怕你以后连针都不会拿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刺绣方面真的没什么天分,还是漆器比较有意思。”谭圆坐在绣架旁,只敢给一些图样做最基础的绣活,其他考验针法的都只能留给花锦。   “你跟裴先生成为情侣,我挺意外的,感觉毫无预兆……”   花锦偏头看了她一眼,笑容有些复杂,小声道:“大概,是命运赠予的礼物吧。”   “什么?”谭圆没有听清。   “可能是我的美貌让他无法自拔了吧。”花锦抽了单股彩线出来,把线穿过针孔,眼波流转,如星辰变幻,美得谭圆都愣了片刻。   她愣愣点头,拥有这么一双充满魅力眼睛的女人,别说男人喜欢,她这个女人也很喜欢的。   直到会议结束,裴宴都没有刷出花锦的朋友圈。会议结束,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段,当下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花锦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不管身后跟着的顾问团队,直接开口:“午饭吃了没有?”   “早上拍的照片,你是不是又拿去美颜了,修好了发给我。”   “照片?”花锦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快餐盒,“早上忙着招呼店里的客人,忘记修了。”   “哦。”裴宴情绪有些低落,“那你早点吃饭,我挂了。”   把饭放到桌上,花锦见通话还没有结束:“你不是说挂电话了?”   “你先挂。”裴宴坐进车里,司机见他在讲电话,只好目光投向助理,裴先生这是准备去哪儿?   “先去吃饭的地方,再去去慈善中心,下午裴先生要亲自看一眼他捐出的钱使用流程。”助理小声道,“车不要开太快。”   司机点了点头,平时裴先生不用不上他这个司机,只有外出谈工作的时候,才有他发挥能力的时候。每个月领着高工资的他,总是担心哪天裴先生忽然对他说,以后不需要司机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先挂?”花锦单手打不开快餐盒,坐在一旁地谭圆殷勤地为她打开盒盖,顺便把筷子塞在她手里。   “女士优先。”裴宴是坚决不会承认,他舍不得挂电话这个事实。   “好吧,那我挂电话吃饭啦。”花锦轻笑出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裴宴盯着手机看了两秒钟:“嗤。”   “最近老吃外卖,我觉得什么都一个味儿了。”谭圆见花锦还在玩手机,“别玩了,吃饭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我发条朋友圈。”花锦把手机收了起来,虽然裴宴别别扭扭什么都不说,她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   不就是想她在朋友圈里炫耀一下男朋友嘛,满足他。   “你发了什么,笑得这么欠?”谭圆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打开手机刷朋友圈。   “哇,花花,你这个恩爱秀得,太讨厌了。”   繁花:昨天说他没给我送花,今天就送这么多来,店里快放不下了,真愁人。【图】   “我觉得你的这个措辞,太有女二号风范了。”塞了一嘴狗粮的谭圆把手机扔到旁边,“女主角干不出这种事。”   “嗯,我要做霸道总裁的白月光,女主角的心头刺。”花锦勾起嘴角道,“让这样的男人记得我一辈子,也挺好嘛。”   “出息,有本事跟这种男人过一辈子才是白月光的最高境界。”谭圆微愣,随后开玩笑道,“我们的花姐这么有才又有貌,让裴先生为你痴心一辈子,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花锦笑看着她:“有精力八卦这些,不如今天下午跟我学绣双面异色绣?”   谭圆:“……”   呵,女人。   吃完饭,花锦把饭盒收起来,出门扔垃圾桶,免得整个店里都是饭菜味儿。   刚扔完垃圾,就有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朝她走来:“小姑娘,我听说附近有家刺绣店,请问应该朝哪个方向走?”   看清这位老人的面容,花锦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了几分:“大爷,您说的可是繁花工作室?”   几个月前,她去参加以前同事的婚礼,出来后因为对柳絮过敏,弄得眼红鼻塞,样子十分狼狈。路过人工湖时,不仅遇到了裴宴,还遇上一对以为她要跳湖自杀的年迈夫妇。这对夫妇担心他们走了以后,她就会跳进狐狸,还亲自把她送上了出租车。   眼前这位大爷,就是那对夫妇中的老大爷。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能再遇。虽然这位老大爷已经不记得她,但花锦还是有些开心。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儿。”老大爷点头,“姑娘,你知道地方?”   “我就是这家店的主人之一,请您跟我来,店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花锦走上台阶,转身扶了老大爷一把,推开店门道,“大爷,您先坐着,我把画册给您拿来,您可以慢慢挑喜欢的东西。”   “不用,我有想买的东西。”老大爷从裤包里摸出一张纸,“我想订一双绣鞋,鞋底要软一些,这里能不能做?”   “当然可以。”花锦道,“您在绣样上有要求吗,还有鞋码是多少?”   “我把她的鞋印子带来了。”大爷把纸递到花锦手里,“我家里那个老太婆脚特别大。年轻的时候,稍微有些花样子的女士鞋,她都穿不上。现在已经七老八十了,还羡慕人家电视剧里女主角的鞋漂亮。”   老大爷嘴里满满都是嫌弃,但是眼睛却是在笑着:“临老了又爱俏,我也是拿她没办法。鞋匠那里订做的鞋子样式又不好看,所以就想来这里问问,你们能不能帮我做一双漂亮的绣鞋,我好拿回去堵她的嘴,免得在家天天唠叨。”   “好。”花锦笑着点头,展开画着鞋印子的纸,鞋印画得很清晰,确实宽大得像是男人的脚。   “年轻的时候,为了把孩子养大,我在外面拉船,她在村里拼命做农活挣工分,累得脚变了形。你们做鞋的时候,一定要按我画的鞋样来做,不然她穿着脚会难受。”老大爷拿过纸,特意指了几个地方,“这里不能做得太小太矮,她跟了我一辈子,可不想临老被她冤枉,说我做小鞋给她穿。”   “好的。”花锦连连点头,“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绣鞋做得舒适又漂亮。”   “好嘞,谢谢你了啊,姑娘。” 老大爷满意一笑,抬头看了眼店里的绣品,“这些东西绣得真漂亮,小姑娘年纪轻轻真了不起。”   “谢谢夸奖。”花锦给大爷泡好茶,端到他手里:“大爷,您住得离这里挺远吧,等你坐着休息一会儿,我等下叫辆车送你回去。”   “是挺远的,我看电视的时候就发现了你们这家店,为了给那个老婆子一个惊喜,我特意挑了她跟老姐妹们出去旅游的时候过来。”大爷摆手道,“我自己叫车就行,怎么能麻烦你。”   “不麻烦,我用手机叫,很方便的。”花锦在图册里挑了几双图样寓意长寿安康的成品绣鞋,翻给大爷看,“您瞧瞧,喜欢哪些?”   “都漂亮,老婆子肯定喜欢。”大爷认认真真看了好几遍,指着其中一双凤穿牡丹样品图道,“这个大红大绿的,她现在就喜欢这些玩意儿,拦都拦不住。”   “这个图样好,富贵又平安。”花锦把图样备注好,起身在柜子里取出一个装着福袋的小盒子,“大爷,这是我送给您跟大妈的,祝二老身体康健,延年长寿。”   “这哪儿成,我来买东西,怎么先拿你东西了。”大爷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我年纪一大把了,可不能占你们年轻人的便宜。”   “这都是我闲暇时做的小玩意儿,不值钱。”花锦笑,“您忘了,几个月前,我对柳絮过敏,还是您跟大妈送我上的出租车呢。”   “你……”大爷盯着花锦看了许久,才不太确定道,“你是几个月前,在湖边红着眼睛的小姑娘?”难怪她知道自己住的地方离这里远。   “对,是我。”花锦知道两老误会她想自杀,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她没有必要再解释,但是两位老人的好心,她却记下了。把盒子放到大爷手里,“难得有这个缘分,您就收下吧。”   大爷看了看店,又看了看花锦,想起电视节目里还夸过这家店的主人心善,高兴地点头道:“好好好,年轻人愿意好好过日子就好。”   他打开盒盖,里面装着两个福袋,福袋正背两面各绣着福与寿,正面还绣着飞翔的仙鹤。   仙鹤有长寿的寓意,看得出这个小姑娘是用心了。   “谢谢。”这一次他没有再推辞,把盒子收了起来。   “不客气。”花锦笑着道,“等我把大妈喜欢的绣鞋做好,您再来谢我也不迟。”   大爷连连说好,又把花锦称赞了一番。等花锦叫好车,把大爷送上车后,她打开手机,就发现朋友圈沸腾了,无数人给她最新一条朋友圈点赞,评论也有不少。   朋友甲:厉害了,我的花姐,你真把那个帅帅的金大腿弄到手了?   朋友乙:说好一起做单身狗,你却偷偷有了男朋友,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朋友丙:我看到的不是满屋子的花,而是满屋子的钱。这么多不同的名贵花,要花多少钱啊?!苟富贵勿相忘。   朋友丁:啊啊啊啊,花好漂亮,恭喜花妹脱离单身狗行列。   裴:哼。   看着裴宴这个“哼”字,花锦忍不住笑出声。   繁花回复裴:么么哒,给你比心。   “嘭。”正在吃饭的裴宴把手机往桌上一扔。   “裴先生,怎么了?”助理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手滑。”裴宴把手机捡了起来。   这个女人,真是太不正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求问,怎样才能让女朋友常在朋友圈秀我跟她的恩爱,在线等,急! 第47章 他是我男朋友   下午三四点左右, 是生意最冷清的时候,谭圆戳着手里的针, 困意连连, 偏头看了眼花锦绣了一半的仕女图, 她忍不住叹息,花花的手艺真是祖师爷赏饭吃,明明她从小就接触刺绣, 但是绣出来的东西,无论是针法还是灵气都比不上她。   放下针,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倒两杯茶。转身见两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走进店,她忙上前招呼:“欢迎光临。”   “你们就是那个上过电视的繁花工作室吧?”说话的老太太精气神十足,“请问,能不能在在你们这,定一条长命百岁红腰带?”   “长命百岁红腰带?”谭圆心里暗暗疑惑,她们店里只做过女士喜欢的时尚腰带,这位客人口里说的“长命百岁红腰带”是什么意思?   “抱歉……”   “可以的。”花锦从绣架旁起身,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走到两位老人面前,“您要的, 是那种本命年系的腰带吗?”   “对,就是那个。”老太太点头,“明年是我家老爷子的本命年,最近看电视的时候, 我发现他偷偷按了好几次倒放节目,那期节目里正好有你们这家店。我死来想去,你们店跟我们家又没什么关系,他看这么久,肯定是想要你们家的东西。姑娘,我跟你说,腰带一定要用大红的布,其他的颜色都不能要。”   小时候在乡下,花锦听过一个传说,在老人本命年的时候送他红腰带,是为了拴住他的寿命,祈求他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她记得很清楚,村里有位老人收到儿子送的金腰带,特别得意,特别高兴,站在洗衣的池塘旁,高声吹嘘了一下午,惹来很多同乡羡慕。   那时候她蹲在外婆身边,很认真的跟她说,她会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以后,就给她买一条最漂亮的红腰带。那时候的外婆很高兴,夸她是好孩子,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姑娘,我瞧着你好像有些眼熟?”发现有人能够理解的自己意思,老太太很高兴,但是她越看花锦,越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她的同伴拍了她一眼:“人家小姑娘接受过记者采访,当然看起来眼熟。”   “是这样吗?”老太太皱了皱眉,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究竟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大妈,您跟我几个月前,确实见过。”花锦也没有想到,上午才接了老大爷的订单,下午大妈就来了。当着老太太的面,她把几个月前,大爷与大妈在人工湖旁边,送她上出租车的事情说了。   “原来是的。”老太太面上露出喜色,“最近过的还好吗?”   “很好,谢谢您的关心。”花锦扶着两位老人在沙发上坐下,她没有告诉大妈,大爷偷偷给她订了一双绣鞋的事,而是根据大妈的意见,把腰带的样式与绣图确定下来。   老太太对最终方案很满意,她叹气道:“如果我能再年轻二三十岁,就自己给他做一条,可惜岁月不饶人,不仅手不利索,眼睛也不好使了。”   花锦笑着哄了几句好听的话,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我这次出来,骗他跟朋友出来旅游,偷偷过来的。你们年轻人不是经常说,生活要有什么……仪式感?对,就这个词儿,咱们老年人,也能准备个惊喜什么的嘛。”   “我从年轻那会开始,性格就比较要强,他包容忍让了我一辈子,买条红腰带回去哄他高兴高兴。我跟你说,男人啊,不管年纪多大,有时候也跟小孩子一样,需要哄一哄,逗一逗。”老太太笑了笑,“男女在一起,如果要美满甜蜜过一辈子,生活再苦再累,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该说甜言蜜语的时候,那也不能少。”   “你啊。”同伴哈哈大笑,对花锦道,“小姑娘,快把她的驭夫经验记下,她跟她老伴在一起五十年,她把家里的那个,弄得服服帖帖,她说往东绝对不会往西,年纪一大把了,还常常给我们秀恩爱。”   花锦在老太太的脸上,看到了甜蜜的微笑。她点了点头,装作认真的模样:“我记住了。”   “你别乱教孩子。”老太太拍了拍花锦的手背,脸上的笑容慈祥极了,“孩子,这家店很好,以后有机会,大妈再来照顾你生意,别……”店里还有她的好友与另一位店员在,老太太不好说太多,只是又多拍了几下她的后背,“要好好的,未来的路很长,满路都会盛开多姿多彩的繁花,千万不要错过。”   “谢谢您,我记下了。”看着老太太温和的面容,花锦想到了外婆。那时候外婆的病已经很重了,躺在一翻身就会吱嘎作响的木床上,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锦娃子,一定要好好念书,多读书才有出息,外婆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担心你……”   她记得自己答应了外婆,一定好好念书,考上大学,接她去城里享福。   可是没多久,外婆病逝了,她作为外孙女,只能头戴孝帕跪在孝子贤孙队伍的最后面,连给她捧照撒土的资格也没有,墓碑上更是没有她的名。   送走老太太跟她朋友,花锦情绪有些低落。谭圆担忧地走到她身边,“花花,你怎么了?”   “我想我外婆了。”花锦想挤出一个笑,却没有成功,“她临走前,让我好好读书,考上一个好大学,我却让她失望了。”   “那不怪你。”谭圆伸手抱了抱花锦,“你已经很努力做到最好了,前几年你一边刺绣,一边熬夜自学考上大学,我都看在眼里。”   “不一样的。”花锦摇摇头,自从高三那年,她家里人意外身亡,她住到大伯家里以后,命运就改变了。   高考那天,大伯一家把她锁到屋子里,无论她怎么求,怎么哭,都不愿意放她出去。就算她说,她考上大学,不花他们一分钱,他们也不同意。   大伯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大伯母说:“万一你高考的成绩太好,如果传出我们不想让你去念大学,那不是让整个村的人来戳我们家脊梁骨?”   为了他们不被人戳脊梁骨,为了让她不读书乖乖嫁人,她的未来在他们眼里,是可有可无的。   每次只要想起被关在屋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一天,她都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挣扎的怪兽,恨意滔天。而一路走来遇到的那些好心人,就是把她恨意关回去的笼子,让她一点点抓住命运的尾巴,挣扎又不甘的活着。   “来,吃个甜甜的冰淇淋。”谭圆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冰淇淋,“夏日炎炎,吹着空调,吹着冰淇淋,快活似神仙。”   冰凉甜香的冰淇淋入口即化,花锦被冷意刺得吐了吐舌头:“好冷。”   “冷才好。”谭圆见花锦情绪恢复正常,“今天的这两个订单,你准备留着自己做,还是与新请的那位同事一起做。”   “今天这两个我自己做吧。”想起这对有趣的夫妻,花锦的脸上露出了笑,“我跟他们曾有一面之缘。”   “好。” 谭圆没有意见,“但是你要注意休息,最近我妈有时候带你去拜访同行,你还要与马克那边交流沟通,店里也不轻松,现在有多了一件日常,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什么日常?”花锦微愣,店里还有其他需要天天做的工作?   “跟裴先生谈恋爱啊。”谭圆眨了眨眼,“那么好看的男人,你舍得让他日日独守空房?”   花锦“……”   “亲爱的,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不正经了。”   “没办法。”谭圆叹息一声,“天天跟你在一起,近墨者黑嘛。”   在慈善机构的工作人员眼里,裴宴是个出手大方,但却又很闲的慈善家。他每年会捐不少的金钱与公益包到他们机构,但他不像其他人一样,捐完就不管了,他几乎每个季度,都会亲自过来,查看他的善款使用流程。   这种行为已经持续了六七年,他们几乎已经习惯了。大家陪他看完善款使用流程,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拒绝他们的吃饭邀请,坐车离开时,这位裴先生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边有扶持传统艺术文化的慈善项目吗?”   “传统艺术文化扶持?”负责人微微一愣,随后解释道,“这种项目是有的,但不是专项长期扶持。非物质文化遗产这块儿,国家与政府每年投入并不小,但是效果并不算好,老手艺人年纪越来越大,年轻人对这些不感兴趣,想要长期发展下去,需要整个社会的努力,我们机构没法做这个。”   “我明白了。”裴宴点了点头,合上善款使用流程数据图,对负责人道谢,“多谢。”   “不用客气,是我们该代那些山区失学儿童,向您道谢才对。”这句话负责人说得真心实意,这些年来,裴先生在慈善方面的付出,是一笔十分巨大的开销。   裴宴不置可否,这些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他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离开慈善机构的大门,裴宴问自己的助理:“如果我打算成立一个扶持传统艺术方面的项目,需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把前期准备做好?”   助理:“如果资金充裕,大概在三个月到半年之间,就能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   他们家老板谈恋爱,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别的富豪都是送钻石送跑车,为她疯,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而他家老板不一样,跟女朋友聊个微信,时不时脸红心发慌,甚至愿意为了她,爱上整个传统艺术行业,这种爱是伟大的,高尚的,令人敬佩的。   “裴先生,这件事,需不需要跟您的伴侣商量一下?”准备花钱做这么大一件事,怎么也要说给女朋友听一听,讨她欢心吧?   “为什么要跟她商量?”裴宴不解地看着他,“我成立这个项目,是因为看到了传统艺术的不容易,跟她有什么关系?”   助理微笑:“我明白了。”   老板能把喜欢的姑娘追到手,全靠他这张好看的脸吧。   裴宴不管助理是怎么想的,他打开手机,找到花锦最新的那条朋友圈,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戳开杨绍微信号聊天框。   裴:花锦今天新发的那条朋友圈,你看到了没有,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跟在自家老爸身后,忙得晕头转向的杨绍,好不容易坐下来休息,就看到了裴宴这条消息。他好奇地打开朋友圈一看,整个人都崩溃了。   什么意思?!   这还能是什么意思,这是逼着他看秀恩爱的意思啊!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裴哥这么无聊,这种幼稚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咬牙切齿点开聊天框,噼里啪啦回复了裴宴。   冬冬:我觉得花绣师好像很高兴,应该是很喜欢你送的玫瑰花,顺便在暗暗炫耀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杨绍有气无力趴到办公桌上,被硬生生塞了一嘴狗粮,还要笑嘻嘻说狗粮真好吃的人生,简直比黄连还苦。   长得不够帅的男人,难道就没人权么?   看到杨绍的回复,裴宴嘴角勾了勾,他就知道那个女人对他很满意。嘴上说着送这么多花好麻烦,心里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小郭,明天要送的花,还是在今天那家店里订。”   助理:“好的,裴先生。”   昨天晚上老板让他订花的时候,没说明天也要送的事啊。   花锦与谭圆吃完冰淇淋后,又开始刺绣的工作。不过今天可能是注定故人再见面的日子,花锦刚拿起针没绣过多久,又来了一位与她认识的人。   再次踏进这家店,周栋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当他看到绣架旁,低头安静刺绣的花锦那个瞬间,他后悔了。   也许他不该出现在这里,打破她的宁静。她为什么会失踪,为什么不参加高考,为什么再也没有跟班上任何一个同学联系,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准备往外走。   “周栋?”   周栋全身一怔,他转身望去,与花锦四目相对。花锦的眼神很平静,仿佛这些年,就这么平静的过去,而他只是她人生中偶然出现的过客。   在花锦叫出他名字的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释然,缭绕在心头多年的结,仿佛一下子解开了大半。   “我……”周栋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对不起。”   放下针,花锦站起身对谭圆道:“汤圆,我出去一会儿。”   “好、好的。”谭圆点头道,“店有我看着呢,不用担心。”   花锦拉起包包,走到周栋面前道:“请跟我来。”   周栋木讷地跟在花锦身后,来到附近一家休闲饮吧坐下,花锦把饮料单递给周栋:“前几次的事情,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周栋连连摆手,笑着道,“你现在过得好,其实挺好的。”那时候太多关于她的传言,但每个都传言都那么不好,他很庆幸,花锦比传言中的她幸运。   面对曾经暗恋过的小女生,周栋有些束手束脚,而花锦高中的时候,跟周栋本来就没有太多交情,所以两人坐在一起,相隔了七八年的时光,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点好饮品,花锦道:“这些年,同学们还好吗?”   周栋点头又摇头:“有些好,有些不太顺利。”他没有问花锦,之前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而是顺口提起一些同学的近况。   这些名字,在花锦的记忆中,有些已经模糊,但她却没有打断周栋的话,直到她的手机响起。   “这么快就想我了?”花锦脸上露出了笑,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周栋看着这样的她,低下了头。   “谁想你了,我是担心你晚上不好好吃饭,把我女朋友饿瘦了。”裴宴干咳一声,“所以我决定等下带你去吃晚餐。”   “好啊。”花锦轻笑出声,“那你等下过来接我。”   “我现在不在店里。”花锦把这个休闲饮吧的地址报给裴宴,“你来这里接我,我在跟一个老同学聊天。”   “老同学?”裴宴微微皱眉,花锦跟他说过,没有上过大学,又不太想提以前的事,现在突然跟他说,跟一位老同学在喝饮料,难道是有什么意外?   “你在那里不要走动,我马上过来,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裴宴用手捂住通话孔,“开快一点。”   “好的,裴先生。”司机见裴宴脸色有些不对劲,马上提快了速度。   花锦不解地看了看手机,裴宴这个语气,听起来怎么像她被绑架了一样?挂了电话,花锦对周栋歉然一笑:“不好意思。”   “没关系。”周栋喝了一口茶,“电话里是……”   “他是我男朋友。”花锦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看着花锦这个灿烂的笑容,周栋想起了当年那个扎着马尾的瘦弱小姑娘,眼睛水汪汪地,看得让他心发慌。   “挺好的,挺好的。”他低头又喝了一口茶,茶水苦涩难耐。   “嗯,我也觉得他很好。”花锦偏头看着窗外,眼底眉梢皆是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杨绍:为单身狗呼吁,严厉谴责逼单身狗吃狗粮的恶劣行为! 第48章 爱   “当年……你为什么没有参加高考?”周栋至今都还记得, 他站在阳台上装作看风景,却是在偷偷听花锦跟女生们谈话, 花锦说过, 想要考上一所好大学。   花锦在学习上的努力, 他看在眼里,怎么都无法相信,她会主动放弃高考。   听到这个问题, 花锦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以前的事情, 我不想再提,谢谢你还记得我。”   周栋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当年,你是不是……真的被长辈逼嫁,所以才不能参加考试?”   花锦静静地看着他:“周栋,这些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说得对。”周栋喉咙有些发涩,“抱歉,我不该问这些,。看到你现在过得好, 我已经安心了。”他勉强笑了笑,“以后, 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说完这几句话,他终于放下了这么多年的坚持:“花锦,祝你余生安康。”   曾经萌芽的那份暧昧,那份还没生长便已经夭折的暗恋, 终于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份感情,生于他的年少懵懂,死于他的成熟世故,他暗恋过的那个小姑娘,干瘦坚韧,有双美丽生动的眼睛。眼前的她,眼睛仍旧那么漂亮,但这些年的时光,早已经把她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一份无缘开始的暗恋,就让它偷偷消逝而去。   周栋放下茶杯:“我的工作还没做完,该告辞了。”   “我送送你。”花锦跟着站起身,对周栋笑了笑,“祝你宏图大展。”   “谢谢。”这个有些腼腆的男人,笑起来露出了一颗虎牙。花锦忽然想起,高中的时候,这个男生曾一脸红红地问过她,想要考哪个大学。可是那天她忙着赶回去帮大伯一家割猪草,没有回答他。   “那个时候,我本来想考医科大学的。”花锦笑着开口,“做一个帅气的女医生,救死扶伤。”   周栋怔怔看着她,良久后也跟着笑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做得很好。”   “我也这么觉得。”花锦送周栋走到门口,“周栋,再见。”   周栋回身深深看了她一眼:“花锦,再见。”   他知道,以后他们不会再见了。   裴宴坐在车里,看着街头对面的花锦与周栋,没有下车。   助理担忧地看着他,老板不会生气吧?直到那个年轻男人往西走,而花小姐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他默默送了一口气。   “你走吧。”裴宴转头对他道,“我与女朋友有事,打车回家的费用,我给你报销。”   “好的。”助理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就走。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就看到高傲的老板,走过人来人往的斑马线,来到了花绣师面前,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看到这一幕,他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怎么就觉得甜腻腻的呢?   “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没想到竟然是跟其他男人喝茶聊天。”裴宴走到花锦面前,握住她的手道,“我的心,凉飕飕的。”   “那你想要怎样?”花锦仰头看他。   裴宴红着耳朵,微微低头:“我、我要你亲一亲,才能让心暖和起来。”   花锦惊讶地看了裴宴一眼,进步很快嘛,连这种撒娇的话,都说得出来。   “看着我做什么?”裴宴见花锦盯着自己不动,耳朵红得快要滴血,“还不快亲。”   轻笑一声,花锦踮起脚亲在他脸颊旁:“心口有没有暖一点。”   “暖了一点点,还有些冷。”裴宴嗓音暗哑,偏了偏头,“这边也要。”   “真是拿你没办法。”花锦在他另外一边脸也亲了一下,扯了扯他的衣角道,“还在外面呢?”   裴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果然有人偷偷望向他们,他握紧花锦的手,“他们这是在羡慕你有我这么好的男朋友,走,我带你去吃晚餐。”   “我觉得他们是在羡慕你有我这么好的女朋友。”花锦笑哼哼道,“你说是不是?”   裴宴看她。   花锦瞪了回去:“难道我不好,不漂亮?”   裴宴:“……”   “你说得有道理。”虽然她不够温柔贴心,但……但确实很漂亮,那双眼睛仿佛有钩子似的,天天挠得他心口发痒。   见花锦露出得意的笑,裴宴无奈叹气:“晚餐我们去吃海鲜,要不要走?”   “要要要。”花锦抱住裴宴的胳膊,“美男与美食岂可辜负。”   吃完丰盛的海鲜大餐,花锦摸了摸肚子,发愁道:“天天这么下去,我肯定要长胖十斤。”   “胖点好,我看你就是太瘦了。”裴宴捏了捏她手腕,“个又不矮,结果连一百斤都没有,要再多吃点。”   “我是你女朋友,又不是你养的猪。”花锦反手捏回去,结果捏到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你有肌肉啊?”花锦撩起裴宴的衬衫袖子,这条手臂有力又不粗壮,肌肉既没有多得给人攻击感,又不会像没力气的白斩鸡。   这是一条……让人看一眼,就想把衣服全部扒光的手臂。   “你矜持点,这是大街上呢。”裴宴扯下袖子,拉着花锦大步走进车里,扭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花锦,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扒男人的袖子?”   “我又没有扒别的男人,我自己的男人,看一眼手臂都不行?”花锦干咳一声,扭头看向窗外,“不给看就算了。”   车内安静几秒后,一条卷起袖子的胳膊伸到她面前。   “干嘛?”花锦扭头看裴宴,看到了喉咙上,微微颤抖的锁骨。   “我又没说不给你看,只是外面人太多,不方便而已。”裴宴双眼平视前方,满脸正直,如果他的脸颊没有红,可能更加有说服力。   花锦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裴宴宴,你怎么这么可爱,这么好,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   什么裴宴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原本只是脸颊有些红的裴宴,在听到这句话以后,整个人都红了起来。他伸手环住扑在他身上的花锦,抬了抬下巴:“你既然做了我的女朋友,我就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这都是小事,你不要撒娇。”   靠着手臂的温热与柔软,快让他心跳紊乱了。   “让女朋友撒娇,也是身为男友的职责嘛。”花锦把头靠在裴宴的肩上,“裴宴,你真的很好。”   裴宴偏头,只能看到花锦的头顶以及小半边侧脸:“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花锦轻笑出声,抱住裴宴胳膊的手,用力了几分。   司机把车开到花锦住处的小巷外,看清这里的居住环境,司机有些意外,老板的女友竟然住这种地方?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送她上楼。”   “好的,老板。”司机看着两人下车,牵着手慢慢走近破旧的小巷,把目光收了回来。   “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带你去挑礼服。”裴宴把花锦送到楼下,“我表姑婆的寿宴,要办整整一天,你明天恐怕不能去店里了。”   “这事我已经跟谭圆说好,不够之前杨先生说过要去店里接我,你如果忙的话,让杨先生过来也一样。”   “怎么会一样,我是你的男朋友,来接你天经地义。”裴宴挑眉,“杨绍最喜欢向漂亮女孩献殷勤,你离他远一点。”   “连你朋友的醋也吃?”花锦笑眯眯看他。   “谁吃醋了?”裴宴梗着脖子道,“我这是提醒你而已,你去睡觉吧,我回去了。”   “哎,等一下。”花锦抓住他的衬衫下摆摇了摇,眼波盈盈地看着他。   “怎么?”裴宴回头看他。   “晚安吻,不要啦?”花锦眨了眨。   裴宴全身僵硬地愣住,盯着花锦看了一秒钟:“要。”   花锦上前一步,踮起脚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晚安。”   裴宴搂住她的腰,低头吻住她的唇,哑声道:“这是回礼。”他松开花锦的腰,“晚安,上楼去吧,我在这里看着,等你上去再走。”   摸了摸嘴角,花锦转身走上楼,爬上四楼站在阳台上往下面看,裴宴还站在那里。   尽管夜色昏暗,但是花锦就是觉得,裴宴在看着她。   她拿出手手机,点开聊天框。   繁花:回去吧,早点休息。   站在楼下的裴宴挥了挥手机,转身缓缓走进巷子里。看着他慢慢离去的背影,花锦不自觉笑出了声。   直到裴宴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她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扬起的幅度,还没有降下去。   裴宴回到家,打开某个情感论坛,搜索“在相处中如何逗女朋友开心”这个问题,答案五花八门,点赞比较高的一个答案竟然是,对不起,我没有女朋友。   裴宴挑了挑眉,这个网友没有,但他有啊。   熬过一天工作的摧残,杨绍躺在床上跟朋友打游戏,打到一半忽然微信提示他,他被裴宴拉进了一个群里。   裴哥这样的人,竟然主动建群拉人了,出去约会喝到了假酒?他顾不上游戏,直接点开微信,点进了群里。   群里除了他跟裴哥外,还有两三个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伙伴。   冬冬:裴哥,你是看到七夕节快到了,建个群秀恩爱给我们看吗?   裴:嗯。   冬冬:……   一百万太少:……   绝世大帅哥:……   我的女儿是天才:太好了,今天七夕节终于有人跟我一起为难送什么礼物了。   杨绍沉默,所以他们三个单身狗,为什么要在这个群里接受精神上的摧残?   冬冬:@我的女儿是天才沈哥,你说这种话,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我的女儿是天才:没有。   裴宴去楼下倒杯水的功夫,再回来的时候,这个仅有五人的小群已经有几百条聊天记录。他打开群看了一眼,表哥沈宏正在群里秀孩子,杨绍跟其他两个在聊明天有哪些客人。   明明是鸡同鸭讲,也难为他们能聊这么多。看着他们发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表情包,裴宴忽然有些后悔,他不该建这个群,三个单身汉,一个炫娃狂魔,能出什么好主意?   这厢花锦洗完澡,想到明天要以裴宴女朋友的身份去参加长辈寿宴,于是翻出一张价格昂贵的面膜敷在脸上,打开电脑看综艺节目。   节目中,一个选手为了卖惨,说自己最穷的时候,天天吃泡面。花锦看了以后,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裴宴的聊天框。   繁花:刚才看综艺节目,有个选手卖惨,竟然说自己最穷的时候吃方便面,这也太假了。   裴:都已经吃泡面了,还不穷?   繁花:真正穷的人,谁舍得吃几块钱一包的方便面。到副食店买一把挂面,能吃好几顿,还没有一包方便面贵。   这次的消息发出去以后,裴宴过了将近一分钟才回复。   裴:那没钱的人,一般都怎么过?   繁花:挂面加馒头白米饭,管饱又实惠,偶尔加一把小青菜,或者一颗鸡蛋,还能补充营养。   跟裴宴吐槽完这个卖惨的选手,花锦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继续看节目。过了一会儿,等她拿起手机时,发现裴宴竟然连续给她发了几十个红包。   繁花:?   裴:有了我,你以后不会再过这样的日子。   花锦哭笑不得,没想到裴宴会想这么多。她揭下脸上的面膜,洗了一个脸后点开视频通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视频里,裴宴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刚洗完澡出来,花锦偷瞄了几眼他胸口露出来的锁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经一些:“你快去把头发吹干。”   “没事。”裴宴起身拿了条毛巾盖在头发上,“你刚才在看什么?”   花锦把镜头移到笔记本屏幕上:“就是这个。”   裴宴看了眼,台上的选手在哭,评委也在哭,他皱起眉:“什么乱七八糟的节目。”   “用来打发时间的。”把镜头调回来,花锦的目光不自觉又移到了裴宴的脖子以下,忙干咳几声:“这么早,你准备睡了吗?”   裴宴擦着头发:“没有。”   “那你陪我聊一会儿天吧。”花锦拿着手机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我睡不着。”   “好。”裴宴把毛巾扔到一边,顺手拨弄了几下头发,“你想听什么?”   “不知道。”花锦盘腿坐着,“随便说说。”   裴宴没有跟女孩子单独聊视频的经验,他看着视频里的花锦,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刺绣的吗?”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我被师父绣出来的绣品吸引,后来师父见我对刺绣感兴趣,就收我为徒,教我各种针法。”安静的夜晚,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跟恋人聊一些不对外人言的事情,“我师父就是谭圆的母亲,你应该知道的。她总是说,传统手艺行业越来越不受重视,能收到我这样的徒弟,是她的幸运,其实真正感到幸运的人,是我。”   “你很喜欢刺绣?”看着花锦脸上的笑,裴宴柔声问。   “喜欢。”花锦打了个哈欠,“能让这种美让更多的人喜欢,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绣的不是花,而是一个个美丽的梦。”   裴宴安静地听着,花锦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说谭圆家人对她多好,说她曾经绣过哪些东西,说起与马克的合作,但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学刺绣以前的人生。   看着捧着手机已经睡着的花锦,裴宴失笑,声音温柔如水:“晚安。”   不过已经睡着的花锦,没有回应他。   第二天早上,花锦被裴宴带到造型工作室,看了眼工作室里面带微笑的工作人员,偷偷对裴宴道:“亲爱的宴宴,按照偶像剧原理,我等下换好衣服,化好妆,是不是就该艳惊四座,让所有女人都自惭形秽了?”   裴宴:“……”   “你平时看的都是什么东西?”   “霸道总裁跟他的小娇妻。”   裴宴若有所思地看着花锦,难道她是在暗示他,想嫁给他,与他成为夫妻?   “你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花锦捂着自己的胸,“好不正经哦。”   “你还是去换衣服吧。”裴宴忍无可忍地把她牵到更衣室外,“再胡闹,我就亲自给你换衣服,你信不信?”   花锦默默后退一步:“没想到,你人长得这么好看,思想却这么……邪恶。”   裴宴忍不住揉额头,无奈道:“进去换礼服。”   “等等。”花锦再次笑嘻嘻地抱住裴宴手臂,“虽然我很喜欢惊艳全场,但是这么花你的钱,别人会误以为我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那多不好。明明我是为了你的颜值……”看了眼裴宴铁青的脸色,“还有你的爱,才跟你在一起的。”   “既然你爱我,那就要明白什么叫爱屋及乌。”裴宴把花锦推进更衣室,懒洋洋道:“钱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你连我的钱都不喜欢花,又怎么谈得上是爱我?”   花锦:“……”   这话……好像有些道理?   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牌爱屋及乌的新意:爱我,就要爱我的钱,这就叫爱屋及乌。   花锦:我爱的那个人,他像是一道光。 第49章 寿宴   换上量身定做的礼服, 花锦就开始被工作人员弄头发,弄皮肤, 就连指甲都重新弄了一次。   靠坐在躺椅上, 花锦侧头看坐在沙发上的裴宴, 感觉自己此刻度日如年,变美真是不容易。   “无聊了?”注意到花锦百无聊赖的表情,裴宴走到她身边, “要不玩一会儿游戏?”   “还好。”花锦忍住想要打哈欠的欲望,“现在几点?”   “还早, 时间来得及。”裴宴看了眼手表,“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   花锦注意到给她做美甲的女员工在偷笑,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弯下腰。   “怎么了?”裴宴弯腰靠近她。   “你讲的笑话,给我一个人听就好。”花锦在他耳边悄悄道,“才不给别人听。”   “好。”裴宴觉得自己靠近花锦的那只耳朵有些发烫,“只给你一个人听。”   自己的女朋友都这么说了,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宠着。   做完所有造型, 花锦终于能够站起来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果然比平时更好看,她扭头看裴宴。   不等她问,裴宴就道:“很漂亮。”   花锦皮肤白,肩膀有好看, 这种一字露肩红礼服很适合她,为了配花锦身上这件礼服,他特意选了一条红色的领带。   他虽从未跟人谈过恋爱,但是在这些小细节上,却无师自通。   杨家老太太过大寿,是件不小的事情,各家晚辈,与杨家沾亲带故的人,都来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杨绍今天打扮得格外正经,为了招呼客人忙得脚不沾地,原本想向他打听一些消息的人,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森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徐长辉走到陈森身边,笑着道,“我还以为你像陈江一样,去帮杨绍招呼客人去了。”   陈森瞥了他一眼,摇晃着杯子里的香槟,没有说话。   见他不搭理自己,徐长辉也不生气,反而在他旁边坐下:“上次带陈江出去玩,害得他出了车祸,这事是我做得不对,还请森哥不要放到心上。”   陈森嗤笑一声:“徐长辉,有事就直接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我脾气差,耐性也不好,听不来这些弯弯绕绕的话。”   “瞧您这话说的,我只是见你独自一个人坐在这里,想要过来陪你说说话……”   “我如果是你,今天就不会过来。”陈森直接打断徐长辉的话,“你得罪裴宴的事情还没过去了,不怕今天他看到你,直接下你的脸面?”   前些日子,徐家一直托人帮他们向裴宴说好话,前几天还求到了他爷爷面前,可是裴宴是什么样的性格,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了,谁有那么大的面子?   徐长辉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陈森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分明就是把他面子放在地上踩:“我还以为森哥跟其他人不一样,根本不会把裴宴的怪脾气放在眼里,没想到……”他呵呵一笑,“没想到不过如此。”   “老子生来就欺软怕硬,用不着你用激将法来刺激老子。”陈森哼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老子脸上刻着蠢货两个字?”   徐长辉面色铁青,没有说话。   “挑拨离间这种手段,徐毅那个老狐狸来用还差不多,就你这不大的金鱼脑,就不要出来惹人笑话了。”陈森冷笑,“我陈森虽然不入裴宴的眼,但还没到碍他眼的地步,你自求多福。”   看着陈森得意离开,徐长辉气得一口喝完杯中的香槟,想要摔了手中的杯子发泄怒火,又想起这是杨家老太太的寿宴,他如果摔坏杯子,恐怕要把杨家也得罪了。意识到这一点,他只好把心头那团火压了下去。   自从上次在孟家闹出事情以后,那些常与他约在一起玩的兄弟哥们,就不怎么出门了,这个说要跟着打理生意,那个说生病要休养,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   他爸说,徐家行事谨慎,不像裴宴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发起疯来就不管不顾,像裴宴这样的人,只要稍微正常一些,就不像招惹。   有时候他忍不住想,凭什么裴宴就能活得不管不顾,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他有钱还没爹妈管着,就算发疯也没人能拦着。   “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徐思看到徐长辉脸色阴沉地坐在角落里,坐在他身边,神情温柔道,“长辉,你不要跟二叔生气,他也是为了你好。等裴宴来了,你就向他陪个不是,今天有这么多长辈在场,又是杨家老太太的生日,他就算不给我们徐家面子,也要给杨家的面子,不会让场面闹得太难看。”   “思姐,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他道歉,我以后哪还有脸出去跟人玩。”徐长辉见来的是徐思,脸色好看了一些。   “我知道你感到委屈,但你是为了二叔,为了我们徐家牺牲,你的不容易我们都看在眼里。”徐思拍了拍他的肩,“如果裴宴还带了那个女伴来,你就向她道歉,女人心软,只要你姿态放低一点,把平时哄女人的殷勤小意拿出来,肯定能获得她的原谅。”   想起那个叫花锦的女人,徐长辉眉头皱了皱,那天如果不是花锦,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想到这点,徐长辉摇头:“思姐,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这样温和大度,那个花锦不是什么好东西。”   弯了弯嘴角,徐思小声道:“花绣师的来历我请人查过了,来自偏远的穷山村,做过服务员、外卖员,甚至还在天桥底下贴过手机膜,这几年跟着一个没什么名气的蜀绣师学刺绣,倒是学着文雅讲究起来,恐怕连裴宴都不知道,这个女人以前是做的是饭店服务员。”   “平时裴宴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却被一个做服务员的女人哄得团团转。”徐长辉心头快意万分,“等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女人是个服务员,看他的脸往哪儿放。”   “长辉,你不要这么说。”徐思叹息道,“她从穷乡僻壤来到这里也不容易,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一路走来也是靠自己,你把这些事情闹大了,虽然能让裴宴面上无光,可她的未来也会受到影响,算了吧。”   “思姐,你怎么就这么傻。”徐长辉道,“这个女人能把裴宴哄到手,又怎么会是个简单的女人,就你以为她是单纯无辜,自立自强的小白花。这些事你不要操心,我心里有数。”   徐思愁得皱起眉来:“这些都是小事,我们当务之急,是先让裴先生不再记恨我们徐家。”   “要不是那个女人挑衅我,我又怎么会发火。”徐长辉骂道,“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个臭婊子。”   徐思眉头皱得更紧,花锦故意挑衅长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   她看了眼徐长辉,难道是因为她那天故意靠近裴宴,引起花锦不高兴了?她靠近裴宴时,花锦看不出有半点不对劲,没想到转头就用这种阴狠的手段。   没想到裴宴竟然会栽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   花锦与裴宴的出现,几乎称得上是万众瞩目。自从裴宴发了那条朋友圈以后,他谈恋爱的消息,就传到各家男女老少耳中。很多人都在猜测他的女朋友是谁,会不会是孟家聚会上的那个蜀绣师,但裴宴没有发过她的照片,与他交好的人又不露口风,所以谁也不敢肯定。   当他们看清挽着裴宴手臂的女人时,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是个跟裴宴走到一起,却不被映衬得黯淡无光的女人,看裴先生在下台阶时,细心扶着她腰肢的样子,就知道两人感情极好。   仅一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看来这确实是女朋友没错了。   裴宴带着花锦去见坐在主座上的杨家老太太,花锦对他小声道:“每次跟你走在一起,我都觉得四周的目光格外耀眼。”   “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裴宴对她道,“杨绍的奶奶,与我祖上同出一宗,是我的远房姑婆,虽然已经隔着好几辈,但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断来往,你随我教她一声姑婆就好。”   花锦点了点头。   杨学绅看到裴宴与花锦过来,笑着招呼两人落座。他对花锦的态度亲近又不谄媚,让花锦自在了很多。   “是小宴来了?”杨家老太太听到裴宴的声音,忙把放到桌上的老花镜戴上,高声问,“小宴有没有带她女朋友来?”   “妈。”孟颖哭笑不地起身招呼已经进屋的裴宴与花锦,“裴先生、花绣师请坐。”她对花锦特意解释道,“我妈听说裴先生交了女朋友以后,就很高兴,一直念叨着想见见你,你不要介意。”   “不会。”花锦回以一笑,她看了眼说话的女人,穿着得体的礼服,保养很好,凭外貌很难判断出真实年龄,应该是杨家老太太的女儿或是儿媳。   “这是杨绍的母亲,孟姨。”裴宴牵着花锦的手,对孟颖道,“孟姨,这是我的女友花锦,姑婆很喜欢的熊猫绣手帕,就是她绣的。”   “原来你就是那位非常了不起的绣师,快请坐。”孟颖亲切地握了握花锦的手,“你绣的熊猫手帕,真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家里人都很喜欢。”   “您谬赞了。”花锦察觉到杨家人明显的亲近之意,笑容真诚了几分,跟着裴宴在杨家老太太面前坐下来。   “你就是小宴的女朋友?”杨家老太太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相貌很慈祥,笑起来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亲近,“长得真标志,小宴这孩子有本事,这么好的姑娘,都能哄回来做女朋友。”   “姑婆,这是我用真心求来的女友,可不是哄骗来的。”裴宴把准备好的寿礼双手捧到杨老太太面前,“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花锦也把自己准备好的手绣披肩拿出来:“姑婆,祝您松鹤年年,岁在千秋。”   “谢谢,谢谢。”拿着两位小辈送的礼物,老太太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抓起桌上的零食,一个劲儿往花锦手里放,“小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女孩子这么温柔。来了这里不要拘谨,当做自己家就好。”   花锦扭头看裴宴,裴宴红着耳朵偏过头去。   “裴宴对我很好,能遇到他,是我的福气。”花锦把手里的零食放到裴宴的西装口袋里,对杨家老太太甜甜一笑,“不知道我前段时间绣的熊猫绣屏,您老可喜欢?”   “喜欢,非常喜欢。”提到熊猫绣屏,杨家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更浓,“我已经把它摆在房间里了,早上起床就能看到。”   “您能喜欢就好。”花锦眯起眼睛笑,显得腼腆又温柔。   杨家老太太越看越觉得喜欢,她转头看向裴宴:“带花绣师去四周转转,老陪着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意思。”   “陪着您怎么就没意思了。”裴宴笑道,“我跟花锦都没有亲近长辈在身边,跟你说话可有意思了。”   “我虽然年纪大了,还是知道破坏小年轻谈恋爱的叫电灯泡,你们自己玩去,不要在这里影响我。”杨家老太太把花锦跟裴宴赶了出去,转头对儿媳孟颖道,“看到小宴有女朋友,我也放心了。”   孟颖失笑:“这就是缘分,你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刺绣,小宴喜欢小姑娘这个人。”   “等下你们把红包准备好,小宴没有长辈,人家小姑娘第一次以他女朋友身份上门,按规矩是要给红包的。”杨家老太太道,“不要让人家小姑娘以为,我们对她不满意。”   “好,你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孟颖扭头看了眼丈夫杨学绅,夫妻二人走出房间,孟颖道,“看来妈很喜欢这位花绣师。”   杨学绅闻言苦笑,就连裴宴都交女朋友了,也不知道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要玩闹到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杨家的庭院比孟家大,来往的客人花锦一个都不认识,好在她有一个金大腿男友,不管谁过来说话,她只需要做一个完美的金大腿挂件就好。   可惜她的好心情,在看到徐长辉出现的那瞬间,顿时消失殆尽。   “裴先生,花小姐,上次我喝多了酒,有得罪的地方,请多多见谅。”徐长辉拦在花锦面前,“这些日子,我一直很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得到二位的原谅,对不起。”   上次的闹剧,很多人都有所耳闻,见徐长辉主动道歉,都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到三人身上。   花锦靠着裴宴没有说话,看样子像是被徐长辉吓到了,瞧着有些楚楚可怜。众人忍不住怀疑,徐长辉的言行究竟有多荒唐,才把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吓成这样。   “我说过了,以后不希望你出现在我眼前。”裴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徐毅,冷笑一声,“世界上最廉价的话,就是对不起。”   “我……”徐长辉把目光投向花锦,“花小姐……”   “亲爱的,人家害怕。”花锦抱着裴宴的手臂,像是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十几步外,徐思看着花锦矫揉造作的模样,眼中露出冷意。她打开颤动了几下的手机,查看了最新一条消息。   【六年前的深夜,徐先生酒驾闯红灯,让一位行人受伤严重,受害者名为花锦。】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我不高兴,说对不起也没有用。 第50章 真心   “让开。”裴宴不顾四周人的目光, 面无表情地看了徐长辉一眼,“我的耐性不太好。”   听着四周的偷笑声, 徐长辉忍了忍, 往旁边退了一步。   不再看徐长辉做戏, 裴宴拉着花锦的手,在众人瞩目走向杨家的小花园:“孟姨种的花很漂亮,我带你去看看。”   “好。”花锦跨上台阶, 回头看向身后众人。正在偷看的人们见她忽然回头,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与身边人攀谈起来。花锦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与徐思的双目对上。   身为女人,她一眼就看得出,这个与徐长辉关系很亲近的女人,并不太喜欢她。   不过这又如何呢?她又不是金钱万人迷,何必让所有男人女人都喜欢?想到这,她勾起唇角朝清浅一笑,就像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即将登上女王宝座, 在嘲讽她的手下败将。   这个带着挑衅意味的微笑,让徐思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她想撕烂花锦的脸,就像当年欺负那些她看不惯的同学一样,狠狠的欺负他们,把他们的自尊踩到地上。   她深吸一口气, 准备回以花锦一个同样完美的笑容,可是等她再次抬起头时,花锦与裴宴已经手牵手地离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在这个瞬间,徐思觉得花锦比那些装模作样的塑料姐妹可恶多了。   “我不喜欢那个徐思。”走在杨家的花圃里,花锦的手指勾着裴宴的手指,慢悠悠地走着,“你说得对,一个喜欢霸凌其他同学的人,本性不会好到哪里去。”   “怎么忽然有这种感悟?”裴宴扭头看了她几秒,“难不成……吃醋了?”   “吃醋怎么了?”花锦瞪他一眼,“不能吃?”   “吃吃吃,随便你吃,想吃什么口味我给你买。”裴宴连连摆手,“以后看到她,我保证绕得远远的,好不好?”   “我是那么霸道的人嘛?”花锦轻哼一声,“恋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我相信你肯定不会跟其他人眉来眼去,对吧?”说完,她看了眼裴宴腰部以下的各个器官。   裴宴:“……”   到了中午寿宴的时候,花锦发现跟裴宴坐一桌的,大多不是晚辈,而是四十岁往上走的中年男人,她坐在裴宴身边,收到同桌女士们的友好微笑。   菜肴精致,每道菜的摆盘就像是艺术品,看了眼同桌的人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花锦也优雅地保持微笑。   裴宴扭头看了眼花锦,把她喜欢的一道菜夹到她碗里:“尝尝合不合胃口。”   看着碗里的菜,花锦也不再装模作样,埋头就吃。   坐在她另一边的女士见了,笑着道:“裴先生真是个贴心的好男人。”   她的丈夫闻言,赶紧夹了一只虾放在她碗里,对裴宴道:“今天有裴先生在,我们这些男人都被比下去了。”   其他男士纷纷附和,女士们也趁机捧了裴宴几句,也有夸花锦身材好,长得漂亮的,态度友好得让花锦开始怀疑,那些豪门电视剧都是骗人的。按照电视剧套路,灰姑娘跟有钱人出席总要场合,总是会被其他人说闲话,或是故意挑衅,到了她这里,就全是恭维了。   裴宴又给花锦夹了两道菜,微微笑道:“不对自己喜欢的人好,还能对谁好?在座各位长辈就不要打趣了,我们家花花脸皮薄,都来夸我就好。”   在座众人哪会听不出裴宴话里的意思,这是把女伴当做自己人护着了。一位跟裴宴关系还不错的男士当下便道,“看来裴先生好事将近,到时候我们还要厚脸来喝杯喜酒。”   “到时候还请各位赏脸。”裴宴放下筷子,举起酒杯,当着众人的面,轻啜了一口。   这是连结婚的打算都有了?   同桌众人暗暗吃惊,他们可是听说裴宴的女友身份非常普通,没想到……   在座诸位都是人精,哪还不明白花锦在裴宴心中的地位,对花锦的态度更加亲近,几位女士甚至主动跟花锦交换了联络方式。   饭吃得差不多,为了应付同桌之人的热情,她的脸都快笑僵了。在桌子上戳了戳裴宴的腰,裴宴转头看她。   “我去个洗手间。”花锦在他耳边小声道,“一会儿就回来。”   “我送你过去。”裴宴站起身来。   “不用了。”花锦把他按了回去,“我又不是三四岁小孩子,连去个洗手间都要你陪。”   在座诸人看着裴宴被女友推回座位,他的女友头也不回地走远,差点没忍不住笑。世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裴宴多大脾气的人,在他女友面前,乖得跟个什么似的。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真是千百年都不变的道理。   洗干净手,花锦拿出包包里的口红,打算给自己补一补。洗手间外走进来一个人,看了她一眼,站在了离她一步远的地方。   “花小姐皮肤白,涂什么色号的口红都漂亮。”徐思看着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偏头对花锦笑了笑,“不过人的青春只有短短几年,要跟人相处一生,最重要的还是修养与眼界,你说对不对?”   抿了抿唇,让口红看起来自然一些,花锦回以一笑:“谢谢夸奖。”   徐思脸上的笑意微僵,这话不是在夸她长得漂亮!   “花小姐可能不太熟悉这个品牌的口红,抿唇只会影响它的色泽与自然度,以后还是不要用这种方法了。”徐思似笑非笑道,“不然让别人看见,会笑话你的。”   “竟然是这样吗?”花锦叹息一声,幽幽道,“家里的口红太多,我这个人又马虎,总是懒得记它们的用法。好在我皮肤白,嘴唇够润,随便涂一下就好看,不然还真要闹笑话,多谢徐小姐提醒。”   “花小姐对自己很自信?”徐思拧开自己的口红,看镜子里的花锦,眼中露出嘲讽之意,“所以才能勾引到裴宴,借他的手来替你报仇?”   “徐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花锦收起口红,挑眉笑道,“还是说,你对我与裴宴之间的恋情有什么不满?”   “山鸡嘛,总是想要变凤凰的。”徐思冷笑,“人之常情。”   “有句话说得好,感情是当事人自己乐意的事,哪容得其他妖魔鬼怪来反对。”花锦勾唇一笑,“可惜有些出色的人,就喜欢山鸡,不知道哪知凤凰被气死了。在凤凰窝里出生的凤凰多了去了,可惜总有那么一两只凤凰发瘟不争气,最后只能被气死咯。”   徐思脸色彻底沉下来:“花锦,如果让裴宴知道,你是为了报复徐长辉,才与他在一起,你觉得他会容忍你的欺骗与隐瞒?”   “为了报复徐长辉?”花锦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冷冷地看着徐思,“发瘟的畜生,配得上报复这两个字吗。”   说完,她猛地靠近徐思,吓得徐思往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花锦握住徐思拿口红的手,往她脸上狠狠一划,口红在她脸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抱歉,手滑。”花锦后退两步,看着气得发抖的徐思,妖娆笑道,“你如果敢还手,我就出去跟裴宴说,你仗着家世比我好,在洗手间欺负我。”   “花锦,你竟然这么阴毒……”   “嘘。”花锦把食指比到嘴边,“小声一点,像我这种费尽心机想嫁入豪门的女人,最擅长搬弄是非,到时候吃亏的可不是你。”   顺手抽了两张纸巾塞到徐思手里,花锦温柔一笑:“徐小姐可真不小心,补口红怎么补到脸上去了,快擦擦。”   徐思气得面色清白,看着故作温柔的花锦,恨不能伸手掐死她。   “徐小姐,请人查到别人的隐私,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花锦在徐思耳边轻声道,“我啊,最大的缺点就是特别记仇。”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环绕,徐思看着笑意盈盈的花锦,莫名的恐惧从脚底窜到头顶,她往后退了一步,直到碰到冰冷的洗手台,才让她冷静下来:“花锦,你不要得意,等裴宴甩了你,我让你好看。”   “有本事你下你现在就来找我麻烦呀。”花锦嘻嘻一笑,“可惜你不敢,真可怜。”   眼见徐思快要被自己气得失去理智,花锦拎起自己的小包,朝徐思做了一个飞吻:“下次我们再一起玩,拜拜。”   “啊!”看着花锦摇着腰肢离开,徐思看着自己的脸,把口红扔进垃圾桶里,气得双眼充血。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贱的女人,这么贱!这么贱!   “怎么去了那么久?”裴宴注意到花锦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事。”花锦勾起嘴角,在他耳边小声道,“刚才借着你的势,狐假虎威了一回。”   “是谁找你麻烦?”裴宴显然不在乎事情的经过与结局,只想知道事情的开头。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位可能对你有些意思的徐思小姐。”花锦朝裴宴翻个白眼,“人家还等着我这只山鸡被你一脚踢开,好来报复我呢。”   “胡说八道,谁说你是山鸡了?”裴宴道,“你明明是只孔雀,她一只灰毛乌鸦,有什么资格说你。”   花锦:“……”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把她跟徐思都骂进去了呢?   “以后遇到这种人,让她来找我,我来收拾。”裴宴给她舀了一碗汤,“不用你来麻烦。”   “人家可是对你有意思,你舍得?”花锦斜着眼看他。   “什么舍得不舍得,我又不是中央空调,要温暖每一个人。”裴宴哼一声,扭头道,“要哄你一个人,我已经很头疼了。”   “我们才交往几天,你就嫌弃我了?”花锦挑眉瞪他。   “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每次听我讲话,都抓不住重点?”裴宴气道,“我这句话的重点,是这个意思吗?”   “我文化水平低,抓不住重点。”花锦撇嘴,“那你跟我说,重点究竟是什么?”   裴宴:“……”   “不说算了。”花锦垂眸敛目,“反正我这只山鸡,能跟你在一起,在别人看来,已经是用尽手段了。”   裴宴等了一会儿,见花锦竟然真的安静喝汤,不再多说一个字,干咳一声,往她身边靠了靠。   花锦不理他,继续小口喝汤。   “这么小碗汤,你准备喝半小时吗?”裴宴问。   “不要你管。”   “我不管你,你要管我啊,我可是你男朋友。”   “哼。”   “我那句话的重点,是……”裴宴干咳一声,在花锦耳边小声道,“重点是,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人,除了你,再也没有人能让我动心。”   “真的?”花锦放下碗,嘴角弯了弯。   “真的。”在这个喧闹的寿宴上,裴宴认真地点头,“我活了二十七年,就喜欢你,只喜欢你。”   “我也一样。”花锦在桌子下,偷偷勾住他的无名指,笑颜如花,“只喜欢你。”   “裴哥,花姐,你们吃好了没?”杨绍跑过来,“那边场子已经准备好了,就剩你们还没过去了。”   他注意到裴宴与花锦的脸颊都有些发红,疑惑道:“你们的脸怎么红成这样,今天冷气开得很足啊。”   裴宴瞪他一眼:“知道什么妖精最讨厌吗?”   “哈?”杨绍满头雾水。   “电灯泡精。”裴宴牵着花锦站起身,走在了杨绍前面。   杨绍:“……”   他错了,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们去哪里?”花锦坐进裴宴的车里,看了眼厚着脸皮蹭上车的杨绍,“我还打算下午去绣两三个小时呢。”   “花姐,难得大家凑一块,大家都想在你这儿拜个码头,等你以后帮我们吹吹枕头风,让裴哥对我们好一点,你如果走了,下午的聚会还有什么意思?”杨绍道,“你可是拯救了裴哥二十七年单身的女神,就给我们一个膜拜你的机会。”   花锦忽然明白了裴宴的用意,他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让所有人看清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让所有人尊敬她,接受她,也是为了让她安心。   她转头看裴宴,裴宴也正看着她。   “吹枕头风是不可能吹枕头风的。”花锦灿然一笑,“我是他的女朋友,当然要帮着他助纣为虐。”   “花姐,你可不能被裴哥带坏啊。”杨绍惨叫一声,“你就救救我们这些孩子吧。”   “孩子?”裴宴好心情地挑起眉毛,“巨婴吧?”   花锦笑得扑进裴宴怀里,一边笑一边心疼自己的妆:“我的妆都笑花了,你们可真有意思。”   “嘿嘿。”杨绍挠头一笑,“花姐,裴哥是个不太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但是你要相信他的真心,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还从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好过。”   不会说甜言蜜语?   花锦偷偷看裴宴,虽然有时候喜欢脸红,但他明明很擅长说好听的话嘛。   仿佛看明白了花锦这个眼神的意思,裴宴俯身在她耳边道:“那不是甜言蜜语,都是我的真心话。”   花锦捂了捂耳朵,耳朵它怎么那么不听话,竟然开始烫起来了。   轻笑一声,裴宴扶住花锦的腰:“等下我们去的地方是个休闲山庄,里面风景不错,游戏项目也不少,不会让你无聊的。”   花锦玩着裴宴的手指:“有你这么好看的男人陪着,就算让我数蚂蚁,也不会无聊的。”   裴宴闻言笑了,就连手机有新信息提示,也没有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小日记:论气人的手段,我不是针对谁,在座都是渣渣。 第51章 暖阳   裴宴所说的休闲山庄, 与花锦想象中满是纸醉金迷的山庄完全不同,这里没有美酒加美人, 更没有遍地都是的奢华摆设, 而是一个……纯天然生态山庄。她在里面看到了孔雀、鸵鸟, 甚至连鳄鱼都有。   “这座山庄的老板,是特种经济养殖的爱好者吗?”花锦蹦来蹦去,想要吸引雄性孔雀开一下屏, 可惜这只孔雀十分高冷,拖着尾巴冷漠地转身踱步离开。   “唉。”花锦失落地放下手机, “看来今天是看不了孔雀开屏了。”   “你如果喜欢,我去让人办养殖许可证,找地方养几只。”裴宴道,“后山有跑地珍珠鸡,可以捉几只给你师父带回去。”   “要我们自己去捉?”花锦脸皱成一团。   “不用担心,里面有防护服穿。”裴宴道,“不会把身上的衣服弄脏。”   “不去。”花锦拼命摇头,“你们城里人真会玩,抓鸡也能当娱乐活动。”以前农忙的时候, 她早上起床要放鸡出圈,放学回家要喂鸡, 把所有鸡都从外面召回来入圈。   她记得小学的时候,有次放学回家,柴火锅里炖着肉,她要看着柴火, 要做作业,要帮着切猪草,还要把鸡全都招回来,忙得团团转。   炖肉一个月吃不上几次,她馋得自咽口水,做饭的时候,忍不住多放了一把米。不过等她刚把砍好的干柴放进灶膛里,就听到同村的人叫她,说她家的鸡好像吃了打过农药的东西,死在了田埂边。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害怕挨打,连忙跑出去边哭边捡药死的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妈面色铁青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两指粗的棍子,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棍子就劈头盖脸打来。   她性子倔,挨打的时候不爱求饶,只拼着一股劲儿,心里念叨,打就打,我不怕,有本事就打死我。   从她妈咒骂的话语中,她才知道,原来在她出去找鸡的时候,灶膛的火太大,把锅底烧坏了,加上她在家里砍了一半的猪草,被调皮的弟弟弄得乱七八糟,她妈气她她没有好好做家务,加上又听说鸡被药死了,哪里还能忍得下去?自然就是劈头盖脸一顿狠揍。   花锦挨过很多打,拇指粗的棍子被打断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她疼得实在受不了,在地上打着滚躲到床底下,她妈就会拿棍子狠狠戳她,威胁她,若是不出来,就滚出家门。   那时候的她胆子很小,害怕没有书读,害怕没有饭吃,更害怕被其他人欺负,只能哭着从床底下爬出来,跪在地上继续挨下一轮的打。   每次属于她的家庭惩罚,都是以挨打挨骂再跪上一两个小时作为结局。鸡被药死的那天晚上,她跪在地上,看着她妈时不时扭头观察她有没有跪端正的脸,无数次对自己说,她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逃离这种生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外面。   从记忆里回过神,花锦浅笑道:“我不喜欢抓鸡,也不喜欢养禽类。”   “那我们以后不捉也不养,我带你去捞鱼,去不去?”裴宴握住她微凉的手,“大夏天的,手指头怎么还这么凉?”他趁机揉了两下花锦的指尖,“等下捞到鱼,我带回去让帮佣做好,明天给你带过来。”   “好。”花锦小时候很羡慕村里男孩子们,可以穿条小裤衩,在鱼塘边摸黄鳝抓小虾,而她只能蹲池塘边洗衣服。   生而为女,在她童年失去了一些乐趣,但是现在有机会补回来,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幼稚。   两人来到池塘边,换上工作人员给他们的防水服,就下了池塘。池塘里的淤泥不深,进去以后,迈步还不算艰难。   “哇!”一条比手掌还宽的鱼从面前游过,花锦忍不住低声惊呼,鱼被吓得摇尾巴游走,还甩了花锦一脸的水。   “你是不是傻,捉鱼要悄悄的,就你这种水平,只有又聋又瞎的鱼,才会落到你手上。”裴宴手里拿着一个竹编罩鱼筐,在水里盖来扣去,抓到了条一斤多的草鱼,得意地对花锦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智慧与手艺。”   “那是因为我心地善良,不忍杀生。”花锦扭脸,把罩鱼筐往水里一放,喘着气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裴宴走到她面前,花锦扭头不看他。他又走了几步,失笑道:“这就生气了?”   花锦哼了一声:“对不起,我脑子笨,不知道生气是什么意思。”   “给你给你。”裴宴把挂在腰间的鱼篓打开,把抓到的草鱼放进花锦的鱼篓里,“这是你抓的,是我脑子笨,手不灵活。”   “你以为是在哄两三岁的小孩子吗?”花锦扣上鱼篓盖子,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两人面前的水,水溅了裴宴一脸。   两人的手都不干净,没法擦脸,裴宴瞪了花锦两眼,忽然俯身用脸蹭花锦的脸:“身为恋人,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分你一点水。”   “裴晏,你幼稚不幼稚?!”花锦埋头蹭了回去,这次蹭的是裴宴脖子。   “慢点,别摔水里去了。”裴宴一边忍着脖颈间的痒意,一边伸手去扶花锦,结果两人一块儿跌坐在了池子里。   “哦豁,摔跤了吧。”池塘不远处的小楼上,杨绍翘着二郎腿,看着池子里“幼儿园小朋友打闹现场”,扭头对裴宴的表哥沈宏道,“沈哥,恋爱后的男人,都这么无聊幼稚吗?”   在池塘里摸个鱼,都能打闹起来,简直……辣眼睛。   看了眼池塘里的裴宴与他女友,沈宏笑了笑:“小宴跟他女朋友都还年轻,在一起玩得开心,那是好事。”   “可是裴哥这样,变化也太大了。”杨绍把剥好的松子放在碗里,“花姐平时挺优雅的人,也被裴哥带坏了。”   听到杨绍这话,沈宏笑出声来,他端起茶杯,偏头看了眼池塘方向,暗暗叹息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你没事吧?”裴宴从水里爬出来,拉着花锦站起身:“水漫进防水服里了没有?”   “好像……没有?”花锦甩了甩手臂,有些不确定。   “你别动。”裴宴想起花锦受过伤的膝盖,有些后悔带她来玩这个。弯腰打横抱起花锦,“我带你去洗澡。”   忽然被裴宴抱起来,花锦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眼站在池边的几位工作人员,缓缓伸手搂住了裴宴的脖子。   “瞧着挺瘦,抱起来还挺沉,你是属王八的么,肉都长在骨头下面?”裴宴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踩稳,走到了池塘边上。   工作人员见他抱着人出来,还以为花锦受了伤,忙上前围住裴宴:“裴先生,我们马上叫医生过来。”   “不用。”裴宴看了眼把头埋在自己胸口的花锦,失笑道,“我带她去换身衣服。”   “好的。”工作人员有些茫然,直到裴宴抱着人走远,他们才缓缓回过神来,这是在……秀恩爱吧?   “知道王八脑袋是什么色的吗,就说我是王八?”见没有工作人员围观,花锦抬起头来,柳眉倒竖:“还是说,你想给我带绿帽子?”   “我身边有没有其他女人,你还不知道?”见花锦凶巴巴的模样,裴宴无奈叹息,“你不是绣师吗,怎么跟写小说的人一样,喜欢胡思乱想?”   “哼。”花锦学着他平时的样子,高傲的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裴宴把花锦抱到女更衣间外面,放她下地:“你进去洗澡,我在外面等着你,顺便让女工作人员送干净的衣服过来。”   花锦点头进了更衣间,朝镜子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脸上的妆花了,她忍不住低吼一声:“裴宴,还是你去做王八吧!”   竟然弄花了她的妆!   “我让人送卸妆化妆品过来了。”在关键时刻,裴宴的求生本能超越了极限,“这里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等你洗澡出来,我们陪你一起去玩。”   花锦看着镜中顶着一张大花脸的自己,捂着脸偷偷笑出声来。   这么可爱的男人,她哪里舍得让他做王八呢。   男更衣室里,裴宴换上干净的衣裤,手机从脏衣服堆里掉在了地上。他捡起手机,解锁屏幕看到有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花锦早已经有喜欢的人,接近你是为了报复她的仇人。】   裴宴嗤笑一声,把消息删除,顺便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演狗血剧呢?   等了一下午,都没有得到回复的徐思打开手机,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哪知道系统提示她,消息发送失败。   这个号码被裴宴拉黑了?   “妈的,这些男人都是猪,跟女人在一起脑子都没了,被玩死都活该。”徐思把手机砸在地上,手机在地上蹦了几下,坚强地保持住了身体完整度。   盛怒过后,徐思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裴宴虽然长得好看,但眼光也就那样,她究竟是哪只眼睛不对,竟然暗恋他近十年?   看了眼墙上的照片,徐思顿时泄气,可他……真的好看,她玩过的那几个小美男跟裴宴一比,简直就是鱼目与珍珠的差别。   可惜这颗极品珍珠,竟然让一个处处都不如她的女人夺走了,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她现在抢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的脸面!   弯腰把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徐思打开抽屉,重新放了一张手机卡进去。   【这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网址:xxx】   裴宴皱起眉头,他这部加密高级商用手机,怎么也会收到这种垃圾病毒短信?他顺手把这个号码拉黑,并且还点了举报。   花锦换好衣服补好妆出来,见裴宴正皱眉看手机:“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的问题?”   “没有,刚才收到几条垃圾短信……”   “看来搞电信诈骗的那些骗子,做事还挺讲究公平,不管有钱还是没钱,都是他们撒网的对象。”花锦道,“现在短信诈骗的内容五花八门,什么我喜欢你,我对你的话都在某个网址里,还有什么你想知道她的秘密吗,点开这里就知道等等,为了骗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感悟这么深,以前被骗过?”裴宴把她手里的脏衣服拎到手里,“这些骗子做事已经没有底线,只可惜一些被他们骗的老百姓。”   “以前被骗过一次。”花锦抬头看了眼裴宴,移开视线道,“那时候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不过幸好我比较穷,只被骗走几十块话费。”   “你呀。”裴宴揉了揉她的发顶,“先去喝点水,休息一会儿。”   “好。”花锦咬了咬唇角,她预感到,去喝水的时候,会遇到很多裴宴的朋友。   她以为自己会被当做观赏物,被裴宴的朋友围观。但是真正见到这些人以后,花锦才知道,对这些从小学习礼仪的人来说,只要他们想让人感到宾至如归,那就绝对不会让人有半点不自在。   坐在他们中间,花锦没有感到半分不自在,反而有种与他们认识已久的感觉。不管男女,他们言行都让人觉得恰到好处,跟他们聊天,实在是件非常愉快的事。   “喝点茶。”裴宴把一盏茶放到花锦面前,“这是蜀省的盖碗茶,休息聊天的时候,喝这种茶最有感觉。”   蜀省的人热爱生活,享受生活,连他们爱喝的茶,都有几分懒散闲适的味道。   花锦喝了口茶,小半碗剥好的松子又放到了她面前,这是刚才裴宴在花锦聊天的时候,慢慢剥出来的。   “啧啧啧,果然恋爱让男人变得贤惠。”沈宏的妻子,也就是裴宴的表嫂姜雨彤对花锦道,“小锦,还是你会教男人,以后你也教我两招,让我来对付你表哥。”   花锦刚准备把松子仁分姜雨彤一半,就被裴宴一把按住了:“这种献殷勤的机会,还是留给表哥吧,我剥的给你吃。”   众人哄堂大笑,有人让沈宏赶紧剥松子,不然连裴宴都看不下去了。还有人说什么嫁出去的男人泼出去的水,男生外相云云,笑闹成一团,就连空气中都是欢乐的氛围。   被他们打趣,平时脾气算不上好的裴宴也不动怒,反而笑着揽住花锦的肩:“知道我家花花地位最高,以后你们这些要借钱的,借车的,都不要找我了,我们家花花说了才算。”   “花姐,我现在抱你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花姐,求您的微信号,手机号,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弟,你叫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就是裴哥家里的那辆限量炫红跑车,能不能借我玩两天?”   “不借,不借。”花锦笑眯眯摇头,“你都说是限量车了,我哪里还舍得,胳膊肘都是朝内拐的嘛。”   一时间,众人又是笑,又是闹。沈宏笑出眼泪来:“有小锦在,小宴是保不住散财童子这个称号了。”   “散财童子?”花锦不解地看裴宴。   裴宴干咳一声,不敢让花锦知道自己花钱大手大脚,潜意识告诉他,如果花锦知道这事,肯定会在私下里收拾他:“就是夸我很有钱的意思。”   花锦:“……”   男人说甜言蜜语时是无师自通,说谎话时,是不是也这样?   笑闹过后,为了让花锦跟大家更熟悉,就带她跟其他几个女同伴一起去做面膜,集体活动有益促进感情。   看着几个女人笑笑闹闹走远,裴宴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他收到了一张图片,一张日记截图。   2012年 12月9日 阴   寒风很冷,但他的外套却很暖,我一生中,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像是天上的暖阳。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日记:我拥有了很多的阳光,我很高兴。 第52章 记录   被陌生号码接二连三发意味不明的消息过来, 裴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已经拉黑了两个号码,此人还要坚持不懈的发消息, 他就算是傻子, 也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把这个号码拨通, 对方接起电话以后,却不敢说话。   “有胆子发消息,却没胆子说话?”裴宴冷笑, “我没有时间陪你这种跳蚤玩,希望不要有下次。”   “裴先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了,听声音像是男人,但有些失真,裴宴怀疑对方用了变声器,“有些东西,就是要眼见为实才有意思,您不愿意点进网址里面去看,我只能好心帮你截图发过来了。”   裴宴冷笑一声,就准备挂电话。   “你的女朋友, 心里一直有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她的救赎, 是她心灵的寄托,可惜裴先生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变声器里的人,可能预料到裴宴想挂电话,便直接开口道, “想到裴先生真心一片,换来的却是那个女人的利用,我都替你感到不平。你知道……”   裴宴听不下去,忍无可忍把通话挂断了。   “怎么了?”沈宏年长,看出裴宴脸色不好,低声问道,“裴存海为了副食公司的事情,又找上你了?”   圆盼副食近几年利润大幅度缩水,最近又爆出质量问题,销量断崖式下跌,裴存海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不知道求了多少人,求到裴宴头上来并不奇怪。   “他?”裴宴把手机放到桌上,嗤笑道:“在圆盼副食交到他手里那一刻,这家公司跟我就没什么关系了,我管他做什么?我早就跟他放过话,做食品不注重质量安全问题,跟害人有什么差别,我如果帮他,就等于助纣为虐。”   “你这点像你妈,姑妈在她上大学的时候,看不惯一些人猎杀保护动物,就把她所有钱拿出来成立一个野生动物保护组织,揭发这些违法行为不说,还花钱宣传野生动物保护法”沈宏跟裴宴妈妈感情很深,裴宴他妈生孩子的时间比较晚,所以对沈宏这个侄儿就像亲生孩子一样。   听沈宏提起他妈,裴宴笑了笑:“有的人说我像我爸,你又说我像我妈,看来我是取了他们两个的精华。”   沈宏无奈一笑,尔后感慨道:“这些年你做事随性,对圆盼旗下的产业也不上心,花钱又……”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抬头见裴宴毫无反应,摇头叹道,“有个人陪你开开心心过日子,我瞧着也放心。”   “宏哥,你就比我大个七八岁,怎么说起话来,跟我爸似的?”裴宴往后一靠,“你放心吧,我不会把家产败光的,以后还要养老婆孩子的。”   “嗯,你记得这点就好。”沈宏觉得有些好笑,“养老婆很花钱的。”   “那倒不至于,我们家花花很厉害的,长得漂亮,花也绣得好,我如果真破产了,说不定她还会养着我。”裴宴趴到桌上,对沈宏道,“她喜欢的又不是我的钱。”   见裴宴得意自豪的模样,沈宏恍然点头:“原来弄了半天,我们裴先生喜欢的是女孩子养着你?”   “拉倒吧。”坐在旁边玩手机的杨绍抬头道,“她确实不喜欢裴哥的钱,她喜欢裴哥的脸。”   “喜欢脸怎么了?”裴宴坐直身体,瞥了杨绍一眼,“脸长在我身上,她喜欢我的脸,就是喜欢我的人。”   被裴宴那冷飕飕的眼神一吓,杨绍扔掉手机,鼓掌道:“裴哥说得有道理。”   躺在美容床上,花锦一边任由漂亮小姑娘在自己脸上敷来抹去,一边听姜雨彤讲裴宴与沈宏兄弟间的趣事。   “我跟他表哥认识的时候,他还在念初中,每次考试都拿年级前三名,很招长辈喜欢。”姜雨彤叹口气,“后来姑妈与姑父意外过世,他性格就不如小时候活泼。这几年他做事虽然随性了些,但从不荒唐,也没带哪个女孩子来跟我们见过,你是第一个,我猜也会是最后一个。”   花锦睁开眼,美容液溅到眼里,刺得她眼睛发疼。她赶紧闭上眼,小声道:“他现在……一直一个人吗?”   “他说一个人更自在,所以裴爷爷过世以后,就一直单独住。”姜雨彤是女人,知道哪些话更能打动女人的心,“但是他现在有了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花锦闭着眼低低嗯了一声。   做完美容,花锦跟裴宴玩了一会,就赶回了杨绍家。到了晚上,宾客少了很多,大家说话做事也随意了很多,不像上午那会端着仪态。   “现在都是杨家这边的自己人。”吃饭的时候,裴宴给花锦小声解释道,“孟姨是孟涛的姑妈,杨绍、孟涛、陈江是表兄弟。”   “你们有钱人的关系真复杂。”听了一大串亲戚关系,花锦觉得自己还算灵光的脑袋有些发晕,“怎么感觉跟谁都是亲戚似的。”   裴宴笑道:“没关系,反正有我陪着你,以后见面你记不住他们关系我就提醒你。”   “那倒是,反正除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很难跟他们碰面。”花锦小声道,“明天早上你不要过来接我了。”   “为什么?”裴宴眉梢忍不住挑了一下,他今天跟花锦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见他挑眉,花锦就知道他想歪了,解释道:“明天我要去马克工作室跟其他绣师见面,刺绣用的绣布,绣线,色彩明暗变换,都会影响成品的最终效果。虽然我们各自负责不同的服装,但是风格差别太大,会影响走秀效果。行程是早已经安排的,工作室那边会安排车过来接我。”   “马克?”裴宴垂着眉道,“那你离他远一点。”   “好好好。”花锦勾了勾他的手指,“自从有了你,其他男人在我眼里,就是浮云。森林里草木茂盛,我只挑你这一棵。”   裴宴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这话怎么很像渣男哄女人时,常说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什么渣男。”花锦捏了捏他的腰,“你见哪个渣男外出时,会给伴侣报行程的,我比渣男靠谱多了。”   “嗯,渣男不敢对别人说,只喜欢某一个人。但你说过,只喜欢我一人。”裴宴漂亮的双眸看着花锦,“我信你。”   花锦笑得眉眼弯弯:“你这么好,我不喜欢你,喜欢谁?”   “是啊。”裴宴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我这么好,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你如果不能只喜欢我一个,我会……”   “会什么?”   “会对你死缠烂打,让你最终只喜欢我一个。”   “出息。”花锦被他的话逗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会把我囚禁起来,不让其他男人靠近我。”   “现在这个社会,只是不让男人靠近,也不够安全。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句,非法囚禁是违法的,会被警察叔叔带走。”裴宴看着她带笑的双眼,轻声道,“更何况,我怎么舍得。”   花锦心头一颤,总觉得裴宴这句话里藏着千言万语,可是再看他的脸,除了满满的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杨家老太太的寿宴结束,花锦跟裴宴离开时,被孟姨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在手里。   “孟姨?”花锦不好意思收,想要把红包还回去。   “收着吧,没事。”裴宴笑着握住花锦的手腕,“你第一次见长辈,他们给你红包是应该的。”   “对,安心拿着,这红包是他们该给的。”杨绍道,“你如果不拿,我们才不放心呢。”   在杨家人热情的劝说下,花锦只能把红包收下来。在心里偷偷感慨,有钱人的世界真复杂,竟然喜欢给人塞红包。   上了车,花锦才对裴宴道:“好像其他人,没有拿红包哦?”   被她不解的小眼神逗乐,裴宴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说你傻,你还不承认。我第一次带女朋友正式到长辈家拜访,长辈们给你红包,就代表他们很喜欢你的意思。”   花锦脸颊有些发烧:“原、原来是这么回事。”   “等我们订婚,我们收一堆红包,等我们结婚后第一次上门拜访,你还能收一堆红包。”裴宴算了一下关系或远或近的亲戚,“能赚不少红包钱,看在红包的份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先订个婚?”   花锦:“……”   “我像为钱嫁人的女人吗?”花锦挺了挺要,粉颊带笑,“还是说,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肤浅的女人?”   “不不不,你一点都不肤浅,是我错了。”裴宴握了握花锦的手,“我们还是谈谈明天去哪儿接你吃饭的事吧。”   “出息!”花锦伸出食指戳了戳裴宴的额头,“我明天给你发消息。”   “好。”裴宴也不躲,任由花锦戳他的额头。   花锦忍不住笑骂:“傻子。”   裴宴挑眉:“能把你追到手,我还傻?”   花锦笑:“你能追到我,靠的不是智商,是脸。”   在前面开车的司机听两人互相埋汰了一路,等裴先生送小姐回了家,再次坐回车里后,小声提醒他:“裴先生,刚才您的手机忘在车里了,好像有消息提示。”   裴宴打开手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息,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这次的消息仍旧是一张截图,还有一个网址。   2012年12月12日 小雪   外套洗干净了,不过我可能永远都不能把它还给它的主人了。   裴宴盯着这张截图看了近一分钟,颤抖着手点进了这个网址。   网址跳转到一个很老旧的页面,排版十分糟糕,是十年前流行过的电子版网络记事本,很多人喜欢在这种网络记事本上记录一些喜怒哀乐,但随着空间、博客的兴起,这种老土的网络记事本早已经被年轻人抛弃,没想到有人在2012年还用这种东西。   这个账号上,最早的一条随笔在2011年7月。   2011年7月18日 晴   第一次来网吧,好紧张。   20118月11日 晴   大城市的线路好复杂,送外卖差点找不到地方。不过明天就要发工资,同事老请我喝水,我能请回去了。   2011年8月15日 雨   好多钱,我是资产上两千块的富婆啦,大城市真好   2011年8月23日 小雨   手机能打开这个网页真方便,可是流量包好贵,十五块才那么一点流量,我要节约!   看着这些内容,裴宴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意,直到他看到2011年8月29日那天的记录。   2011年8月29日 晴   我记住了他的车牌号码,世上为何会有这么好这么大方这么善良的人?   自从8月29日以后,记录便一天比一天少,大多内容都是同事很好,或是哪个客人心地善良,看到她送外卖累得满头是汗,还给她倒水之类。记录下这些的人,似乎会的东西还挺多,会贴膜,会做家务,会自己做饭,还会修水管自己换灯泡。   2012年12月9日 阴   寒风很冷,但他的外套却很暖,我一生中,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像是天上的暖阳。   看到这条熟悉的内容,裴宴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尽管不想承认,他也知道记录下这些内容是谁了。   2012年12月15日雨夹雪   感冒终于好了,我知道了他叫什么名字,明天晚上是不是可以把衣服带到他的公司楼下?   记录到了这里,忽然断了几个月,最下面一个记录的时间,却是2013年3月。   2013年3月2日 阴   他的衣服丢了,那天晚上救下我的,是他吗?   我一生不幸,但求他平安幸福。   “裴先生?”司机担忧地看着裴宴,车已经停在别墅门口很久了,但裴先生一直盯着手机没有动静,他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什么?”裴宴抬头看他。   “您的家已经到了。”司机被路灯晃了一下眼睛,刚才是他看错了吗,为什么会觉得裴先生眼眶发红?   裴宴走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司机心中担忧更甚,以往若是他深夜送裴先生下班,裴先生都会特意说一句路上小心,今天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踏进大门,裴宴手机再次响起,花锦发起了视频通话请求。   裴宴按下通话键,脸上浮出笑意:“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不好看的电视剧?”   “不是,我就是问你有没有平安回家。”花锦在视频里笑得眉眼弯弯,“看你平安到家,我就放心了。”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贴心了?”裴宴走到沙发上坐下,“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现在心虚了?”   “什么嘛,我又不是渣男。”花锦靠着床头,看着裴宴身后空荡荡的大屋,想起姜雨彤今天说的话,房子这么大,裴宴一直一个人住着,难过的时候,有没有人陪着他?想要说话的时候,有没有人陪他说话?   “嗯,我记得你说过的话。”裴宴轻笑出声,“你喜欢我一个。”   “知道就好。”花锦单手捧脸笑了,她盯着裴宴的脸看了一会,忽然面色大变,“你的眼睛怎么了?”   “什么?”裴宴捂了捂眼睛。   “有些发红。”花锦从床上坐起身,“眼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哦。”裴宴随意道,“可能是今天捉鱼的时候,碰到脏水有些过敏,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我开心着呢 o(╥﹏╥)o 第53章 蜀锦   “真的没事?”花锦盯着屏幕看了几眼, “那你靠镜头近一点,让我再看看。”   “靠镜头太近显脸大, 不好看。”裴宴扭过头, “真的没事, 你别瞎担心。”   “好啦好啦,你天生丽质,怎么拍都好看。”花锦哄道, “快靠过来,让我看看。”男人幼稚起来, 跟小孩子没什么差别。   裴宴无奈地叹口气,朝镜头靠近了几秒:“真的没什么事,你早点休息。”   确认他眼睛没有受伤,花锦打个哈欠:“红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偷哭过。”   “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裴宴站起身,“我去洗澡,挂了。”   “那……晚安。”   “等等!”   “怎么了?”花锦举高手机,平躺在床上,她看到的, 是裴宴温柔的双目。   “没、没什么,做个好梦, 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裴宴看着花锦,想伸手把她拥进怀中,“安心吧。”   花锦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晚安。”   挂断视频, 裴宴仰头靠在沙发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花锦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她受过哪些欺负,仅仅是那些寥寥几句的记录,已让他心如刀割。   七年前的花锦,还不到十八岁,从偏僻的小山村来到这座城市,该有多么的不安与彷徨。她甚至没有几个交心的同龄朋友,所以才会把情绪写在冷冰冰的网络日记上。   “裴先生?”帮佣阿姨见裴宴仰靠在沙发上,以为他喝醉了,走近问:“您没事吧?”   “我没事。”裴宴嗓音沙哑,没有放下捂在眼睛上的手:“你去休息吧。”   “那我让厨师给你做一碗宵夜?”帮佣阿姨有些不放心,裴先生这个样子,是跟女朋友吵架了?裴先生不太会跟女孩子相处,惹得女孩子不高兴,也是有可能的。   “不用了。”裴宴缓缓摇头,“我吃不下。”   帮佣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道:“裴先生,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情侣之间,最怕的就是赌气,本来两三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只要赌上气,就都下不来台了。感情这种事,不一定要争个输赢,若是感情没了,赢了也是输。”   “我知道,谢谢,你去休息吧。”裴宴放下捂在眼睛上的手,手机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眼睛红成这样还说没事,帮佣阿姨见裴宴盯着手机的脸色非常难看,识趣地走开了,她怕有她这个外人在场,裴先生会下不来台,跟女朋友吵得更厉害。   裴宴没注意到帮佣已经离开,他按下接通键,那个经过变音器处理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里传出。   “裴先生,被女人欺骗的滋味如何?”   “滚!”裴宴面无表情,“看来是我最近太好说话,让你这种阴沟老鼠,有了玩手段的机会。”   挂断电话,裴宴把这个号码,发给了助手。   徐思把变音器、手机通通砸碎扔进垃圾桶,把手机卡冲进马桶,才用颤抖的手,点开自己的好友聊天群,假装跟大家聊天聊得正开心的样子。   这件事她办得很小心,裴宴是不可能查出来的。更何况这个时候,他最关心的应该是花锦那个心上人,而不是告诉他真相的人。   想通这些,徐思一夜好眠。但是这种好心情,仅仅维持到她早上出门,见到裴宴之前。   看着拦在她跑车前的黑色车辆,徐思以为自己遇到想要绑架的人,握紧方向盘不敢下车。   “徐小姐,今日阳光正好,请您移步跟我们谈谈。”黑色汽车里走出一个人,笑容温和,言行有礼,但是徐思在看清他容貌的那个瞬间,就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裴宴的助手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裴宴已经发现……   徐思气得咬牙,是不是有病,被女朋友戴了绿帽子不追究,却跑来找她麻烦?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她拉开车门,神情自然道:“不知是你找我,还是……”   “当然是裴先生。”助手礼貌笑道,“徐小姐请随我来。”   “我们徐家与裴家有过多年的生意往来,小辈们虽然没有多少交情,但是裴爷爷在世时,我还跟他老人家一起吃过饭……”   助手没有理会徐思说的这些,他带着徐思走进一家茶坊,茶坊里静寂无声。徐思跟在助手身后,跨过大堂,来到了一间雅室的门口。   雅室的门虚掩着,徐思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到雅室上挂着名牌,上写“勿言”二字,明明只是简单雅室名字,她却觉得暗含深意,吓得手心渗出冷汗。   “徐小姐?”助手对她温和一笑,推开门微微躬身,“请吧。”   雅室的门徐徐打开,徐思抬头就看到坐在主位的裴宴。屋内茶香缭绕,两位茶博士跪坐在蒲团上斟茶,看到她起身放下茶具,退出了雅室。   “裴……先生。”徐思全身发凉,两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士越过她,走到两边坐下来。   “我的女朋友不喜欢我跟其他女人独处,所以我请了两位助理做陪客,徐小姐不介意吧?”裴宴抬起头,指了指下首的座位,“徐小姐,请坐。”   徐思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在裴宴指的位置坐下。她不知道裴宴究竟查到了多少,不敢贸然开口。   “我听说很多长寿之人,都有一个特质,那就是他们从不爱多管闲事。”裴宴转着手里的茶杯,看也不看徐思一眼:“不知道徐小姐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徐思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用手抠住裙边,才勉强压住恐惧感:“我不太清楚裴先生这话里的意思。”   一杯茶放到她面前,是坐在她右边的女助手端过来的,这个女助手相貌冷硬,身上有种杀手的感觉,徐思伸出去端茶的手,又缩了回来。   “不知道我家花锦哪里得罪了徐小姐,让你如此费尽心思来对付她?”摩挲着茶杯,裴宴嗤笑一声,“嗯?!”   “我听不懂裴先生的意思。”徐思咬牙顶住压力,“我跟花小姐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付她?”   “是啊,她跟你无冤无仇,你这么费尽心思图什么?”裴宴忽然沉下脸,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早已经害怕得不行的徐思忍不住尖叫出声。   “徐小姐胆大心细,又在害怕什么?”裴宴冷笑,“徐思,十年前你仗着家里的权势霸凌同学,没想到十年时间你还死性不改。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心里很清楚,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欺负那些同学?”无边的恐惧化为愤怒,徐思抹了一把脸上因为惊吓落出来的泪,“明明我们门当户对,可是你对那些寒酸的女同学比对我还要好,班上那个又丑又土的女生给你写情书,被别人发现,所有人都在嘲笑她,你却说嘲笑她的人是错的,还让其他同学不要欺负她。我究竟有哪些地方比不上她们,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你不要以暗恋我的借口,来粉饰过去的错误。”裴宴面无表情道,“那些同学除了家世没有你好外,处处都比你强,你拿什么跟她们比?”   “是,我在你眼里就是一文不值。”徐思抽泣道,“可惜你看上的女人,心里却装着另一个男人,你又比我强到哪里去?”   裴宴看着她不说话。   被裴宴这个眼神看得情绪崩溃,徐思推开拦在她面前的女助理,破口大骂道:“裴宴,你就是个窝囊废,被自己的女人戴绿帽子,也只敢找我麻烦。街边的地痞无赖被人抢了女人,也知道去拼命,而你连地痞流氓都不如!”   这么多年的不甘与恐惧攒在一起,让徐思情绪失了控:“你就算有无数家财又怎么样,花锦心中最重要的男人,仍旧不是你!”   “徐思。”裴宴站起身把手背在身后,神情冷漠,“我今天叫你来,是想通知你一件事。”   徐思睁大眼,理智一点点回笼,双眼渐渐被恐惧侵占。   “你好自为之,接下来徐家的生意可能会不太好做。”说完这些话,裴宴不再看她,转身朝外走。   “你不能这么做。”徐思要伸手去抓裴宴,被两位女助理拦住。   裴宴转身看她:“徐小姐,我很遗憾,在我昨天警告你的时候,你没有听我的话。”看着徐思拼命伸向自己的手,裴宴往后退了几步,“男女授受不亲,徐小姐请自重。”   助理打开门,仿佛没有看到屋内的一切:“裴先生,您订的鲜花送过来了。”   “嗯。”裴宴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把车安排好,我去接女朋友。”   “裴宴!”徐思撕心裂肺地叫喊着裴宴的名字,“如果花锦一辈子都不喜欢你,你难道就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我乐意。”裴宴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乐意……他乐意……”徐思怔怔地坐到地上,良久后又哭又笑,眼泪弄花了妆容。   花锦早就猜到,能跟马克合作的绣师,肯定是刺绣界鼎鼎有名的人物。但是当她真的见到这些绣师后,才忽然发觉,是她的想象力太贫瘠了。   这些绣师都是大佬中的大佬,花锦与他们坐在一起,恨不能当场掏出手机跟他们来几张合影。   刺绣名师们也没想到,他们中还有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湘绣大师笑道:“你们都说许老头的徒弟严柯,是我们当中最年轻的,今天小花同志一来,最年轻的宝座就要交给她了。”   几位大师都笑了起来,并没有因为花锦年轻就摆架子,反而态度亲切地问她学的哪个绣派针法。   “家师以前是蜀绣厂的绣师,后来绣厂倒闭,就自己开了工作室,便开始融合各家针法之长。我有幸学了她老人家一些针法,所以主要学的是蜀派针法,对其他绣派的特长只略懂皮毛。”说到这,花锦对众位大师谦逊一笑,“还请各位大师多多指导,若是我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请你们尽管批评。”   “小小年纪,怎么能如此谦虚。”坐在湘绣大师旁边的粤绣大师是位五十多岁,身材微胖的女性,她穿着宽松的长裙,皮肤白皙,笑起来格外和气,“我们年长的多些经验,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泛,这叫老少搭配,干活不累。”   严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休息室里欢声笑语一片,他心中暗自生疑,难道人都到了?   推门进去,他看到与粤绣大师坐在一起说笑的花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你怎么在这?”   花锦坐直身体,看清来人,起身打招呼:“严老师。”   “严柯快过来坐,这是花锦绣师,最擅长蜀绣针法。你们都是年轻人,在一起会比较有共同语言。”粤绣大师看到严柯,招呼他坐下。   “老师,我跟花绣师有过一面之缘。”严柯皮笑肉不笑道,“没想到时隔几个月,我们还会再见面。”   花锦尴尬地扯扯嘴角,她怎么会料到,几个月前的传统艺术文化展览会上,裴宴随口说她绣的东西不比许大师差那些话,会被许大师的弟子听到呢?想到这,她朝严柯笑了笑。   “原来你们认识?”粤绣大师笑道,“那就更好了,以后在合作上,也能有商有量。”   严柯瞥了花锦一眼:“您说得是。”   花锦想趁此机会多恭维严柯几句,哪知道马克带着助理走了进来,她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今天麻烦各位老师辛苦走着一趟,真是太麻烦大家了。”马克进门客气了几句,与花锦的视线对上,朝她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严柯注意到了马克的眼神,转头看了眼花锦一眼。   “展服的打样在隔壁屋,请各位老师随我来。”马克很看重这次时尚大会,所以对在座的绣师也很尊重。   花锦走在几位大师的后面,走在她旁边的严柯忽然笑道:“花绣师,果然很厉害。”   花锦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突如其来的夸奖,总是让人不安的。   但是严柯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迈着长长的步子,越过她走到了前面。   花锦:“……”   男人心,海底针。   看完服装打样,花锦选了一件露肩曳地晚礼服,负责这款的绣样。但为了刺绣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花锦向马克提了一个建议,就是服装的主要布料最好选用蜀锦,这样才能让衣服与绣纹完美融合在一起。   “我相信花绣师的判断。”马克并没犹豫太久,“我会安排人去收购最好的蜀锦,不知道花绣师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建议?”   “最天然的蜀锦,由桑蚕丝织成,只有最健康,并没有毫无瑕疵的蚕茧,才能抽丝织成锦缎。”花锦道,“蜀锦有不同的织法,成品也皆不同,有些薄如蝉翼,有些如暗夜流光,还有些华贵非常,恐怕只有马克先生您自己才知道,什么样的锦缎适合你心中的礼服。”   “如果花绣师不介意的话,不如中午我们一起吃个便饭,在服装布料上,再详谈一番。”马克温柔笑道,“还请花绣师,能给个薄面。”   “抱歉。”花锦回以一笑,笑容很柔软,但是话却拒绝得毫不留情:“中午我已经有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谁惹花花,我咬谁! 第54章 人心   没有料到花锦会这么直接地拒绝他, 他微愣片刻,随即笑道:“那真是不巧了。”   “关于礼服的绣纹, 我已经有一种想法。”花锦道, “这套礼服裙摆很长, 我想把它绣成鸟尾。”   “鸟尾?”马克略思索一番,“我这一系列的服装,主题都围绕着传统神话展开, 花绣师想绣什么样的鸟?”   “《山海经》里有记载,有种鸟名为鸾, 它长着五彩的纹路,只要它一出世,就代表着天下安宁。再延伸一点,就是在说这种鸟代表着世界和平的意义。不管从美观度,还是寓意上,都很合适。”花锦看了设计打样后,脑子里想到的第一种绣纹,就是这种鸟。   “当然,还有一种鸟也不错, 就是神话传说中的青鸟。但是从刺绣角度来看,鸾鸟绣出来的视觉感更强。”花锦笑了笑, “当然,这一切都由马克先生你来做主。如果你心中有更符合的绣纹,就全按你的意思来办。”   如何尽量完整地展现一件设计品的美,只有设计师自己最清楚, 外人可以提友善的建议,但却忌讳指手画脚。   “《山海经》?”马克看了花锦一眼,笑着道,“多谢花绣师的建议,我会仔细考虑的。”   花锦看了眼时间:“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告辞。”   “我送你下楼。”马克起身替花锦移开了挡在她前面的凳子。   “不用这么客气。”花锦失笑,“你工作忙,不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   “送女士下楼,又怎么会是浪费时间。”马克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走到电梯门口,花锦转头看马克:“送到这里就好,请你留步。”   马克按下电梯,对花锦笑道:“好吧,路上小心。”   “谢谢。”花锦道了一声谢,神情自如地往左迈了一步,离马克更远了一点。   严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走到两人中间站定,与马克寒暄了几句,电梯门开了。   “两位绣师慢走。”   “再见。”花锦跟马克道了一声别,扭头见严柯正看着自己,她疑惑地往后退了一步,“严老师?”   严柯收回目光,语气不咸不淡道:“马克虽然非常有设计天分,但这个人在感情上非常不专一。”   花锦愣愣点头:“哦。”   见她无动于衷的模样,严柯不想再多说,他单手插着裤兜:“我看过你的微博,绣得很好。如果你真想在刺绣界大放异彩,就不要只接商业订单,那些东西只能耗光你的灵气,让你的绣品变成庸俗又毫无灵气的花哨之物。”   “多谢严老师提醒。”花锦笑了笑。   “任何艺术品,在创作中太过与金钱挂钩,都不是好事。”   “可是每个创作艺术品的人,都是凡人,吃饭穿衣住房喝水都要花钱。”花锦笑容不变,看了眼严柯身上的名牌服装,“严老师可能不知道,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让自己吃饱饭又坚持艺术与爱好,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出身优渥,又能拜名师学艺,希望你能容忍别人的庸俗与对金钱的追求。”   电梯门打开,花锦走了出去,严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忘了从电梯里走出去。   “先生,餐厅位置已经订好……”   “不用了。”马克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往椅子上一靠:“如果有个女人在你提起某本书的时候,直言没有看过这本书。然而事实上,她对书的内容十分了解,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有两个可能。”助理道,“第一种可能就是她对话题不感兴趣,所以直接说没看过。第二种可能是她确实没有看过,但是为了提起这本书的人,特意看完了全篇。”   “是吗?”马克双手交握,脸上露出了笑意,“那你觉得,花锦是哪种可能?”   “花绣师?”助理有些惊讶,“您对花绣师……”   “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趣的女人了。”马克声音温柔,仿佛在说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她就像是包装精美的礼盒,表面完美无缺,但是真正让人感兴趣的,是礼盒里面的东西。”   他想做那个拆开礼盒的人。   助理沉默片刻:“先生,你对上任女友,也是这样形容的。”   “不同礼盒装的礼物也不相同,也许她能给我带来惊喜。”马克从笔筒中抽了一支笔玩耍着,他见识过无数女人,不管她们喜不喜欢他,但是面对他时,也出现过害羞、喜悦等方面的情绪。   唯有花锦不同,脸上在笑,嘴里说着谢谢,眼神却平静如幽潭,她看他的眼神跟看那些上了年纪的绣师一模一样,他的才华、温柔、外貌仿佛从未被她看进眼里。   花锦远远就看到裴宴的车停在路边,她上前敲了敲车窗,车窗打开,裴宴坐在驾驶座上。   “上车。”裴宴探身给花锦打开车门,“吃完饭我再送你回工作室。”   “等下,我看看你的眼睛。”花锦坐进车,靠近裴宴身边,伸手撩起他的眼皮,“看来真没事,就是血丝有些重,你昨晚没睡好?”   “你是要看我的眼睛,还是想戳瞎我?”裴宴闭上眼,揉了揉眼皮,“昨晚水喝多了,有些失眠。”   “睡前一个小时,喝点牛奶会好些。”花锦扣上安全带,“我们去哪吃饭?”   “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失望。”裴宴发动汽车,“今天的工作顺利吗?”   “刺绣大师们为人亲切又和蔼,对后辈也很照顾。”花锦笑着点头,“只是跟他们坐在一起聊天,都让我觉得眼界大开。”   “看来我这个男朋友比不上刺绣大师们有魅力,你见到我也没高兴成这个样子。”裴宴叹气,“我这个男朋友,连个刺绣都不如。”   “别撒娇。”花锦失笑,“好好一个人,跟刺绣争什么宠。”   “那你说,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男人了?”裴宴把车停下,看着前方的交通指示灯,“我现在不高兴,必须要你说好听的话,才能哄回来。”   “是你是你还是你,最爱的只有你。”花锦无奈地看着裴宴,“裴宴宴,你今天怎么回事,年纪一大把还向我撒娇?”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绿灯亮起,裴宴继续开车,“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那还真没有。”花锦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裴宴宴,我跟你讲,千万不要乱看那些什么恋爱指导书,那都是坑人的。”   裴宴嗤了一声:“我用得着看那些?”   花锦:“……”   还好还好,这种自得语气还是原汁原味,看来没有被不明人士穿越了。   两人吃完饭,裴宴把花锦送回繁花工作室,车子停在繁花门外,裴宴看着花锦道:“晚上我来接你。”   “好。”花锦见裴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那我去上班了。”在这个瞬间,花锦突然觉得,自己是赶着上班的一家之主,而裴宴就是在家乖乖瞪着她回去的小可爱。   这种感觉……挺爽的。   谭圆正在整理货架,见花锦进来,忙开口道:“花花,今天有个自称跟你认识的漂亮女人,在我们店里买了五六件商品,还说什么上次喝多了酒,言行上有些失态,请你能够原谅她。”   “谁啊?”花锦打开电脑,看了眼出售记录,竟然全是几件价格昂贵的绣品与漆器。   “她自称姓徐,没有跟我说她的名字。要不我把监控调出来,让你认一下人。”谭圆皱了皱眉,“她该不会跟你有什么过节吧?”   “不用,我已经猜到是谁了。”花锦关掉记账表格,对谭圆道,“如果她下次还来,你就给她介绍最贵的商品,不用替她省钱。”   看来是真有过节,而且还不小。她摇头道:“有过节还来买我们店的东西,是想炫耀她有钱?有钱人的世界真复杂,让人看不懂。”   花锦没有说话,在杨家老太太寿宴上时,徐思对她的态度,还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今天忽然就过来买东西服软,难道一晚上的时间,能让她改邪归正,良心受到了谴责?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她又不会给徐思下蛊。难道是被裴宴知道了?   以裴宴的性格,如果知道徐思来找过她麻烦,肯定会偷偷帮她找回场子。想明白这点,花锦无奈失笑:“不用管他。”   看花锦这个表情,谭圆瞬间明白过来:“哦,我知道了,肯定是裴先生帮你出了气,所以她才吓得跑来示弱服软。不过话说回来,你会不会责怪裴先生插手你的私事?”花锦看似温和好相处,但性格向来好强,她有些后悔把这事告诉花锦了,万一两人因为这个产生矛盾,那就太伤感情了。   “他舍不得我受委屈,帮我找回场子,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花锦不解地看着谭圆,“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那就好。”谭圆松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像有些小说里的女主一样,嫌弃男主多管闲事,不尊重你隐私与人格呢。”   “汤圆啊,小说虽然来源于现实,但又高于现实。”花锦感慨,“更何况我不是女主,只是一个肤浅的女人。我的男朋友帮我出气,我不仅不生气,还会感到得意,嘻嘻。”   被她这声“嘻嘻”吓得全身发麻,谭圆嫌弃地抖了抖:“拒绝吃狗粮,你离我远一点。”   得罪裴宴后的那几天,徐思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发现家里的生意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后,她偷偷松了口气。   当她真的把这口气松下来以后,就出了大事。徐家生产的餐具被查出不符合产品规格。有网友发现,徐家企业现任总裁徐毅与圆盼副食公司总裁关系密切,这件事爆出后,就有无数消费者在网上严厉谴责,说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圆盼副食闹出的食品安全问题几乎全国皆知,最近一个月热度刚降下去,因为这件事又热闹起来。   尽管徐家并不生产食品,但在消费者眼里,徐家旗下的企业跟圆盼副食就是一丘之貉,不值得信任。   徐思的父亲跟徐毅为了解决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网上那些人就像是打了鸡血般,把徐家企业开创至今发生的安全事故,还有质量问题全都爆了出来,电视新闻也开始播报这件事。短短一周之内,徐氏企业的产品销量极速滑坡,无数产品遭到抵制与退货。   “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久不管事的徐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后,把两个儿子叫到自己的书房,把两人大骂了一顿。   “徐毅,企业是交给你掌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责无旁贷。”徐老盯着两个不争气的儿子,疲倦地叹息道,“我常常跟你们说,人在商场,能不得罪人,就尽量少惹事,可是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徐思在学校欺凌同学,你们不好好管孩子,只知道把她送到国外去。现在已经二十七八岁的人,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管。还有长辉也是,整日里吃喝嫖赌,玩车玩女人,几个月前去拘留所关了一段时间也没学老实,在孟家调戏人家的女朋友,你们好意思去求裴宴原谅,我这张老脸都不好意思去见他。”越说越生气,徐老差点喘不过气来,吓得徐家两兄弟又是捶胸,又抚背,才渐渐让老爷子缓过气来。   “子不教,父之过啊。”徐老痛心疾首道,“就算徐家有百年的基业,也禁不起你们这样折腾。你们好好想想,最近究竟得罪了哪个大人物。还有徐毅,你以后离裴存海远一点,这种不记他人恩情的白眼狼,随时都有可能咬人。”   “爸,近期除了长辉得罪裴宴,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了。”徐毅的兄弟徐强抖着腿道,“要我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们兄弟,长辉小时候,您老不也挺溺爱他嘛。”   “你少说几句。”徐毅瞪了徐强一眼,“爸,不管这事跟裴宴有没有关系,我明天都带着长辉亲自上门道歉,你别气坏了身体。”   “好。”徐老叹口气,“这段时间,你带着长辉好好接触公司的事,不能再任由他胡闹下去了。”   徐强暗地里撇嘴,老爷子就是偏心,嘴上说着长辉不好,但公司上的事,还是交给了二弟一家。   “爷爷。”徐思顶着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敲门进来,话音还未落,就跪了下来,“对不起,爷爷,这事是我惹出来的。”   “怎么回事?”徐强怎么都没想到,这事竟然跟自己女儿有关系。   “那天我看到花锦对长辉不礼貌,心里很不高兴,就找了她一点小麻烦。哪知道被裴宴知道了,所以他就……他就……”徐思捂着脸痛哭失声,“爷爷,爸爸,二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徐老又是气,又是无奈,半晌后才道:“裴宴脾气向来不好,你去招惹他女朋友干什么?”   “我并未做得多过分,只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哪知道花锦手腕高超,让裴宴费尽心思护着,连我们两家的脸面都不顾。”徐思抽噎道,“早知道会这样,那天花锦在洗手间嘲笑我,我就该忍下来的。”   “汤圆,空调你开的多少度,为什么我后背有些发凉?”花锦停下绣腰带的手,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就该下班了。   不知道她家可爱的裴宴宴,晚上会带她去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只要裴宴宴一撒娇,我就无法拒绝,美色惑人啊 第55章 一辈子   绣长寿腰带时, 花锦绣得很慢,谭圆看了很久, 才发现花锦用与正红颜色相近的暗线, 在腰带上绣了几乎看不见的寿字。   “花花, 他们又不懂,你绣这个上去做什么?”谭圆见“寿”字是用老式暗针手法与腰带布料融合在了一起,“就算客人看见了, 也只会以为这是印染在布料上的。”   “这是一条祈福的腰带,年长的妻子希望丈夫身体康健, 福寿延年。”花锦笑了笑,“我绣的不是腰带,而是祝福。”   谭圆愣了愣,没有说花锦多此一举,反而点头:“原来是这样。”   “小时候,我外婆对我特别好,会偷偷攒钱给我买漂亮的袜子,头绳。”花锦刺绣的手未停,语气却带上了怀念, “我成绩好,几乎每次期末考都拿班上第一名。每当这个时候, 外婆就会去县城里给我带好吃的东西。”   对于那时候的她而言,五毛钱两三个的花卷,五毛钱二两的瓜子,都是无上美味。现在她吃过无数有名的零食, 可惜记得最清楚的,还是等待外婆从县城回来时的那种期待与雀跃。   咸咸的瓜子,她吃掉瓜子仁以后,还要拼命吮吸壳上的盐味,才会不舍地吐掉。   外婆生病时,如果她有钱,又足够的强大,就能送外婆到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让她老人家长命百岁。她这一切,爹不亲,娘不爱,唯有外婆把她当做宝贝疙瘩,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外婆受尽病痛折磨而死去。   谭圆心里有些难受,她把手轻轻放在花锦肩膀上:“花花……”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花锦对某些客人会格外有耐性。   “没事,我只是瞎念叨。”没想到谭圆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要难过,花锦反而忍不住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爷跟大妈跟我有过一面之缘,我当然希望他们两人都长命百姓,无病无灾。”   “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气场,来店里的那些上了年纪的顾客,都很喜欢你。”谭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都说圆脸比较讨长辈喜欢嘛,这个定律在我身上后,怎么就失效了?”   “你也很讨老人喜欢嘛,也不想想有多少老人见你讨喜,买了漆器回去?”花锦停下刺绣,伸手捏了一把谭圆又软又滑的脸:“每年你家那些亲戚,给你多少红包?哪像我这个孤家寡人,每年靠着蹭你的红包收入吃大餐。”   “谁让你喜欢蹭喜气呢,我收了红包,请你吃饭,也算是让你蹭喜气了。”花锦摸了摸下巴,“看来你蹭的喜气很有用,等你跟裴先生结婚,一定要给我封个特大红包,我要蹭回来。”   花锦愣了一下,随后笑开:“好啊。”   “正说着,就来了。”谭圆朝橱窗外抬了抬下巴,“时间卡得可真准,刚到下午六点就出现了,一秒钟都没有晚。”   “这几天辛苦你看店了。”花锦拿起包,朝谭圆做了一个飞吻,“过两天请你去吃大餐。”   “快去吧快去,店里有我看着,不要担心。”谭圆挥手赶她出门,“以前你老是帮我看店,我终于有机会帮你了,以后我妈批评我的时候,我也能挺直腰杆了。”   看着花锦小跑出去,裴先生皱着眉扶住她,还瞪着她的膝盖说了几句什么,谭圆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如果能让花锦找到一个爱她,关心她的人,别说让她多看几天店,让她瘦几斤肉下来,她都愿意。   想到这,她双手合十,朝一个锦鲤绣屏小声道:“锦鲤锦鲤,求你保佑花花感情顺遂,如果愿望成真,我愿意瘦五斤。”摸了摸腰间的肉,这个愿望……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花锦,我给你说了多少次,穿着高跟鞋,不要跑,不要跑。”裴宴一边念叨,一边弯腰给花锦扣上安全带,“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去当寡妇?”   “你想多了,”花锦小声道,“我还没嫁给你呢,做什么寡妇。”   裴宴:“……”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把我气死了。”   “这也不能怪我。”   “难道怪我?”   “对啊,要不是你魅力太大,我看到你就想靠近你,又怎么会跑起来?”花锦理直气壮地伸出食指戳着裴宴的胸口,“知道什么是蓝颜祸水吗,就是你这样儿的。”   裴宴被她戳得满脸发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别的。   他捏住花锦的食指:“别闹,我准备开车了。”   “哦。”花锦把手指从裴宴掌心抽出来,放到膝盖上坐端正,“今晚上哪儿吃饭?”   “前几天我请了一个厨子,做菜的手艺非常好,还很擅长煨汤。他做出来的汤,鲜香味美,让人满口生津,你要不要去尝尝?”裴宴扭头看着她。   “去你家?”花锦扭头看着裴宴漂亮的双瞳,“你现在住的地方吗?”   “嗯。”裴宴见花锦没有立刻回答,就道,“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去……”   “好啊。”花锦打断裴宴还没有说完的话,“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没想到花锦会这么快答应,裴宴眼底的笑意溢了出来:“家里有座花园,我们可以在上面露营或是烧烤。家里还有健身房,游泳池,书房,游戏房,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健身,玩游戏,看书,种花……”   裴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像是迫不及待地把所有宝贝捧在她面前,告诉她,他值得被爱,有能力对她好。   他没有说“我家”,而是“家里”,还有“我们”。在他未来的生活计划中,有他还有她。   在这段感情中,花锦一直以为,会没有安全感的是她自己,可是她现在才突然发现,原来裴宴也在害怕,也在担心。   是她的态度,影响到了他,让他不安了吗?   车开进裴宴的家,花锦看着绿绿葱葱极富文艺气息的花园,感慨道:“这里真漂亮。”   “花园是我妈设计的,她跟我爸过世以后,我也没有修改过格局。”裴宴把车开进车库,“你若是不喜欢,以后可以请园艺师修改。”   “很好,我很喜欢。”花锦停顿了片刻,“阿姨在设计花园时,一定花了不少的心思。”   裴宴笑了笑,下车替花锦打开车门:“你不愿意修改也没关系,以后我们重新买套房,花园全部按照你的标准来修建。”   走出车库,花锦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想起自己住的老破楼,莫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裴宴牵起她的手,“怎么看着这么傻?”   “想到自己找了一个这么厉害的男朋友,就高兴得笑出了声。”花锦晃着裴宴的手臂,“高兴的。”   “那确实该高兴,像我这么好的男人,你要紧紧抓着,千万别丢了。”裴宴紧紧握着花锦的手,一步步朝家里走,“如果你自己不小心丢了,就要站在原地,等着我回来找你。”   “好。”花锦低着头笑,“如果我不小心把自己弄丢了,你一定要来找我。”   晚餐如裴宴所说的美味,吃完饭,帮佣阿姨端来水果,两人端着水果到影视房,准备看电影。花锦发现这间专程用来看电视的屋子里,放着很多正版影碟,有小孩子喜欢看的动画片,也有世界经典电影。   “有没有喜欢看的?”裴宴把水果放到桌上,看花锦盯着放碟片的柜子发呆,“如果没喜欢的,可以去视频网站看看。”   花锦顺手翻了一张碟片,放进播放器里。   这是一部名字很美,但是故事却很悲哀绝望的文艺片。向往自由的少女,被禁锢在封闭的山村中,她的眼神越来越麻木,言行越来越粗鄙,最后她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故事的结局,是几个年轻的背包客路过村庄,向满脸沧桑的女主问路。看着背包客慢慢走远,女主眼中忽然出现了一丝光彩,最终又黯淡了下去。   “外面,是什么样子?”   看着已经黑下来的投影墙,花锦喉咙里堵得难受,她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裴宴知道她心情不好,其实在电影开场后不久,裴宴就想换张碟片看,可是花锦不同意。   帮佣见花锦要走,忍不住道:“这么晚了,花小姐就住这边吧,我已经把客房收拾好了。”裴先生也真是的,哪有大晚上还把女朋友往外面送的?   “谢谢,不过我家里有些东西,明天上班的时候需要用。”花锦婉拒了帮佣的好意,走到门口换上鞋子,“再见,今天麻烦你了。”   “没有没有。”帮佣阿姨道,“裴先生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我们没有招待的经验,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花锦扭头对裴宴笑了笑,感觉整个世界的人,都恨不得告诉她,她是裴宴第一个女朋友,是裴宴唯一带回家的人。   身为一个抱有钱人大腿的普通人,她的待遇比偶像剧女主好多了,都没有哪个跟裴宴关系比较亲密的人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大喊,我反对这段恋情。   车开出裴家以后,花锦道:“我以为你会像帮佣阿姨那样,想我留下来。”   “我想你留下来,但我知道你不会留下来,所以让你为难的话,我就不说了。”裴宴哼笑一声,“你是我的女人,你眉头一挑,我都能猜到你想干什么。”   “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你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能有这样的男朋友,是我十八辈子的福气,我一定要牢牢看紧他,不给其她女人半点机会。”   “好好一个孩子,说不要脸就不要脸了。”花锦被裴宴的话逗笑,“我是在想,我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男朋友,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恐怕就没有人受得了他了。为了不让他孤独一生,我只能做好事,行善心,把他收留在我心中一辈子。不让他无处可依,无地可靠。”   “这里,”花锦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太小,只能装下一个不要脸的男人了。”   裴宴把车停到路边,一把解下身上的安全带。   “你怎么……”   嘴唇被温柔的双唇覆盖,花锦缓缓闭上眼,反手环住了裴宴的后背。   “花锦,看过《霸王别姬》吗?”裴宴声音沙哑,吐出的热气轻轻吹拂着花锦,让她忍不住有些酥麻,“说好一辈子,差一个月,差一天都不是一辈子。身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你说话要算数,不然我跟你没完。”   花锦笑了笑:“好,说话算数。”   裴宴:“拿你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的身份发誓。”   “好,我发誓。”花锦埋在裴宴胸口笑出声来,“我这辈子最喜欢裴宴宴,只喜欢裴宴宴,永远都不会变心。”   “我……信你。”裴宴紧紧用住花锦,“等我们老了,等你成为世界知名的蜀绣师,我希望别人提起你的时候,都会知道,这位大师的丈夫名为裴宴。”   夜凉如水,花锦摸着裴宴软软的耳垂,却觉得自己的心比他的耳垂还要软。若是可以,她想陪伴他一生,陪他走过人生每一段时光,陪他看花开雪落,看尽世间美好。   那一定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第二天早上,花锦很早就赶到了店里,发现谭圆有些感冒,就赶她去看医生:“在养好病前,你不要回来,敢回来我就揍你。”   上午客人并不多,花锦一边刺绣,一边招呼客人,也不算忙。中午裴宴安排人送了营养餐过来,她刚吃了没几筷子,就有一位年迈的客人上门。   “欢迎光临。”她连忙盖上饭菜盖子,用水漱了漱口,才快步上前招呼客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   “我想绣师为我绣几个字。”老人手里拄着拐杖,穿着很普通,眼神却很清亮。   “字?”花锦笑道,“当然可以,请问是哪几个字?”   “和、仁、善。”老者打量着花锦,“与人相处,最重要的是和气。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仁义善良。花绣师,你说对吗?”   原来是认识她的人?   花锦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位老者,她礼貌笑了笑:“人以善待我,我以善回之,这是人之常情。客人请坐,我去给你倒茶。”   “不用了。”老者见这家店面积不大,绣品却很精致漂亮,对花锦少了几分偏见,多了几分欣赏:“听闻家中不争气的晚辈与花绣师发生过不愉快,我是来代他们向你道歉的。”   “不知先生贵姓?”花锦脸上笑容渐淡。   “鄙姓徐,是徐思跟徐长辉的爷爷。”徐老一把年纪,却不得不为孙辈犯下的错,舍下老脸向一个年轻晚辈赔罪,“是我们做长辈的管教不严,让花绣师受委屈了。”   “委屈?”花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徐公子与徐小姐出身名门望族,又怎么会让我受委屈,徐老先生言重了。”   “不知花绣师怎样才愿意原谅他们两个犯下的错?”徐老叹气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做长辈的错,把他们惯坏了。”   花锦冷笑,是啊,他们犯下了错,不过是一句长辈惯坏了。而那些被他们伤害过的人,就活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电影《霸王别姬》台词:说好的是一辈子,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是一辈子! 文中裴宴说的“说好一辈子,差一个月,差一天都不是一辈子。”来源于此处,并有所修改。   裴宴:不在乎曾经拥有,只在乎天长地久。我就知道,我才是那个最重要的男人。 第56章 谢谢你   “徐老先生, 您的道歉我收下了。”花锦礼貌一笑,刚好有客人来, 就道, “我这里店小人少, 不能招待您。”   今天站在这里的如果是徐家年轻人,她不会这么客气。只是她向来敬老在,最重要的是, 老人禁不得气,她穷, 气出问题来赔不起。   来的客人是老顾客,见徐老先生堵在门口,悄悄问:“小花店主,这是怎么了?”这老头看起来年纪一大把了,难道还来这里碰瓷?   “没事,这是我男友那边一位认识的长辈,听说我在这里开店,就过来看看。”花锦转身去招呼客人,“您这次想买什么?”   “买两个你绣的福包, 我拿去道观开光,给两个孙女戴上。”老顾客脸笑成了一朵花, 看上去心情极好。   “两个?”花锦喜道,“难道是双胞胎?”   “对,双胞胎。”老熟客高兴地点头,“生这两个臭丫头的时候, 可把我儿媳妇给折腾得够呛。上次她看我在这里买的披肩漂亮,还问我在哪儿买的。等下你帮我挑一挑,看看有没有适合年轻女孩子的披肩,给我也拿两条。”   “好。”花锦取了几个做成葫芦或是花生状的小福包,“两位小千金不大,像这种福袋就刚刚好。福包我做得很结实,沾水也没关系。”   老熟客拿起拇指大小的花生福袋,感慨道:“小花店主,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么小的福包,上面的绣纹不仅清晰,还栩栩如生,了不得了不得。”   “您上次来,也是这么夸的。”花锦笑着取下几款披肩,“嫂子刚生完孩子,用颜色太素淡的披肩不合适,但我又担心她不喜欢颜色太艳丽的,要不您来选选?”   “那就挑一挑大红,挑一条浅色的。”老熟客叹口气,“过去的时候,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现在虽然医疗条件好了,但受的罪也不少,当年我生完孩子,还要被婆婆说娇气,我现在有了儿媳妇,总不能让她受我从前遭过的罪。”   “您真是位不错的婆婆。”花锦笑着把老熟客挑好的东西包好,“祝两位小千金茁壮成长,你们全家幸福。”   “小花店主可真好,每次来你店里,都要得你几句祝福。好听的话听多了,我最近几年日子都越过越顺了。”老熟客心里高兴,“谢你吉言,等孙女再大一点,我带她们过来看你。”   “好,您可千万别忘了。”花锦算好账,抹去零头,“我也想见见这两位有福气的小千金呢。”   老熟客乐呵呵地应了,转头见徐老还没走,伸手拉住花锦的袖子,对花锦小声道:“我看这个老头不是个好相处的,是不是你男朋友那边故意来刁难你的亲戚?”   花锦愣了愣,这位老熟客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狗血电视剧?   “我最讨厌这种对年轻人指手画脚的老东西了。”见花锦表情有些愣怔,老熟客以为自己猜对了,“你是年轻人,跟老人对上,有理都能变成没理。不要怕,在他没离开前,我就不走了。”   说完,老熟客走到沙发上一坐,双目灼灼地盯着徐老。   徐老先生本来还想跟花锦多说几句软化,哪知道这个来买东西的市井妇女像是有毛病一般,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他。   “花小姐,闹出这样的事,我十分……”   “哼。”老熟客不阴不阳地冷哼一声,提高嗓门道,“小花店主,听说你最近店里生意特别好,不仅给明星做衣服,还上了电视,是不是很忙啊?”   花锦忍笑道:“是挺忙的。”   “就是说嘛。”老熟客斜眼看徐老,“这位大兄弟,年轻人工作忙,你可别耽搁她的工作。咱们这些老年人帮不了年轻人什么,至少不能给他们拖后腿嘛。你过来坐,我们俩唠一唠。”   徐老看着她手上明晃晃的大金镯,还有脖子上半个拳头大的玉佛,忍不住皱了皱眉,这都是些什么粗鄙女人?他板着脸道,“不用了,我跟花小姐说几句就走。”   “哦。”老熟客把玩着自己红艳艳的指尖,“我见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还以为有什么要事,原来只是说几句话。”最讨厌电视剧里那种一脸高傲的男方亲戚,对女主挑三拣四,好像他家的娃是纯金制品似的。   人生在世,从巴掌大长到成人,谁还不是个宝贝咋的?   有本事瞧不起人家小姑娘,有本事把金娃娃教好,让他不要喜欢人家小姑娘啊。但凡能让人真心喜欢上的小姑娘,就算没有耀眼的家世与绝美容颜,也一定有她的闪光点,一个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嘴里说着为孩子好,其实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掌控欲而已。   在这个瞬间,老熟客觉得自己是打破封建伦理,支持恋爱自由的战士。   事实证明,像徐老这种做事留三分余地,说话喜欢端着的老男人,不是凶悍大妈的对手。只要他开口说话,这位大妈就时不时冷笑、挑眉又或是冷哼,弄得徐老非常尴尬。   最后他只能勉强压住心里的怒火,维持着体面离开。   “呵。”老熟客得意地挺了挺腰,“都是老人,谁怕谁?”   “谢谢您。”花锦对老熟客感激一笑,“如果不是您,我今天还要费好些口舌,才能把他送走。”   “嗨,都是小事。就这种老头儿,我一口气收拾十个都不在话下。”老熟客很是淡定地摆手,“下次他如果还敢来,你就给我打电话。如果连他都搞不定,我还有什么脸面做广场舞带头大姐。”   花锦顿时肃然起敬,原来是广场舞圈的大佬!   送走广场舞大佬,花锦继续吃午饭,幸好裴宴送来的饭盒有保温功能,不然饭菜早冷了。   打开手机,裴宴发来一条消息。   裴:饭菜合胃口吗?   繁花:好吃,不过我最近胖了三斤,三斤!   裴:才三斤?我的目标是把你养胖十斤。   繁花:你养猪呢。   裴:胡说,猪没有你好看。   两人聊了一堆废话,热恋中的人,似乎总是这样,一件小事都能聊出几百条记录。   繁花:刚才,徐家的老先生过来找我,说是向我道歉。   裴:你想原谅他?   繁花:我接受了他的道歉,但他孙子孙女犯下的错,又跟他没关系。   看着“孙子”两个字,裴宴心里隐隐有种不安。当天在孟家的时候,花锦虽然与徐长辉有过矛盾,但是以花锦的性格,应该不会记恨到这个地步才对。   徐思跟他说,花锦与他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所以徐长辉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花锦的事?想到徐长辉的品性,裴宴忧心更甚。   裴:那我帮你出气。   繁花:抱大腿的感觉,真是太幸福了。爱你哦,么么哒。   裴宴红着脸,回了几个字。   裴:嗯,么么哒。   每次看到裴宴回“么么哒”这三个字,花锦就忍不住想笑,她这是走了什么样的绝世好运,才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并且还牵住了他的手。   可惜今天她可能出门的时候,没有注意看黄历,刚送走老的,下午又来了小的。   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这对堂姐弟,花锦没有请他们到屋里坐,而是站在靠门口的地方。好女不吃眼前亏,万一徐长辉发疯要打人,她能拔腿就跑。   “二位,有什么话请直说,我这里开门做生意,没有太多时间招待你们。”花锦靠着门框,“如果是来找麻烦,我只能选择报警了。”   “花小姐,请您不要误会,这次我们来,是向你道歉的。”徐思按住脾气不太好的徐长辉,“长辉当年年纪小,犯下了大错,我们愿意赔偿。”   徐长辉臭着脸,递给花锦一张填好的支票。   “一百万。”花锦接过支票,笑着看向两人,“看来我的命还挺值钱,这么大笔钱,都够在这座城市买个厕所了。”   “嫌少?”徐长辉冷笑一声,又朝花锦扔了一张支票,支票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掉在了地上。   花锦手微微一抖,手里的支票也掉在了地上,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徐长辉,“不好意思,刚才被徐小先生吓着了,手有些抖,麻烦你帮我捡起来。”   “你做梦!”徐长辉咬牙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什么都不算,可是我男朋友厉害啊。”花锦笑眯眯看他,“你不服啊,那就憋着。”   “长辉,注意你的态度,翻了错就要接受惩罚。”徐思按住徐长辉气得发抖的手臂,弯腰捡起地上的支票,递到花锦面前,“花小姐,请。”   “两百万……”花锦伸手弹了弹支票,没有伸手去接,“我还以为徐家多有钱呢,原来也就两百万,连我男朋友零头都没有,啧啧啧。”   “算了,看在你们这么穷酸的份上,这个钱我不要了,赏给你们买药吃药吧。”花锦勾唇讽笑,“免得徐家破产的时候,你们气出毛病没钱治病。”   “花锦,你不要欺人太甚。”徐长辉面色铁青,“惹急了我,你也不会有好下场。”六七年前,他确实撞过人,但是当时他掏了一把钱扔在她面前,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他哪还记得清事发经过,现在徐思跟他说,花锦就是他当年撞的人,跟裴宴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他,他简直觉得可笑,真以为现实生活就是一出报仇记?等裴宴腻歪她以后,她倒霉的下场可以有一百种。   “欺人太甚?”花锦轻笑出声,“没想到这句话能从徐小先生嘴里说出来,那可太有意思了。”花锦不想去探究,徐家姐弟究竟是怎么查出当年那些事的,她敛住笑容,“那个雨夜,徐小先生差点倒车反复碾压我,难道是在做游戏?”   徐思惊讶地看着徐长辉,当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为什么长辉没有跟她说过?难怪花锦会故意针对他们徐家,若她是花锦……   但如果当年花锦真的死了,该有……多好。   “今天徐老先生来向我道歉的时候,语气倒是云淡风轻。”花锦挑眉,“也不知老先生清不清楚这件事,若是不知道,只能说你们徐家的家教不好。若是他知道,说明你们徐家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丘之貉。这样的人,难怪会生产出劣质商品。你们赚着卖良心的钱,高高在上地睥睨普通人,肆无忌惮地玩乐,触碰法律底线,就该想到,会有得到报应的那一天。”   “花小姐,长辉他真的知道错了,他后悔了……”   “他后悔的不是做错了事,伤害了无辜的人。而是做错事后,惹到了不能得罪的人,让你们徐家利益得到损害,所以你们突然愧疚了,后悔了,愿意弯下头颅道歉了。”花锦嗤笑,“你说你们贱不贱啊,欺负我的时候高高在上,转头又对我点头哈腰,像摇尾乞怜的狗,骨头这么软的吗?”   左一句贱,右一句狗,花锦每一句话都在狠狠踩徐家人的脸,没有留半点余地。   徐长辉差点动手打人,却被徐思硬生生按住了:“花锦,你究竟要怎么才能放过徐家?”   “放过你们?”花锦的目光落到神情狰狞地徐长辉身上,回忆起六七年前的那个雨夜。她趴在地上,看着一张张徐长辉扔在地上,被污水弄脏的钱,忍着强烈的剧痛想要给自己打急救电话,却发现手机已经四分五裂,她除了绝望又不甘地看着徐长辉开走的车,别无他法。   “不要害怕,我已经叫救护车过来了。”一个男人走到她面前,撑着一把巨大的伞,弯腰蹲在了她面前,给她盖上一条柔软的宽大毛巾,“你受伤严重,我不敢动你。如果觉得难受,可以跟我说说话。”   那时的花锦想,自己满身泥水与腥臭的血,一定非常难看。她趴在地上,盯着身旁那件脏污的外套,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她期待与他见面,却不想以这种方式见面。   她会死吗?   她不想死。   她想伸出手臂,把那件已经脏污的外套抱在怀里,可是她的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里嗡嗡作响,四周仿佛有很多人在笑,有很多人在说话,她的全身疼得厉害,她好像看到了她妈用棍子在狠狠抽她。   “短命死女娃子,你怎么不去死?我当年怎么会生下你,你怎么不去死?!”   “我……我不想死。”她喃喃道,“不想死。”   “你不会有事的,不要害怕,救护车马上就来。”说话的男人,表情很淡漠,但声音却很温柔,他把伞的大部分空间让给了她,干净的裤腿上满是污水。   她拼劲全力,终于让自己的手,往前移动了一点点,她的指尖触到了他的鞋边。   可是看到自己的手让他的鞋边也染上了污血,她又颤抖地缩回了指头:“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贫穷又撞坏车的时候,没有追究我的责任。   谢谢你,在我以为在这个城市活不下去的时候,赠给我一件温暖的外套。   谢谢你,在我最绝望即将面临死亡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吃力地抬起头,看到了浑身湿透的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一点都不像好男人。可是今晚的路灯那么亮,亮得让他身上都染上了一层金光。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日记:你永远都不知道,我用了多少努力,才能若无其事地靠近你。 第57章 他   救护车很快赶到, 她被台上担架时,听到交警问为她撑伞的那个人:“事故责任人你认识?”   “我认识。”   “受伤者呢?”   “不认识。”   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混沌的意识里, 她好像听到了医生与护士们对话的声音。   “失血严重……”   “胫骨断裂, 关节软组织受伤严重。”   “麻醉师准备!”   再睁开眼时,她孤零零躺在病床上,麻药效果还未退, 她忍不住想吐,可是干涸的胃什么都吐不出来。   后来还是临床的病人家属见她难受, 帮她叫了护士过来。   护士给她换了一瓶药水,似乎知道她没有陪护,还特意嘱咐,有事就按铃叫她们。然后花锦就等到了交通肇事者的代理律师带来的交通谅解书。   代理律师看到病床上又黑又瘦的花锦,坐在她病床边,给她讲了一堆利害关系,无非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外地人,真的得罪这些有钱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还年轻, 有些事能忍就忍了吧。”代理律师脸上露出几分不忍,“昨天晚上有好心路人报了警, 你如果不签这份谅解书,肇事者的确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但是等他出来以后,你……”   “好心路人是不是姓裴?”花锦打断代理律师的话, 双目灼灼地看着他,“是不是?”   “抱歉,我只是当事人的代理律师,与此案无关的人,我不太清楚。”代理律师叹口气,“不管好心路人身份如何,他已经帮你报了警、垫付医药费,难道你还要把他卷进这些事情里面来?”   “我知道。”花锦表情一点点平静下来,她本就是无依无靠的浮萍,如何与狂风巨浪做斗争,“只要你们愿意把医药费帮我还给好心路人,并且支付后面的医疗费用,我……签。”   在谅解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花锦闭上眼:“你走吧。”   “对不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留着。”代理律师叹息一声,弯腰在她枕头边放下了什么东西,转身离开了。她睁开眼,看着那几张红艳艳地钞票,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   然后缓缓地,伸手死死握住了这些钱。   她不会死,她要好好活着,哪怕是卑躬屈膝,也要活着。   被花锦黑黝黝地双眼盯着,徐长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不要以为攀上裴宴,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当年徐小先生撞了我,准备反复碾压死我的时候,不就是为所欲为吗?”花锦歪了歪头,“怎么,难道你姓徐的天生高人一等?”   反复碾压?   徐长辉喜欢玩车,闹出车祸也不是一次两次,他哪里真的能想起,花锦究竟是哪起车祸的受害人?但是花锦在他面前提了两次碾压,又是六七年前,他终于有了印象。   他对这件事有印象,不是因为愧对受害者,而是那次他倒霉遇上了裴宴。裴宴脾气又臭又硬,不仅当场把他的车撞开,还报了警,害得他在看守所关了大半个月才被放出来。后来裴宴更是与徐家疏远了来往,有人在私底下问原因,裴宴竟然说“他不跟品性与家教不好的人来往。”   忆起这段往事,徐长辉变了脸色:“是你?!”   徐思跟他说,花锦是为了报复他,才与裴宴在一起。现在他突然明白过来,花锦哪里是为了报复,恐怕是为了报恩。   当年如果不是裴宴硬生生用车撞开他的车,花锦早死了。如果不是因为裴宴多管闲事,举报他肇事逃逸,只要花锦签了谅解书,他根本就不会被关进看守所里。   “徐小先生花生仁大小的脑袋,终于想起这段陈年往事了?”花锦鼓掌,“真是可喜可贺。”   当年她签过谅解书以后,肇事者这边就再也没有安排过人出现,倒是那个代理律师,让人给她送过几次水果营养品。   “不知道花小姐咄咄逼人的样子,裴先生见过没有?”徐思见徐长辉忽然白了脸色,以为他被花锦唬住了,拦身站在徐长辉面前,“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裴先生已经知道你爱的人不是他,你再如此嚣张下去,就算他真的对你情深似海,也会被你消磨殆尽。到了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你说什么?”花锦扭头看向徐思,“再说一遍。”   被花锦满眼煞气的样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徐思在背后偷偷抓住徐长辉的衣服,“我说,裴先生已经知道……你爱的人,根本不是他。”她有些害怕,花锦看她的眼神,仿佛要把她千刀万剐,活活撕碎她。   但是花锦没有动,她盯着徐思看了很久,声音沙哑:“你们徐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徐思反驳道,“你欺骗别人的感情……”   “你别说了。”徐长辉抓住徐思的手臂,“回去。”   “长辉?”徐思不解地看着徐长辉,以他的个性,应该无法忍受花锦才对,为何要拦着她,不让她说下去。   “先别问。”徐长辉看了花锦一眼,捡起地上的支票,“花小姐,只要你愿意开个条件,我都愿意满足你。”   “好啊。”花锦冷笑,“挑个雨天,让我也开车撞一下你。如果你运气好,没有死,我们就算扯平了。”   “花锦!”徐思后悔自己招惹了这个疯女人,不仅她疯,喜欢她的裴宴也跟着一起发疯。   “不愿意就算了。”花锦指向门外,“你们滚吧,我不想跟你们废话。”   “你利用别人的感情,良心能安吗?”徐思知道,除了打感情牌,已经别无他法。   “不用在我面前装正义使者,滚!”花锦一把把徐思推了出去,“都给我滚!”   被徐长辉扶了一把,徐思勉强站稳,转身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裴宴。   “裴、裴先生。”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会不会又开始发疯。   听到“裴先生”三个字,花锦愣了愣,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裴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思还想说什么,徐长辉伸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拖着强行塞进车里。   “你干什么,不趁着他们有矛盾挑拨他们关系,难道还真等着花锦吹枕头风,让裴宴来对付我们?”徐思对徐长辉的猪脑子绝望了。   “挑拨个屁!”徐长辉烦躁地朝徐思吼,“当年救花锦的,就是裴宴!”   “你说什么?”徐思怔住,“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就是这么运气好,认命吧。”徐长辉眼中露出几分狠意,“当初真该把她给弄死。”   徐思安静下来,她抬头看着繁花门口,相隔几步距离,对立而望的花锦与裴宴,牙齿咯咯打颤,裴宴发起疯来有多可怕,她是知道的。   如果裴宴弄清楚了事情所有的前因后果,整个徐家就完了。   “长辉,你现在马上走,去国外。”徐思面色煞白,“在裴宴与花锦分手前,不要回来。”   “什么意思?”   “以我的推断,裴宴还不知道当年救下来的受害者就是花锦,也不知道花锦口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他,如果让他知道了前因后果,你就完了。”   当年裴宴还不认识花锦,就因为看不惯他肇事逃逸,向警方检举了他。现在如果让他知道,当年那个人就是花锦,那他……   “你说你也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跟裴宴说那些陈年旧事。”徐长辉有些埋怨徐思,“你如果不说,也许事情还闹不到这个地步。”   “我哪里知道,花锦随笔里的那个他就是裴宴,而你竟然会心狠到想撞死花锦?”徐思不高兴,“你有这个精力责备我,不如想想去哪个国家避难。”   徐思恨得咬牙,可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恨自己,恨徐长辉还是恨花锦。   难道世间,真有那样的巧合与缘分?   裴宴没有理会匆忙离开的徐家堂姐弟,他走到神情恍惚地花锦面前:“外面热,站在门口,是想体验冷热交替的感觉?”   花锦看着他不说话。   裴宴牵住她的手,把人拉进屋,掩上店门不让冷空气跑出去:“以后遇到这种事,打电话让我来处理,就算你嘴皮子利索,但是万一徐长辉跟你动手,吃亏的还是你。”   “你怎么来了?”花锦抬头看他,声音有些发哑。   “我听说徐家老头子来找你,就过来看看。”裴宴对花锦这家店,已经非常熟悉,茶叶放在哪儿,花锦的杯子在哪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帮花锦泡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你看西游记里,孙悟空打妖怪,打了小的来老的,打了老的来少的,我这不是怕你吃亏?”   花锦捧着杯子轻柔地笑开:“有你这个金大腿在,徐家人不敢惹我。”   “这是我身为金大腿的荣幸。”裴宴见花锦笑了出来,微微松了口气,“今天谭圆不在?”   “嗯,她今天生病,我让她回去休息了。”   “那我陪你看店,扫地拖地收钱都交给我。”   “裴宴,刚才徐思的话,你听见了吧。”花锦缩在沙发里,捧着茶杯仰头看他。   裴宴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移开自己的目光:“没有听见。”   “也许徐思说得对,以前的事,我不该……”   “我不在乎你以前喜欢过谁!”裴宴打断花锦的话,语气有些急切,“我不管你跟徐长辉有什么恩怨,不管曾经有谁在你心中占据过重要位置,我只知道我现在是你男朋友,而你是我的女朋友。”   裴宴蹲在花锦面前,眼睑微微颤动:“我只记得你说过,最喜欢的人是我,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是我。你不喜欢徐长辉,不喜欢徐思,我会帮你。但是……你以前的事,我不想听,也不感兴趣。”   听着向来骄傲的人,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花锦想哭又想笑,她想弯起嘴角,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裴宴捧住花锦握杯子的手,“未来那么长,那么远,我可以陪你走过春秋四季,陪你吃美食,陪你去所有想去的地方。你放下那个人,只爱我,好不好?”   “你是傻子吗?”花锦泣不成声,茶杯里的水溅湿了她跟裴宴的手,她把杯子一扔,反手抱住裴宴脖子,哭着拍他的肩膀,“你是猪吗,是猪吗,怎么会这么蠢?”   “爱情使人愚蠢,你说我有多爱你,才会变得这么傻?”裴宴反手把花锦拥进怀里,垂首亲了亲她的发顶,“所以你要为我的智商负责,好好陪我一辈子。”   “对不起,虽然你不想听,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那个人的故事。”眼泪不受控制地往眼眶外流,嘴角却已经扬了起来,花锦想让自己笑得尽量好看一些,“他是我灰暗人生中,最暖最好的光。”   听到这句话,裴宴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紧紧环住花锦,仿佛这样就能抓住这段虚无的感情。   “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还不满十八岁。明明是我犯了错,他却凶巴巴地对我吼,犯了错还不走,是想留下来赔偿吗?我赔不起,他也知道我赔不起,所以对我没有半点为难。”   “第二次遇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十分寒冷的夜晚,在我以为自己逃脱不了被人欺辱的命运时,他出现了。把外套扔在我的身上,陪我坐在冰冷的花坛上说:我还以为是闹鬼了,原来是个人啊。”说到这,花锦哭着笑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他的眼睛很好看,特别特别好看,像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笑起来的时候,可以照亮心。”   裴宴忽然忆起,花锦也曾夸过他的眼睛好看,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苦涩的笑,没想到他爱上的女人,只是拿他当另外一个男人的替代品。   “第三次遇到他,是在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他像英雄般降临,帮我赶走了恶龙,为我撑起了一把抵挡风雨的伞。”花锦离开裴宴的怀抱,与裴宴的双眼对上,“可是那时候的我,既狼狈又无能,甚至连伸手摸一下他的勇气都没有。他那么的好,那么的耀眼,如此平凡的我,有什么资格靠近他?”   伸出双手,轻轻摸着他的脸颊,花锦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学会刺绣后,我为他绣了一条领带,领带里面,全是我对他的祝福。但是我知道,那是一条永远都不可能送出的领带。”   “就像我跟他一样,身在不同的世界,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我偷偷给他绣了领带,绣了福袋,绣了手帕。每年他的生日,我都为他绣了一份礼物,然后向锦鲤许愿,希望他安平一生,有良人相伴,无忧无虑。”花锦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丑,可是却又那么的开心。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东西,除了那颗希望他安好的心,便一无所有。”花锦笑了笑,“不过老天是怜悯我的,它让我用前面二十年的不幸,让我再次遇见了他。”   “尽管他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欠了他多少,也不知道……”花锦靠近裴宴,在他唇角轻轻一吻。   这个吻,带着淡淡的咸,那是眼泪的味道。   “他不知道,其实我有多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日记:在你面前,除了这颗心,我一无所有。 第58章 是你吗   裴宴怔怔地看着花锦, 这个颤抖的吻太咸,咸得他心脏不住的抽痛, 他觉得自己是一条被暴晒的鱼, 被风刮在了岸上, 以为没有前路时,又被人捧到了甘甜的水中。   美好得几乎不真实。   “裴宴宴,谢谢你赠予给我的温暖。”花锦起身取出一个木盒, 放到裴宴手里,“谢谢你让它们找到自己的主人。”   颤抖着手打开这个盒子, 里面放着福包、手帕、腰带、还有一双红色的袜子。盒子并不沉,裴宴却抖得几乎抱不稳它,他看着花锦,声音轻飘得几乎听不清:“那个他,是我?”   “七年前,那个撞坏你的跑车,弄得自己全身都是油的人是我。六年前,躲在树下偷偷哭的人也是我,还有你在徐长辉车轮下救走的人, 还是我。”花锦笑了,“在我少女年代, 几乎从未做过童话梦,你是唯一的例外。”   这些过往,在裴宴的脑子里,只有零星一点印象, 他只记得躲在树下哭的少女干瘦如柴,被徐长辉撞伤的女孩子满身血污,十分可怜。   至于七年前撞车的事,他更是毫无印象,就算花锦现在提起,他也仍旧回忆不起来。   “对不起,那天晚上我本来想去还你送给我的那件外套,没想到后来不仅弄丢了你的外套,还又麻烦到了你……”   裴宴伸手把花锦拥进了怀中,红着眼道:“对不起,我该早一点认识你。”那个时候的他,不该把花锦单独留在医院里,若是他能多关心一下她,好好照顾她,不让她留下旧疾,该有多好?   听到花锦喜欢的人,竟然就是自己时,裴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无尽的恐慌与后悔包围。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突发奇想地与杨绍约好去郊区的别墅度假,就无法救下花锦,花锦会遇到什么样的事?   而他与花锦明明有过这么多次巧遇的机会,可他却一次次错过了她。如果他早一点认识她,爱上她,她就不会遭受这么多年的磨难与艰辛……   “不要说胡话。”花锦把脸埋在裴宴的胸口,“六年前的你,不会爱上六年前的我。而六年前的我,也从不敢妄想会与你在一起。”   裴宴紧紧拥着花锦,没有说话。在这个瞬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只想好好抱着她,把世间所有美好都捧给她,把所有她曾经错过的,都补偿给她。   “你不知道,半年前你开着跑车,轻佻地问我要不要坐车时,我有多么失望。”花锦道,“就像是看到心目中最珍贵最完美的珠宝,忽然有了一道裂缝。我心中的小太阳,原来也躲不过时光的摧残,变成了一个轻挑不正经的男人。”   “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花锦在裴宴胸口蹭了蹭,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听到了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后来我就明白过来,原来你是担心我想不开去跳湖自杀,才故意说的那种话。”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跳湖自杀了,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他们不会称赞你好心想帮我,只会说,妙龄女子因不堪富二代骚扰,走投无路之下,只好选择跳湖。”花锦笑,“这些年的脑子,都白长了吗?”   “没有白长。”裴宴红着眼眶笑了,“不然,怎么能追求到你?”   花锦靠着他的胸口,轻轻浅浅笑了。   这一天里,裴宴没有再问花锦过去的事,他陪花锦用了晚饭,把她送回了家,才抱着装满绣品的木盒,回到自己的家中。   打开曾经属于花锦的网络记事本,裴宴把几十篇短短的随笔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直到凌晨两三点,才勉强睡了过去。   裴宴做了一个梦,他坐在跑车里跟杨绍打电话,忽然车子发出一声巨响,他打开车窗看去,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倒在车旁,满地都是撒出来的饭菜油水,一个干瘦的小姑娘趴在旁边,正满脸惊恐地用她身上的衣服擦他车上的饭菜油,头上脸上都沾上了地上的灰,右边裤腿膝盖处摔了个大洞,露出渗着血珠的膝盖肉。   他认出了这双眼睛,这是花锦。这个穿着旧衬衫,破牛仔裤,满身是灰的小姑娘就是花锦。此刻的她,是如此的惊恐与无助,他想下车告诉她,不要害怕,他带她去看医生,买新衣服。可是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听到自己语气淡漠地对让花锦走,然后把车开车。   “不要走,送她去医院,送她去医院!”裴宴看着自己把车开走,想要回头看花锦怎么样了,梦境却变成了黑夜,他看到自己从喧闹的包厢走到酒店外面的空地上。   外面寒风习习,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却听到压抑的哭声。爷爷刚过世不久,他心情并不好,也不想多管闲事,可是听着呜呜呼叫的寒风,他叹了口气,还是朝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跨过茂盛的花丛,他看到一个女孩子穿着不合身的半旧大衣抱腿蹲在地上,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哭得伤心至极。裴宴看到自己的嘴动了动,可是他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但他却看到女孩子抬起了头来。   那是花锦,裴宴一眼就认了出来,尽管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又瘦又干,但他仍旧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十八岁的花锦。   走近了,他闻到了花锦身上的油味,她的头发还没有干,看起来油乎乎的,仿佛被人从头到脚倒了一身的油。   他看到自己脱下身上了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陪她坐在了有灰的花坛上。   “你不是本地人?”   “嗯。”她抓着西装的手,在微微发抖。   “看你年纪不大,怎么不上学了?大城市也不是那么好待的,要不我给你一些钱,送你回去读书……”   “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她猛地摇头,“如果我回去,这辈子都被毁了。”   “好吧。”女孩的眼神亮得吓人,他盯着这双眼睛,失神了片刻,“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小小年纪不读书,有些可惜了。”   “谢谢,我……”女孩想要再说什么,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又合上了嘴。   “裴哥去哪儿了?”   “该不会一个人走了吧?”   他听到同伴来找他,起身对女孩道:“以后天气冷的时候,别一个人躲在外面偷偷哭,冻出毛病没人替。谁欺负了你,就想办法欺负回去,不然吃亏的永远都是你自己。”   “祝你好好在这个城市活下去。”   “谢谢……”她抱着西装袖子,小声道,“谢谢你。”   可是他已经快步走远,没有听见她的谢语。   裴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无关的旁观者,他想伸手把花锦搂紧怀里,想替她才去头发上的油迹,可是现在的他,好像只是一团空气,只能静静看着这一件件一桩桩不能插手的过往。   风一吹,他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刺目的灯光,还有撞在一起的两辆车,让他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时候。   他看到自己把徐长辉从车里拖出来,狠狠踢了一脚,然后从车厢里取出一把伞,撑在倒在地上的人头顶上空。   这个人倒在污水中,血与雨汇在一起,成了一条小溪,蜿蜒出一道长长的红线。他看到这个人吃力地,一点点地伸出手,触到了他脚边,然后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雷声隆隆,裴宴忽然头疼欲裂,整个人仿佛被撕得四分五裂。   他想弯下腰,握住那只颤抖的手,可是心脏却如针扎般的疼,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花锦……花锦……”   “裴先生,裴先生,你还好吗?”   裴宴缓缓睁开眼,看着墙上的光,那是从窗外照进来的朝阳吗?   昨晚……没有下雨?   他想撑起身坐起来,被帮佣与家庭医生按了回去。   “裴先生,你高烧还未退,需要静养。”家庭医生给裴宴换了一瓶药水,“我先下楼坐一会儿,半小时后我再上来。”   帮佣帮裴宴压好被子,把屋内冷气调高了一度,叹口气道:“裴先生,你是不是跟花小姐吵架了?”   裴宴情绪还沉浸在梦里,晕晕沉沉地没有理会她。   “您刚才一直在叫花小姐的名字,还……”帮佣看了眼裴宴红肿的双眼,“牙齿跟舌头关系那么好,也有咬到的时候。男人嘛,生病了就需要人照顾,有时候撒撒娇,示个弱,喜欢你的人就会心疼舍不得了。”   所以遇到装可怜的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了。   裴宴看了帮佣一眼,让她帮自己的手机拿过来。   帮佣见状欣慰地笑开,还知道向女朋友撒娇,看来裴先生在感情这条路上,还是有救的。   等帮佣离开房间后,裴宴拨通了助理的手机。   “徐家那边的生意,加快吞并的速度。还有徐长辉的各项犯罪记录,收集好以后,就交给相关部门。”   “越快越好,不要让徐长辉有逃离出国的机会。”   “你问为什么?”   裴宴看着一滴一滴往下落的点滴,面无表情道:“他长得太丑,做事太缺德,恶心到我了,我这是为民除害。”   挂断电话,裴宴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拨通了花锦的手机。   “花小锦,生病的男友需要你爱的安慰。”   “花花,昨天我不在,谁把你欺负哭了,眼睛这么肿?”谭圆因为生病,早上来得比较晚,进门就看到花锦像金鱼一样的眼睛,吓了一大跳。   “昨天半夜太渴,忍不住喝了杯水,早上起来就这样了。”花锦摸了摸眼睛,“你身体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没事,吃饱喝足睡好就又是一条好汉。”谭圆不放心地多看了花锦两眼,“我看你昨天半夜喝的不是一杯水,是一桶,不然能肿成这样?等裴先生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还不得心疼死。”   听到谭圆提到裴宴,花锦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胡说八道。”   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谭圆放心了,看来不是跟裴先生起了矛盾:“花花,现在我们店里的定制是供不应求,就算多请了一位绣娘,也跟不上顾客的要求。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多请几名绣师?”   她有预感,等马克先生的那个时尚大会结束,花锦会变得更加有名,到时候工作室就她们几个人,恐怕就算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不睡,也忙不过来。   花锦点头:“是该去找几位品性手艺都好的绣师了,说句往咱们自己脸上贴金的话,能多让一位从事手工艺行业的人吃上饭,就能让传统行业壮大一分。”   听到这话,谭圆心有感触。她听她妈说过,当年绣厂倒闭后,很多绣娘绣工失业,很多人为了活下去,只能转行做别的,还坚持做这一行的,大多也都勉强把生活应付着,像她妈这样,靠着手艺在大城市里扎根的,只是极少数的幸运儿。   在一些不知情的人眼里,传统手工艺行业大师们的作品价格昂贵,一定能赚很多钱。实际上,能有这种待遇的手艺人只是沧海一粟,更多传统手艺人面临的是家人的不理解,一身本事后继无人的窘境。   花锦与谭圆都知道,她们能做的很少,可是只要能为传统手艺行业多做一点事,也是好的,至少对得起她们学得这身手艺。   两人正在商议招工的事,谭圆见花锦接了一个电话后就变了脸色,便担忧地问:“怎么了?”   “裴宴生病了,我想去看他。”花锦起身,拿起了放在柜子里的包,“汤圆,我先过去看看。”   “你快去吧,裴先生没有家人陪着,你过去陪着他,他心情好能康复得快些。”谭圆看花锦焦急的样子,“你先别急,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你把……”   话还没说完,她就见花锦跑出了店,忍不住拉开店门朝外吼道:“不要跑太快!”   花锦朝她挥了挥手,就坐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花锦赶到裴宴家的时候,家庭医生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帮佣阿姨看到花锦,热情地招呼她:“花小姐,你来了,裴先生生病昏睡的时候,还在念叨你的名字呢。”   “他现在怎么样了?”花锦换好鞋,把买来的水果跟蔬菜递给帮佣阿姨。   “这是……”帮佣看到花锦眼睛也有些肿,看来两个小年轻还真是吵架了。裴先生这个病生的好,两人都有台阶下了。   “这些蔬菜水果,都是对病人身体有好处的。”花锦没有时间跟帮佣阿姨寒暄,匆匆往楼上走,“阿姨,我先上楼去看看他。”   “哎,好呢。”帮佣阿姨笑眯眯地答应了。   家庭医生疑惑地看着帮佣,他给裴宴做了五六年的家庭医生,从未见过裴宴生病后,帮佣喜笑颜开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奇:“刚才那位……”   “我们家裴先生的女朋友,两个小年轻感情好着呢。”   “就是裴先生生病做梦都念叨的那位花锦女士?”家庭医生了然地点头,“那我等会,还是等他们叫我再上去。”   免得讨嫌。   正靠坐在床头看书的裴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连忙把书往床头一扔,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带着病容的脸,朝着门口露出虚弱孤单又寂寞的样子:“花花,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孤单,寂寞,弱小,但是能吃。    第59章 勇气   花锦推开门, 就看到裴宴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水汪汪的眼睛望着门口, 像只无依无靠的小奶狗。她的心瞬间软得不行, 快步走到床边, 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点烫,脸色这么差,早上吃东西没有?”   “没胃口, 不想吃。”裴宴抓住花锦的手,“本来头晕想吐, 还觉得天旋地转,可是看到你,就好多了。”   “生病了还不老实,说什么甜言蜜语。”花锦看了眼药水瓶,里面的液体还剩下三分之一,她叹口气,看了眼他扎着针的手,“我去给你熬水果粥,你先休息一会儿。”   “不要走。”裴宴抓住她的手, “就坐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见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花锦坐回了床边, 给他理了一下被角:“那我等这瓶水输完,再下去。”   “好。”裴宴看着花锦的侧脸,把脸贴到她的掌心,“本来打算明天带你去林医生那里看看, 给你换一种药膏的,看来只有晚过去几天了。”   “我的膝盖那是老毛病,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区别。”花锦叹气,“先把你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我才能放心。”   裴宴精神不太好,强撑着与花锦说了一会儿话,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花锦起身摸他的额头,上面冒出一层细汗。   出汗是好事,等下应该就能退烧了。   下楼让医生给裴宴换了药水,花锦让帮佣阿姨带她去了厨房。裴宴家的厨房很大,厨具应有尽有,有些厨具花锦甚至没有见过。   厨房里有位厨师正在炖汤,见到她进来,先是有些意外,但发现是帮佣阿姨陪着她进来的,便露出了笑容。   花锦的厨艺算不上多精湛,但从小学着洗衣做饭,至少能达到正常家常菜的水准。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每天都要做饭,做不好还要挨骂,她来到这个城市,独自生活以后,反而变得不太热衷下厨了。   小时候生活条件不好,她感冒发烧以后胃口差,若是刚好在水果丰收的季节,外婆就会用冰糖加水果给她做饭,她吃在嘴里,满口的甜香。   年幼的时候,冰糖的甜都能甜入心扉,即使十几年过去,也难以忘怀。   把水果粥材料准备好,花锦开始用砂锅慢慢熬粥,后面加水果时,她问厨师:“厨房里有糖吗?”   “糖?”厨师愣了一下,帮花锦找出好几个罐子,每个罐子里都放着不同的糖,“有的,不过裴先生不太喜欢太甜的食物。”   “我知道了,谢谢告知。”花锦用糖勺舀起一粒冰糖,投进不断冒着气泡的粥里。冰糖很快被粥汤淹没,再也看不见。   用木勺轻轻搅动砂锅里的粥,花锦把火关到最小:“十分钟后,请你帮我关一下火,我去楼上看看。”   “好的。”厨师连忙答应下来,等花锦离开后,他疑惑不解地看了眼冰糖罐子,只是加一粒冰糖而已,这位小姐表情为何如此郑重,仿佛终于完成了最重要的步骤?   花锦回到楼上,见裴宴还没有醒,她找了条干毛巾,拍了拍裴宴,“你的睡衣被汗打湿了,我用毛病帮你隔一下。”   裴宴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乖乖让花锦把毛巾塞到他后背,然后抓着花锦的手继续睡过去。   烧退下去以后,他的脸终于不红了,却多了几分不健康的惨白。花锦陪他坐了一会儿,医生进来给裴宴取针的时候,裴宴才再次缓缓醒过来。   “醒了?”花锦摸了摸他的发顶,“还想不想再睡一会儿?”   裴宴摇头,微笑着看花锦:“花花,你还在啊。”   “看到我还在,你很失望?”花锦帮裴宴按住压针孔的止血棉签,“别乱动,不然我收拾你。”   裴宴乖乖躺好不动:“我只是看到你还在,太高兴了。”   正在收拾针头跟药瓶的医生听到两个小年轻的交谈,笑着把自己医药箱抱下去,对帮佣阿姨道:“真没想到,裴先生在女朋友面前,乖得跟猫似的,真是一物压一物了。”   “那你瞧着,这两人……能不能成?”帮佣阿姨瞧了瞧楼上,压低声音道,“这可是裴先生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   “年轻人的事不好说,不过看裴先生对这位小姑娘的态度,差不离的事。”家庭医生笑眯眯道,“有事打我电话,我先走了。”   医生刚走,帮佣阿姨就看到花锦下楼,以为她要走,马上道:“花小姐,午饭已经做好了,您看要不要先吃了饭再……”   “我还不饿,先把水果粥端上去给裴宴吃了,我再下来。”花锦去厨房把熬好的水果粥端出来,“你跟其他人先吃吧,不用等我。”   花锦端着水果粥上楼,发现裴宴已经换了件干净上衣,靠着床头坐着。她把粥放到旁边:“吃饭了。”   “啊。”裴宴张大嘴。   “裴小少爷,你多大的人了,还要人喂。”花锦无奈失笑,端着碗喂裴宴,“先尝尝合不合胃口,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熬过这种粥了。”   粥吃到嘴里,带着淡淡的果香与酸甜,裴宴点头:“好吃,绝世大美味。”   看到裴宴笑眯眯地样子,花锦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以前生病的时候,我最期待的就是外婆熬的水果粥。可惜那时候交通不像现在这么便利,家里舍不得一年四季都花钱买水果吃,只有水果成熟的季节,才能吃得到。”   “外婆家有很多果树,梨树、李子树、桃子树、杏树、还有柑橘树,每次去外婆家玩,都是我最高兴的时候。”提起自己在外婆家的童年,花锦脸上露出笑容,“我小时候特别皮,暑假的时候在外婆家的柑橘林里找蝉蜕,捡掉在地上的嫩柑橘果晾干,然后去县城里的中药铺换钱,每次赚到钱,就特别高兴。”   一碗水果粥不知不觉喂完了,裴宴看着空空的碗:“我吃光了,你吃什么?”   “我又不是病号,当然是去楼下吃大鱼大肉。”花锦拍了拍裴宴的脑袋,裴宴觉得,她这个姿势很像是在拍一只狗,“乖,等我吃完饭再来陪你。”   裴宴:“……”   他该感谢她,没有当着他的面吃大鱼大肉。   吃完午饭,裴宴精神好了很多,花锦陪他看了一部甜蜜蜜的电影,外面忽然狂风大作,雷光闪烁,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花锦看着窗外闪过的雷光,皱了皱眉,“裴宴,我……”   “你刚才还答应陪我吃晚饭,现在就要食言?”裴宴顿时变成了奄奄一息的样子,“我的头好晕,全身都难受。”   花锦:“……”   男人不要脸起来,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我怕等会雨下大了,我回去不方便。”   “那就不回去了,留在这里。”裴宴靠近花锦,漂亮的眼睛眨啊眨,“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花锦捂了捂胸口,不仅不要脸,还要用美人计,她如何能抵挡这种迷惑?   “我一个人睡在二楼,家里请的工人都睡在一楼,万一我半夜发烧,雷声太大他们又没听见,孤零零又病弱的我,该有多可怜?”裴宴拉了拉花锦的小手,“今晚,你就住在我隔壁,陪陪我,好不好?”   “好。”在美色面前,毫无底线的花锦,瞬间丢盔弃甲。   “那我们再看一部电影?”刚才还奄奄一息,有气无力的裴宴,瞬间从沙发上站起身,跑到柜子旁翻找碟片。   花锦:“……”   就不能再装得像一点吗?   手机响起,她看了眼来电人,按下通话键:“马克先生,你好。”   听到马克两个字,裴宴若无其事地继续翻找碟片,耳朵尖儿却竖了起来。   马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天际翻滚的乌云:“花小姐,关于鸾鸟的图样,我有了一份初稿,不知明日你是否有时间,我们一起吃个午餐,详谈有关绣纹的事。”   “明天?”花锦看了眼裴宴那双在柜子里翻来翻去,毫无章法的双手,“抱歉,我明天恐怕没有时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晚饭后,我们可以在视频上谈论这件事。”   “哦?”马克眉梢微动,“若是明天中午没有时间,明天晚上也可以。”   “明天晚上恐怕也没时间,我的男朋友生病了,我要照顾他。”花锦道,“马克先生对刺绣有什么要求,尽管在视频里提出来,就算你没有请我吃饭,我也会尽心完成您的作品,所以请不用担心。”   “花小姐做事,我当然是信得过的。”听出花锦的拒绝之意,马克有些遗憾,如此有趣的女士,竟然被其他男人先一步夺走了,“既然你不方便,那么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约。”   花锦跟他客气几句后挂断电话,抬头见裴宴正在偷听,忍不住笑了:“想问就问吧。”   “有什么好问的,我又不是那种女朋友出个门,就要再三打听无数次的男人。”裴宴把碟片放进播放器里,大大方方道,“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小心眼的。”   花锦看着播放器,似笑非笑道:“碟片放反了。”   嘴硬的男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小心眼。   晚饭后,花锦借用裴宴的书房,跟马克接通了视频会议请求,裴宴捧着一本书坐在角落里,一脸我不是来听你说话,只是恰巧坐在这里看书而已的表情。   外面风雨飘摇,屋内却有种难言的美好。裴宴靠着舒适的椅背,看了眼沙发上,时不时朝这边偷看的裴宴,忍不住露出了笑。   视频接通,马克看到花锦脸上还没有散开的笑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花小姐,晚上好。不好意思,为了我的事,到了晚上还要麻烦你。”   “你客气了。”花锦收敛起笑意,调整好坐姿,“工作上的事,我会尽全力配合马克先生的要求。”   马克注意到花锦的书房很大,她身后的书架上,有很多珍贵的书籍,不像是普通家庭能够拥有的。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关于蜀锦的问题,我安排人打听过了,蜀省有几位织布大师,但他们已经年迈,恐怕无法达到我的要求。”   机器代替大部分人工,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性。身为一个顶级设计师,他了解每一块布料做成衣服后会有哪样的视觉效果,但却不一定能够了解,布料的生产过程。   听到马克这种说法,花锦并不意外:“现在的机织蜀锦与人工编织的差别并不大,只是有些传统织布手艺,是机器现在还不能做到的。我不知道马克先生您想要这条裙子达到什么效果,但是身为绣师,我仍旧觉得,只有特定的布料,才能让绣纹在衣服上,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不知道花绣师可有合适的织师推荐?”马克知道花锦说的是实话,他看着视频里的花锦,“或者说,你有没有合适的购买渠道?”   “抱歉,我平时采用的布料大多是机织蜀锦,只有少量的昂贵绣品用的人工织品,但那也是普通织工做出来的,他们还达不到那个标准。”花锦摇了摇头,“所以我并没有合适的购买渠道提高。在这方面,也许几位刺绣大师比我更加了解。”   “那花小姐这边,可曾听说过哪些厉害的织工?”马克问了这句话以后,发现花锦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在我还没有接触过刺绣时,见过一位很厉害的织师,能够织出如蝉翼如薄雾的蜀锦。”花锦垂下眼睑,“不过她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师。”   马克闻言心中一喜:“她在哪儿?”   “蜀省的一个偏远县城里。”花锦勾了勾唇角,“佚名县。”   “佚名县?”大概这个县城实在太过偏远,马克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一个无名的小地方。”花锦回过头,看着坐在沙发上,还在偷看自己的裴宴,“如果马克先生需要的话,过几日,我愿意去那里看看。”   看看那座她曾经拼命逃离,近八年不再踏足之地。   曾经不愿意面对的,不愿回忆起的,午夜梦回时惧怕的,似乎在此刻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她想带着裴宴去外婆的家乡看一看,给她老人家上一炷香,好让她老人家知道,逃离噩梦八年的外孙女,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   裴宴见花锦扭头看向自己,咧嘴朝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日记: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裴宴:花花说得对。 第60章 归去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花锦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是没想到的是,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甜, 早上醒来的时候, 习惯性地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才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床。   浴室里有没有拆封的洗漱用品,花锦洗漱完后, 打开衣橱,里面挂着满满当当地女士服装, 尺码与她平时穿的相同,就连设计风格,也恰好符合她的审美。这是裴宴特意为她准备的?   他什么时候偷偷准备的这些?   换好衣服,花锦走到裴宴房门外,正准备敲门,裴宴从书房里走出来,他看到花锦,露出了笑:“你醒了,下去吃了早饭, 我再送你去繁花。”   “你感冒怎么样了?”花锦走到他面前,伸手探他额头。   “听说人的嘴唇, 比掌心敏感度更高。”裴宴弯下腰,看着花锦的嘴唇,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要不要, 换个方法?”   “有精力不要脸,看来没什么毛病。”花锦收回手,朝他翻个白眼,转身往楼下走。   “有你在,当然是神清气爽,病痛全无。”裴宴跟着花锦下楼,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裴宴替花锦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花锦看了他一眼:“虽然你烧已经退了,但还是需要多休息,等下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你今天不要出门了。”   “那怎么行……”   “你如果乖乖在家里休息,我晚上下班后,就过来陪你。”花锦挑眉看他,“选一个吧,亲爱的男朋友。”   “我选二。”裴宴道,“我可以不送你,但我会给你安排司机。”   “行。” 花锦指了指粥碗,“那你现在好好吃饭,吃完饭把药吃了,就去躺在床上休息。中午的时候,我会给帮佣阿姨打电话,问她你到底有没有乖乖听话。”   “这么严格啊。”裴宴做出一脸害怕的样子,“花花,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妻管严的。”   说完这句话,他见花锦柳眉倒竖,睁大眼瞪着自己,连忙改口道:“不过,为了你,我愿意变成妻管严。”   所以,你什么时候才能与我成为夫妻?   中午,徐家人正在吃饭,忽然徐毅推开大门走了进来,满面寒霜地把厚厚一叠资料扔到桌上:“裴宴已经疯了,竟然明着撕破了脸皮,现在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裴宴跟疯狗似的跟我们徐家过不去,短短一天内,我们公司的市值蒸发了几个亿。长辉、小思,是不是你们又去招惹这只疯狗了?”   徐思跟徐长辉被吓得不敢说话,徐思放下筷子:“二叔,你先不要急,有什么话慢慢说,长辉他已经知道错了……”   “你不用帮他说话,如果不是他当初不长眼,去招惹裴宴的女朋友,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徐思看了眼在徐毅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徐长辉:“二叔,当务之急不是去计较对错,而是要想办法,让裴宴收手不再对付我们家。我最担心的是,裴宴性格暴烈,万一他想针对长辉做什么,那就麻烦了。要不先安排长辉去国外避一避风头,等裴宴消了气后,再让他回来。”   徐毅看了眼徐思没有说话,转头问徐长辉:“你给我老实交代,你究竟做了什么,让裴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对付我们?”   “爸……”徐长辉偷偷往楼上看一眼,希望爷爷能下楼来救他。   “眼睛不要四处乱看,今天谁来为你说情都没有用。”徐毅见徐长辉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果然惹出了祸事,一时间又气又是失望,怒拍桌子道,“你还不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徐强见徐毅大动肝火,也不好意思吃饭看热闹了,他放下筷子道:“二弟,有话慢慢说,你这么吓孩子,他哪里还敢说实话了?”   “他现在如果还不说实话,以裴宴的疯劲儿,谁还能救得了他?”徐毅神情疲惫,“裴宴行事全凭心情,有什么谁的面子都给,有时候又谁的情分都不看。这次为了长辉的事情,前前后后我们找了这么多人说情,你看他有没有改变过想法?”   惹谁都行,就是不能惹疯子。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徐强有些害怕了,他虽然不太满意公司大权都在徐毅手上,但公司如果真的倒闭了,他也过不了悠闲地富贵日子了。   “长辉,你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你跟裴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长辉吱吱呜呜不敢开口。   “小思,你来说。”徐毅看向徐思,“你最近常跟长辉在一起,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徐思看了看徐长辉,再看了眼把目光全都投向自己的家人,咽了咽口水:“六七年前,长辉酒后飙车,把一位行人撞成重伤,长辉不仅没有打急救电话,还……还……”   “还想怎样?”徐老爷子拄着拐杖从楼上走了下来。   徐思缩了缩脖子,不敢去看徐长辉:“他还意图倒车去碾压伤者,事发时刚好被裴宴碰见,伤者被裴宴救下来了。”   “当年因为这件事,长辉还被关进过看守所,你们也许还记得这件事。”徐思声音有些发抖,“最近我们才知道,当年差点被长辉二度碾压的伤者,就是裴宴现在的女朋友花锦。”   “你说什么……”徐老爷子靠着扶梯栏杆,气得喘不过气来,“当年你们不是跟我说,长辉是因为驾驶的车有问题,才会不小心撞到行人吗?”   “哪有那么多不小心,六七年的事情是不小心,半年前又是不下心……”徐强撇了撇嘴,还想再多说几句,见老爷子竟然被气得往地上晕了过去,吓得连忙跑上去扶起他,“快叫救护车。”   “小思,把你爷爷的救心丸拿来。”   徐家老爷子生病住院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大家探完病回来,都绝口不再提徐家与裴宴之间的恩怨。   有与徐、裴良两家关系不错的长辈,见徐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想在裴宴面前帮徐家说两句好话。然而向来敬老的裴宴,这一次连长辈们的面子都不给,只要有谁在他面前提到徐家,就找借口离开。   一来二去,大家也都看明白了,裴宴这是下了决心与徐家过不去。   沈宏没有想到,徐家最后会求到他们沈家头上来。看了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徐毅、徐强两兄弟,他给两人倒了茶:“两位叔叔想必也知道,我虽然与裴宴是亲表兄弟,但他从小行事都有原则,他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过来。二位的请求,恕晚辈无能为力。”   “我知道这个请求让你为难了,可是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们想亲自去给裴先生请罪,可他连见也不愿意见我们。”徐毅起身朝沈宏鞠躬,“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徐家的错,我们不奢求裴先生能原谅我们,但求能见他一面。”   沈宏微微侧身,避开徐毅的鞠躬,他脸上的笑意淡去:“徐叔叔,我只是个晚辈,你的礼我受不起。至于徐家与我表弟之间的恩怨,我听闻过些许。但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徐长辉当年差点害死我未来的表弟妹,你们不去向她道歉赔罪,只一个劲儿说对不起我弟弟,这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看在徐老爷子的份上,他多这几句嘴,算是提醒他们了。   “这事最终不还是要由裴先生做主?”徐强道,“花锦一个普普通通的绣师,能做什么?”   听到这话,沈宏扯出一个客气的微笑:“既然如此,我也帮不了二位长辈,请吧。”   说到底,徐家从头到尾都没把花锦看在眼里,所以他们服软的对象,道歉的对象,也只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裴宴。   为人其心不正,这样的人家,实在没有什么来往的必要。   送走徐毅徐强二人以后,沈宏给裴宴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你不用去管他们。”裴宴左手拿着手机,右手牵着花锦,心情很好道,“我现在没时间去管他,有更重要的事做。”   “什么事?”沈宏道,“徐家老爷子还躺在医院呢,我看在你松口见徐家人之前,他是不会从医院里出来了。”   “徐老年纪大了,多在医院里住几天,对他身体好。”裴宴道,“我要陪我家花花回老家祭祖,没时间搭理他。”   “去谁家祭祖?”沈宏从裴宴这句话里,听出了淡淡的炫耀味儿。   “当然是去花花家,给花花外婆上香。”裴宴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四舍五入,这就是见家长,准备结婚了。”   沈宏:“……”   他听明白了,这确实是在炫耀。   挂了电话,裴宴对花锦道:“走,带你去看看我们的飞机。”   两人通过特殊通道,花锦看着停机坪上的飞机,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拍照的手:“这是……你的?”   “什么我的你的,我的就是你的。”裴宴拉着花锦的手上了飞机,花锦看着飞机内部的装潢构造,忽然明白了什么“贫穷限制想象”。   “佚名县隶属的市区有飞机场,本来前几天就准备飞去那,可是申请航线耽搁了一些时间。”裴宴带着花锦参观了一下飞机内部构造,里面竟然还有供人睡觉的床。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这架飞机不算大。”裴宴带着花锦在座位上坐下,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几个助理与保镖也跟着坐下,花锦再也忍不住,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拉过裴宴的脑袋,两人凑在一起,来了张自拍。   “人生第一次乘坐私人飞机,有些激动。”花锦多拍了几张照片,对裴宴道,“可惜我朋友圈加了太多你现在的朋友,不然我就发朋友圈炫耀了。”   “管他们干什么?”裴宴道,“想发就发。”   “那可不行,我要做你朋友们眼里的知性美女。”花锦连连摇头,“不能让别人觉得,你眼光不好,找了一个肤浅的女人。”   裴宴默默瞥了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花锦伸手拧裴宴耳朵,“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裴先生,飞机即将起飞,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空乘走过来,微笑站在两人旁边。   花锦飞快松开手,朝空乘礼貌微笑,仿佛刚才的凶悍只是幻景。   “没有。”裴宴用毛毯盖住花锦的膝盖。   “好的,那祝您与您的朋友旅途愉快。”空乘笑容更加完美,只是在她转身离开时,花锦莫名觉得,好像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敬佩”的东西。   不不不,其实她是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美少女……   “你这是什么表情?”裴宴见花锦垂头丧气,以为她是在吃自己跟空乘的醋,俯身在她耳边道,“不要多想,在我眼里,只有你最好看。”   “说什么呢,我才没那么无聊。”花锦道,“我只是在想,你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怎么越来越傻了?”裴宴道,“我那些朋友,你把他们单独放一个组,这条朋友圈不让他们看见就行了。”   “对哦。”花锦愣住,“跟你在一起待太久,我都跟着傻了。”   “花小锦,说这种话,你良心不会痛?”裴宴抢过花锦的手机,把他跟花锦的合照放在第一张,再把手机还给花锦,“炫私人飞机可以,但是不要把它的两位主人给忘了。”   “幼稚。”花锦没有把这张照片删去,也没有继续放其他的照片,在朋友圈编辑了一段话。   繁花:历时近八年,我想与他一起回去【图】   点击按了发送,花锦扭头对裴宴道:“我觉得,炫耀私人飞机,没有炫耀我俊美无双的男朋友有意思。”   简简单单一句的话,让裴宴整个人仿佛泡在了蜜罐里,不想再爬起来。   花锦并不怎么在朋友圈发自己的照片,而裴宴这个男朋友,也只在她朋友圈露过一次正脸,还是两人不是情侣关系的时候拍下来的。   这条朋友圈一发出去,花锦的朋友们都疯了。   他们都知道花锦有了男朋友,但是很多人还不知道,花锦的男朋友,就是她曾经晒过照片的极品美男。   朋友1:厉害了,我的花姐儿,竟然真的把这个极品帅哥拿下了。社会我花姐,佩服佩服。   朋友2:单身狗,默默捧起这碗狗粮。   朋友3:你真的要回去吗?   看到这条留言,花锦偏头看了眼身边的裴宴,回复了对方。   繁花回复二狗的猫:嗯,中秋节快要到了,我想给外婆上一炷香。   二狗的猫,是当年花锦逃离老家时,在火车上的女大学生刘秋。刘秋得知她是第一次出远门后,不仅在火车上给她买过盒饭,一路上还跟她讲了很多大城市里需要注意的骗术,分别前,她又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了花锦。   这些年花锦一直没有跟刘秋断联系,前两年刘秋回佚名县当了公务员,有时候会给花锦寄老家的特产,花锦也会给她寄自己做的围巾披肩之类,当两人从不提回佚名县的事。   刘秋知道花锦逃出佚名县时有多狼狈,所以从未想过,花锦还有回来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花锦:温柔如水,斯文秀气。打人是不会打人的,最多只是嘴毒一下子那样。 第61章 回乡   飞机抵达序构市的时候, 是下午一点左右。序构市的机场很小,但是花锦在下飞机后, 发现不仅有人来送花, 还有跟拍的电视台记者。   微笑着接过他人捧来的花, 花锦说了声谢谢。   几位穿着工整的中年男人,礼貌又不失热情地上前与裴宴握手,小声跟他谈着序构市这几年的经济发展, 教育建设等等。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花锦慢走了几步, 小声问裴宴的一位助理:“这是怎么回事?”   “前几年裴先生得知序构市经济发展水平落后,又听闻当地官员一心为百姓的事迹,所以做了些对当地经济发展有帮助的事。因为当地官员对裴先生一直非常感激,这次听闻他要来视察工作,就特意安排了接待。”助理小声回答道,“我们也没想到当地会有这样的安排,所以没有提前跟您沟通,这是我们的失职。”   “没事没事,有人接机是好事。”花锦看了眼这几位官员, 神情有些恍惚,刚才她在飞机上看到, 序构市高楼林立,车辆在高架桥上川流不息,跟八年前相比,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麻烦各位百忙之中, 还来接待我。”裴宴跟接待人员寒暄了几句,往身边看了看,发现花锦竟然在离自己好几步远的地方,于是朝她招了招手,“这次来贵地,并不为公,而是为了一些私事。”   几位接待人员有些惊讶,这位帮助序构市良多的裴先生,能有什么私事需要来他们这种小地方?   “这是我的伴侣花锦,”裴宴见花锦没有走到自己身边,干脆回身走到她面前,牵住了她的手,“她在贵地出生,中秋节快到了,我这次是来陪她回乡祭奠先祖的。”   接待人员早就注意了花锦,但是没想到两人会是这样的关系。他们先是一惊,随后便是大喜。裴先生的伴侣是他们序构市的人,以后他们想要招商引资,为当地百姓增加工作岗位,岂不是又多了一层助力?   中午吃饭的时候,花锦看出接待人员想要拉拢两边的关系,却又不敢随意开口,只好一个劲儿招呼他们吃序构市当地的特色菜。   为了推广序构市的农产品,接待人员也是费劲了心力,桌上的菜,是当地老百姓种的,水果是当地果园采摘的,肉类食材是当地养殖场的,就连送给他们的土仪,都是当地打造出来的农产品加工食品。   与那些为了拉投资舌绽莲花、用尽手段的商人相比,序构市的接待人员这点小手段,显得朴实又笨拙,但是裴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半点不满的神色,反而在饭后谈了一些合作上的事,让接待人员高兴得满面红光。   下午的时候,接待人员又安排了一些参观工作,或许是考虑到花锦的身份,他们还特意安排了两位与花锦年龄相近的女接待员。   参观途中,一位五十多岁的接待人员听闻花锦是蜀绣师,感慨道:“以前我们这里跟几个沿江而建的市,很多人家都要养桑蚕,近些年随着经济的发展,大量青壮年外出务工,养蚕的家庭是越来越少了。”   “地方小,经济发展水平有限,想要留住人才也不容易。”接待人员叹息道,“一座城市,如果没有足够的青壮年与人才,又如何保留住它的活力?”   花锦看着车窗外宽阔整洁的街道:“序构市变化很大,我几乎快认不出来了。”   接待人员谦虚了几句,但言语中,仍旧对家乡有所发展而感到自豪。   听着这些,花锦发现,她记忆中的佚名县是灰暗的,序构市的火车站是拥挤又可怕的,可是相隔八年再回来,这里的阳光是灿烂的,街道是宽阔的,人是热情的,就连街道两旁的绿化树,也是生机盎然。   她想,也许是她成长了,变得强大了。又或者说,过往对她已经不再重要,所以才会有这么平和又愉悦的心态。   裴宴跟花锦在序构市待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了佚名县。序构市这边担心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会影响对当地印象,所以特别安排了两位工作人员陪行。   “市区到县城,已经有了直通高速路,原本要花一个半小时车程,现在四十分钟就能到,大大缩短了运输时间。”陪行人员见缝插针地夸序构市,“我们辖区的几区几县,都是交通便利、风景秀丽、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如果裴先生与花小姐的时间充裕,我们热烈欢迎两位多到四处看一看。”   花锦笑道:“有机会一定会去的。”   “佚名县这几年的变化很大,花小姐多年没有回过家乡,恐怕对家乡已经不太熟悉了吧。”陪行人员道,“可够冒昧问一句,花小姐家乡在哪儿?”   “我老家在佚名县的乡村,高中的时候,父母弟弟因为意外身亡,就跟着大伯一家住了近半年,后来因为没机会参加高考,就去外地谋生了。”花锦像是开玩笑般加了一句,“高三的时候,我还是年级第一名,有点可惜了。”   陪同人员听到这话,有些尴尬,但是见花锦似乎不太在意的样子,便道:“确实可惜了。”   家里长辈过世,跟着亲戚却没机会参加高考,内里有哪些猫腻,不用明说大家都能猜出来。   想到这,序构市的工作人员有些担心,花小姐以前经历过这些,会不会因此对序构市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影响裴先生对序构市的投资?   裴宴握了握花锦的手,在她耳边小声道:“放心,我帮你出气。”   花锦温柔又不失凶悍地在他腰间拧了拧。   裴宴:“……”好好的,又拧他的腰干什么?   “对不起,我又想起你曾经说的那句打狗要看主人了。”花锦扬了扬自己的手指,“手它不听使唤了。”   裴宴:“……”   天还没亮,佚名县下树镇九村的村支书,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昨天晚上他接到通知,说是有大城市来的投资商要来他们这边参观,让他们村里的这些工作人员,准备好接待工作。   最近这几年,村里的日子还算不错,常有商人过来说要投资,可惜最后也没有落到实处,他当然想让村子发展得更好。只是最近村子里闹出了一件事,如果投资商过来的时候,刚好遇到这个……   想到这,他愁得蹲在田埂边猛吸了两口烟,对着已经割了谷子,只剩下谷桩的田里发呆。   “花书记,你蹲在这儿干啥子哦,嘿死个人。”一位准备进县城做土工的村民吓了一大跳,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大清早的,你不在床上睡瞌睡?”   “睡啥子瞌睡,老子愁得脑壳都痛了。”花书记分了一支烟给这个村民,“今天有上面领导带投资商来我们这里参观,我怕等他们来的时候,花成忠跟花成国两家又跑到我这里闹。这一闹出来,投资商会哪门看我们嘛?”   村民把烟点上,学着花书记的样子蹲了下去:“要我说,花老三留下来的宅基地跟田土,就不该花成忠跟花成国两个拿,花老三家里不还有个女娃,这些都该是人家屋头娃儿的,跟他们哥老倌两个有啥子关系嘛?最不要脸的还是花成忠,当年人家女娃儿成绩那么好,他们竟然不让人家读书,要她嫁给一个三十岁的老光棍,把人家女娃娃逼得跑外地,也不知道这些年过成了啥样子,你说缺德不缺德?”   他们都是九村花家沟的人,严格论起来,只要村里姓花的,祖上几代多多少少都要扯上点血缘关系。就连花书记,跟花成忠他们家,往上数几代,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算上是亲房。   提到花老三一家,花书记叹了口气。花老三一家子活着的时候,虽然重男轻女,但至少愿意让家里的女娃娃上学念书。后来花家两口子带着儿子出门时发生意外,家里就剩下一个女娃娃,还被亲大伯苛待,谁不在背后说几句花成忠缺了大德?   “你忙去,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花书记把烟头扔在地上,使劲踩了踩,“你说得对,花老三家里的东西,就算烂了那也是人家娃儿的。”   只是花家女娃儿当年跑走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现在过去了七八年,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他们上哪儿找人去?   当年花成忠在村里闹,说花家女娃儿不听话,偷了家里的钱偷偷跑了。他们帮着花成忠家里一起找,他跟一个同村其实已经看到蹲在玉米地里的女娃儿,可是看她吓得全身发抖,满脸是泪的模样,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心软了。   花成忠要把侄女嫁给老光棍的事,村里人都知道,谁都觉得他做事缺德,花家女娃儿不愿意是正常的。只是他们这些外人,不太好管人家的家里事,有时候除了劝花成忠几句外,别无他法。   也不知道,当初假装没有看到花家女娃儿究竟是对是错,万一她在外面遇到什么意外……   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花书记回家换了身干净衣服,见天色已经不早,便去了村办公室。   刚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花家两兄弟就来了,一个说,三弟留下的宅基地应该兄弟两人平分,另一个说他帮着三弟养了留下来的娃儿,东西就该是他家的。   “要多不要脸,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花成国朝地上唾了一口,“你当年是啷个养的金金,村头哪个不晓得?把人家金金关在屋头,不让人家去高考,还想让她嫁给一个老光棍,这些事你做起来不嫌丢人,我说起来都觉得烧脸皮。”   “你要脸,那你当年怎么不养她?”花成忠回嘴道,“她一个女娃娃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有啥子用,难道还能考成状元?”   “话不能那门说哦,你当初如果让金娃子考试,说不定我们村还真的要出个状元呢。”一位看热闹的村妇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嘴,“人家花老二虽然没有养金娃子,那也没有害她。”   “我屋头的事,关你屁事。”花成忠瞪了插嘴的女人一眼,“讨人嫌。”   “花成忠,你个短命龟儿,你敢骂老子婆娘?”村妇的丈夫站出来,把手里的锄头放地上一钗,“信不信老子弄你。”   “都不要吵。”花书记走出办公室,看着挤在外面的众人,瞪着花家两兄弟:“你们两个在这里吵了几天,家里的农活不管了?”   “不是我们要吵,只是这东西该哪个就是哪个的……”花成忠梗着脖子道,“总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既然该哪个就是哪个的,那你们两兄弟还有啥子争的?”花书记把手背在身后,“东西都该花老三女儿的,跟你们有啥关系?”   “金金都七八年没回来过了,谁晓得她做啥子去了。”花成忠道,“还不如把宅基地跟填土分给我,也不会浪费了。”   “胡说八道,如果啥都照你嘴皮子说,还要什么法律?”花书记沉下脸道,“不要再闹了,反正东西是花金金的,你们两兄弟哪个都别想争。今天有领导要来,你们不要在这里闹,事情闹大了,对我们整个村都有影响。”   “有领导来才好,我就要让领导来说,看东西该是哪个的。”花成忠的老婆声音尖利道,“花金金那个短命死女娃子,这么多年不回来,说不定早就跟着野男人跑了,连家里的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记得,你还想把宅基地留给她,开啥子国际玩笑。”   农闲时节,村里人没事做的时候,就喜欢看热闹。花成忠老婆这么一说,旁边看热闹的村民们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花金金被人贩子拐走了,有人说花金金肯定是在外面嫁人了,反正无论怎么讨论,大家心里都清楚,她绝对不会回这个村子了。   “没事回去看电视,不要围在这里,走走走。”花书记看到公路上有几辆车朝村办公室这边开过来,心里有些紧张,投资商跟领导这么早就过来了?   村办公室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围拢了过来,见村民们都不愿意走开,便小声叮嘱他们,千万不要乱说话,这是大城市来的投资商,若是他们运气好,能让投资商在本村做投资,他们每年能多不少的收入。   村民们虽然喜欢看热闹,但也知道利害关系,都往后退了几步,准备鼓掌欢迎。   对于花锦而言,整座村庄都是陌生的。她记得离开这个村子去县城,需要爬过很高的两座山,但是现在山不见了,只有宽敞的公路,还有整齐的梯田,她坐在车内,甚至不知道哪里就是自己曾经生活过十多年的村子。   “各位领导,前面就是花家沟的村支处。”司机小声道,“开到村支处的一段路还没完全修好,所以车子会有些颠簸,请领导们小心。”   随着车离那栋两层小白楼越来越近,花锦的心……毫无波澜。   车在小白楼外停了下来,陪同人员帮她打开了车门,她听到了热烈的掌声。   “欢迎领导莅临检查。”   “热烈欢迎。”   “请到里面喝杯热茶,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   “来,我陪你下车。”裴宴走下车,弯腰把手伸到了花锦面前。   花锦扭头对他笑了笑,把手放在裴宴的掌心,走出了车内。放眼望去,她看到的是满脸微笑,热情鼓掌的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看到我,各位老乡开不开心,感不感动,惊不惊喜? 第62章 回来   这一张张的脸, 是如此的熟悉,又是何等的陌生。   “裴先生, 花女士, 你们好。”花书记见投资商下了车, 上前招呼两人,“我是九村的村支书,鄙姓花, 二位一路过来辛苦了。”上面领导早给他打了招呼,说两位投资商是大城市来的, 财力雄厚,人脉广,若是愿意在花家沟投资一星半点,就能让不少人过上好日子。   花锦静静看着花书记,七八年不见,他看起来老了很多,不到五十岁的年龄,头发已经花白。   “那可真是巧,花女士也姓花, 跟你们花家沟还挺有缘分。”佚名县这边安排的陪同人员有心拉近投资商与当地的关系,“老花, 快带大家进办公室坐一坐,顺便介绍一下你们花家沟的农产品特色。”   “对对对。”花书记反应过来,连忙请裴宴跟花锦进办公室坐着喝茶。这位花女士人长得漂亮,穿得也时髦, 虽然也姓花,他却不敢攀亲戚。万一弄得人家不高兴了,那不是连累大家伙儿?   花锦对花书记笑了笑,进门的时候,她停了一步,让花书记走前面。花书记哪里会让贵客走在后面,连连拒绝。   “花书记,今天有大领导在,我也不想闹事,但宅基地的事情,当着领导的面,非要掰扯清楚不可。”花成忠见领导们开始进办公室,再也坐不住,扯着嗓门喊,“做书记的不为我们这些老百姓做主,你不如回家卖红薯去。”   他这一声吼,市里县里安排的工作人员都在心里暗暗叫苦。在场众人都做过基层工作,知道基层调解工作非常不好做。有时候东家为了一根南瓜苗,西家为了一棵菜,都能闹得不可开交。   想到这,他们偷偷打量裴宴与花锦以及他们的助理团队,见他们神情如常,心里更加忐忑,也不知道这两位大城市来的投资商会怎么想?   “裴先生,花女士,这……”   “没事,既然村里有事,就先解决了再说。”花锦看了眼说话的花成忠,对市里安排过来的陪同人员笑了笑,“都是老乡,没什么不能说的。”   市里陪同人员知道花锦老家就是这边,所以便笑着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县里的工作人员还在暗暗替当地百姓着急,得罪投资商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花书记朝花锦尴尬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解决也一样。”   “那可不一样。”花成忠几步走到花书记面前,忍不住多看了花锦几眼,这么年轻的女孩子竟然是投资商,又是拿了妈老汉的钱,出来壮阔的?   “花书记,今天你不说清楚,我是不得走的。”花成忠见这么多领导都在,得意洋洋道,“你可是我们村的父母官,有领导们,莫要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   “这到底怎么回事?”市里的领导走到花书记面前,“这位老乡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解决的?”   当着这么多领导与投资商的面,花书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最后强调道:“花成民家里又不是绝了户,他屋头还有个女娃娃在,就算土地要确权,也不该认到他们两兄弟的头上。但是这两兄弟不听,说是我们村上想占便宜,不把东西分给他们。这些田土都是国家的,我们村上能占什么便宜,再说了,这些年花成民家的田土一直都是花成忠在用,村里也没人说啥,但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讲究个法律法规嘛。”   “花书记,我那个侄女好多年前就偷钱跑了,她一辈子不回来,难道这些东西就一辈子荒在那儿?”花成忠可不管什么法律法律,在他看来,兄弟家没人了,东西就该是他的。   “话我也不多说,你们要是有本事把花金金那个死女娃子找回来,我绝对不会再找你们闹。”讲法律法规花成忠不懂,但是耍赖的功夫却炉火纯青,“你说东西都是那个死女娃子的,你把她找回来嘛。”   花书记脸一黑,这个花成忠是存心想在这个时候闹?他正想严厉说上两句话,忽然站在一边,始终微笑的花女士开口了。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走吧。”花锦对花书记道,“花书记,你给我们介绍一下,九村这几年主产什么。”   “怎么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花成忠见城里来的漂亮女老板准备走,忙大声道,“你们是有钱人,就不管我们农民死活了?”   “不是你自己说,只要护花成民的女儿来,你就不闹了?”花锦冷漠地看着花成忠,这么多年不见,她这个大伯还是厚颜又贪婪,不占便宜就觉得是吃亏。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花成忠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这个城里来的女娃儿,看起来年纪不大,瞪眼的样子怎么吓人得很?   “意思就是,花成民的女儿就在这,该属于她的东西,就是她的。”花锦勾了勾唇角,“花大伯,你知不知道,侵占他人财产,不仅要坐牢,还要罚款?”   被对方似笑非笑的样子唬住,花成忠竟然一句话都不敢说,等花锦一行人全都进了办公室,他被老婆摇了几下肩膀,才在恍惚间回过神。   “你哪门回事,看到人家漂亮女娃,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花伯母伸手去挠花成忠的脸,“你是老不要脸的,老娘打死你。”   “花嫂儿,花莫乱说哦,人家那么大的老板,这话传到人家耳朵里,不晓得要惹好大的麻烦。”看热闹的村民把两人拉开,“有啥子事回去说,让人家领导看到了,像个啥样子嘛。”   村民见这次的投资商过来,不仅有领导陪同,还有电视台的记者,猜到投资商的身份不简单,也不想花成忠两口子把事情脑袋,坏了村里的好事。还是花成国两口子讲点道理,虽然也想分花老三家里的东西,至少在投资商面前,还像个人样儿。   花锦等一行人回了办公室,从裴宴助理手中接过一份文件,递到花书记面前:“关于花家沟开发方案,裴先生的助理团队,昨晚做了一个粗略的设想,相关后续工作,还需要村里与我们这边相关工作人员沟通,你先看一看吧。”   “这……”花书记接过文件,大致看了一遍,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他虽没有见过大世面,但这个合作方案对他们村里也太优待了,这哪里是寻求合作,分明就是拿钱来扶贫。   “花女士,我不太明白,我们花家沟的土质虽然还不错,但还没有好到让你们如此优待的地步,”花书记很心动,但更多的是不解,“你为何要这么做?”   听到这话,花锦侧首看向裴宴,在上车之前,她也不知道有这份合作计划书。她问裴宴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宴说:你的长辈都已经过世,我无法给他们买见面礼,只能用这份合作书当做他们生养你的回报。   听到这个回答的瞬间,花锦沉默了很久,她知道裴宴真正的用意并不是这个。他知道她的童年过得并不好,所以他想拿这份合作计划,让她风风光光地站在这里,他想让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当年她虽然狼狈逃走了,可是过得比谁都好。   她什么都知道,所以她既舍不得他的这份心意,又舍不得这么多的钱。   “我无父无母,能给你的,只有这些钱还有这颗心,你连我的心都要了,也就顺便帮我分担一下前。”裴宴握着她的手,“一个人花钱,太寂寞了。”   “花书记,”花锦从回忆中收回神,看着他道,“这次我来花家沟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合作,而是回乡祭祖。”   “回乡祭祖?”花书记怔怔地看着花锦,几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祖上……是我们这的?”   “七八年前,谢谢你偷偷放我离开。”花锦笑了笑,这个笑轻松又释然,“我是花锦,我回来了。”   “你是金娃子?”花书记惊诧道,“你是花老三的女儿,花金?”   “对,我就是花金金。”透过花书记震惊地双眼,花锦似乎又回到了七八年前,她又饿又怕地蹲在玉米地里,透过玉米杆的空隙,对上了花书记的视线。   花书记与同行的同村叔叔已经看到了她,她想过各种可能,没有想到的却是他们两位叔叔偷偷放过了她,还给她留下了几百块钱。   那几百块钱成了花锦的救命钱,她到了大城市后,才发现什么都要花钱,全靠着花书记与另一位叔叔“掉”在地上的钱,才撑过最开始那几天最难熬的日子。   “当年,谢谢你。”花锦站起身,朝花书记鞠了一躬。   “哎,别别别。”花书记被这个变故弄得有些反应不及,他伸手去扶花锦,又想起男女有别,只好让村里的妇女主任把花锦扶着坐下,他看了看花锦,又看了看跟她在一起的裴宴等人,好半晌才感慨道,“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我都认不出来了。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好。”花锦点头,把手伸到裴宴面前,把他的手握住,“这是我的男朋友,我想带他去见见我外婆。”   花家沟是九村一组,花锦的外婆住在九村四组,两家离得不远。农村里没有秘密,花锦的父母重男轻女,但是她的外婆却很喜欢她。花锦小时候,她外婆担心她吃不好,常把她叫到自己家里去玩。中考的时候,花锦考了全校第一,那时候全村的人都说,花锦外婆要享福了,哪知道没多久老太婆就生病过世,什么福都没享到。   “要得要得,下午我带你过去。”花书记有些不好意思,“前几年村里修路,你舅舅家拿了上面的赔偿款,把你外婆的坟墓换了个位置,不在原来那个地方了。”   花锦眼睑颤了颤,点头道:“谢谢你,花书记。”   县里的陪同人员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都感到十分意外。最后还是裴宴的助理团对他们说,他们要在村里处理些私事,他们与市里的陪同人员交换了个眼神,只留了一个与花家沟工作来往比较多的人员陪行,其他人就先行离开了。   上面的领导离开以后,花书记跟村里的办事人员自在了许多,他们看着打扮时髦,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的花锦,还是有些不太敢认。   “这几年你的变化太大了,当年你在屋头的时候,又瘦又黑,瘦得眼窝子都陷进去了……”话未说完,花书记忽然想起,花锦的男朋友还在这,他不该说花锦以前长得丑,于是转口道,“裴先生,多谢你在外面照顾我们村的女娃娃。金娃子读书的时候,成绩一直是几个村里成绩最好的,前几天我在县里遇到她的高中班主任,说她当年如果能参加高考,说不定是上北大清华的好苗子呢。”   这话有些水分,但是花书记见裴宴通身贵气,还带着什么司机、助理、保镖的,担心他看了花家沟这样子,会瞧不起花锦的出身,所以就想帮花锦多说几句好话。   “我知道。”裴宴笑了笑,“我们家的花花,做什么事都很厉害。”   花书记裴宴这样,微微放下了一些心:“按照老规矩,结婚前是要给两边过世的祖辈上坟烧纸,金娃子你还记得这些,是好事。”   结婚前给祖辈上坟?   花锦十七岁就离了家,哪知道这些规矩,她刚想解释她不是要跟裴宴结婚,裴宴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裴宴笑眯眯看着花锦,“等我们结婚时,我们会安排人来接您参加我们的婚礼,还希望您老能赏脸。”   办公室外,一些看热闹的村民还没走。   “市里跟县里的领导好像都已经走了,投资商还留在这,是不是还要考察一下?”   “那位姓花的女老板人可真年轻,长得又漂亮,好洋气哦。”   “人家有钱,当然洋气。”花成国的老婆说话细声细气,她撞了撞自己丈夫的手肘,“成国,你觉不觉得,那位花老板的眼睛,有些像金金?”   花成国蹲在晒坝里,听到老婆这话:“那哪门可能,金金就算再有出息,也不可能当这么大个老板。”   “要不还是算了嘛,花成忠想要那些田土,就让他拿去,天天这么争下去,也没啥意思。我们儿子媳妇都住在县城里,农村这种房子,他们也看不上。”花成国老婆看了眼还在骂骂咧咧的花成忠夫妇,“他们两口子,早晚要遭报应的。”   话音刚落,就见办公室的门打开,几位西装笔挺的高个男士走出来,分别站在大门口两边,这个架势看起来,很像是电视剧里的保镖。   “花成忠,花成国。”花书记走到门口叫兄弟二人,“花老三家里的宅基地与田土已经交给他们家女娃娃的,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再争,听到没有?”   “花书记,金娃子人都不在,你哪门给她的?”   “大伯,谁说我不在?”花锦站在花书记身边,似笑非笑地看他,“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花成忠吓得退后两步:“啥、啥子,你是金金?”   “是啊。”花锦扬起唇角,“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又回来了。”   看热闹的村民惊呆了,这是金金?花金金?   花成忠两夫妻想起自己当年做的那些事,看了眼跟在花锦身后的那些助理保镖,吓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听说堂哥前段时间跟人打架,伤了别人的腿?”花锦走下台阶,踩着高跟鞋一步步来到花成忠面前,“这可不太妙,故意伤人是要坐牢的。”   “金金,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你、你……”花成忠面色发白,“你现在发达了,也不能把我们这些长辈不放在眼里。”   “哦?”花锦挑了挑眉,轻笑一声,“长辈?”   花成忠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往后退了两步。   花锦厌恶地看着夫妻二人,就是这样贪婪又胆小的两个人,断绝了她上大学的希望,甚至还想毁了她一辈子。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花锦转身对裴宴道:“裴宴,我带你去四周看看。”   裴宴走到花锦面前,握住她的手:“好。”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眼瑟瑟发抖的花成忠夫妇,眼底冰冷一片。   “金金,有话好好说……”花成忠见花锦与裴宴走远,想要往前追几步,却被职业保镖拦下。   “这位先生,鉴于你有非法软禁我当事人的前科,请你不要靠近我的当事人。”戴着眼镜的助理对花成忠微笑道,“关于其他相关事宜,请您等待法院的传票。”   法院,什么传票?   作者有话要说:  遵纪守法好公民裴先生。 第63章 墓   对于很多普通村民而言, 去法院打官司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花成忠夫妇在听到这句话以后, 双腿都吓软了。   他们忽然想起了很多的旧事, 顿时变得惶惶不安, 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他看热闹的村民,这才慢慢回过味来,花成忠两口子怎么对金娃子的, 村里人都心里有数。刚才花成忠闹着要花老三家里的宅基地跟田土,被金娃子听在耳里, 看在心里,她能没什么想法?   当年金娃子离开花家沟的时候才多少岁?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一无所有地在外面打拼,无亲无靠,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现在终于出息了,发达了,她心里对花成忠两口子,肯定是有怨气的。   “成忠叔, 你跟姨先回去休息。”花书记的儿子见两口子吓得面色煞白,一句话都不敢说, 上前对他们夫妻二人小声道,“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花成忠这才回过神来,瞪了看热闹的众人一眼,拉着老婆匆匆往家里跑。   “哦哟, 脾气还挺大的哎。”刚才被花成忠吼过的村妇,见花成忠吓成这样,扬高声音道,“他屋头不就是仗着生了两个儿,在村子头说话的声音都比人家大。那时候想把金金嫁给老光棍,不还是因为想给他家里老大攒结婚钱。所以做人,不要做缺德事,要遭报应的。”   “金金这些年在外头,硬是出息了,我看刚才跟在她后面那几个男的,有点像是保镖。”   “我如果是她,有个花成忠这样的大伯,回家也是要带保镖的,万一又把人家关在屋头,逼着她嫁人怎么办?”   众人七嘴八舌,有人感慨,有人好奇,但是提起当年那些事,谁都要骂两句花成忠做事不地道。村里人这些年跟花成忠一家关系也不太好,只是碍于花成忠有两个脾气不好的儿子,一言不合就要跟人动手,大家都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   现在看到他家可能要倒霉,大家都在暗地里叫好,谁会喜欢村霸呢?   “我们九村的土地肥沃,种出来的蔬菜水果口感也好。”花书记介绍着九村的一些现状,裴宴看了眼花锦脚上的高跟鞋,又转身看了眼前方不太好走路的突破,拦腰把她抱到一块石头上站好,走到她前面指了指自己后背:“上来。”   “你扶着我,我能走好的。”花锦看了眼四周,有几个小孩子老人在往这边张望,花书记见他们忽然不走了,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扶什么扶,这里坑坑洼洼的,万一摔到你膝盖怎么办?”裴宴二话不说,把她背到自己背上,“等到了平地上,我就放你下来。”   花锦看了眼花书记震惊的眼神,默默把头埋在裴宴的脖子后面,缓缓伸出手,环住了裴宴的脖颈。   “这边是镇上技术人员规划的经济果林,这几年已经开始挂果了。”花书记扭过头,当做没有看到裴宴与花锦之间的亲昵,他年纪大了,不懂城里人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   走过土坡,来到比较平整的小路上,裴宴放下花锦,牵着花锦的手问:“抱歉,花花她前些年膝盖受了伤,走不了太崎岖的山路,希望大家不要介意我的行为。”   村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大多是九村的人,听他说花锦脚受过伤,都忍不住多看了花锦几眼,花书记更是忍不住道:“怎么会受伤,严重不严重?”   “很严重,当年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裴宴沉着脸,“花花当年运气好,熬了过去,但还是留下了旧疾,只要阴雨天,就会腿疼。”   众人沉默下来,这些年花锦变化这么大,肯定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吃吃过很多苦。   “这些年,花花一直念着村里照顾过她的人,所以我们才会回来,为村里的发展做出一点贡献。”裴宴看着众人的脸色,“虽然当年在这里发生过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是花花还是想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我尊重她的想法,所以陪她来了这里。”   众人回忆着花锦生活在这个村子里时的过往,因为出生的时候是个女孩,被她的奶奶厌弃,好在她是头胎,虽然爷爷奶奶父母不喜,但也没被送走。   后来随着她的弟弟出生,花锦日子越来越难过,才六七岁大时,就要背着小竹篓出来割猪草,帮着家里做事。幸好她自己争气,成绩好,每次花成民两口子去开家长会,都会被老师点名表扬。   花锦她妈是个十分爱面子的女人,因为花锦成绩好,几个村子提起她,都是交口称赞,所以在读书上学方面,花锦并没有受到为难。可惜这份好运气,也在夫妻两人意外身亡后结束了。   时过近八年,每到要高考的时候,村里都会有人感慨一句,当年花金金如果能去参加高考,一定能考个非常好的大学。   只可惜万事没有如果,看着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花锦,诸位村里的长辈都有些脸红。   裴宴却没有准备停下:“我听说花成忠一家在村里十分霸道,对于这种村霸,上级早有批示,必须要严厉打击村霸行为,还老百姓一个平静的生活。”   花书记闻言心中一颤,对上裴宴平静的双眼。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太凌厉,他几乎不敢与之对视:“裴先生说得对,做得不好的地方,还需要改进。”   裴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转头看花锦:“你家的土地,在哪里?”   花锦目光往四周看了一圈,指向鱼塘下面的一块水田:“那块田,好像是我家的,对吗?”她看了眼花书记。   “对,这块田是你家的。”花书记点头,一行人走到鱼塘边上,发现水田里还有谷桩,显然这块田一直有人用,不久前才把田里的水稻割走。   村办公室的人有些尴尬,虽说田荒着不如有人种着好,但是村里老规矩是,种别人暂时不用的土地,是要给主人打招呼的。   花锦察觉到村里人的尴尬,但她只当没看见:“这几年雨水可够?”   “前段时间雨水太多,影响了稻谷的收成,不过好在我们这里排水沟弄得好,庄稼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靠河边的那些瓜田才是亏惨了。”提到最近的雨水问题,花书记心里的尴尬感消去很多,总算有了话题可以聊。   说来也奇怪,明明花锦是他们当年看着长大的,但是现在在她面前,大家却都有着几分不自在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当年花锦被花成忠关起来时,他们没有帮一把所以心虚,又或是花锦现在太发达,他们村里白拿了她给的好处,却又不能帮到她太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不管是为什么,他们心里很清楚,现在的花锦,已经不是当年的花金金了。   中午饭是在花书记家吃的,花锦看着满满一桌子农家菜,朝花书记一家道了谢,在落座吃饭。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花成国拎了两块熏干的腊肉来,放到裴宴助理面前,转身就准备走。   “二伯。”花锦叫住花成国,“一起吃点吧。”   “不了,你二妈在家里做好了饭,我回去吃就行。”面对花锦,花成国有些心虚,他的手在裤边来回擦了好几下,“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腊肉炖干菜,今年雨水多,干菜都发霉了,只剩下两块腊肉,你拿回去吃。”   花锦看了眼助理脚边用塑料袋装好的腊肉:“谢谢你,二伯。”   花成国嘴唇动了动,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年他家穷,花锦不能参加高考事,他虽没有参与,但也没有帮过她。现在她发达了,他也没脸去攀亲戚。   “那、那你日后好好的。”花成国偷偷看了几眼跟着花锦走出来的裴宴,“日后有空,就回来看看。”   能说的都说完了,花成国佝偻着背,沿着来时的小路,匆匆走远。   花锦站在门口,看着花成国的背影越来越远,神情有些恍惚。   “花小锦。”裴宴轻轻握住她的手,“走,我陪你回去吃饭。”   花锦怔怔地看着裴宴,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今天站在这里,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其实是个没有亲人的人。在花家沟生活了十几年,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到闭眼都能走路的程度,可是时隔八年再回来,曾经熟悉的路,熟悉的水,甚至是熟悉的人,都变了。   中午吃完饭,花锦从车里取出一双平底鞋换上,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香蜡元宝等物,去给外婆上坟。   跟在花书记身后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外婆的墓前。这座墓修得很简陋,坟头用石块简单的堆砌起来,四周长满了茂盛的野草。   低头看着已经长到膝盖以上的草,花锦弯下腰,拿过花书记手里的镰刀,沉默地割起来。   “我来。”裴宴按住花锦的手腕,“我第一次见外婆,就让我在她老人家面前,献一次殷勤,也好让她老人家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   花锦眨了眨微红的眼眶,把镰刀递给他:“那你好好献殷勤。”   前几天刚下过雨,天气有些湿热,从小连镰刀都没有摸过的裴宴,割了没一会儿草,就开始满头大汗。助理们想要去帮忙,都被他喊退了。   “这种事,要我这种晚辈来做,才叫孝心。”裴宴用手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朝花锦咧嘴笑了笑。   看着他这幅傻乎乎的样子,花锦忍不住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汗,“小心点,别把手割了。”   花了一个小时,终于把坟墓上以及四周的杂草清除干净,裴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点上香烛后,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把扎好的元宝扔进火盆里。   花锦怔怔地看着他这个动作,跪在了他身边。   外婆,您不孝的外孙女回来了。   花锦眼睑颤了颤,转身看了眼裴宴,傻乎乎跪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叫裴宴,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男人。   您老人家一定要好好记着他的脸,保佑他身体健康,一切顺遂,安平无忧,这可是有可能成为你孙女婿的人。   孙女这辈子,得到的偏爱并不多,您是第一个,他便是第二个。在您过世后,终于有人注意到我喜欢吃什么,把我喜欢吃的东西,放在我的碗里,我吃得再多,他都觉得我吃得少,长得不够胖。   这样一个男孩子,您也是喜欢的吧。   花锦笑了笑,朝着坟墓磕了三个头,裴宴也跟着她结结实实磕了下去。   你看,这个笨蛋就是这么傻,也就是这么好。为了我,跑来待不习惯的乡村,迫不及待向您磕头,想做您的孙子。万一……万一日后我们没有在一起,您可千万不要怨他。   他这么这么的好,我只求他一世幸福,求您保佑他。   等到元宝燃尽,花锦从地上站起来,裴宴连忙伸手去扶他,等花锦站稳后,才从地上爬起来。   “你刚才在心里,默默跟外婆说了什么?”回去的路上,两人走得很慢,裴宴牵着花锦的手,小声问,“你有没有告诉外婆,我是你的男朋友,是你未来的先生。”   “你猜?”花锦笑眯眯地看他。   “我不猜,反正就算你没说,我也在心里自我介绍了。”裴宴抬了抬下巴,略显得意道,“我给她老人家说,我是她未来的孙女婿,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跟你过一辈子。”   一辈子。   一辈子太长,花锦几乎不敢奢望,但是与裴宴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她都很珍惜。偶尔,也会奢求,两人真的有一生一世不相离的未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裴宴看着花锦脸上的笑,“难道你不想跟我过一辈子?”   “花小锦,我跟你说,做人不能三心二意的。我连你家祖宗都跪了,拜了,四舍五入那就等于是你家的人了,懂了没有?”裴宴伸手把花锦的腰一揽,“回去后,我们去领结婚证吧。”   “什么?”花锦恍惚地看着裴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你不想对我负责?”裴宴瞪大眼。   花锦:“……”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她对他做了什么似的?   就连走在前面,假装听力不好的花书记,都转头用谴责的眼神看了花锦一眼,活像她是一个吃了不认账的渣女。   “沉默就等于同意。”裴宴在她脸上偷了一个香,“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花锦、花锦无话可说,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有那么一点小雀跃的。也许,她想把自己裴宴绑在自己身边,但总是故作清醒,装作随缘自在而已。   祭拜过外婆,花锦带着裴宴去父母坟前上了一炷香,但是这一次花锦没有跪。她看着并排的三座坟,把纸元宝仍旧火盆里。   纸元宝越烧越旺,很快就燃烧殆尽。   农村有种说法,祭祖的时候,纸钱烧得越旺,就代表亡故的人越高兴。   花锦自嘲一笑,在他们生时,她在这一家三口面前,活得像个外人,现在他们死了,难道还会更喜欢她一些不成?   等到火星散尽,花锦对裴宴道:“我们走吧。”   两人沉默走着,路过一块只剩下枯杆的玉米地时,花锦停下了脚步。她看着这块地,对花书记道:“叔,当年谢谢你。”   花书记愣了愣,他盯着这块地看了许久,才想明白花锦说的是什么。当年花锦就躲在这里,他偷偷给花锦丢了几百块钱。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回去跟你婶儿说一下,证明当年那几百块钱是给了你就行。”花书记开玩笑道,“这样就能洗刷我藏私房钱的冤屈了。”   花锦笑了:“好,我回去就跟婶儿说清楚。”   “这里……”裴宴不解地看着这块地。   “当年我从大伯家逃出来的时候,被大伯发现了,就躲在了这块地里。”无数次在噩梦中浮现过的画面,现在的花锦,终于可以轻松地说出来,“那时候的玉米长得很高,很茂盛,把我掩藏得很好,但我还是被发现了。”   花锦朝花书记笑了笑:“花叔当年发现我以后,不仅没有告诉大伯,还偷偷给了我几百块钱。”   看着这块地,裴宴几乎不敢想象,如果那天晚上,花锦没有逃出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他转身看向花书记,郑重地朝他鞠了一躬:“谢谢。”   谢谢他帮助了花锦,才让她拥有新生活,才能让他们在人来人往的大都市相遇。如若不然,此生他们便是天南地北,永不会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善良的花书记。 第64章 蜀锦如烟霞   “小秋姐, 你要的资料。”同事把一份报告放到刘秋面前,对她道, “今天有上面的领导来视察, 这都快十一点了, 是不是不来了?”   “你还是回你岗位上去,我怕你一闲聊,就来了。”刘秋打开局域内网, 把资料上的数据往系统里面录入,“我不陪你聊了, 这堆活干不完,晚上又要加班。”   “没趣。”同事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办公室的几个年轻职员,刘秋是学历最高办事能力最强的,听说主任准备培养她当接班人,但另外一个领导觉得刘秋是个女人,压不住事,更想培养另外一位男同事,加上男同事家里有点关系, 大家都挺为刘秋感到可惜。   这位男同事抬头开玩笑说了句:“你干嘛去招惹她,谁不知道她是我们部门有名的上进人士。”   其他人盯了男同事一眼, 没有说话。部门里女性比男性多,内心多少有些为刘秋抱不平的意思,只是大家都不想得罪人,才勉强维持着办公室的和气。   男同事也不在意其他人的态度, 他拿起杯子在饮水机下接了一杯水:“我跟你们讲,这次并不是上面的领导下来视察,而是有位大投资商过来。据说这位大投资商是个有名的慈商,近两年在序构市投了不少项目,又有亲戚住在我们佚名县,所以才特地过来看看。县里的领导很重视这件事,才特意安排接待工作。领导带他来我们部门,是想让我们介绍一下农产品科学开发计划。”   “能让领导亲自接待的投资商,肯定很厉害吧。”听到这种小道消息,其他同事都有些惊讶,“如果真能让他在我们佚名县多投资一些项目,帮老百姓多创一些收,那还真是好事。”   “哪有这么容易。”男同事嗤笑,“听说邻近几个县,已经在偷偷接触这位投资商,想把人引到他们县里去。”   “不是说这位投资商有亲戚在我们县?”同事小声道,“跟其他几个县比起来,我们还是有优势的。”   “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能起多大的作用?”男同事见同事们都认真地听着自己的分析,忍不住有些得意,“先看着吧,等下你们千万不要出岔子,领导们很看重这次合作,不管事情能不能成,至少不能坏在我们手里。”   刘秋听着同事们的对话,偷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花锦今天早上发消息过来,说她人已经在佚名县,上午就过来找她,现在都已经十一点多了,怎么还没见到人影?   “来了。”男同事接了一个电话,挂断后对众人道,“大家注意一下形象,记住不要乱说话。”   刘秋有些担心花锦,她这么多年没有回县城,会不会是迷路了?她左思右想,发了一条消息给对方,让她有事就给自己打电话,注意安全。   繁花:不用担心,我已经快到了。   刘秋微微松口气,人没事就好。   “刘秋,把手机收起来。”男同事见刘秋还在玩手机,“不要影响我们部门的形象。”   “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同事,说话的时候,不要带命令语气。”刘秋收起手机,瞥了男同事一眼,“我每天看手机的时间,还比不上你十分之一,你急什么?”   “你……”男同事被刘秋挤兑得满脸通红,正准备还嘴,听到外面传来主任说话的声音,以及各种脚步声。   “裴先生,花小姐,这就是我们部门的办事处,为了贴近老百姓生活,服务年轻化,最近两年我们招了几位高学历的年轻人,现在他们都是我们部门的中流砥柱。”部门主任见裴宴与花锦都很年轻,就特意表扬了几位年轻人。   “贵部门服务百姓向来抱着认真细心的态度,这我是知道的。”花锦看着部门外挂着的牌匾,“我有位相交多年的好友,正是两年考核到这个部门工作的。”   陪行的工作人员们闻言一喜,他们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跟隔壁几个县抢人,现在花小姐有好友在这里上班,那是好事啊。   众人纷纷夸这是缘分,又说考入这个部门多么不容易,花小姐的朋友是位才干出众的年轻人云云。看着这些工作人员带笑的脸,花锦想,为了给当地招商引资,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一点,他们也都不容易。   听着脚步声谈话声越来越近,部门里的众人有些紧张,等领导们带着投资商出现,他们都有些吃惊,两位投资商男帅女美,看起来比他们还年轻,这是什么样的人生赢家啊?   刘秋惊讶地看着走在前面的花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花锦怎么会跟投资商一行人走在一起。   花锦与刘秋的视线对上,朝她笑了笑。   听花锦说,她的朋友在这个部门上班以后,陪行人员就在偷偷观察她的表情,见她朝坐在里面的刘秋笑了一下,在场谁还不明白她的朋友是谁。   部门主任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刘秋道:“小刘,你跟花小姐是朋友,过来跟花小姐介绍一下,我们县近两年农业方面的工作。”   刘秋眨了眨眼,起身走到花锦身边,强压着好奇与震惊,带他们去楼上陈列馆参观。   留下的一众同事面面相觑,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为了让男同事在领导面前露脸,领导早就安排他做讲解员,尽管大家都知道,对这项工作最熟悉的人是刘秋。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刘秋竟然与跟投资商是朋友。这实在让人太意外了,有这么厉害的朋友,怎么他们没听刘秋提起过。   佚名县的陈列馆不像大城市那么繁华,甚至连设备都缺少了科技感,但是刘秋却把无聊的数据,讲解趣味横生,时不时穿插一些佚名县的小趣闻,引得参观人员时不时露出笑。   参观工作结束,市上的领导特意对部门主任道:“这位小刘同志,工作能力非常出众,一定要好好培养,让她为更多的百姓服好务。”   “领导说得是。” 部门主任扭头朝刘秋看去,见她正在与投资商说话,便没有过去打扰。   “花花,你今天可是吓了我一大跳。”刘秋看了眼离她们俩几步远,陪着领导们说话的裴宴,小声道,“这就是你朋友圈提到的那个男朋友?”   花锦点了点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今天这是在狐假虎威,真正的投资商是他,我是来给你撑面子的。”   “姐们,你这可真是做到了富贵不相忘。”刘秋有时候跟花锦在微信上聊天时,会向她吐槽一下部门里的那位极品男同事,“我代表组织感谢你。”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花锦拉着刘秋往旁边又走了几步,“你刚才给我们讲解工作的样子好帅,好御姐。”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遇到完美的爱情,只能沉迷事业了。”说到这,刘秋忍不住又多看了裴宴几眼,犹豫片刻后道,“他……对你好吗?”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年在火车上遇到花锦时,花锦的样子有多狼狈,明明已经十七岁,却干瘦得像十四五岁的孩子。这些年见花锦越过越好,却不愿意踏进佚名县一步,刘秋就知道,她还是没有从当年的隐隐走出来。   但是今天出现在她面前的花锦似乎变了,她变得更有自信,变得更有活力,像是一朵精致的假花,终于成了一朵盛放的玫瑰,迷人又美丽。   花锦重重点头:“小秋,他就是当年救过我的人。”   “竟然是他?”刘秋讶然,随即又笑了,“难怪以你的性格,会在朋友圈秀恩爱。”她印象中的花锦,对男性理性到近乎冷漠的态度。她第一次看到花锦放陌生帅哥照片时,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你是出于感激,才与他在一起的?”刘秋知道花锦对曾经帮过她的人,都抱着格外友善的态度,所以害怕花锦分不清感激与爱情的区别。   “不,我爱他。”花锦摇了摇头。   爱,这个字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开口,花锦看着不远处的裴宴,露出温暖的笑,“小秋,我现在过得很开心,你不要担心。”   或许是因为当年刘秋见过她最无助的一面,所以尽管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但刘秋对她总带着姐姐的心态。花锦知道,她如果不说清楚,刘秋是不会放心的。   “人生在世,过得开心就好。”刘秋是个有些理想主义的人,所以她支持逃离包办婚姻的花锦,为了建设家乡,她放弃了在大城市发展的好机会,回到了这个小县城里。别人怎么看,她不在乎,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那你以后,还要坚持刺绣吗?”刘秋心里清楚,能让领导亲自陪同的投资商,肯定是家缠万贯的大人物,在他面前,花锦现在的职业就太不起眼了。   “当然要坚持,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是刺绣让我一点点找回了人生自信。”花锦眼神坚定,“制成绣品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绣师的心血。身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继承人,我是不会轻易说放弃的。”   “那下次再见,我是不是要叫你花大师?”刘秋失笑,“蜀绣派传人?”   “你如果提前叫一声,我也是不介意的。”花锦朝刘秋咧嘴一笑。   “年纪不大,脸皮却比谁都还要厚。”刘秋伸手捏了捏她的腰,忽然笑道,“花大师,祝你早日把蜀绣发扬光大。”   花锦拉着刘秋的手,“我只会在这边待几天,自下周一就要回去了,你在这边多多保重,别为了工作,忘记照顾身体。”   “我知道。”刘秋扬唇笑了笑,这里虽是花锦的出生地,但是她却把离开这里称为“回去”。也许对于花锦来说,此处只是一段回忆,一段过去,但却不是她的家。   心安处则是故乡。   刘秋转头看向裴宴,有这位裴先生在的地方,就是花锦的家吗?希望裴先生能够好好珍惜这份情谊,不要让花锦的心颠沛流向,无处是故乡。   最终裴宴与佚名县当地签订了一些合作项目,花锦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所以没有没有多问。在佚名县的第四天,她去了佚名县古建筑保护街,去找那位曾惊艳过无数人的纺织师。   可是来到那栋木楼前,花锦发现曾经的蜀锦店,变成了一家纪念品店,店里摆着几乎各个风景区都有人卖的劣质工艺品。   她随意买了两个绳结,开始向店主打听,纺织师的下落。   “你问的可是曹大妈?”中年店主听花锦提到“会织布”这三个字,立刻明白了过来,“这个年代,还有几个人买布匹做衣服,前几年街上的裁缝都做不下去了,布匹店也就没法做了。现在这个店就是她的,只是被我租了下来,你如果要找她,可以去问问她女儿,她女儿在下街卖麻花。”   “谢谢。”花锦向店主道了谢,把买来的绳结放到裴宴手里,“来,把你绑住。”   “幼稚不幼稚?”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却反手把花锦牵住,裴宴道,“这里的建筑风格,有些像我们去过的江酒市那条街。”   “都是当地的风景保护街道,这些木楼都有不少年的历史了。”花锦抬头看了眼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我们去找找那位曹阿姨的女儿。”   找到纪念品店店主说的麻花店,花锦见麻花店外围着几位客人,便上前问道:“请问,这里是曹阿姨女儿开的店吗?”   “谁找我?”内屋传来一个声音,很快就有个女孩子坐着轮椅出来。   “你好,我是一名蜀绣师,听说曹阿姨擅长织蜀锦,所以想要请她合作。”花锦仿佛没有注意到女孩子腿脚的问题,神情如常,“不知道她方便不方便。”   “蜀锦?”女孩子嘲讽一笑,“现在这个年代,手工织布又慢又不赚钱,又比不上机织花样多,谁还弄这个?”   注意到对方有些尖刻的态度,花锦道:“机器确实能做到很多我们人类不能做到的事,但我们人能做到的事,机器也做不到,希望您能让我跟曹阿姨见一面。”   女孩子面上的嘲讽之色减少了些许,她扭过头不看花锦:“我妈这几年已经不太碰织布机了,你走吧。”   “半年后,有一场世界瞩目的时尚大会,我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蜀锦与蜀绣,见识到独属于我国传统文化的美。”花锦对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道,“小时候我见过曹阿姨织布,她织出来的蜀锦,像烟霞一样,很美。”   “可是这么美的烟霞,却连我们的生活都维持不下来,又有什么用?”女孩冷笑,“你说,有什么用?”   她妈妈会织那么漂亮的蜀锦,可是却被她爸嫌弃不会赚钱,身为女人,不在家好好带孩子照顾老人,织什么没用的布?   再后来,他爸爸出轨了,离婚后在外面大肆宣扬她妈有多没用,说她妈不会生儿子,不会照顾家里,只会像个绣楼小姐一样,织一堆卖不出去的布。   那些年几乎整条街的人都在嘲笑她妈,明明是丫鬟的命,却有一颗小姐心。   想到这些过往,她狠狠瞪了花锦一眼:“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关心什么时尚大会,什么传统文化艺术,这些通通跟我们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日记:有他在处,是故乡。 第65章 饶?   “抱歉。”看着女孩紧紧握住轮椅的手, 花锦愣了许久,“是我打扰了。”   看着女孩发红的眼眶, 花锦渐渐从找到织师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她忘了在这种小地方, 人言有多可畏。   近几年在大城市受到推崇的传统手工艺,在小地方是实用价值不高的奢侈品,并不会受到推崇。经济水平决定了消费观念, 她在大城市待得太久,差点忘记了小城市的消费习惯。   她不知道在织师与她女儿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但是对方反应这么大,说明那段记忆对她们而言是痛苦的,她没有资格去揭开。   见花锦准备离开,裴宴不解:“你不想再努力争取一下?”   花锦摇头,对裴宴道:“旁边山上有座财神观,走,我们去拜拜财神爷,求他老人家保佑我们发大财。”   “花小锦,你不是很看重这次的时尚大会?”   “我确实很看重, 也希望借着这次机会,能让更多的人, 见识到传统手工艺的美,但这都是我的想法,我的野望。”走在青石板路上,花锦听到了风吹起来的声音, “艺术与美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让人开心,而不是让人痛苦,如果本末倒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家传统乐器店,传来悦耳的乐声,店主为了招揽客人,坐在店门口敲着手鼓,叮叮咚咚十分热闹。   然而路人们大多用看热闹的眼神看他几眼,然后慢悠悠走开,生意并不好。店主也不在意,自个儿拍得高兴。   看到这一幕,花锦忍不住笑了:“有些事不能太过强求,强求就是对他人的不尊重。”   “我明白了。”裴宴道,“那剩下两天,你带我在序构市四处走一走?”   “好啊。”花锦笑,“我也想知道,整个序构市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等一等。”   “等一等!”   听到身后传来焦急的呼唤声,花锦停下脚步往后看去,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孩。青石路面不太平摊,她的轮椅摇来晃去,吓得花锦朝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帮她扶住了轮椅。   女孩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看着她喘着气道:“我、我带你去见我妈。”   “你……”花锦没想到她会忽然改变主意。   “我妈愿不愿意跟你合作,我不敢保证,合作上的事,你跟她商量就好。”女孩子别过脸,“我是不会帮你们说好话的。”   “谢谢。”花锦看了眼跟在她跟裴宴身后的保镖与助理,对裴宴小声道,“她们母女俩应该是独居,等下让助理先生与保镖先生在外面等一等吧,这么多成年男性进去,我怕引起她们的不安。”   “好。”裴宴明白花锦的顾虑,他转身跟助理说了几句,让他安排下去。   曹阿姨母女就住在这条街上,因为要维持街道原貌,所以这里的房子全是低矮的木楼与青瓦房,穿过一条昏暗的小巷,花锦看到了一座低矮的青瓦房,一个五六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在翻捡晾晒在外面的菜干。   “妈。”年轻女子唤了一声,妇人回过头来,面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似乎没有想到有外人来,曹阿姨半眯起眼睛看向花锦与裴宴身后,发现后面跟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扔下翻菜干的筷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年轻女子身边,拦着她道:“我跟那个男人早就离婚了,他在外面欠的债不关我的事,你们马上走,不然我就报警了。”   “妈,他们不是来要债的。”年轻女子按住妇人苍老的手,“这位女士是大城市来的绣师,她想拜托你织蜀锦。”   “蜀锦?”妇人怔怔地看着花锦,眼神变得明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对不起,我已经好几年不做这个行当了,你们去找别人吧。”   “曹阿姨您好,我是繁花工作室的绣师,这些年一直从事蜀绣方面的工作。”花锦注意到曹阿姨的眼神,双手把自己的名片递到她面前,“这次来,我是真心求合作的,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曹阿姨眼神有些慌乱,她没有接花锦的名片,反而扭过头去:“兰兰,你好好接待客人,锅里炖的鸡汤要干了,我去看看。”   看着曹阿姨匆匆离开的背影,花锦在心底叹了口气。   “几年前我爸在外面欠了很多钱,债主找上门时不小心把我推倒,造成我下半身瘫痪。为了照顾好我,我妈跟我爸离了婚,关了布匹店,再也没有碰过织布机。”年轻女人眼中盈满了泪,“我妈熬更守夜织出来的蜀锦,当做便宜货处理给街坊邻居,还被人嫌弃不耐脏。”   “我妈说,她祖上好几辈都是蜀锦师,到了外曾祖母那一辈,因为成分不好,被人烧掉了织布机,知青下乡后,外曾祖母嫁到了这边一个贫农家庭。”女人抹了抹眼泪,“小时候妈妈跟我说过,她很喜欢织布。外婆也说她很有天分,会是曹家最杰出的蜀锦师。”   “可是外婆却不知道,这个时代已经不太需要这个行业了,再好的天分也没用。”年轻女子咧嘴自嘲的笑,“你们过来坐吧。”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带我们过来?”花锦把轮椅推到树荫下,她拖了一根长条凳,跟裴宴一起坐下。   助理与保镖们,在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后,便已经退出了小巷。所以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小院很安静,花锦看着院子里挂着果子的石榴树,走着神想,石榴成熟了没有?   “我知道她喜欢织布,尽管家里那台织布机已经放在杂物间积了厚厚一层灰。”年轻女人垂下头,良久后道,“这辈子,她被我爸祸害了几十年,我不想我这个做女儿的,是第二祸害她的人。”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花锦以为这个双腿残疾的年轻姑娘,是厌恶蜀锦的。   “我恨的不是妈妈喜欢的职业,而是恨她为这个职业付出了这么多,却没有得到回报。”年轻女子看着花锦,“如果你没有骗我,我妈织的蜀锦真有机会去参加国际时尚大会,她会高兴的。”   花锦把曹阿姨没有收的名片,放到这个女孩子手里:“十岁那年,我跟外婆上街,偶然间发现了曹阿姨开的布匹店,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以为店里的布匹会发光,曹阿姨是天上来的仙女。”   年轻女人怔住,她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忍不住问:“真的吗?”   “真的,我来县城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每次进城都会偷偷来店门口看几眼。”花锦道,“所以在服装布料选材上,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曹阿姨。”   “我明白了。”年轻女孩紧紧握住手里的名片,抬头看向正屋大门,抬高声音道:“妈,你答应她吧,我也想看会发光的锦缎。”   屋内没有动静。   良久后,曹阿姨红着眼睛出来,手里还端着茶。她在四周看了眼:“其他几位客人呢?”   “他们对贵地的风景很喜欢,所以出去赏景了。”裴宴接过她端来的茶,道了一声谢。   这样的风景街,很多城市都有,实在没什么稀奇的。曹阿姨猜到这两位年轻人是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才让其他人先离开了。她抬头看了眼裴宴与花锦,犹豫了片刻问:“时尚大会,是你们组织的?”   “不是这样的。”花锦把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等曹阿姨彻底听明白后道:“这次大会对时尚界,对我们传统手工艺术行业都很重要,希望您能跟我们合作。”   曹阿姨没有说好与不好,她看了眼女儿,对花锦道:“你跟这位先生,请跟我来一下。”   花锦与裴宴跟在曹阿姨身后进了屋,屋里有些昏暗,还能闻到一股木头受潮的味儿。曹阿姨带他们来到一扇低矮的木门前,用钥匙打开了上面的锁。   门一打开,花锦就被灰尘呛得忍不住咳嗽,随后她发现,这间小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架布满灰尘的织布机。   “我已经五年没有摸过它了。”曹阿姨擦去织布机上的灰,织布机吱嘎作响。她拿起一个梭子,苦笑:“这台织布机,已经坏了。”   “我会给你安排最好的织布机。”裴宴开口道,“如果你愿意,会有基金会对当地蜀锦行业进行扶持,帮你拓展蜀锦销售渠道。”   曹阿姨没有说话。   “坚持了一辈子的事,既然舍得放下,为何没有勇气再次拿起来?”裴宴道,“如果有人说你坚持一辈子的事,拿不到钱,也得不到利,你就更应该借这次机会,狠狠打那些人的脸。就算你不在乎这些,也要为你的孩子争口气,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传承这么多年的手艺,是瑰宝,是祖辈们留给我们的珍贵遗产。”   “为了兰兰……”曹阿姨有些失神。   “为了她,更是为了你自己。”花锦接过话,“至少你要证明,你这么多年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我明白了。”曹阿姨点了点头,“报酬什么的,我不在乎,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请说。”   “如果需要我去大城市,我要把兰兰一起带上。她腿脚不方便,我担心我不在,她会受到别人欺负。”   “应该的。”花锦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非常感谢您愿意跟我合作。”   工作室内,接到消息的助理对马克道:“先生,花绣师那边已经找到了不合适的蜀锦师,两天后就赶回来。”   马克点了点头:“等下你去餐厅订好位置,我要感谢花绣师这几日的奔波。”   “先生。”助理犹豫道,“万一花绣师找的织师并不靠谱,那该怎么办?”是她说什么蜀绣要搭蜀锦更能凸显衣服风格,也是她找来的蜀锦师,谁知道是不是她故意找的理由?   “你知道为什么大多合作对象,跟我合作过后,都愿意跟我合作第二次吗?”马克放下设计稿,看了助理一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是。”助理变了变脸色,他知道,自己刚才这句话,让马克先生不高兴了。   “花小姐,是位对自己作品负责的人,她找到的蜀锦师,肯定不会让人失望。”   人生第一次乘坐个人专机,兰兰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这次为了邀请她妈参与合作,花小姐这边不仅为她们安排了居住地方,还特意请了两个人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听说其中一个人对医理十分了解。   对方的诚意,她是见识到了,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这么有钱。   来之前,亲友们都担心她们会上当受骗,现在上了飞机,她忽然觉得,如果有私人飞机的富豪就算是骗子,也懒得费精力骗她们。   曹阿姨也没想到这对年轻人如此有钱,她有些拘谨地坐在女儿身边,看着窗外滚滚白云发呆。   此去,真的能让更多的人欣赏她织的蜀锦吗?   这厢花锦与裴宴心想事成,徐家人却愁云惨雾,求助无门。   这个星期徐家的生意连连受挫,想要帮徐家求情的人却发现,裴宴根本不在,他陪女朋友去外地旅游去了。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裴宴哪是去旅游,分明是摆明态度告诉大家,谁来求情都没有用,徐家老爷子就算病死在医院,他也不会改变决定,就是要跟徐家过不去了。   徐家老爷子尴尬地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见裴宴当真半点情面都不愿意留,只好回了家。   他刚回家没多久,准备出国的徐长辉就被警察带走了,理由是酒驾、毒驾,以及故意伤害他人罪。   一年前,徐长辉跟人在酒吧发生冲突,把一个人打出重伤,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又被翻了出来。   徐家人这才彻底明白,裴宴是不可能放过徐长辉的。徐老爷子再次被送进医院,这一次他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被送进了急救病房。   打听到裴宴周一就要回来,徐毅徐强两兄弟当天一大早就守在了裴宴家门口,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们除了抛下所有脸面向裴宴哀求以外,别无他法。   两人在裴宴大门口等了整整几个小时,才终于等到裴宴的车出现。   “裴先生!”徐毅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知道有时候颜面这种东西毫无用处。他张开双臂,拦在了裴宴的车前:“裴先生,请您给我几分钟时间。”   看着拦在车前的徐毅,花锦忽然想起,当初在四合院第一看到徐毅时,他看自己的眼神。   像是在看地上的瓦砾,多余的杂草,坐在那里就是多余。   多么高高在上的人,多么优雅的人,然而在求人的时候,他的姿态,并不比当年重伤躺在地上的她好到哪儿去。   裴宴看了眼身边沉默的花锦,对司机道:“不用理。”   见车子再次开动,徐毅心一狠,竟爬到了挡风玻璃上:“裴先生,你究竟要怎样才愿意放过徐家?”   隔着挡风玻璃,徐毅看到裴宴的车里,还有一个女人,一个让裴宴不顾众多宾客在场,跟他们徐家翻脸的女人。   花锦与徐毅的眼神对上,勾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徐家就是徐家,什么不要脸的手段都能用出来。”裴宴嗤笑,“论不要脸,谁能比得过他们家。”   裴宴打开车窗,对徐毅徐强道:“行了,都进去,免得别人以为我请了杂耍班子在门口唱大戏。”   这句话极度傲慢与无礼,花锦看到徐毅脸上的肌肉颤了颤,却愣是没有露出半点不满。   她眉头皱了皱,这样的人,比把喜怒表露在脸上的人,可怕多了。   一行人回了别墅,裴宴拉着花锦的手,在主位坐下。他往沙发上一靠,懒洋洋地看着徐强徐毅两兄弟:“不知徐家两位叔叔,找我有何贵干?”   “请裴先生饶过我们徐家。”徐强性子直,当下便开口道,“你我两家多年交情,何必为了一个女人,闹到这个地步。”   “饶?”裴宴眯了眯眼,“徐叔这话是什么意思,贵公司生意上出了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晚辈不过是个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散财童子,哪有本事跟商界精英相比?”   听到这话,徐强忽然想起,几年前徐毅在背后评价过裴宴几句话。   不事生产,游手好闲,裴家的祸害。   难道这些话,被裴宴这个当事人知道了? 第66章 玫瑰   昔日高高在上的人, 在自己面前变成点头哈腰的落水狗,这是一间很容易让人变得虚荣的事。   靠在柔软的沙发上, 花锦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印象最深的竟然不是躲在玉米地里的无助, 做酒店服务员时被人羞辱的愤怒,而是躺在地上时,裴宴给她撑开的那把伞。   为了一个女人, 闹到这个地步?   听到这句话时,花锦觉得既荒唐又好笑,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里,她仍旧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符号,她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影响了裴宴的决定。   或许在这些人眼里,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普通人,与不起眼的动物无异。只是她这只动物有些讨厌,竟然让一个比他们更厉害的人, 与他们为难。   难怪会生养出视人命为无物的徐长辉,难怪徐思会在学校霸凌其他同学。这是他们放在骨子里的傲慢, 普通人在他们眼里,不是人。   “真有趣。”在屋里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时,花锦突然开口了,“我这个女人如果是外人, 你们又是什么?”   裴宴皱眉,对花锦道:“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我没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花锦朝徐家两兄弟笑了笑,“按照年龄来说,我该敬称两位叔叔。不过想必二位不想我称呼这一句,我也就不为难彼此了。有个问题,在我心中埋藏很久了,不知徐毅、徐强先生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徐毅与徐强没有说话。   在这种场合,裴宴不仅让花锦随意插话,甚至当着他们的面,言明他的立场,这已经证明了花锦在裴宴心中的地位。   但是这种猜测结果,对徐家非常不利。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究竟是谁给了你们勇气,让你们高高在上,瞧不起普通人?” 花锦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尽,“小学的思想课不及格,还是你全家脑子都有问题?”   “你……”徐强气得面色赤红,可是对上花锦冷漠的眼神,他全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清醒,只要有花锦在,裴宴就绝对不会放过徐家。   “两位叔叔,请回吧。”裴宴冷着脸道,“我们刚从外地赶回来,需要休息了。”   徐强耸拉着脑袋不再开口,徐毅盯着花锦看了许久:“裴先生,犬子犯下大错,我愿意让他接受该得到的法律惩罚,徐家绝不包庇他半分,请裴先生与花小姐监督。”   花锦愣住,这话的意思是要抛弃徐长辉,保住整个徐家?这话如果是徐强说出来,她还不至于如此惊讶,可说话的是徐毅,徐长辉的亲生爸爸。   裴宴嗤笑道:“徐长辉触犯法律,得到严惩是应该的,而不是条件。你们徐家的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再闹到我面前。”   把徐家两兄弟送走,花锦道:“徐毅……”   “在绝对利益面前,有些人能做出抛弃妻子的事,并不奇怪。”裴宴道,“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要小心,因为他做事是没有底线的。”   “那徐毅以后报复你怎么办?”花锦皱起眉来,“不管是电视剧还是小说,那些有智商的反派,往往特别能蹦跶。”   “所以就不能让他再蹦跶。”裴宴伸手揽住花锦的肩膀,“我不是说了,一切都按照法律法规来办事,徐家自己违法,能怪谁?”   几天后,徐毅因操纵股市,接受相关部门的调查。徐家股市一跌再跌,还爆出许多豪门负面秘闻,短短几天内,几乎所有网民都知道,徐富豪家的八卦。   徐强已婚,却喜欢泡夜店。徐毅看似正人君子,商界精英,与妻子感情和睦,其实在外面偷偷养了两个情人,其中一个情人还怀了孕。   两个长辈这样,小辈也好不到哪去,一家子人没个干净的。   徐家人做过的事,引起了很多人的讨论,一些与徐思、徐长辉关系比较好的狐朋狗友,都不敢再露面,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所有人都知道,徐家完了。   徐毅牵涉到经济案件,被警方带走了。徐长辉因为窝藏毒品,加上有过犯罪的前科,至少要在牢里待上好几年。徐强没有经商天分,徐毅被抓,他管不了这么大的公司,决策上连连出错,最终公司易手,风光不再。   曾经不可一世的徐家,在短短两个三月内,就这样轰轰烈烈倒塌了,昔日众星拱月的徐思,搬出被查封的别墅,住进了一套小公寓里。   一夜之间,她的好友,曾经向她示好的男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有人甚至对她说,早就受不了她的矫情与缺德,徐家落到现在的下场,全都是报应。   风光时,花团锦簇。落魄时,门庭冷落,这就是现实。   徐思被以前看不惯她的人,羞辱过好几次,她躲在屋子里不甘过,恨过,骂过,最后不得不接受现实,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徐家大小姐。   时近秋末,天气已经凉了下来。马克设计的时装还在一次次修改细节与配饰,绣师们为了让服装达到最好的效果,聚在一起商量过无数次。   花锦绣的鸾鸟裙已经快要完工,但是马克又给这条裙子的设计上加了条披帛,为了突出披帛的飘逸与美,花锦需要把绣纹与披帛融合在一起,这对针脚的细密程度与色彩搭配,都有新的要求。   “服装在灯光下,会呈现出不同的视觉效果,我想让鸾既有东方的神韵,又有张扬的美感。”马克把3d投影效果图放大到墙上,对花锦道,“花小姐,能在裙子与披帛上,加上暗金纹吗?”   “可以。”花锦盯着效果图看了几眼,“我跟我的工作室,能够达到这种视觉效果。”近几个月,工作室的发展非常顺利,他们工作室已经新增了五名绣师,这些绣师都很有经验,与他们合作,花锦很轻松愉快。   “那就好。”马克对花锦感激一笑,“这几个月来,辛苦花小姐了,今晚我做东……”   “抱歉,马克先生,今晚不太方便。”花锦摇头,“我已经跟男朋友约好了共进晚餐。”   “好吧。”马克闻言笑道,“看来是我提出来的时机不太凑巧。”   等花锦离开以后,马克的助理道:“先生,今天日子特殊,花绣师肯定不会跟您一起用晚餐的。”   “今天怎么了?”马克看了眼手机,十一月十一日,不年不节的,有什么特殊?   “今天是单身狗买买买,情侣们秀恩爱的好日子。”助理关掉投影仪,“您需要的,是一位同样还单身的女士。”   马克叹了口气,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捏了捏鼻子靠在椅背上:“年轻人玩闹的节日,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您才三十三岁,年轻着呢。”   “到底比不上了。”想起花锦那双漂亮的眼睛,马克闭上眼睛,“我先休息一会儿,半小时后你叫我。”   助理见马克神情疲倦,放轻了收拾的动作,让马克多休息一会儿。最近为了时尚大会上的那几套设计服装,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先生更是常常熬夜到凌晨。   都累成这样了,今天花锦小姐过来,先生还亲自接待,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听说按照双十一的规矩,男朋友要给女朋友清空购物车?”裴宴凑到花锦面前,用手肘撞了撞她,“你有什么想买的,我给你买。”   “买什么?”花锦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坐在前面的司机,把头靠在裴宴肩膀上,“我最近忙得头都晕了,哪还有时间在网上看东西。最近冷落了你,还是我来补偿你,我给你清空购物车。”   裴宴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花锦靠得更舒服一点:“花小锦,我听这话,怎么就不太对味?”   “哪里不对?男女平等嘛,你给我清空购物车,还是我给你清,都是一样的。过节嘛,重在参与。”花锦睁开眼睛,摸出裴宴的手机,解锁屏幕密码是她生日,她熟练解开,点开裴宴的购物车。   盯着看了几秒后,花锦默默把手机塞回裴宴手上:“其实吧,我觉得这种节日也没什么好过的,我还是想一想晚上吃什么,去吃情侣火锅怎么样?”   为什么购物车里,会有卖几十万的东西,连一口锅都要卖七八万?找了一个有钱男人的悲哀,就是想要豪气一把,都满足不了他。   惨,实在太惨了。   “吃什么情侣火锅,你感冒刚好,火锅不能吃。”裴宴把手机扔到一旁,“我已经订好座位了,吃点养生的。”   “又是养生餐。”花锦苦着脸扎进裴宴胸口,赖在他身上不想起来,“裴宴宴,我是你女朋友,你就不能宠着我点?”   “花小锦,说这种话你良心不会痛吗?”裴宴护着她的头顶,不让她脑袋撞到车门上,“我对你还不够好?”   “对我好,就带我去吃火锅。”花锦哼唧道,“我已经一个月没吃火锅了。”   “不行。”裴宴毫不犹豫拒绝,“等你咳嗽的毛病彻底好了,才能吃这个。”   “好吧。”花锦悻悻地趴在裴宴怀里,故作凄凉道,“人家都说爱情保质期只有两三年,我们两个在一起才四五个月,你就对我不好了,我好伤心,好难过,只有火锅才能弥补我的悲伤。”   看了眼怀里唱作俱佳的人,裴宴不为所动:“一个月前,你已经用过这一招了。”   那次她肠胃不舒服,偏偏还想吃水煮鱼,他耳根子软没有坚定住立场,让她吃了后,她拉了一整天的肚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瘦了回去,所以这次裴宴怎么都不会妥协。   花锦:“……”   “呵,男人。”   裴宴:“哼,女人。”   听着两人幼儿园水平的争吵,司机拿出最高的职业素养,才没有让自己笑出来。   到了餐厅,嘴上说不吃养生餐的花锦,却吃了不少。吃完饭,两人手牵手走在步行街上,今天晚上外面的情侣似乎格外多,时不时有捧着花卖的小姑娘。   “我都分不清这是光棍节还是情人节。”花锦吸了一口冷气,这才十一月,天气已经好像开始凉起来了。   “哥哥,给这位漂亮姐姐买几朵花吧。”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站在花锦面前,她胸口戴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义卖活动”四个字。   花锦笑了:“怎么不是让姐姐给哥哥买花?”   小姑娘眨着眼看花锦。   花锦从钱夹里拿出钱递给小姑娘,挑选了九朵玫瑰:“谢谢你,小妹妹。”   小姑娘把钱收起来,笑眯眯道:“祝姐姐跟哥哥百年好合,再见。”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古灵精怪。”花锦从手包里拿出一根手绳,把九朵玫瑰束在了一起,然后放到了裴宴手上:“虽然不能给你清空购物车,但是玫瑰我还是送得起的。”   “今天是十一月十一日,你送我九朵玫瑰,是一生一世,长长久久的意思吗?”裴宴接过玫瑰,俯头在花锦额头上印下了轻轻一吻。   “谢谢,我很喜欢。”   尽管这只是十块钱一朵的花。   “马克先生,那个……好像是花小姐跟她男朋友?”助理看到了路边的花锦。   马克闻言,打开车窗看过去,光华闪烁的景观灯下,花锦靠在一个年轻男人的怀里,男人正俯头亲她的额头。   这种青涩美好的感情,大概只有年轻人才有了。   关上车窗,马克收回自己的视线,语气平淡道:“走吧。”   他从未尝试过,在寒冷的夜晚,与恋人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只要有一束廉价玫瑰花便能满足的滋味。   或许对他而言,更喜欢豪华的酒店,讲究的场合,从外国空运回来的高级玫瑰。   只可惜了这么有意思的女人。   他忍不住再次往花锦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花锦牵着那个男人的手,走到了一家做棉花糖店的门口。   真是……幼稚的感情啊。   裴宴与花锦渡过了一个愉快的光棍节,唯一的不愉快就是花锦不愿意陪他回家,而是回了出租里。   他把玫瑰插在水晶瓶里,拿出手机拍了几个角度不同的照片,然后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并且选择了所有人可见。   裴:哪有女人非要送男人玫瑰的,真是拿她没办法【图】   发完这条朋友圈,裴宴看着点赞数与评论数快速增长,嘴角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有女朋友送玫瑰,这种快乐,朋友圈里那些单身狗是无法体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今天站在你们面前的不是裴宴,而是秀恩爱狂魔宴 第67章 散席   聊天群热闹起来。   杨绍在好友群里不断地圈裴宴的名字, 想让他出来说话。   冬冬:@裴裴哥,这大过节的, 你就不能心慈手软一点?   裴宴看着群里这几个人乱七八糟名字有些眼花, 干脆全部备注好, 免得他看到名字不知道是谁。   裴:嗯,知道你要光棍节,所以今天不打扰你。   杨绍:……   杨绍: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 没想到男人恋爱后,也是有可能变坏的。   裴宴没有理他, 点开沈宏的聊天框,给他发了消息。   裴:宏哥,我拜托你办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沈宏:这都快冬天了,效果不会太好,要不你等到明年开春?   裴:哥,你这种有老婆有闺女的男人,怎么能体会我的苦?   沈宏:……   沈宏:你如果不是我亲表弟,我就拉黑你了。   裴:别, 你帮我把事情办完以后,再拉黑吧。   沈宏:滚!   看着这段聊天记录, 裴宴笑了。他拿着小喷壶,在玫瑰花瓣上喷了一些水,伸手摸了摸还鲜嫩的花瓣,他轻笑出声。   双十一被女朋友送花, 这种感觉……挺好的。   为了让设计服达到最好的视觉效果,花锦一直在高强度工作,晚上卸了妆洗完澡以后,就爬到床上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看到裴宴发的朋友圈。   她顺手点了一个赞,还在评论区留了一个红心。几个加了她又加了裴宴的好友看到了,纷纷来开她的玩笑,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几个人都被裴宴调侃回去了。   捧着手机,在床上笑着打了一个滚,想起还要跟工作室的几位同事安排工作,她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收拾好,她刚出门就被琴姐叫住了,见琴姐神情有些低落,她担心是琴姐的孩子出了事:“琴姐,怎么了?”   “我看你最近很忙,很早出门,很晚才回来,你还年轻,工作上面的事,也要循序渐进。”琴姐看了眼花锦瘦了一小圈的脸,“前几天房东过来跟我们说了一件事,你忙着工作,可能还不知道。”   “这栋房子马上要拆迁了,房东让我们在月底前搬出去。”琴姐道,“现在离月底还剩下大半个月,你早点去找房子吧。”   花锦想起前几天房东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正在马克工作室跟其他几位绣师开会,所以没有接电话,只给他回了一条短信。难道房东那天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栋楼的邻居,大家在一起住了好几年,已经有些感情,现在忽然得到需要搬迁的消息,花锦竟有些愣神。   “城市这么大,以后大家想要再见面就难了。”琴姐勉强一笑,“不过你早就该搬了,工作上发展得那么顺利,住在这边也不方便。”   “那你跟小海,准备搬去哪儿?”花锦担心道,“小海已经上六年级了,换学校恐怕不合适。”   “现在换个学校多难啊。”琴姐失笑,“你没有孩子,不知道为孩子在一所好学校报名有多难。我就在附近找好了房子,虽然每个月房租要贵几百块钱,但是离小海以后要上的中学比较近。”   “那也挺好。”花锦恍惚地笑了笑,她看着这栋灰扑扑的小破楼,竟生出了几分不舍的情怀。   “我们楼上楼下商量了一下,过几天在下面的空地摆几桌酒席,算是为我们各自践行。”琴姐看花锦,“你要来吗?”   “来。”花锦点头,“这事儿是谁在牵头,我把份子钱给他。”   “楼下的陈老婆子跟王柱儿两口子。”提到陈婆婆,琴姐神情有些不自在,她跟陈婆婆住在一栋楼里,吵过好几次架,谁也看不顺眼谁。但是上次小海离家出走时,为了帮她找孩子,陈老婆子把附近的小沟小河都走遍了,后来还因为劳累过度,生了几天的病。   琴姐心里过不去,跑去照顾了她两天,一来二去的,两人最近这几个月,再也没有吵过嘴了。   “那我晚上就去找陈奶奶……”   “等等,你把你那位男朋友也带上吧。我们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能帮着你看看。”琴姐笑了笑,“恋爱婚姻,都不是小事,慎重些没错。”   “好。”花锦应了下来。   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是真正等到这一天时,花锦才缓缓回过神来,她一直住在这里没有搬走,除了房租比较便宜外,还有一点就是,在她独自打拼生活时,这些人格上并不完美的邻居,让她的生活没有那么孤单。   每当夜深人静,走在昏暗小巷子里,只要抬头看到这栋楼里还有灯亮着,她就会安心一点。有时候受了顾客的委屈,她偷偷躲在被子里生闷气时,听着隔壁琴姐唠叨孩子的话语,会让她觉得生活还有几丝活气。   陈老太虽喜欢多管闲事,还有点碎嘴,但是见她一个人打拼,总是把做好的小菜分给她,还让她少在外面吃饭,万一吃到地沟油对身体不好。   三楼的那两对夫妻,虽然有时候喜欢占点小便宜,但是在她忙的时候会帮她买菜买水果,春节从老家回来还给她带土特产。   秋风吹在脸上有些冷,花锦才慢慢清醒的认识到,不管是琴姐、陈奶奶还是住在这里的其他人,他们都是有家人的,这里并不是他们的家。   只有她,没有时刻都挂念她的亲人,也没有家。   走出小巷,她看到了停到外面的黑色汽车,司机站在车边,正在等她。见她出来,司机对她憨厚一笑:“花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花锦微笑着对他点头,然后后排的车窗打开了,一瓶牛奶从车里递了出来:“花小姐,这是你订的牛奶跟男朋友,请签收。”   接过牛奶瓶,牛奶还是热的,暖意从手掌一直传到心底,她坐进车里,对裴宴道:“不是说今天要去参加个慈善发布会,怎么突然过来了?”   “因为天气原因,活动要延迟一个小时,我想过来看看你,再去活动现场。拆开蛋糕包装盒拆开,裴宴把蛋糕喂到花锦嘴边,“再说只是个发布会,我去露个脸就行。”   就着裴宴的手咬了一口蛋糕咽下:“有钱人的世界,我是不太明白的。”   “等你不忙后,我带你一起去。”裴宴道,“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明星,我去给你带签名回来。”   “明星?”花锦不怎么追星,但喜欢看长得好看的明星,于是随便说了几个名字,“这些明星都要去?”   “嗯。”裴宴点了点头,“我刚才看你从巷子里出来,脸色不好,出了什么事?”   “啊?”花锦愣了一下,随后叹口气:“房东说,我现在住的房子,即将面临拆迁问题,要我们所有租客月底前搬出去。”   搬出去?   裴宴嘴角往上翘了翘,但是见花锦情绪低落,又把翘起的嘴角压了回去:“你最近忙成这样了,哪有时间去找什么房子。要不干脆先把东西搬到我那里住着,等你空闲下来以后,再慢慢找?”   “搬去你那?”花锦喝了口热牛奶,一脸怀疑地看着他,“搬进你那儿,我还能搬出来?”   “难道我还能软禁你?”裴宴把蛋糕放到花锦手里,轻哼一声,“自己拿着吃。”   “你就算想,也不敢。”花锦把蛋糕又放回去,“别闹,喂我。”   “如果你不想跟我住在一起,也可以搬到我其他的房子里去。”裴宴垂下眼睑,不让花锦看到自己的情绪,“你到其他地方住,我也不能放心。”   “看来你不是真心邀请我去你家住。”花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都还没认真拒绝呢,你就开始提第二个建议了。”   裴宴抬眸,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她:“那你跟我一起住?”   “好啊。”花锦笑眯眯地看他,“过几天我们出租楼里有个离别宴,你跟我一起参加,然后帮我搬东西。”   “离别宴?”裴宴道,“要不要我安排厨师跟食材……”   “你别瞎凑热闹,大家就是凑些份子钱,自己做饭摆上几桌,你们平时聚会用的那一套,在我们这里不合适。”花锦埋头在蛋糕上咬了一口。   嗯,很甜。   娱乐行业的慈善发布会,男女艺人在红地毯上争奇斗艳才是普通人关心的重点,至于什么影视公司负责人又或是投资商,都是直接入了内场,大家也不关心他们长什么样。   慈善发布会内场,摆着宴席,裴宴坐在投资人这一桌,他年纪最小,但整桌人都客气地捧着他。   裴宴与同桌的这些投资商并没有太多交情,他甚至不算这个圈子里的人,只是运气好,随便投资的几部电影都赚了不少钱,以至于业内有些迷信的人,喜欢跟他拉靠关系,跟着他做投资。   一些有头有脸的老牌艺人会过来寒暄几句,跟投资商们敬杯酒,这在圈子里,也算是种脸面。   老牌艺人也都知道裴先生不爱与艺人打交道,所以敬完酒以后,就打算识趣离开,哪知道这次裴先生一反常态,叫住了几位在业内很有名气的实力派演员。   卢仁易就是被叫住的一员,突然被裴先生叫住,卢仁易有些紧张,难道是他平时有什么言行,得罪了这位大佬?   听说去年慈善会上,有个男艺人去敬酒的时候,裴先生半点面子都不给,连杯子都没有碰一下。他后来才知道,那个男艺人品性不太好,只是面上伪装得很好,一般人都不知道。   越想越觉得害怕,他好像没有干过欺男霸女的坏事吧?   “不好意思,我的女朋友很喜欢卢先生演的电视剧,不知道卢先生可不可以送我一张签名照。”裴宴对卢仁易淡淡一笑,“如果是你饰演的皇帝剧照签名,那就更好了。”   听到这话,卢仁易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看了看裴先生,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经纪人,大佬的女朋友竟然对他有好感?   经纪人恨不得当场按住卢仁易的脑袋让他同意,只是有其他人在场,他能做的事情只有微笑。   “能让裴先生您的女友欣赏,是我的荣幸。”卢仁易回过神来,“明天我就让助理把剧照签名送到贵府。”   “不用,我安排助理过去拿就行。”   “裴先生贵人事忙,这种小事哪能麻烦您的人。”卢仁易心花怒放,别说只是几张剧照签名,就算让他连夜签一百份不同的剧照,他也是愿意的。   慈善会还没结束,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得到消息,有名的投资商裴先生已经有了女朋友,而且为了女朋友亲自开口向艺人要签名。   堂堂投资商大佬,竟然为了女友向艺人要签名,这一定是真爱了。   “也不知道哪位女神能让裴先生动心。”一位女艺人小声道,“不过看来不像是圈子里的人,这样我心里平衡多了。”   赵霓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两人是同公司的艺人,但因为发展路线不同,所以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自从半年前,她穿着手工定制旗袍在红地毯上惊艳登场后,就得到了几个不错的合作机会,加上她参与拍摄的网剧讨论度极高,她也勉强算个当红艺人了。   “霓姐,你上次介绍给我的那家蜀绣店,生意实在是太好了,我定制的绣裙,要明年才能取货。”女艺人小声对赵霓道,“我打听到消息,说店里的那位绣师,最近再跟国内有名的时尚设计师马克合作,如果能搭上她那条线,拿到时尚资源……”   “靠着传统手工艺从业者,去拿时尚资源?”赵霓淡淡道,“天黑了,回家睡觉的时候做梦比较快。”   女艺人:“……”   赵霓叹了口气,那位蜀绣师算得上是她的贵人,她真不想把圈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牵扯到她身上。   不过她能与马克合作,肯定是个有能力的人,未来肯定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人有悲欢离别,月有阴晴圆缺。   在花锦把份子钱交给陈奶奶的三天后,整栋楼的租户都特意起了一个大早。花锦特意把这一天空了出来,与邻居们聚在一起,洗菜择菜,为了中午的散伙饭忙碌。   住在一楼的老大爷,把自己舍不得喝的酒拿了出来,三楼的夫妻,把自己挂了好久的腊肉拿了出来。   花锦没有酒也没有肉,所以提前去买了一堆的水果与零食放在桌上。   大砂锅里炖着的鸡汤咕嘟咕嘟冒着气泡,花锦跟琴姐坐在小凳子上剥蒜,大家七嘴八舌说着彼此间的趣事,气氛很是热闹。   “花花,你的男朋友今天来吗?”平时喜欢喝两口的老爷子道,“我听陈老婆子说,你交了两份钱?”   “原来花花的男朋友今天也要来么?”其他邻居听了,纷纷起哄道,“我还以为,要等你们办喜酒的时候,才能不坐在一起吃饭呢。”   花锦笑:“他不能喝酒,等下来了,你们可不要灌他的酒。”   “大老爷们的,不喝酒怎么行,人都还没来,你都先护上了?”住在二楼的一个中年男人笑道,“那怎么行?”   “爷们不爷们的,也不是看酒量。”花锦笑,“反正你们今天谁都不许灌他的酒,不然我就跟你们闹了。”   大家哄堂大笑,因为花锦的话生气,反而夸他们感情好,他们什么时候喝喜酒之类。   琴姐见花锦被邻居们打趣也不生气,小声问:“你……认定他了?”   “嗯。”花锦点了点头,“这辈子就他了。”   “不改了?”   “不改了。”   “那也挺好。”琴姐笑着点头,“只是就算以后结了婚,自己的手艺也不能丢,谁都有可能靠不住,吃饭的手艺却靠得住。”   “我知道的,琴姐。”花锦对琴姐笑,“谢谢你。”   “谢什么。”琴姐移开视线,看向巷口,“来了。”   阳光下的青年,长身玉立,贵气不凡,即使站在破旧的巷子口,也仿佛跟他们在不同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搬家好,搬家妙~ 第68章 别辜负她   有位没有见过裴宴的大姐, 看清裴宴的模样后,连连感慨:“这小伙子长得可真精神, 难怪……”她想说, 难怪琴姐给花锦介绍男朋友的时候, 被花锦拒绝了。不过这话还没出口,想到会得罪人,她又咽回去。   “这就是天生一对。”琴姐装作不知道她想什么, 用手肘撞了花锦一下,“还不快去把人接过来, 再被她们这么盯下去,我怕你男朋友会被她们的眼神吓走。”   花锦放下剥了一半的蒜头,在水盆里洗干净手,走到裴宴面前道:“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我帮你给他们准备了礼盒。”裴宴装作没有看到其他人的眼神,把买来的礼盒放到木桌上,木桌看起来有些老旧,不过一大早就已经洗过了,摆在屋前这片空地上等着晾干。   “这么冷的天,手勒着没有?”花锦抓过他的手, 掰开手指摸摸看看后,才大方地拉着裴宴去给邻居们打招呼。   邻居们善意调侃几句后, 就让花锦带裴宴去屋子里坐一会儿,外面风大。   “没事,大家都在这里,在一起聊天热闹。”裴宴把礼盒分发给了大家, “多谢大家平时对花花的照顾。”   “客气个啥,邻里之间,互相帮衬一把又不是什么事。”陈老太见裴宴开豪车,穿高级西装,知道他家世肯定不凡,既高兴花锦找了个好男友,又担心有钱人花心,不能对她一心一意。   在场众人跟裴宴都不熟悉,加上裴宴通身气派,让大家不自觉便客气了几分,现场的气氛拘谨又尴尬。   花锦见大家都放不开手脚,拉着裴宴往自己身边的小凳上一坐:“来,帮我剥蒜。”   裴宴看着小半盆泡过水,还没有剥的蒜,乖乖地学着花锦的样子剥了起来。   “以前剥过吗?”花锦问。   “剥过。”裴宴仔细回忆,“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跟朋友出去野餐,剥过几次,挺有意思的。”   花锦:“……”   “你们有钱人的爱好,还挺特别。”   “和谐社会,人人平等,反对歧视有钱人。”裴宴把剥好的蒜头放进碗里,“对你男朋友好点。”   花锦笑着用肩膀撞了裴宴一下,两人靠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话。   原本坐在花锦旁边的琴姐,见这对小情侣剥蒜都能剥出浓情蜜意,拿起自己的小板凳,起身跟其他邻居扎堆儿去了。   “怎么样?”女邻居见琴姐过来,问她,“我看这两个感情挺好的,真能成?”   “我看这位裴先生,对花花挺好的,在我们面前也不摆有钱人架子。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花花,哪能做到这一步?”女邻居见琴姐没有说话,继续道,“以前我们都在想花花什么时候找男朋友,没想到她不找则已,一出手就是个极品。”   “我能看出什么,就觉得两人感情挺好的。”琴姐理着桌上的菜,“少八卦一点,等下鸭汤里要放的酸萝卜准备好了没?”   “哎呀,忘了。”女邻居站起身,“我去家里的酸菜坛子里取些过来。”   见她离开,琴姐松了口气,她这个婚姻不成功的女人,是真不敢说太多,怕自己乌鸦嘴。   “没想到这么这栋楼里住了这么多人,还挺热闹。”大家聚在一起闲聊,做菜洗菜都一起干,这种体验对他来说,是新奇的。   “大家都是天南地北来大城市讨生活的,能舍得租住在这里的外地人,已经算是经济比较宽裕的。”花锦见裴宴对剥蒜很有兴趣,就把小半盆蒜都放在他面前,自己开始理葱,“这顿饭吃完,以后再想见面,就难了。”   他们是租客,是临时邻居,聚在一起是缘分。但彼此都是这座城市的过客,要为生活奔波,很难再花精力重聚在一起。   这样的生活状态,裴宴恐怕是无法理解的,但花锦也不想让他理解。   裴宴担忧地看着她:“你难过了?”   “有些舍不得,但人总是要往前走,往前看的。”花锦笑了笑,熟练地处理掉葱根处的外皮,留下白嫩嫩的根,“对于在外面讨生活的人而言,聚散离别是常态。”   “我是独自一人,你也是独自一人。”裴宴笑了笑,“但是我们走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家。从此以后,你不用颠沛流离,不管你去哪里,家里的灯都会亮着等你回来。”   花锦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她的出生不受期待,明明有家,却活得像个外人。其实在外婆过世以后,她就没有家了。她是高姨的徒弟,高姨对她也很好,但徒弟就是徒弟,永远都不可能变成家人。   她不怕孤单,但现在有个人对她说,想要与她组成一个家。   不是给她一个家,而是与她一起组成家。   “好呀。”花锦笑弯了眼,“如果可以,我想跟你拥有一个家。”   “等下吃完饭,我们就回家。”裴宴高兴道,“我们的房间……”   “等等。”花锦打断他的话,“在我们没有结婚以前,没有我们的房间,只有你的房间,跟我的房间。”   “哦……”裴宴疯狂剥蒜的手,慢了下来。   午饭时间,大家把做好的酒菜端上了桌,开了啤酒,给每人都满上了。在给裴宴倒酒的时候,花锦按住了他的杯子,“说好了不灌他的,你们别闹。”   “没事,喝一点……”裴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花锦喝止住了。   “什么没事,你喝多了酒会皮肤过敏,你自己还不知道?”花锦瞪了他一眼,对邻居道,“他等下还要帮我搬东西,还要开车,酒我来喝就行。”   “开车不喝酒,你说得对。”听到裴宴喝酒过敏,大家也不瞎闹,跳过了裴宴,继续给下一个人倒酒。   裴宴默默看了眼花锦:“……”   不他什么时候喝酒过敏了?   “不许说话。”花锦瞪了他一眼,在他耳边道,“你平时不喝酒,猛地开始喝酒,会伤大脑的。”   “我只喝一点点。”   “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只要开始喝酒,就不能只喝一点点。你如果喝醉了,还怎么照顾我。”花锦理直气壮道,“今天是我的主场,你陪着我吃饭就好。”   “好。”裴宴失笑,用筷子夹了一些菜在她碗里,“先吃菜垫一垫胃。”   他没有拦着花锦不让她喝酒,他知道她今天是想喝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时不时喂她吃两口菜,喝几口汤。   “我老家在北方,前两年攒钱在县城里买了套房子,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天,不过有了房子,娃在城里念书,同学问他哪儿,他也能抬起头来。”几杯酒下肚,大家的话匣子便打开了,“在外面打拼这么多年,不就是图能让老小过上好日子?”说话的男人抹了一把脸,“来,走一杯。”   说到家里的老人跟孩子,左邻右舍都有话说,七嘴八舌十分热闹。琴姐要照顾孩子,所以没有喝酒。他偏头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儿子,给他舀了一碗汤。小海喝着汤,给她夹了一个鸡翅,“妈妈,你也吃。”   琴姐笑了笑,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裴宴正在给花锦剃鱼刺,笑意更加明显。   花锦平时不怎么喝酒,所以酒量不太好。几杯啤酒下肚,脸颊就染上了红意。她张嘴吃下裴宴喂到嘴边的东西,朝裴宴露出灿烂的笑,双瞳里水光如星芒。   裴宴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醉了?”   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花锦笑:“我清醒着呢。”   “嗯嗯,你很清醒。”裴宴把汤碗喂到花锦嘴边,“喝一口。”   花锦乖乖喝掉。   平时哪有这么听话,分明就是醉了。   “有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花锦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裴宴,我今天……是高兴的。”   虽然有离别,有不舍,但她仍旧有种抑制不住的高兴。   “花锦,祝你跟裴先生百年好合,幸福美满。”一位女邻居举起酒杯,看着花锦跟裴宴道,“我刚搬来的时候,对这里不熟悉,你带我去买东西,带我去逛街,我生病昏迷,也是你发现我不对劲,帮我叫了救护车,我真的很感激你。”   “楼上楼下,不用说这些客气话。”花锦跟女邻居碰了杯,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生病的时候,不也是你陪着我去医院缴费拿药?”   “是啊,在外面打拼,能遇到你们这些邻居,是我的幸运。”女邻居给自己的酒杯满上,又敬了众人一杯。   “以后啊,大家都保重好身体,钱是赚不完的,日子却要好好过的。”   “干杯!”   “干。”   酒一杯杯下肚,花锦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到酒尽菜残的时候,在座众人醉了一半。裴宴扶着花锦的肩膀,听着大家的酒言醉语,温柔地帮她擦干净嘴角。   宴席已经结束,可是没有谁先开口说走。   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陈老太叹了口气,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低声道:“都散了吧。”   众人都没有说话。   “我给大家做了些调味酱,每人都拿瓶回去吃。”陈老太站起身,敲了敲自己的肩膀,“走吧,都走吧。”   最先离开的是一对才在这里住了半年的夫妻,陆陆续续有人站起身,开始回自己屋子收拾东西。   裴宴扶起花锦,准备送她回房间的时候,忽然被一个中年女性叫住。   “裴先生。”琴姐走到裴宴面前,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她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裴宴点了点头。   “那,再见。”琴姐牵着小海,“小海,跟花锦姐姐说再见。”   花锦睁开双眼,她脑子犯晕,说话的时候,也没了平时的理智与顾忌:“琴姐,好好照顾小海,他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琴姐笑了笑,“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花锦摸了摸小海的脑袋:“脑袋长得这么好,肯定是个聪明孩子,以后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小孩子跟家长最重要的不是赌气,而是沟通。”   小海小声道:“花锦姐,我舍不得你。”   “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什么时候想见面都可以。”花锦笑了,“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妈妈。”   “嗯!”小海重重点头。   裴宴扶着花锦上楼,发现花锦把东西已经收好了,几个大箱子工工整整摆在墙角,整个屋子空荡荡的。   “现在就走吗?”裴宴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   花锦摇头,伸手抱住他的腰不说话。   “那我让人上来搬东西,我带你下去。要不要再给邻居们说声再见,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你都有吗?”裴宴怕她难受,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不用了,我们这些在外面讨生活的人,来去之间会遇到很多的人。分别之后,就算有联络方式,也不会再常联络。”花锦叹口气,“幸好我现在有了你,不然一定会难过。”   拥有的东西太少时,失去一点点都会觉得痛不欲生。但是她现在拥有了一份完整的爱,在面对离别时,也变得释然起来。   “那你想我抱你下去,还是背你下去?”裴宴趁机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楼里有小朋友呢,抱着下去多丢人,你背我。”花锦声音有些含糊,“小学的时候下雨,其他的同学都有家长来接。雨后的路泥泞难走,很多学前班还有一二年纪的学生家长,就会把他们的孩子背起来走。”   “可是我一次都没有被背过。”花锦噘着嘴,“一次都没有。”   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裴宴弯腰把花锦小心地背在身上,小声道:“花小猪,你可真够沉的。”   “我不沉,是中午吃得太多了。”花锦搂着裴宴的脖子,“你该锻炼身体。”   “好,我去锻炼身体,争取七老八十的时候,还能背得动你。”裴宴背着她走出房间,与赶上来的几位助理迎面碰上。   “裴先生……”助理看着西装笔挺的裴宴背着女朋友,愣了一下。   “东西在屋里,都搬下去吧。”装作没有看到助理们惊讶的眼神,裴宴背着花锦往楼下走。   花锦已经很醉了,但是心里很清醒,她知道背着自己的人是谁。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花锦放心地靠了上去。   “裴先生。”等在二楼过道上的陈老太看到裴宴背着花锦下来,“你们的车停在那里,我送你们过去吧。”   “里面是一些酱料跟药酒,小花膝盖不好,下雨的时候,用这种药酒擦一擦,会好受一点。”陈老太跟着裴宴身后,絮絮叨叨说着一些细碎的小事。   走到底楼,遇到一个等在楼下的助理,陈老太便把东西交给了他。   裴宴停下脚步,对陈老太道:“多谢您对花花的照顾,您老多保重,再见。”   “你们要好好的。”陈老太抹了抹眼角,“别辜负了她,这孩子不容易。”   裴宴点了点头,背着身上的人,一步一步,十分坚定地离开了这栋破旧的老楼。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我背的是心,背的是肝,背的是生命中的四分之三。 第69章 鸾绣   “裴先生, 花小姐怎么了?”司机见裴宴背着花锦出来,给两人拉开车门,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 中午跟她邻居在一起吃饭, 喝得多了点。”裴宴把花锦放进车里,喂她喝了两口水,“等下把车开慢一点, 直接回家。”本来还打算带花锦去商场选一些室内用品,她现在醉成这样, 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裴宴宴。”花锦睁开雾蒙蒙的醉眼,看裴宴正在给她系安全带,扭了扭腰:“不系,难受。”   “乖,不要闹。”裴宴把安全带扣上,“系上安全带,幸福你我他。”   花锦不吭声了,就在裴宴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花锦忽然睁开眼睛:“我现在……就很幸福。”   裴宴愣了一下, 看向花锦。   “遇到你,跟你在一起, 我很幸福。”她抓住裴宴的手,傻乎乎地笑了两声,“谢谢你。”   裴宴沉默很久,他看着花锦, 眼神温柔得像是把她揉进自己的心里:“平时喜欢说甜言蜜语,喝醉了后,嘴巴更甜,你是蜜糖成精的吗?”   花锦仍旧是傻笑。   “你啊。”裴宴把她鬓边的碎发撩到后面,俯身在她嘴角吻了吻。   人生本来无趣,但是感谢有你。   花锦睡了很久,久到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蹲在玉米地里,有个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带你走。”   她抬起头,看到了裴宴微笑的脸。   “我跟你走。”她紧紧抓住他的手,从玉米丛里站了出来。这一刻,她不再躲藏,不再害怕,也不再彷徨。   她的身后是黑暗,而他的世界,是一片光明。握住他的手那一刻,她仿佛把光明也握在了掌心。   睁开眼,窗纱在晨光中舞动,她看着窗外的太阳,轻轻笑出了声。   去浴室洗了一个澡,换上衣服下楼,裴宴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她,裴宴放下书:“你终于醒了,睡了十几个小时,肚子饿了没有?”   花锦点头。   裴宴起身让帮佣把早饭端过来,拉着花锦在餐桌旁坐下:“以后少喝酒,酒量忒差了。”   “那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再喝。”花锦喝了一口粥,“有你在,我就不用担心了。”   裴宴:“……”   见他想要批评自己,又忍着不开口的样子,花锦忍不住笑出声:“逗你玩呢,以后我会少喝的。做我们这行的,不仅要保证手的灵活性,对大脑要求也很高,我哪敢经常喝醉。”   “知道就好。”裴宴摸了一下裴宴脑袋上还湿漉漉的头发,皱了皱眉,拿干毛巾帮她擦了擦,“等下去繁花那边,还是马克的工作室?”   花锦放下碗:“先去繁花,两三个月前,有位老大爷在我那里给他的妻子订了双绣鞋,后来因为老大爷生病,两人都没有时间来取。现在大爷病好了,我想把绣鞋亲自交到他手上。”   “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花锦道,“让司机大哥送我过去就行,中午一点左右,你来马克工作室楼下接我,我们一起吃午饭。”   “那好。”裴宴要去见一个节目导演,“中午我过来接你。”   花锦赶回繁花时,时间已经不早了,谭圆与新请的两名店员正在招呼客人。见到她过来,谭圆把客人交给店员,走到她身边小声道:“你最近都忙得脚不沾地了,怎么还操心这边,身体不要了?”   “我今天过来,是要把几个月前的绣品交给客人。”把手里提的袋子放到桌上,花锦笑眯眯地看着谭圆,“顺便还有个消息告诉你。”   “什么消息?”   “我跟裴宴住在一起了。”   “什么?!”谭圆又惊又喜,良久后,她才道,“你终于……看开了?”   “嗯。”花锦单手托腮,“这么好的男人,我不想把他留给其他人,所以只能紧紧地抓住他,死也不放手。”   “能这样想就对了,好男人百年难得一遇,遇到了那就要死死抓着,谁要都别给。”谭圆道,“管他什么财富地位,先吃到嘴再说。”   说完,两人自己便先小声笑了起来。   花锦在店里等了没一会儿,老大爷便在一个年轻男人的陪同下过来了。两三个月不见,大爷看起来瘦了些,但精神头还是一样的好,看来身体已经痊愈了。   花锦把装着绣鞋的盒子交给大爷,对他道:“大爷,您跟大妈要好好保重身体,活到一百九十九。”   “活那么久,不成老怪物了?”老大爷笑着摆手,“小姑娘,谢谢你啊,这鞋子绣得真漂亮。”   “绣得不漂亮,我也不好意思交到您手上,这可是你精心为大妈准备的礼物。”花锦把赠品交给老大爷。   陪着老大爷一块儿过来的,是他们的儿子,他身上穿着工整的西装,戴着眼镜,看起来就像是某个行业的精英。他对花锦礼貌道谢,对她的态度算不上热情,但是对老大爷却非常关心。   “老头儿,你怎么在这?”一声惊呼,花锦抬头看去,老大妈出现在店门口,身边还跟着她的老姐妹。   “你不是说,让儿子陪你去散步?”大妈走进店里,看了看花锦,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与儿子,“你年纪一大把了,竟然伙同孩子骗我?”   “妈。”儿子无奈苦笑,“我是陪爸过来的。”   大妈看向大爷:“说吧,你怎么在这里?”   “那你怎么在这里?”大爷抱着手里的盒子,像是个做了好事却等着别人发现的小孩子,“你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跟我说,要跟老姐妹逛街?”   “对啊,我这不是正在逛街?”大妈理直气壮道,“逛到这里很奇怪?”   “哼。”大爷把盒子塞到大妈手里,“拿去吧,你看了就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了。”   大妈疑惑不解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躺着的绣鞋后,愣住了:“这是……给我的?”   “还不是你天天念叨电视剧里的鞋子好看,不然我费这个劲儿干什么?”老大爷有些得意,“怎么样,你老公的审美是不是特别好?”   “好什么好。”大妈笑骂了一句,转头对花锦道,“小姑娘,把我订的东西也拿过来。”   “你也在这里给我订了东西?”大爷有些惊讶,怎么也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巧合事。   “你以为只有你记得买东西?”大妈扬了扬下巴,等花锦把盒子拿出来,就取出里面的红腰带,“看看,是不是很好?”   看到这条红腰带,大爷的脸有些红:“我又不信这些东西……”   大妈没有理会他,抖了抖腰带,就往大爷的腰上一系,腰带上的五福图案绣得好看又精致,倒显得与外面那些机织品有几分不同:“瞧瞧,系上红色,是不是很精神?”   两人的儿子连忙点头:“看上去年轻了十岁。”   “我就说,你爸这次生病,遭了大罪。”大妈一边念叨,一边给大爷整理腰带,仿佛她系的不是一条腰带,而是把寿命跟健康都系在了大爷的身上。   “谢谢你,请问尾款一共多少?”两人的儿子,看他们都很高兴的样子,悄悄走到花锦面前,“我替他们付。”   花锦报了价格,比他预料中要低。他付完账,疑惑道:“人工刺绣非常费神费力,为何绣师的收费会这么低?”   “我跟大爷大妈以前见过面,所以这次是友情价。”花锦把发票开给他,“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如果今天购买,我给你九折优惠。”   年轻男人闻言,当真挑选了一件披肩,款式比较偏女孩子的喜欢。   “多谢惠顾。”花锦收了钱,把披肩包好递到年轻男人手里,“祝你跟你喜欢的人幸福甜蜜。”   “你怎么知道是给我喜欢的人买的?”年轻男人有些惊讶。   “可能因为你看这条披肩的眼神,太温柔了。”花锦笑道,“我们这些开店做生意的,必须要眼神好,才能把店开下去。”   年轻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道了一声谢,转身准备带爸妈离开。哪知道大爷大妈似乎并不打算马上走,还热心地问花锦,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花锦无奈笑道,“多谢二老的关心。”   见花锦哭笑不得的样子,年轻男人把两人哄走,临走前还多看了眼这家店的名字。最近几个月,上面的大老板成立了一个扶持传统手工艺的项目,这位店主手艺好,人又年轻,倒是可以向项目组申请,邀请她一起参与合作。   他跟在二老身后,听着他们的交谈,无奈又愉悦的笑了。   “老头儿,这小姑娘手艺可好了,我左挑右选才选了这家,你这几天可别忘了系上。”   “你可啰嗦,明天你不是要跟老姐妹一起去参加社区舞蹈活动,记得把我给你定制的绣鞋穿上。”   “会不会太招摇了?”   “招摇?你老公买的鞋,你穿上去怎么就招摇了?”   送走大爷大妈一家,花锦就赶往马克的工作室,她到的时间稍微有些晚,大部分绣师已经到了。   “抱歉,我来晚了。”花锦在椅子上坐下,朝众人道了一声歉。犯错以后直接道歉就好,找借口找理由并不会让别人产生好感。   “说好的十点半,现在是十点三十二分,还不算太晚。”严柯看了眼手表,语气淡淡。   “抱歉。”花锦又致歉了一次。   “各位大师都很忙,这次把大家再次请过来,麻烦大家了。”马克开口了,他站起身道,“这次的会议内容不得对外公开,也不能有照片流出,所以会议途中尽量不要使用手机,请各位大师能够谅解。”   对于设计师而言,设计图样就是生命,如果设计图样提前流出,对设计师而言,就是巨大的打击。   众人也都纷纷表示理解,会议正式开始。   “经过各位大师这几个月的努力,所有待展出的服装已经绣好,我根据大家绣纹的特色,为每套服装都搭配了合适的配饰。离时尚大会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我把成品图放出来,大家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马克看了眼众人,示意助手把投影仪打开。   在座的绣师,各有负责的服装,虽然都是绣师,但是绣出来的风格却各有不同。这还是他们在座第一次观赏其他绣师完成的服装。   第一张是湘绣大师与她助手完成的服装,暗青色的裙摆上绣着繁复华丽的花纹,与颜色极好地搭配在了一起。   花锦忍不住感叹,不愧是湘绣大师与设计大师的作品,这款套裙绣其他东西上去,可能都会缺少点味道,但这种复古华丽的纹路,让这条裙子在庄重之余,多了几分神秘与妩媚。   其他几条裙子也皆是美得各有特色,裙子的款式不是为了时尚而时尚,反而把美与时尚还有传统糅合在一起,美得神秘又高贵,让人忍不住幻想,穿上这种裙子的女人,背后会有什么样的故事?   严柯身为国内知名刺绣大师许岩的弟子,绣出来的作品,却不是完全的许氏风格,他的秀品中,有一种现代风格美。但这种风格用在他绣的那条裙子上完全不突兀,反而恰到好处。   难怪许岩大师会如此喜欢这个徒弟,甚至把他推荐给马克,他的这个绣品,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与天分。   听着各位前辈的称赞,严柯扭头看了花锦一眼,他想知道,这位曾经在刺绣界籍籍无名,但却被马克先生亲自邀请过来的花绣师,绣图会是什么样子。   当成品图出来的那一刻,严柯整个人都呆住了。   成品图上的裙子很美,美到有些失真,裙摆上的图案,就像是华丽的鸟羽,与裙子完美结合在一起。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模特穿上这条裙子,出现在站台上的那一刻,观众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   他们会惊叹,甚至会怀疑模特是飞鸟化人,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裙摆?   “花绣师在鳞羽针方面,运用得真是炉火纯青啊。”湘绣大师凝神看着这条名为鸾的裙子,半晌后才感慨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有严绣师、花绣师这样的年轻人在,我们刺绣界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绣图这么大,花绣师这几个月,难道一直在绣这条裙子?”严柯从震撼中回神,“你每天花了多少时间绣它?”   绣纹占了裙子很大一部分面积,图案又如此精致,就这么短短几个月时间,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   “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条裙子上了。”花锦自我调侃道,“为国争光,义不容辞嘛。”   “你很了不起。”严柯郑重道,“我为之前的偏见而道歉。”   花锦:“……”   许大师的徒弟可真耿直,不喜欢就是摆在脸上,发现自己做错了,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道歉。能养成这样的性格,一看就是从小就生活在幸福中的孩子。所以才不惧于表达自己的情绪,也勇于为自己犯下的错道歉。   事情说开以后,严柯在花锦面前,就不自觉矮了半分。以前只要与花锦的视线对上,他都表无表情地移开,现在不同了,只要两人视线交汇,不管笑不笑得出来,他都努力挤出笑容,拼命想让花锦感受到他善意与友好的情绪。   会议开到将近一点才结束,马克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花锦,对众人道:“辛苦各位老师了,我在附近餐厅订好了位置,希望大家赏脸吃顿便饭。”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饿了,所以也都没有拒绝,花锦对众人歉然一笑:“抱歉,我男朋友在楼下等我,我就不跟大家一起了。”   “难得大家这次都有时间聚在一起,花绣师如果不在,反倒是遗憾。”马克看着花锦,合上文件夹,“大家合作这么长时间,彼此间也都熟悉了。要不……你把男朋友叫上一起?”   他也想见识一下,花绣师的男朋友究竟有多优秀,才让她如此死心塌地。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谁?谁想见我? 第70章 打击情敌   没想到马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花锦有些意外。   他们彼此间是合作关系,参加饭局的时候, 带上无关的朋友或是家属, 是非常不合适的。以马克平时的行事风格, 不应该提出这种要求才对。   “花绣师面皮薄,不好意思,我们陪她一起下去邀请她男朋友。”马克的助理说了这么一句, 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都开始起哄。   众人走进电梯, 花锦看着站在她前面的马克,笑着道:“我男朋友性格比较腼腆,不太喜欢跟太多的人一起吃饭,还是下次吧,下次我跟他一起邀请大家吃饭。”   “下次不会是你们结婚典礼吧?”湘绣大师笑了笑,对马克道,“马克先生,他们年轻人注重个人空间,我们这么多人下去, 也不太合适。”   马克转身看了眼花锦:“老师说得有道理。”   电梯里安静下来,电梯一层层下降, 数字跳到-1时,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花锦看到了离电梯门几步远的裴宴。   听到电梯门打开,裴宴转头望过来, 正准备说话,看到了跟花锦在一起的众人。他眉梢微挑,不动声色地走到花锦面前,“下来了?”   “等很久了?”花锦走到他面前,给他介绍各位刺绣大师,裴宴一一招呼过去,最后与马克的视线对上。   “裴先生好。”马克不等花锦介绍自己,就主动问了一声好。十一月十一日那天晚上,灯光灰暗,他竟然没有认出,与花锦走在一起的年轻男人就是裴宴。   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他约花锦在咖啡店见面,咖啡喝了不到一半,裴宴就进来了。那时候他就觉得,裴宴对花锦可能有几分心思,但他见惯了有钱男人见一个爱一个的那套,而且以花锦的身份,也不可能让裴宴这样的人物,在光棍节当天,陪她在大街上玩闹。   可事实就是这样的出乎他意料,裴宴不仅跟花锦在一起,还像个穷小子那样,陪花锦吃棉花糖,买路边小孩子卖的玫瑰花。   在这个瞬间,马克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最终化为一句:“难得有幸遇到裴先生,没想到您竟是花绣师的恋人,还请您赏脸与我们吃顿便饭。”   花锦以为裴宴会拒绝,哪知道他看了她一眼,面色淡淡道:“好呀。”   到了餐厅贵宾间落座以后,大家才渐渐回过神来。   “没想到马克先生与花绣师的男友认识,这也是缘分了。”湘绣大师是过来人,早就看出马克对花绣师有几分意思。她看了眼裴宴,不过花绣师的这个男朋友,人长得好看,对花绣师又温柔,马克先生那点心思,是不能说出口了。   “能与裴先生坐在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马克把菜谱放到裴宴手里,裴宴转身递给这桌年纪最大的绣师,“长者为先,我吃东西不挑。”   注意到他这个动作,马克只是笑了笑。他没有说错,以裴宴的身份,是不太会跟他们在一起同桌吃饭的。看来花锦在他心里非常有分量,才让这位高高在上的裴先生,跟花锦陪坐在下首。   既然裴宴无意宣扬身份,他也不做那个讨厌的人。他本来就是擅长聊天的人,寥寥几句,就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和煦起来。在座诸人都猜到裴宴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大家都装作不知道,谈些没有利害关系的话题,也不破坏气氛。   马克早有听闻,裴宴是个十分难相处的人,但是他今天才发现,传言也未必是真,至少有花锦在的时候,裴宴是个言行近乎完美的人。   他能在短短几句话间,把几位刺绣界的大师哄得眉开眼笑,也能不动声色化解别人的打探。   刚才他还有见识一下花锦男友的心思,现在却觉得自己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有毛头小伙子那种攀比心理,实在有些荒唐与可笑。   饭吃得差不多,马克的助理起身去结账,结果前台却说,已经有人付过了。他诧异道;“付过了?”   “是的。”收银员看了眼签单,“是与你们同行的裴先生付的。”   助理明白了过来,他道了一声谢,回到贵宾间,把这件事小声告诉了马克。   马克朝裴宴坐的方向看了眼,裴宴的位置空着,花锦正在与湘绣大师说话,他起身对助理道:“好好招呼他们,我去洗手间。”   走进洗手间,马克看到裴宴站在镜子前整理袖扣,走到他身边道:“裴先生您太客气,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   “承蒙大家对花花的照顾,应该的。”裴宴把手放到水龙头下洗了洗,抽出两张擦手纸,慢慢擦去手背的水珠,“离时尚大会还有半个月,预祝马先生在时尚会上大获成功。”   “承您吉言。”马克整理了一下头发,“裴先生与花绣师感情很好。”   裴宴挑眉看他:“我跟她是恋人,感情当然好。”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马克就意识到不对,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很多女人说,他有双能让人沉溺的眼睛,然而此刻,他在自己眼睛里,看到了几分怔忪与慌乱。   裴宴忽然嗤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马克转身看着裴宴的背影,拉歪了身上的领带。   “听说,”走到门口的裴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了回来,“听说马克先生在进入时尚圈以前,名字叫马长生,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比马克好听。”   一位马克工作室的成员,刚走到厕所门口,就听到了这一句,吓得转身就往回走。   听说马克先生出生并不好,刚进入时尚圈的时候,因为名字太土,还被竞争对手嘲笑。为了发展得更远,先生付出了很多努力,连名字也改了,这些年已经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马长生这个名字。   没想到裴先生竟然当着先生的面说,马长生这个名字比马克好听,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马克眉头皱了皱,看着裴宴不说话。他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   “很多人都知道,我这个人行事非常不讲道理。”看着马克阴沉的脸,裴宴反而笑了笑,“人生在世,做什么职业都好,就是不要做小三,马先生你觉得呢?”   “裴先生说得很有道理。”马克勾起唇角笑了笑。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裴宴脸上的笑容散去,“再见。”   “您慢走。”马克神情温和,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裴宴知道马克是个聪明人,他回到贵宾间,见花锦正在跟一个年轻清秀的男人说话,大步走到她身边坐下,“晚上想吃什么?”   “午饭才吃完,就开始考虑晚饭了?”花锦捧脸,“裴宴宴,再这么下去,我真的会被你养成猪的。”   “没关系,我不嫌弃。”裴宴当着年轻男人的面,把花锦的手握在掌心,“你如果真能胖成猪就好了,这样我还能少几个情敌。”   “哦,照这样说,我只能把你毁容了。”花锦看了眼裴宴这张好看的脸,“不然你这种有钱又帅的男人,会给我招来多少情敌?”   看着花锦跟她男朋友亲密打闹,严柯虽然情商不算高,也很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自己的椅子。   “你刚才去哪儿了?”花锦在裴宴耳边小声道,“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去付账了,总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俩在蹭吃蹭喝。”裴宴学着花锦的样子,也小声道,“顺便在洗手间打击了一下情敌。”   “什么情敌,你哪来的情敌?”花锦在裴宴腰间狠狠拧了一把,在他疼得龇牙咧嘴时,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能看到的,能记在心里的男人,只有你一个,所以这辈子你都不会有情敌。”   裴宴怔怔地看着她,良久后握住她的手臂:“你再说一遍。”   “不说。”花锦擦干净嘴角,放下筷子,“吃饱了,犯困。”   “作为你唯一能看上的男人,你都舍不得多宠宠,再说一遍。”裴宴偷偷戳了一下花锦的手臂。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女人,原则就是,有些话只说一遍。”花锦侧首朝裴宴眨了眨眼,“有些话,只需要说一遍,只要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反手握住裴宴的食指:“所以不要不安,也不要担心其他。”   马克走进贵宾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明明是坐满人的饭桌,可是那两个并没有太过亲密举止的人,仿佛自成一个世界,所有人都是模糊的背影,唯有他们是最闪亮的风景。   他的脚步慢了一拍,随即恢复了正常,笑着投入众人的交谈中。   吃完饭,花锦与众人告别,坐上裴宴的车,懒洋洋道:“还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可是披帛还没绣好,你送我回繁花那边吧。”   “你们工作室现在不是有好几位绣工吗?”裴宴道,“有事不能一个人扛着。”   “披帛上要加暗金纹,所以绣线是真正的金丝,绣的时候需要非常小心,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花锦叹口气,“整个工作室,只有我与另外一位有十五年刺绣经验的绣师能做到。”   “金丝?”裴宴惊讶道,“难道不是金色的线?”   “当然不是。”花锦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现在知道我们传统手艺行业,有多么博大精深了吧。”   裴宴失笑:“失敬失敬。”   目送着裴宴的车开走,马克才坐进自己的车里。助理坐在驾驶座上,偷偷看了眼马克:“先生,订好的花还送吗?”   “不用了。”马克缓缓摇头,闭上眼道,“回工作室。”   “没想到花绣师竟然是裴先生的女朋友,”助理小心翼翼观察了一眼马克的脸色,“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马克睁开眼,看着他道:“不用拿这种方式来提醒我,我心里有数。”从他努力往上爬时,他心里就很清楚,有些情感并不是必需品。   助理心虚一笑,闭上了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宴:打击情敌,我是专业的。 第71章 时尚大会   距时尚大会开始的时间越近, 花锦的内心就越平静,她把绣好的披帛用锦盒包装好, 锁进手提箱里, 才坐上赶往马克工作室的汽车。   马克原本按照梦幻风格设计的这条裙子, 甚至取名都为“梦”,后来经过多番修改,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手里的这条披帛,是她跟另外一位绣师费了很多心力才赶制而成, 不能出现半点意外。   到了马克工作室的楼下,花锦把手提密码箱亲自交到他面前:“马克先生,打开看看,这条披帛是不是符合你的要求。”   注意到花锦眼眶下的青黑,马克开箱子的手顿住:“花绣师,最近没有休息好?”   “金丝线绣的时候,需要特别小心,我的工作室里现在虽然有七八位绣师,但是能熟练掌握金线绣的, 并不多。”困意上头,花锦说话也随意了很多, “你快看一眼,看完我就回去休息。”   “辛苦了,谢谢。”马克道谢后,打开密码箱从里面拿出来锦盒, 为了营造出如雾如翼的感觉,披帛的材质非常薄,把想要的图案绣在上面,又不影响它的轻飘感,对绣师而言,并不是简单的事。   更何况时间也不充裕,为了完成这条披帛,花锦已经连续一周没有睡个好觉,全靠浓茶与咖啡提神。   打开锦盒的那一瞬间,马克呆住了。   看到这条披帛,他终于明白,何为流光溢彩。   马克的助理也吓了一跳,他仔细看着这条披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花绣师这是把阳光绣进了吗?   “绣这条披帛,可能是我这这些年来发挥得最好的一次。”花锦从椅子站起身,“马克先生,还有三天就是时尚大会了,祝你设计的服装在展会上艳惊四座,为国扬名。”   “谢谢。”马克把披帛小心地放回锦盒里,他站起身朝花锦伸出手,“也祝花绣师越来越好,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繁花盛放。”   花锦伸出手,与马克的手握在一起:“再见。”   “我送你。”马克低头看了眼与自己握在一起的白嫩手掌,笑着松开自己的手。   “不必这么客气,我已经来过贵工作室很多次,哪还需要马克先生送。”花锦拿起包,对马克笑了笑,“三天后,时尚大会上见。”   “那,再见。”马克把花锦送到门口,直到她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以后,才转过身回到设计室里,再次打开锦盒的盖子。   “先生。”   “它可真美。”马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披帛,“你说对吗?”   助理顿住:“是。”   马克轻笑一声,没有再说一句话。   把披帛交到马克手里,花锦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她坐在车里,靠着椅背养神。司机不敢打扰她,把车里的音乐关掉了。   快到家的时候,花锦睁开眼,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裴宴给她发了几个消息。大意是会议下午才能结束,中午不能陪她一起吃饭了。   花锦:【开会认真点,不要开小差,我回家吃点东西就去睡觉,晚上回来再叫我。】   裴宴:【好,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么么哒。】   看到裴宴的回复,花锦笑了笑,转头发现大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人。她凝神看了好几秒,才认出那是徐思。   在她印象中,徐思是个看似优雅实则傲慢的女人,几乎无法与现在的她联系起来。   发现了花锦乘坐的这辆车,徐思张开双臂拦在了车前。看到她这个动作,花锦忽然想起,徐思的爸爸跟叔叔,几个月前也这么做过。   她让司机停下车,打开车窗道:“徐小姐。”   发现车里坐的人不是裴宴,徐思面色变了变,两人的视线对上,她咬了咬下唇:“怎么会是你?”   “对不起,就是我,让你失望了。”花锦勾起唇角笑了,她后悔自己今天没有涂正红色的口红,不然笑起来应该更有气场。   “也对,毕竟你现在是裴宴的心头好,坐他的车,用他的司机,住他的房子不奇怪。”徐思讽笑道,“终于住进豪门,是不是很高兴?”   “豪车大房子,还有个美男子……”花锦歪了歪头,看起来无辜又天真,“我当然是开心得不得了。”   徐思面色一白:“那就祝你永远都拥有这些吧。”   “多谢,你的祝福我收下了。”花锦眨了眨眼,“徐小姐还有事吗,如果没有事的话,请你让开,我要回、家。”   “是不是你的家,还不一定呢,不要炫耀得太早了。”徐思不甘的话,脱口而出。   “没办法,像我这种人眼皮子浅,好不容易住进豪宅,不炫耀一下憋得难受,多谢徐小姐送上门让我炫耀。”花锦不怒反笑,她掩着嘴,笑看着徐思,“徐小姐从小被千娇百宠着长大,自然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的人。可是徐小姐……”   花锦放下手,认真地看着徐思,“每个人生下来,都会有在乎他的人。你有优渥的出身,这是好事,但并不代表着,你可以仗着这些,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人。”   “金钱可以让你生活更优渥,可以让你见识到很多普通人见识不到的东西,它是你享受生活的依仗,而不是你欺辱他人的工具。”花锦看着徐思,“希望此事以后,你能学会尊重。”   “你不用给我讲道理,你凭什么给我讲道理。”徐思冷笑,“你们这些穷酸的人,说那么多,不过是嫉妒我而已。”   “可是现在的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花锦反问,“你们徐家现在破产了,你再也不是风光的大小姐,是不是代表着以前那些被你欺负过的同学,可以反过来欺负你?”   徐思沉默下来。   “师傅,我们进去吧。”花锦不想再跟徐思多说,关上了窗户。   目送装着花锦的汽车开进别墅大门,徐思怔怔地盯着再度关上的大门,愣神了很久,久到双脚开始麻木以后,才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后悔?不甘?愤怒?   她只知道,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碰到以前的那些同学。   吃完午饭,花锦回到了房间。但不知道为何,她躺在床上,却没有了睡意。起身打开电脑,花锦忽然想起已经很多年没有登录的电子日记账号。   打开登录页面,花锦输入了密码。   密码曾是她的生日,后来改成了她第一次见到裴宴的那一天。   翻看完曾经一条条记录,花锦笑了。   没想到这个网站还在,曾经那些幼稚的言论,也都还在。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她打下了一句话。   2018年12月7日 天气晴   我遇到了他,牵住了他的手。   国际时尚大会,每两年举办一次,以往国内媒体的关注点都在走秀的模特以及受邀参观的明星身上。去参加这个时尚大会的明星,无不是拍一大堆路透放到公共平台上。   若是有国内的模特参加走秀,更是会引得无数关注,即便是对时尚不感兴趣的人,也要多夸几句。   但是今年不一样,因为这次的时尚大会,会有国内的时尚设计师参加,时尚大会还没开始,便有媒体早早打上标题,什么《国内最天才的时尚设计师,将带着服装惊艳亮相国际时尚大会》《年轻天才时尚设计师,会给国际时尚圈带来怎样的冲击》《惊,国内时尚展品竟然是这样》。   作为参与制作的绣师,花锦拿着邀请函,坐在了第二排的位置。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坐在她后面一排的,是曾经在她这里定制过旗袍的赵霓。   赵霓的内心比花锦更吃惊,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花锦一个年轻普通的绣师,竟然能受邀来这里,位置比她还要靠前。   坐在他们这个区第一排的,都是大佬级的人物,比如说坐在这位年轻修士前面的,就是有名的散财童子,一般人得罪不起的裴先生。   两人颔首示好,并没有交谈,因为走秀开始了。   首秀是位国际名模,身上的服装,也是国际知名大师设计的服装。马克设计的服装,展出的顺序比较靠后,花锦也不着急,安安静静地欣赏漂亮的衣服,性感的美人。   坐在她前面的裴宴担心她无聊,频频往后看,哪知道花锦一直沉迷台上,根本没有时间回应他爱的注视。   这次时尚大会,很多国家都同时段直播。国内也不例外,直播版权由裴宴入股的视频网站买下。   等到前面几个国家的服装秀结束,终于到了马克设计的服装展出。   直播视频里,观看直播的观众,把弹幕刷得密密麻麻,很多人都在说,千万不要大红大绿,或是什么龙凤茉莉花了。   当第一个模特出来时,直播观众们沸腾了。   “美美美,这裙子太美了,这才是时尚与国风的结合啊!”   “你们看到裙子上的花纹没,模特每走一步,就像是鲜花盛开的过程,这是什么神奇的高科技。”   “啊啊啊,模特姐姐,你走慢一点,我还没欣赏够这条裙子!!”   第二个模特出来,观众们已经离疯不远。   “妈妈呀,这个设计师是神仙吗,这个模特从后台走出来的那一刻,我还以为千百年前的美人穿越时空,走到了展台上。谁说带着国风元素的衣服,外国人穿着不好看的?这个模特是典型的西欧长相,可是穿着这条国风裙子,实在美得让人想舔屏。”   当第三个模特第四个模特出现在站台上以后,观众们除了在弹幕上啊啊啊,已经没有其他反应。   最后一个穿着名为鸾的曳地裙时,已经疯了的观众,几乎惊呆了。   在灯光下,模特仿佛是漂亮的鸟化作美人,她身上的衣服,就是她绚烂的羽毛。手臂上搭着的披帛,就像是神鸟偷了天上的彩霞点缀在了自己身上。   “这条裙子,真的是人做出来的?”   “设计师把神仙穿的衣服偷来了吗?”   “裙摆上的纹路,真的是布料,不是羽毛做的?”   “听说这次我国参展的服装设计灵感,来自于我国神话故事。我觉得设计师做到了,这种神秘的美感,就像是我国几千年的文化,就算我们终其一生,也无法完全参透。”   “喵喵的,看一场时尚秀,竟然把我看哭了。这些年来,我们国家走到这一步,真是太不容易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现场那些外国观众,看这几套服装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看到了,看到了。”   时尚大会的直播还没结束,已经有网络媒体把国内参展的服装照片发到了公众平台上,无数网友沸腾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我今天没话说,明天见~ 第72章 高兴   经过这些年的经济发展, 国内在时尚界的地位虽然仍旧不算高,但与十年前相比, 已经有了一席地位。而国民的自信心, 也渐渐增加, 不再盲目地国外崇拜。   自家做出一点成绩,大家首先想到的不是自谦,而是高兴。   对于很多普通人而言, 时尚与他们没有多少关系,但是自家的娃做出了成绩, 不管有没有兴趣,也是要跟着高兴的。   各大媒体网站,官方媒体,都开始在自己网络宣传账号上,发部国内时尚设计师,设计的作品惊艳整个现场等相关报道。   时尚大会还没有结束,来参加大会的国内明星都收到了工作团队的消息,让他们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一定要多夸自家的作品, 如果能跟设计师合影,发到公众平台就更好了。   赵霓也收到了自家团队的消息, 但是她看了眼坐在第一二排的大佬们,深知自己没有这个本事,也懒得往前凑。   时尚大会结束以后,她主动跟花锦打了个招呼, 还与她合照了几张。花锦只是个不混娱乐圈的素人,赵霓挑了一张花锦最好看的照片递到她面前:“花绣师,我可以发这张合照到微博吗?”   花锦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赵霓是想把她宣传繁花工作室,她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谢谢。”   “是我该向你道谢才对,你帮我绣的那条旗袍,帮了我很大的忙。”赵霓苦笑,“您绣的旗袍,让我从山寨礼服的舆论中挣扎出来。”后来她在采访中,又谈了一些支持传统艺术的话,让她好运的参与了国家台一档民俗风景宣传节目,这让她短短几个月内,在群内地位稳固了不少。   花锦不太懂娱乐圈的那些事,她客气道:“顾客满意,就是对我们工作室最大的称赞。”   赵霓与她的微博互关以后,才把这条微博发了出来。   赵霓:在时尚大会上,偶遇了曾经合作过的花绣师,开心。@繁花   这次能去参加时尚大会的国内艺人加网红总共有二十多个人,在一众自拍或是与其他名人的自拍中,赵霓的微博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路人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赵霓的死忠粉忽然想起来,几个月前,让赵霓惊艳红地毯的旗袍,好像就是一位年轻绣师做的,难道就是这位?   花锦并不太在意网上的粉丝言论,她见赵霓还要去接受媒体采访,便笑着与她告别,带着裴宴一起去参加今晚的庆功宴。   这天晚上,向来克制又礼貌的马克喝醉了,他举着酒杯红着眼睛道:“谁说我们的时尚设计不行,我们国家有很多还没有展示出来的美,只是这些人不知道而已。”   在场的绣师们有所触动,不少人都红了眼眶。   花锦举起酒杯:“为了马克先生设计的服装,为了我们绣的绣纹,为了我们国家的美,干一杯。”   “干杯。”马克举起酒杯,与花锦的杯子碰在了一起。忽然,另外一个酒杯插了进来,刚好放在了他们中间。   “干杯。”裴宴对花锦笑了笑,花锦笑着瞪他一眼,收回酒杯,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马克端起酒杯,把被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房子桌上的手机抖动个不停,他没有接,也没有看。   偶尔,他也要放纵自己,做一个礼数不太周到的人。   国内,谭圆跟她爸妈早早就守在电脑前,等着马克设计的服装展出。当他们等到以后,都被惊艳了。   时尚与传统的结合,原来可以碰撞出这样的美感。   在看到花锦绣的鸾出场那一刻,一家三口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直到模特走完全场,消失在后台,三人才慢慢呼出了一口气。   “花花的绣功又进步了。”高淑兰眼神激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比我更懂得美。”   对于绣师而言,绣功十分重要,但是审美也同样重要,不然又怎么能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刺绣师。   “花花说,鸾是一种能给人带来幸福的鸟,她绣这条裙子的时候,代入了情感进去。”谭圆盯着电脑屏幕,想在里面看到花锦的身影,可惜摄像机关注的重点只有台上的模特,偶尔扫到观众,也只有坐在第一排的那些人。   “你说得对,这条裙子,绣出了情感。”高淑兰笑着看谭圆,“花花她,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你们还不知道?”谭圆瞪大眼睛,她没有告诉爸妈这件事?   “追花花的男孩子不少,我们怎么知道。”高淑兰失笑,“这条裙子,绣出来的感觉与花花以前的绣品不同。我记得四五年前,她绣过一条领带,虽然绣工比不上现在,不过感觉倒是有些像。”   “那条领带……”谭圆仔细回想了一下,“也被她送给现在的男朋友了。”   “看来这个男孩子一定很优秀,不然花花怎么舍得把珍藏好几年的领带送给了他。”高淑兰心情很好,“那究竟是哪一个男孩子?”   “就是半年前,曹亦来找麻烦,帮着我跟花花揍了他一顿的裴先生。”谭圆小声道,“裴先生对花花很好,你们二老不要担心。”   “你说的是那个家里很有钱的裴先生?”高淑兰见女儿一脸担忧的模样,失笑道,“我又没有说裴先生不好,你在担心什么?”   “我能不担心嘛,花花又没有别的亲人,你跟我爸就是她最亲近的长辈。对她而言,你们对裴先生的肯定,比什么都重要。”谭圆勉强笑道,“虽然我有时候开玩笑说,你们对花花比对我还好,但是我知道,不管花花再有刺绣的天分,在你们的心中,我才是永远的第一位。”   “每年春节,我看到花花在我们家吃完年夜饭,又一个人回到出租屋里,就特别想对她说,留下来,住在这里,做我的亲姐妹。”谭圆眼眶红了,“可是我知道,花花不会这么做。她对我很好,对你们也很好,好到不想失去我们的地步。现在终于有一个人爱着她,护着她,甚至把她放到心中第一位,我真的特别高兴。”   她潜意识里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母,也许是担心他们的观念,影响到花锦的选择。尽管她知道,父母对花锦很好,对她很关心,可她就是怕,怕父母一句话,就会让花锦放弃一些本来能够拥有的东西。   高淑兰与谭庆沉默了,良久后,高淑兰才笑着道:“我们还以为,有时候我们多照顾花花一些,你会对我们不满。看来,是我们想多了。”   “什么啊,你们对我的心意,我又不是不知道。”谭圆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花花如果是个男人,说不定我就把她抢回来做你们的女婿了。”   “你呀。”高淑兰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你去跟花花说说,看她跟裴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来我们家吃个便饭。怎么说,花花也算是我半个女儿,我这个做师父的,总要招待一下未来的女婿,要让这个女婿知道,花花也是有娘家撑腰的。”   “这个好。”谭圆高兴道,“等花花回来,我就跟她说这个事。”   时尚大会结束的第二天,花锦便与裴宴一起回国了,此时国内的报道,已经变成了时尚与传统的碰撞,绽放出惊艳世界的美。   马克设计的这几套服装,刺绣的风格并不相同,但每一种都美得各有特色。官方媒体放大了裙子上的刺绣细节,引起了无数网友的惊叹。   还有媒体采访到了马克的工作室成员,把这次参与刺绣的绣师名单爆了出来。当网友们得知,最惊艳的鸾鸟裙上的刺绣,是一位年仅二十五岁的绣师绣出出来时,都震惊了。   有网友忽然想到了赵霓发的微博,把花锦与赵霓的合照,放到了官媒账号下,问官媒,与赵霓合照的这位漂亮女孩子,是不是就是那位年轻绣师?   官媒回复得很快,给了肯定的答案。   无论什么时候,有才能又有相貌的人,总会格外受人关注。无数网友跑到花锦微博下围观,大家一边为花锦发出的那些刺绣照片惊艳,一边遗憾,漂亮小姐姐为什么没有在微博上放过自拍。   网友1:大家难道没有发现,这位博主,就是大半年前,为那个患癌妻子绣龙凤被的绣师?   网友们虽然总是被各种有热度的新闻吸去注意力,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大家很快就翻找出了以前的新闻,对花锦有了新的认识。   就在大家感慨花锦有才艺有容貌还有善心时,一个交警公众微博忽然发了一条微博,还特意圈了花锦。   xx交警:八个月前,双眼已盲的郭女士突发意外,受到一位热心市民的帮助,待我们交警部门工作人员赶到以后,这位热心市民便不留姓名地离开。受到她帮助的郭女士希望能够报答这位热心市民,但多方寻找未果。今日经我部门工作人员确认,这位热心市民就是@繁花 ,感谢花绣师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感谢您对残疾人士的热心帮助。   为了帮郭女士找到恩人,交警一直保留着当天的执法记录仪,当日与郭女士的那位男交警,也一直记得花锦的长相,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再次找到当事人,竟然是在微博热门里。   花锦回到家,打开微信,就看到自己加的老年传统手工艺微信群里,那些自嘲自己是做糖画的,玩针的,雕树根的老师们,都给她发了一个指定红包。   红包上写着“热烈庆祝小花为传统手工艺争光”。   花锦把红包一一收下,又在群里回了一个大红包。   这些年纪加起来已经近千岁的老师们,兴高采烈地抢着红包,再顺势热情地夸了花锦一番。   看着群里犹如过年一般的气氛,花锦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谭圆的电话打了进来,花锦一按接听键,谭圆的声音传了进来。   “花花,咱们店里的东西,被抢购一空啊啊啊!”   “还有好多媒体跑来采访,你再不来,你可爱的圆宝宝就顶不住了。”   “怎么了?”裴宴刚脱掉外套,听到手机传来尖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遇到麻烦了?”   “没有。”花锦摇了摇头,笑着道,“我们店里的东西,被抢光了,还有媒体等着采访。”   裴宴看到了她眼底的亮光:“你很高兴?”   “嗯!”花锦重重点头,“当然高兴。”   裴宴笑了:“你高兴就好,至于媒体采访这件事,你先不要担心,由我来安排。”   花锦乖乖地点头,她心里清楚,现在一些媒体,为了话题,写报道的时候容易断章取义,她怕自己说的话被断章取义了。   但现在是一个让更多人了解传统手工艺的好机会,她又不想放弃。让裴宴来帮着她安排,她就再放心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我因你高兴而开心~ 第73章 新年新气象   人人都爱锦上添花。   时尚大会的成功, 不仅让马克名扬海外,也让国内扬起了一股传统手工艺风。无数网络商店卖家, 趁机推出自己的手工作品。   有媒体报道了一些腿脚不便的人, 靠着自己的手艺, 积极向上的生活。还报道了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坚持了一辈子的手艺,成品让人惊叹。   传统手艺, 以网络的方式火了。尤其是有新闻爆出,有人投入大笔资金, 成立了传统手工艺扶持项目后,更是让网友侧目。传统行业,很多手艺已经陷入后继无人的尴尬境地。   这并不能怪谁,因为人活在世上,总是要吃饭穿衣的。但如果有人愿意掏钱扶持并且开发这些项目,这些手艺就能有迎来春天的机会。   裴宴接受了一个电视台的采访节目,当记者问到她,会不会继续坚持刺绣时,她对着镜头点了点头。   “刺绣对我来说, 已经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习惯。对于很多人来说,绣出来的图样, 只是惊艳他们一时的产物,但是对于我而言,这是生活,是坚持, 是信仰。”花锦笑了,“我有幸与马克先生合作,让大家看到了我的作品,但是还有很多比我优秀,绣功比我精湛的绣师们,正在默默无闻地坚持着他们的手艺。”   “你现在才二十五岁,绣出来的作品已经让世界惊叹。对于你来说,未来还有无数可能,得到这样的成绩,你有什么样的感想?”   “既骄傲又开心吧,骄傲于我们的文化,能让世界惊叹,也为自己开心。”花锦俏皮一笑,“毕竟大家喜欢我绣的鸾鸟纹,也是对我的一种肯定。”   “马克先生说,是你跟其他的绣师成就了他这次的成功,你怎么看?”   “我并不赞同他这种说法。”花锦摇头,“马克先生的设计天分有目共睹,在没有与我们合作以前,他已经是国内知名设计师。这次的成功,是他多年的努力。而我们传统刺绣为他的设计增添了几分色彩,最多算得上是融合共赢,但绝对不是我们成就了他。事实上,我很感谢他,他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刺绣的美,看到了传统手工艺的美,是他成就了我们。”   记者没有想到花锦会有如此谦逊的想法,年轻,理智,还有坚持手艺的决心,这样的人,无论从事哪个行业,或许都能大获成功。   为了赶上最近这波热度,采访几天后就放了出来。   播放节目的那天,花锦靠在沙发上捧着碗靠着裴宴吃水果,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对他道:“我发现自己挺上镜的。”   “嗯,你在我心中是最美的嘛。”裴宴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花锦碗里的水果,被花锦敲开手,“又抢我的。”   “我人都是你的了,吃一块你的水果怎么了?”裴宴把花锦搂进怀里,作势要伸舌头去舔,花锦心急之下,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脖子。   “唔……”裴宴捂着脖子,瞪着花锦良久说不出话来。   “咬疼了?”花锦见他不说话,有些后悔,伸手去拉他捂着脖子的手,“给我看看。”   拿过抱枕放在自己大腿上,裴宴红着脸扭头道:“我没事。”   “真没事?”花锦把装水果的碗递到他面前,“喏,拿去。”   “花小锦,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哄。”裴宴瞪眼,背过身不理她。   “这么小气?”花锦咬起一块水果,不打算哄他这个小毛病。哪知道裴宴忽然回过头,在她嘴上重重亲了一口:“我现在不想吃水果,想吃你。”   花锦眨了眨眼,半晌才道:“吃人犯法。”   裴宴看了她一眼,叹口气不再说话。花锦从沙发上坐直身体,转头看向窗外,“天越来越冷,是不是快要下雪了?”   “等过完年,开春以后,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旅游。”裴宴转头看花锦,“好不好?”   对上裴宴的双眼,花锦愣了愣:“好呀。”   听到肯定的答案,裴宴瞬间笑开,他把花锦搂进怀中,小声道:“花锦,我真的很想跟你过一辈子。”   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衣服上的清香,花锦笑了:“我也想。”   第二天早上,花锦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飘起了大雪,她伸手在玻璃窗上,画了一朵雪花。水雾凝结的水珠落下,弄湿了她的手。   隔壁房间被裴宴特意弄成了绣室,花锦这段时间为了避开媒体,就在这个房间里绣东西。推开房门,里面挂着一幅国内知名刺绣大师绣的仕女图,花锦每次想要偷懒的时候,就抬头看一看这幅仕女图,绣功上的差距让她瞬间清醒。   雪下了整整两天都没有停,花锦带着裴宴,拎着大包小包去拜访了谭圆一家。谭圆的家在一栋老式居民楼里,楼里没有电梯,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裴宴送花锦来过这个小区好多次,但还没有真正进去过,见花锦准备敲开一户人家的门,理了理身上的外套,挺直了背脊。   回头看了眼有些拘谨的裴宴,花锦忍不住笑出声:“放心,不要紧张,你已经很好了,他们都会很喜欢你的。”   “谁紧张了?”裴宴放下整理领结的手,指了指另外一只手,“快敲门,这么多东西,我快拎不动了。”   “谁叫你买这么多的?”花锦一边笑,一边敲门。刚才下车的时候,她本来相帮裴宴分担一点,哪知道他死死拽着礼盒不撒手,她就只能由他去了。   门被打开,谭圆看到裴宴与花锦,笑着招呼他们进来。   “拖鞋是新买的,还没有人穿过,你们换上吧。”谭圆拿了两双拖鞋出来,一双蓝色,一双粉色,花纹却一样,她朝花锦眨了眨眼,“花花,你带裴先生去做,我到厨房去帮忙。”   说完,就小跑进了厨房。   高淑兰从房间里出来,未语先笑:“这位就是小裴了吧,快进来坐。”看到裴宴手里拎着一大堆礼盒,高淑兰无奈道,“花花,你怎么能让裴先生买这么多东西,自家人哪里用得着讲究这些。”   “可不是我让他买的,高姨,你可不能冤枉我。”花锦换好拖鞋,脱下身上的厚外套,吸了吸鼻子,“高姨,谭叔炖了什么,好香啊。”   “炖了只老鸭子。”高淑兰招呼着裴宴坐下,看着那一大堆的礼盒,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拿了瓜果出来,陪他们坐在一起看电视。   裴宴以为自己会被拷问一番,或是打量一番,哪知道花锦的师父一家人,对他非常随和,好像他不是第一次上门,而是已经来过好几次般。   厨房里,谭圆的父亲忙来忙去,裴宴有些不好意思,提出要去帮忙,被高淑兰拦住了。   “你别去,他一个人忙得过来,你难得过来一次,哪能让你做这些。”高淑兰笑着道,“陪我跟花花在这里说会儿话。”   一看这位裴先生的样子,也不像是会下厨的料,她就不为难他了。   高淑兰为人直爽,裴宴跟她聊了一会后,就明白花锦为什么会如此喜欢这个师父了。   为了欢迎裴宴,谭庆做了一大桌子菜,还特意买了瓶上千块的红酒,听说裴宴不喝酒后,他笑着连连点头:“不喝酒好,喝酒伤肝。”   “谭叔的厨艺真厉害,竟然能做这么多菜。”裴宴吃了几筷子菜以后,忍不住夸耀,“难怪花花喜欢来您家里吃饭。”   “那可不,我当年就是凭借着这门手艺把你高姨追到手的。”谭庆洋洋得意道,“当年我如果不做漆器这一行,就转行去做厨师了。”   “行了啊,仗着小辈们不知道,就在他们面前吹牛。”高淑兰瞪了谭庆一眼,转头对裴宴道,“小裴啊,花花虽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我们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其他话我们也不多说了。以后你跟花花常来我们这边玩,但是像今天这些东西就不要买了。买什么,都比不上你对花花好一点。来,今天是元旦节,我们为节日干杯。”   “干杯。”裴宴举起饮料杯,与大家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吃完饭,一家子人坐在地毯上玩牌,输了的就贴纸条,裴宴本来是想陪花锦随便玩一玩的,哪知道玩到最后,他竟然被贴了满脸的纸条,笑得在地上打滚。   直到离开谭家,他手里捏着高姨跟谭叔给的见面红包,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散开。   “你今天……很开心?”看着裴宴脸上还没有散开的笑意,花锦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谭叔让我们一起去他们家过年的时候,你竟然答应得那么干脆。”   “我没有长辈,你又喜欢谭叔与高姨,当然是陪你在他们这边吃年夜饭。”裴宴抓住她的手,“难道你不想在这边?”   花锦怔住,良久后她笑了:“想的。”   “这就对了,他们喜欢你,关心你,而你也喜欢他们,大家在一起过年,就是最好的选择。”裴宴揉了揉花锦的发顶,“看到他们对你这么好,我心里很开心。”   至少你在没有我的岁月中,还有人关心着你,爱着你,让你的生活没有那么寂寞与孤单。   离春节还有几天的时候,又开始下起雪来,花锦拉着裴宴去超市买东西。超市里人山人海,很多超市以恭贺新春的名义,进行促销活动。   裴宴推着购物车跟在花锦身后,见她正盯着一个坐在购物车里的小孩子看,小声问:“你也想坐?”   “我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花锦瞪了他一眼,“我是在看购物车里的那个玩偶猪,不知道在哪儿买的。”   “想要?”   “嗯。”   “我陪你去找。”   两人在超市里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放玩偶的卖区。裴宴见花锦只拿了一只,又拿了一只放到购物车里。   “你也喜欢?”花锦不解。   “新年新气象,就算是只玩偶猪,也应该有个伴儿。”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新年新气象,买东西要成双成对。    第74章 我们结婚吧   那对买回来的玩偶小猪, 被花锦放在了窗台上,它们靠在一起坐着, 憨傻得无影无虑。   裴宴换好衣服下楼, 见花锦盯着两只玩偶发呆:“不是说好, 去高姨家吃饭,这么喜欢两只小猪,我们就把它抱到车上去, 回来的时候,又带它们回来?”   “胡说八道。”花锦笑着伸手去打他, 被裴宴抓住手,往她手里塞了一条围巾,“再不出门,我们俩就要迟到了。”   高姨与谭叔原来都是蜀省人,所以大年三十这一天,把中午饭看得很重要,对于他们而言,中午饭不好好吃,这个年算是白过了。   花锦到的时候, 各种肉菜已经炖上了,花锦与谭圆坐不住, 竟然穿上外套帽子,跑去楼下小区堆雪人。   谭庆看着两个小女孩子叽叽喳喳跑下楼,对裴宴笑着道:“这两孩子……”   “挺有意思的。”裴宴从沙发上站起身,对谭庆道, “谭叔,我下去看看他们。”   谭庆笑着点了点头:“别玩太久,12点就吃午饭了。”   “好。”裴宴迈着大长腿出了门,不一会儿脚步声就在楼道里越来越越远。谭庆无奈失笑,转身见老婆正看着自己。   “你这是啥表情?”   “没啥。”高淑兰走到谭庆身边坐下,半晌后道,“花花跟裴先生,能成吧?”   “成不成,我哪儿知道?”谭庆叹气,“我看你这就是瞎操心。”   “什么叫瞎操心,后辈的事,不操心能行吗?”高淑兰叹气,“你知道什么?”   谭庆闭上嘴,不敢再质疑他老婆的权威。   高淑兰起身走到窗户旁,看到裴宴踩在雪地上,走到了花锦身边,不知道花锦说了什么,他开始弯腰帮花锦团雪,动作看起来十分笨拙。   她收回目光,转身走到厨房,对正在洗手准备切菜的谭庆道:“老头儿,我觉得吧,事能成。”   谭庆:“……”   “老婆说得对。”   “花花,你说你针拿得那么好,做个雪人怎么丑成这样?”谭圆嫌弃地看了眼花锦做的雪人,但是当她看到裴宴做了个雪人,与花锦做的雪人放在一起后,她闭上了嘴。   此时的她,应该待在屋里,而不是站在这里。   “妈妈,你看楼下有三个傻子,这么冷的天,还跑去堆雪人。”   三个傻子齐齐抬头看趴在二楼窗户上的熊孩子。   “胡说八道什么呢?”孩子妈妈把他拖走,探头往外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干笑道,“是圆圆啊,不好意思,这孩子不会说话,你们慢慢玩,新年快乐。”说完,赶紧把窗户关上。   大过年的,她不能因为家里的熊崽儿跟人吵架。   花锦把手揣进外套口袋里,笑出声来。呼出一口热气,她笑看着裴宴:“走,我们回去吧。”   对于裴宴而言,谭家的团年饭并没有他过年时吃得讲究精致,但是他这一天吃得却格外多。晚上吃完年夜饭,他们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磕着瓜子跟糖,聊一些家长里短。   守到12点时,花锦与裴宴起身准备离开,谭叔与高姨送了他们俩一人一个红包。裴宴不好意思收,但是见花锦收下了,只好红着脸收下来。   走下楼以后,裴宴牵住花锦的手:“地上的雪太厚,你小心点。”   “哦。”花锦乖乖让裴宴牵着,两人一步一步往外走,雪在他们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我们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收压岁红包。”   “高姨老家那边的风俗就是,还没有结婚的人,代表着没有成人,家里条件比较好的长辈,还会继续给红包的。”   “看来,我们明年就不能领红包了。”   花锦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过来,她看着裴宴笑了笑,没有说话。裴宴也没有追着问,他小心地握着花锦的手,与她走出了满是积雪的小区。   谭圆趴在窗台上,看着两人越走越远,慢慢拉上了窗帘。   花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离开,她很高兴。   这个新年,很好。   除夕一过,花锦开始陪着裴宴去拜访他家的亲戚,几天下来,花锦被各种复杂的亲戚关系弄得头昏脑涨,干脆回家画了一张亲人结构图。   裴宴看到了,便笑着道:“你弄这个干什么,不认识就不认识,以后慢慢再记。”   “那些是你的亲戚,你为了我迁就了很多,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花锦把画着关系谱的笔记本放到书架上,“很多时候,我也想多宠你一点。”   “既然这么宠我,等下个月天气回暖,我们就去旅游吧。”裴宴揽住她的腰,两人的额头触在一起,“这是你就答应我的,嗯?”   “好。”花锦笑,“自从马克先生的服装设计扬名海外后,我跟谭圆的那个工作室,又多请了几位绣工,现在工作室有十几个绣工,有谭圆在,我就算出去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影响工作室的运转。”   “就算是老板,也有放假的资格。”裴宴拦腰抱起花锦,“不过,你亲爱的男朋友,在听到马克这个名字后,心情忽然变得有些糟糕,需要你安慰一下才能变好。”   “你想怎么安慰?”花锦反手揽住他的脖颈,仰着下巴看裴宴。   “当然是想……”   寒夜风凉,屋内却温暖如春。   三四月后,大地回春,万物复苏,花锦完成一件绣品后,就与裴宴踏上了旅途。   他们一起去看过山,看过大海,看过热闹的市集,还去裴宴的老家给长辈上了香。   去一个民俗风情旅游胜地时,因为人太多,花锦竟然被一群体力很好的大爷大妈挤得东倒西歪,再抬起头时,早已经找不到裴宴的踪迹。   她伸手去摸手机,才想起刚才自己嫌走路太累,把小背包扔给了裴宴,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在四周找了一圈,四处都是人,她无奈地放弃,坐在石阶上,准备向别人借用一下手机,给裴宴打个电话。   恰好此时有对情侣走了过来,她厚着脸皮上前借手机,女孩子很好说话,当即便把手机借给了她。   花锦连连道谢,刚拨通裴宴的手机号码,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花锦!”   手腕被握住,花锦回过头,看到面色潮红,喘着气的裴宴。   “我真该弄条绳子把你给绑着。”裴宴盯着花锦看了好几秒,也舍不得说重话,把她一把搂进怀里,“你想吓死我吗?”   “吓什么?”花锦笑了,“你不是说过,不管走到哪儿,都能找到我吗?你看,你现在找到我了。”   裴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她。   坐在石凳上的情侣看到这一幕,偷偷收回自己的目光,只是女友激动地拧了拧男友的手臂:“这对情侣颜值好高,看他们抱在一起,就像是在看电影。”   男友看了看裴宴的脸,摸了摸自己的脸,识趣地沉默。   裴宴抱了花锦很久,久到过往的行人都在偷偷看他们,他才放开花锦,然后解下自己的领带,把两人的手绑在一起,“能把自己走丢的花三岁,这样你就丢不了了。”   花锦把手机还给借她手机的情侣,小声道了谢,假装没有看到他们兴奋的小眼神,拽了拽裴宴的袖子:“我们走吧。”   “后天是我们这次旅游的最后一站,你猜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   “先不告诉你。”   花锦:“……”   没想到浓眉大眼的裴宴宴,也学会了卖关子。   第三天早上,花锦收拾好一切后,裴宴带她到了一座小机场,坐上了一辆直升机。   “我们要去哪?”看着直升机离地面越来越高,花锦疑惑地看裴宴。   “去一个好地方。”裴宴掏出一块花锦为他绣的锦帕,蒙上了花锦的眼睛,“不要着急,很快就到了。”   “该不会是想给我什么惊喜这种老套路吧?”花锦没有扯去蒙住眼睛的手帕,“我记得这边很多地方都是沙漠,你是想去看大漠孤烟直的盛景?”   裴宴轻笑出声:“再猜猜。”   “不猜。”黑暗中,花锦一把抓住裴宴的手,“反正你早晚都要给我看的。”   裴宴:“……”   他有些担心,花锦的反应,跟他想象中好像有些不一样,计划能不能成功?   半小时后,裴宴忽然道:“花花,我想过送你宝石,送你鲜花,送你别墅豪车,甚至是漫天的烟花。可是宝石常见,鲜花易枯,我的别墅豪车也都是你的,而燃放烟花又太污染环境,我想了很久,才想借用它们来表明我的心意。”   裴宴解开了蒙住花锦眼睛的锦帕。   花锦睁开眼,看到下面一片沙漠中,有很大一片树林,这片树林刚刚泛着绿,但却是这片沙漠中,亮眼的色彩。   飞机升高,花锦渐渐发现,这片树林竟然是心形。   “在我发现喜欢你的那一天,我就开始让人栽种这片树林。”裴宴见花锦看着树林不说话,放在西装外兜的手有些发抖,“花小锦,如果我的心是一片沙漠,你就是沙漠中的森林,我的心,因你变得有生机。”   花锦转身看向裴宴,她想笑一笑,但是弯起嘴角时,眼泪却流了下来。明明是裴宴的出现,才让她生命中,出现了充满希望的绿洲。   裴宴单膝跪在了花锦面前,他举着戒指的手,颤抖不停:“花花,我们结婚吧。” 来之前,他想了很多求婚的甜言蜜语,可是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却想不出更多的话来。   抹去脸颊上的眼泪,花锦弯腰抱住了裴宴的脖颈。   手足无措地反手抱住花锦,听到花锦抽泣的哭声,他连忙轻拍着她的背:“别哭别哭,你如果不想太早结婚,我们也可以……也可以……”   “也可以不结”这几个字,在他嘴里转了好几圈,他也没有完整说出来。   “我答应你。”花锦笑了又哭,哭了又笑,她松开裴宴的脖子,看着他傻呆呆的模样,又重复了一句:“我答应你。”   裴宴哆嗦着手,把戒指戴在了花锦的手上,眨了眨眼:“花小锦,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弯腰在他唇上亲了亲:“你觉得,这是梦吗?”   裴宴摸着唇,半晌后摇头,把花锦捞进了怀里。   花锦扭头看向窗外,地上那片已经长出绿芽的树林,在风中轻轻摇曳。也许不久以后,它能为身后的土地挡住风沙,为更多小动物带来生的希望。   她忍不想,真好看啊,这片树林。   “裴宴宴,这片树林叫什么名字?”   “繁花盛宴,有你有我。”   “嗯,这个名字不错。”   “花锦,我很高兴。”   “我也是。”   2019年4月8日 晴   他向我求婚,我戴上了他送我的戒指。   他不知道,我那么的爱他,只要他拿出戒指,我就会答应他。   这片刚长出绿芽的树林,是我人生中见过的最美风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为了你,我愿意在沙漠中种下一片森林。   花锦:你是我人生中最美的风景。   本文正文完结,裴宴与花锦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祝大家都好运连连哦。为了庆祝裴宴宴求婚成功,本章评论区发128个小红包,前排100,28个随机。   谢谢大家暖心相伴。   还有一两篇番外,大家明天见~ 第75章 番外请柬   近来一些能在裴先生面前说得上话的导演有些不畅快, 因为裴先生这位散财童子, 已经好久没有来参加影视行业的活动了。   时间久了,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裴先生是不是散财太多, 把自己弄破产了?不过大家都没有得到过消息,所以不敢乱说话得罪人。   近来比较风光的女艺人里,赵霓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一。去年底时尚大会上, 她误打误撞与还没出名的花绣师合影,后来花绣师成为国内知名青年传统手艺人,赵霓在很多人眼里, 就成了关注传统文化的艺人,甚至借着这股东风, 参与拍摄了国家台投资的宣传电影, 在普通观众面前, 风风光光地露了一回脸,彻底把以前闹出来负面形象洗得干干净净。   赵霓非常感激花锦, 不仅在公开场合穿了几次繁花工作室的刺绣服装, 还向一位准备拍摄大制作的古装剧组推荐了花锦。这部距离,有好几个突出刺绣的镜头, 等剧播放的时候,剧组在宣传道具的时候,肯定会顺带宣传一下花锦。   处在这个圈子, 赵霓比谁都清楚,名气的重要性。虽然时尚大会的成功, 为花锦带来了一定的名气,但人都是健忘的,加上手工刺绣本来就不是大众消费产品,再等个三五年,还有谁能记得她?   为了能够推荐花锦,赵霓不仅去找了道具统筹,甚至还去找了导演与制片人。   导演有些意动,时尚大会上的那条名为鸾的裙子,几乎艳惊世界,如果剧组真能与这位年轻的绣师合作,等电视剧播出的时候,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噱头。   但问题是……剧组缺钱。   为了拍这部电影,他把自己大半身家都投了进去,每一笔钱都想花在刀刃上。   “如果能再从哪里拉到些赞助就好了。”导演浏览完花锦微博里有关刺绣的东西,愁得本来就没有几根头发的脑袋更秃了。   他左思右想,还是把花锦列入合作计划中。第二天一早,他就抱着各种策划蹲在了裴先生办公楼下。从早守到晚,也没有见到人,最后他厚着脸皮追问裴先生的助理,才知道裴先生外出,不在本地。   他以为这是助理的推脱之言,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蹲在了办公楼下。就这样,他足足蹲了近十天,才在某天早上看到喜意盎然地裴先生从车上下来。   “裴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裴宴抬头看向冲向自己的秃头男,微微沉吟道:“孙导演?”   “没想到裴先生还记得鄙人,这是鄙人的荣幸。”孙导讨好一笑,“不知道裴先生您今天有没有时间,我这里有个很好的剧本,保证收视率,您看……”   裴宴大步往办公楼里走,导演见办公楼下的保安没有拦住自己,便厚着脸皮跟在裴宴身后,不断地介绍剧本的优点。   “这部剧不仅剧本优良,还有观众缘高的视帝视后加盟。为了拍出来的道具更有历史感,我们还拟用知名青年绣师花锦女士……”   “你说准备请谁?”裴宴停下脚步,转身看陪笑的导演。   导演以为裴宴不知道花锦是谁,为了突出剧组的高级感,连忙介绍起花锦的身份来:“花锦女士是现在国内最知名的青年刺绣师之一,不仅精通蜀绣,对其他绣派的针法也颇有涉猎,被知名刺绣大师许岩先生誉为刺绣界下一代的希望。年前时尚大会上,惊艳海内外的鸾裙,就是她参与绣制的。”   “我明白了。”裴宴点了点头,对助理道,“你去安排。”   导演眼巴巴地看着裴宴走进电梯,转头陪笑着看助理:“请问,裴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导请跟我来。”助理接过导演怀里那厚厚一叠资料,“我们老板的意思是,贵剧组邀请青年传统手工艺者这种想法很好,可以继续保持。”   导演有些糊涂,重点不应该在剧本与演员上面吗?   有剧组愿意与传统刺绣合作,对于花锦而言,是个非常好的消息。看完剧组的合同,条件好得让她怀疑这个剧组的人,是不是刺绣有特殊的情怀。   虽然她在刺绣界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但是这次合作她没有收剧组的高价。因为听说是赵霓推荐了她,加上她想借着这个机会宣传刺绣,所以给剧组开的是友情价。   导演非常高兴,转头就开始进行前期筹备工作,有了足够的资金,他拍起来也能少一些压力。   导演高兴了,裴宴却有些小郁闷,因为花锦最近又开始忙起来,有时候甚至连饭都没有时间回家吃,他只能拎着饭盒,送到工作室去。   工作室里几位坐班绣工见到裴宴进来,而花锦还没有发现他,忍不住偷笑。花锦见他们表情不对,回头才看到裴宴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花锦放下针,拉着裴宴在角落里的小沙发上坐下,“想我了?”   “没办法,我的未婚妻日理万机,我这个做未婚夫的,只能当她背后的男人了。”打开饭盒盖,裴宴把饭菜都拿了出来,“你这几天嗓子不舒服,中午点的外卖,肯定没吃多少。”   “还是裴先生了解花花。”谭圆走过来,笑眯眯道,“她刚才就喝了小半碗汤,盒饭里的米都没有动几口。”   花锦:“……”   “这些菜都是家里厨师做的,应该合你胃口。”裴宴把汤盅塞到花锦手里,“先喝点养胃汤。”   他没有抱怨花锦不顾及身体,花锦自己反而有些心虚,她捧着汤盅喝了几口:“明天我就在家休息,这边忙得快差不多了。”   “还知道休息就好。”裴宴舍不得说她重话,“身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你不健健康康活上一百岁,对得起学得这门手艺?”   “我活100岁,那你要活103岁才行。”   “为什么?”裴宴问。   “因为你比我大三岁。”花锦看着裴宴笑道,“难道你想留我一个人?”   裴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不留你一个人,你也不要我留一个人。”   生不同时,死同穴。   剧组开机日,主演换上戏服,接受采访时,男主演笑着跟记者介绍道:“我穿的这套戏服,绣纹全是刺绣大师手绣出来的,刚才喝水的时候,我都是小心翼翼的,怕弄脏了这么好看的绣纹。”   “手绣?”记者们纷纷好奇,镜头对准了男主演身上的衣服,上面的绣纹果真精致得找不到半点瑕疵,而且带着一股外行都能看出来的灵活劲儿。   近来正流行传统手艺,现在竟然有个剧组愿意花这么多精力在服装与道具上,记者们当然要多关注几分。   现在大大小小剧组那么多,就算他们想帮着剧组宣传,那也要有值得报道的点才行。不然就算他们拿了宣传费写通稿,观众也不爱看啊。   “不知贵剧组总共邀请了多少绣师参与合作呢?”   “剧组总共邀请了三个刺绣工作室,由知名的青年刺绣大师花锦女士担任刺绣指导,我们剧里男女主大婚穿的吉服,还是今天两位主演身上穿的剧服,就是由花锦女士及她的工作团队绣制而成。”导演接过话筒道,“等电视剧开播,我相信这些漂亮的服装,一定能让观众眼前一亮,大饱眼福。”   记者们没有料到,剧组竟然这么壕,连衣服上的绣纹都这么讲究。一些娱记界的老油条偷偷一打听,原来是裴先生给这部剧加了一大笔投资,难怪这个剧组做事这么有底气。   裴先生是业界有名的散财童子,偏偏还是个运气好的散财童子,只要他参与投资的电影电视剧,还真没有一部是扑得连水花都没有的。于是这部剧还没有开播,在一部分人眼里,已经有了收视保障。   就在大家以为,这部剧运气很好时,没想到这部剧的运气还能更好。几个月后,剧组刚发出杀青的消息,忽然有媒体爆出,知名投资人裴宴婚期将近,不少社会名流都收到了他的婚宴邀请函。   裴宴是谁,普通人并不太清楚。但记者列出他名下的产业后,曝出他的照片后,网友们纷纷捧起了好奇的瓜,非常想知道,这么有钱还好看的男人,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   记者们没有辜负网友们的期待,很快就有知情人爆料,裴宴的未婚妻,就是绣出鸾裙的蜀绣派刺绣师,花锦。   听到这个消息,导演惊呆了,他打电话给赵霓,问她是不是知道花锦是裴宴的女朋友,所以才推荐的她。   赵霓比导演更惊讶,她怎么都想不到,花锦竟然与裴宴是情侣关系?挂了导演的电话,她忽然想起时尚大会那一天,裴先生似乎就坐在花锦前面,那时候裴先生频频往后往,她以为他是看上了那个漂亮的女艺人,现在想来,他看的人,应该就是花绣师吧。   经纪人的电话打了进来,她刚按下接听键,经纪人激动地声音就传了出来。   “赵霓,没想到你竟然抱上了这么粗的大腿?”   赵霓:“……”   不,是她旁边有大腿,她都不知道伸手去抱。   这,都是命啊。   几天后,赵霓收到了一份结婚请柬,邀请人那里,写着裴宴与花锦的名字。她盯着这份烫金请柬,忍不住伸手多摸了几下。   蹭一蹭喜气,说不定她就大火特火了。   打开微博,一位多年不发微博的知名影后,特意发了一条收到裴先生请柬的微博。   赵霓盯着影后微博看了几十秒钟,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影后是在炫耀她跟裴先生有交情。   她拍下请柬,把照片发上了微博。   当谁不会炫耀似的,当谁不会只提夫妻二人其中一个似的。   大半个圈子都在炫耀跟裴先生的交情,她必须要为花绣师撑场子。   赵霓:祝@繁花与她的爱人百年好合,幸福一生,白首不离。【图】   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艺人:我认识裴先生哦。   赵霓:花绣师,我是你的忠实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