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嗜妻如命[娱乐圈]》 作者:楠阿珠 文案: 红炸天偶像男神VS高冷清傲女军医 第1章 离开   西南边境解放军边防基地。   七月已至,夏季连绵的雨让训练基地所在的山区蒙上了一层雾霭,白云似烟,浅浅缭绕着群山。基地住宿区的老阁楼,红墙砖瓦已落了灰,山里的仙气倒给这老楼增添了几分美感。   医护人员的宿舍在顶楼,因为基地位置在偏僻的山区,医护人员也就两人,黎末是医生,徐青青是护士。   基地每年都会调来新人,奈何这里条件太过艰苦,来这的人都想方设法地出去,黎末和徐青青算是坚持最久的,一晃,在这里当军医快三年了。   如果不是那个晚上的意外,她估计,自己不会选择暂时离职休假。   黎末正在整理行李,下午六点有车来基地门口接她去临近县城的汽车站,四点已过,她要抓紧时间。   过完半个小时,东西整理完毕,一个小小的军绿色的行李箱竟然就装下了她三年以来的东西,她心里轻笑,这三年在军队的日子过得还真是简单。   她坐下,休息一会,知道自己身体不同往常,干一点活就容易疲累,拿起遥控器,点开电视。   山里信号不好,再高端的手机功能也仅限于打电话与发短信,电视机算是这里最高配置的娱乐方式了,部队里的兵还有徐青青都羡慕黎医生的好待遇。   外面下着雨,电视的信号也不算好,她找了一个最清晰的频道,是某卫视的访谈类综艺节目,请来了许多俊男美女,花花绿绿的一片,她只认识一个人,也在看到那人的脸时眼神不经意间黯淡。   有些羁绊与过往,注定是让人难以释怀的。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徐青青收了伞,熟络地进门,看到她在看电视,挑眉有些惊讶。   “哟~黎医生这样的仙人还看综艺节目。”带着笑意的调侃。   以两人的关系,在徐青青眼中是没有进她房间要敲门的说法。   黎末起身给她让座,淡淡地回:“无聊罢了。”   徐青青坐在黎末旁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说好的陪我在这破地方奋战到底,结果还是自己中途跑路了。”   “喏,给你,上次去城里买的上好的柿子,你带路上吃,在这里也给不了你什么好东西让你带上路了。在外面不比在这里,都是熟人,你别总一副爱搭不理的死样子,学着嘴巴甜点,在外面也会有人照应。”   黎末接过,相处这么久知道徐青青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很感动,却学不来煽情,她垂着眼,只是点头。   “青青,我会回来的。”语气微微的笃定。   旁边的徐青青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黎末,你别傻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别回来了,不是说一国防大学请你去当老师吗?就好好在城里安定地过活吧。”   黎末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徐青青看到旁边身形单薄,白净清秀得还像个高中生的黎末,心里暗自叹气,有些不忍。   明明自己还像个小姑娘,怎么几个月前回一趟城肚子里就多出条生命了,问她也什么都不说,要不是她注意到她最近身体的不适,加上自己上次跟男朋友见面后多买了个验孕棒,在这山里面,真怀孕了怎么能知道?   她还清楚地记得这丫头知道自己怀孕时呆滞的表情,整个脸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这山里待着,她还真怕这丫头想不开,好在她总算决定回C市把这事解决了,她也松了口气。   这丫头不管遇到什么都像个闷葫芦,安安静静,什么也不说,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如果孩子的爸爸是个肯给她安稳未来的人,她又怎么会在知道自己怀孕后是那样面如死灰的样子,她可是在山上抢险时跟死人一起困在山洞三天被救时还能淡定地汇报死人的死因和死亡时间的黎末。   这丫头,心里是藏了多少苦。   “黎末,你回去打算怎么做?”徐青青担忧地看着她。   黎末无奈地笑了,摇头,老实地回:“不知道。”   看到她这样徐青青就来气了。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黎末你别傻着想把孩子生下来,找个好点的医院把手术做了,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你要是当单亲妈妈……”   黎末突然拉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她难得笑得温柔无害,她对徐青青说:“青青,我马上要走了,和我一起安安静静地看会电视吧。”   徐青青瘪嘴,心想明星你一个都不认识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把视线转移到了电视屏幕上。   这时电视里刚好传来观众们声嘶力竭的欢呼,好像是主持人问如今娱乐圈人气爆棚的一个偶像“你谈过几次恋爱?恋爱中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   只见镜头转换到一张比女人都白净妖冶的脸上,长而密睫毛挡住他眼底的所有情绪,他微勾唇角,薄唇漾开一个浅浅的笑容,似玩味又似苦笑,颊间的小酒窝耀眼明朗。   他穿着V领的毛衣,颈间白皙的肌肤仿佛在镁光灯下反射着光线,锁骨精致而性感,他双手抱在胸前,两臂弯成好看的弧度,靠在沙发上,散漫的样子,好像并不着急回答这个问题。   徐青青看了在旁边感慨:“这就是现在娱乐圈最当红的小鲜肉路逍言,唱作跳演样样全能,不得不说他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的,比女的都长得精致,尤物啊,真是尤物。”   她没注意到旁边的黎末渐渐复杂的神色,只听见她说:“我知道。”   她心里腹诽,你个对娱乐圈一无所知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不久后,电视上的人终于回答了。   他说:“只谈过一次恋爱,和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印象深刻。”   说完,薄唇紧抿,眼底的悲伤被额间琐细的刘海完美挡住。   语气,笃定,不带一丝犹豫。   台下粉丝又开始疯了一样地尖叫,这样深情专一的偶像更让她们为之疯狂。   徐青青切了一声。   “他们这种明星就会哄小姑娘,就他这长相从小就不会缺女人,只谈过一次恋爱,谁信啊!虽然我迷他的颜,但不会被他这种骗小姑娘的话欺骗的。”   黎末看着电视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自嘲一笑。   “对啊,就是骗人的。”   说完,她起身拿上行李,打开门。   “青青,我该走了。”语气,一如往常的温和平淡。   徐青青连忙把电视关了,赶过去,跟她说要去送她,却发现面前的姑娘还在看着电视屏幕发呆。   拿手在她眼前晃晃,徐青青疑惑:“你看什么呢?”   黎末叹了口气,然后说:“青青,我说那人是我孩子的爸爸,你信吗?”   徐青青看到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刚想说她今天是不是脑子有病,眼前的人又从容淡定地往前走了。   留下一句:“当然也是骗你的。”   徐青青在原地风中零乱,黎末这丫头,今天是吃错药了吧。   ***   在门口和徐青青告别的时候,平日总嫌弃她的徐青青,还抱着她煽情了一把,掉了几滴眼泪,把她的眼眶也惹红了。   她说,她又不是不回来了,不用这么生离死别。   徐青青坚定地摇头,让她别回这山区了,然后又附在她耳边悄悄嘱咐,一定不要犯傻,好好去医院把手术做了。   徐青青执拗地拉着她让她答应,她点了头她才肯放她走,坐进车里,外面突然赶来一群人,站在门口送她,大多是刚刚下了训练的边防兵,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过来了。   一群十八九岁的楞头少年,剃着干净的平头,浓眉俊眼,皮肤被阳光晒成健康的黝黑色,平日里动筋伤骨又或是出任务命悬一线时就送到她的医务处,在这山里黎医生也不知道救过他们多少次,他们都是一群粗人,不懂什么奉承话,平日也就对黎医生说句“谢谢”,如今黎医生要走了,他们心里就像被泼了一瓶子醋,酸得很,好几个兵还红了眼睛。   去你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就是舍不得黎医生。   他们这地方又破又小,那些军医大的高材生都不愿意来,黎医生一清清瘦瘦的姑娘,却默默在这地方守着他们,一守就是三年,平日里走山路去县城取药,提着大袋小袋,脚上都磨出了血也一句话不说。更别说他们救山洪的时候,他们在水里泡着,她一姑娘也在旁边没日没夜守着,脸都熬白了,就怕错过了救人的最好时机。   他们也早就习惯了基地偏僻角落的医务处,有个身穿白衣的娇小身影,肤白似玉,杏眼薄唇,早晨,他们隔着窗户和坐在窗前的她打招呼,她就笑,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温软软,然后就传来她的叮咛:“现在是流感高峰期,训练完不能洗冷水澡,感冒了我可不给看病呀。”   他们笑着答“好”。   这样的场景,早就成了他们心里最美的风景。   黎末看着窗外的人,车窗迟迟不肯升上去。   这些比她小几岁的少年,朝夕相处,平日里笑笑闹闹,虽然从军,却也像孩子,照顾不好自己,生了病总委委屈屈地找她,平时去山里巡查摘到什么好吃的果子,总迫不及待地送给她。   她怎么可能没有不舍。   叹了口气,她又打开车门,下了车,因为要坐火车,她没有穿军装,却也站得笔直,对着他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谢谢你们来送我,也谢谢你们为祖国抛头颅撒热血,你们都是我心中最敬佩的英雄。”   “我不在的日子,希望你们都能照顾好自己,一直健健康康。”   “你们的生命是代表国家的,是可以给人民带来幸福的,所以,我为你们自豪,也为能成为你们的医生感到荣幸。”   她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有些东西更喜欢用行动来证明,这是第一次对他们吐露心声,铿锵有力,真挚诚恳,说完,她又深深鞠了一躬。   大家沉默了几秒,静谧,是无声的感动与尊敬。   后面一个人拼命挤上前来,红着眼,声音有些沙哑,是经常缠着她问问题的冬天。   十七岁的少年,从小在山里长大,当了兵,又守着这片山区,把她当作老师与阿姐,总喜欢缠着她问问题。   冬天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他问她:“阿姐你还回来吗?”   他还说:“阿姐你还没教我画画,我还没带你去山顶看过日出,你怎么就走了。”   看着一脸认真与悲伤的冬天,她心中不忍,走上前,轻轻抱住他。   “冬天,我答应你,等我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一定会回来和你们并肩作战。”   松开后,她帮冬天整了整衣领,温柔地笑了。   “冬天,你也不要辜负阿姐的期望,一定要一直做个好的边防兵。”   他眉毛微凝,干脆地后退一步,然后向她敬礼。   “遵命。”   沉重有力的两个字,回荡在这云雾缭绕的山间。   ***   酸涩的告别之后,就是真的离开了。   她坐在车里,看着车在蜿蜒的山路盘旋,山谷的泉鸣鸟唱,白云清雾,对她都是那么熟悉。   可是,终究要告别了,告别三年过去的时光。   命运是可笑的,她还是被迫要回到那掺满悲与喜,伤与痛的城市,去直面心底的疮疤。   以后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第2章 重逢   她坐的是开往C市的软卧火车,她在下铺,火车开得还算平稳,她却不时地恶心,跑洗手间跑了很多次,吐到吐不出东西了,捂着胃蜷在床上,脸色很苍白。   以她的身体素质,是不存在晕车的,大概是因为怀孕早期,反应很强烈。   她的对面是抱着一岁大的孩子的年轻妈妈,看到她这样子很快就懂了,递来一根还热乎的玉米棒子。   “我们家带过来的,干净的。”   女人是S省的口音,普通话不太标准。   见黎末接过,她笑得很亲切。   “怀孕早期都这样,你再恶心也要吃点东西,不然大人小孩都受不住。”   说完,又亲了亲怀里熟睡的孩子,笑得无奈又幸福。   “孩子呀,从怀孕到出生,到长大成人,都像是来像妈妈讨债的。”   “但是,这世上每一个母亲都心甘情愿。”   听了她的话,黎末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她摸了摸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一种莫名的情绪堵在心里。   这就是所谓的母性吗?骨肉连心,想到孩子,心里就会涌现一股温暖。   又想到那个年轻妈妈说的讨债,她自嘲一笑,大概,不是孩子向她讨债,是她欠了孩子她爸的,这辈子他就是来向她讨债的。   不然,怎么会三年来第一次见面,他就霸道地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让人措手不及。   慢慢地,恶心感渐渐消失,她静静躺着,脑子里却清晰地记起两个月前和他再次相遇的场景。   她异卵双生的弟弟黎牧,从小热爱表演,走的是同她完全不同的路,这几年的打拼,倒也成了圈里的二线,火了些以后,通告越来越多,她又常年在军区,两人见面的机会极少,今年他们的生日,黎牧盼了好久她能回来同他过生日,耐不过弟弟死皮赖脸地乞求,她还是请了假,回了一趟城。   回到她在C城的房子,黎牧在家里等她,见到她一把抱住她,笑得牙齿白白。   “姐,我还有最后一个通告,赶完了我们就一起过生日。”   她笑。   “你去吧,我在家给你做好吃的。”   结果黎牧临时接到一个电话,他的舞伴,圈里一个二线女演员来不了了,经纪人也赶到他们家,有些气急败坏。   “那个女的,说什么临时有事,还不是勾搭了一个人气更高的小鲜肉,背信弃义!”   黎牧面色有点冷。   “那个破慈善舞会,大不了就不去了呗。”   听他这么说经纪人急眼了。   “不去?这个舞会可是邀请了很多大明星,这么好的露脸机会你不要?当然不行!”   黎牧看了厨房里正在做饭的身影,怕她听到自己的窘迫,有些恼了。   “那能怎么办?舞会没有舞伴,进去有个走红毯的环节,你是要让我去搞笑吗?”   她拿着水果拼盘出来,刚好看到他跟经纪人争执的样子,她隐隐约约听清了是件什么事,于是把拼盘递给经纪人。   “阿牧不懂事,麻烦你好好替他安排一下。”   她心里清楚,黎牧毫无背景要在这圈子里混,肯定有诸多不容易,平时这种让人难堪的情况一定不少,这孩子懂事,也没和她说过,只可惜,她也帮不了他什么。   经纪人叫威哥,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本来还和那小子怄着气,见黎末这样客气,气也消了一半,接过拼盘时抬头,清楚地看到黎末的脸,瞬间惊艳。   娱乐圈形形色色的美女他都见过,倒不是说这姑娘多么美艳,多么惊为天人,只是眉目间那股子异于常人的风气,凛然清傲的气质,却是其他女艺人学不来的。   威哥笑笑。   “这小子总说他姐姐如何的好,今天总算见着了,百闻不如一见。”   威哥夸赞完,又迫不及待地说。   “黎小姐没有当艺人的打算?黎小姐条件这么好,我带你一定可以火的。”   黎末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摇摇头。   黎牧直接站起来一拳锤到威哥胸口。   “你先把我带火吧!别在这说大话,我姐是军医,军医知道吗?你别瞎打她主意。”   威哥恍然大悟,心中涌起敬佩,难怪气质不一般,反应过来又对着黎牧大吼:“我是你上司!你对我尊重点。”   突然,威哥又想到什么,两眼发光,激动地说:“黎牧,你不正好没女伴吗?你让你姐陪你去呀,刚好解了燃眉之急又能让你们姐弟俩一起多待会,多好。”   说完,又转头用乞求的目光望着黎末。   “黎牧他姐,黎牧现在要找个合适的女伴真的很不容易,他要自己走红毯会很尴尬,你放心,只有采访环节是公开的,你不去就好,不会曝光你,那些明星也只会以为你是个不知名的网红。”   黎牧想到什么,果断地拒绝:“不行,我姐不能去。”   威哥把希望的眼神放在了黎末身上,许久后,她拉住了黎牧的手。   “我陪你去吧,有这样一个机会不容易,姐姐帮你一次。”   黎牧握紧她的手,眼底的担忧那样清晰。   名流云集的慈善晚会,又怎么会少了他。   ***   当黎末换上黑色的纺纱抹胸小礼服,周围人眼睛都亮了。   及肩的黑发浅浅绾起,露出白净细长的脖颈,即使身穿礼服,她依旧站立得挺拔如松,像矜贵的黑天鹅。   浅淡的裸妆下肌肤白净似雪,眉眼有清傲孤风,一抹红唇,还有那眉间一点美人痣,平添了几分明艳的美。   “黎牧,你今天要看牢你姐,你姐出场绝对惊艳啊。”威哥笑道。   黎牧穿着与之相配的黑色西装,揽住她的肩膀,与她三分相像的脸上溢满自豪的小表情。   “我姐,肯定和那些胭脂俗粉不一样啊!”   走红毯的时候,她挽着黎牧的手,第一次穿这样细的高跟鞋,她倒也沉得住,昂首挺胸的样子,一步步走得稳稳的。   黎牧拉拉她的手,忍着笑意。   “姐,这不是部队里走正步,你放松点。”   她微微颔首,三年以来一直是军装加白大褂,第一次穿成这样,她还真有点不适应,加上进入会场之后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她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好在黎牧一直牢牢挽着她,她也渐渐平静,面对那些打探好奇的目光也很坦然,从容不迫的样子,不知不觉就成了红毯上的一道风景。   接送明星的车队末尾是一辆劳斯莱斯,车里坐着这次舞会的重磅嘉宾,他穿着白色的西装,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浅寐,侧脸的轮廓线条分明,夜色下,就像漫画中走出的吸血鬼,慵懒而妖娆。   “咦,黎牧牵的那个女明星是谁啊?好有气质,怎么从没见过。”   “应该是新人吧,她这种娱乐圈难得的高级脸,日后一定会火的。”   他是最后一个走红毯,他的助理们就围在车窗前欣赏娱乐圈的颜值盛宴,他没什么兴趣,趁这个时间补补他缺少的睡眠。   只是,在听到黎牧这个名字时微微睁眼。   却不想随意一瞥,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熟悉的侧脸。   额间红色美人痣,世间难得的容貌,那颗痣就像夜晚流动的星火,一下子点燃他心里所有的悸动。   他蓦地一下起身,失去所有理智,疯了一样要去拉车门下车。   旁边的经纪人肖焱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祖宗,你干什么?没到你呢。”   他皱眉,不耐烦地想甩开。   “放开!”   坐在门口的小助理时颜张开双手挡住了门,表情有些视死如归。   “老大,马…马上就到你,你别冲动,再等等,只要等一下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大突然这么反常,但她知道自己要是没拦住老大,焱哥会把她杀了。   路逍言看到熟悉的人影已经进了会场,眼底的情绪渐渐消散。   她既然来了,他就不会放过她,不着急这一时。   时颜看自家老大消停了,也松了口气。   “姐,威哥让我去给那些制片人敬酒,我怕他们趁机灌你,你就不和我去了。”   “还有,姐,那人也来了,你要不想见他就躲着点。”   她举着一小杯红酒,点头让他放心,而后垂眸轻抿一口,左手紧攥着裙边暴露了她心里的不安。   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奇妙,你越想回避的,越是猝不及防地要面对。   她刚转身,抬头,就同不远处的他视线交汇。   他同在学校里的样子没有太大区别,精致得像是神袛雕刻的一张脸,瘦削而挺拔的身姿,头发依旧喜欢染成有些张扬的颜色。   他穿着白色的西装,他依旧是她见过能把浅色系穿得最好看的人,俊朗的样子,仿佛童话中走出来。   他的目光像黑磁石一样紧紧吸附在她身上,她不想承认那目光里缠绵的爱意与思念,选择转头就走,干脆利落。   她脚步匆匆,因为感受到身后的人正在追上来,低头瞪了眼这双不管用的破鞋,没穿它,她能脚底生风地跑出去。   已经走出了舞会的宴会厅,却不想在楼道被身后的人扼住手腕,紧紧拉住。   她使劲了力气挣脱,不想几年不见他的力气大了不少,握她的手腕握得牢牢的,她根本挣不开。   为了防止她乱动,他把她拉到背靠着墙,然后双臂撑着圈住她。   黎末一米六五的身高,穿上高跟鞋还是矮他一截,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几乎没有突围的可能。   “黎末,你他妈跑什么!?”   望着面前这张对他冷淡到极致的脸,他心里有股闷火,脸色不太好看。   她仰头,笑得嘲讽。   “我为什么跑你不知道?因为我不想看见你。”   他咬牙,她这幅冷漠的样子实在让人恼火,难得看到她化了妆,红唇娇艳欲滴,可是却再也不肯对他展露笑颜。   他心里有怒,有委屈,还有几乎溢出来的思念。   然后,他果断地低头,吻住了他眼底饱满的红唇。   瞬间的攻城掠池,让人喘不过气。   黎末拼命想要挣开,用力地捶打他的胸口,他却牢牢地抓住自己,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最后,她发了狠,用力地咬,把他嘴唇咬破了他才松开。   他看着她,嘴唇上挂着血,眼底微微有水光,大眼睛带着迷离,像是她欺负了他,委屈的神色。   几秒后,弯腰,抱住了她,额头抵在她颈窝,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控诉。   “黎小末,我好想你,你这三年去哪了?”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她突然愣住了,他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慌神,仿佛,又回到了C大校园里,他组乐队准备表演,她忙着准备竞赛,一天难得一次见面,她去排练室找他,他扔了吉他冲到门口抱住他,一大高个弯着腰埋在她颈窝里,然后说“黎小末,我好想你。”   不管她被众人围观的面红耳赤,他十足依赖十足思念的样子,和现在无二。   用力把思绪从过去拉回,她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他也抬起了头,眼睛却不离她半分。   颈间残余的热度散去,医生的警觉渐渐被唤起,她突然意识到他额头的热度不一般,抬眼认真看他,脸上红晕太过明显。   她凝眉,对上他的双眼。   “你喝酒了?”   说完,手不自觉地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很烫。   他点头,努力掩去因感受到她关心眼里的光彩,她还记得他酒精过敏,一喝酒就会发烧这件事,说明她还是记得他。   他瘪瘪嘴,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你知道我在这你都不理我,那些男明星跟你搭讪你还对他们笑,你知道我看了有多难受吗?”   “我天天想你,你还躲我,我难过,就……就喝了杯酒。”   黎末看他渐渐语无伦次,一大高个在他面前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脸上因为发烧呈现不自然的红色,嘴唇上还有血迹,就像她欺负了他一样。   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那一瞬间她心软了。   “有人跟着你吗?我送你回去。”   见他状态不好,她握着他的手腕扶住他。   他眯眯眼,靠在她身上。   “我想睡觉,黎小末,我房间在楼上,我要你送我回房。”   知道他过敏很难受,也猜他这样子折腾不出什么,黎末心软了,于是答应送他回房。   然后,她就这样亲自把自己送进了狼窝。   开始是谁的强迫,谁在挣扎,后来又是谁的妥协已经不重要了,结果就是三年后他们第一次相遇,就度过了干柴烈火的一晚。   后来黎末回想,觉得自己就是脑子有病才会乖乖送他回房间。   可能她也是借着酒劲,没了那么多顾虑,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心酸与思念宣泄出来。   很多年后,她问路逍言,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故意给我下套让我钻呢?   他大笑,扬眉,有些得意的样子。   他说,是呀,不然怎么骗回这么好的媳妇。   她送他个白眼,他笑着从后面抱住她。   他说,老婆,其实你一直很爱很爱我吧,不然你怎么会让我那么轻易地得逞,我那时生病了,你完全打得过我,只是你舍不得。   所以啊,有时候,有些孽缘,是命中注定的。 第3章 手术   下了火车,回到家,看到黎牧的东西都被清走了,猜想他是去拍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个古装巨制了,男三号,戏份挺重,短时间内回不来。   她心里松了口气,她突然回来,要是碰到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刚洗完澡,就收到了徐青青的短信。   “你丫到家了吗?到家了快点去医院看看,把手术日期定了。”   她笑,相处这么久,徐青青还是懂她,她是个执念很深的人,拖得越久,对肚子里的孩子产生感情了,就越难以割舍。   指不定什么时候下了决心,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倔强地把孩子生下,然后隐姓埋名,碌碌一生。   这种事,她是做得出来的。   徐青青怕她犯傻,说实话,她也怕自己死心眼,换了身衣服后,就出发去医院了。   在路上,出租车司机有着C城人的自来熟,听说她很久没回C市,热情地同她介绍。   她看着路边倒退的风景,各种大幅的广告牌很是瞩目,彰显着这座阴雨的小城如今的繁华。   广告牌上,熟悉的那张脸,笑着,眼底若有星河。   “叔叔,那个人……现在很火吗?”   司机沿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大笑。   “那不是路逍言吗?那小伙子唇红齿白的,长的是真好看,我女儿迷他迷得不得了,不对,我妈也喜欢,真的是男女老少通吃,哈哈。”   她恬淡地笑了。   果然,他生来是闪闪发光的人,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加上身上独有的魅力,很难让人不喜欢。   她第一次的动心,不也是在青春广场上的匆忙一瞥,看到他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中央,光芒万丈,笑容耀眼而有魔力,然后她驻足,不知不觉看完了整段表演,又在不经意间把那时的红发少年记在了心里。   三年过去,物是人非,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所以,她该不该演一出独自把他的孩子养大,数年后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晴天霹雳的惊喜,让他对自己的付出感激涕零的戏码?   她笑,这样的狗血,她似乎是做不来的。   而她,又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三年前的事依旧那样清晰地印在自己脑海里,即使他愿意,她又是否肯跟他重归于好,因为孩子,这个理由似乎不太充分。   她轻抚小腹,这样想起来,这个孩子的命运就只能是与她分别了。   “黎末,二十五岁,未婚?”   接诊她的医生年纪不大,气质容貌却是上佳,看到她的检查报告,有些疑惑地问她。   她坦然地点头,不像明眸之前接诊的未婚妈妈那样忸怩羞愧,让明眸有些惊讶。   “宝宝已经有两个月了,你身体素质很好,宝宝很健康。”   “嗯。”听到结果确认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一揪。   来之前还是幻想过可能只是肠胃不适,现在,终究是没有什么退路了。   “所以,黎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明眸皱眉,为这个清瘦的女人也为她肚子里的感到担忧,每天来这做检查的有一家子其乐融融,满心欢喜等待新生命到来的妈妈,而她,显然不属于这一类。   “温医生,安排手术吧,就今天。”   她眉眼淡淡,似乎在说一件不关乎自己的事。   明眸点头,医院每天有太多的悲欢离合,她也只能当旁观者。   心里却是有些遗憾的,妈妈生得这样好看,如果爸爸长相不差,宝宝一定是极为漂亮的宝宝。   黎末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明眸办公桌上的照片,脚步停下。   “温医生,这是你的丈夫和孩子吗?”   桌上的照片是一张三人合照,成熟俊朗的男子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眼中满是温柔,照片里的小女孩扎着小辫子,黑葡萄的一样的眼睛,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可爱极了。   明眸点头,看着照片神色温柔到极致。   黎末以为,她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果断地选择放弃,是对他们两人最好的放逐,一段时间后,一切如常,他继续他光鲜亮丽的明星生活,她继续守着部队当默默无闻的军医,不用被一个孩子牵扯。   她以为她足够强大,却在看到桌上的照片,想起火车上那个熟睡的孩子以及年轻母亲慈爱的神色时,心里涌过酸涩。   她的孩子,是像她,还是像他?如果像他有大大的眼睛,如小蒲扇一样长长卷卷的睫毛,一定像个洋娃娃,特别惹人疼爱。   黎末出了门诊到坐在门口等候手术,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她出门时,那个气质温婉似水的女医生对她说:“好好考虑,宝宝都是世上最美的天使,虽然当单亲妈妈会很累,但也不要太消极,有了宝宝会让你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   是啊,母性真是世上最神奇的东西,让她一个从来利落的人,在临近手术时开始优柔寡断。   她最好的朋友安暖,也是她的大学室友,见证了她跟他大学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她曾问她:“你跟他那样世上少有的妖艳贱货在一起过,你还看得上别人?”   三年了,她现在回答这个问题依旧没什么底气。   她也想过生下孩子,带着孩子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但她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可以承受流言蜚语,但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这对孩子也会是一生的伤害。   “30号,黎末,进来手术!”   前面传来护士冰冷的号令,她起身,走过去。   可能是见过太多像她这样独自一人来手术年轻女人,护士的神色很冷淡。   “跟我过来吧。”   黎末跟在她身后,离手术的地方越来越近,她的脚步有些发抖。   她不怕手术过程的痛苦,但她身为医者,知道生命的不易,在一个生命还没有自己的意识时就夺取她活下去的权利,这是残忍的,更何况,这还是属于她的生命。   终于,在手术室门口时,她停了下来,低着头,拳头紧握着,整个身子微微发抖。   “手术还做吗?”   护士依旧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语气,依然公事公办。   她沉默,这几分钟,大概是她经历过的最漫长最难熬的几分钟。   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刚准备回答,不想身后突然冲出一个人,霸道地拉住她的手腕。   “她不做。”   不容置喙的语气,他干脆地替她回绝。   等她反应过来,他正拼命拉着她往前走,像是要逃离世界末日一般。   走到没人的楼梯间,他终于松了力道,黎末皱眉,用力甩开他。   然后,她抬头,静静看着他,无言的对峙。   他接了电话不要命地赶过来,一头黄色的头发很是凌乱,戴着口罩,胸膛还在上下起伏着,喘不过气的样子,不知道是走得太急,还是被她气的。   他急得眼眶微红,眼前的女人,穿着宽松的亚麻长裙,平底鞋,素面朝天,眉目依旧清清淡淡,怎想却有这样好的本事,一声不吭地跑来医院,活生生要杀了他们的孩子。   看到她一脸坦然,沉默不语的样子,他如鲠在喉,心里那团火就要爆发出来。   这女人,什么都不说,依旧有把他气得半死的本事。   他眼睛看到她手里紧攥着的报告单,目光一凝,用了狠劲把它扯过来。   摊开一看,果然是他所想的,上面还有一张小小的B超照片。   他举着报告,扯下口罩,对她讽笑。   “这是什么?”他明知故问。   黎末别过头,语气清冷。   “跟你没关系。”   听到她的话,他笑了,带着张扬与得意。   “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肚子里不是我的孩子你会这样避之不及?” 第4章 结婚   黎末笑了,笑容中带着决绝,笑他也笑自己。   “是又怎样?你阻止我这一次又能代表什么?你难不成还能日日夜夜看着我?”   “路逍言,那晚是个意外,我们都不用耿耿于怀,我们都不欠彼此的,今天出了医院就老死不相往来,这是最好的结果。”   老死不相往来?他苦苦等了三年的女人,就这么不想看到他?狠心决绝成这样?   她和他的孩子,她就这么不屑一顾?   他咬牙,握住她的手腕,几乎要掐断她的手。   “黎末,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做鬼都会缠着你!”   “路逍言,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怒了。   “和好。”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他眼神坚定,“黎末,我们和好。”   黎末听到笑意更盛,三年过去了,他依旧是那么幼稚,那么独断专行,简单的“和好”两个字要让他们破镜重圆,怎么可能?   “温葇呢?她嫁人了你就来找我,路逍言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突然拼了命甩开他,被气笑了,声音声嘶力竭。   “你提她干什么?我跟她……”   他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她脸色白得有些吓人,看向他的眼睛满满都是冷意,要把人冰封的冷意。   “路逍言,你把我当什么了?想玩就玩的备胎?等你兴趣过了再二话不说地抛掉?”   “我在你心中就这么犯贱?犯贱得上赶着让你去伤害?”   “谁他妈要伤害你了,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他再次扣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冷静,低头对上她的眼睛,却发现她眼眶红了,他整个人懵了。   他从小到大都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唯我独尊,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懂怎样去安慰人,看到她要哭了他心慌,也不知所措,唯一坚信的就是自己不能放开她,再次放开,他有预感,她再也不会让他见到了。   没日没夜想她的日子,他不想再过了。   黎末放弃了挣扎,眼角有泪划过,带着凄美的笑容,像一朵破败的白玫瑰。   “大明星,你要怎么跟我过日子?是把我金屋藏娇,做你见不得人的情人,然后让我生下孩子,孩子也做你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他愣住,反应过来她在介意什么。   “黎末,如果你介意这个,我可以马上公开。”   不在意网上会有多少人骂他,不在意会失去多少粉丝,不在意肖焱把他暴揍一顿,不在意最坏的结果,公司把他封杀,他只要她。   黎末笑了,静静看了他几秒,脑子里在做最后的抉择。   “我不要求你公开,我只想问你,你敢娶我吗?”   愿意接受他们之间空白的三年,愿意接受她对他的难以释怀的隔阂,愿意接受一段开始并不美好过程也不一定幸福的婚姻,甚至于,她的目的是很明显的,她不想放弃这个孩子,婚姻就是最好的保障。   后来她想起,那时候算是被逼到没有退路了,她在赌,赌他有多少真心,敢不敢跟她下一场人生最大的赌注。   婚姻不是儿戏,她也怕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但至少,她的孩子可以拥有一个名义上健全的家。   刚才在手术室门口,她的决定是放弃手术,她要孩子,她终究狠不下心。   本来决定离开这里,去一座陌生的城市生活,不想他执拗地赶过来,那样坚持想要这个孩子,既然,他们的目的一致,不如赌一把。   他敢,她就跟他耗上一生,他不敢,以后就做陌生人。   路逍言沉默了,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和从前一样的眉眼,如今,却多了份难以撼动的倔强和奋不顾身。   大概,是因为要成为母亲了。   他说:“好。”   干脆利落的回答,没有犹豫。   他知道,她并非真心想要嫁给她,更多的是试探与意气用事,但是,他等不了也不想再等了。   既然忘不掉,既然还爱着,那就纠缠下去吧。   ***   车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她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路逍言,他专注地注视着前方,整个人难得严肃。   出了医院他就让她上车,几年不在C市生活,她已不太能认出现在她们是要开往哪里。   或许是察觉出她的疑惑,他主动跟她说:“我们先去我家拿户口本,然后去你家,跟叔叔阿姨解释一下,如果快的话,今天就能办好手续,拿到结婚证。”   “今晚我帮你整理行李,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她点头,心里却惊讶于他对于结婚的急切,恨不得一天之内把所有的事情办完。   而他现在恨不得把她栓在自己身边,这事办得越快,他越安心。   又想到什么,等红灯的时候,他转头对她解释:“因为我工作的原因,我们结婚的事可能暂时不能公开。”   “结婚以后我会尽量少接那些有亲密戏份的戏,因为之前有拍过,如果你看到了,不要介意。”   她安安静静地垂眸,摇头。   “我理解,不会介意。”   听到她的不介意,他握紧方向盘,心里有些不爽。   听完他的解释,她开始对他交代自己的情况。   “我现在在西南边境的边防军区当驻守军医,这次是休了长假,考虑到你工作的原因,你可能没有时间照顾孩子,我会考虑申请调任。”   “还有,因为我现在入了军籍,结婚需要打报告,报告下来时间可能会比较长。”   听到她在边境工作,他皱眉。   这女人对自己真狠,一直待在那种地方,难怪他拼了命也找不到。   “我今天带你去见爷爷,他帮我们,报告很快就能批下来。”   她点头,自己怎么就忘了他是退休的路总司令的宝贝孙子,一份结婚报告,自然不是问题。   提到路老爷子就会想起从前许多事,那时候她爸还在给温家当司机,她也和院里那些高干子弟玩在一起,路老爷子是院里最有威望的老首长,留着长长的、白白的胡子,像西游记里的太上老君,老爷子还像个老顽童骗他们他有仙术,小孩子们总喜欢围在他身边。   小时候的她,留着丸子头,大眼睛圆溜溜的特惹人疼,但性子总怯生生的,人多的时候总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不敢上去跟老爷子玩,问老爷子要糖果,但他总会给她留一两颗,美国的进口糖果,是孩子们那时最眼馋的零食,人散了,老爷子就向她招手,把糖果给她。   得了糖果的她眼睛笑得月牙弯弯,那时候,路老爷子常跟她妈妈开玩笑说:这丫头生得真俊,性子也单纯乖巧,不如长大了给我家阿言当老婆。   她心里无奈地笑了,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   “路爷爷现在身体还好吗?”对于路老爷子,她一直是感激加尊敬,很久没见,也常常担心他的身体。   他勾起嘴角苦笑。   “人老了,总躲不过各种各样的病,今年已经进医院五六趟了。”   他声音有些酸涩,她知道,爷爷是他心中很重要的人。   “爷爷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尤其知道他要有曾孙了估计能激动得跳起来,那老头要是心里有了盼头就不会成天要往医院里跑了。”   她点头,之后的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但想想,这大概是他们最近见面以来最平和的一次交谈了。   到了军区大院的门口,他把车停好,走到另一边给她开门,注意到她的脸色格外苍白。   下车后,她扶着路边大院的围墙弯着腰就开始吐,却也吐不出东西,只能痛苦地干呕。   他吓坏了,连忙搂住她的肩膀,她有些抗拒他的靠近,他执拗地搂着她。   “要不要去医院,我马上开车送你。”   “怀孕都这样吗?你脸色很不好,你别吓我,我……我马上开车。”   他慌张得像个孩子,有些语无伦次,扶着她就往车那边走,她连忙拉住,对他摆摆手。   “我没事。”   “只是怀孕后容易晕车,医生刚才检查过了,孩子很健康。”   他点头,眉头却是紧锁着。   突然觉得自己很浑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怀着孩子受苦。   “我没事了。”   她对他轻松一笑,想把手腕从他手中抽出,他却执着的抓着,两人一来一回,像是在玩什么幼稚的游戏。   “黎末,你以后是我老婆了,你不许推开我。”   他认认真真的样子,语气委屈,又像控诉。   她无奈,却也没力气和他拉扯,罢了,就让他牵着,总要慢慢习惯啊。   他就这样搀扶着她,慢慢走进古旧的庭院,灰墙上攀爬着浓密的爬山虎,在阳光下送来一片绿意,两人的背影紧靠着,倒也成了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到了他家三层小洋楼的门口,刚准备敲门就听见身后中气十足的一声喝:“臭小子,今天怎么得空回家看我这老头子了?”   他们两人同时转身,路逍言紧张地挠挠后脑勺,叫了声“爷爷”。   黎末微微弯腰,恭敬地唤了声“路爷爷”。   叱咤一生的老首长何其精明,看到黎末好奇地挑了眉毛,笑了。   “这不是黎家丫头吗?多少年不见了。”   而后又看到两人紧挽着的手,捏捏自己的胡子,心底了然了七分。   “丫头,进来坐吧,有啥要说的,爷爷给你做主。”   他们到了大厅,爷爷坐在堂前,他们俩紧挨着坐着,陈妈见他回来了笑得像花一样,连忙泡了茶送过来,又见他带了个姑娘回来,姑娘还长得干干净净的,一看就不像娱乐圈乌烟瘴气的女明星,笑得也就更开心了。   老爷子脸上带着莫测的笑容,问他这次回来有什么事,他也直截了当地回:“我要结婚。”   老爷子又对着黎末笑。   “黎末丫头,我记得你在边防军区干得好好的,马上要升军衔了,怎么,这小子逼你了?”   黎末坦然地摇头,刚准备老实地把事情告诉爷爷,他抢在了她前面。   这样的事,本就尴尬,不能让她一姑娘家说。   “黎末她怀孕了,所以我们想尽快结婚。”   老爷子听了眼神一凝,置疑地看了眼黎末。   “丫头,他说的是真的?”   黎末看到爷爷的样子,心里隐隐不安,但还是点头了。   下一秒,老爷子就怒不可遏地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指着路逍言的鼻子骂:“让你好好进部队你不去,非要混那娱乐圈,你都学了些什么!二话不说就把人姑娘肚子弄大,我们路家都是根正苗红的军人,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忤逆子!”   这样被老爷子骂他脸色也变黑了,但还是低眉顺眼,不敢再惹他生气。   “爷爷,不管你怎么骂我,黎末我是一定要娶,你的曾孙也一定会有的!”   老爷子听到胡子都要气得竖起来了。   “黎末丫头,是不是这臭小子逼你的?”   看到爷孙俩的战争,黎末想制止却不知如何开口,刚准备回爷爷的话,没想老爷子直接操起桌沿的拐杖。   “你给我跪下,这么久没打你,我看你要上天了!”   然后黎末就看到他老老实实地跪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爷子直接一棍子下去,结实地打在他肩膀上,他也不躲。   看到他挨打,她整个人都傻了,她没想到爷爷真的舍得打他,而他像根柱子一样杵在地上,分毫不躲,被打得腰都弯了,脸色苍白,却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老爷子见他不肯认错的倔样子,又是一棍子要下去,那一瞬间,几乎是本能,黎末冲到他前面,伸手挡在他身前。   老首长吓得心脏病都要出来了,这可是他未来的宝贝孙媳妇,肚子里还有路家根正苗红的新一代,他要是打下去,可就罪过大了。   路逍言在抬头看到她的瞬间,心跳到嗓子眼,立刻拉住了她的手,想把她拉到身后。   好在,最后,老爷子还是停了动作,没有打下来。   “爷爷,不能怪他,孩子是个意外,我们都有责任。”   “我是自愿要嫁给他的。”   老爷子看着挡在自己孙子面前的丫头,清清瘦瘦,五官比年幼时更为精致耐看,眉眼间那股子倔强要强却和儿时无二。   院里那么多和他家小子年纪相仿的漂亮丫头,他偏偏记黎末记得最清楚,那个要强的小姑娘,他总舍不得她给她留点小零食逗她。   等到孩子们到了少年时候,他看院里的孩子,也就黎末性格安静沉稳,算是最能和他家的小霸王相生相克的,那时还起过撮合俩孩子的想法,没想到孩子们进了大学,自己把这段姻缘成了,他那时贼高兴,有那丫头,他也不怕他家小子在大学胡作非为了,也不想,俩孩子最后还是分了。   如今几年过去了,他们突然告诉他要结婚,还是带球跑的,他心底七分惊讶三分惊喜,同时也怕自己孙子欺负了人家,那丫头不像个会犯这样错的人,他怕她受了委屈往肚里吞。   如今,她竟然解释了,他又看到这俩小年轻在他眼皮底下在背后手拉得紧紧的,他也算松了口气,放过这小子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有些话要对这丫头说,毕竟,婚姻不是儿戏。   “丫头,你跟我上楼,我有话对你说。”   黎末点头,这才发觉身后的他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听到爷爷要单独找她,他连忙把她拉到身后。   “爷爷,我跟黎末一起去。”   老爷子的眉头立刻皱紧。   “胡闹!你给我一边待着去,不然小心我再扑你几棍子。”   黎末抬眼,对他微微摇头,劝他不要再和爷爷起争执,然后转身,温温顺顺地跟着爷爷上楼了。   路逍言看着自己空落的掌心,上面仿佛还带着她的余温,缱绻温和。他在楼梯口踱步,不时眺望楼上,额头急出了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长卷的睫毛。   陈妈一直在忙活着上菜,家里要有喜事了她高兴得不得了,整个人满满的干劲,看到自家祖宗着急的样子,笑了。   真是所谓一物降一物。   “阿言,你媳妇就是跟首长说说话,你不用那么着急。”   他哼口气。   “那他为什么不让我上去?”   突然想到什么,他又炸毛了。   “陈妈,你说爷爷会不会不同意我们结婚?他先从黎末下手,然后威胁我,逼我退出娱乐圈,他不是一直不喜欢我当明星吗?一定是这样的。”   陈妈脱下围裙,听他这话,笑得很开心。   “阿言,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首长哪有你说的那么坏。”   他认真想想,也是,他爷爷一身正气,不像是会做这种卑鄙事的人。   陈妈看他还是一副不安的样子,便开玩笑似的打趣他:“阿言,要是首长真不同意,并用这个逼你,你打算怎么办呢?还跟那姑娘结婚吗?”   几乎毫不犹豫的,他的声音传来。   “那又怎么样?我只要她。”   看似无意的回答,却是所有的执着与真心。   黄昏已至,夕阳的余晖斜斜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肩上,晕染成温暖的金色,映照他俊美的脸庞。   他收了平日的戏谑玩闹,望着楼上的房间,眼神专注认真。他握着拳头,仿佛触到她掌心的余温,想起那傻姑娘方才莽撞地挡他身前,笑了,眉目如沐春风。   陈妈在一边看着,也浅浅笑了,突然心底生了万千感慨。   在她眼底下穿着开裆裤长大的混世魔王,好像突然有了宽厚的肩膀,想要努力地去保护一个人,张开双臂,护住一个小小的家。   这样的幸福,真好。 第5章 心疼   老爷子和黎末从楼上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两人表情都淡淡的,一如往常。   路逍言见到黎末就围在她身边,意外地发现她手腕上戴着他奶奶的祖母绿翡翠镯子,这可是他奶奶去世后老爷子最宝贝的东西,见到这个他松了口气,爷爷应该是同意了。   “首长,阿言,小黎,开饭了。”   他们两人本来不准备在这吃饭,但想着天色不早,计划中的事也办不成了,爷爷和陈妈又盛情难却,就不再推脱了。   在饭桌上,老爷子刚准备说让黎末多吃点,他家小子就一股气地往那丫头碗里夹菜,一下子堆得满满的。   “你多吃点,都快瘦成猴精了。”   黎末看那满满的一碗,有些心惊,又看他大眼睛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无奈,只好拿起筷子开动。   他怕她营养不良,夹的全是些大鱼大肉,她刚吃了一半,那股反胃感又上来了,连忙捂着嘴跑到厨房。   陈妈看了边笑边叹气。   “祖宗呀,孕妇头三个月反应大,你心疼人家也不要让人家吃那么多荤腥啊。”   路逍言有些委屈,他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哪知道这么多。   心里虽然抱怨她肚子里的小祖宗事儿太多,但还是心疼小祖宗他娘,连忙赶去厨房看她。   黎末吐完,他走过来,看了眼洗手池里的东西,都是些污秽物,她不好意思,他倒不嫌弃地帮她冲了。   然后,拉住她的左手,他还是和从前一样,跟她说话时喜欢拉着她的手。   他皱眉,叹气。   “你这顿饭又白吃了。”   “黎小末,你现在真的好难养,你知不知道?”   “什么时候能把你养胖啊。”   她笑,也忘了把手从他手心抽出。   “过完这段时间就好,你别担心。”   他点头,然后牵着她回到餐桌,老爷子和陈妈都看着他俩笑。   陈妈感慨,没想到啊,这小魔王会有这样心疼自己媳妇的时候。   而老爷子则松了口气,他家小混蛋能这样关心黎末,他就不担心那丫头以后还要照顾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了。   他见他们笑,皱眉。   “你们笑什么。”   老爷子轻咳一声,看了眼他一头黄发,有些碍眼,恢复了严肃。   “你都是要为人父为人夫的人了,顶着一头黄毛像什么样?哪有点男人的样子,像个小混混。”   他瘪嘴,不服气。   “这是今夏最流行的发色好吧?”   老爷子翻了个白眼。   “流行个屁!”   黎末在一边听到他们俩斗嘴,甜甜地笑了,这几天的顾虑担忧,好像渐渐在消减,久违的安心,渐渐溢满她的心间。   灯火暖暖,满室温馨,这样的感觉,很暖。   吃完饭后,爷爷嘱托他们之后选个合适的时间让他陪他俩一起去好好拜访她的父母,不得草率,他点头记住了。   之后,因为时间太晚,他不能让她搬过来,只好送她回家。   走到大院门口,他停下,低着头看她。   “你住的地方离这远吗?”   她摇头。   “不算远。”   “哦。”他听了微勾嘴角,然后霸道地再次牵起她的手,“那我们走路吧,不坐车了。”   “啊!?”她一脸懵,“你的车怎么办?”   “明天叫助理开回去,不用担心。”   “可是,你送我回去之后自己回家就不方便了,还是去取车吧。”   她认真地为他考虑,他有点恼了,有些烦躁地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她又呆了。   “你不是晕车吗?等会又恶心了,好好为你考虑还不领情,真是个笨女人。”   他眼神别向另一边,表情有些不自在。   她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心里猝不及防地一暖。   原来,他也会这样细心。   两人并肩走着,他的手抓她抓得紧紧的,手还汗湿了,有点不适。   她挣了挣,他以为她要松开,皱了眉头,有些炸毛。   “不许放。”然后还认真地解释,“我这种大长腿,你个小短腿没我牵着会追不上我的。”   表情微微自豪,还用手比了比她的身高,强调他说的是事实。   她听了哭笑不得,对上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还是忍不住笑了。   就你是一米八八的大长腿,她一米六五的小身板惹不起,好吧?   “好,我不放。”   虽然吐槽他幼稚的解释,但还是顺从了他的执着。   只能说和爷爷的谈话,让她心里释怀了很多。   过去不能改变,未来难以预测,身旁是可能要陪自己一生一世的人,就像爷爷说的:“珍惜眼前人。”   她现在不能以恋人的身份对他,也当不了仇人,就这样吧,她心想,一步一步慢慢去接受。   走到快一半的距离,他停下,看她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微微喘着气,于是弯腰站在小台阶下面。   “你上来,我背你。”   她摇头。   “我只是爱出汗,没那么娇气。”   她想说在部队偶尔还会有几千米的拉练,这点距离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见她又不听话,他提高了音量。   “我知道你不娇气,但你肚子里那个娇气,等会他娇气起来惹你不舒服,我看着眼烦。”   说完,直接握住她的腿,把她背在身上。   她心一跳,然后自己就被他牢牢地背住。   或许是太久没有这样和异性接触,她竟然微微脸红,有些紧张局促。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细白的脖颈,上面还有小孩子一样微黄的绒毛。   他很白很瘦,但却不是弱不禁风的那种,她能感受到他精瘦的背脊还有手臂上紧实的肌肉。   大概,这就是小女生们喜欢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他跟从前比起,整个人结实不少。   “黎小末,你能不能身体不要这么僵硬,你知不知道好多女人做梦都想我这么对她。”   他抱怨的声音传来,神情傲娇。   她突然就愣了,他这句话让她想起了过去,记忆就这样霸道地袭来。   那是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她穿着笨笨的布偶服,在学校里兼职发传单。   布偶的头又大又笨,她戴得吃力,也看不清眼前的路,上台阶的时候,摔了个狗吃屎。   周围人都在笑,笑她的狼狈,见她因为布偶肥肥的肚子爬不起来,趴在地上像个八爪鱼,笑得更开心了。   只有他,使劲把她拉起来,取下她的头套,对上她迷茫的双眼,皱着眉头,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说:“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傻瓜。”   然后,他见她腿摔伤了,要背她去校医院,她站在他旁边,手足无措,迟迟不肯上去。   他那时不耐烦地说:“你知道现在周围有多少女生羡慕你吗?呆瓜,还不上来。”   收了回忆,回到现在,她笑,想起了一句诗: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她双手突然地圈紧他的脖子,脸轻轻贴在他的肩膀上,笑了。   她突然的亲近倒让他微红了脸。   她说:“大明星,我知道了。”   月色下,谁与谁的背影交叠,谁明眸皓齿,笑容潋滟。   终于走到她家楼下,他迟迟不说再见,他们就相对站着,她等他说他想说的。   他看了眼她住的地方,中档的小区,环境还算幽静,治安应该不差。   月光映照下,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反射着清光,他突然想起爷爷和她那漫长的谈话。   “爷爷今天跟你说了什么啊。”   她低头,踹踹脚底的石头,嘴角带着笑意。   “这个…保密,不能说。”   他哼了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还保密,谁稀罕听呢。”   不稀罕你问什么。   知道他性格有点小变扭,她没有说出来。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上去了,你早点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他拉住她手。   “当然有。”   他紧紧看着她,夜色下,眼睛一如黑宝石耀眼。   “把你手机给我。”   她疑惑地交给他。   他把自己的手机也掏出来,低头认认真真在操作些什么。   “我把我的手机号,微信,QQ都输进去了,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联系我。”   “当然,这些都是要保密的,只能你知道,让别人看到了,后果很严重,毕竟我现在很火。”   “明天我通告很多,可能不能来接你,但我会让人来帮你搬行李的,你到了我家发信息给我。”   他说了一大堆,她听了,认真地点头。   “我记住了。”   他轻“嗯”一声。   “那……我上去了,再见。”   他点头,带着口罩,看不出表情。   她就这样越过他身前走了过去,没有再看他一眼,终究还是他忍不住,长腿一迈,跨到她身后,双臂从后面抱住她。   他身上的男性香味袭来,她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你还真是个呆瓜。”他叹气。   他说了那么多一点表示也没有,分别时连个眼神都不给他,真让人难受。   片刻后,他放开她。   她依旧有点懵,往前走了一段,在几步台阶之上停下,转身,看向他。   他眼睛笑成好看的弧度。   他说:“黎末,明天见。”   几秒后,听见她说:“好。”   寻常的一句话,对找不到彼此的他们,却是不寻常。   她静静望着他,看着他在路灯下的影子,揉碎了月光,化为了温柔的模样。 第6章 酸梅汤   第二天清早,她刚刚吃完早餐就收到他的短信。   【帅炸天的老公:我让助理去你家帮你搬东西了,我给了她钥匙,到了告诉我。】   【呆瓜黎小末:好。】   看到他改的备注她忍不住笑了,想改回来,想想,算了吧,他一直就这么幼稚。   他没有再回她,应该是去工作了。   没几分钟就传来敲门声,打开门,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背带裤的小姑娘向她挥手打招呼,笑容甜甜的,很有感染力。   她愣了,对她也微笑着,只是心里止不住有些困惑。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姑娘。   没等她问出口,时颜自己大方地解释:“小姐姐,我叫时颜,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那天早上帮你买衣服和药的人,是老大的小助理。”   这下黎末彻底想起了,耳圈微微红了,那天的事想起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   那天过了和他荒唐的一晚,两人都累到睡过去,她在部队习惯了早起,醒来时他还昏睡着,她看了眼满地被撕碎的衣服,正愁自己穿什么出去,时颜就进来了。   时颜发誓,她真的单纯地被焱哥叫来给老大送个早餐,没想到,看到老大跟人家……   她吓得赶紧蒙住眼睛,身子在发抖。   我的天,她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透过指缝看到床上的黎末颈间都是青紫,心里有点小兴奋与小激动。   娱乐圈的人总觉得她家老大长得太过好看,又从不跟女明星传绯闻,好多人都怀疑她老大的性取向,这么看来,她老大不但很正常,还很强。   她那时猜想了很多,还怀疑黎末是不是给她老大下药了,是个急于出位的三流明星,她还做好了下一秒黎末拿出一堆照片威胁她的打算,她反正要拼死护住她家老大的,没想到,后者片刻的诧异后,淡淡地对她说:“可以麻烦你帮我买套衣服吗?”而后,看了眼床上躺尸的某人。   “他昨天喝了酒,麻烦你买点过敏药。”   她竟然知道老大对酒精过敏?那一瞬间,时颜脑袋里奇怪的想法消失了很多。   床上的人虽然神色淡淡,但她看得出她眼神中的失神与悲伤,就不好拒绝。   可是,她忘了带手机,只能用仅有的一百多现金在大甩卖的地摊上给她淘了套T恤牛仔裤,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地换上,马尾一梳,素面朝天,地摊货也让她穿出了高级感。   她那一刻觉得,老大被这样好看有气质的小姐姐睡了,不亏!   黎末那时心情比较沉重,她害怕他醒来后两人对峙的尴尬,所以选择尽快离开,离开时只留下一句让她提醒他吃药。   时颜没想到,这是她噩梦的开始,她乖乖等老大起来,老大睁开眼,环顾四周,第一句话就是问她:睡在我旁边的人呢?   她老实答:走了啊。   然后,她看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阴鹜,眼神阴沉得像密密麻麻的乌云,那个样子,恨不得当时把她从二十层扔下去。   后面几个月,他就没给过她好脸色,不,应该说老大整个人都活在低气压中,不怎么抽烟的人,开始天天身上带着烟草味。   那次综艺节目,她陪他一起参加,听到他回答那个有关恋爱的问题,她终于懂了,原来那个小姐姐不是来倒贴老大的,她是老大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那时候,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愧疚,觉得自己破坏了老大的好姻缘,她那时应该抱紧小姐姐不让走啊!   好在,老天给了她将功补过的机会,她因为生理期失调去医院看病,刚好碰见了她,清冷干净的气质,不会认错的。   她注意到了她在看产科专家的门诊,又碰巧在门口听到了她和医生的谈话。   那么多小说不是白看的,她马上猜到了其中缘由,打电话通知了老大,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想到这个她整个人就特乐呵,老大那个自己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任性幼稚的男人,没想到马上就要当爸爸了,这还多亏了她呢。   而且,她对黎末的第一印象很好,觉得能跟她家老大相爱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黎末请时颜进屋后,她就利索地帮她整理行李,她常年不在这住,东西不多,她完全可以自己来,时颜却坚持要帮忙,没想到,一时不小心,提行李箱时碰到了挂在客厅的一幅画,玻璃画框碎了,她还踩了一脚,于是玻璃把画也划破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道歉,脸上愧疚得快要哭出来。   黎末不以为然地笑笑,拿了工具耐心地清扫。   “只是我自己无聊瞎画的,不值钱,你别太自责,没事的。”   时颜看了地上的画,又看了温和笑着的黎末,眼神在钦佩与感动间来回切换。   无聊瞎画就能画出这样好看的国画,果然是个人美多才的小仙女啊。   而且,对她那样好,那样亲切,一点也不像老大,整就是个折腾人的恶魔。   黎末后来还准备了一顿午饭,简单的几道小菜,却是好看又可口,时颜开心又羞愧,让一个孕妇这样照顾她,她可是来帮忙的,但好像都是帮的倒忙。   跟黎末熟了一些后,时颜开始在餐桌上很随意地和她聊天,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常常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了。   “小末。”她让她不用见外,她自然地改了称呼。“你跟老大,是不是很早就认识啊?”   她手微微一顿,然后点头。   “嗯,算是小时候就认识了。”   时颜星星眼。   “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想到什么,她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小时候没有玩在一起,真正熟起来是在大学。”   “那你是不是老大的初恋情人呀,能和初恋结婚,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   她沉默了一会,微勾嘴角,笑了。   “不是。”她给出出乎意料的答案,笑着反问她:“你认识温葇吗?”   她点头,曾经红极一时的偶像剧女王,不久前加入豪门的女明星温葇,她怎么会不认得。   “他的初恋情人应该是她,青梅竹马的话,应该也算她。”   她看着黎末低头,齐肩的长发遮住侧脸,看不出表情。   时颜觉得自己好像踩雷区了,心里也存了些疑惑,她觉得老大跟那个温葇没有什么交集啊,小末是不是误会了。   不想影响她的心情,时颜转移话题道:“小末,其他的我不知道,有一点我很清楚,现在老大是特别喜欢你,在乎你的。”   她身子一滞,用勺子转转碗中的粥,缓缓问道:“怎么说?”   “那天去医院找你,老大是推了一个大制作的电影的试镜的,老大一直不想被称作靠流量的小鲜肉,很想在演戏方面转型演技派,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在片场说走就走。”   “今天我碰到老大,他整个人春光满面,见人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我都怕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对了…老大今天要演的戏是一场悲剧,他要跟女主角分手,诶!我还真担心老大今天笑傻了,演戏都不会哭了。”   “……”   时颜开口就停不下来,黎末静静听着他细小的点滴,心里不知道怎的,就像被什么熨帖了一下,方才的那点不豫,仿佛烟消云散了。   在片场的某人,在下午三点收到了一条短信。   【呆瓜黎小末:我到了。】   短信也一如既往地简短。   【帅炸天的老公:我的戏要拍到很晚,你晚饭吃好点,不用等我了,累了早点睡。】   【呆瓜黎小末:没事,我等你,你早点回来。】   【帅炸天的老公:好。】   收到这条短信,他看着屏幕笑出了声,脸凑屏幕凑得很近,都快贴上面了,一双大眼睛也笑成了一条缝,整个人傻乐着。   经纪人肖焱看他的傻样,想凑过来看手机上是什么东西,他立马当宝贝一样捂在胸口。   他的黎小末发来的短信,当然不能给其他人看。   而且这件事他还没和焱哥说,他想生米煮成熟饭再通知他。   肖焱看他这样,以为他又是脑子不正常了,白了他一眼。   路逍言把心底所有欢喜化作拍戏的动力,几乎每场戏都是一条过。   谁让他的黎小末在家里等着他,他要早些回去。   于是他拍完戏一秒也不能待地催着司机送他回家,导演还以为他对他有意见,一刻也不想待在片场,他笑着解释:“当然不是,只是想家了。”   完整地说,是他想家里的人了。   肖焱没好气地瞪他,屁!你那破屋子一个人也没有,想空气啊?   路逍言挺直胸膛微微自豪地在一众助理面前终于上车了,不客气地对肖焱瞪了回去。   你这种单身狗是不会懂家里有人等着的感觉的。   终于,车驶向他在郊区的高档小区,车上还有很多助理。   因为是在僻静的郊区,周围并没有市中心那么繁华,车还会经过许多打着昏黄路灯的小巷子。   小巷子的巷口,有笑得和蔼的老妇人,夜深了依旧在摆着摊卖东西,见人来了,就着方言吆喝:“酸梅汤,酸甜开胃的酸梅汤。”   声音洪亮清脆,能贯穿整条马路。   他突然想到最近总胃口不好的她,连忙急着让司机停车。   “停车!停车!我去买点东西。”   然后众人就看着他小跑着走向卖酸梅汤的摊位,买了一大碗酸梅汤,笑容满面地走了回来。   车里的人,尤其是肖焱,看怪物一样看他。   这大少爷,不是非甜即辣吗?什么时候好上这口了?他们刚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站在一堆妇女与小孩之间买酸梅汤,那场景怎么看怎么违和,他们都觉得世界被颠覆了。   他们眼中反常的人在车里抱着碗酸梅汤,时不时低头看一眼,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你丫今天有病?”肖焱一脸嫌弃地看他。   他傲娇地扬起下巴:“你管我!”   他是病了,大概,是得了一种叫做幸福的病。 第7章 同床   路逍言迫不及待地打开家门,然后看到了触目可及的整洁。   他常年在外拍戏,参加各种活动,在C城的房子有好几套,这是他觉得大小最合适,环境最舒适的一套中户型,虽然是他最喜欢的,但他真正住的时间还是很少。   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回到这了,原本想象的是和往常一样,有被他上次弄得满地的衣服,还有扑鼻而来的灰尘,没想到看到得这样的整洁干净,空气中还有微微的兰香味,似是喷的空气清洁剂的味道。   他进门的一瞬间就感到神清气爽,这里终于不是他一个人了,家里有个女主人,就是不一样。   “我回来了。”他大声宣告着,看到地上已经为他摆放整齐的男式拖鞋,心里一暖。   她很快从厨房出来,已经洗完澡的她穿着白色睡裙,长发微湿别在耳后,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端着满满一碗饺子,对他笑。   “回来了啊。”她浅浅地应他,然后又说:“我给你煮了一些饺子当宵夜,饿吗?”   他听了立刻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走向她。   “饿呀。”虽然他作为男明星因为要控制食量几乎不吃宵夜,但他怎么舍得拒绝她的关心。   “我也给你带了吃的。”他笑着举到她眼前。   “酸梅汤,你现在应该很喜欢。”   她站在他面前,娇小的一团,看得他特有保护欲,她接过酸梅汤,片刻诧异。   她还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细心地为她考虑。   而后,笑着说:“谢谢,我正想喝这个。”   然后两人在餐桌上相对坐着,各自开动,他举起筷子,夹了个饺子,也不吃,眼神直溜溜地盯着她。   “怎么样?好喝吗?”   眼神满满都是期待。   她笑着点头。   他顿时眉目间满满的愉悦。   “那好,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带。”   她想说不用麻烦,但看他因为自己的喜欢满心欢喜的样子,还是点了头,与他相视而笑。   “你快点吃吧,饺子要冷了。”   他轻“嗯”一声,尝了一个,然后开始狼吞虎咽。   她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她亲手包的饺子,比外面饺子馆的好吃一万倍。   他埋头吃着,她可以看到他头顶圆润可爱的发旋,还像个孩子一样,那一刻她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原本黎末以为他们住一起的第一个晚上就会这样平静而温暖地进行下去,没想到还是发生了点小意外。   他要去洗澡,她怀孕后容易犯困,他让她早点去休息,她挺不下去就回房了,没想到她刚睡下不久,就察觉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房里没开灯,外面微弱的霓虹透过窗帘,她感受到高大的黑影立在她床前。   他声音冷冷的,仔细听,又带着点委屈。   “你怎么睡这里?”   “嗯?”她疑惑地起身,与他对视,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   “只有两个卧室,我看另一个房间都是你的东西,所以就搬来这了。”   她觉得没有问题啊,总不能她第一天来这就迫不及待地搬到主卧去,跟他同床共枕吧?他们现在的关系应该一步步过渡呀,更何况她怀着身孕,她认为分房睡挺合适的。   他抿了抿唇,脸色好像变得更黑了。   下一秒,他猝不及防地弯腰把她抱了起来,结结实实的公主抱。   这女人真轻,他闷闷地想,以后这段时间一定要把她养胖。   而黎末则一脸懵逼,在他怀里僵着身子。   他径直把她抱到主卧,走到主卧的大床前,放下,弯着身子看着她的眼睛,眼里隐隐有无奈。   “谁说我要和你分房睡了?”   而后,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今天爷爷跟我打电话了,他说报告已经提上去,很快就会批下来。”   黎末脑子还是有点懵。   “所以……”   所以你想说什么?   他翻身坐在她旁边,打断了她的话,没让她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   “所以你马上就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婆了,分房睡!这是不可能的事!”   夫妻同床共枕,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啊,他们又不是合约夫妻。   “我是想我怀着身孕,可能不方便。”她认真地解释。   她常常半夜会醒来,睡不安稳,她怕打扰他休息。   他冷哼一口气,脸微微扭过去。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还可以照顾你,而且,我保证不会碰你的。”   黎末听了微微红脸,谁跟他说这个。   见她不再说话,他默认她同意了,得意地勾起嘴角,准备躺下,没想到她眼疾手快地用手臂挡住了他的背。   他呆住,以为她还要反抗,着急地问她:“你还不让我睡”   语气,带着愤怒和委屈。   黎末看他炸毛的样子,觉得好笑,浅浅笑了。   他就这么怕她赶他?   “你头发没干,不能躺下。”   说完,起身从衣柜拿出一条干净毛巾,蹲在他身后帮他擦头发。   他头发软软的,带着洗发水清爽的香味,她动作耐心温柔,一点一点,把他把发丝上的水珠吸尽。   他愣了几秒,然后笑了,方才的烦恼完全消失了,他现在整颗心都满满的,被她填得满满的。   他故意往后坐了一点,贴她贴得很近,他能感受她指尖微凉的温度和身上好闻的香味,都是安心的感觉。   擦干了头发,他们正式躺下睡觉了,黎末还不太习惯睡觉时身旁有人,于是躺在隔他很远的地方,他看到,二话不说凑过去,手臂贴到她后背时,她身形一顿。   而后,他伸出一只手,大而温暖的手掌贴在她小腹上,已从后面圈住她的姿势半抱着她。   他身体的温度比她暖很多,她有些不适应,试图挣开,他说:“我不动你,我只想摸摸宝宝。”   说完,把下巴轻轻靠在她头顶。   见她不动了,他松了口气,如果她回头,就会看到他现在满满宠溺的眼神。   他们这样快地安定好一切,都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他说孩子,她不好拒绝。   他小心翼翼地摸摸,好奇地问:“他会动吗?”   他初为人父,此刻也像个好奇宝宝。   “太小了,还没有胎动呢。”   他“哦”了声,感觉到了他把手放上去后她的不自然,于是收回了,两手枕在脑后。   想到之前从她手里抢过来的小小的B超照片,他笑了:“真的想不到,我竟然要当爸爸了。”   而且,还是和你共同孕育的新生命。   紧接着,她的声音传来:“我也是,我用了两个月才接受这个现实。”   夜晚是容易敞开心扉的时候,睡觉前的聊天,她并不想拒绝。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这个意外的孩子,未来你会怎么安排。”   你会回来吗?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问出来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们的决定突然又带着决绝,他们之间的情感太过复杂,她能感受到她并非把他当作陌生人,她也不太抗拒他的靠近,甚至于她还在努力去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他应该高兴,但他又怕这只是因为有孩子捆绑的假象。   所以,他想亲口听到答案,即使,很有可能让他失望。   几分钟后,她轻柔的声音传来。   “未来,我没有认真想过,大概会在军区继续当一名普通军医,做着平凡却让我有归属感的事情,以后可能会升职,可能会调回城市,到一定的年龄,周围人都在替我考虑成家的时候,或许会找一个成熟稳重与我还算合得来的人,结婚生子,普通又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她平平稳稳地叙述,说出来她的心里话,没有选择欺瞒。   她知道她说的可能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但她的确是这样想的,从三年前的分离开始,她就没有想过与他再有交集。   还是那句话,只能说,命运弄人。   他听了没有说话,一会,她感觉到他转过身,睡到了离她比较远的地方。   他是有点生气与恼怒,她的未来,原本不准备有他的。   一点点,也没有。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幼稚,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怨她的狠心,怎么就把过去抛得那样干净,显得他像个傻子,还在原地念念不忘。   黎末没有过来安慰他,许久之后,叹了下气,对他说:“路逍言,我困了,你早点睡,晚安。”   过了一会,他就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无奈地叹气,对呆瓜黎小末,他总是生不起气又在无形中被她弄得满腹郁闷。   他还是忍不住转过去,看到她的肩膀露在外面,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帮她把被子盖到上面些。   看到她安静的睡脸,他终于还是从后面轻轻抱住她,暖暖她有点凉的身子。   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微微蹭着她柔软的发丝。   又无奈地叹气,然后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鬓角。   “呆瓜,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骗骗我?”   “如果没有宝宝,你真的准备抛下我,跟别的男人结婚?”   知道她已经熟睡不会回答,他自嘲一笑。   “还真是狠心。”   虽然这样说,他终究没有再放开她,就这样抱着他心心念念的人相拥而眠。   只能说,一切慢慢来,他相信,他们会有回到从前的那一天的。   至少现在每天睁开眼能看到她,这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今夜,一定要是个好梦。 第8章 婚戒   清晨,阳光透过灰色的窗帘洒在他脸上,他长睫微动,伸手触触床边,却没有摸到他身旁温热的一团,他瞬间惊醒,坐起来,沙哑的声音在偌大的卧室回荡。   “黎末!”   没有人回他,他赶紧起身,光着脚跑出了房间,在餐厅看到她在认真摆放盘子,终于松了口气。   是他多想了,她没走。   看见他光着脚站在那看着她发呆,她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不多睡一会?”   他打了个哈欠,向她走过来,早上这样虚惊一场,他也就没了睡意了。   看着桌上摆好的香味十足,卖相十分不错的早餐,他了然,原来是起来做早餐了。   “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他反问她。   她已经把他的拖鞋从房里拿出来,放在他脚边,耐心地回他:“在部队习惯了,睡不了懒觉。”   他点头,心里有些小庆幸又有些小遗憾。   跟他在一个院里长大的高干子弟现在成家生子的不是没有,他们的媳妇怀孕的时候整个大院都能听见她们折腾的声音,就跟怀了皇子皇孙一样,把他兄弟当狗一样使唤,他们还不能有怨言。   黎末是他见过最省事独立的孕妇了,可能因为是军人的原因,她习惯了严谨自律,这让他放心,也微微骄傲。   但是,他也想她把他当作丈夫十足的依赖,要是耍些小性子的话他只会甘之如饴。   坐下吃早餐的时候,她主动问他:“今天又要去拍戏吗?”   他摇头。   “今天请假了,我要带你出去。”   她疑惑地看他。   “带我出去?有什么事吗?”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现在不能给你一个婚礼,但结婚要的其他东西,别人有的你也不能少。”   “戒指,衣服,婚纱照,珠宝…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如果还有什么,你要跟我说。”   黎末愣住,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考虑得这样周全。   她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她为他的用心而感动。   她笑了,笑容如春光明丽。   她说:“好。”   出门的时候,他们各自换衣服,黎末看到他打扮出来后的样子,捧腹大笑。   他戴着有些滑稽的黑色假发,快要遮掉大半边脸的黑色墨镜,下巴上还故意留着一些胡子,显得沧桑,身上穿着衬衣,卡其色的长裤,跟他平时阳光的风格不同,他在故意走成熟路线。   看到黎末笑出眼泪的样子,他有些不自在。   “不许笑。”他取下墨镜,故作认真的样子。   “我要出门的话只能这样,不然被认出来,那就是车祸现场。”   平时他还可以自己跑,带着她的话不忍心让她跟着他四处逃窜,只能打扮得爹妈都认不出来。   “你还看得出是我吗?”   她笑着摇头,真是爹妈都认不出,她也算亲自见证了大明星的求生欲望。   他低头,开始认真打量她的打扮。   她的长发披散着,脸上涂了防晒霜,淡淡的柠檬香味,不施粉黛显得眉眼清淡纯净,她的美从来是不张扬的,但让人舒舒服服恰到好处。   她戴着一顶太阳帽,身上穿着一条黑白格的及膝裙,简单的小清新风格,裙子让他有些熟悉。   “这不是你大学穿的裙子吗?你还留着呀。”   她睁大了眼看他,惊讶他这样神经大条的人竟然有这样的好记性。   “我常年穿军装,所以便服就很少,这裙子一直留着。”   说完,又自言自语地说:“你竟然还记得。”   他瘪嘴,当然记得,他们正式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约会,她是国防生,常年在学校里穿着军装,那次破天荒地竟然穿了条裙子,他见到她的时候可把他看直眼了。   她跟他说,这是她室友给她挑的,室友还告诉她,跟男朋友约会要打扮得好看些。   他看着她化了淡妆的脸,珊瑚色的口红衬得她红唇鲜丽,他心里痒痒的。   他那时迎着阳光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睫,让她身子微微发抖。   那时他觉得她那个咋咋呼呼的室友安暖还是有些用处的。   没想到,不一会他就后悔了。   他牵着她一路上,收获了无数男生惊艳的目光。   他那时烦躁地对她说:“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淳朴自然。”   她还傻傻地答:“哦,我也是,这个口红我总怕吃下去。”   “你说我吃下去会不会中毒啊?”   他听了,笑了,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校园的香樟林里。   然后默默牵紧了她的手。   这个傻姑娘,怎么这么可爱。   ***   他们出门后,他牵着她,再次受到了路上各种目光的洗礼。   通过店铺的镜面,他看到自己和她牵着手的样子,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们会盯着他们。   他们俩这幅打扮,活脱脱像个怪叔叔牵着个小女生。   早知道不伪装得这么成熟了,看到身侧的人在认真想着什么,毫无发觉的样子,他恶作剧地拉拉她帽檐。   “你怎么长得这么小。”   明明就比他小一岁,怎么她穿起便服来还像个学生。   “嗯?”黎末又一脸懵逼,心里腹诽,大少爷又犯病了?   他没再捉弄她,拉着她的手赶紧进了商场。   春熹路是C城最繁华的地段,他们走进了最大的商场,到了专卖珠宝首饰的楼层。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土豪气息,导购员小姐对他们特别热情,听说他们是要来买结婚戒指,雷厉风行地拿出一排钻戒,那大而饱满的钻石,在商场的灯光下闪耀得她有些眩晕。   “先生,小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   路逍言认真地拿起来看了看,总觉得款式太过于大众通俗,他们俩的结婚戒指,不能这么普通。   他拉拉黎末的手,问她:“你有喜欢的吗?”   你喜欢哪个我就买。   黎末果断地摇头。   她不喜欢这么张扬的东西,而且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在她观念里不需要这样夺人眼球的钻石来达到炫耀的目的。   且不说价格多么昂贵,买下来总之是不实用的,这么招人眼的东西平时怎么能戴出来?被偷了怎么办?   花这个冤枉钱买个注定要压箱底的东西,她总觉得不值。   见她也不太满意,他于是对导购员说:“可以定制吗?我提供图纸,你们帮我定制一个独一无二的戒指。”   黎末愣了,看他如此认真的样子,一路上在想的那件事似乎下定了决心。   导购员小姐笑着答应了,说会帮他联系专业的设计师,只不过戒指拿到手的时间可能会推迟,他们都表示没有意见。   戒指没有买成,他还是认真的给她挑了几套合她气质的首饰,他坚持要买,她又不懂,也就随他了。   她很自觉地不去看他刷卡时扣掉的金额,她怕她承受不起。   “好了,一项任务完成,我们去其他楼层看看吧!”   他拉着她要往电梯方向走,她却停住了,眼睛看向另一家顾客较多的珠宝店。   “路逍言,我想去看看。”   虽然疑惑她为什么要去那,以为她对他挑的首饰不满意,就跟着她去了。   这家店明显比刚才那家要平价很多,很多年轻的小夫妻带着父母在这里挑戒指,其乐融融的景象。   她拉着他,认真地在一个个柜台前挑选,终于,她在一对款式简单素雅的对戒面前挺下。   她笑着对里面的人说:“帮我拿出这个好吗?”   她捧着小小的戒指盒,笑得很开心,然后取出女式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意外的,无比契合。   她眉眼染上点点笑意,他看她侧脸看得入迷。   戴完自己的,她拉起他的手,把男戒套进他的无名指,竟然,又是刚刚好。   导购小姐亲切地笑了:“没想到大小尺寸这么合适,看来这对戒指一直在等着两位呢。”   黎末把手与他并在一起,抬头问他:“好看吗?”   他摸摸她的脑袋,笑着点头。   于是,她满脸欢欣地拿起手机,对导购小姐说:“我要了,现在付钱吧!”   他皱眉,他已经想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可能觉得他要定制的结婚戒指太过金贵,平日不好戴在手上,所以想选个朴素的款式。   她能这样想,他很高兴,只是,怎么她就要抢着付钱了。   他是个男人,买个戒指怎么会让女人付钱。   “不用,我来付。”   他刚准备把卡递过去,她拉住了他,眼中没了平日的孤冷疏离,有的,只是面对他时独有的温婉柔和。   她说。   “路逍言,你送了我那么多东西,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你不要拒绝。”   她拉着他的大拇指,没有放开,光滑的戒指表面在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我是国家发工资,赚不了你那么多钱,但这个戒指还是付得起的,你就不要拒绝了。”   “还有,我不喜欢那种太奢侈的东西,结婚这次是例外,以后不要给我买了。”   “你赚的钱,给宝宝买奶粉吧。”   他静静听她说着,眼底流动着万千的情绪,这是她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   他看着她认真的眉眼,微微笑着的唇角,心里暗骂一声,这女人真是吃他吃得死死的。   明明没有听到什么轰轰烈烈的表白,他心里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大庭广众下,想狠狠地吻她,又怕吓着她,只好小心地靠近,在她面前停住,按住她的肩膀,小心又温柔地亲亲她的额头。   这个亲吻停了很久,久到两人像是变成了一副很美很美的画。   他终于放开她,勾着嘴角,有些痞气地笑了。   他说:“好。”   “谢谢老婆送的戒指,我会努力赚奶粉钱的。”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加上那些导购员围在她们不远处,用胶着的眼光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她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而他,总算松了口气,心里绷着的弦也松了些。   今天,至少他知道了,她是想认认真真和他过日子,送给他戒指,就是要套牢一辈子了。   他终于获得了久违的安心。   黎末拿着手机付完钱正准备放回包里,手机响了,是她爸的电话。   她愣住,这几天一直在忙,原本打算今天得空的话回家看二老一趟,没想到她爸这时打来了电话。   她马上接起。   “爸。”   那边沉默了几秒,她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凝重。   “你回C市了是吗?”质问的语气,停顿不过几秒,他又说:“赶紧回家一趟,我有话问你!”   听声音她都能感觉到他满腹的怒气。   她刚准备开口,她就听见她妈在一边争执的声音。   “末末说不定是有苦衷的,你态度好些。”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她呆滞了三秒,反应过来,顿时觉得世界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爸,好像知道她的事了,不是她亲口告知,他不知道他听的是怎样的版本,让他对她的态度这样恶劣。   顿时,有些心慌。   在旁边的他察觉她脸色瞬间苍白,担心地问道:“怎么了?谁打的电话。”   她垂下眼眸,神色恹恹。   “我爸让我回去。”说完,又叹气道:“路逍言,我爸妈好像知道我们的事了。” 第9章 表决   黎末成长在一个普通的家庭。   路逍言是根正苗红的红二代,而她,却天生不属于含着金汤匙的类型。   她和黎牧是双胞胎,她比他早出生两分钟,也注定了她是姐姐,他是弟弟,她有庇护他的使命。   黎牧从小体弱多病,家中每月残余的积蓄往往给他花费在看病上,她从小就懂得护着弟弟的道理,小时候跟小孩子玩在一起,她总是安静敦厚的那个,但只要有人欺负黎牧,她秒变女超人,像头倔牛拉都拉不住。   所以这也决定了在他们报考大学时,黎牧坚持学表演,而他们满怀军人理想的父亲咬牙让他去军校,黎牧不肯,两人差点断绝了关系。   她妈妈心疼他去军校身体吃不消,她也是,然后,她就果断替黎牧站了出来。   她说,我去报C大国防生。   能和黎牧在一个学校,能好好照顾他。   而且,父亲的军人理想,她可以帮他实现。   母亲担心黎牧学习艺术给家里带来的的负担,她说,大学里我会努力供弟弟上学。   然后就有了大学里课余时的各种兼职,黎牧同学都有的潮牌运动鞋,她要给他买一双,得花好几个月的工资。   后来路逍言回想,自己和她的开始,大概是始于他对她的心疼。   一个瘦弱的女孩子,能在操场上跟一群男人顶着烈日喊着撕心裂肺的口号,能把当时还不太懂事的黎牧护鸡仔儿一样地护着,几乎有求必应。送传单,发快递,做推销,他怀疑校园里所有的兼职,她都干过,然后蹲在食堂门口,啃着两块钱的面包,看着青春广场上弟弟在台上的表演,笑得跟傻子一样。   而黎牧,则是他这辈子最嫉妒的男人,她幼时青春所有的关爱,几乎都分给了他。   黎末,这个活得努力又艰辛的姑娘,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当然,也是那个普通家庭的骄傲与希望。   黎父曾经是一名军人,是个铁血铮铮的汉子,一身军装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信仰。   曾经他是部队的先锋能手,但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服役时的一次任务,他发生了意外,瘸了一条腿,不得不提前退役。   再多的抚恤金也安慰不了他受挫的心,他变得沉默寡言,偶尔暴躁,对一双儿女也极为严格。   黎末母亲受不了他的性格,与他分居,在郊外景区开了家旅店,现在已演变成一家民宿,一双儿女长大后,两人又重新住在一起,彼此为伴。   小时候,父亲给温首长家当司机,她跟黎牧也在军区大院里长大,结识了一帮高干子弟。   黎父从小对黎末要求严格,别人口中富养女儿糙养儿子的说法在他们家刚好相反,黎牧从小病弱,父母不忍,而她从小当男儿一样养着,该打该罚,一点不少,而女儿也正如他所想,乖巧懂事,品学皆优,按部就班地长大,成为他想要的样子。他很少夸赞她,甚至难得有过笑颜,但这并不妨碍女儿成为他心中的骄傲。   他有个当明星的儿子,还有个当军医的女儿,提起他们,旁人一脸羡慕,而总是神情冷淡的男人也会眼角笑出细纹。   当他昨天回到军区大院,与昔日老友约杯酒,却意外地碰上了路首长家的陈妈。   后者一脸和蔼亲切的笑容,对他说:“老黎,以后闺女嫁过来了,多来走动走动啊。”   他一脸茫然,在陈妈断断续续的恭喜中,他总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整个人是难以置信的,他不信,他乖巧本分的女儿会未婚先孕,还重蹈覆辙,再次和路家小子扯上关系。   但是,当他今天打电话到军区询问后,听到她突然请假离开的消息,又不得不承认这可能真的是事实。   他心中永远不会忤逆他的女儿,要瞒着他跟人结婚,那个人,还是他最反感,最希望她避之不及的。   所以,当今天黎末和那人牵着手回到家,他几乎是怒不可遏,把桌上的茶杯摔翻到地上,怒声让她跪下。   黎末面上淡淡的,但还是顺从地屈膝跪下。   路逍言上一秒还在努力摆出最乖巧恰当的笑容,并礼貌地叫了“叔叔阿姨”,在看到黎末跪下的瞬间,脸色立刻变了。   “叔叔,黎末现在怀着身孕,你有什么不满意地发泄在我身上。”   黎母也赶着去拉黎父,劝他好好说话,奈何他用力甩开了她,然后斜了路逍言一言。   “你是路老爷子的宝贝孙子,我管不了你,但我要管教我女儿你也管不着。”   路逍言皱着眉头,脸色冷得吓人,但还是忍着没和她爸发生冲突,只用手拼命去拉黎末。   而地上跪着的人却死倔着不肯起来。   “黎末,你起来!”他急得快要跳起来,他怎么舍得她这样委屈地跪在地上。   “路逍言,你在一边等我,让我跟我爸谈谈,谈完了我们就回家。”   她对他勾出一个笑容,相安无事的样子。   这他妈是要好好谈的样子吗?他不管,他绑也要把她绑回去,这样冷酷的父亲,爱要谁要!他刚准备弯腰把她抱起来,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住。   他转头,愣住,是爷爷。   他来时通知了家里,没想到爷爷来得这么快。   “东海呀,这么多年不见,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急,小末做错了什么?千错万错是我家这混蛋的错,我已经打过他了,你快让小末起来。”   看到来人,黎父一愣,路首长也算是他曾经的上司,他窘迫时还帮助过他家,他还是心怀感激的,于是收了收脸色。   “首长,我在管教我家女儿,首长还是不要插手。”   路老爷子莫测地笑了。   “小末马上是我孙媳妇了,我怎么管不得。”   而后,又叹了叹气。   “东海啊,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年轻人在一起难免会有个意外,竟然他们愿意成家,俩孩子又从小一起长大,品性为人我们长辈都清楚,我们应该去祝福。”   “这里我要跟你好好道歉,是我家小子莽撞了,也是我没有及时上门跟你们解释,小末刚回来,我是想她安顿了再来好好拜访的,让你们见笑了。”   “我来就是想跟你们承诺,小末是我认定的孙媳妇,我路正山一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小末会是路家明媒正娶的人,该有的一点也不会少,这小子要是欺负她,我就会打断他的狗腿。”   老爷子见黎末低着头,跪在地上沉默的样子,涌上心疼,情绪变得激动,拐杖在地上用力敲了敲。   黎父眼神冷冷地看着黎末。   “首长,路家我们这种小门户高攀不起。”   “叔叔,现在不是旧社会,我不信什么门当户对,黎末一直是我想娶的人,有没有孩子都是一样,我会好好对她,我也相信我们会好好的。”   听到他的话,黎父残存的那些顾虑也消失了,他看了眼挡在自己女儿面前俊美的男人,嘲讽地笑了。   “你能对她好?你在那混乱的娱乐圈,声色犬马,你的喜欢能维持多久?”   “黎末跟你在一起,要看着你跟别人逢场作戏,你连个正常的约会都给不了她,你和她见个面还要打扮成刚才那个鬼样子,她还要为你背负各种辱骂,生活或许都见不了光,要躲开各种狗仔,你确定能给她幸福?”   “我也不认为你足够成熟,能够照顾好我女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不想黎末结婚后要照顾两个孩子。”   “我的女儿是一名军人,她的生活应该是严谨有序的,不适合与你们那个圈子的人混在一起,所以,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让黎末和你在一起。”   听他说完,路逍言攥紧了拳头,他深深地看了黎父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余光瞥到他身侧的袋子,里面装的是他刚才用来伪装的道具,现在,好像在用力地嘲讽着他,让他没有底气。   他心里憋着气,但又无法反驳,刚才的话都是真的。   黎末跟着他,就会经历那些原本离她很遥远的事。   屋里沉默了几秒,最后是黎末打破了沉默。   她跪着,抬起了头,目光坚定。   “爸,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和路逍言在一起。”   “他是不够成熟,不够稳重,喜欢撒娇,有些孩子气,但这并不妨碍他给我幸福。”   慢慢,她抬起手,轻轻拉住身侧低着头,满是低气压的人的手。   “我相信,他会是个好丈夫和好爸爸。”   路逍言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她的眼,一如既往的澄净,只是眼中流动的十足的信赖却是那样耀眼,一下子点亮了他原本有些灰寂的心。   听到她这话,他没出息地想哭。   该死的,他这时候想紧紧抱住她。   而黎父,看到自己女儿跪在地上,挺直了腰,为了身侧的男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心里的火终于要爆发。   第一次,她这样彻底地忤逆他。   他心里有种空虚与恐慌,但一时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来不及思考就   难以控制地拿起桌子旁的笤帚,狠狠地像黎末挥去。   “我没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几乎是同一秒,一声很重的骨头撞地的声音,他跪在她前面,背过身紧紧抱住她,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然后她爸那失去理智,用了很大力气打下去的一棍子,结结实实落在他背上。   他咬牙,闷哼一声,却是笑着在她耳边低语:“黎小末,我以后真的离不开你了。” 第10章 拥抱   这次见面就像一场闹剧,黎父举着笤帚的手有些颤抖,他也没想到自己一时愤怒,真的下手了,好在,那小子替她挡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有些不知所措。   黎末脸色很苍白,路逍言还紧紧抱着她,她被吓到了,他这样不要命地挡在她面前,她突然觉得喉咙很酸涩。   可能是因为父亲对她冷硬的态度,也可能是因为他的保护,一时间,她很想哭。   后来,他起身把她抱上了车,她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和爸妈沟通,爷爷让他们回去,他会和她爸妈好好谈。   回去的路上,路逍言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两人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家里,他让她去洗澡,早些休息,她洗完澡出来,主卧里没有他的身影,在阳台上,看到他靠在窗前,低着头抽烟,身披夜色。   见她走过来,他把烟灭了。   “我洗完了,衣服我帮你放好了,你可以去洗了。”   他点头,长睫低垂着,眼里读不懂情绪。   “什么时候会抽烟的。”   她站在他旁边,随口一问。   读书的时候,有男生抽烟,让女生觉得他们很酷很有男人风范,他那时不屑一顾地说:“爷才不抽那损命的东西,我的男子气概,扑面而来好吧?”   她那时看着他有些滑稽的表情,哈哈大笑。   “工作不比在学校,总会遇到烦心事,偶尔抽一根。”   其实,是他想她的时候,喜欢用烟草的味道麻痹自己。   “你不喜欢我会慢慢戒的。”   看见黎末的侧脸,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承诺,黎末听了点头,心里一暖。   之后,他去洗澡,她坐在卧室的床沿发呆。   她能感受到,听完她爸爸说的那些话他情绪的低落,从小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他,这次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而她,习惯了爸爸从小对她专制的教育,预想过他知道自己的事后的反应,只是没想到这么强烈。   她叹了口气,他们在一起,要克服的或许还很多很多。   他洗完澡后上床,见她穿着睡裙光着手臂,两眼看着前方发呆,拉起一边的毯子,围她身上。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见他回来了,她立刻把已经准备好放在床头的医药箱拿过来,取出药水和棉球。   “路逍言,你把衣服脱了。”   他呆滞片刻,很快想明白她要干什么,故意笑道:“黎小末,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她瞪了他一眼。   “我给你上药,你快脱了。”   见她一脸的坚持,他无奈,只好解开睡衣的衣扣。   “叔叔只是轻轻敲了一下,真的,我没什么事。”   她抿唇不语,看到他白净的后背上一条突兀而触目惊心的红痕,顿时哽咽,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尽力轻柔地给他上药,却还是不忍心地问:“疼吗?”   他轻松地笑了。   “黎小末,我是个男人,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娇弱了。”   他抓住她另一只手,对她说:“不疼,真的不疼。”   她把药放下,无奈又心疼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小时候听老人说,他这样的脑袋是生得极好的,这样的孩子以后一定会有福气,而她,后脑勺尖薄,以后免不了祸端,她怕是把他的好福气分走了,不然怎么跟她见面才两天,就挨了两顿打。   “骗子。”她看着深深的淤红心里越发难受,“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   听到这话他立刻转身,低着头,对上她的眼睛。   “我怎么可能看着你挨打。”他目光灼灼,在昏黄的床头灯下格外亮眼。   黎末对上他的眼睛,叹气。   “我替我爸跟你说声抱歉,他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长这么大,估计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下一秒,他突然凑过来,轻轻啄了下她的唇角,然后靠近,紧紧抱住她。   他声音低沉,在她耳边响起。   “以后叔叔也是我爸爸,我可以理解,如果有人要拐走我的女儿,我也会想把他碎尸万段。”   “今天晚上我不开心不是因为生叔叔的气,我只是觉得他说的针针见血,我都没有底气反驳。”   “我在想,你和我在一起,确实会受很多委屈,我给不了你曾经向往的安定的生活,就像叔叔说的一样,像普通夫妻一样去牵手散步都要提心吊胆。”   他放开她,微微停顿,咫尺之内,她能看到他的眼睫轻轻颤抖,他深吸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但是,黎小末,今天你选择相信我真的让我超级开心。”   “也请你,继续相信我好不好?不要轻易对我失望。”   “我一定会努力去做一个好丈夫和好爸爸的,我发誓。”   我发誓,倾其所有,一生,只为你一人。   说到最后,他还笨拙地竖起四根手指,呆呆地在她面前准备发誓。   她笑了,然后伸手握住他举起的手,放下,这一次,是她主动抱住了他。   没有华丽的语言,她只在他耳边轻轻回复一个字“好”。   她知道他今晚为何闷闷不乐,他是害怕了,害怕她对他失望,也害怕他自己做不好。   对于一段突如其来的婚姻,一个意外的宝宝,会恐慌的,不止是她。   几秒后,意识到自己老婆主动抱了他这个事实,某人又笑得像个傻子,恢复了之前没心没肺的样子。   然后他坚持要躺在黎末腿上跟宝宝说话,黎末抵不过他的死皮赖脸,答应了。   某人就紧紧环住她的腰,跟个傻子一样自言自语,黎末望着他笑,偶尔也参与他自导自演的会谈。   半小时后,她轻拍他的脸颊,发现他累了,已经熟睡过去。   这么一天的折腾,怎么不累。   她轻揉他柔软的发丝,望着他安静的睡颜,像漫画中走出的男主角,精致俊美。   她低头,笑了,眉眼化作月色下温柔的一滩水,或许是被他传染了,她也开始对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   “宝宝,你爸爸是不是很可爱呀。”   ***   给他调整好睡姿,盖好被子后,她打开手机,发现已经十点了,正准备躺下睡觉,突然冒出一条微信,是来自遥远山区的徐青青。   知道以山里的信号,发出一条微信有多么不容易,她很给面子地马上点开。   青青:黎末!你爸今天打电话来基地了,我瞒不住就告诉他你回去了,你爸是不是知道了?你那边怎么样?速回!   她看了看那几个加强语气的标点符号,已经可以想象徐青青那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女人现在急得要跳起来的样子。   这么多问题,她该怎么回?   想起什么,她笑了,点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是她给他戴上戒指后他抓着她的手拍的。   照片里,她还是一脸懵逼的表情,他咧着嘴,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几分钟后,照片终于传了过去。   很快,她又收到了她的消息。   青青:所以,这就是弄大你肚子的混蛋?怎么笑得像个弱智。   黎末:嗯,他高兴起来就是这样。   青青:你们准备结婚了?   黎末:报告已经打上去了。   青青:速度呀,唉,我也不用天天在这提心吊胆了,这个结果还是不错的。   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回她。   青青:等等,这人的五官怎么这么眼熟?所以,他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家庭背景怎样?有车有房吗?工资几位数?   黎末无奈地发过去:他叫路逍言。   青青:路逍言?嗯,这名字还是挺好听的。   三秒后,她收到一连串感叹号。   青青:!!!!!路逍言!黎末,我他妈没看错吧?不是重名吧?   黎末:不是,明明之前告诉过你,是你自己没信。   然后,在很远很远的山区,某个女护士的手机直接吓得没拿稳,掉床下去了。   她屁颠屁颠地捡起手机,迫不及待地给C城某个语气还镇定自若得像什么也没发生的女人打去电话。   黎末刚接起,就听见徐青青的怒吼。   “所以,黎末,你是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上国民第一男神路逍言的!”   “快说,我要听完整版。”   怕吵醒他,她连忙拿着手机走到阳台。   然后,电话里传来她轻声的一笑。   她说:“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第11章 初见   她第一次遇见他是什么时候?她记得很清楚,是六岁那年。   那时大院里的老槐树还没有被洪涝淹死,炎炎夏日,还能给院里的人送来树荫,一片浓绿中有点点白色的小槐花点缀。   她爸爸当时给温家当司机,待遇不错,是路老爷子心疼他家养两孩子,儿子还病病殃殃,特意给安排的。   温家也有两个孩子,温浔是哥哥,温葇是妹妹,黎牧待在医院的时间多,很少有机会和小孩子玩耍,所以一来到大院里,就会迫不及待地去找温家兄妹,以和温家的少爷小姐相熟的身份和那帮高干子弟玩在一起。   一群孩子玩游戏,经常让黎牧当坏人或者是游戏中最会出糗的角色,黎牧傻呵呵的,人家愿意和他玩游戏他就高兴,她怕他受欺负,总会跟在黎牧身边。   那些孩子取笑她,给她取了个“跟屁虫”的外号,还嘲笑黎牧是“姐宝”。   黎牧那时不懂事,还让她离他远点,她也不恼,继续好性子地护着黎牧,黎牧游戏里要受的惩罚,或者是要扮演的受人嘲笑的小丑角色,她都替他一一揽去。   她比较早熟,她心里其实不想和那些高干子弟玩在一起,因为她知道,自己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妈妈经常会去别人家里捡那些孩子的衣服给她穿,不分男女地套在她身上,还告诉她这些都是名牌,要好好爱惜。   那时候,小小的她也会有自尊,也会害怕哪一天碰上哪个孩子,发现她穿的是他们的旧衣服,然后嘲笑她,她会自卑,会觉得丢脸。   路逍言要比她晚来大院里,他以前住在国外的大伯家,大一些了才接回路老爷子身边,那一年,他七岁。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被院里一群小孩围着,穿着小版的衬衣,还系着个小小的蝴蝶结,大眼睛,很大很大的眼睛,脸颊白里透红,睫毛又长又卷,扑闪着,像是会说话一样。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说得像歌儿一样好听,他手里拿着美国高档的遥控飞机,用简单的英文单词给他身边好奇的小伙伴解释它的操作。   那一瞬间她看呆了,这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像是童话书里活的白马王子。   但现实往往与想象背道而驰,他显然不属于童话中温柔绅士的王子,在院里混熟之后,小霸王本性暴露无遗,今天踢碎了李大爷的窗户,明天又故意剪了刘奶奶的花猫的胡子,吓得猫儿几天不敢出门。   他天生属于风风火火的个性,大大咧咧又带着傻气的仗义,还有调皮的冒险精神都莫名让院里的小孩心悦诚服,很快取代温浔成为院里小孩的头儿。   她并不像其他孩子喜欢围在他身边,她往往捧着本图画书坐在旁边的小台阶上,   能看得黎牧就好,偶尔阳光照眯了眼,抬头,就看到他骑在院门口的石狮子上给围着他的人发号施令的样子。   灿烂的笑容,耀眼极了,让人不由感叹,长得真是好看。   后来她和他说起儿时的事,他笑她,表情带着得意,说她从小觊觎他的美色,她想想,笑了,也不知如何反驳,不然为什么院里那么多孩子,她一抬眼,最先看到的总是他呢?   她在院里存在感很低,很多孩子都只知道她是黎牧的姐姐,他自然是不认识她的,她跟他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好像都是不打不相识。   那天黎牧和他们一起玩捉迷藏,石头剪刀布黎牧又输了,他又是要去抓人的那个,小时候黎牧因为身体的原因比寻常孩子生得瘦小,白白净净,也算是被她给惯的,性格也软绵绵,遇到一点小委屈就喜欢哭。   他已经当了好几轮抓人的角色了,满院子地找人,又累又无聊,他也想藏起来,想到自己又不能如愿,他一个委屈,眼眶就红了。   咱路小少爷是谁?骁勇的路首长的孙子,即使留洋回来,那根正苗红的一身正气(土匪气息)也是少不了的,他看不惯黎牧哭哭啼啼的样子,就推了他一把。   “我们猜拳是公平的,你要耍赖不想玩就滚!”   他也没想到黎牧这么弱不禁风,一推就屁股着地,摔在了地上。   路逍言呆在了原地,而摔在地上的黎牧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嚎啕大哭,越嚎越厉害。   他刚准备嘲笑地上的人眼泪不要钱一样,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不想旁边突然冲出个矮他半个头的丫头,猛地一掌,重重地把他推到在地上。   他屁股着地的地方有一堆小石子,他一倒,隔着薄薄的运动裤屁股一阵火热摩擦,疼得他撕心裂肺。   他抬头,就看到一个丸子头的丫头,穿着有些皱的灰衫,冷冷瞥了他一眼。   “别欺负我弟弟。”   然后拉着黎牧,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围的人都不敢说些什么,知道她护起短来就跟哥斯拉变身一样,力气大,死倔,分分钟能跟你打起来,你还打不过她。   路少捂着自己的屁股起来,狠狠瞪着前面那个有些高傲的背影,咬牙,他是谁,军区大院的小霸王,这口气他怎么能吞下。   于是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而对于路小少抢了自己霸主地位,温家少爷温浔一直很不开心,他从小自诩为文明聪慧之人,自然不会去干什么打架这等野蛮事,于是乎,他跟他妹妹把家里时髦有趣的玩具拿出来,在院里的大草坪上,举办了一个“小朋友运动会。”有跑步呀,爬树呀,放风筝…等项目,第一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玩具。   与其说是运动会,不如说是温家兄妹想出来的聚集小伙伴,拉拢人心的好办法。   黎末本来是不准备参加的,但当她看到温葇手里那个精致的,会读唐诗的洋娃娃时,她犹豫了。   每个小女孩小时候,都会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洋娃娃。   娃娃很贵,妈妈不会给她买,她也不会主动要求,她又不喜欢和温葇那群小女孩玩在一起,即使她知道,温葇有很多这样的娃娃,有些还积了灰,她根本玩不过来,温葇对和她玩到一起的小女孩很大方,送给她们人手一个。   她不喜欢温葇,因为她像个骄傲的孔雀,从小就目中无人,玩游戏总想她当她的奴婢,她自诩为小公主,让她对她点头哈腰。   她爸在人家家里做事,她妈妈说要对葇葇好,跟对黎牧一样,她虽然答应了,心里却不顺从。   黎牧是跟她流着同样血脉的亲弟弟,温葇怎么能一样?她年纪小,该有的事理却早早明白了。   所以,这样一个公平又可以不用低头去得到自己喜欢的洋娃娃的机会,她不想放过。   然后,她举手了,参加了女孩子们的跑步比赛,不出意外的,她是第一名。   从小跟着爸爸晨跑,弟弟生病能背他去医院,身体素质自然是很好的。   当她满怀期待地想从温浔手里拿到洋娃娃时,在一边的温葇突然哭了,红了眼睛委屈巴巴地说:“我舍不得,不给好不好?”   她紧紧攥着洋娃娃,就是不肯松手,嘴里一直念叨着这是她最喜欢的娃娃。   温浔看着自家妹妹,还有一直沉默望着自己的黎末,有些左右为难。   黎末心里有怒火,明明是一个公平的游戏,她赢了却得不到应有的奖励,到头来还像是她欺负了小公主。   她忍了忍怒意,压了压心里的脾气,还算平静地问他们:“所以游戏的规则还算数吗?”   眼神冷冷的,小小年纪就有难以忽视的气场,温葇心虚,哭得更厉害了。   “哇!黎末,你为什么总要抢我的东西!明明是我的洋娃娃,我为什么要给你。”   “还有哥哥,你出现以后哥哥都没那么疼我了,你…你就不能让一让我吗?”   她算是服了温葇,小小年纪演技甚佳,一些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小孩子果然就开始指责她来。   她气得想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温葇,盯得人发慌,她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周围人都安静了。   转头,发现是他来了,带着调皮的笑容,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他从温浔手中抢过洋娃娃,然后笑得特亲切地把娃娃放回温葇怀里,看看温葇又看看她,突然大笑一声。   “洋娃娃是给公主玩的。”   “你这样的丑小鸭,怎么敢跟公主抢娃娃。”   说完,又围着她转了一圈,看看她身上的衣服,笑着继续火上添油。   黎末那天穿着一件黑色的上面印着白色小熊的T恤,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他的一句话却让她瞬间抬不起头。   他说:“黎末,你穿的是我不要的衣服啊。”   周围的小朋友开始窃窃私语,有些甚至在偷笑,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表情幸灾乐祸,像个高高在上的小公鸡的路逍言,他昂着头,眼睛中又不屑,也有报复的快感。   几分钟后,她低下了头,攥紧了拳头,灰溜溜地离开。   夕阳下,穿着黑衣服的小姑娘的背影,融在金光里,夕阳把她的细密的发丝染成暖暖的色调,她渐行渐远,如果近看,会发现,她的肩膀在微微抽搐,她在努力地坚强地不让红了的眼眶流出眼泪来。   终究,还是有一滴滚烫的泪水,滚入尘土。   那一天,永远镇定淡然的黎末体会到很讨厌很讨厌一个人是个什么感受,丢了尊严又是怎样的羞窘。   那一天,永远目中无人的路少爷看着远方瘦削的背影发呆,隔着他的那件黑T恤,他看得到她的蝴蝶骨,他报复了让他出糗的黎末,他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心里莫名的情绪搅得他心很乱。   长大了,他懂了,那种情绪可以名为后悔,也可以名为心疼。   那一天,温葇开始更加讨厌黎末。   那一天,黎末开始变成温浔眼中的一根刺,永远拔不得,他一直后悔在她被欺负时没有站出来。   故事,大概从这里开始,在那个凤凰花娇艳似火的夏天。 第12章 情愫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黎末与路逍言就像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   小时候的事一直是黎末心里的一道伤疤,她对这位路家少爷打心眼里避之不及,而路逍言,每每看到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想跟她说话,有时跟着一群狐朋狗友与她擦肩而过时会故意大声讲一些带着颜色或是没有营养的笑话,而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抱着书,加快脚步离开,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被她无视会让他很不爽。   院里的小树苗渐渐长大,慢慢在夏天也能给听戏的老爷爷送来阴凉,而那群在院子里打打闹闹的孩子,渐渐长高,成长为明媚的少年模样。   高中时,他们同在一中,他家世优渥,长相又是万里挑一,进学校就被封为一中第一校草,可惜脾气坏得很,从没对女生和颜悦色过,但这依旧不妨碍少女们前赴后继地去追求自己心中的梦中情人。   情书礼物他一概不收,如果你悄悄放在他桌子上,没关系,在艺术班门口的垃圾桶,你一定可以看到你送的情书礼物的身影,你还可以捡起来,回收利用。   江湖传言一中男生颜值巅峰就是他们那一届,除了路逍言,黎牧和温浔也是一中男神。   长大后的黎牧有着大长腿,越发白净清秀,他有黎末没有的小酒窝,一笑起来,感觉世界都温暖了,仿佛阳光拂面。   他对女生温柔绅士,即使拒绝你,一个笑容,让你像吃了糖一样甜蜜。   相比于他们的深受追捧,黎末的高中过得简单而努力,她知道,高考是她人生一个重要的机会,所以,她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但她作为校草的双生姐姐,提到黎牧时总会想那样帅气的男生的姐姐是怎样的,知道她在一班,常常会有男生恶作剧去找她,她被叫出去过几次后选择对这种事充耳不闻,渐渐大家也失了兴趣,只说黎牧的姐姐是学霸班里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平淡无奇。   黎牧从小成绩不算好,高中坚持待在了艺术班,每次大考,他总能拿到班里的第一名,同学好奇上课总趴着睡觉的他怎么每次都能超常发挥。   他笑得一脸骄傲地说:“我姐会帮我突击啊!”   众人恍然大悟,羡慕又无奈,谁叫人家有个学霸姐姐。   那时路逍言经过,听到这话,不屑地笑了。   “只会靠你姐,你有什么用。”   黎牧很气,这少爷从小就看不惯他,谁知道自己还一直跟他同班,冤家路窄,他招他惹他了,也是有病。   没见过黎末的人,对这个稳居榜首的姑娘的想象就是戴着厚厚眼镜,双目无神,土气古板的学霸女。   所以,当美女云集的艺术班同学们真正见到传闻中黎牧他姐时,只想揍死那传播谣言的人。   去你的恐龙女,这分明是女神啊。   那天,黎末去北京参加数学竞赛回来,刚在家放下行李就接到她弟的电话。   今天早上赖床没吃饭的黎牧,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眨眨大眼睛,对着电话那头的黎末撒娇。   “姐,我想你了。”   想念是真的。   而后又补充一句:“姐,我没吃饭,好饿呀。”   想吃姐姐包的烧麦也是真的。   黎末先数落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最终还是无奈又宠溺地答应了。   班上的人,几乎都听见了黎牧的电话,也很快满怀期待地想看到黎末。   两小时后,黎末推开门,匆忙赶过来还没来得及擦额头上的汗,她径直走向黎牧,把满满一盒烧麦放在他桌上,然后笑容浅浅,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轻声嘱咐几句就走了。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班上的同学开始起哄,直夸黎牧的姐姐是气质女神。   简单的黑色发圈把长发扎成马尾辫,白衣黑裙的校服穿得一丝不苟,白色帆布鞋,很寻常的学生打扮,但就是赏心悦目。   不是多么张扬的美,但眉眼间自有一种气质,似青松又似幽兰,让人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黎牧听了夸赞他姐的话自豪地笑了,打开便当盒,新做的烧麦诱人的香味很快让人垂涎三尺。   黎牧骄傲地说:“我姐不但学习好,做饭也特别好吃。”   刚想礼貌性地问同学要不要尝尝,课桌旁突然经过一个人,痞痞地笑了,二话不说地拿过筷子,夹起一个往嘴巴里放,咀嚼,吞咽,吃完,淡淡看了黎牧一眼,轻佻地勾起嘴角。   “也就那样吧。”   说完,又挑了个最大的吃下。   “大热天叫你姐过来给你送烧麦,真当自己是大少爷啊?”   在众人一脸懵逼时,他留下这样一句话回到自己座位上。   黎牧气得捶桌子,对着路逍言怒吼:“你凭什么不经我允许吃我姐做的东西!”   路逍言挑眉,眼神带着警告。   “我乐意。”而后,又轻咳一声,强调:“我肯吃她做的东西她应该感到高兴。”   一脸傲娇,少爷脾气十足。   黎牧打不过他,只得委屈巴巴地吃完所剩不多的烧麦。   后来,班上跟黎牧打听黎末的人越来越多,有人问他他姐喜欢吃什么,平日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黎末无奈地笑了,然后解释:“我姐现在一门心思学习,不会去想其他的,你们不会真要去追她吧?”   有男生勇敢地承认了,对他说:“我就喜欢你姐这种类型,再难我也会去努力的!”   黎牧笑着拍拍他肩膀,对他说“加油!”   坐在后面看漫画书的路逍言一字不差地听到这段对话,皱了眉头,有些烦躁地放下漫画书,对着那个男生冷嘲热讽:“你品味这么独特?追她?”   黎牧听到又怒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少爷有病?他姐招他惹他了,他怎么横竖看他姐不顺眼。   他姐多好的姑娘,当然比他这种恶霸强,有人喜欢是肯定的啊。   年少时心里那些未知的情愫,因为稚嫩,往往看不明白。   而黎末那时是没想过自己会和他再有交集的,毕竟,他十七八岁,就是那样的闪闪发光,即使她身在最好的班级,依然有女生乐此不疲地讨论他。   一次午饭,她坐在长椅上边背单词边等去上厕所的同学,学校广播站放了一首歌,温润又低沉的嗓音,舒缓又轻柔的音调,伴着吹过香樟林的清风,在盛夏给人心间送来一片舒爽。   同学回来了,她们相伴去食堂,在路上,她好奇地问这首歌的名字。   同学双手抱拳,满是星星眼。   “黎末你竟然不知道?这是咱们学校路逍言自己写的歌呀,今年年初在某音乐平台发行,一推出就火了,现在咱路男神不仅在学校有迷妹,外面还有很多粉丝!”   她听完“哦”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感慨。   她对音乐一窍不通,好友推荐的歌在她听来还不如英语听力悦耳,这是第一次,她会觉得一首歌好听,第一次,会想要知道它的名字。   原来那个讨人厌的纨绔子弟,竟有这样好的才华,大概,他就是注定要被世人瞩目的人吧。   反正,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次,学生会派她去给学校运动场的围墙涂鸦,天已经快黑了,她站在梯子上涂画围墙的高处,画完这一点,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和她一起的男同学有事回去了,梯子的一只脚磨损了,不太稳,她站在摇摇晃晃,下来时灯光很暗,没看看清楚,一脚踩空,重重摔倒在地上。   起来,钻心的疼痛感传来,疼得她咬牙,一动,就有撕心裂肺的痛意,怕是扭伤得比较严重。   她环顾空旷的操场,叹气,这时候叫人帮忙是不可能了,只好自己忍着痛一步一步往校门挪。   而他,由于今天待琴房有些晚,刚好撞见她摔倒的全过程。   真是个不要命的人,那么不稳的梯子还敢站在上面画画,他的那句小心还没说出口,她就直楞楞地摔倒在地。   也不知道求助,一个人傻气地一步步挪,他看她挪回家估计得猴年马月了。   终于还是看不过去,他冲过去,攥走她的书包,背在自己肩膀上,拉着她的手,利落地弯腰抱起。   他清瘦高挑,手臂却很有力。   黎末对突然冒出来的人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他抱起了,那人盯着自己的脸,表情有些嫌弃。   “你你…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突如其来的抱抱让她慌了神,一下子语无伦次。   “你是不是傻啊?摔伤了不会叫人,你瘸成这样该挪到什么时候去。”   暴跳如雷又有些嫌弃的语气。   黎末低头,不语。   这样被他抱着,她有些紧张和不自在。   见自己怀里的人呆着的样子,小脸逐渐变得苍白,他提高了音量,眉头皱得更紧。   “你环紧我的脖子,校医院关门了,我送你去医院。”   然后,伴着月色,就这样稳稳地抱了她一路,期间少不了各种数落。   比如说“学生会那么大,凭什么让你一个女孩子画到这么晚,你还答应了,你是不是傻?”   “下个梯子都能摔,你小时候的厉害劲呢?”   “瘸成这样还死倔,你要今天自己走到医院,你这腿可以不要了。”   “……”   她听得脑子都晕了,叹气,无奈地恳求他:“路逍言,你要这么嫌弃,把我放下来吧,帮我通知黎牧来接我。”   他哼了声,故意反驳道:“我不喜欢帮人帮一半。”   之后倒是不再数落她,她的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陪她把药换好,她不想再麻烦他,他却坚持背起她,送她回家。   回去的路上可能是累了,他比较沉默,黎末在后面看到他额头细密的汗珠,书包在他手臂上都勒出了红痕,心里微微动容,感激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小时候的事可以归之为不懂事,她也不再那么耿耿于怀,现在她在想,是不是他其实是个挺单纯善良的人?这个答案她还不敢肯定。   为了避免气氛过于尴尬,她主动对他说:“那个…你的歌挺好听的。”   听到这话他一愣,然后轻笑出声,醇厚的嗓音在夜晚很是悦耳。   “你竟然会听我的歌?”   “嗯,碰巧听到了。”   “你都觉得好听,为什么爷爷听完就那么讨厌。”   不知不觉,他叹气,开始说出他心中的烦恼,少年稚嫩的眉眼染上忧愁。   她微愣,这种时候她是不是该好好安慰他。   “那个…可能是因为有代沟吧,我觉得你的歌很让人耳目一新,有一天,路爷爷一定会理解的。”   他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她说得有些多了,背后那姑娘还一本正经地安慰自己,勾起了嘴角。   “谢谢你安慰我。”   她摇头。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今天送我去医院。”   他眉眼微挑,心里莫名很愉悦,脸上带着调皮的神色。   “我这人不轻易帮人,我帮人是有偿的。”   背上人身体一僵。   “啊,有偿?”   黎末顿时感觉自己上了贼船,混世魔王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你别慌,我的要求不高。”   他脚步微微停顿,望着天空一轮满月,笑容灿烂张扬。   “我要吃烧麦,你给黎牧做的那种。”   “啊。”黎末再次懵逼。   “就这么说好了啊,一定要是你亲手做的,很大很大的那种。”   “知道了。”   用了几分钟消化他这个请求,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虽然很疑惑大少爷怎么突然看上她做的烧麦了,但他帮她一次,这样小小的要求,她还是可以满足的。   如愿以偿的某人,牢牢背着背上的姑娘,满天繁星下,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情比星星还要明亮。   所以,当她脚好了之后再次拿着便当盒来到艺术班,班上的同学热络地和她打招呼,告诉她黎牧去上厕所了,她尴尬地点头,却是走向另一个座位。   趴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的他,看到她来了,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看着她,又看看她手里的便当盒,整个人都精神了,黎末那时觉得他像个嗷嗷待哺的小狼崽。   “这是答应你的烧麦。”   她递给他,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晶莹香嫩的烧麦,笑得像个傻子。   “你慢慢吃吧,那我先走了。”   “等等。”他及时拉住她的衣袖,在一堆混乱的书籍中翻出了一张唱片。   “我现在还没签公司,这是我自己找人做的,都是限量版,里面是我的一些歌,你不是喜欢吗,我送你一张。”   他眼睛亮亮的,表情微微自豪。   她刚想拒绝,他二话不说塞她手里。   “你给我做了这么多烧麦,礼尚往来懂不懂?”   “而且,有人喜欢我的歌我会很高兴。”   后面那句话压低了声音,她还是清楚地听见了,握住唱片的手紧了紧,选择收下。   见她收下,小狼崽笑得春光满面,然后夹起一个烧麦,一口包下。   像是吃了世上最好的美味,他的表情很是陶醉,笑眯了眼,嘴角沾了米粒也未曾察觉。   那一瞬间,她有些看入迷了。   而听说他姐来找他的黎牧,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混蛋捧着他最熟悉的便当盒,吃着他最熟悉的烧麦,看到他还挑眉对他挑衅的样子。   真他妈的欠揍。 第13章 打架   时光的齿轮缓缓转动,高中不知不觉就要结束了。   经过那次意外,她与他不再像以前那般陌生,却也谈不上相熟,两个人的生活几乎没有交集。   那时候穿着校服的他们,往往不懂心里暗暗发酵的情愫,也不懂得靠近,让对方成为自己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在走廊上碰见,他们会点头打招呼。   考试时她突然发现填卡的铅笔不见了,来找黎牧帮忙,他看到,听见,二话不说把铅笔给她,自己选择题空着,成绩出来被爷爷一阵好打。   同一节体育课,他的眼睛总往一班偷瞄,看她笨蛋一样猛地把足球踢出场地,他哈哈大笑,心情比阳光美丽。   听到有人跟她表白,他会一整天心情不爽,然后故意经过她教室的窗前,看到她依旧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奋笔疾书的样子,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看到光荣榜上她的名字他会笑。   听到有人说她坏话他会瞪眼。   他把这些莫名的表现归于自己对她的同情,可怜与保护。   毕竟是同一院里长大的。   毕竟小时候他欺负过她。   毕竟她是个能把自己摔残的笨蛋。   他认为这些已足够解释了。   而黎末更不用说,一个迟钝,一心只为学习的执拗的姑娘。   她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他,她的喜怒哀乐也不会被他左右。   但那张唱片,她一直保存着,偶尔刷题疲累了,会放出来听听,而且,百听不厌。   后来她想,她大概算是他最早的粉丝之一吧。   元旦晚会,原本准备回教室自习的她听到主持人报幕,下一个节目有他,她会停下脚步,认认真真看完。   三年的元旦晚会,她完整看完的节目,只有他的。   高三那年,高考结束那天晚上的毕业晚会,他与温葇表演了四手联弹,夜色下,黑色西装搭配黑色晚礼服,灯光映照,静谧美好,喧哗的场馆硬是被弹出一片安宁。   结束,两人相视而笑,默契鞠躬。   她坐在台下,听到周围同学在说:他们两人早已过了全国各大艺术院校的面试,以后,说不定就成了娱乐圈的金童玉女。   即使她不喜欢温葇,但又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如此般配。   她看着自己穿的,打折特价买下来的白色连衣裙,因为太大,她自己用针线收了腰,她叹气,即使他们一起长大又如何?她与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晚会的末尾是优秀毕业生讲话,和她一起上去的还有班上一个一直与她竞争第一名的男生。   听到她的名字,他立刻抬头,看到她身穿白裙的身影,黑发黑眸,一缕长发浅绾在耳后,衬得鹅蛋脸白净如玉。   像纯净的一股清泉,缓缓淌入他心里。   他看呆了,会场突然的静谧,也印证了其他人的惊艳。   简单利落地讲话过后,她准备下台,那个和他一起上台的男生突然挡住了她。   男生也穿着一身正装,长相清俊,他紧紧握着话筒,深情地注视着黎末,仿佛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在台下的他眼神一凝,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然后,就传来那个男生坚定而勇敢的声音,会场立刻就炸了。   他说:“黎末,谢谢你,因为把你当做目标,我的高中三年充实而圆满。”   “因为我们都要努力,所以有些话我等了很久,终于,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现场的起哄声达到高潮。   “我对我高考的发挥很自信,我也相信你一定没有问题,所以我想问你,我应该在Q大还是B大等你?”   “如果我等到你了,你,可不可以尝试着和我在一起”   男生耐心地凝望她的双眼,等待她的答案,几分钟后,她从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礼貌地回答:“谢谢你,但是,现在我也不确定我会去哪个大学。”   “我相信,大学你会遇到一个不需要你等待的人,所以,我只能在这里祝福你,希望你找到幸福,一切顺心。”   听到委婉的拒绝,男生眼中闪过失落,但却是更坚定的承诺,引来又一阵高潮。   他说:“我的幸福是你,我等你。”   台下的某人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见证这场表白,他不知道为什么,真他妈的不爽。   突然又想起大学他们可能都不在一个城市,有种淡淡的失落与酸涩蔓延开来。   填报志愿那天,他放弃了B电和S戏,选择了C大表演系,因为爷爷,那个表面上恨不得他早点滚的怪老头,最近身体越来越差,父母早亡,爷爷是他现在最亲的人了,他不敢离家太远,他舍不得也很怕。   心里知道自己能稳稳地录上好大学,但他趴在桌上,心情很是郁闷。   “听说黎牧他姐和那个表白男这次是咱学校一二名啊。”   “那岂不是B大Q大任选?两人说不定还真去一个学校,成就一段好姻缘。”   他听了更加心烦,对那俩人大吼:“不论B大Q大,反正你们也考不上,你们很闲?在这操别人的心?”   那俩人一脸懵逼,是谁,又惹大少爷不爽了。   路逍言就是很烦,管他是B大,还是Q大,都他妈是他考不上的。   明明人姑娘高中三年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想起分别心里就会很难受。   后来他明白了,因为习惯,慢慢喜欢,因为喜欢,所以不舍。   等待结果出来的那段时间,他一直闷闷不乐,想问她填了哪所大学,又有些不好意思。   学校放榜那天,他不抱希望地往上面一瞥,结果发现排在第二位的她竟然填的是C大临床。   C大呀!竟然是C大!   他那时被惊喜冲晕了,反应过来后,紧紧攥着拳头,抑制自己忍不住勾起的嘴角。   “黎末是脑子有病吗?B大Q大不去,填什么C大!”   “谁知道呢!”   周围有同学的窃窃私语,他听到了,炸毛,怒瞪着后面的人。   “C大怎么不好了?”   两女同学一脸懵逼,心里想惹路男神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结果后者几秒后变了脸,笑得像个傻子,自言自语说:“C大多好啊。”   因为有我,因为有你,一切刚刚好。   ***   大学报道第一天,黎牧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又和路大少爷成了同班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冤家路窄。   然后,他又开始自己漫长地被欺压之路。   平日他姐给他做的小点心,幼稚的路大少爷总想骗来吃,他和黎末抱怨,她只是笑笑,然后做得多些,让他跟室友分享。   这些就算了,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路大少开始对他摆着一张臭脸,他也没想到,认识这么多年他们有一天真的会打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大学是个春心萌动的时期,黎牧那丫长得唇红齿白的,很快就追到了舞蹈系系花。   谈恋爱是个耗费金钱的事,他是男生,出门总得他掏钱,他那生活费自己用都拮据,就少不了问黎末要钱。   弟弟学表演,周围都是会打扮的同学,他不懂事,总有些攀比心理,为了供他,黎末在学校找了好几份兼职,弟弟恋爱她是支持的,但她打工赚的钱已经力不从心了,无奈,只好拼了命地去干活。   他在学校,见过她穿着笨笨的玩偶服发传单被翻白眼,摔在地上起不来的样子。   见过她发快递,因为人太多,找货的速度慢被负责的人骂得狗血淋头,还只能低头弯腰,老实认错。   见过她在午饭时间趴在图书馆睡觉,旁边放着吃完的面包包装袋,他问她,怎么不去吃饭。   她的答案让人听了心酸。   她说,睡着就不会觉得饿了。   他心疼得说不出话,二话不说拉着她去了学校外面的餐馆,却碰见,黎牧和她女朋友点了丰盛的一桌菜,有说有笑地吃着,她看到了,立刻抓着他的衣袖跑到外面。   “他们聊得正开心,我就不去打扰了。”   他气得皱眉,对她大吼。   “你天天拼了命赚钱,他在外面这么潇洒,凭什么不进去,他们吃好的你凭什么只能看着!”   “黎末,你他妈不能这么惯着他!”   她低着头,沉默片刻后,声音低小而无力。   她说:“我只有一个弟弟。”   “他从小被病痛折磨,我想他现在可以过得开心一点。”   即使,是透支她自己的精力与快乐。   看到她恹恹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再说她,他抓着她的手腕,进了隔壁的一家店。   他点了很多菜,他看到她在看到一桌子菜时眼睛都亮了。   心里气恼又心疼。   这傻姑娘,到底是饿了多久了。   他让她开吃,她点头,停顿片刻,却是垂着眼眸对他认认真真地说:“路逍言,谢谢你。”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请你吃顿好的。”   他白她一眼,心里骂她蠢,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原本以为会平静地吃一顿饭,结果中途她电话响了。   餐馆比较吵,她开了免提,他也能听到。   那边,黎牧的女朋友在撒娇,不肯松口,硬是要黎牧送她一套新款化妆品,一千多。   黎牧只好硬着头皮给黎末打电话。   “姐,你那边怎么这么吵呀。”   “我在外面,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思雨想要我送她一套化妆品,姐,你现在有一千块钱吗?能先帮我给思雨买吗?”   她呆滞了几秒,那一瞬间,她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声轻微的叹气,她眼帘垂得更低,对那头答:“好,我去想办法。”   而对面听完全过程的他脸黑得不像样子,他指着她鼻子骂。   “黎末你逞什么强,你现在连饭都吃不起,怎么凑这一千”   “他自己找的女朋友,让他自己去负责!”   黎末沉默了一会,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自己会想办法。”   屁!她能想什么办法,想起他在学校里看到她可怜的样子,他的怒火就像在心里烧。   实在是忍不了,下一秒他冲出餐馆,去到隔壁,为她打抱不平。   他一脚踹翻了桌子,盘子掉了一地,黎牧的小女友在一边吓得花容失色。   他狠狠揪住黎牧的领子,眼神寒得很吓人,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你他妈天天剥削你姐有意思?”   “你看看你姐一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完,往前重重一推,黎牧狼狈地摔倒在地。   黎牧心里的火也被勾出来了,站起来,重重一拳挥过去。   “路逍言,你他妈是谁啊,凭什么管我和我姐的事!”   “凭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天天问姐姐要钱的小白脸!”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路逍言身高体壮些,一直占着上风,黎牧的脸逐渐被打得不像样了。   赶过来的黎末看到的就是弟弟被打得很惨的样子,心里又急又心疼,冲过去,使了蛮力把他们拉开,路逍言看到是她立刻收了拳头,她一时急昏头了,对着他猛地一推,于是咱路大少爷成功地绊到了刚才被他踹翻的凳子,华丽地摔倒在地上。   很好,无论小时候还是长大了,这女人总有本事干倒他。   黎末见他摔了,心里满是愧疚,但还是先把黎牧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他站起来,自嘲一笑,冷冷地看了黎末一眼。   “我是脑子有病才为你打抱不平。”   说完,擦擦嘴角的血迹,不带留恋地走了,留下一个还算潇洒的背影。   之后的几天,路少爷一直气郁心结,他觉得,自己快被那个女人气得英年早逝了。   好在第三天,被他损了一千遍的黎末终于来找他了。   黎末抱着一个便当盒,在艺术学院门口徘徊,远远的,她清楚地看到人群中的一头红毛,但心里怀着内疚与抱歉,不敢靠近。   他忍住心里的小雀跃,走向她,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死样子。   “怎么,今天是来为你弟讨说法的?”   她连忙摆手。   “不,我是来道歉的。”   “你帮我,我还误伤了你。”   她低着头,乖巧道歉的模样,看得他心里一软。   “哼,狗眼不识好人心。”   路少爷继续傲娇。   黎末看到他俊俏的脸庞上有着青青紫紫,嘴角还贴着创口贴,有些滑稽,心里越发歉疚了。   她水灵的眼睛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他听了瞪大眼睛,食指指着她的额头,有些炸毛。   “怎么不疼!你是不是女的啊,下手怎么这么重!”   说完,眼睛又偷瞄到她抱着的便当盒,故意问:“这是什么?”   她举起,大方地递给他,对他一笑,微微讨好。   “这是我在家里做的烧麦,特意送来赔礼道歉的。”   他瞥了一眼,嘴上说着“别以为这点小东西就能收买我。”身体却诚实地接过,紧紧抱在怀里。   那个样子,当时的黎末觉得很可爱。   他们坐在台阶上,黎末等他吃完把便当盒拿走,狼吞虎咽吃完的某人,身心都心满意足,却还故意扭过脸不看她,装作生气的样子。   “不够。”理所当然的语气。   “嗯?”黎末疑惑。   “你让我当众出糗,这些不足以让我原谅你。”   她无奈地笑,却是耐心地问:“那怎样才肯原谅呢?”   他瘪嘴,义正言辞地说道:“以后你给黎牧送的吃的,我也要,每次吃他的都跟要他的命一样,小气死了。”   河畔有风,吹拂青青柳叶,她见他有些幼稚的表情,笑了。   一叶轻轻落入湖面,她声音轻柔地传来:“好啊。”   年少一次冲动的争执,让长不大的黎牧开始懂事,也让她与他慢慢熟悉,彼此靠近。   少男少女的心思,好像逐渐变得明朗。 第14章 想你 爱你   大学里最难脱单的几个学院是哪几个?   非化学、物理、高分子莫属。   惨绝人寰的男女比,让这几个学院的男生幸福率大大降低。   为了改变学院男生哀鸿遍野的现状,这几个学院的学生会,贴心地联合举办了一场“试用情侣”的‘相亲活动’。   针对全校学生开放,报名者填写一份极为详细的调查表,根据你的兴趣爱好与性格特征,为你搭配你的试用情侣,你们在两个月的时间内要完成指定的任务,并拍照截屏记录,发送给负责人,获得爱心加分,最后累积分数最高的‘情侣’,可以获得价值999的高档足浴盆一台。   虽然奖品让人不忍直视,但报名的热情却是只增不减,毕竟,很多母胎单身者,他们为的不是奖品,他们想要的是脱单!   而我们迷妹无数的路男神,在一个惬意的午后躺在宿舍玩游戏,没想到,收到这样一条短信:亲爱的路逍言同学,我们很高兴地通知你,你已成功报名“试用情侣活动”,我们衷心地祝愿你在这两个月时间找到你心仪的伴侣…   他看到脸立刻变黑了,对着宿舍的几个人大吼:“你们他妈谁给老子报的”   “我找女朋友需要这东西?”   宿舍的老大笑得一脸谄媚地走过来,拿过他的手机,看到短信笑得更开心了。   “兄弟不是为你的幸福着想吗?”   路逍言呸了一声,他就知道是他们想整他,刚准备起身狠狠揍老大一顿,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又响了。   老大看了一眼新来的短信,眼睛顿时亮了,保命的办法有了!   他连忙把手机递给路逍言。   “小三儿,你看,他们给你匹配的女生是谁。”   只见又一条新的通知短信,他看了,眼中只有“黎末”两个字。   然后,他们就看见某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他躺回床上,望着手机上的短信,勾着嘴角,傻笑。   寝室的老二也立刻懂了,能让这祖宗高兴成这样的除了黎牧他姐还有谁,于是,他戳戳坐在旁边,刚帮他姐发完传单回来的黎牧,笑着问:“你姐也想谈恋爱?报名那个活动不怕被物院、gay分子那群饥渴的男人吃了?”   黎牧听了笑,一脸放心。   “我刚问了我姐,她是被室友推荐的,她只想要那个足浴盆。”   “而且,我姐在这方面很迟钝,哪有那么容易上套。”   老大看看黎牧,又看看还笑得春光满面的某人,叹气,傻弟弟,你姐怕是进了狼窝了。   于是,在那个冬天,黎末和路逍言的试用情侣活动正式开始。   黎末知道是他后,满意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是熟人就好办了,你要帮我拿下那个足浴盆哦!”   路逍言拍拍自己的胸脯,藏了眼底小小的狡黠,对她说:“没问题!”   他们每天要说早安晚安,这倒是能很自然地发出去,某天中午,她突然收到他发来的“我想你了”,于是黎小末懵逼了,给他发消息。   “这个也是任务中的一条吗?我怎么记得好像没有。”   某人面不改色地瞎编:“有啊,你收到了就要回‘我也想你’,知道吗?”   她疑惑地点头。   活动规定,情侣双方每周至少要陪对方上一次对方的课。   黎末上的医学专业课,他听得昏昏欲睡,选择趴在桌子上偷看她认真听课的侧脸,不一会,就沉沉入睡,好看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   她那时无奈地勾起嘴角,用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上,盯着他的脸看几秒,会心慌地收回眼神。   她没告诉他,他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会让她不自觉地走神。   她陪他上表演专业课,作为老师心目中资质过人的学生,他往往会被叫上台进行表演展示。   一次,老师让他和一个女同学演一段感情戏,要拥抱,要借位亲吻,他站在自己座位上,看看坐在旁边的黎末,表情纠结,迟迟不肯上台。   老师恼了。   “路逍言,你是对老师有意见吗?”   他摇头,无奈而笃定地说:“老师,我女朋友在这里,我怕她生气。”   老师听了哭笑不得,无奈只好放过她。   莫名其妙被点名的黎末反应过来,发现全教室都看着自己,认真对他解释:“路逍言,我们又不是真的,我不会介意的。”   某人被她气得翻白眼,扭过脸,不想理她。   艺院校草路逍言与临床校花黎末在一起的传言,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不知不觉,他们就这样慢慢渗透进彼此的生活。   他们会在一起吃饭,他不喜欢吃香菜,她会耐心地帮他挑完。   他们会约自习,知道她喜欢靠窗的位置,他会早早去图书馆占好最佳位置,她来了,就会看到一个红发少年笑容灿烂地对她招手。   她帮他完成结业论文,破天荒的,路逍言的论文拿了全班第一。   下了晚课,他兴致勃勃地拉她到艺术码头的长椅上,冬天,寒风刺骨,他把围巾围在她脖子上,把她的脸藏得严严实实。   自己抱着把木吉他,用冻僵的手,边弹边唱。   她戴着手套给他拍手打节拍,却拍不响,傻傻的样子惹得他想笑。   后来她知道了,那首他常唱给她听的歌,叫《慢慢喜欢你》。   他们一届的国防生就她一个女生,稀有物种,极为宝贵,班长约她看一场红色爱国片,同学都在起哄,她不好拒绝。   他知道了很生气,她拉他的衣袖,想让他消消气,他却顺势把她拉到怀里,抱得紧紧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在她耳边说:“以后看电影只许跟我一起。”   执拗而不容置喙的语气。   她懵了,呆呆地点头。   印象中,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   接近零度的冬天夜晚,国防生晚上依然有训练,她告诉他晚上不用再等她,送她回宿舍。   但走出体育场,却看到他站在路灯下,冷得不停跺脚,手上拿着他的围巾,自已的脸冻得和他那头红色的头发一样红。   看到她,他走过来,从围巾里取出捂了很久的一杯热奶茶,放在她手上,把围巾围在她脖子上,围得紧紧。   他说:“天气好冷啊,我送你回宿舍。”   他睫毛上有白色的小晶片,好像是打哈欠挤出的眼泪结了冰,目光却依旧灼灼地看着她。   奶茶被他捂得还有烫意,那一刻,她的心好像也被什么烫了一下,回去的路上,一直暖暖的。   两个月很快就要过去,最后两周,她突然告诉他,自己要去山区支教。   在校车站送行的时候,他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一脸委屈。   她踮脚揉揉他的头发,笑着对他说:“只有两周,很快就回来了。”   “两周。”他想到什么,叹气,眼中流动着忧伤,“两周过完就要结束了。”   他声音很低,她没有听清楚,问他说了什么。   他努力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摇头,对她说:“没什么,一路顺风。”   大巴车启动了,他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对着车里的她,挥手。   第一周,认为自己被她轻而易举地抛弃的某人,忍着除了早安晚安,没和她多聊一句话。   第一周的最后一天,收到她的消息。   她说:路逍言,我想你了。   他看到消息,高兴得在宿舍快要跳起来,突然想到她可能是想完成活动的任务,眼神又逐渐暗淡。   终究还是没忍住,他给她发了一句:我也想你。   他不知道,处事一向严谨的黎末,早已认真查看了活动要求,他又怎么可能糊弄她?   那句想你,是百分之百的真心啊。   后面的一周,路逍言实在忍不了,每天数着她回来的日子,却没想到,回来的前一天,学校收到消息,支教的山区发生大型山体滑坡,有三名同学不幸失踪了。   他打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那天他抓着黎牧问,有没有你姐姐的消息,他红着眼眶,跟要疯了一样。   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确切地告诉他,失踪的人里没有黎末。   支教的同学回来的那天,天空飘着小雪,他早早地站在校车站,肩上已落满了雪。   他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只想,等一个人回来。   车到了,支教的同学一个个下车,和自己的室友亲人相拥而泣。   他看着一个个人,找着他的姑娘。   终于,最后几个下车的女生中,他找到了她。   他刚想冲向她,却发现脚已经站麻了,一时间动弹不得。   而她,第一时间看到了他。   遇到滑坡时也处变不惊,平日里最淡漠坚强的姑娘,看到那个高高的,发间身上沾满了雪的人,突然就红了眼,哭了。   她丢下行李,不顾一切冲向他,扑进他怀里。   他说不出话来,平复几秒后,紧紧抱住她,声音沙哑哽咽。   他说:“黎小末,你终于回来了。”   那天,他帮她提着行李送她到围合门口,她刚准备说再见,他却拉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黎小末,我有话对你说。”他眼神微微闪躲,语气有些不自在,身侧的拳头紧握着,有些紧张。   “嗯。”她面对着他,耐心地听。   终于,他鼓起勇气,拉她的手紧了紧。   “黎小末,我不管什么活动,这两个月你是我女朋友!我不会放开了,以后你也要是!”   声音很大,带着慌张。   说完,他偷偷瞟了她几眼,紧张地看她的反应。   黎末故意挑眉,反问他:“所以,路逍言,你是在表白吗?”   他被问得有些慌了神,终究还是抛了面子,义正言辞地承认了:“对!所以你答应吗?你要想清楚了,我这么好的人,你要是不答应…”   那句‘你一定会后悔的’还没说出口,只见她笑弯了眉眼,打断了他。   “路逍言,你知道我们下山时突然遇到山体滑坡,差点被冲走丧命时我在想什么吗?”   他摇头,开始认真听她说。   “我在想,我妈妈腿脚一直不好,我想送她的那个足浴盆怕是送不了了。”   “我不能让我爸看到我穿上军装的那天,我也看不到阿牧变成大明星的样子。”   说到这里,她微微笑了。   “还有,你那么喜欢吃我做的东西,我都没有机会再给你做一次了。”   “我在想,在天堂,会不会有人在寒风里等我,给我送东西。”   “我想听你唱的歌了,我又应该找谁去。”   说到这里,她眼底染上调皮的笑意,踮脚,主动亲了亲他的脸颊。   “现在我回来了,路逍言,你说你能不能帮我实现后面三个愿望啊?”   突然被她亲的路逍言懵了,反应过来后,眼睛亮亮的,视线不离她分毫,然后笑得像个傻子。   他激动地按住她的肩膀,低头,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黎小末,你是答应了吗?”   她望着他,神情款款,弯了嘴角,笑了,眉间的愉悦融了寒冬的冰雪。   在他满含期待的目光中,她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低头吻住了她,像个毛头小子,毫无章法地乱吻乱啃,不时咬疼了她,她也不恼,随着他的气息,浅浅地回应他。   两人在雪中,美成了一幅画。   一天后,他们去参加活动总结,成功地成为十对成真的情侣中的一对,黎末也成功地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足浴盆。   两人走在街道上,路逍言一手牵着黎末,一手抱着那个足浴盆,脸色很难看。   黎末看着他黑着的脸,笑了。   “你笑什么?你不知道很多杂志请我去当模特吗?现在跟你走在街上,抱着个足浴盆,真毁我形象。”   黎末笑。   “我是高兴,绝对没有嘲笑你,我只是觉得参加个活动,得了个足浴盆,还得了个男朋友,真的很赚。”   路少爷听这话不高兴了。   “好啊,黎末!你竟然那我跟足浴盆相提并论!在你心里是不是这个足浴盆比我重要!”   黎末笑着挽住他的手,安抚炸毛的某人,轻声对他说:“怎么会?你才是最大的奖品。”   好像,他们之间的美好,就是这样,慢慢开始。 第15章 领证   当黎末把他们相知相识的故事给徐青青讲完,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她望着夜空中的一轮圆月,笑了。   没想到,这些事情,她都事无巨细地记得。   或许,她根本就没让自己忘记过。   徐青青听完,叹了口气。   “我跟你做同事好几年了,追你的人不下五个吧?军区高官、将领都有,还有那个年年都会去山区看你的小温总,人家对你真是一往情深啊,你都没正眼看过人家,我那时还觉得你太过清高。”   “现在看来,你不是清高,你只是太过固执,你心里认定一个人,就不会再给别人任何机会。”   “从前你愿意和他在一起,现在愿意为了孩子嫁给他,如果换一个人,我不敢保证会是这样好的结果,说不定你就选择鱼死网破了。”   “所以,傻姑娘,既然很早就认定了他,就跟他好好过日子吧,虽然他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听你说的,他一直对你很好,我就放心了。”   “所以…黎末同学,一定要幸福哦!”   “还有!我们军区解放军同志们的喜糖可不能少。”   她笑着答应了,挂断电话,感慨徐青青那个女人自己也没几段感情经历,在她面前总像个情圣一样。   她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的确有道理。   从小到大,除了黎牧,他是唯一一个总是出现到她身边的男人。   她轻轻摸摸自己的肚子,还没有隆起,但里面真真实实有一个小生命,想到这个,她眉眼带了笑意,极致的温柔。   那时候,院里互相看不顺眼的男孩与女孩,高中穿着校服默默保护她的少年还有迟钝的少女,大学一起牵手、拥抱、亲吻的人儿,他们一定没想到,现在他们会成家,还共同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有些事情是她心里的裂缝,不能忘记,就像徐青青问她他们当时是怎样分手时她依旧说不出口。   但是,她知道人不能攥着过去耿耿于怀,至少,现在这样幸福安定的生活,她不想去打破。   回到房间,看到他像个调皮的孩子,踹了被子,光着肚子睡在外面,她无奈,轻轻躺在他身侧,耐心替他盖好被子。   躺下时,身侧的人突然一个翻身,长臂揽住她的肩膀,紧紧抱住她,四肢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   他抱得很紧,她挣不开,只好借势把头埋在他怀里。   他的怀抱很暖,虽然是明星,他也不喜欢喷那些浓郁的香水,依旧是他少年时钟爱的那款牛奶沐浴露,在他怀里,她能闻到淡淡的牛奶香味。   这么想,他其实是个很单纯念旧的人。   他熟睡着,她很轻地活动了下僵直的手臂,却感受到他换了个姿势继续抱着她,把下巴抵在她头上。   然后,就听见他说。   “黎小末,你终于回来了。”   她连忙抬头,发现他依旧紧闭着双眼,原来是梦话。   所以,梦里也有她吗?嗯,她挺感动的。   她勾起唇角,仰起头,轻轻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   “路逍言,我一直都在呀。”   路逍言,你是不是也觉得,现在,很幸福呢?   第二天早上,出门时,她把包递给他,嘱咐他开车注意安全,他走过来,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黎小末,等我回来。”   满眼都是她,满目温柔。   她笑着点头,默默目送他离开。   路大明星今天又要拍戏,是一部热销青春小说改编的偶像剧,跟他搭戏的女主角是个新人,也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关系一跃成了这部大IP的女主角,反正现在是他们公司力捧的小花,以初恋脸著称,一直在走清纯人设。   戏没演几部,网上倒有不少颜粉。   好像是叫什么烟然,他也不怎么关心,比起她本人他了解更多的可能是她演的角色。   今天他们第一次见面,焱哥热情地跟他介绍:“这是咱公司的新人盛烟然,阿言,这也算你的同门师妹,以后多多照顾啊。”   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对方则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   为了尽快培养他们的默契,导演决定第一天就拍一场比较细腻的感情戏磨合一下,有拥抱有牵手,他没什么意见,盛烟然红着脸,偷看了他一眼,低着头喃喃:“阿言哥一直是我的偶像,第一场戏就这么亲近,我怕自己发挥不好,还请阿言哥多多担待。”   他淡淡地回:“开始演戏就不用想其他的,投入就好。”   她点头,撩拨了下自己披散的长发,一股浓重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他有些嫌弃地皱了眉头,不是清纯女神吗?喷那么多香水是想熏死谁?   正式开始演的时候,路逍言才是真的要崩溃了。   他有点怀疑自家公司是签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虽然在他心中,也不算好看,太过标准化的五官,化着妆,怎么看也没他的黎末清淡自然。(理解某人的唯心主义)   简单的一个拥抱,她在他怀里要带着些伤感,挤出几滴眼泪,可她硬是哭不出来,脸上还带着红晕,哪是伤感的样子,活活是发春的模样。   自己到底也是从新人开始的,又是同门,他难得忍着脾气,好声好气地引导她,终于,在抱了不下十次后,这场戏总算过了。   盛烟然抓着他的衣袖,一脸抱歉地对他道谢,他毫不犹豫地扯开,说了句不谢,转身就走了。   而她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换了脸色,勾起一个胜利者的笑容,昂首挺胸地去补妆了。   在旁边看到老大被这女人一直抱着的时颜,心里忿忿不平。   这女的分明是趁机揩油啊,心机女!亏得老大对那女人嗤之以鼻,老大是小末的!两人宝宝都有了,好吧?   想起这个时颜就郁闷,老大什么时候才能公开啊,这样就不会有其他女人虎视眈眈了。   而拍完戏的路逍言,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看到黎末发过来的两条信息,眼睛都亮了。   【呆瓜黎小末:路逍言,爷爷打电话过来说报告批下来了,我们可以去民政局领结婚证了。】   【呆瓜黎小末:好像要拍照,你有时间吗?没时间明天去也行。】   他们可以领证了!马上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了,他抑制住心头的狂喜,立刻回复她,让她在家楼下等他,他接她去民政局。   肖焱看到他笑得一脸春光灿烂地离开,疑惑地戳了戳旁边的时颜:“这小子最近是吃了兴奋剂了吗?”   时颜抑制住自己勾起的嘴角,心想一定是小末发来的消息。   “可能,是遇到让自己感到很幸福快乐的事了吧!”   说真的,老大作为娱乐圈顶级男神,身披万千星光,这几年,他却从来没有像这几天这样灿烂纯粹地笑过。   或许,没有那一个人,即使万千星光,也会黯淡吧。   肖焱听了白了她一眼。   “你这丫头最近也吃错药了。”   ***   成功在自家楼下接到黎末,路逍言满心欢喜,看看坐在自己旁边穿着素雅的黎末,暗自觉得还是他的黎小末好看。   他凑过去贴心地帮她系安全带,黎末却意外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水味,也不知道是从哪沾的,那个味道让她有股反胃感。   她捂着嘴巴,干呕了两下。   看她又不舒服,他急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一靠近味道就更浓,她就更加想吐,没办法,只好用手抵着他的胸膛,阻挡他靠近。   路大少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一脸委屈。   “怎么了呀?”   黎末平复之后,无奈地跟他解释:“没什么,只是你身上的香水味让我突然有反胃感。”   反应过来的某人,赶紧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果然沾了那个女人的香水味。   他马上紧张地望着黎末,大大的手掌包着她的小手。   “你没生气吧?我不知道我身上有味道。”   她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笑着摇头。   “我没生气,你每天要去各种场合参加活动,我可以理解。”   她说的都是真话,虽然香水味道让她难受,但她还是相信他,她知道,他看似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实际上心里很有担当和责任心。   没想到他还是皱着眉头,扣住她的肩膀,有些委屈又执拗地对她:“黎小末,我结婚了,要当爸爸了,所以断然不会跟别的女人扯上关系,以前不会现在不可能。”   “但是,我找到你之前公司给我接的一些戏我已经签了合同,今天有个不会演戏的女人,一场戏抱了十次才演好。”   说到这里,他还委屈地看了黎末一眼,惹得黎末想笑。   “我以后会尽量避免跟别的女人亲密接触,如果迫不得已,我都会跟你说的。”   “所以,黎小末,你不要胡思乱想。”   听完,她笑了,轻轻抱住他。   “路逍言,我尊重你的职业,我也相信你。”   “你愿意认真跟我解释,我很感动。”   记得上次爷爷谈话时对她说过,他的父母在他很小时候离世,对他一直是个很大的伤害,所以他顽劣、任性,其实是为了得到更多人的关注,他渴望得到别人的关爱。   他心里,其实很渴望有自己的一个家,很渴望,满满的安全感。   所以在他们领证前,在车里,她深深望着他的眼睛,对他说:“路逍言,我们马上要有一个家了,有宝宝,有我有你,我不会轻易离开你。”   本来想哄老婆莫名其妙被老婆哄的某人,心里已经美得说不出话来,这也导致了在拍结婚证上的照片时,被摄像师夸笑得特别喜庆。   黎末听了,噗呲一声笑出来,摄影师捕捉这一刻,画面定格,两人脸上的笑容都如花般灿烂。   他拉着她,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拿起证件,看上面的照片。   两人都是露出八颗牙齿的大大的笑容,眼底有光,分外和谐登对。   他小心地用指腹轻轻摩挲照片,看看照片,又看看黎末,笑了。   “黎小末,你今天真好看。”   黎末见他不分场合地说这话,红了脸,只好回:“嗯,你今天也好看。”   当值的工作人员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瞥了他们一眼,毫不客气地把证件抢过来。   “不得了了哇,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甜齁齁的呀,老了老了。”   周围的其他工作人员听了都笑,笑得黎末还不好意思了。   路逍言皱着眉头问:“阿姨,你抢我证件干嘛?”   阿姨白了他一眼。   “猴急什么,章还没盖呢!”   “哦。”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耐心等候。   终于,一切弄好之后,阿姨把证件分别放在他们手上,又看了他们一眼,眼里含着笑意。   “一个是军人,一个是明星,你们这组合有点奇怪啊。”   “但是啊,你们是我见过最养眼最有夫妻相的小夫妻。”   听了这话,她与他相视而笑。   手续办完后,旁边有工作人员问他要签名,他很爽快地答应了,看到刚才给他们盖章的阿姨一直看着他们,笑着问:“阿姨,我们合张影吧。”   阿姨笑着摆手。   “不用了,只希望你们记住,婚姻不易,一定要幸福。”   他望着那边低着头认真看着自己的小红本的黎末,笑了,对着阿姨坚定地点头。   “放心,一定会的。” 第16章 暴露   领完证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烈日正盛,他牵着她的手,走在街道上,时不时扭过头偷看她一眼,然后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黎末拉拉他的手,无奈地问:“路逍言,我脸上是有东西吗?”   他笑着摇头。   “我只是觉得做梦一样,看看你,才觉得真实。”   黎末望着他笑得像孩子一样的脸,心里渐渐变得柔软,慢慢的,微微松开了手,与他十指相扣。   “黎小末,你还记得我们毕业的时候在青春广场上的那个留言墙吗?”   她点头,那时候他们穿着学士服,在大学即将画上句号时,写下对未来最美好的祝愿。   “你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   她摇头,她记得那时候他仗着身高优势故意写在很高的地方,她根本看不到。   “我写的是,以后我一定要把黎小末拐回家。”   “然后…我做到了。”   他握她的手紧了紧,笑容干净明亮。   黎末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一下,暖暖的。   那时候的黎末以为,他的愿望是要成为大明星,或是其他重大而深刻的目标,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他未来的希望,只有她。   何其有幸,你见证了我的儿时无知,经过了我的少年懵懂,然后,我们长大了,我为你穿上嫁衣,嫁为人妻。   只想起一句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条街道,来到了繁华的购物街。   黎末无意瞥了眼橱窗,看到一家母婴专卖店一套可爱的婴儿连体衣,长颈鹿的样子,她脑子不由浮现出他们白白嫩嫩的宝宝,穿着连体衣在地上笨笨爬着的样子。   一瞬间,心都化了。   看到她眼中的光亮,他笑着牵着她走进了那家母婴专卖店。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了疯狂地挑选购物之旅。   相比与黎末会在导购员的推荐下,各种款式,男孩女孩的小衣服,小鞋子都会看看,某人一意孤行地只看那些粉粉嫩嫩,可爱的女宝宝的衣服。   黎末远远地看他手上挑了一堆,豪气地对导购员小姐说:“包起来,这些都买了。”   黎末欲哭无泪,连忙过去阻止他。   “还不知道性别呢,你怎么就认定是女孩了。”   某人傲娇地说:“才不要臭小子,我就喜欢长得像你的小姑娘。”   周围的人听了都笑,调侃他们感情真好,黎末也无奈地笑着,拉拉他的手,哄孩子一样跟他说:“如果是个小男孩,长得和你一样,大大的眼睛,卷卷的睫毛,像迷你版的你,我也会很喜欢的。”   听到这话,某人脸上有片刻不自然的羞赧。   “而且,小孩子长得很快,衣服不能买太多,会浪费的。”   路逍言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放下了自己挑的一堆女宝宝的衣服,和她一起男女各挑了几套,准备去结账了。   导购小姐姐看着他们俩,笑得一脸的亲切。   “先生太太,你们是我见过颜值最高的一对准爸爸准妈妈哦!”   黎末不用说,在部队待得时间较长,气质自然是出众的。   而他,大大的墨镜戴着,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依旧阻挡不了他帅气逼人。   “谢谢。”黎末礼貌地回。   导购小姐姐趁机热情地把他们引到店门口摆的一套三人亲子家居服前,为他们介绍。   “这是我们新到的新款,爸爸妈妈宝宝都有的一套亲子家居服,小奶牛的样式,男宝宝女宝宝一岁左右都可以穿,你们穿上一定特别好看。”   黎末摸摸衣服的布料,软软的珊瑚绒,黑白斑点的奶牛图案,可爱到心眼里去了。   “好可爱啊。”   路逍言想象自己穿上的样子,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好幼稚。”   但是,一低头,看到她眼睛亮晶晶的,爱不释手的样子,瞬间就妥协了。   “麻烦给我们包起来吧。”   几分钟后,两人买完东西,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他们手牵着手,背影,像世上每对平凡夫妻一样幸福。   刚从公司处理完一堆事的肖焱,身心俱疲,开着车准备先送时颜回去,自己再回家美美地睡一觉。   没想到,等红绿灯的时候,往旁边人行道上一瞥,竟然看到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身影。   他激动地扯了扯旁边昏昏欲睡的时颜。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路逍言。”   时颜懵了,瞥了一眼,心想大概是完了。   她只能强装镇定,回他:“不…不是吧,焱哥你看错了,老大现在这时候应该在家睡觉啊。”   偏偏老大还侧过脸,附在小末耳边说了什么,侧脸就暴露在他们眼前,他们每天一起工作,熟的人一看就认出来了。   肖焱顿时暴跳如雷。   “屁!老子带出来的人,变成灰我也认识!”   “我说这小子最近怎么这么不正常,原来是偷偷摸摸谈恋爱了。”   时颜心里抖三抖,老大和小末,可不止谈恋爱这么简单。   为了老大和小末的幸福,她只好换了笑脸,软声软语地安抚要气炸的焱哥。   “那个…焱哥,你别生气了,今天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好好问问老大,我相信老大会跟你解释的。”   肖焱愤愤地摇上车窗,抱怨了句:“现在的小屁孩,怎么这么不省心!”   晚上,黎末穿着买的奶牛家居服,站在洗漱台刷牙。   厕所的门开了,他走出来,意外地,也穿着那件被他嫌弃的奶牛装。   一米八几的男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的毛茸茸的一身,有些不忍直视。   他皱眉,嫌弃的语气。   “真幼稚。”   黎末看到他,笑了,踮脚,把粘着牛角的帽子戴在他头上。   “大奶牛。”   她望着他的眼睛笑着说。   他心里一软,弯腰,轻轻吻了下她的眼睛,然后把帽子扣她头上,调皮地笑。   “小奶牛。”   说完捏了捏她的脸颊。   她抓着他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腹,然后弯了眉眼,温柔地笑了。   “还有小小奶牛。”   那天,各路粉丝破天荒地看到自家男神更了一条微博,她们一直以为,他已经忘了密码。   @路逍言:今天,很幸福,很满足。   然后,配了一张自己穿着奶牛装的自拍。   粉丝炸了,男神什么时候喜欢走这种可爱风了?   男神可爱,我们也要可爱啊!   微博评论炸了,纷纷猜测男神遇上什么高兴的事了,某宝上的同款家居服买断了。   他也没有去看微博底下的评论,抱着身侧已沉沉入睡的人,慢慢进入梦乡。   而刷到自家艺人这条微博的肖焱,脸气成了铁青色。   幸福是吧?明天你不给我好好解释,老子让你幸福不起来!   ***   第二天清早,因为路逍言这破事失眠了一晚上的尽职经纪人肖焱,洗漱完就往他家里去了。   敲门,听到里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   他心里冷哼一口气,这小子果然在家!   打开门,看到自家经纪人一脸愤怒地站在门口,他吓了一跳,随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肖焱看着他穿着一身奶牛装,觉得有些辣眼,推开了他,毫不客气地走进去。   “焱哥,你干嘛啊?”   强闯民宅?   他挡在他前面,肖焱愤恨地看了他一眼,推了他一把。   “你丫有没有事瞒着我?”   他话音刚落下,就看见厨房走出一道倩丽的身影,穿着和某人同款的家居服。   敢情,还同居了?   敢情,在家还穿情侣服?   “路逍言,吃早饭了。”   她出来是准备叫他的,没想到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   察觉到她的疑惑,他抑制心里的不爽,为她介绍:“这是我的经纪人,肖焱。”   随后,又为他介绍:“这是黎末。”   黎末听了,她何其聪慧,一下就猜到了他为何而来。   肖焱看着她,穿着家居服,长发随性地盘着,素面朝天,清清淡淡却有种素雅的美,让人再看惊艳。   心里感慨这姑娘气质不俗,也惊讶路逍言那妖艳贱货竟然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他探究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也没有紧张与拘谨,大大方方地对他回以礼貌的笑容。   “你好。”   跟他打完招呼,她认认真真开始摆放餐具,路逍言早已迫不及待地坐过去,手撑着下巴,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十足的撒娇。   “我饿了。”   她笑。   “已经做好了。”说完,柔和的眼神转向门口的他,十分亲切地说:“一起来吃点吧。”   肖焱不好意思地摆手,他看着餐桌上两人,画面太过和谐,竟让他为自己擅自闯入感到罪恶。   “吃点吧,有什么话边吃边聊。”   听了这话,自己闻到那桌上食物诱人的香味肚子快要叫了,也就不再拒绝,坐在了路逍言边上,看到她已细心为自己摆好餐具,对这姑娘多了几分好感。   路逍言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我老婆做的饭一般人我还不愿意他吃,看在焱哥的面子上,好好享用吧!”   肖焱听到这话白了他一眼,下一秒反应过来,吓得五官都扭曲了。   “你…你说什么?老婆?不是真的吧?”   路逍言笑得一脸得意地从酒柜的盒子里宝贝地掏出两张结婚证,放在他面前。   “当然是真的,货真价实。”   肖焱一口老血要喷出来,本来以为这小子只是谈个恋爱,没想到婚都结了。   他怎么跟公司交代?怎么跟广大粉丝交代?   他觉得自己要被气出心脏病了。   他正准备指着鼻子好好骂他一顿,她从厨房出来了,端着一小碗汤,香味勾得人口水都要出来了。   路逍言眼疾手快地要拿过来,她皱眉,半是埋怨半是无奈的语气:“客人优先,厨房有,你自己去盛吧。”   他委屈巴巴地看了她一眼,却是老老实实自己进厨房了。   肖焱又看呆了,什么时候见过着纨绔子弟这么听话过?   心里却对黎末暗自刮目相看,能降服这小霸王,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看来他得悠着点。 第17章 偶遇   后来,路逍言身边的工作人员还有新人都会好奇地问:焱哥那个凶残独断的经纪人怎么放过了一声招呼不打就结婚生子的他的?   路逍言大笑,一脸自豪地说:“我老婆一顿饭把他收买了。”   这段对话传到肖焱耳中,他捂脸,一脸痛苦。   别提了,都是黑历史。   那天,在饭桌上,黎末对他客客气气的,他也不好一来就质问路逍言,自己又饿得不行,只得先拿起筷子吃东西。   吃了个包子,喝了口汤,他整个人有点飘飘欲仙,味道实在是太好了。   他忍不住眯着眼回味。   “黎小姐手艺真好。”他情不自禁地夸赞。   黎末笑着答谢。   他瞥了对面的她一眼,清秀的五官竟然有一种熟悉感,他努力回想,总算想起来了。   “那次慈善晚会的红毯,黎小姐是不是也在!”   那时候他觉得这样高级脸的艺人难寻,还准备去了解一下,签到自己公司,没想到自己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出来。   “嗯。”黎末缓缓转动碗中的黑米粥,浅笑着点头。   “那…黎小姐也是艺人?”问这句话时,肖焱的神情是警惕的,娱乐圈的水很深,路逍言现在又势头正好,他不得不担心那傻小子是被人利用,当作上位的跳板。   黎末听了这句话,缓缓抬头,静静看着他,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手上转动粥的动作停了停。   她的眼神平和没有恶意,他却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气场。   “不是,我不是圈里的人,所以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她明明看着他笑,他却心里陡升寒意。   “黎牧是我弟弟,上次是紧急情况,我被拉去滥竽充数的。”   听到这里,他看了路逍言一眼,心里有些疑惑,解开了。   “黎小姐,作为路逍言的经纪人,我必须要为他以后的发展负责,如果他结婚的消息公布出去了,会对他的形象造成极大的影响。”   现如今因为一个黑料跌落神坛的小鲜肉多了去了,粉丝,往往苛刻地要求她们的偶像完美无比,一点瑕疵,或许瞬间粉转黑。   “焱哥,我们婚也结了,孩子也有了,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怎么说你也拆散不了了。”路逍言淡定地说道。   好吧,刚接受他结婚的消息,再来个孩子的重磅,他承受能力已经提升很多了。   但还是忍不住咽着一口气,狠狠白了他一眼。   “那你想怎么办?退出娱乐圈?我告诉你路逍言,你别以为现在很多人把你众星捧月你就心里自夸自大了,娱乐圈的小鲜肉多了去了,到时候一个浪把你拍下去,你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没忍住对他大吼,路逍言听了脸色不太好,看了眼黎末,忍着没爆发出来。   “焱哥,东西还合胃口吗?”   在这时,她的声音再次响起,礼貌地询问,打破沉寂,他瞬间不好意思再黑着脸了,吞吐地说:“合胃口,好吃,好吃。”   她笑,继续说道。   “我跟阿言的职业,生活环境都大相径庭,我不想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我跟他在一起,只是单纯想过安稳的生活,所以,我们跟公司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不想曝光,公司既然知道了,我们也希望公司能帮助我们。”   “我知道,娱乐圈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但是,我没记错的话,阿言现在是贵公司最红的艺人吧?贵公司从一个不知名的三流演艺公司到现在的小有名气,其中一定少不了他的影响。贵公司正在发展阶段,真的有自信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像他一样全面又努力的新人?”   说道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了路逍言,又看了他一眼,目光从些微的冷厉转为柔和。   “焱哥,我记得我们刚毕业的时候,他跟我说他签了一家不太大的公司,但他有一个工作认真,肯为了他的资源拼了命去争取,像个大哥哥一样引导他照顾他的好经纪人。”   “我那时说,这样很好,我相信你们这样努力一定会成功的。”   “你们也真的做到了,一个现在是娱乐圈的顶级偶像,一个是享有盛名的金牌经纪人,这样好的结果,是你们两个共同努力的结果。”   “我也知道,你们是相互扶持的搭档和同伴,我也不希望因为我们的私生活而影响你们的关系,毕竟,你们还有更多的荣誉需要一起去努力。”   听她说完,路逍言呆了片刻,从来不知道,他的呆瓜黎小末可以这样伶牙俐齿,说得他都感动了。   然而,黎末只是日常护短而已,不论是小时候对黎牧,还是现在对他,她护起短来就是小怪兽变身。   路逍言反应过来后,很聪明地眨眨大眼睛,拉住肖焱的手臂,扮可怜。   “焱哥,你真的忍心抛下我吗?”   他嫌弃地甩开他的手,看了眼一直含着笑意望着他俩的黎末,叹气。   路逍言这老婆,找得真是不简单。   一番话,软硬并施,说得他心里感动得快哭了。   这样聪慧的姑娘,他挺欣赏她的,有她在身边引导这傻小子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罢了罢了,被剥削这么久他也习惯了,继续帮这丫收拾烂摊子吧。   那天,路逍言特殷勤地送自家经纪人回去,在车里,他又提了点小小的要求:“焱哥,以后能少帮我接一些亲密戏很多的剧吗?”   他狠狠瞪他一眼。   “这样的剧才能吸引流量啊!还有,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眼神中带着恳求。   “我老婆现在怀着孕,我不想她看到心情不好。”   即使黎小末从来都是笑着说没关系,但他不信她心里一点在乎都没有,刚才那样护着他,说明她还是很在乎他的。   肖焱深深看了他一眼,自己点了根烟,把烟盒递给他。   “来根?”   他勾唇一笑,推了回来。   “答应了她要戒烟,不能食言,她闻到我身上的烟草味会不舒服。”   肖焱挑眉,嘲笑道:“这么怕老婆?”   “不是怕老婆,是爱老婆。”   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幸福的傻笑。   肖焱也算是从这小子刚毕业就跟在他身边的人,他工作拼命,认真,甚至有段时间什么广告活动都接,只为了多在镜头前露脸,问他也什么都不说,私生活一直是一片空白,圈里倒追他的人不少,他往往毫不留情地直接拒绝。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那样满足的笑容。   是啊,家里有那样好的姑娘温柔以待,怎么会不幸福?   “所以,她就是你等的人?”   “所以,她就是你这些年拒绝任何绯闻炒作的原因?”   身侧地人望着远方,缓缓勾起嘴角,算是默认了。   突然想到什么,他又问他:“这几年你经常让一些资源给黎牧,大IP也会推荐他进组,是因为他是她弟?”   没有路逍言这几年的暗中提携,黎牧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三线,怎么可能这么快小有名气。   说到这里,他微微低头,额间的刘海挡住他眼底骤变的黯淡。   他声音低沉。   “不,是我欠他的。”   ***   日子像指缝里抓不住的阳光,日升日落间,悄然流逝。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又到了黎末要去产检的日子。   之前那件事公司以扣除一部剧三分之一的片酬为惩罚,这个结果双方还都算满意,跟在路逍言身边的人也都知道了混世魔王娶了个军人小姐姐,还要当爸爸了,整个人每天跟打了鸡血一样。   这不,一期综艺节目录完,他急匆匆地就要走了。   “你干嘛去啊?”肖焱没好气地问他。   “我老婆今天孕检,我要去陪她。”某人眉开眼笑。   “切,人家小黎去孕检,你个大男人跟过去干嘛。”   “焱哥,这你就不懂了,我要陪伴宝宝每一个重要的时刻,让他能尽快记住我。”   说完,兴冲冲地拿着车钥匙加快脚步走了。   肖焱在后面大喊:“祖宗,伪装好点啊!别被认出来了。”   时颜看着老大跟焱哥斗嘴的样子,怀里抱着老大让她买的一系列《怎样当一个好爸爸?》、《孕妇注意的100件小事》…等书,笑了。   到了医院,发现今天来做孕检的人很多,等候区挤满了人。   路逍言紧紧攥着她的手,用身体给她阻挡人流,眼睛不时寻找着,终于在角落找到一个空座。   他让她坐下,耐心地把她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对她说:“黎小末,你坐在这里等我,我去帮你买瓶水。”   她点头,看着为了不被认出来的他,大热天还穿着件卫衣,戴着口罩和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脸上冒出许多汗珠,有些心疼。   “天气热,你早点回来。”   他笑着对她点头。   等待的时候,她无聊地想要刷刷微博,首页的第一个视频就是他演的角色的剪辑。   她笑着点开,看到他演坚忍帅气的卧底警察,演威风凛凛的皇城大将军…各种各样的角色,他都能栩栩如生地演绎。   心中流淌过小小的骄傲,他果然,天生是要吃这口饭的人。   视频的后面一段是他演的各种吻戏的合集。   她感叹粉丝的细心,竟然把他和女演员各种亲吻的画面放大了。   于是乎,我们的路太太,就看到各种唇齿的贴合交融缠绕,看得人有些口干舌燥。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完心里有些堵。   准确来说,那画面挺碍眼的。   她看了眼评论,点赞最多的一条是:哇!我们男神的吻技真好,跟他搭戏的女演员也很会演吻戏啊,两人一定很享受吧。   这条评论,嗯,更加碍眼。   黎末莫名有些郁闷,关了手机,想发会呆调整情绪,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黎末?”不太确定的语气。   她转身,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笑容明丽,妆容精致,穿着华贵。   “温葇。”她淡淡地叫了她一声,算是回应。   眼前的人,就是在她面前永远骄傲得像个小公主的温葇。   几年不见,早已嫁入豪门的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红唇烈焰,妩媚动人。   她走过来,很亲切地拉住她的手。   “黎末,好久不见呀,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也要来做孕检吗?”   她笑容灿烂,眼里的骄傲与鄙夷却是不减,一句话,看似关心,实则引来周围人的侧目,这里大多是家人陪同的准妈妈,而她却孤身一人。   她是要陷她于尴尬的境地。   她无所谓地笑笑,温葇的伎俩,她从小算是见惯了,毫不在意地回击:“你呢?也怀孕了?”   见黎末这样大方地承认,温葇笑得很得意。   “是啊,孩子他爸要出差,今天我哥来陪我做检查,他去拿报告了。”   而后,又迫不及待地问:“黎末,你丈夫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黎末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冷冷扫了她一眼,一脸的浓妆,高度不减的高跟鞋,她笑着说:“你这打扮不像是要当妈妈的人。”   “化妆品对婴儿有伤害,这段时间还是少用吧。”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人无法反驳。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开始对她指指点点,温葇气得脸都青了,想让她出糗没想到自己反成了活靶子,黎末这女人,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   黎末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坐下,不想再理她。   她依旧是那个骄傲的温家公主,而她,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忍耐受欺负的小女孩了。   坐下的瞬间,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她。   她转头,一道灼灼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她微微皱了眉头,是温浔。   “末末。”后者温柔到极致的嗓音叫了她一声,温润的脸上满满都是惊喜。   “什么时候回来的?身体不舒服吗?怎么来医院了?”   依旧是那副邻家大哥哥的模样,谦和温柔,对她十足的耐心。   她不想拉拉扯扯,想扯开,他却不放。   她皱眉。   “温浔,你先放开我。”   在旁边看到自家哥哥看到那女人十足欢喜的模样,温葇心里越发不爽。   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温浔不好意思地准备放开,没想到,黎末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人,狠狠地把他的手扯开。   “你拉着我老婆的手干什么?!” 第18章 吃醋   路逍言竖起全身的防备, 冷冷看着温浔,眼底,有很深的敌意。   “阿言,你刚才说什么?”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温浔,一脸难以置信。   路逍言不屑地对他笑, 带着嘲讽。   他拉起黎末的手, 一对对戒, 明晃晃地亮在他们眼前。   “黎末是我老婆, 我们结婚了。”   话音一落, 温浔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温葇看着路逍言的脸, 心一沉,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难以消化这个事实。   为什么,到头来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温浔忍着眼底的悲伤,上前一步,想靠近点跟她说话,他立刻挡在她身前, 绝对的戒备。   温浔淡淡瞥了他一眼, 视线却是落在黎末身上,深深的,一刻也不离地望着她。   “末末, 你为何要重蹈覆辙。”   黎末沉默, 路逍言却是二话不说地拉她穿过人群, 远离那个是非之地。   温葇看着匆匆离去的一高一矮的两个背影,眼里隐藏的恨意逐渐显露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黎末总能抢走她最想要的?   而温浔,隐了方才只对她的温润如玉,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离去,整个人,沉寂孤冷。   在一个人少的角落,路逍言放开了她,眼神难得带着怒气,还有,一丝不被察觉的慌乱。   “黎小末,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黎末神情淡淡,说真的,她不喜欢他这样质问她。   但她知道他是太在乎她才会失控,只好耐心解释。   “只是偶遇,他们上来打招呼,我不好拒绝。”   说完她拉着他的一只手,继续说道:“说真的,我觉得我们认识这么久,刚才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不太礼貌。”   他凝眉,眼中的戾气消减了些,下一秒,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黎小末,以后不要再和他见面了。”   “他很坏,他是个伪君子。”   “黎小末,答应我好吗?”   片刻的呆滞后,虽然不懂他为何如此反常,但在他急促的呼吸声中,她还是缓缓点头。   ***   终于轮到黎末做检查了,他们走进医生办公室,她惊喜地发现竟然又是上次的温医生接诊。   明眸看到她,也是惊讶,再看到这次她不再是一个人,有个高挑帅气的年轻男人一直牵着她的手,眼神不离她片刻,由衷替她高兴,对他们笑得亲切灿烂。   不同于她上次孤身来医院,整个人带着些迷茫与悲伤,这一次,她眼底微微的光亮,是对小生命的期待,是幸福的颜色。   她望着黎末,笑着说:“果然,宝宝是会给你带来幸福的。”   黎末微笑着点头。   明眸看了检查报告后,展颜一笑。   “宝宝三个多月了,很健康,爸爸妈妈可以放心了。”   听到这话,黎末松了口气,与路逍言对视一眼,低着头,满足地笑了。   而路逍言也从刚才的不愉快中走出,连忙道谢,紧接着还问了明眸一堆孕妇的注意事项。   黎末看到他像个乖宝宝一样坐着,大眼睛直视前方,全神贯注听讲的样子,不自觉勾起唇角。   好像,他读书时听课都没有这么认真。   明眸说了一些小细节后,看看紧紧牵着彼此的两人,挑眉,故意调侃他们说:“你们感情真好,但是宝宝还小,有些事情还是做不了哦。”   黎末呆了三秒,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地脸一红。   倒是路逍言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脸皮很厚地说:“医生放心,我会好好忍着的。”   离开医院时,在门口,还碰到一个小小的意外。   一个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小男孩,像是刚学会走路的样子,一脚一脚,蹒跚又可爱地跑着,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拌倒了,倒在他们面前。   黎末刚想去扶,发现他比自己反应还快。   于是,她就看到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弯着腰,轻轻把小男孩扶稳,膝盖跪在地上,耐心地拍拍他膝盖上的灰尘。   “以后走路要小心。”   低哑而温柔的嗓音。   小男孩对着不远处一个年轻女人奶声奶气地叫“妈妈”。   他笑,嘴角的弧度很好看。   “去找妈妈吧。”   看到小男孩安全回到自己妈妈怀中,他这才站起身,发现黎末正笑着,一脸慈爱地看着他,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环。   “路逍言,你以后一定是个很温柔耐心的爸爸。”   他牵住她的手,笑了。   边走,边轻柔地对她说。   “黎小末,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是同龄孩子里学走路学得最快的。”   “嗯?说明你小时候很聪明呀。”   她有些惊讶他突然提起这个。   他摇头。   “不,只是因为其他孩子走路摔倒了,会有爸爸妈妈扶起来,抱在怀里哄,我没有。”   “我每次摔了,只能擦擦眼泪,自己爬起来。”   “后来,我索性不摔了,不摔倒,就不会要自己含着眼泪爬起来,还要看到其他孩子在爸妈怀里撒娇的样子。”   “所以,我小时候走路特别稳,他们都觉得我像个小大人。”   说到这里,他不以为然地一笑,黎末心疼了,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路逍言,宝宝出生了,你教他走路好不好?”   他点头,温柔地捏捏她的掌心。   “好,我教他,我哄他,把我小时候的那份也补上。”   ***   晚上,黎末洗完澡,坐在床上看书,收到徐青青发来的一条短信,点开看完,她望着书本开始发呆。   刚好,路逍言走进了房间,端了杯刚泡好的牛奶,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然后靠着她坐下。   “路逍言,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   他轻抚她披散着的柔顺长发,耐心地回:“你说。”   “上级知道我结婚,回到C城的事,也猜到我短期内可能回不了部队,所以想让我去国防大学当老师。”   “你想去吗?”   她点头。   “我身体素质挺好的,待在家里总觉得无聊,去大学教书,轻松,时间也宽绰,我觉得很适合我。”   “你怀着孩子,我想你好好休息。”他叹气,不太情愿她出去工作。   “这几个月只是试用,肚子大起来就会准假,不会很辛苦的。”   “而且,我也想赚钱养家。”   她笑着,神色认真。   他听了哭笑不得,无奈刮了刮她的鼻子。   “还怕我养不起你?”   她摇头。   “当然不是,用自己赚的钱养孩子,维持一个家庭,那种感觉是很不一样的。”   她眼中小小的憧憬被他看得明白,她能为了他们的小家认真考虑让他心里也暖暖的,于是点头答应了。   过了这会,放在一边的牛奶也凉好了,他端过来,递给她。   “温医生说孕妇睡前一杯牛奶很有营养,你太瘦了,以后我每天给你泡一杯。”   她点头,乖巧地接过,埋头抿了一口,一下喝了一半。   路逍言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看她白皙的脸在灯光下有着莹白如玉的光泽,樱桃小嘴红润饱满,喝了牛奶后还带着一圈可爱的白色。   她微微弯腰,睡裙的领口不小,有些白嫩的风光若隐若现。   他看直了眼,脸颊带着微红,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喉结有律动地上下滚动。   察觉到他的目光,黎末毫无防备地对他笑了,以为他是眼馋,举起剩下的半杯牛奶,递给他。   “你想喝吗?”   她这一动,胸前的风光更加明显地暴露在他眼前,他咬牙,身体炙热的变化他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实在忍不了,把她手里的牛奶抢过来。   他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黎小末,我想这样喝。”   说完,把牛奶全倒在嘴里,然后猝不及防地揽过她的细腰,对准她的红唇,迫不及待地吻住。   黎末呆了,瞪着眼睛,双手还悬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见她还和在学校里一样青涩,他怕吓到她,不敢再有什么动作,手老老实实放在她腰间,只投入地吻她。   黎末抵不过他的攻势,两人的唇齿开始紧密缠绕吞吐,那股香甜的牛奶,唇齿留香,慢慢被两人吞咽。   终于,牛奶喝完了,他微微放开她,眼中闪着满足的光芒,勾起得意的笑容。   “黎小末,牛奶好喝吗?”   而被吻得一脸潮红的黎末,突然想起今天看得那个视频,心里酸酸涩涩,眼神也渐渐黯淡。   路逍言准备抱着她躺下好好睡觉,没想到她一脸冷漠地推开他,还故意隔了些距离。   “怎么了?”这次是他一脸懵逼。   黎末见他不依不饶的样子,心里一恼,就把想的都说出来了。   “路逍言,你这样亲过多少人?”   他一下呆了,黎小末怎么突然开始问这种送命题?   “为什么你…你会有那么多技巧,很熟练的样子,是不是平时练得很多?”   她脸上忍着些微的怨气,垂着眼帘,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你是不是心里很嫌弃我?我都没有和你搭戏的女演员会配合你,你是不是跟她们亲亲的时候才特别享受。”   完了,路逍言心一震,也算弄懂是怎么回事了。   这丫头不知道看了什么,醋坛子打翻了。   她平时总一副沉稳安静的样子,没想到吃起醋来这么吓人。   他却不恼,心里又惊又喜,或者说,他一直想看到黎小末为他吃醋的样子,果然,惹人心疼又可爱。   他拉着她的小手,慢慢靠近,正准备跟她解释,好好安抚她,没想到这丫头像是受了刺激,一个翻身,竟然把他压倒在身下。   然后,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攥着他肩膀上的衣料,闭着眼,狠了心,堵住他的嘴巴。   他呆滞几秒后,心底无奈地笑了,唇齿间开始放松,任她的小舌胡乱搅动。   不想她分外热情,吻得分外卖力,没有什么技巧却也倔强地搅得他的心乱成一团。   他呼吸逐渐急促,身体的变化越发明显,他知道,再被她这么吻个几分钟他怕是要疯。   他使了劲跟她拉开一段距离,看到趴在他胸口的人儿红着脸,神情却还很清明,沉静地看着他。   这幅样子惹得他心痒。   他忍不住骂出来:“我艹,黎小末,你认真的?”   后者则很淡定地回:“你拍戏的时候,她们也是这样亲你的?”   路逍言此刻的心情就像一万头草泥马奔过。   所以,今天她到底受了多大的刺激?竟然这么主动地开始亲身实践了。   他只能说,他承受不起。   他清清嗓子,现在的声音极为低哑性感。   “那个…黎小末,我们可以继续吗?”   见他没回答自己的问题,黎末也失了继续挑逗的兴趣,翻身回到床上,背对着他躺下了。   “我累了,早点睡吧,记得关灯。”   在路逍言看来,那个背影,有些冷漠。   他绝望了,委屈巴巴地望了她一会,想起医生说的,终究还是不忍心去碰她。   他叹气,无奈地下床,认命地去冲冷水澡了。   黎末听着浴室的水声,闭着眼,却是睡不着。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竟然会这样失态。   心里理解他的职业,但看到那个视频还是会难受。   然后,今晚,她成功地让他也难受了。   心理暗自歉疚与纠结,她是不是不该那样对他?   他洗完了,察觉到他的脚步声,她闭紧双眼,不再胡思乱想。   躺上床的路逍言看了身侧瘦弱的背影,心一软,靠近,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他清楚地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一僵。   “黎小末,以后不许只点火不灭火,知道吗?”   “我刚出道那会导演规定的吻戏我不能拒绝,那只是工作,我虽然排斥但不得不顺从。”   “现在,我已经很少接那些有亲密戏份的戏了,你不喜欢,我以后一定注意。”   “还有,你这个笨蛋脑袋里想的什么东西啊?不知道男人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吗?我用得着别的女人教?”   “我就喜欢你这呆呆傻傻的样子啊,谁告诉你我嫌弃你了?你懵懂青涩是因为你只跟我在一起过啊,大学的时候我怕吓着你,都不怎么敢碰你。”   说到这里,他抵着她的发顶,叹气。   “对我来说,弱水三千,都比不上我的黎小末。”   “所以呆瓜,不要胡思乱想了,以后吃醋了也要像今天一样跟我说,但是,不许像今天这样弄我,再有下次,一定把你吃抹干净!”   说完,他低笑,抱得更紧,而怀里人却缓缓转身,不好意思跟他对视,很快又埋在他的胸膛,微微蹭了蹭,十足的依赖。   “知道了。”   简单的三个字,伴着她浅浅的气息,暖暖烫着他的胸膛。 第19章 回家   今天是黎末去学校上课的第一天, 她定了七点的闹钟,闹钟响了,她伸出手想要关掉,还没摸到,声音就消失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发现他坐在床上,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勾起嘴角, 眼神带着不解。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他突然弯腰, 闭上眼睛,在她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眼睑痒痒的。   “我要去S市参加一个颁奖典礼, 得去两天。”   “马上要走了,我想多看看你。”   清晨的阳光透过轻纱样的窗帘,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白嫩的肌肤上婴孩般的小绒毛,黎末看着他十足不舍十足撒娇的样子, 不自觉地联想到以后的日子, 是不是还会有一个跟他眉眼相似的小家伙,一早趴在床上,蹬着小胖腿, 盯着她的脸叫“妈妈”, 时不时在她脸上印上一个大大的口水吻呢?   想想心瞬间就变得柔软。   她回望他深深的目光, 然后起身,跪在他面前,双手揽住他的脖子,闭眼,轻轻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注意安全。”   “我和宝宝在家等你。”   今天的早饭,她做得依旧可口,他吃得却有些沉默。   不像平时说个不停,跟她吐槽哪个女演员不会演戏,或是哪个导演总喜欢潜规则,这次他一直埋头苦吃,像个乖宝宝。   见他吃的速度慢,她笑着提醒:“我等会要去学校了。”   他反应过来,迅速把碗里的解决,抬头,激动地跟她说:“我送你。”   她点头。   回房间换衣服,拿出很久没有穿过的一身军装,她有些恍然。   一身浅绿,无论她的生活如何改变,穿上它,那种熟悉的归属感与使命感却是不变的。   他忘记拿护照,敲门,她让他进来。   进来的一瞬间,看到长发盘起,一身挺拔利落的军装的她,他看呆了。   她回头,看他一眼,无意地回眸一笑,他举起的手机刚好记录下这一瞬间。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对她这样坚强又傲骨凛然的女子,或许军装是最能装点她的华服。   他偷偷地,把这张照片设为了手机屏保,点开手机屏幕,看到她,忍不住笑了。   这两天,他想她了,就看这个吧。   他送她到国防大学的门口,军校不像普通大学,校门口的戒备森严,也看不到几个学生的影子。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皱着眉头问她:“国防大学?岂不是毛头小子特别多?”   她点头。   “几乎都是男生,女生很少。”   他盯着她,认真地说:“黎小末,我想把你打包跟我一起上飞机。”   “那么多如狼似虎的小子,你进去岂不是掉进了狼窝?”   她笑,握住他的手。   “国防大学请了许多女老师,你不要瞎想。”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时间差不多了,怕他赶不上飞机,于是对他说:“路逍言,我要走了。”   “你开车注意安全。”   “外面不比家里,即使吃的不合胃口也要多吃,吃饱了身体才会好。”   “焱哥和小颜都是真心地对你好,为你着想,即使工作安排得多了,也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任性地跟他们生气。”   “想家了就打电话,我一定会接的。”   她边说边耐心地帮他整理衣领,垂着眼眸,声音温和,心里却也染上了离别的愁绪。   即使他偶尔孩子气,喜欢炸毛,有些幼稚,但这些天以来,却是最能给她温暖的人。   他走了,睡觉时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没人总会在白天给她发“骚扰短信”。   没人会在她反胃吃不了饭时,开着车满城跑,为她找一些新颖开胃的小吃。   没人会抱着她的腰,给宝宝哼着她没听过的摇篮曲。   有时候,夫妻间无需言语的默契与依赖,往往最能滋生思念与不舍。   所以,她下车时,他从后面再次紧紧抱住了她。   他说:“黎小末,只有两天我就回来了,我会想你的。”   “你也要想我,你不想我我会难受,但你不能太想我,如果太想我让你心情不好我会很心疼。”   他抵在她颈窝,说完最后的嘱托。   言语笨拙,却是灼灼的真心。   下车后,她跟他挥手,让他快去机场赶飞机,他却笑着摇头,坚持目送她的身影在远方凝聚为模糊的黑点,才甘心离开。   ***   黎末成为黎老师的第一天,一切顺利。   她教授的是军队中的急救知识,对于她本身学医的人来说,难度不大。   她第一次跟学生见面,台下坐着一群板寸头,皮肤黝黑的小伙子,见到她笑得很灿烂,露出白白的牙齿。   他们让她想起那一群驻守边防的孩子,她离开时哭得伤心的冬天,对他们,也就比寻常老师多了几分耐心与温柔。   而他们,也不是训练时那么循规蹈矩,呆板沉闷,在课堂上也像普通学生一样活跃,释放天性,至少,在她的课堂上是这样的。   课堂任务很快完成,还有一些剩余的时间,她让学生们可以问她课堂内外的问题,她都会耐心地回答。   果然,新兵们没一个问她课堂的内容,眼睛亮晶晶地想打探新老师的秘密。   有人问:“以前教我们这门课的是一个地中海老头,怎么突然换成老师你呢?”   有人还强调了一句:“我们对老师没有恶意的,相反我们很喜欢老师,只是有点好奇。”   她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她以前是在边防驻守军区当军医,因为自己的私人原因,加上之前的老师突然生病,受上级调遣过来的。   听到她是军医,他们的眼睛更亮了,眼中的崇拜更深。   他们问了许多驻守边防的事,她也耐心地跟他们讲述了一些感人的故事,她能看到这群还在学校里的小伙子,眼中对保家卫国深深的向往。   “要下课了,老师还可以回答一个问题。”   大家都在开心地聊着,对她之前谈到的津津乐道,只有第一排,一个高大魁梧的小伙子勇敢地举起了手。   她笑着让他起来。   “黎老师是我见过最年轻最好看性格最好的老师,我想问老师有男朋友了吗?”   然后,整个教室开始起哄。   问这个问题的学生也有些拘谨,不好意思。   她不以为然地笑笑,体谅他让他坐下。   然后,等教室安静了,她站在讲台上,举起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耀眼夺目,她的眉眼染上笑意。   “我结婚了。”   “几个月后,就要当妈妈了。”   教室静默片刻,然后是轰鸣的掌声,学生们都笑着跟她道恭喜。   有人站起来调侃问这个问题的男同学。   “怎么,你想追黎老师吗?”   那个男同学被他调侃得脸红了,反驳道:“我只是觉得黎老师跟咱裴老大郎才女貌很相配,想替裴老大问问他有没有机会。”   然后,有人笑着说他狡辩,有人开始讨论他们口中的裴老大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找个女朋友。   她在台上大概听懂了,那个裴老大应该是在学生中很受欢迎的一个老师。   总之,一堂课,她成功地和她的学生混熟了,当老师,教书育人,的确有满满的成就感。   回到办公室,看到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清俊,气质非凡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   他穿着一身军装,硬朗成熟与谦和儒雅的气质相融合,黎末也不得不感慨,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看到她进来,他礼貌地和她打招呼:“新来的黎老师吗?我是裴闵修,大一军事实践课老师。”   黎末也礼貌地回以笑容,心里大概猜到这就是很受学生喜欢的裴老师。   询问了裴老师一些国防大学教学的注意事项后,她今天也算下班了。   换了身便服,她刚走出校门就接到黎牧的电话。   “姐,我回来了,现在在咱爸妈这里。”   她和路逍言的事她在电话中跟黎牧说过,黎牧只是叹气,对于这个结果不算意外。   毕竟见证了他们牵手到分开,之后几年,一个闭口不谈感情,一个身处娱乐圈,美女如云,却过着苦行僧的生活。   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人没放下呢。   他理解他姐,这次想把她叫回来,也是帮她缓和她和爸的关系。   黎末听了他叫她回去吃饭,她点头,回了句“好”。   买了许多爸妈还有黎牧爱吃的水果和菜,之前打电话听妈妈念叨,她爸那双她去年买的运动鞋,穿破了还不舍得扔,她又去商场给他们二老一人买了双鞋。   她提着大包小包走到她家门口,她妈看到,急得穿着围裙赶过去,帮她把东西拿过来。   “我的乖乖,有身子的人了也不注意,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她笑,虽然是责备,她还是看得到她妈见她回来眼里的喜悦。   “妈,我又不娇气,难得回来一趟,肯定要给你们带点东西。”   她妈也笑了,眼角的皱纹很是亲切。   “还是你懂事,你弟呀,每次回来就知道给我带什么护肤品、面膜,你说我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姑娘,哪用得了那么多。”   黎末听了哭笑不得。   “妈,他也是心疼你。”   走了几步,她妈带着灿烂的笑意,突然让她停下。   然后腾出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   “三个多月了吧?还不是很明显。”   她笑着点头,见她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肚子,心中一暖。   其实她妈妈,应该也很期待这个小外孙。   “听话么?在你肚子里不闹腾吧?”   她摇头。   “开始总闹得我想吐,过了三个月好多了。”   她妈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莫名地看了眼周围,拉着黎末的手,在她耳边悄悄地说:“末末,咱邻居李婶她女儿也生了。”   “嗯。”她静静听着。   “生个大胖小子,白白嫩嫩的,李婶和她女儿成天抱着到处转悠,见人就夸她家孩子生得好看。”   “那挺好啊,小孩子本来就可爱。”她笑,有点不懂她妈想表达什么,只记得她妈和李婶好像一直暗中合不来。   她妈瘪嘴,一副不屑的样子。   “那孩子胖嘟嘟的,是可爱,但我就见不得他们娘俩那样吹嘘,都快吹上天了,还说什么长了副明星脸。”   “我心里想,路家那孩子生得那样好,我们家末末也长得这么好看,你们的孩子那才会是真的好看。”   “等你们的宝宝出生了,我也要抱着在她们面前转悠,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明星脸。”   她看着她妈那可爱的神情,微微骄傲的小眼神,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心想,晚上打电话,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路逍言,告诉他他的岳母因为他的明星脸很是骄傲。   “你别笑,我说真的。”她妈见她笑她,有些恼羞成怒了。   黎末拍拍她肩膀安抚她,依旧笑得合不拢嘴。   “好!您老是宝宝的外婆,宝宝出生了一定让你抱着他去多转悠几圈,涨涨面子。”   她妈一脸赞同,乐呵呵地提着东西进里屋了。   她这才察觉到他爸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她,于是对他笑了笑,热切地叫了声“爸”。   她爸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沉默地进房间去了。   她叹气,要焐热她爸这块又冷又硬的石头,怕是很困难。 第20章 绯闻   黎末正在厨房做菜, 后面突然冒出个人,带着沐浴后的清香,从后面轻轻抱了她一下。   她扭过头,是黎牧。   “姐,这么久没见我你想我吗?”   还是小时候那副喜欢赖着她的样子。   她笑着夹了一块鱼肉, 喂到他嘴边。   他享受地吃完, 然后故意埋怨道:“趁我不在你婚都结了, 你就天天宠着你家那个, 肯定都忘了我了!”   她笑, 转身捏捏他的脸颊。   “我忘了你会一回家给你做你最爱的红烧鱼?”   黎牧听了也笑了,小酒窝很是明显, 他自然知道姐姐对他的舍不得,只是许久不见的一个玩笑。   他注意到他姐手上一直戴着的那个戒指, 轻咳了一声。   “姐,他对你好吗?”   自他懂事以来,他一直心疼黎末,想亲自给他找一个世上最好的,最能疼她的人, 陪伴她度过一生。   没想到, 到头来,还是路逍言。   他知道这是她姐的选择,她是个很执拗的人, 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了, 他作为弟弟, 也不好再说什么。   即使不太清楚他们当时为何分开,但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祝福。   “阿牧,他对我很好。”   他看到她柔和的神色,知道这是她十足的真心话,他也放下心来。   跟路逍言同学那么多年,又是大学室友,他对他姐好不好,他还是看得明白。   大学时,他跟他姐莫名其妙吵架了,他嘴上说着再也不理她,结果却在寝室坐立难安。   他故意吓唬他,说他姐的班长正对她贼心不死,说不定很快趁虚而入。   他一下急了,第二天晚上就忍不住跑过去在他姐宿舍楼下喊楼表白,她姐穿着睡衣,在睡梦中迷迷糊糊被吵醒,迷迷糊糊地下楼,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被他一把抱住,在众人的围观中来了个深吻。   这件事,还被记入了C大“史册”。   所以,他姐一个沉稳如水的人,遇上他才遇上那么多轰轰烈烈,而那些轰轰烈烈的浪漫,笨拙地被时光记住,或许早已化为他们心里溶不掉的白月光。   她盛菜的时候,他再次从后面抱住她。   “姐,路逍言要欺负你就跟我说。”   “小时候我打不过他,现在指不定输赢了。”   她笑,伴着厨房的香气腾腾,眉目渐有春风,拂面,心里化为温软。   ***   吃饭的时候,她妈和黎牧一直在夸她做的饭好吃,她爸一直埋头吃着,听她妈和黎牧说得多了,皱眉,看了她妈和黎牧一眼。   “她是有身孕的人,你们怎么还让她做饭。”   黎末心中涌过惊喜,连忙笑着说:“爸,做饭不累的,我这么久没回来,是该做一顿好吃的给你们。”   她爸脸色柔和了些,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夹了一大堆菜到她碗里。   “孩子都三个月了还这么瘦,路家那小子是没给你吃东西?”   她弯了眉眼,笑了。   “哪有,孩子很健康,也不是说怀孕一定要胖个十斤二十斤的。”   他点头,又沉默了会:“他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听到这黎末她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上次狠狠扑了人家一棍子,人家还敢来?”   黎末连忙摆手。   “没有,他没有介意的,他是去外地工作了,一时回不来。”   黎牧恰到好处地插话解释。   “知名国际大牌举办的时尚盛典,去的都是大咖,姐,你老公今天很帅哦!”   “其他男嘉宾都牵着女伴走红毯,就你老公是一个人,看来他求生欲蛮强啊。”   黎牧捧着个手机,正在看直播,她妈听了,连忙好奇地围过去看,黎末看到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她妈观赏了一会,由衷发出感慨:“小路是真的帅,就我女婿这颜值,甩其他人几条街了。”   黎末和黎牧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而她爸翻了个白眼。   “你这女人,就是肤浅!”   黎末听了笑意更盛。   一顿饭,他们谈到路逍言许多次,她能感受到,她妈正在慢慢接受他,而她爸,好像因为上次误打了他感到内疚,对他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晚上,她难得回来,选择跟妈妈挤一张床。   她准备关灯睡觉时,她妈神神秘秘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用几层布包着的东西。   她打开,发现是一张银行卡。   “妈,你这是干什么?”   她妈笑着解释:“这是十万块钱,我跟你爸这几年开民宿攒的,本来就备给你结婚买房用的,算是你的嫁妆,你嫁到路家,什么都不缺,但是该有的还是要有。”   “我跟你爸都是很传统的人,路家那小子还没结婚就让你怀了孩子,我们总觉得他欺负了你,而且啊,未婚先孕的女孩子是会被婆家欺负的,你爸之所以那么生气,也是因为担心你。”   “那天路首长留下来跟我们聊了很多,爸妈也知道了你们很早就在一起过,又彼此还喜欢着对方,我们也想通了很多。”   “妈知道你不缺钱,但你还是要拿着,我们家也算是风风光光地嫁女儿。”   听了这番话,她不知不觉眼眶红了,背过脸擦了把眼泪,然后抱住了她妈妈,靠在她肩膀上,像儿时依赖的样子。   “妈,谢谢你。”   “我们一定会好好过的。”   睡觉之前,她妈还给她看了一堆她亲手做的小宝宝的衣服,黎末看了又惊又喜,真的可爱,她拿着爱不释手。   她感激又不太好意思。   “妈,我们可以去买,你年纪大了,别太费眼睛。”   她妈瞥了她一眼,一脸的不认同。   “买的哪有你妈做的好,我这都是用的纯棉布料,一个线头都修理得干干净净,小孩子穿了肯定很舒服。”   她笑,又抱了抱她妈妈,开心地道谢。   关了灯,躺下不久,她的手机震动了,是他打来的电话。   怕打扰妈妈,她连忙走到房间外接起。   “喂。”她轻声应。   “黎小末,是我。”   她点头,笑了,回一句:“我知道。”   某人正坐在酒店的床上,因为思念而失眠,黑着一张脸。   “黎小末,我怎么听你语气很兴奋。”   他心里有些别扭,他想她想得睡不着觉,她却跟没事人一样,言语中还带着欢喜。   黎末无奈地笑了,告诉他她回到她爸妈家,告诉他她爸妈聊到他时发生的有趣的事。   她说:“我是因为爸妈慢慢接受你才感到高兴。”   听她说完,他心情渐渐转好,傲娇地说了一句:“我这样讨人喜欢,咱爸咱妈肯定会喜欢我的。”   黎末笑着附和:“是呢是呢,大明星。”   想到什么,他又说道:“下次我陪你再去看看爸妈吧,我们是新婚,你一个人回家不太好。”   她惊讶他难得的细心,浅浅的应着,聊着聊着不知不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虽然舍不得,终究还是心疼她,让她早点睡觉,然后彼此道了晚安,挂断了电话。   他躺在床上,头埋在被子里,努力闭着眼睛,可是就是睡不着。   他早已习惯了旁边有个跟他穿着同款家居服的小小一团,习惯了她身上沐浴后的果香,习惯了抱着她,等她睡着了亲亲她的眉眼。   她不在旁边,他感觉一切都不自在了。   从前总是一人,演戏,参加活动到多晚都没关系,现在他总记挂着什么,总想要早点回家。   从前玩手机到深夜,如今怕影响她的睡眠,他的生活习惯已变得越来越规律。   实在睡不着,他掏出一盒烟,拿起一根,站在窗前点燃,突然发现自己点烟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不熟练。   可见,习惯,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   ***   第二天一早,黎末离开了父母家,又回到市区。   昨天晚上她妈嘱咐过她,结婚了就要顾及两边的家庭,路首长儿子在国外,孤寡老人一个,她是路逍言的妻子,要多去看看爷爷。   恰巧今天又是周末,学校放假,于是她又提着大袋小袋去了军属大院。   大院门口的警卫大爷算是从小看着他们这些孩子长大,见到她,很热情地打招呼。   她礼貌地叫了爷爷,从买的水果里掏出几个大的火龙果,硬是塞给了大爷。   大院还是跟从前一样,井然有序又有满满的闲适温馨。   路过温家的洋楼,她没多做停留,倒是刚好出来浇花的温家主母,也就是温浔温葇的母亲,眼尖看到了她。   “这不是黎末吗?怎么?嫁到路家以为自己成了凤凰,对以前供你吃住的地方不屑一顾了?”   温家当家人死后,在军政界的地位大不如前,靠温浔在商界的作为盘活整个大家庭,所以温母这些年特别敏感,生怕别人瞧不起,一双子女的一些事,恨不得放大喇叭说给别人听。   黎末不想吵,礼貌地叫了句“阿姨”,转身准备去路家,温母又开口了。   “你小时候我算没看清你,没想到你是个这么厉害的主,勾完这家的少爷又去勾搭那家的,总算美梦成真了,我得恭喜你呢?”   对于自家儿子不肯结婚,不肯联姻的事她一直心有怨言,于是把这一切归在黎末的身上。   对方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了,黎末自然不会听之任之,她回头,神色再从容自然不过,嘴角却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说到攀龙附凤,我自然比不上您女儿。”   听到这话,温母姣好的面容气得扭曲,正准备上前再和她好好理论,没想,自家儿子从里屋出来,拉住了她。   “妈,末末难得回一次大院,你对她客气点。”   温母横了他一眼,心想你就护着她,你还去痴还去傻吧,人家都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   到底还是不敢在儿子面前撒泼,她气冲冲地回屋了。   温浔走近她,换了副温和的笑脸。   “在医院都没好好说上话,去屋里,我给你泡茶,我们好好聊聊。”   她礼貌地回以笑容,拒绝了。   “我是来看爷爷的,就不进去了。”   “改天有时间再聊。”   说完,她转身,挥手告别后,准备离开。   “末末,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三年前他怎么伤害你,你忘了吗?”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他心中所想。   他心里的怨气,终于爆发。   他等了这么多年的人,结果为别人穿上了嫁衣。   她缓缓停下脚步,这一次,她大胆地面对心里一直暗暗藏着的伤疤。   “温浔,三年前的事我有很多怀疑的地方,我会亲自去问他。”   “我们之间的事,我不想从别人口中得知。”   说完,她走得果断,他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阴冷。   他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末末,你就这么相信他?   到了路家,爷爷看到她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让陈妈多做些好吃的。   她放下东西,陪爷爷下了几盘棋,爷爷赢了哈哈大笑,还指着黎末说:“你这丫头又故意让我。”   黎末笑着夸:“没有,是爷爷技术好。”   他们俩坐在老槐树下的棋桌旁,前面有一群小男孩在玩抓人的游戏,抓人的孩子拌了石头摔倒了,自己一声不吭地爬起来,拍拍膝盖继续追。   爷爷摸摸自己的胡子,眼里填满了感慨,笑了。   “人老了,这几年就喜欢在外面坐坐,看看那些小孩子玩耍,好像就回到从前,阿言也在我眼前这样跑着,我就觉得自己年轻些。”   黎末倒了杯茶,递给爷爷。   “爷爷,您不老,您身体得好好的,以后宝宝出生了,还想曾爷爷抱着在院里转悠。”   爷爷大笑,眼睛笑成一道月牙弯。   “好!丫头,爷爷答应你,一定要等到我曾孙会走路的那天。”   黎末也弯了眉眼,笑了。   扶着爷爷回去吃饭的路上,爷爷拍了拍她的手。   “丫头,真的很谢谢你。”   说完这句,他叹了口气。   “我家那小子表面上大大咧咧,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重情重义得很。”   “他从小心里就缺乏安全感,这些年只知道没日没夜地闯荡事业,丫头,我很谢谢你能在这时候给他一个家。”   “他单纯,爱憎分明,他喜欢你,习惯有你,即使他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好好牵住他的手,不要轻易放开。”   爷爷语重心长的话也让她心里生了诸多感慨,她点头,心里有点想他了呢。   吃饭的时候,黎末的手机不停在震动,她出于礼貌,没有拿出来。   陈妈给她夹菜的时候笑话她:“莫不是阿言又想老婆了,不停给你发消息呢!”   她笑着回:“他在工作呢,应该不是他。”   吃完饭,跟爷爷道别,走出大院,她才掏出手机,竟然发现有十多个路逍言的未接电话。   还有很多他发的消息。   【帅炸天的老公:微博热搜是假的,别人借我炒作,黎小末你不要信!】   【帅炸天的老公:黎小末,我马上回来,我当面跟你解释。】   【帅炸天的老公:老婆,你在哪里,你生气了吗?回我好不好?】   【……】   很多条信息,从语气中可以读出他的愤怒与不安,黎末还不太懂发生了什么事,点开微博,看到热搜第一条就是:路逍言与同门师妹因戏生情!片场亲密照曝光!   她凝眉,心一沉,但脑子却是冷静清明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打了一辆车,很快到家,打开门,发现家里还是一片漆黑。   “路逍言?”她换鞋时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发现空荡荡的家里依旧没人回应。   以为他没有回来,不想她刚迈出几步,突然被坐在门口沙发角上的黑影紧紧环住了腰。   他躬着腰,头埋在她胸口,一动也不动,像个被抛弃的可怜的孩子。   黎末愣了几秒,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无奈,微微叹气,温柔地轻抚他柔软的长发。   他依旧紧紧抱着她,不肯放开,像是寒窖中濒临死亡的人触到了最后一丝温暖的源头。   她依旧耐心,轻轻把手放在他的后背,安抚。   “怎么了。”十足温柔和缓的语调。   许久,黑暗中一个异常嘶哑的声音响起。   “黎小末,我以为你走了。”   “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第21章 手撕绿茶婊   餐桌上, 黎末看到他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做的那碗水煮面,脸快要埋到碗里,有些心疼。   他是多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今天一天是不是都没好好吃一顿饭。   刚才她跟他解释了许久,告诉她在爷爷家没看到电话和信息, 他慢慢在她怀里平复下来, 然后, 抬头, 眼睛微微的亮光, 委屈地说:“老婆,我饿了。”   她随便做的水煮面, 他倒也不嫌弃,很快吃了个底朝天。   他坐在她对面, 皱着眉头,眼里不悦的情绪很深。   “黎小末,我……”   知道他开口想要解释,她浅浅一笑,没有猜忌与怀疑, 眼里很是坦然, 她打断他:“路逍言,你今天很累,先去洗澡, 等会慢慢跟我说好吗?”   他沉默片刻, 点头。   她得有时间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听见浴室的水声, 她拿起手机,开始认真去看那个热搜头条。   盛烟然这个名字,她有点印象,不就是他总吐槽的那个不会演戏的新人吗?每次谈到她他都是一脸的嫌弃,因戏生情?她觉得他没这么好的耐心。   新闻上的照片只是她拉着他的衣袖,女的笑得一脸明媚,他的表情没有拍下来。   她想,肯定又是一脸的不耐烦。   她心里无声地嘲讽,果断地退出浏览的界面,不用说,肯定是那个女明星买的通稿炒作。   她弟弟也是艺人,对娱乐圈的事不能说是一无所知,她知道,炒作艺人情感也是提升名气的很好方式。   曾经,黎牧跟她说,公司想让他和女艺人炒作,他问她这样好不好?   她果断回绝了,她觉得,女孩子的清誉比较重要,不能随便拉人炒作。   不想,这个女明星还迫不及待地炒作蹭热度。   她心里反感,却是对那个利用路逍言的人,看到这个新闻的那一刻,她只有片刻的诧异,之后,是对他满满的信任。   一个走红毯怕她看到心情不好,女伴都不要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所谓的因戏生情?   她从选择跟他在一起的那天开始,就做好了出现这种情况的打算,她肯定要先选择信任他。   她往浴室方向看了一眼,无奈地笑了。   这个傻瓜,刚才那副万念俱灰的样子真的吓到她了。   她现在,又怎么舍得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开呢?   ***   两人洗完澡,换上了同款家居服,相对坐在床上。   他深深地望着她,表情严肃。   她凑近,用食指推了推他的嘴角,笑了。   “回来了是件多么高兴的事,路逍言,你笑一笑。”   “你笑起来更好看。”   他沉默,几秒后,却是揽过她的腰紧紧抱住她。   黎末愣了片刻,弯弯唇角笑了,温柔地环住他的腰。   好像,她的怀抱真的很治愈,每一次,他生气或是难过了,他总想抱着她。   “黎小末,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看到那种新闻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责备,慢慢在黑夜响起。   “我对所有人说我可以保护你,可是我还是没能避免这种事发生。”   “我很怕你对我失望,然后我回家,打开门,再也看不到你了。”   “看到新闻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自己不是什么大明星多好,如果我没有这么火,我们的生活会不会简单点。”   他埋在她颈窝,深深叹气。   这世间万千繁华,到了黑夜,一切落尽,他也只是想保护一个小小家庭的普通男人。   “路逍言,我从没怨过你的名气,甚至,我,我的家人都开始因为你的光芒万丈而感到自豪。”   “你知道的,我读书时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如果你少一点才华,说不定我就永远看不到你,我们的故事也不会继续。”   她声音平和温柔,像一叶轻柔的羽毛,浅浅挠在他心里。   “你多才多艺,城市里都是你的广告牌,你会写好听的歌,会演精彩的电视剧,宝宝长大了,也会因为有你这样的爸爸而骄傲。”   “所以,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宝藏,我从来没有独享的私心,从很早,或许是大学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做好了陪你见证耀眼星光的打算。”   “路逍言,我对你信任,你也要对我自信呀。”   “而且,你这么好,我现在怎么舍得轻易离开。”   她抱他抱得更紧,他心里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快要化成了一滩水,他低头,轻轻吻住她。   不带太多的□□,只是一种缱绻与怜爱。   此刻,所有的感动,化为浅浅的缠绵。   她在他怀中被他慢慢哄睡了,他起身,拿起手机,走到阳台。   方才只对她一人的柔软已经褪去,他换了脸色,变得黑沉,俊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   眼神中的寒意,有些吓人。   他打通了肖焱的电话,接听的人却是时颜。   “焱哥呢?”他冷冷地问,时颜听了汗毛一耸。   “焱哥在那边跟高层的人大发脾气呢!老大,你等等。”   时颜感受到自家老大想杀人的气场,还有焱哥在旁边的怒吼,心里已经为那个盛烟然点好了蜡烛。   “你们脑子是有病吗?她是个什么货色?她经纪人哪来的胆子擅做主张买通稿炒作?”   对面好像在说:“都是一个公司的艺人,路逍言人气那么高,炒作一下带带新人没什么。”   时颜听了翻了个白眼,那个盛烟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后台,这时候了高层还护着她。   肖焱再次对着那边大吼:“老子的艺人,人气再高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凑过来的!有本事她就成为下一个阿言啊!没那个本事别成天想着上位,先他妈用镜子照照自己吧。”   听肖焱说完的时颜,难得用崇拜地星星眼看着他。   我去,刚才焱哥怒怼高层的样子真男人!真帅!   “时颜。”耳边传来老大的叫唤,她马上回过神来。   “老大,我在。”   “你让焱哥别跟那群人废话,直接说。”   他深吸一口气,勾起一个不屑的笑容。   “我签约的期限要到了,他们如果那么想捧那个女的,那我另寻高就,把资源都让给她可好?”   时颜听了,眼睛一亮,老大这话深深的威胁,真是毒!   她把这话告诉焱哥,焱哥一字不差地说给对面听,果然,对面沉默了。   时颜忍不住为他家老大竖起大拇指,心里也不由感慨,男人毒起来真的很吓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个自愿成为妻管严,宠妻如命的男人。   结果就是,那个擅自炒作的盛烟然这几个月安排的通告,要参演的角色全被取消了,经纪人也被辞退,她想红,怕是这段日子都红不起来了。   第二天,路逍言之前拍的那部电视剧还没拍完,他又要去剧组见盛烟然那个女人,他赖床,黑着张脸,一万个不情愿。   黎末无奈地拉他,说了一句:“你这样怎么给宝宝赚奶粉钱?”   果然,下一秒他就乖乖起床了。   出门的时候,她嘱咐他:“演戏还是要好好演,做什么事自己的口碑不能砸。”   他皱着眉头点头,吻吻她的额头,跟她告别了。   今天是周日,黎末本来想在家里好好打扫卫生,不想,突然接到时颜的电话。   “小末,完了,我今天忘给老大取他晚上参加活动要穿的西装,现在正赶过去,怕是来不及给老大送饭了。”   “老大喜欢城西那家的套饭,太远了,那家店又不送外卖。”   “怎么办?老大一定会宰了我。”   她在这边安抚记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颜,对她说:“我今天没事,我去送吧。”   时颜连忙拒绝。   “不行不行!小末,你怀着孩子怎么能帮我跑腿。”   “老大知道又会想杀我的。”   她被她逗笑了。   “可是,你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啊?”   “没事的,他今天心情不好,我也想去看看他。”   时颜纠结了一小会,没办法,只好让她帮忙。   而后,她反应过来,小末去片场,她跟老大岂不是可以狠狠虐那个总对老大图谋不轨的女人。   哈哈,想想就很爽。   她打车到了片场,打了个电话给肖焱,肖焱连忙过来接她。   看到她,肖焱笑开了花。   “小黎呀,大老远给阿言送吃的,辛苦了。”   看到她提着的看起来很沉的饭盒,他吞了吞口水。   “小黎带了这么多,不知道有没有我们的份啊。”   黎末笑了,她难得探班一次,特意做了很多好吃的。   “当然,大家都有份,平日麻烦你们照顾他呢。”   肖焱笑着点头,他现在是越来越欣赏黎末,那小子做得最让他顺眼的地方大概是娶了一个好老婆吧。   他很绅士地帮她挡了人流,走进了片场,他告诉她路逍言在里面拍戏,那里人太多,挤不进去,还是等他拍完了自己出来比较好。   她点头,没有异议。   里面在拍摄,外面也同时开始,烈日下,两个女演员在演对手戏。   她第一次来片场,带着好奇,于是停下脚步观赏。   她们拍的好像是打耳光的戏,打的人出手很重,实实在在的真打,被打的人脸一下就红了。   黎末看到扇人的女演员,有些眼熟,反应过来,不正是那个头条上的盛烟然吗?   突然,黎末又看到她又开始扇另一个女演员巴掌,扇完后,抱歉地对导演说:“导演,不好意思,我情绪又没把控好,我们再来一次吧!”   导演看了被打的那个演员一眼,有些不忍。   那个演员长相偏冷艳,却是难得的有特色,很是耐看,她冷冷瞥了盛烟然一眼,眼底的嘲讽很明显。   “你的情绪还真难找”   说完,她主动站好了位。   “那就再来一次呗,麻烦你好好找找你的情绪。”   盛烟然脸色被她说的不是很好看,拍戏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狠狠扇了她几巴掌才把这场戏拍好。   黎末看着被打的那个姑娘,烈日下一边脸都红了,肿了起来,导演喊完过,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干净利落地退场,一个人坐在角落,一声不吭地喝了口水,相比与盛烟然拍完一堆助理围着,她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见黎末盯着那边目不转睛,肖焱叹气。   “盛烟然刚被公司处罚,今天憋着气,就发在了裴安慈那个三线小演员身上。”   “唉,娱乐圈就是这么残酷,不红,总有人想踩着你从你身上走过去。”   她微微发愣,抑制住心疼,转头问他:“路逍言,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肖焱的目光变得深远,他叹了口气。   “差不多。”   听他说完,黎末垂了垂眼眸,然后把饭盒放在肖焱手上,径直走到了那个叫裴安慈的姑娘面前。   一样出众的容貌,一样的骄傲,她能让她想起从前的路逍言。   他最难的时候她没有好好帮她,现在,她想帮帮这个姑娘,算是对过去的一种补偿。   夏天,她包里常放了一些解暑药,她把藿香正气水递给她。   “快喝了吧,别中暑了。”   裴安慈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接过,却没喝,眼里的戒备很深。   “你是谁?怎么这么好心来帮我。”   她没回,又问工作人员要了一瓶有冰块的矿泉水,想敷在她脸上,她皱眉,躲开。   “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   “女演员脸很重要,我想这个你比我清楚。”   听到这个,她没那么抗拒了,黎末把水瓶轻轻敷在她脸上,动作很轻,尽量不弄疼她。   她看她的眼神依旧带着疏离与戒备,像个随时准备反扑的花豹。   她心里想笑,这个骄傲的样子,还真的和他很像。   “现在的医生都这么喜欢悬壶济世了吗?你有什么目的。”   她边说,边掏出根烟,嘴上依旧在猜忌。   黎末不以为然地笑笑。   “如果真要说目的,我跟你大概有一个共同点。”   “最近都很讨厌一个人。”   她听了,认真看了她一眼,勾唇一笑,往盛烟然的方向指了指。   “她?”   黎末坦然点头。   她神色有些意外,随后又无奈地笑了。   “讨厌她有什么用,现在又不能狠狠报复她。”   黎末没回答,只是眼神暗自转向前方,注意前面的情况。   好像盛烟然演的女主角,毕业后当了医生,现在要在街道上拍一场急救的戏。   原本来指导的医生有事来不了了,导演正急得焦头烂额。   黎末自信地笑了,走向前方,回头,对她说:“那可不一定。”   记得之前说过吧,黎末是个很护短的人,且不说她恶心盛烟然这个人的品格,就昨天那件事,她还是心存芥蒂的。   于是,她走向导演,毛遂自荐。   “导演,您好,我是有过从医经历的医生,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教她。”   导演观察她几秒,表情有些将信将疑。   肖焱刚好赶过来,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帮她跟导演说了几句。   导演一见是焱哥认识的人,便很放心地让她去教了。   盛烟然要演的是给病人做心肺复苏等一系列急救动作,黎末带着温和的微笑,很耐心仔细地教她。   很快,她就说她学会了,可以正式开拍。   导演也不懂医学,又想把电视剧拍得精致些,到时候不被吐槽,所以让黎末帮忙看着,有不对的地方就喊停。   黎末很高兴地答应了。   于是,炎炎烈日下,盛烟然跪在地上使劲地去按压,黎末总说姿势不对,或是力度不够,盛烟然妆都要被晒化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不恼,淡定地回以微笑。   “导演,盛小姐可能是刚才甩耳光用光了力气,做心肺复苏跟锤棉花一样,总是少了力度。”   导演听了不满地对盛烟然皱眉。   “烟然,你认真点。”   盛烟然是真的又气又恼,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用了吃奶的力气去按压。   黎末见差不多了,对导演说可以了,这条戏也总算过了。   起来的时候,盛烟然腿都软了,直接倒在地上,助理们蜂拥而至赶紧去扶,那场面,有些滑稽。 第22章 探班   黎末静静看了会那边的混乱, 勾唇淡淡一笑,不能说有多么的幸灾乐祸,心里有看到盛烟然恶有恶报的快感倒是真的。   她转身,看到裴安慈正一言不发地看着这边,她坦然地回以微笑, 裴安慈吐出个烟圈, 对她勾起了一个略带赞赏的笑容。   她不打算在这多做停留, 想找个安静点的角落坐下来等路逍言, 不想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 紧紧攥住她。   她回头,是刚才被扶起的盛烟然。   后者一脸怒意, 牙齿咬得紧紧的,恼羞成怒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黎末没有过多慌乱, 淡定地问:“盛小姐,你找我还有事?”   不想,对方勾起一个极为愤恨的笑容,然后重重推了她一把。   原本准备收工的工作人员,这下全停下手中的事, 静静地开始看热闹。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今天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   “我是这部剧的女主角!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指指点点了!?你要是不说清楚你是谁,我这就叫保安把你轰出去!”   她吼完,平息了下怒火, 叹气, 故意感慨:   “这片场怎么什么样的货色都有, 只怕是哪个低俗的八卦杂志社派来的小狗仔,你们怎么把她放进来的!”   盛烟然炒作不成,被公司处罚得很惨,没想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出糗了,她心里又气又恼,也不管对方是谁,一顿火撒下去。   她见黎末抵着头,周围的人开始指着黎末窃窃私语,她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意,还得意地撩了撩头发。   黎末刚才被她重重一推,那一瞬间她心一惊,还好坐在后面的裴安慈站起来扶了她一把,她转过头,看向盛烟然,如果说方才她的眼神还只是不屑,现在,就像冰刃,带着寒意,很是刺人。   她摔倒没关系,要是孩子有事,她估计会冲上去跟她拼命。   黎末缓缓向前几步,对她嘲讽一笑。   “盛小姐,在片场安排狗仔拍照,买通稿炒作,这样的事应该是你驾轻就熟的,怎么,自己做得太熟练,顺其自然就开始怀疑别人?”   这话说得她瞬间心虚,她仿佛听到周围人嘲讽的笑声,眼中的怒意更深,伸手又准备攥她,黎末刚准备躲,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牢牢抓住她的手,黎末撞到他胸口,撞了个满怀,他顺势紧紧抱住她。   他抬头,眼神带着深沉的怒意,挑眉,对着盛烟然,极为冰冷的语气。   “盛烟然,我老婆来探班还要经过你的允许?”   周围人听了这话一片哗然,而盛烟然,片刻的滞愣后,脸色变得惨白,依稀,她站在他面前,双腿在抖。   她没忘记,昨天,她惹他生气的后果是什么。   她气焰全消,低着头,不敢发一言,她那副样子就差跪下来求他原谅了。   谁知道,路逍言竟然结婚了?还娶的是一个圈外人。   她总算清楚昨天那个头条出来时,为什么路逍言气得想把她封杀了。   谁…谁知道呢。   周围人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开始自己手里的工作,有人在心里叹气。   无论你背景多么强大,做人,还是低调行事的好。   也有人好奇地用打探地目光看黎末,都被路逍言用不客气的眼神瞪回去了。   看着面前盛烟然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黎末也不想计较太多,留下一句“以后做事还是要留有余地。”拉着路逍言走了。   路逍言带她到了一个休息室,他告诉她这里大多是跟着他来的工作人员,让她不用那么拘谨。   她点头。   走到化妆台,他突然掐着她的腰把她抱起,让她坐在化妆台上。   他自己坐在椅子上,拉着她的手,认认真真地看她,大眼睛难掩心疼与担忧。   “那个女人没伤到你吧?”   她笑着摇头,然后捏了捏他有些婴儿肥的脸。   “你怎么就那么冲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这个时候,她担心的依旧是他冲动地公开结婚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他一脸无所谓,捏捏她的手心,软着语调说:“黎小末,娱乐圈里的人都会有一些自己的秘密。”   “哪个导演有小情人,哪对荧屏情侣私底下在一起了,这些事情,我们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大多都会自觉地保守秘密,因为有句话叫做‘风水轮流转’。”   “所以黎小末,你不要瞎担心了。”   黎末点头,悬着的心算是放下。   而他,看着眼前眉眼温温和和的人,心里想的却是即使有人曝光了又如何?他拼了命也会护她周全。   他又想起刚才那个女人推她的事,脸色又变得严肃。   “她怎么欺负你了?”   她笑,挑眉反问他:“路逍言,我在你心里这么容易被欺负吗?”   他果断摇头,小时候她撂倒他的事他还记在心里。   也是,他老婆也不是那种软软弱弱的人,他根本不用担心。   两人正望着彼此,聊天聊得很开心,肖焱端着那个便当盒,轻咳一声,很不凑巧地打破这幅美好的画面。   “路逍言,你什么时候能用对小黎三分之一的好来对我?”   周围一直偷偷观察他俩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路逍言不屑地白他一眼。   “对你好?我又不是Gay。”   周围人的笑声更大,黎末也笑了。   肖焱的面子挂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子也不是Gay!”   说完,愤愤地把便当盒扔他怀里。   “你老婆给你做的东西,老子好心给你送过来你还损我,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小混蛋!”   路逍言打开便当盒,眨眨大眼睛,瞬间亮了,拿起筷子就准备吃。   黎末做了很多烧麦包子等面点,也想犒劳一下跟着他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   “我做了很多,给你的助理化妆师尝尝。”   黎末的话他不想违抗,于是紧紧抱着便当盒,转头,难得客客气气地问了问周围的人。   “你们想吃吗?”   大眼睛里的威胁和占有欲却是呼之欲出的。   知道自家老大幼稚的性格,助理们连忙笑着摆手:“不了不了,老大,我们都吃饱了。”   这个回答很是让他满意,他笑着点头,转头看着黎末,故意换了副无奈的神色。   “黎小末,他们都不想吃。”   “只好我帮你吃完了。”   眼里小小的得意,却是藏不住的。   黎末无奈地点头,心想,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特别喜欢护食。   而周围的工作人员们也总算见到了降服老大这个混世魔王的黎末,心里有些激动,也有点羡慕。   原来是个这样温柔好脾气的女子,她望着老大时清秀的眉眼,都是溢满的宠溺。   原来老大也会对女人软声软语地说话,在她面前,他像个孩子,愿意把他所有不完美的一面展现给她。   这样的幸福,真好。   确认过眼神,你就是对的人。   路逍言的戏还没拍完,晚上又要参加活动,他很想陪她回家,却没有办法抽身。   他在门口跟她腻歪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放她走了。   她刚走出大门,又被人拉住,她抬眼,是裴安慈,她心里有点意外。   对方脸上带着些许莫测的笑意。   “你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对方静静看了她一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黎末静静地等待她说出她想说的。   裴安慈伸出一只手,冷艳的脸上勾起一个真挚的笑容。   “我是裴安慈,今天谢谢你。”   黎末大方地回握住她的手,自我介绍道:“我是黎末。”   裴安慈想到什么,又笑了,笑容潋滟明媚。   “真没想到,路逍言那么咋咋呼呼的人,竟然偷偷摸摸结婚了,娶的还是你。”   “一个完完全全的圈外人。”   “说实话,我觉得你俩挺不配的,但还是祝福你。”   黎末听她的话就猜得出这是个直性子的姑娘,于是大方地回:“谢谢。”   本以为客套的对话就这样结束,没想到对方附在她耳边偷偷说:“说真的,我早就想撕盛烟然那个贱人了,奈何要跟她一起演戏,今天该谢谢你。”   “你又是给我药又是帮我敷脸,我不想欠别人的,但又回报不了你什么。”   “我只能向你保证,你老公在片场看女人跟看男人一样,那个鬼报道,完全是瞎编的。”   黎末诧异她会跟她说心里话,听完后,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也没有那么疏离   她带着自信的微笑回她:“我知道的。”   离开时,她走了几步后又转身,认真地对裴安慈说:“你身上烟味很重,女孩子还是少抽烟。”   “还有,记得多笑笑,这么好看的脸,笑起来才更美。”   “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你和从前的路逍言很像。”   “他一路笑着走过来了,我相信你也可以。”   “这个圈子再难,努力总会有成效的,我看得出你身上的韧劲,也希望你能成为下一个路逍言。”   黎末说完,再次挥手,然后笑着离开了。   她站在原地,望着黎末的背影,叹气,眼中是对自己深深的嘲弄。   坚持,真的有效吗?   那为什么,她心心念念的人,这么多年,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   ***   黎末刚回到家就接到她大学时的好闺蜜安暖的电话,她好像醉得不轻,迷迷糊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黎末无奈地问:“姑奶奶,你在哪呢?旁边有人吗?”   对面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黎末嫌弃的皱眉。   “黎末,老娘今天心情不好,现在在酒吧喝酒。”   “我…我还没喝够,黎末,你快来陪我。”   黎末叹气,这丫绝对是醉得不轻,她边对着电话那边嘱咐边准备出门。   “姑奶奶,你好好呆着,我来接你。”   对面胡乱哼唧几句后就没声了,她刚准备挂了电话,那边又传来安暖的一声惊呼。   “啊!末末,你猜我看到谁了!?”   黎末无奈,不耐烦地回:“谁呀?”   对面提高了语调,无比激动。   “是温葇,绝对是她!?末末,你快来,这里有好戏看!” 第23章 幸福   黎末很快赶到夜色酒吧, 一进门,就看到吧台上醉得趴着的安暖,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人毫无安全意识。   庆幸的是这个酒吧还算正规,因为消费水平较高来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安暖这么一漂亮姑娘醉倒在这里, 倒也没发生什么危险, 黎末松了口气。   她赶紧过去把她摇醒, 一凑近便是一股刺鼻的酒味, 她皱眉。   “你受什么刺激了啊?酒不要钱?”   趴在吧台上的人听到这话倒有了反应, 蓦地一下直起身子,指着空气开始大骂:“都是陆景那个混蛋!老娘等了他那么多年, 好不容易把他追到了,他竟然要分手!”   “混蛋!老娘恨不得杀了他。”   黎末拉住大喊大叫的安暖, 心里却是有些生无可恋的。   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她的好闺蜜,她现在一定装不认识她。   听她这么发泄完她也大概猜到是回什么事了,肯定又和陆景闹别扭了。   这俩人从大学纠缠到现在,也是没个消停的。   陆景是她们大一军训的教官,人高壮英俊, 性格却有些木楞呆傻, 半个月相处,他不幸地被安暖这个小妖精看上了,一番纠缠, 穷追不舍, 兵哥哥总算被他征服了, 可是俩人这几年总折腾个不停,分分合合,看得人也是一脸懵逼。   知道她肯定是因为陆景来这借酒浇愁,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能把她扛回去,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果断地打电话给陆景。   刚退役不久的陆景在一家公司专门给那些富人领导当保镖,赶过来时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西装,满头大汗。   知道他现在工作辛苦,也很不容易,黎末不好为闺蜜责备他。   “安暖从小被家里捧着长大,性格难免娇惯些,但她没有一点坏心眼,对你也是十足的真心,你是她男朋友,有些事彼此理解一下,别随意说出分手的话伤她的心。”   “这么多年过来了,你们都不容易,应该好好走下去。”   沉默寡言的男人低着头,在黎末地注视下重重点了下头,然后二话不说地背起安暖,跟她告别:“黎末,今天谢谢了。”   她点头。   安暖实在醉得不轻,在他背上还手舞足蹈,出门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左边的走廊。   “黎末,我看到温葇在那边。”   “你快看看,那里正在捉奸。”   黎末见她醉成那样,对她的话是将信将疑的,随意往走廊那边一瞥,却发现VIP包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女人被很粗暴地推了出来。   女人红着眼睛,头发零乱不堪,她被推出来时,背重重撞在坚厚的墙上,嘴角还有被打后破裂的伤口。   黎末仔细看,震惊地发现那人是温葇。   很快,里面出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怀里还抱着个年轻女人,他带着厌恶的表情,对温葇吐了口唾沫。   “你他妈快给老子滚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男人怀里的女人娇羞地依偎着,望着温葇的眼神,带着得意。   温葇很快直起身子,抓住那个女人的头发,声音声嘶力竭,完全没了平日优雅淑女的形象。   “贱人!他是我老公,我今天要撕了你!”   黎末算是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见那个男人又要对温葇动手,她连忙过去,即使扼住那男人挥下来的手。   她是军人,手劲自然比一般女人要大,那男人竟然挣不开。   “打女人,你算男人吗?”   狠狠对那人翻了个白眼,看了旁边一脸惊恐的温葇,她挡在她前面。   毫不畏惧地对上那人的眼,眼神中是满满的瞧不起与轻蔑。   “她怀着你的孩子,你好意思下手?”   她的后背靠着温葇,能感受到她身体在颤抖,心想现在带她去医院才是正事。   那个男人刚才被黎末的气场唬住,反应过来后,刚准备指着黎末地鼻子骂她是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黎末却毫不恋战,她们两个女人,人家包厢里还有一屋子的男人,她们寡不敌众,应该脱身了。   她抓着温葇的手腕,快步离开,离开前,她瞪了那个偎在温葇男人怀里的女人一眼。   “破坏别人的家庭,早晚有报应。”   她们俩走出酒吧,在路边打出租车,温葇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被她撞见这样的事越发觉得在她面前抬不起头,她于是使了劲甩开她的手。   “黎末,你见我这样心里是不是很爽?你心里是在偷笑吧?”   “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走!”   黎末听了,心里觉得好笑,这个女人还真是死要面子又愚蠢。   “温葇,你还真是狗眼不识好人心。”   “我要是想看你笑话,刚才就应该躲在角落看你被那对渣男贱女整死,我有病要拉你出来?”   “我也要当妈妈了,我是心疼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要听得懂我说的话就老老实实跟我去医院做检查。”   听她说完,温葇总算安静,低着个头,乖乖地跟她去医院了。   检查完了,好在她受的是一些外伤,医生让她卧床休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温葇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金属制的长椅在空调下越发显得冰凉,而她的心,也像灌入了凉水,冰凉刺骨。   黎末给她买了杯热牛奶,递到她手里,然后坐在她的旁边。   “你喝了暖暖身子,我等会送你回去。”   “不用了。”温葇淡淡地回绝,“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黎末点头。   “近期内还是不要跟那个男人住一起,去你哥那或是回大院里都行。”   “你是母亲,要对宝宝负责。”   温葇沉默地点头。   气氛沉寂了几秒,是温葇开口打破了沉默。   “黎末,从小到大,我好像就没有赢过你。”   “明明我家境优越,明明温浔是我的亲哥哥,明明我跟路逍言才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可是他们眼里只有你。”   “我以为我嫁了个好人家,从此衣食无忧,过上幸福的生活,结果却是个在外面包养小三的畜生。”   “同样是怀孕,路逍言一定把你宠上天吧,他要对一个人好,那个人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说到这里,她眼神中染上一抹浓重的伤感,很快掩去,不被人察觉。   她苦笑。   “我怀着孩子,那个畜生还打我,还被你碰到,我真的觉得我很可笑。”   黎末看到那个骄傲的温葇难得受伤脆弱的样子,她沉默了许久。   见她红了的眼眶流出眼泪,梨花带雨,她细心地递给她纸巾。   对温葇,她喜欢不起来,但也不能说恨。   所以今晚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帮她。   毕竟有一点儿时情分。   看了看表,已过十点,她该走了。   离开时,她最后跟她说了几句话。   “我从来不觉得我有什么比你好的地方,相反,你唾手可得的东西,我或许要努力很久。”   “你有温浔这样的哥哥护着你,而我是姐姐,是保护别人的角色。”   “至于路逍言,我只能说感情的事,谁也勉强不了。”   “有的时候,人生,不能贪婪地去看别人拥有什么,而是要用自己拥有的去创造更多。”   “不早了,你让温浔来接你吧,回去注意安全。”   说完,她转身,刚走几步,却又听到她激动的声音。   “黎末!当年路逍言一声不吭选择跟我一起去韩国,我在机场跟你说了路逍言的选择是我,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她听完,微微停顿,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因为我现在根本不信。”   “你当时说他对我只是习惯性的依赖,但我知道,那不是依赖。”   那是朝夕相处后能够感受到的最真挚的爱。   温葇坐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愤恨地锤了锤凳子。   很深的挫败感,黎末的话,让她不知道如何反驳。   回家的路上,她收到他的短信,问她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只说去接安暖了,马上回来,没把温葇的事说出来。   温葇心气那么高的人,应该不会想他知道今晚的事。   他语气十分激动地告诉她,他在家里准备了一个惊喜,她看了弯了唇角,笑了。   心里,倒有点小小的期待。   回到家,客厅的灯暗着,寻常不怎么用的储物室的灯光却亮了。   她推门进去,然后就傻眼了。   所以…他是趁她不在,搬了个玩具城回来吗?   他坐在地上,腿上放满了拼图,听到她进来,转头,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笑得牙齿白白。   “你回来了。”   黎末还处于惊吓之中。   “你这是…干什么?”   他笑。   “我一个助理要去百货商场给他儿子买奶粉,我很好心送他去了,然后不知不觉逛到了玩具城,就买了一些回来。”   准确地说是用车装了一车回来。   把这些东西运到楼上都运了他老久。   黎末吞了吞口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下。   这是……一些?   五十平米的储物室,几乎放满了各种玩具,还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边,一边有酷炫的玩具木仓只、各式各样的小汽车、成堆的积木、还有几盒上面写着大大的“一千块”的巨型拼图,而另一边全是些可爱的小姑娘的东西,很多很多的玩偶,小电子琴,会动的玩具小狗…   而坐在地上的某人扬眉望着她,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这次我有考虑全面哦,男宝宝女宝宝我都买了。”   黎末扶额,心里有些欲哭无泪了,忍着笑意问他:“买这么多,肚子里总归只有一个宝宝,无论男孩女孩都会浪费啊?”   某人回答得很快,很机智,很理直气壮。   “那有什么,再生一个呗。”   这次换黎末恼羞成怒了,抓起地上一个小玩偶朝他头扔去,完美命中。   他不恼,反而笑得很开心,对着黎末招手。   “黎小末,过来,我们一起来拼宝宝的拼图。”   黎末无奈地叹气,终究是弯了眉眼,慢慢走过去,跟他并肩坐着。   “你怎么买这么难的拼图,你孩子生下来要能拼这个就是怪物了!”   她笑着吐槽他。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拿着几块拼图,露出一脸难受的神色。   “我是想帮宝宝试验一下,鬼知道这东西这么难,我拼了快一个小时了还不成样子。”   黎末笑着接过他的拼图,开始看着原图认真琢磨,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路逍言看着她,突然凑过来亲了她脸颊一下,然后笑开了花。   “我老婆真聪明!不愧是一中的骄傲。”   黎末笑,继续耐心地拼,他坐在旁边,像一个乖宝宝,认真给她递拼图。   终于,拼图总算完成,成果还是很赏心悦目,只是两人都累瘫在了地上。   黎末闭着眼睛,现在只想睡觉了。   而他,躺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又直起身子,抱起旁边放着的吉他,拉拉黎末的手。   “黎小末,我新写了一首给宝宝的歌,你快听听。”   黎末瞬间睁开眼,而他,手指轻轻地拨弄,开始哼唱。   没有过华丽的辞藻和复杂的技巧,他的声音低沉温柔,缓缓的,轻柔的,像是在和宝宝的私语,又像是在读一首小诗。   她听着,仿佛看到了漆黑长夜闪烁的星光,一点一点,温暖而美好的色调。   每句歌词开头的那句宝贝,是他咬字最为情深的地方。   因为,他现在有两个宝贝,他每天都那样幸福。   他唱着歌,她听着。   他幼稚地告诉她,以后每天都要唱给她听,要让宝宝记住他的声音,她不许听腻。   她温柔地答,好,不会听腻的。   突然想起温葇的话,她感慨。   或许此刻的幸福,平淡无常,但却是值得人羡慕的。 第24章 欺骗   接下来的几周, 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宝宝四个月了,黎末的肚子隆起也更加明显,穿军装时的腰带,只能松松地扣着。   路逍言没有工作就费劲心思给她寻她吃得下去的好吃的,她胃口渐长, 面色也越发红润。   她偶尔照镜子也会有幸福的烦恼, 摸摸自己的小腹, 无奈, 这次是真的要长胖了。   而路逍言则以养胖她为人生的一大乐事。   他第二次陪她去产检, 黎末旁边坐了一个很热情的中年孕妇,等待的间隙, 她拉着黎末聊天,看看黎末旁边坐着的男人, 戴着口罩,看不见脸,但那一头黄色的头发很是醒目。   中年孕妇凑在耳边跟黎末说话,她怀的是二胎,给黎末分享了很多经验。   说完这些, 她又开始好奇地瞥路逍言, 然后对黎末说:“那个黄毛是你老公?”   黎末笑着点头。   “你看起来这么乖的妹子,怎么找个这么社会的人啊?一点也不像要当爸爸的样子。”   大姐心直口快,黎末听完, 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   而旁边的路逍言, 脸黑到极致。   他很想跟那个大姐说:您声音还能再大点吗?他全听见了!   而且这是今夏最流行的发色, 哪里社会了?好多粉丝夸他帅!庸俗!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当天晚上,他回家时,黎末惊讶地发现他把头发染回了黑色。   洗完澡在床上,黎末帮他擦他柔软的发丝,看了满目的黑色,她抿嘴笑了。   “你其实不用在意那个大姐说的,我觉得黄色头发挺好看的。”   他瘪嘴。   “不全是因为她,我想让自己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都要有当爸爸的样子。”   他在她面前可以百般撒娇与依赖,但在外人眼中,他希望别人看到他可以保护一个家,有责任有担当的那一面。   黎末静静听着,也没有太在意他的这句话,而他,却慢慢地开始努力。   他在家时会抢着进厨房,不让她做饭,然后一本菜谱,一台平板电脑,按着上面一步一步地炒菜,他自信地让她等待他完美的成品,结果,却是黑暗料理中的极品。   爷爷担心黎末把陈妈叫过来照顾她,陈妈看到厨房的鸡飞狗跳,又气又恼地劝路逍言:“少爷啊!你就别添乱了!”   他一脸委屈,倒是黎末毫不嫌弃地抱抱他,鼓励他继续学习,慢慢的,他的玉米排骨汤渐渐成形。   见她喝了个底朝天,穿着粉色凯蒂猫围裙傻站在一边的他,会笑得一脸灿烂。   他还学习了按摩,因为怕她以后身体浮肿。   听焱哥说,他在片场还经常虚心请教那些生过孩子的女演员,慢慢地,他能说出许多专业的注意事项。   他也依旧改不了喜欢帮宝宝淘玩具的习惯,甚至黎末怀疑,是不是他才是贪玩的那个。   好像,他真的开始学着去照顾她,学着当一个好爸爸与好丈夫。   这样的日子平静充实,但是半个月的分别还是猝不及防地到来。   一天晚上,他把房间的大灯打开,掏出两份剧本让她认真看。   她粗略看完,大概有了了解,一本是小说改编的都市剧,必定是流量爆款,而另一本却是一部乡村写实电影,现实,犀利,讽刺,是知名作家的绝笔之作。   “你在纠结选哪个?”她问。   他点头又摇头,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叹气。   “我心里其实有一定的倾向,我演过很多这样的电视剧,虽然它赚得多当时反响也很不错,但事后很少人会记得我这个角色。”   “而这部电影,有全国最有名的导演,最精良的制作班底,虽然拍摄条件艰苦,分给我的也只是一个男三号,但我觉得对我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   很早,他就想拍一些有挑战性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黎末点头,心里懂了他想选择电影,刚好也是她所想的。   电视剧虽然短期收益颇丰,但的确只是流量的消费,没有什么提升。   她知道,他是璞玉,所谓的流量鲜肉的标签只会遮挡他的光芒,他需要打磨。   “我也觉得你选择电影挺好的,转型实力派,我相信你可以的。”   他静静望了她一会,眼神染上莫名的伤感,然后垂头,小声嘀咕。   “可是拍电影要去陕西黄土高原那边,还要去15天……”   她听完,轻轻抱着他的头,埋入她怀中。   她笑着问他:“你是怕辛苦吗?”   他果断摇头。   “才不是。”   然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极致的情深。   “我是舍不得你。”   十五天,这是他们重新在一起以来,最长的一次分别。   黎末听完,愣了片刻,然后,心里暖暖的感动流淌。   是啊,十五天呢,好像她生活中已经习惯了一个咋咋呼呼,幼稚又单纯的路逍言,怎么可能没有想念与不舍。   但她也清楚,现在对他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   记得听时颜说过,他的梦想,是有一天能拿一个影帝或视帝,而不是单纯地只被颁奖典礼请去当表演嘉宾。   她也知道,他背台词的认真,演戏的专注敬业。   所以,她轻拍他的后背对他说:“去吧,路逍言,不用犹豫。”   “我和宝宝在家会好好的。”   “我们想看到一个更优秀的你。”   第二天,在机场分别的时候,他抱着她抱了很久,久到肖焱都急了,以为他临时变卦耍赖不走了。   道别时,黎末在他手腕上戴上一根红绳穿着小木石的手链,她举起手,她手上有一模一样的一根。   “这是我妈在寺庙帮我们求的,你要好好戴着,保佑你一直平安。”   他望着眉眼弯弯的她,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黎小末,你也好好好的。”   她笑着点头,忍着心里的不舍,对着排队准备进去的他挥手,一直是温婉笑着的模样。   离别时,她笑着的样子,一直在他心里定格,久到他常常后悔,后悔自己没让她跟自己一起走,后悔自己太过沉浸于当前的幸福,把过去抛得太过干净。   他在外地拍戏的每一天,都会跟她打电话。   高原信号不太好,常常视频到了一半就自动切成了语音。   他们打电话可以打很久,她话少,他絮絮叨叨地跟她分享这次拍电影的点滴,她也喜欢听他激动的语气,听他偶尔得意地告诉她导演夸奖他了,而他总不愿挂电话,直到听到那边的她睡着后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才肯挂断。   她收到很多他发来的照片,他瘦了,也黑了,五官在高原的烈日下也被晒得硬朗些了,但他眼中的风采更盛,她知道,他是真正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才会更加明朗。   她,也默默地替他高兴。   他离开的第十二天,黎末一个人去医院看医生,想开一些孕妇的补品。   最近她腿总容易酸,她怀疑是有些缺钙了。   在妇产科的那一楼层,她意外地又碰到了温浔。   看到她,他灰败的眼神闪过些许的光亮,既然碰见了,黎末停下来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她心中略微不解。   温浔的眼神闪过悲痛,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恨意。   “温葇流产了。”   黎末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温浔的拳头不知不觉收紧。   “她嫁了一个畜生!她怀着孩子他还打她,连畜生都不如!”   “昨天送到医院全身都是血,孩子已经救不回来了。”   他难得没了平日的冷静温和,从眼神能够感受到他显而易见的愤怒。   黎末心里涌过不忍,也有对温葇的可怜。   一个母亲,被自己的丈夫打到失去孩子,该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温浔,你带我去看看她吧。”   他沉默地点头。   进入病房,她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不屑于睁开。   黎末看到她眼角还有很深的泪痕,心里也涌过酸涩。   即使她争强好胜,即使她从小对她有心灵上的欺压,即使她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还迫不及待地来嘲笑她,但现在,她也只是个普通的母亲,她不愿看到她这样的结局。   她不愿醒来,黎末在她病床前站了一会,低声劝她好好照顾自己,然后无奈地走了。   温家亲戚来了,挤满了病房,有人照顾温葇,他坚持开车要送她回家。   他太过执拗,看着她,眼神满满都是伤痛,她知道他心里肯定因为妹妹的事自责又恼怒,她不忍再生硬地推脱,只好答应了。   到她家楼下,他点燃了一根烟,没有打开车门。   她疑惑地看着他,他望了她一眼,神色隐藏在夜色中,看不清楚。   “黎末,我有话对你说。”他淡淡地开口。   黎末凝眉,心中自然地涌上不解,心里却暗暗有不好的预感。   他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你跟路逍言在一起,还看起来那么幸福,你们是对三年前的事选择性失忆吗?”   他突然凑过来,伸开双臂环住她,眼神中流露出不甘与阴冷。   “黎末,你不想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吗?”   她果断地用力推开他。   “我们之间的事,我想亲口听他说。”   很决绝的拒绝。   他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如果是和黎牧有关呢?如果这辈子他都不想告诉你呢?”   黎末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沉沉地落下。   ***   那天晚上,他打了三次她的电话,她才接通。   听到她接通了,他很高兴,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今天发生的事。   他说,他的戏份快要完了,他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他让她别那么想他。   他说,今天在一户人家的窑洞里拍摄,那户人家的女主人也怀着孩子,在院子里给孩子做鞋子,听说他也要当爸爸了,她很开心地送了一双她自己做的虎头鞋给他,他告诉她,那双小鞋真的很可爱。   他问她,有没有想吃的陕西特产,他可以向农家买。   他还得意地告诉她,今天导演说他让他刮目相看。   ……   他说了很多很多,却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回应。   他疑惑。   “黎小末,你怎么不说话?”   而电话那边,黎末擦了擦红了的眼睛,声音,难得的冷淡疏远。   她说:“路逍言,你有没有骗过我什么?” 第25章 往事   三年前的事, 一直是他心里的一场噩梦。   那一年,他们毕业,四年的大学青春即将过去,他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他想在大学即将结束时实现自己很早就有的心愿, 他想进行一场毕业旅行。   黎牧和他做了四年室友, 他和黎末又在一起这么多年, 他们俩表面上互相看不顺眼, 实则早就把彼此当家人一样看待, 听说他的旅行计划,黎牧迫不及待地要和他一起。   黎末耐不住黎牧死乞白赖地乞求, 答应了。   她学的是临床医学五年制,大四一结束马不停蹄地就要去医院实习, 不能和他们同行,只能再三嘱托路逍言要照顾好黎牧。   她很担心,因为黎牧即使没有以前那样频繁生病,身体抵抗力也总比常人要差。   碰巧温浔从北京回来,他把他当成发小, 好兄弟, 温浔想和他一起去,他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他们三个人的旅行就开始了, 他选择的目的地是川西, 那个像仙境一样美的地方。   路逍言从小的性格就不甘于世俗, 他喜欢冒险,他想要的旅行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他们背上满满的行囊,一人一部越野自行车,沿着国道318骑行,所过之境,有绵绵白云亲吻田野,有溪水,有圣洁的雪山,还有远处的经幡,随风轻扬,是纯净蓝天下最绚烂的色彩。   他们路过了寺庙,看到了手拿转经筒虔诚诵经的阿婆,遇见了抱着小奶狗眼神澄澈皮肤黝黑的藏族小孩,在草原上,还和勇敢呆萌的土拨鼠握手。   旅行的过程,让他们体会到了与大都市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翻山越岭,踏上每一寸土地,都是慢慢的自豪感。   所以,当他们站在贡嘎山前,在那座极为险峻高耸的山峰脚下,被一路风光惊艳,难以自拔的他毅然选择登山。   贡嘎山顶的星光最美,他脖子上挂着顶尖的相机,他想拍下一场星光盛宴,回去后送给她,一定是最有意义的毕业礼物。   温浔试图阻止过他,告诉他贡嘎山真正登顶的人屈指可数,实在是危险,但他当时被兴奋冲昏了头,还是选择尝试登山。   温浔准备待在山脚的寺庙等他,他让黎牧跟温浔一起,黎牧坚定地拒绝了。   黎牧看着他,十分信赖的眼神。   他说:“哥,我跟你一起上。”   难得的,他听见他这样叫他。   “你要是有事我姐会伤心死的,我是个男人,我们可以彼此照顾。”   他当时被激动和感动冲昏了头,忘记了黎牧不硬朗的身体状况,答应了他陪他一起爬贡嘎山。   不想,爬到一半时,黎牧出现很强的高原反应,他把自己所带的氧气袋都给了他,黎牧只能维持正常的呼吸,却依旧腿软,没有力气再走下去。   他们只好在半山腰休息。   一休息,就快一天了,所带的食物已消耗了一大半,他开始慌了,看到脸色依旧苍白的黎牧,心想不能再这么耗下去,对于漫漫无期的上山路,他们只能选择后退,下山,跟温浔会合。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他背着黎牧下山的时候,突然乌云密布,来之前他做过攻略,知道这是恶劣天气的前兆,加快了脚步,可是,预感在这时该死地准确,贡嘎山突然雪崩了。   他们躲在一个倾斜较大的小山洞里,雪没有完全溢进来,雪崩已过,他还清醒着,而黎牧却在缺氧和寒冷中晕过去。   他把洞里的雪往外清除,终于看到了山洞外的样子,雪崩过后,山石滚动,山洞处在一个极为狭小陡峭的位置,要想爬出去,得攀着山上的岩石,他一个人可以,但是如果背着一个昏过去的黎牧,他的把握很小,很大可能他们两人都会滑落山崖。   在山洞的那几个小时,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他不是神,当自己与别人的生命握在自己手中时,他会慌乱,会不知所措。   他能感受到黎牧越来越虚弱,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不然两人只有死路一条,可是,黎牧现在是他最大的包袱,他带着他,两人脱险的几率很小,可是,他又不想把他一人留在山洞。   终于,他不得已做出了决定,只能他自己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寻求帮助,不然,两人都会拖死在山上。   爬出山洞前,他把自己身上套着的最厚的羽绒服偎在了黎牧身上,把仅存的两瓶牛奶喂他喝完,给他插上了最后一袋氧气,在山洞门后的树枝上系了一条蓝色围巾,自己忍着寒冷与饥饿,以最快的速度下山。   途中,他不记得自己摔过多少次,厚厚的棉裤已经磨破,膝盖上流着血。他不记得自己多少次饿到发昏,快要一头倒下去时只能抓起地上的一把雪往口里咽,然后咬着牙继续赶路。   他那时心里想的,就是他一定要活着回去,他要找人马上来救黎牧,那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弟弟,他一定不能让他有事,不然他怎么面对她?   而且,离开时,他答应了她,一定会平安归来。   他用了生死的三个小时,总算下山,总算进入了村庄。   看到人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虚脱了倒在地上,嘴里对着来救他的人呢喃:“山洞…蓝围巾。”   “有人…快救…”   他醒过来时,已经在当地乡镇的医院里了,他的病床旁坐着很多人,爷爷不远千里地赶过来,黎末坐在他床前,拉着他的手,眼睛红得像在流血,面容苍白,很是憔悴。   见他醒来,她总算松了口气,路爷爷劈头盖脸地开始骂他,她只是叹气。   “还好你醒过来了。”   庆幸又心疼的语气。   他第一时间紧抓她的手,十分紧张地问:“黎牧呢?他回来没有。”   她点头,神色依旧带着浓重的伤感。   “温浔见你们这么久没消息,及时派人去找了,他已经找回来了。”   “只是,缺氧和受冻太久,还在重症观察,没有醒来。”   他松了口气,人还活着就好,只是,她的下一个问题又让他猝不及防地心慌。   她红着眼睛问他:“为什么黎牧和你一起上山,你先回来了?你们是走散了吗?”   在她心中,他绝对不会是抛下黎牧一个人走的人,至于为什么他先回来而黎牧还在山洞里受冻了很久,她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在她伤感却对他信任的目光中,他突然发现,开口解释一个事实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他知道黎牧在她心里有多重要,那是她的双生弟弟,甚至,他都没有自信自己能比过黎牧,他真的很怕,怕她不信他说的话,怕她果断地转身离开他。   所以,在他犹豫的那个片刻,他说了人生中代价最大,最后悔的一个谎言。   他回她:“是,我们不小心走散了。”   而她,握着他的手,对他无比信任地点头,那个眼神,让他十分地无地自容。   他当时没注意,站在病床旁边的温浔,深深地看着他。   之后,他们回到C市,他已康复完全,黎牧却依旧待在病房,生命体征并不危险,可他就是醒不来。   他看着黎家人守在医院,看着黎父看他的眼神中的不欢迎,看着黎末天天守着弟弟,日渐消瘦,在他面前只能强颜欢笑,他心疼,悔恨,甚至无比厌弃自己。   很多次,他想跟她说明白,他想跟她道歉,可是,话到口边,就是说不出来。   他厌恶自己的欺骗,却又安慰自己,等黎牧醒来的那天吧,他当着他们姐弟的面勇敢地承认错误。   可是,他没想到他没有等到那天。   他没想到,自己心目中的发小,会因为他的女朋友,威胁他,跟他反目成仇。   温浔把他叫到医院的天台,早已没有平日温润如玉的模样,他笑,却只达皮肉,眼底的欲望与贪恋呼之欲出。   他勾起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路逍言,你骗了末末吧,那天你根本就是和黎牧在一起,是你抛下了他。”   他当时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身侧的拳头握紧,眼中涌上警惕。   “你怎么知道?”   温浔继续笑着说:“你管我怎么知道,我告诉你,我还有证据。”   “如果末末知道你在生死关头抛下她弟弟选择苟活,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他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声音,几乎是声嘶力竭。   “我没有!我是想救他!”   “这都不重要了,事实就是当初不是你坚持要爬那座山,我们都不会有事!”   “现在黎牧躺在床上,末末天天偷偷地哭,你看着不会愧疚吗?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她身边。”   温浔指着他胸口说完这番话后,他像是全身被抽空了,没有一点力气反驳。   他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他当初盲目的自信造成这样的后果。   这些天所有的愧疚悔恨涌上心头,压得他抬不起头。   他用仅存的一点清醒问他:“你对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温浔笑。   “你也不笨。”   “我听温葇说你签的公司让你去韩国训练一年,刚好她也想去。”   “就这样,你离开一年,期间不许联系她,我就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而且,黎牧醒来了你该如何面对他?所以,你现在离开末末是最好的选择。”   终于,他压不住心里的怒火,狠狠地一拳揍在他脸上。   “温浔,老子把你当兄弟,你他妈把我的事弄那么清楚,等着在这里阴我!”   “你他妈还是人吗?”   他不急不缓擦擦嘴角的血,理直气壮的语气。   “路逍言,我告诉你,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明明我先认识黎末,明明她从小在我家长大,凭什么她要跟你这个纨绔子弟在一起?”   “如果不是她出人意料地留在C城读大学,如果不是我盲目自信地去了北京,你以为你有机会?”   “你趁我不在时抢走了她,我要求你离开这一年是应该的!这样才算公平!”   “一年,是属于我的一个公平的机会,如果那时她还在等你,我会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当然,如果她选择我,你只能愿赌服输。”   “怎么,你敢赌吗?”   那是他人生最挫败的时刻,每次午夜梦回,用烟酒麻痹自己时,他都很想回到那天,打死当时答应温浔的自己。   他那时不够成熟,想法太过简单,他不敢面对她,面对黎牧,所以选择了逃避,他以为,时间会抹平一切。   却不想,时间有时只会让一切物是人非。   他走了,走得猝不及防,登机前突然地给她发了一条告别短信,那个傻姑娘追到了机场。   他那时,已经过了安检,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她,他强忍着眼睛的酸涩感,忍着自己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只是看着她,想用着短暂的时间把她的样子完全刻入脑海。   他不敢过去跟她告别,他知道,他过去了,就不再舍得离开。   跟他一起的温葇轻声问他:“要上去说句再见吗?”   他垂眸,却摇了摇头,声音在颤抖。   “温葇,拜托你,帮我跟她说一句好不好?”   “让她等我一年,一年后我一定回来找她。”   他不敢再看她,选择转身离开。   如果他再看一眼,他会看到听完温葇的话的那个姑娘,表情有多么悲痛欲绝。   他在国外,会打听她的消息。   听说黎牧终于醒来了,但昏迷过久,醒来后丧失了他们去川西的那次记忆。   温浔嘲笑他,说老天都在帮他。   而他却活在自责与愧疚中,他一直欠他们一句道歉。   异国他乡,午夜梦回,他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她,却发现,那个号码早已是空号。   她,狠心地断了与他的所有联系。   终于等到回国那天,他却发现,他的姑娘,他已经找不到了。   ***   这次,隔着电话,他终于把三年前的一切都告诉她,他紧紧握着手机,低着头,手心里浸满了汗。   他像个等待凌迟的死刑犯,那样的小心翼翼,表情,像是怀揣着世上最大的悲伤。   他愿意接受她所有的责骂,甚至于,他情愿她狠狠地打他一顿,把他打得半死,只要她不离开他。   这几个月的幸福他已经戒不掉了,因为太过美好,所以他有许多跟她坦白说明三年前的事情的机会,他都放过了。   他真是个该死的人。   很久,久到他以为她挂断电话了,那边终于传来她的声音。   她说:“你知道温葇那天跟我说的是什么吗?”   她还轻笑了一声。   “她说‘你不要我了,’她说‘王子还是放弃了灰姑娘’。”   说完这句话,她喉咙终于忍不住酸涩,眼泪喷泄而出,她捂着嘴巴,不想让他听到。   他还是听到她的哭声,所有强装的镇定灰飞烟灭,他慌了,就像他所处的沙漠上的一粒沙土,在这茫茫黑夜手足无措地寻找方向。   他红着眼睛,对着电话那边嘶吼,边说边狠狠甩自己的耳光。   “黎小末,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好不好?”   “我是混蛋,我不该让你伤心,我替你打我,你别哭了,你再哭我要崩溃了。”   她是怎样坚强的姑娘,听见她的哭声他就像万箭穿心。   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到她的身边,即使被她打被她骂,他也要紧紧抱住她。   又是很久,那边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   “路逍言,如果你当时告诉我一切,我不会怪你,我会原谅你。”   “但我容忍不了的,是你一直以来的欺骗。”   “还有,你怎么可以在我最艰难最需要你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跟其他女人一起离开?” 第26章 醉酒   黎末很快把电话挂了, 她不想他们隔着电话彼此情绪失控,她觉得,他们需要冷静地去想一想。   他们不再只是相恋的情侣,他们已经结婚,甚至有了孩子, 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冲动, 彼此冷静地想想问题, 再去面对、解决, 才是完全之策。   他之后还打来了电话, 她拒接了,改回信息。   她说:我们都需要冷静, 给我一些时间。   他删删改改,回了一条:好, 你早点休息。   之后,又发了一句:黎小末,我回去后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还有一句话,他憋在心里, 没有说出来。   黎小末, 等我回来,不要离开我。   他看着手机,屏幕黑了就傻傻地点亮, 却始终没有等来她回的信息。   这个夜晚, 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而黎末, 躺在床上,眼睛却始终是睁着的。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走了十几天,今天她却感觉这个家格外冷清,冷清得她久久不能入睡。   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   她很快明白,因为自己早就习惯了晚上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入睡。   找不到换洗的衣服,他会在阳台苦恼地叫“黎小末”。   睡觉前贴着她的小腹,温柔缱绻地叫“宝宝”。   还有睡着了,紧紧抱着她时,口中无意流露出却饱含依赖与情深的“老婆”。   甚至,这十几天他在外面,他总坚持和她通着电话,等她沉沉入睡,才把电话挂了。   他怕她孤单,害怕,一切做得悄无声息,即使相隔千里,也给她陪伴与温暖。   想到这些,她眼睛又红了。   有他在的所有小温暖涌上心头,很想很想他,可是,现在又没办法面对他。   她忘不了三年前地狱般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去的,黎牧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父母已老,整天以泪洗面,才刚走出校园的她,好像一下子变成一个家庭依靠的脊梁。   她整天待在医院,做着实习医生又苦又累的活,还要照顾黎牧,为他到处借钱,甚至她为了挣钱偷偷兼职过医药代表,被各种医生病人鄙夷,痛骂。   每次她坚持不下去了,扶着医院冰冷的墙壁,想哭,却发现眼泪都已被榨干,那时她会想起那个总把他抱在怀里的路逍言,可是,他不见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地和别人离开了。   心有多伤,外表就有多么风平浪静,她是个这样好强的女孩子。   黎牧醒来,疑惑地问她他在哪里?   她冷淡地回两个字,分了,仿佛事不关己。   此后,她对他的名字闭口不提。   曾经也设想过很多的理由,甚至于跟他重新在一起后她想过抛下过去就这样牵着手一辈子吧,但当她知道当年的真相,他的欺骗时,她还是难以释怀。   她会慢慢原谅因为他的莽撞而酿成的悲剧,但她不能容忍他的谎言,她对他是完全的赤诚,而他却选择说谎,把一切简单的事变得复杂。   她珍惜和他的遇见,从小时候的打打闹闹到长大了的牵手,即使她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她是真心想和他长长久久,而他,在被有心人利用威胁时,不是选择相信她,不是选择跟她坦诚,而是为了谎言答应那个荒唐的赌注。   他没想到,那是对她多大的一种伤害。   所以,在他跟她坦白后,在所有往事再次浮现在她脑海时,她发现,那道伤疤还是在的。   她还是会伤心,即使知道他们当时都有不成熟的地方,她还是不能马上选择原谅。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本能让她迷迷糊糊入睡。   而他,手里握着告别时她送的红色手绳,脑海里不停想起她嘱咐他一定要平安的样子,一夜未眠。   如果说,这件事已经让黎末身心俱疲,她没想到,第二天早上猝不及防的一个电话,再次将她陷入更大的悲伤中。   徐青青在电话那头,声音带着哭腔。   她对她说:“冬天死了。”   “那孩子一直想再见你一面,黎末,能回基地参加葬礼,再看他一眼吗?”   她的心又像被撕碎了,心疼悲伤涌来,让她喘不过气。   她简单地收拾好行李,马不停蹄地出发。   ***   他在片场想着她,魂不守舍,跟导演请求后,把他的戏份提前拍完,第二天晚上,他出发准备回家。   给她发消息,说他就要回来了,她依旧没有回他。   他心里,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下了飞机是凌晨三点,他马上打车直奔家里,敲门,没有人回,他紧张地拿出钥匙开门,打开后,屋里却是一片冷清。   “黎小末。”   他叫她,还是没有人回。   以为她是睡着了,他拖鞋都没穿直奔卧室,却看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有她的身影。   他顿时心慌了,把房子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确定了,她真的不在。   再次回到卧室,他颤抖的手打开衣柜的门,发现她常穿的几件衣服都不见了,衣柜柜底原本放着的,她带过来的那个行李箱也不见了。   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他瘫坐在地上,心里从未有过的颓丧和迷茫。   所以,她还是不要他了吗?   带着孩子,果断地离开了吗?   谁让他是个不负责任的骗子,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他像是陷入泥潭的困兽,被深深的自责与悲伤吞噬。   明明还是这个家,没有她,就像是完全变了样子。   旅途奔波,他饿了,只能打开冰箱,做一碗难吃的蛋炒饭,没有她宠着,即使很晚也会给他做很多佳肴。   洗完澡,一个人孤坐在床上,背后没有她,轻柔耐心地给他擦头发。   他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有好多思念想告诉她,可是她不在了。   真的,很想很想她。   那个深夜,他望着窗外的天空,从一片漆黑到慢慢吐露的鱼肚白,他就这样想了她一晚,留下一地烟灰。   第二天,他很早就乔装好出门,直接去了温浔的公司。   在前台,他毫不避讳地告诉前台,是他要找他。   很快,温浔让人带他上去,他在办公室等他。   一进去,等办公室里的人都出去了,路逍言冲过去,重重一拳揍在他脸上,他那副金框眼镜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路逍言却不肯罢休,他就像疯了一样,一拳一拳,把温浔的脸揍得变形,恨不得杀了他。   “你他妈为什么要告诉她!?她怀着孩子啊,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温浔,你就是个斯文败类!畜生!”   温浔被他这样猝不及防的动手弄得手足无措,一时占了下风,不知道怎么回击。   骑在他身上的人是发了狠要把他往死里揍,他怵了,发声叫外面的人。   助理很快进来,几个人使了全身力气才把路逍言拉起来,他对着他怒吼:“温浔!叫人有什么本事,有种跟我打啊!”   温浔怒极反笑,他是个很重面子的人,自己被他打成这幅狼狈样还被自己的员工看到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擦擦嘴角的血迹,趁助理拉着他的手,往他脸上狠狠揍了两拳。   “为什么?因为这是我的地盘啊?”   “你以为你骗了末末跟你结婚你就能幸福了?我告诉你,末末是眼里容不了沙子的人。”   说到这里,他得意地笑了,那个样子,有些猖狂。   “怎么,末末跟你吵架你就来找我?是我告诉她的又如何,这是我应该做的!”   路逍言听完他的话,眼睛里都能喷出怒火,他挣扎着想要上去撕碎他那副恶心的嘴脸,奈何被人按着,动弹不了。   “畜生!你他妈快告诉我她去哪了!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温浔却勾着唇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让助理直接把他带出去了。   在门外,他不顾门口拦着的助理,想要冲进去再次找他算账,这次,却被认识的人拉住了。   是个儿时玩得好的发小,现在是温浔公司的副总,因为他毕业后就跟着温浔混了,路逍言就不怎么跟他联系。   他紧紧攥着他,劝他:“阿言,别冲动,你听我说。”   他横了他一眼,到没有那样反抗。   那人把他拉到人少的地方,诚恳地对他说:“阿言,别闹了,你现在要是被认出来就惨了。”   “你听我说,我昨天都跟着温浔去出差了,他早上才回来,期间都在应酬,跟黎末没有联系,你要找她,不该来这。”   路逍言深深看着他,判断他的话的可信度。   “我暂且信你一回。”   然后,扯开他的手,果断地离开了。   他突然想清楚了,比起找温浔算账,现在找到黎末才是当务之急。   发小在后面,望着他疾步而去的背影,叹气。   刚才他是真的被他那副铁了心要杀了温浔的样子吓到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从前院里最不起眼的女孩,从前院里最顽劣有名的霸王,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这两人会有这样的缘分。   只希望,他们能幸福吧。   晚上,刚拍完戏准备回家的黎牧,突然接到了路逍言的电话。   “小子,出来陪我喝酒。”   语气不太客气。   黎牧翻了个白眼。   “路逍言,请爷出来喝酒,是这语气?”   那边静默了好一会,然后他听到了很大的酒瓶碎地的声音,他被吓了一跳。   “你他妈快点过来!”   “我有话…对你说…”   听着那边声音渐渐变小,估计是醉得昏过去了,他也察觉到他语气不太正常,终究还是不太放心,换了方向,去了他说的酒吧地址。   到哪里,看他坐的桌子上放满了酒瓶,有些被吓到了。   这人是受什么刺激了?不要命地喝酒?   他姐要是看到了,指不定怎么不高兴,暗里收拾他。   看他晕在桌上,怕他酒精中毒,他连忙过去,拼命摇他。   人总算被他摇醒,路逍言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黎牧,眼睛瞬间亮了。   他突然凑过去,捏了捏黎牧的脸,那个眼神,温柔到极致。   “黎小末,你终于回来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黎牧一身汗毛都被恶心出来了。   那啥,他跟他姐是双生姐弟,长相四五分相似是肯定的,他在男生中又属于比较清秀的长相,这货,怕是把他当作他姐了。   这是喝了多少才会愚蠢成这样啊?   为了防止他对他再做些什么,他双手抱胸,警惕地看着路逍言,然后伸手在他脸上呼了一巴掌。   “路逍言!你给老子看清楚,我是黎牧!”   路逍言淡淡地瞥他一眼,这下是看清楚了,眼里燃起希望的光芒又熄灭了,低着头,眼底染上沉重的悲伤。   “对,你是黎牧,我弟弟。”   停顿几秒,他哑着嗓子开始自言自语。   “弟弟会来陪我喝酒,可是姐姐不要我了。”   他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语气是那样委屈低落。   “黎牧,我该到哪里去找她?”   黎牧刚想吐槽谁是他弟弟了,仔细听这话,听出了不对劲。   “路逍言,你说什么呢?”   “我姐去边防军区参加葬礼了,她没跟你说?” 第27章 再见   立秋已过, 边防军区位置在山腰,气温要比平原低了许多。   寒风吹动,树叶萧萧,军区不大的操场站满了军人,他们举起右手, 一个肃穆的军礼, 敬给五星红旗下已化为一抹忠魂的冬天。   一盒骨灰, 残酷而冰冷, 再也拼不成那个阳光淳朴少年的音容相貌。   黎末站在队伍的后面, 红着眼睛,任眼泪肆意流淌, 险些泣不成声。   徐青青在旁边抱住她,逝者已逝, 劝她节哀,肚子里还有孩子,不要太过悲伤。   黎末想起她走时,冬天不依不饶地叫她阿姐,让她早些回来, 他要带她去看山顶的日出。   她回来了, 可是,那个笑起来有小虎牙,待人纯真热情的冬天, 却不在了。   她走时对他敬了一个军礼, 要他当一个好的边防兵, 那个孩子,用自己的生命做到了。   听徐青青说,这次去打探西南边境最大制毒工厂的任务,是冬天自告奋勇请求前往的,在抵达制毒工厂时,不幸被人抓住,丧心病狂的毒贩子把他折磨得不像人样,他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力,逃了回来,回来时,告诉他们制毒工厂的位置后,他就不行了。   他用最后一口气,说了最后一句话。   “告诉阿姐,我是个好边防兵。”   他死了,整个人血肉模糊,父母早亡的他,家中只有一个年过七十的阿婆,阿婆知道后,伤心欲绝,承受不住打击,被送到了医院。   制毒工厂已被及时围剿,抓获了大批潜逃毒贩,那个在山里土生土长的冬天,那个对当兵报国有满腔热血的冬天,那个好学却还没来得及看看外面的世界的冬天,在这片他热爱的土地上,用他的生命换来了国家千万个家庭的安宁幸福。   想到这里,黎末终于忍不住,蹲下来痛哭。   徐青青告诉她,冬天一直盼着她回来,一直问她过得好不好,在听说她结婚即将要当妈妈后,冬天很满足地笑了。   他说,如果那个人欺负她,他一定赶去C市保护她。   他还笑得特真挚诚恳地问她,她的孩子,他可不可以当干爹。   她想说可以,她想带他去她生长的城市看看,她还想帮这个有些木楞不开窍的孩子,找一个喜欢他,愿意陪他过一生的好姑娘。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晚上,徐青青见她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担心她饿,送来了几盒压缩饼干。   “部队也只有这种东西了,你快吃点,大人吃不下别饿着孩子。”   黎末接过,道谢,却是没有拆开。   这几天的事情堆在心里,她实在是没有胃口。   “青青,冬天下葬了吗?”   “傍晚的时候葬到军队的公墓了,死者已安息,你也要节哀。”   她缓缓点头。   徐青青看着她苍白的脸,有些心疼。   “那人没好好照顾你?怎么觉得你比走的时候瘦了。”   她摇头。   “他对我很好。”   说这话时,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埋得低低的,表情带着很深的落寞与伤感。   “青青,我走的时候跟他吵架了。”   “我没有接他电话,也没有回他消息。”   憋在心里的话,在这个注定难眠的夜晚,她总算愿意说出来。   “可是我现在后悔了,我很想他。”   “如果他在,我很想告诉他冬天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很想告诉他冬天死了我有多难受。”   她说到这里,开始低低地啜泣,声音听了让人很心疼。   徐青青知道,她这次是真的伤心了,冬天突然的离世,让她仅有的一点安全感也消失,她开始害怕,开始自责,开始陷入深深的思念。   徐青青轻轻抱住她,安慰这个一直坚强,现在却特别脆弱的姑娘。   “黎末,世事无常,有时候身边的人突然就和你天各一方了,我们能做的,是好好珍惜。”   “珍惜眼前人,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黎末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这次冬天的突然离世,让她释怀了很多,有时候人生不需要那么多的计较,眼前人还能陪你一起说说笑笑,一起牵手到老,或许,就是值得满足的事了。   这次回去,她会和他好好聊聊,有些可以原谅的误会,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徐青青走后,她洗漱完,换好睡衣,正准备躺下睡觉,住宿区的阿姨突然扯着嗓子在楼下大吼:“黎医生,基地门口有人找。”   黎末皱眉,心里疑惑,这么偏僻的地方,上山就是一件困难事,有谁会这么晚来找她?   脑海里第一秒想到的就是他,但很快否决了,他现在应该还在拍那部电影,而且,这里信号塔出现问题,她一直没跟他发消息告诉他她来了这里,他不会知道的。   怀着满腹的困惑,她穿着睡衣,披着一件外套就下楼了,走到靠近基地大门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整个人愣住了。   “喂,我说了我是黎末的老公,你为什么不放我进去?!”   “别急?你老婆跟你吵架离家出走了你能不急?”   熟悉的幼稚,她在不远处,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在和站岗的军人理论。   身披月色,他俊秀的眉眼在岗哨台昏黄的灯光显得模糊,但那急起来有些炸毛的语气,却是不变的。   真的是他。   不知不觉,她停下脚步,捂住嘴巴,还是难以置信。   没想到,她很想很想他的时候,他真的来了,像梦一样。   像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他没再和站岗的人争执,转过头,终于看到了他这几天心心念念的人。   隔了五米的距离,他们相对而望,他对她笑,带着庆幸的笑容,他总算找到她了。   她看着他,却猝不及防地红了眼睛。   见她来了,站岗的人把大门打开了。   她望了他很久,然后缓缓低下头,没有再往前走,静默地站在原地。   她的肩膀在发抖,她在哭,她不想被他看到。   这些天强忍的悲痛,在看到他时,好像一下子委屈了,忍不住倾泻而出。   路逍言眼里微微酸涩,他握紧了拳头,压抑着这些天心里所有的思念与忏悔,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她。   终于,走到她面前,与她只相隔咫尺的距离。   他勾起一个笑容,故意捏了捏她的脸,却留了满手晶莹的泪水。   发现她哭了,他的心就像被刀子剜了一下,疼痛入骨。   “黎小末,不哭了,我来了。”   “我赶了一天的路,七点到的山脚,太晚了,都没有车上山,我自己爬到现在,所以,来晚了。”   “你们这地方路是真的难走,我脚被磨出了很多个水泡,黎小末,你都不心疼我吗?你都不看看我吗?”   他刚说完,面前柔软娇小的一团就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她把脸深深埋在他胸口,他这几天空落落的心,好像一瞬间就被填满了。   他摸摸她的脑袋,无奈地笑:“黎小末,我爬山时踩滑了 ,在地上打过滚,还出了一身汗,是不是现在很臭。”   她的发顶抵着他冒出胡渣的下巴,蹭了蹭,然后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听得他心都化了。   她说:“我不嫌弃”。   他紧紧地抱着她,用怀抱温暖怀里娇小的身躯,然后,一阵寒风吹过,他的眼睛也像被吹红了。   “黎小末,我好想你。”   “以后,不要再一声不吭地离开家了,你知道我回家看不到你有多害怕吗?”   怀里的人轻轻点头,他叹气,总算,她还是不曾离开。   皎洁如洗的月色下,一个穿着被树枝划破的烂外套的男人,带着登山而来山间沉重的露水味,和那个穿着睡衣的姑娘,紧紧相拥,静谧的夜里,像是一幅动人的水墨画。   画的题词该是: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   ***   回到她的宿舍,他洗完澡了,穿着她以前留下的军绿色汗衫当睡衣,她穿着很大的衣服,在他身上显得很紧。   “黎小末,你这衣服好小。”   憋得他难受死了。   “要我去男兵宿舍,帮你借一件大些的吗?”她好心地问。   路逍言赶紧摇头,他老婆穿着睡衣进男兵宿舍,岂不是进了狼窝?他才不要。   “不用了,这个还可以接受。”   黎末知道他是小孩心性又犯了,笑着点头。   他坐在床沿,像个乖宝宝,眼神一秒不落地落在她身上,她站在他面前,察觉到他的目光,笑着提醒他:“你今天很累,早点睡吧。”   他摇头,然后拉住她的手腕,一拉,她跌坐在他大腿上,他稳稳抱住她。   这个姿势很是暧昧,黎末红着脸,不好意思想要起来。   他不让,继续黏着她。   他看着她的小脸,苍白没有生气,好像他之前养出的那些红润又不见了。   “黎小末,你瘦了,我们才分开几天你就瘦了这么多。”   “我错了,我不该让你伤心的。”   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眼里满是自责和内疚。   黎末温柔地摸摸他的脸,对上他深邃的双眼,认认真真对他说:“路逍言,我们结婚了,要当爸爸妈妈了,以后都不能像以前那么任性。”   “过去的事是我们都不成熟,我们都有错,以后,你不能再骗我了。”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不要自己背负太多,知道吗?”   在她的注视下,他郑重地点头,然后再次紧紧抱住她。   他以为,她再也不会原谅他,毕竟,他伤她很深。   结果,再见,她依旧是那个愿意给他温暖的黎小末。   他挨着她的脸,吻了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呢喃:“我以为你不会原谅我了。”   而她,隔开些许距离后,澄澈的双眼对上他的,展颜,吻了吻他的唇角。   “因为我发现,我比想象中还要想你。”   终于,敞开心扉后的两人,再次成为黑暗中彼此心中的炉火,这个长夜,相拥而眠,彼此温暖。   第二天早上,他们俩很早就起床了,沿着崎岖的山路,往山顶走。   天才蒙蒙亮,太阳还没露出眉眼,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一个很沉的布袋,勤勤恳恳地赶路。   “这里面装的是那个孩子的衣服吗?”他问她。   昨天他们聊天,她跟他说了来这的意图,告诉他冬天的事,所以今天一大早她要去山顶给他建一个衣冠冢,他坚持要跟来。   “嗯。”她点头,眼里带着伤感,“是他生前穿过的一套军装。”   他没有再问,知道提起冬天就像在揭她的伤疤,只紧紧牵着她,不让她被山路上的石子绊到。   山里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晨雾伴着阵阵无名的花香,一路美景相随,爬山也没有那样吃力了,但爬到一半,他还是坚持要背她上去。   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背着,在他背上,她不好意思地说:“路逍言,我现在就像个大小姐,哪有吃苦耐劳的人民军人的样子。”   她身上还穿着整齐的军装呢。   路逍言听了,爽朗地笑了,然后耐心而温柔地回她:“在我这里,没有军人,你就是大小姐,所以尽管对我作威作福。”   他只会乐在其中。   她听完心里一暖,沉重的悲伤消减了些,她把头轻轻靠在他背上。   “黎小末,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不如唱歌给我听吧。”   “嗯?”黎末呆了,“我只听过你的歌呀。”   他自己的歌,他肯定早就听腻了,而且,她也记不住词。   听她这么说,他心里涌过淡淡的自豪,扬眉,坚定地对她说:“没事,你唱我的歌,我来猜歌名。”   既然他坚持,黎末也没办法,努力回想音调,然后开始哼起来。   她的声音清亮中带着温软,很好听,只是哼出来的曲调却让他一脸懵逼。   “这首歌是《无言》?”他大胆地猜测。   她果断摇头,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这是《初见》呀,你自己的歌都听不出来了吗?”   “这是…《初见》?”他被吓得吞了吞口水,恕他这个原歌的唱作人,实在是没听出来。   而背上的人却坚定地点头。   他大笑,笑声回荡在山间,回音明朗。   “黎小末,宝宝的乐感绝对不能像你。”   她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双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路逍言,你笑我呀!”   说完,她自己也笑了,再次勾紧他的脖子对他说:“没关系啊,即使像我,他也有个很厉害的爸爸可以帮他。”   他重重地点头,心里就像灌了新鲜的蜜糖,甜甜暖暖。   他的幸福,好像很幸运地被找回来了。 第28章 事发   到达山顶, 路逍言用带着的工具挖了一个土坑,放进了冬天穿过的衣服,黎末在木板上题字,写好后树在墓前。   当这一切做完,太阳刚好升起, 天边的霞光溢满朝气, 送来一抹炙热的火红。   朝阳下, 山顶青松上的露珠格外晶莹, 有候鸟掠过的倩影, 有小曲般悦耳的汩汩溪流,一切在初阳金色的色调下, 显得那样温暖。   黎末望着冬□□冠冢前的墓碑,一动不动, 像是在看那双小鹿般澄澈的少年的眼睛。   “冬天,你一直想带我来看日出,这次我们看到了。”   “你喜欢山顶的日出,我在这里为你建一个屋子,你可以看到每天的日出, 喜不喜欢?”   “这座山, 你可以从上往下远眺,每天看看你守着的生灵,基地离这里不远, 想念战友了就回去看看吧。”   “阿姐会好好的, 阿姐每年都会过来看看你。”   说道这里, 她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眼泪流下来。   路逍言揽过她的肩膀,抱抱她,深深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小土堆。   “听她说,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很遗憾,没有见你一面。”   “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你的阿姐,你想带她看得日出,我会陪她看完。”   “等宝宝出生了,我们会告诉他,他有一个很勇敢的小叔叔,是个大英雄。”   说到这里,他停顿,挺立了身子,对着衣冠冢,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你是人民的英雄,我们敬佩你,也不会忘记你。”   黎末也立正,敬了军礼,阳光下,两道身影,两个肃穆的目光,是铭记,是缅怀,也是敬慕。   ***   回到基地,正好是早饭开饭的时间,黎末带着路逍言刚进食堂,就收到了无数目光的洗礼。   黎医生这次大着肚子来参加葬礼,他们都在猜测黎医生的老公是个什么样的人,昨天站岗的边防兵告诉他们是路逍言,他们还不信,以为是他天黑眼花了,没想,他们一早等在食堂,结果真的是他!   他牵着他们的黎医生,穿着一件洗得褪色的军绿色汗衫,头发因为拍电影而剪成利落的寸头,跟他们一样的打扮,但明星就是不一样,神姿俊朗,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英气。   而他们的黎医生,被他牵着,眉眼多了几分小女生般的柔和,越发动人。   徐青青看到他们,叼着个馒头就走过去打招呼了。   她对黎末挑了挑眉。   “一大早去宿舍找你你不在,还怕你出什么事,到食堂听他们在传,我就不担心了,能治愈你的人已经过来了。”   黎末浅浅笑了,跟他介绍:“这是徐青青,我在这里的同事,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他很快礼貌地伸出手,跟她打招呼:“你好,我是路逍言,黎末的老公。”   徐青青大方地回握,然后继续笑着调侃:“知道,知道,大名鼎鼎的路男神,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问你要张签名。”   他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当然可以。”   他们坐在一桌吃早饭,徐青青暗暗观察他,发现他没有想象中有什么大明星架子,倒是很随和。   进来的时候牵着黎末,细心地帮她挡住人流,吃饭时耐心地给她夹菜,黎末没有胃口吃不下,他不嫌弃也不浪费,夹自己碗里全吃完。   徐青青对他的好感慢慢攀升,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尤物,对黎末还这么好,她看着面前的两人心里也很高兴。   很多人开始聚集在他们周围坐下,在背后偷偷讨论,时不时看几眼,其实声音挺大,他们都听得清楚。   徐青青见这氛围有些尴尬,笑着对周围人大喊:“路大明星现在是咱边防基地的军属了,有想握手,想签名的过来呀,错过这次就没机会了,我们这桌大,来这吃呀。”   黎末懵了,路逍言也呆滞了几秒,然后,他们就看到一群朝气蓬勃的兵哥哥围在了他们身边。   在部队待久了的这群人,单纯直爽,想什么就做什么,他们对路大明星很好奇,对他们俩的故事也好奇,于是笑得牙齿白白地围了过来。   “嘿嘿,从来没想到黎医生的老公是路男神,我女朋友很喜欢你演的电视剧啊!”   “等会可以签个名,你可以送给女朋友,哄她开心。”   他毫不内敛,大大方方地接受他们的目光,还很开心地回话,把那个兵哥哥哄得合不拢嘴。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人看着他,又看看自己,好奇地问:“你咋这么白,以前在电视上还以为是涂了粉,原来真人也这么白。”   黎末听完,跟徐青青对视一眼,捂着嘴笑了。   这人自从结了婚要当爸爸后就特烦别人说他像小白脸,这次她好奇他会怎么回。   没想到某人挑眉,带着些许骄傲地笑了,语重心长地回:“男人也是需要保养的。”   说完这句,故作玄虚地看了那人的脸一眼。   “你这脸,有点太干燥缺水了。”   “这样,兄弟,我代言的一个牌子的面膜很好用,改天我送几箱过来,你们每天训练完睡觉前贴一张,变白指日可待。”   他拍拍那人的肩膀。   “兄弟,要想早日脱单,脸还是很重要的。”   那人重重地点头,望向路逍言的目光满满的崇拜与感动。   原来,明星这么平易近人。   黎末和徐青青在一边听完都忍不住笑了,徐青青故意说:“路逍言,现在坐在这里的男的好多都是曾经对小黎医生图谋不轨的人。”   “大家都好奇你怎么追到我们的冰山美人的,你这么说不是告诉我们你就是凭脸追到我们末末的吗?大家可能不服啊。”   坐在周围的几个兵哥哥都不好意思地咳了咳,只怕,也是曾经居心不轨的人啊。   路逍言心里吐槽徐青青这女人挺会来事,但还是很好脾气地回:“没有啊。”   他笑,望着黎末的眼睛,眼里的神采很耀眼。   “颜值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坚持。”   “从心疼她,到慢慢喜欢她,她是个反应迟钝的人,只能我以守为攻,好在,现在已经拐回家是我媳妇了。”   他在底下默默握住她的手,带着暖暖的笑意,满心满眼都是她。   周围人听了都挂上了羡慕与祝福的笑容,他们也明白了,他们所尊敬的黎医生,嫁的不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而只是一个爱她想守护她的普通男人。   黎末抵着头,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顿早饭,路逍言已成功跟那群边防兵混熟,开始称兄道弟,午饭时,他们还一起对军歌,云雾缭绕的山中,食堂传来洪亮的歌声。   以为他只会唱流行歌曲,没想到军歌也是信手捏来,对歌时都不带怕的,唱得又好听,跟他一队的人都特有脸。   黎末在一旁给他拍手,看到热闹的场景心里很开心。   徐青青感慨:“他情商还真挺高的,性格跟脸一样讨人喜欢。”   “军区大院小霸王的名号也不是盖的,这点统召力还是有的。”黎末笑着回。   “我开始觉得军人嫁给明星是胡闹,现在想想,你们这样也挺好的。”   “你跟他在一起会少一些执拗,多一点柔情,而他,也愿意为你褪去荣光,归为平淡。”   “不得不说,你们这对小夫妻,挺般配的。”   听徐青青说完,黎末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前面笑得像个孩子的路逍言,弯了眉眼。   “缘分让我遇见他,把我们都变成更好的人。”   快到晚饭时,他还跟那群小伙子打了一场球赛,他虽然二十七岁了,但换上球衣,熟练地运球,依旧活跃得像个少年。   黎末和徐青青坐在不远处的乒乓球台上,看着一群朝气蓬勃的人在球场上挥洒汗水,他投进一个完美的三分球,得意地向他挥手,她笑着给他竖了竖拇指。   “末末,你老公看起来那么瘦,怎么穿上球衣就看到身上都是肌肉啊。”   徐青青感慨。   黎末笑言:“他有坚持锻炼的,在健身房总给我发照片,想让我夸她有男人味。”   她们聊天时,那边也中场休息了,路逍言直接走向她,他脸上全是汗,她赶紧递给她毛巾。   擦完汗,他直接拿起她手里的水举起就喝。   “诶!这是我的水…”   他笑,理智气壮的语气:“你是我老婆,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   徐青青白了他们俩一眼。   “当我是死的?有必要当着我面秀恩爱?”   黎末笑了。   “你们聊啥呢,刚才笑那么开心。”他问。   “聊你啊,你老婆夸你身材好。”徐青青搞事地答。   黎末白了她一眼,转头,某人又笑得像个傻子一样望着自己。   黎末刚想解释,某人迫不及待拉住她的手,凑在她耳边跟她低语,眼里跳跃着得意的小神采。   “黎小末,你觊觎我身材直接跟我说,晚上我给你摸我的肌肉。”   “你跟别人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这回是换黎末风中凌乱了。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这算什么事呀!   ***   晚上,他们吃完晚饭,在宿舍休息。   他们在清理行李,准备明天早上回去。   中途,他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焱哥打来的,他去走廊那边打了很久,回来后,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有些沉默。   黎末以为是工作上的事,也没多问,过了很久,听到他有些低落的声音。   “黎小末,你过几天再走吧,我再来接你。”   他低着头,拳头紧攥着,像是在隐忍着很深的情绪。   黎末停下手中的事,一脸不解,正准备问他。   突然有人敲门,是徐青青,她拿着个手机,整个人显得很着急很激动。   “末末,信号塔修好了,我刷了刷微博,怎么看到这个?”   黎末接过,看到微博热搜火爆的第一位是#偶像的欺骗#   她点进去,看了那些内容,整个人陷入震惊。 第29章 曝光   现在微博已经火爆的热搜, 就是以#偶像的欺骗#为话题的一系列标题。   “路逍言隐婚生子”、“国民男神已为人夫人父”、“你当宝贝疼的男人,已被其他女人截胡”这一类的标题,都占据着热搜榜,大量营销号炒作这件事,路逍言的微博不用说, 早已沦陷。   而事情的起源就是圈内一家有名的喜欢爆猛料的杂志社, 拍到了他和她逛母婴店, 去参加孕检的照片, 她的脸不算清楚, 他却清晰得能够认出来,两人牵手拥抱都被拍了下来。   拍这照片的狗仔没有选择私下跟他的公司协商, 而是直接把照片发出来,显然是背后有人操纵的, 目的就是引起粉丝的公愤,狠狠打击他。   路逍言一直走的是唱跳演戏俱全的偶像男神路线,形象一直是完美无瑕的,被很多粉丝幻想为小说漫画中才有的阳光少年,所以有很多的女友粉, 她们也为偶像为从不炒作, 从不沾染绯闻而感到骄傲。   她们喜欢路逍言,有些甚至达到偏执的地步,跟他搭戏的女演员, 有故意捆绑他炒CP的迹象, 就会被她们在网上各种围追堵截, 更别提这次直接爆出他已结婚即将当爸爸的事实,她们感觉世界天崩地裂,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把所有的战火转向路逍言,还有未被曝光身份的黎末。   他之前发的那条穿着家居服的微博底下,一片骂声,前一条评论还在对他各种赞美,现在,已经变成质问和谩骂了。   “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瞒着粉丝隐婚?”   “私底下结了婚孩子都有了,明面上还装小鲜肉吸粉,你是我见过最虚伪的男明星。”   “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这么睿智?一声不吭把我们男神抢了。”   “我不管,谁都配不上我们家阿言,阿言是我们的。”   “奉子成婚?三线小明星上位?我脑子里可以想出一本小说来,瞬间粉转路。”   “粉转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啊,一步一步看你成长,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结婚了,不能给粉丝一点心理准备吗?不管是哪个女人,我都丑拒,不能接受男神瞒着我们隐婚。”   “照片看,那女人不太高,身材也不算好,看不清脸,应该也没有我男神长得好看,凭什么得到我男神?”   “今天一天的暴击,哭晕在厕所。”   “……”   评论已经被各种质疑的声音占据,黎末仔细翻了翻,有些评论,的确不能入眼。   亏她心态好,看完后还算平静,路逍言却直接把她手机抢过来。   “别看。”   从来都知道娱乐圈的残酷,曾经追捧你的人,可能就是明天推你入深渊的人,他已经习惯了,但怕她承受不来。   把她手机的微博卸载了,他才还给她 ,坐在床上,他突然就红了眼睛,下一秒,紧紧抱住她。   “对不起,黎小末。”   他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他宁愿自己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想听到一点嘲讽她的声音。   这就是作为公众人物的可悲之处,你可以光鲜亮丽,但你的光芒会不知不觉渗入你的生活,你想要的平静的私人生活,但无形中,你的生活在粉丝眼中也会变成一场大戏。   这场戏,她们想要你是永远的主角,她们是戏台下最忠实的观众,如果这场戏出现其他重要的角色,她们就会草木皆兵。   黎末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的腰,用怀抱安慰他。   “黎小末,你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外面太乱,我处理好再来接你。”   慎重思考后,虽然舍不得分开,但他还是不忍心让她处于舆论的漩涡。   她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摇头。   “路逍言,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我也做好了打算,所以,现在我不想当逃兵。”   “舆论可以被时间化解,也可以被人左右,这个难关,我想陪你一起度过。”   说完,她又埋在他怀里,想到什么,笑了。   “路逍言,你记得大学时你组乐队参加凤鸣比赛吗?你拿了冠军,学校里好多人喜欢你,有很多女生给你送礼物。”   他皱眉,连忙解释:“礼物我一个都没收过。”   她笑。   “我知道,我那时苦恼过你太招人喜欢,后来发现,有那么多人被你的才华吸引,其实我心里是为你高兴为你骄傲的。”   “所以,现在也一样,听说男明星公开恋情会掉很多粉丝,我不想,我想你依旧招人喜欢。”   “事在人为,这次,我们就一起努力吧。”   你的光芒万丈,我见过,也想守护,不想让流星遗憾陨落。   他听完,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着她。   得你一人,何其有幸。   ***   他们在凌晨回到C市,焱哥早已打点好,机场没有遇到蹲点的记者,不想,在他们住的小区门口,花圃中蹲候着一群狗仔记者,漆黑的夜把他们隐藏得很好,他们刚在小区门口下车,那群记者鱼贯而出,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路逍言紧紧把她护在怀里,帮她挡住她的脸,饶是黎末这样淡定的人,第一次看到这样一群如狼似虎的人,心里不由一惊,她只能低着头,不让镜头拍到。   “路逍言,请问这位女士是你的妻子吗?”   “路逍言,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会选择在事业黄金期结婚,还隐瞒粉丝吗?”   “对于那么多喜欢你的粉丝,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你们是奉子成婚吗?妻子是圈内人吗?”   “……”   一堆话筒快戳到他们脸上,他紧皱眉头,最大程度的隐忍没有让他破口大骂。   可是,那些记者还得寸进尺地挤到他们身边,一个男的甚至紧紧攥住黎末的手腕,想逼着她回答问题。   黎末差点没站稳,还好他及时把她抱回怀里。   这下,他是实在忍不了了,重重一推,把那个男记者推倒在地上。   “你他妈脑子有病?她是个孕妇啊,你有什么冲我来,对她下手干嘛!”   记者倒在地上,还不忘举起相机拍下他愤怒到极致的样子,路逍言看到,恨不得冲上去揍死他,黎末及时把他拉住。   “现在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冷静,不能让别人抓到把柄。”   他只好愤愤地罢休。   焱哥已经把车启动好,现在这时候,这个家是回不了了,他赶紧让他们上车。   上车之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车门关上,成功远离那片小区。   “现在去哪?”他冷着脸问。   “你在C市的住处肯定都有人蹲守,现在肯定不能回去,时颜刚才发消息给我,她想你们住她家去。”   “房子不大,但是记者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肖焱冷静地回。   黎末点头,答:“好”。   而后,她拉拉那个气郁心结,整个人快要气得喷火的那人的手。   “路逍言,现在这时候我们该冷静,你以后不能对记者动手了。”   “那个畜生欺负你,我怎么可能不管!”   说完,脸别到一边去,声音带着愤怒:“没打死他都算好的。”   肖焱叹气:“已经待热搜待了一天了,估计这几天都会是你。”   “微博粉丝涨了不少,都是些黑粉,你们最近少看微博。”   黎末点头,路逍言没有说话。   到了时颜家里,时颜开门,这个小姑娘看到他们依旧是一副灿烂的笑脸,让人看着很舒服。   “老大,小末,焱哥,你们来了!”   “感谢老大不嫌弃我的寒舍,你的光临让我蓬荜生辉。”   路逍言变扭地“哼”了句,脸色却柔和了些。   黎末抱抱时颜,笑着对她说:“患难见真情,谢谢你,小颜。”   时颜的家是个80平米的小居室,四个人待在客厅显得有些小挤,但时颜却觉得,这是一种别样的温馨。   跟着老大这么久,虽然他脾气臭了点,事多了点,给她的工资却一直很丰厚,从不拖欠,前段时间她妈生病,他偶然听见了,二话不说给她打了十万块钱,说是她跟了他三年的奖金,她做事不麻利,常常犯错,怎么可能还有奖金,她知道,是老大想帮她,当时可把她感动坏了。   这次他有难,作为助理,她总算有机会帮他了。   “公司跟你的合约要到期了,现在好几个已经签下的代言,对方都要求取消,这种情况,我听高层那边的消息,是不准备跟你续约了。”   路逍言听完,靠在沙发上,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我火的时候费尽力气想要榨干我,现在,呵,出了事只会落井下石。”   世态炎凉,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见老大难受的样子,时颜激动地回:“老大,没事,焱哥跟我都会跟着你,焱哥说他老早就想给你开个人工作室了。”   肖焱听了,对时颜一个爆锤。   “时小颜,你是我跟班还是我是你跟班?这种话应该我来说。”   时颜委屈揉头,心想,我是老大的跟班。   路逍言看了眼手机,微博热搜又换了,但主角依旧是他。   #路逍言回C市紧护娇妻,心虚拒回问题,对记者狠下毒手#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桌子上,直截了当地问:“焱哥,这么多新闻,我们花钱让他们撤也撤不过来,有什么有效又快速的补救方法吗?”   这些东西,他看着可以,可他不想让她天天生活在这些东西的阴影里。   肖焱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黎末。   “有是有,只是,这件事要取决于小黎。”   “什么意思?”他突然警惕。   黎末倒是很平静地回:“焱哥,你说。”   “一个综艺节目今天找我,是夫妻旅行、记录夫妻日常的真人秀,他们原来签的一对明星夫妻突然生病来不了,他们也想蹭蹭你们俩的热度,所以来找我,想让你们上。”   “这是个很好的洗白圈粉的机会,只是,小黎不是圈内人,如果参加就意味着完全曝光。”   “不行!”他果断地拒绝,让她曝光在大众眼前,受到的非议肯定更多,他不忍心。   肖焱叹气。   “这是唯一一个比较止损的办法了,不然就是召开记者招待会,但你受损的人气和商业价值肯定是补不回来了。”   黎末沉默了一会,而后,握住了路逍言的手。   她看着他的眼睛,眼中满满的,都是他。   “路逍言,我想试试。”   “这的确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她停顿,对他莞尔一笑,云淡风轻的语气,“我们都没有一起出去旅行过,我挺想去的。”   “再说,我也没有那么脆弱。”   路逍言望着她,说不出话,心里说不清的情绪弄得他喉咙很涩。   她从来不对他要求什么,最困难的时候,却毫不犹豫选择迈出自己从未尝试的一步,护着他。   他想说不要,她是个内敛低调的姑娘,是他的宝,他不想她暴露在镜头下承受非议,但她坚定的目光却阻止他说出这句话。   时颜弱弱地安慰他们。   “老大,小末就是圈粉的存在啊,你不要太担心,相信大家也会喜欢小末的。”   老大却冷冷瞥了她一眼,说出了句贼酷的话。   “我喜欢她就好,她不用讨好任何人。”   哎呀,又是猝不及防的一口狗粮。   ***   在大家的商议下,还是决定去参加那档真人秀。   天已经快亮了,路逍言摸摸身侧熟睡的姑娘的侧脸,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发了事情曝光以来的第一条微博。   @路逍言:她是我要牵着手过一生的人,她很好,值得我用一辈子去疼爱,我很幸福,不是刻意地欺骗,只想平淡地生活。所有的怒火可以抛向我,她与这个圈子无关,请不要伤害她。   配图,是他们结婚证的照片,挡住了她的脸。   评论,瞬间就炸了。   只有很小一部分的人选择理解,祝福,其他人,依旧是不依不饶。   “想过平淡生活就别来当明星啊?你是偶像,欺骗粉丝就该负责。”   “信息量很大啊,圈外人?又挡脸?是不是长得很难看?”   “难不成是个老妖婆把你包养了?”   “别让我人肉出她,不然我不知道会干什么。”   “……”   依旧是有些恐怖的评论,他倒是看淡了。   而众多网友没想到,这还只是大早上的一个重磅。   紧接着,人气还不错的小鲜肉黎牧也发了微博,力挺他姐,网友又看得一脸懵逼。   他发了一张他们七岁的合照,黎末从后面抱住他,姐弟俩都明眸皓齿,底子很好,笑起来自然好看。   他配文:我姐是我心中永远的仙女,不许任何人诋毁她!他们的故事很长,见证彼此的成长,他们的故事很短,故事里只有彼此,如果真的支持一个人,请离他的私生活远些,请尊重他的选择。   路逍言的妻子是黎牧的双生姐姐,这个重磅消息又稳坐热搜,直接打脸那些说黎末丑的人。   骂的人依旧不少,还猜测姐弟俩都是蹭路逍言的热度,居心不轨。   但一大部分人开始对黎末和他们之间的故事更加好奇。   真正的重磅,在晚上。   《幸福旅途》真人秀官方微博发布消息,路逍言和黎末将作为最后一对受邀夫妻参加节目。   因为其他几对夫妻的介绍早已发布,时间紧张,他们今天上午临时拍摄介绍短片,经过下午紧张的加工,晚上出了成品。   因为时间紧迫,还只有黎末的部分。   于是,众多好奇的网友这次不但知道了她的名字,还可以通过短片介绍看到她真人。   点开视频,开头就把他们吓到了,她穿着一身军装,干净利落的马尾辫,杏眼薄唇,清新自然,眉目间自有一股傲然的风气,略施粉黛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更让人惊艳的是她身上那股军人凛然的气质,在讲台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上课张弛有度,台下一群铮铮铁骨的男儿,望着她,无不是谦逊学子的模样。   她上课的样子只有一小段,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的确是世间少有的气质佳人。   下课了,教室空了,她坐在座位上,正式开始接受采访。   对着镜头,她带着柔和的笑容,跟方才不同,她弯弯眉眼,温婉如玉。   第一个问题是自我介绍。   她大大方方地对着镜头微笑。   “我是黎末,路逍言的妻子,就是把你们的梦中情人半路截胡的人。我是一名军人,曾在边防军区担任驻守军医,因为怀孕的缘故,现任国防大学急救知识老师。”   一番自我介绍,她还自我调侃,但说出的那几个头衔无不让人大吃一惊。   他们曾想过她是个豪门千金,是个三线明星,甚至还恶意揣测她是财大气粗的富婆,但从来没想她是个这样优秀的军人。   一时间让网友无话可说。   第二个问题,问他们什么时候认识,什么时候在一起。   她笑答:“从五六岁就认识了,不打不相识,大二的时候,误打误撞在一起了,我算是他最早的粉丝。”   她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怀念和情深。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校园到婚姻?好吧,又是他们没想到的。   又让一些喷子无话可说。   第三个问题,老公是个怎样的人?   她回答地很快。   “他在我面前有点幼稚,但很有担当,总想为我遮风挡雨。”   “他很有才华,他写了一首给宝宝的歌,每天晚上都会唱给我听,真的很好听。”   “他总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在我身边,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我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   “他现在在认真修炼当一个好爸爸,他认为,当好爸爸的前提是给宝宝在家里建一个玩具城,嗯,他自己挺贪玩的。”   说到这里,她眉眼带上点点温暖的笑意,很是让人羡慕。   明明没有炫耀什么,很平常的语气,很平淡地叙说着,却让人感到溢满的幸福感。   那些粉丝,突然有些看呆了。   而最后一个问题,是最让网友对她刮目相看的。   采访的人问:为什么参加这个节目。   她挑眉,霸气果断地回:“他是我男人,我想保护他。” 第30章 【番外一】有你的节日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很多个重要的节日,每一年的轮回,都在循环,因为有你,平凡的节日变得生动, 成为青春记忆里最难忘的片段。   十岁的除夕。   院里的孩子聚在一起放烟花, 等待新年钟敲响。   家家户户灯火暖暖, 电视里传来春节联欢晚会熟悉的声音, 赵本山与宋丹丹依旧默契, 歌曲依旧嘹亮动听,小品依旧让人捧腹大笑, 男女老少围在一起,暖炉冒着热气, 一家人其乐融融。   他们这帮小孩自然不是乖乖围在火炉边看晚会的角色,抱着一堆的烟花礼炮,在院里最宽阔的地方,点燃最童年最美丽的色彩。   那天,黎末牵着黎牧过来跟他们一起玩, 小霸王看到她莫名很开心。   今年妈妈给黎末买了一件红色的新棉袄, 她扎着两个高高的羊角辫,辫子上还有可爱的小樱桃,穿上新衣服的她心里甜甜的, 笑着, 整个人也像樱桃一样甜。   他看了, 心里突然觉得这丫头今天还挺好看的,笑起来真可爱,才不是平时那凶巴巴的样子。   温浔看到她,连忙把自己的烟花分享给她,长条状的冲天炮,点燃,会在天上盛开金色的花朵。   他心里暗自吐槽,温浔还真会献殷勤。   自己当然也不示弱,抓了一把仙女棒,推开温浔,站到黎末跟前。   “那种东西不是女孩子玩的!这个才是,给你仙女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心里很高兴,这个除夕夜很想跟她一起玩。   黎末当时心里是有点怵这个小霸王的,摆摆手,想委婉地拒绝。   路逍言却自信地点燃了仙女棒,在她面前摆弄、炫耀,想告诉她仙女棒有多好玩。   不想,他用力过猛,仙女棒的火花溅到她身上,在她崭新的红色棉袄上烫出个小洞。   黎末当时立刻变脸了,眼睛微微发红,带着愤怒和委屈。   这可是她这一年唯一一件新棉袄,就这样被这个少爷烧坏了。   她推开路逍言,瞪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路逍言,你离我远点。”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温浔的冲天炮。   小霸王愣在原地,看着温浔从后面半抱着她教她放冲天炮,心里不爽到极点。   他把仙女棒全扔在地上,用脚愤怒地碾碎了。   至此以后,小霸王除夕夜再也没碰过仙女棒这东西。   很多年后,他们带着孩子回到大院陪爷爷过除夕,刚学会走路的宝宝看到窗外的烟火激动地拍着小手,他们就把宝宝带到院里放烟花。   他看到他的妻子,蹲在地上,举着点燃的仙女棒,温柔地逗宝宝。   仙女棒滋出的火花像天空闪烁的小星星,耀眼星光中,暖暖的光映照在她带着笑容的脸上,看得他入迷。   他勾起唇角,笑了。   “黎小末,我还是还愿了。”   “嗯?”她没有听懂,带着有些疑惑的笑容。   他没继续说,只是弯了唇角,与她相视而笑。   很多年前不愿意陪他玩仙女棒的丫头,现在成了他的妻子,他眼中抱着孩子的她,用一根小小的仙女棒,点燃了他的世界。   十七岁的平安夜。   平安夜算是高中枯燥乏味的生活中一个精彩温暖的夜晚。   学生们流行买很多个苹果,送给自己的好友、老师、还有暗暗喜欢或是已经牵手的人。   这个夜晚,苹果意味着新一年的平安,收到自己喜欢的人的苹果,咬一口,心里也会甜得跟蜜一样。   而收到越多的苹果,也意味着你人缘的兴旺,或是暗地里有无数的追求者,在这个夜晚,按捺不住想送给你最好的祝福。   黎末班上有同学收到了男朋友送的一篮苹果,她带着幸福又有些得意的笑容,班里人也投以羡慕的目光。   黎末是个实诚孩子,她不喜欢买那些贵得要命的包装精致的苹果,苹果是用来吃的,那些包装又有什么用,她提早在市场挑了很多个大又新鲜的苹果,送给自己的好朋友,还有老师,当然,最后还留了几个。   她没想到的是,吃完晚饭回来,自己桌上堆满的苹果,有些苹果上留有爱慕者的小字条,还有一个人送了超豪华苹果套装,一个很大很大的水果篮,苹果被埋在了各种糖果和巧克力里。   同学们也没想到,平日一心学习的黎末私底下会有这么多爱慕者。   当事人倒是很冷静,她把那些有留名的苹果留下来,没留名的摆在桌上。   然后,看到那个巨无霸苹果套装,她有些头疼。   周围同学偷偷在讨论。   “那个巨无霸超贵的,好像要388,送得起的绝对是土豪。”   “我好像看见艺术学院的路逍言在小店买了这个。”   “诶?人家说不定是送女朋友呢?不会是给黎末吧?”   “可是…我吃完饭回教室好像看到他从咱们班教室出来。”   “不是吧!”   “……”   听完周围同学热切的讨论,她心里算是有数了。   这么浮夸又土豪的巨无霸套装,的确挺符合那个少爷的品味。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她挑了自己买的最大的两个苹果,去了楼上。   艺术班她已经是常客,同学看到她对黎牧起哄:“你姐给你送平安来了。”   某个傲娇的人偷瞄了她一眼,然后故意装作没看到地继续看漫画书。   把苹果送给黎牧,说完祝福后她没有走,而是向他这边走来,他嘴角偷偷上扬。   不想,她直接递了250块钱给他。   他懵了,反应过来后很是恼火。   “你什么意思。”   眉毛愤怒地皱在了一起。   “那个巨无霸是你送的吧?”   他拍了拍桌子,怒火难平。   “是又怎样?黎末你不想要不用这么羞辱我吧?”   她无奈地弯了眉眼,跟他解释。   “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是,傻瓜,干嘛要送那么贵的东西给我。”   她语气软软的,他脾气消了些,还是别扭地扭过头。   “我送的东西当然要跟别人不一样!”   她笑,把钱塞到他手心。   “班上有个男同学,跟女朋友吵架了,急需礼物去哄她,去店里买又来不及了,我就便宜了些卖给他应急。”   他听完,脸又黑了,正准备质问,她打断了他。   “我用我自己的苹果跟他换了一个,你送的,我留了一个,刚才吃完了。”   “谢谢你的苹果,这种东西心意到了就好,所以,不想你破费太多,这些钱还给你。”   “还有。”她停顿一下,笑着从身后掏出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他。   “这是我自己买的苹果,祝你平安夜快乐。”   听她说完的某人,脸不知不觉变红了,然后抱着她送的苹果心里乐开了花。   对自己抽屉里收到的一堆苹果视而不见,她走后,他连忙洗了,咬了大大的一口,然后笑容像夜晚校园的星空,格外璀璨夺目。   同桌疑惑:“苹果而已,至于那么陶醉?”   他扬眉。   “这么甜的苹果,你肯定没吃过。”   因为带着你的祝福,这个平安夜,格外温暖。   因为看到你的笑容,苹果也格外甘甜。   19岁,七夕节。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七夕节,一大早,他就忍不住在空间发了和她的合照,强势表白。   收获了一堆祝福和点赞,就是没看到她的反应。   中午,终于忍不住了,他打电话问她:“你在哪里?”   她躲在厕所接电话,声音很小。   “啊…我在图书馆,接电话不方便。”   “今天是七夕节,你准备待一天图书馆?我们不去市中心逛逛吗?我们不去看场电影吗?   ”   她有些为难。   “可是…明天是我大创的答辩,我还要准备很多,今天只能待图书馆了。”   他听完,心里很不爽。   “黎小末,你干脆不要我了,就跟图书馆过一辈子吧!”   说完,愤怒地挂了电话。   他看着手机屏幕等了十分钟,电话还是没有打来。   他真的生气了,一下午他窝在宿舍,整个人沉浸在低气压中。   她依旧没有对他秀恩爱的空间有什么反应,七夕节!他不找她她就真的没有主动找他。   寝室老大嘲讽:“秀恩爱果然死得早,被女朋友抛弃了吧?”   黎牧冷笑:“说了不要挑战学习在我姐心中的重要性。”   他一人扔了个枕头过去,狠狠爆头。   原本以为他的七夕要在无限怨念中度过,他还发誓这次绝对不主动理她,没想,事情在晚上八点有了转机。   她转发了他的说说。   配字:没吃午饭和晚饭,赶着把事情忙完,图书馆没你重要,我错了,我们现在过七夕好不好?   她还评论了一句: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只是,你在我旁边会让我不由自主分心。   他看了,忍不住勾起嘴角,但只是发了个傲娇的表情,没有正面回复。   很快,他收到她私发的消息。   “路逍言,我在你宿舍楼下,这里有好多对情侣在卿卿我我,黎小末也有男朋友,黎小末也想要抱抱,可是现在男朋友不理我,黎小末很难受。”   看到这个,他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穿着拖鞋飞奔下楼。   单身狗的老二边打游戏边叹气:“看!这就是要过情人节的傻子。”   到楼下,他故意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到她面前,还故意停在很远的地方。   黎末灼灼的目光看着他。   “干嘛?不继续和图书馆相亲相爱?”继续变扭的语气。   黎末被他幼稚的样子逗笑了,主动上前,踩着他的脚尖,双手挽着他的脖子,笑容潋滟清丽。   “因为,我想相亲相爱的人是你啊。”   说完,她闭着眼睛,猝不及防地吻住他的唇,他长长的睫毛扫得她脸上痒痒的,她嘴角的笑容很甜。   第一次被她这样撩的某人脸红了,很快反应过来,揽住她的腰,反客为主。   亲完后,两人的嘴唇红红的,泛着亮亮的水光。   他忍着笑意,故意别过脸不看她。   “黎小末,你长本事了啊,竟然会主动了。”   她笑,亲了亲他的脸颊。   “因为今天是七夕,我冷落了很喜欢很喜欢我的路小言,我想好好哄他。”   “哼!早上给你买的玫瑰都枯了,现在才想起我。”   她拉拉他的手。   “今天我不要玫瑰,有你就好。”   “路小言同学,黎末同学邀请你去看夜场电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他笑,眼底若有星河,没有说话,但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她迫不及待拉着他的手出发了,他气恼地说:“我还穿着拖鞋啊!”   她笑言:“没事,你穿拖鞋也是最帅的。”   那个七夕,他们去平价的饰品店淘了很多的情侣饰品,他们看了一场小清新的电影,然后第一次尝试在黑暗的电影院偷偷亲吻,在春熹路的广场,他借了流浪歌手的木吉他,弹唱了一首动听的老情歌,送给她,等到城市的灯光渐渐熄灭,他们饿了,餐馆都关了门,他们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桶泡面,然后蹲在街头,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   好像,所有的节日,因为有你,一些平凡的小事,也会变得格外温暖。 第31章 平息   黎末的采访视频发出的半个小时, #路逍言 黎末军婚#这个话题开始稳占热搜榜第一名。   之前在路逍言微博底下言辞欠妥的人,老老实实回去删评论,毕竟,军人不是瞎闹的,军婚也不是随便能调侃讽刺的。   黎末这个名字, 莫名其妙全网火了起来, 原本黑路逍言黑得不亦乐乎的黑粉, 竟然一夜之间收敛了很多, 微博底下的评论, 也换了一种神奇的画风。   “曾经我只想搞死那个抢走我男神的女人,现在, 我想粉这个小姐姐了,我只想说, 打脸,真香。”   “黎牧的姐姐,果然长得好看,我觉得一点也不比明星差啊,而且, 气质很不一般。”   “难怪藏着掖着, 这么好的老婆要我也藏起来。”   “明星和军人,这么有爱的设定,前一秒还在要死要活, 自闭的我, 现在笑得像个傻子。”   “他是我男人, 我想保护他。我艹,男友力max,我被她眼底的杀气惊到了,路男神,我惹不起,惹不起了。”   “我现在完全不想记得我前几天干了些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个节目他妈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啊!好想看我男神和军人小姐姐的日常。”   “小姐姐,超耐看!介绍短片,不够看!”   “只有我注意到小姐姐肚子比较大了吗?应该有五个月了,参加节目,在外面一定让我男神好好照顾你啊。”   “……”   评论大多是祝福,节目的官博底下已经沦陷,纷纷要求节目快点开拍,然后赶快播出来。   也有人还在讽刺,说是他们故意炒作,还有人恶意猜测她根本不是什么军人,只是为了洗白路逍言而故意演戏。   这样的评论也有一部分人附和,但很快,就不攻自破了。   徐青青知道他们的事后,为了帮他们特意在休假时拍了一个小短片,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有出现。   这个视频,节目的官博很快就发出来了。   徐青青说:“黎末是我见过最能吃苦的姑娘,我们军区环境艰苦,只有她一个军医,她一个人,守了这里三年,军人生病受伤,都要找她。”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明星,他只是一个很爱自己妻子的男人。”   还有很多黝黑朴实的熟悉面孔。   “黎医生,你记得我上次摔伤腿你给我正骨吗?你一个女的,下手是真的狠,我当时疼得要哭了,你还骂我没出息,现在想想,要没有你,我一条腿估计废了。”   “黎医生,每次我感冒去你那拿药你就骂我,但还是不厌其烦地叮嘱我按时吃药,你走了,我们都很想你。”   “黎医生,前几天看到你和路男神,你们真的很让人羡慕,以后也要像这样幸福。”   “路逍言!你的签名我给女朋友了,她超级开心!”   “路男神,别忘了我的面膜啊!我还要变白找女朋友啊!”   “……”   铁骨铮铮的男儿,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有着军队里保有的纯真热情,很有感染力。   这一段视频,真真正正让那些喷子闭上了嘴巴。   还有更多人开始关注军人这个充满不安定因素,但能守护万家灯火的职业,很多军人家属,纷纷说出了一名军人,为了国家人民的牺牲。   “一年只能见两三面,怀孕时的产检,宝宝出生,他只能缺席,宝宝学说话了,我只能拿着照片让他叫爸爸。”   “丈夫在一个边防的小岛上,每次刮台风都会担心他,每次过年见面,总觉得他瘦了,孩子问我为什么爸爸不能陪着他,我只能说,爸爸是个英雄,为了让更多孩子有爸爸的陪伴,爸爸不能回家。”   “我丈夫是救过我的消防兵,去年,他救一个老人时发生了意外,面部百分之六十烧伤了,我只想说,无论你什么样子,我照顾你一辈子。”   “……”   很多让人热泪盈眶的评论,渐渐冲淡了之前的阴戾,这场所谓的欺骗,最后有了一个正能量的结尾。   晚上,参加节目前,他们聚在了黎末爸妈家,吃一顿晚饭。   爷爷乐呵呵地来了,黎牧也提了很多菜回来。   黎末现在被当做国宝,她妈坚持不让她进厨房,路逍言也一本正经地让她好好休息,说他会帮妈做饭。   黎末欲哭无泪,害怕他砸了厨房,但在他们的坚持下,没办法,她只好跟着爷爷,她爸,黎牧凑一桌,打麻将。   厨房传来她妈花枝乱颤的笑声,估计是她的妖孽女婿把她哄上天了。   “小路,你切菜的手法很熟练啊,看来在家经常下厨。”   “小路,你的玉米排骨汤煲得真好喝,末末的手艺都不如你。”   “……”   她妈夸得不亦乐乎,路逍言忍不住开心地大笑,故作谦虚地说着没有没有。   刚赢了他们钱的爷爷,摸摸自己的胡子,大笑,挑眉问黎末:“这小子会煲汤?他可从来没煲给我这个爷爷喝过。”   黎末无奈地笑了,只好点头。   虽然他现在只会排骨玉米汤,虽然在家她常常只让他切菜。   “爷爷,你待会就可以尝到了。”   打麻将的时候,黎末是故意放水,黎牧是技术很烂,爷爷和她爸都赢了个盆满钵满。   她爸老久没打麻将,这次赢了这么多钱,他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于是,谈到这次满城皆知的风波,语气也没有那么吓人。   “你们那事,过了吗?”   黎牧很机灵地回:“早就过了,我姐现在可是红人,听说好多人想给她建个后援会。”   “人红是非多,你姐是军人,要那么红干什么?”   她爸对黎牧翻白眼。   爷爷见气氛不对,赶紧笑着调节。   “这事迟早会要公开的,现在这个结果,还是挺好的。”   “我一直想让我家这小子当兵,继承路家军政世家的传统,可他偏偏要走这条路,我对他不抱什么希望了,这次因为他的原因把小末卷进来我也很抱歉。”   “我唯一庆幸的事,我有小末这样好的孙媳妇。”   “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日小末也算继承我们路家军四代的传统,我为小末感到骄傲。”   她爸听了,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傲娇地对爷爷说:“我女儿当兵是完成我的心愿,才不是为了你们路家。”   爷爷听了大笑。   “好好好,小末是你女儿,你更光荣。”   黎末看到她爸和爷爷都像个顽童一样幼稚地争执,忍不住笑了,一笑,突然感受到肚子里的宝宝动了一下,她有很明显的感觉。   她捂着肚子,笑着叫了声“哎呦”。   黎牧看到,连忙着急地问:“姐!怎么了?”   她弯弯眉眼,眼中是幸福的色彩。   “没什么,宝宝动了一下。”   在厨房的他耳尖地听到她这句话,戴着粉围裙,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蹲在地上。   “黎小末,真的真的吗?宝宝动了吗?我听听。”   他抱着黎末的腰,着急地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   黎末看到他这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她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过来,看到他跪在地上,膝盖上覆着黑黑的一团,哭笑不得。   “我的乖乖,干嘛这么急呀,咱家养的鸡拉的鸡屎,都被你跪着了!”   某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大家哄堂大笑,她爸这样不苟言笑的人,都绷不住笑了。   ***   晚上,黎末洗完澡,在房间整理行李。   明天是录制开始的日子,好像,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江南水城。   她出去旅行的机会很少,这次,心里隐约还有点期待。   他洗完澡出来,围着条浴巾,膝盖,显而易见地被搓得很红。   想起吃晚饭时的事,她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别笑!”他红着脸强调,偶像男神的面子还是很重要的。   她笑着点头。   “我用沐浴露搓了五遍,但总觉得还有股鸡屎味。”   黎末笑出眼泪。   “没有没有,很香了,是你的错觉。”   他纠结地皱了会眉毛,看到她在清行李,连忙过去帮她。   “你先去睡,下面的我来收拾。”   拗不过他,她只好上床,躺下之前,看了会手机。   意外地发现微博热搜榜又有他,她点进去,原来是那个真人秀节目他的介绍部分发出来了。   他穿着奶牛家居服,刚从床上起来,头发有点凌乱,像个慵懒的少年。   “我是路逍言,是一个演员、歌手,是黎末的老公,也会是个准爸爸。”   镜头扫到了床头柜上他摆着的几本关于怎样当一个好爸爸的书,采访的人笑着问:“路逍言是在为当爸爸准备吗?”   听到这个,他笑得很暖。   “是啊,我一定会当一个合格的好爸爸。”   “那…你想要宝宝像妈妈多一点还是像你多一点呢?”   他认真想了一会,郑重地回答:“长相方面无所谓,他爸他妈长得都不差。”   “性格像她就好,我性格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如果宝宝像我,我不敢保证他会有我这么幸运,能遇到一个宠我包容我的黎小末。”   采访的人笑了,真是很暖的一口狗粮。   最后一个问题。   “听黎小姐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很多粉丝对你们的故事很好奇,方便透露一下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吗?”   他低着头,认真想了一会,然后勾起嘴角。   “大概,很小很小的时候吧。”   “有个很凶的丫头,很可怜,我还欺负了她,那时候就想好好保护她了。”   说完,他反应过来,对着镜头挥手。   “这段不能播!她要是知道我那么早对她起了贼心,会笑话我的!”   视频在这里截然而止。   黎末心中淌过暖暖的甜意,望着眼前手忙脚乱整理行李的人,笑了。   “干嘛?”他转头,见她对着自己笑,疑惑地问,“我身上还有味道?”   她笑着摇头。   “没有,只是看到你就很高兴。”   童年种下的麦芽酿成长大后秋天的酒,儿时小小的姑娘,穿上红色的嫁衣,嫁给花着脸的调皮男孩。   她望着窗外柔美的月色,渐渐入睡。   愿明天她与他的旅途,一切安好。 第32章 开始   一大早, 他们提着两个行李箱,带着大包小包上了节目组的车,第一次的录制也正式开始。   《幸福旅途》这个综艺节目与其他明星组团旅行的真人秀不同,它并不单纯是让明星去游山玩水,它邀请了四对夫妻, 目的是在旅途中体验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普通夫妻生活, 记录每一对夫妻的成长。   至于具体的普通夫妻生活如何体现, 他们也都是未知的。   在车上, 黎末拿着平板电脑, 搜索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   一个不太出名的江南水乡,未被完全开发, 风景如画,民风淳朴, 游客也不是很多,是一个让人神往的地方。   路逍言靠在她肩头偷看,她微微笑了。   “这里真的很美,有雅致的园林,也有明净的小桥流水。”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 看她眼里星星点点的光彩, 很是醉人。   “黎小末,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在这里拍婚纱照。”   她呆了几秒,惊讶于他神奇的脑回路。   “怎么说起这个了。”她微微脸红, 车里有摄像头在拍呢。   “我现在拍婚纱照不好看。”   每个女孩子, 都想在最美的时候穿上婚纱, 她还怀着宝宝,不是很适合拍婚纱照。   “哦。”他反应过来,无所谓的语气,“你什么样子在我眼中都好看啊。”   好吧,他这情话说得眼都不眨,她倒不好意思了。   旁边的摄影小哥也笑了。   车很快到了机场,节目组说他们保管行李,让他们俩去机场旁的一家咖啡店集合。   推开咖啡店的门,路逍言看到里桌坐着的两个人,眼睛都亮了。   “赵老师、白老师,你们这么快就到了。”他走过去笑着跟两个年过半百的前辈握手。   她有听他说过,节目组邀请的四对夫妻里有家喻户晓的老戏骨赵峥前、白莉,两人是实力派演员,也是电影学院的现任老师,之前他参演的那部电影,赵老师也参演了,两人都是他很崇敬的老前辈。   “小路啊,咱们也是有缘得很,这么快就再见了。”赵老师长相很严肃,但笑起来很亲切。   路逍言挠挠头。   “我也没想到两位老师也会参加这个节目。”   白老师笑了,曾经的电影佳人风韵犹存。   “老了,我们也想出来走走,免费旅游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两位老师是个直爽人,说话爽快幽默,黎末听了,也浅浅笑了。   “这是我太太,黎末。”   老师们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她连忙微微弯腰,点头问好。   “两位老师好,我是黎末。”   赵老师大笑。   “久闻不如一见,这小子在片场的时候天天念叨着你。”   白老师看看眼前这姑娘,穿着浅蓝色的及膝裙,妆容素净,永远带着温和的笑容,即使是参加节目也没把它当成作秀,低调谦逊在一边默默听着,她叱咤娱乐圈半生,这姑娘很合她眼缘。   她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热情地问:“孩子几个月了?”   她温柔地回:“快五个月了。”   “危险期是过了,但还是要小心,让小路好好照顾你。”   她点头。   第一次遇到他那个圈子的人,两个老师对她都很和蔼,也让她对这次旅行少了些紧张。   后面又来了两对夫妻,一对是娱乐圈不知名的小明星,女的叫晏紫,是个三线女演员,男的叫厉远,是个不出名的模特,据说是个富二代。   两人也是结婚不久,之前恋爱时轰轰烈烈,常常在微博上秀恩爱,结婚时豪华盛大的婚礼也上过热搜。   最后一对是奥运冠军夫妻,两人都是举重运动员,男的叫于威航,女的叫金巧巧,他们第一次参加节目接触明星,显得比较腼腆,两人一直牵着手站在一边,很低调地听别人说话。   四对夫妻聚齐了,自我介绍的时候,晏紫很是热情大方,先是夸赞了两位老师,然后又迫不及待地跟路逍言握手,笑得灿烂地问他:“路前辈,之前一部古装剧我们合作过,你还记得吗?”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直接走到黎末身旁,回了句:“不记得了。”   黎末在心里忍不住偷偷笑了。   他还跟以前一样,对不认识的女人,一针见血。   晏紫倒是很大方地说:“没事,我会努力当个好演员,总有一天会让前辈记得我的。”   不得不说,晏紫是个情商很高的人,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像跟谁都合得来,但黎末第一面就看得出她是个势利的姑娘。   跟两位老师和路逍言问好的时候,格外热情,对她和金于夫妇,淡淡地瞥一眼,显得很是敷衍。   黎末静静观望她几眼,勾唇一笑。   这怕不是个简单角色。   在飞机上,他们前面坐的是两位老师,白老师坐飞机就容易头晕,赵老师一直在着急地问:“老婆子,你还好吗?”   黎末听到了,从包里掏出一盒晕车贴,递到前面。   “老师,用这个吧,贴上就不晕了。”   两位老师接过,连忙道谢,她笑着说没关系。   晏紫看到了,从后面探出个脑袋,笑着对她说:“黎姐,晕车贴都有带,真的细心。”   她回:“出门在外,有些东西带上有保障些。”   晏紫赶紧点头,自我调侃道:“我们俩没什么经验,尽带了些衣服化妆品面膜,黎姐,你要是缺面膜可以找我呀,这个我有的是。”   她笑着点头。   飞机里很多人在睡觉,后面那女人像个复读机一样说个不停,眼睛还不是往他脸上瞟,路逍言早就不耐烦了,听后面那女人终于说完了,把她抱在怀里,头靠在他肩膀上。   “黎小末,睡一觉吧,下了飞机还要赶路呢。”   她点头,偎在他胸口,沉沉入睡了。   下了飞机后,他们要坐几个小时的大巴到那个水乡,出了城区的路有些颠簸,黎末带的晕车贴这时候有大作用了。   她一一发给车里的人,到金巧巧时,她没接,笑着对黎末说:“我跟我老公不晕车,这些留给其他人吧。”   黎末笑着点头。   这时晏紫又插嘴了。   “巧巧姐身宽体胖的,身体素质一定很好,怎么会晕车。”   她眼里,有清楚的戏谑。   金巧巧本来就不太适应来拍节目,加上她跟他老公常年训练,身体比常人壮实很多,跟一些漂亮有气质的明星在一起,她有些自卑,都不怎么敢说话,听晏紫这么一说,她脸立刻红了,坐在座位上局促不安。   黎末听完,心里有为金巧巧打抱不平,冷冷瞥了一眼晏紫,终究没多说什么。   这是第一天,大家彼此还不熟悉,性格需要磨合,所以能忍即忍。   黎末只是选择坐在金巧巧夫妇后面,主动跟巧巧聊天。   “巧巧,我看了你上次奥运会的比赛,你跟越南选手不相上下,最后一把你怎么敢又加个十公斤啊?”   说到比赛,金巧巧和于威航两人眼里有很亮的光彩,他们笑着,很乐意跟她讲赢得比赛的经历。   巧巧说:“我那次有赌一把的成分,但更多的是相信自己,与其五公斤五公斤地跟别人耗,不如一锤定音,而且,训练四年等来的奥运会,我相信自己可以。”   “我举起来了,所以,就拿到梦寐以求的金牌。”   于威航笑着摸摸她的头,对黎末说:“巧巧很棒的。”   他们聊得不亦乐乎,路逍言也坐过来一起参与聊天,两位老师也笑着转过头,听两位国家运动员励志的经历。   倒是晏紫和厉远,没有选择加入聊天,两人靠着睡觉。   聊完这些,收获他们敬佩的目光,金巧巧和于威航脸上带着舒心的笑容,显然,他们比刚才能放开很多了。   临近下车的时候,导演组终于宣布规则了。   “欢迎大家参加我们《幸福旅途》。”   “我们邀请四对风格迥异的夫妻,共同写下我们这次旅途的故事。”   “我们来到的第一个地方是江南水乡,在这里,我们要度过一周的时光。”   “这一周里,你们要求到规定的景点打卡,体验这里的民风民俗,要强调的是,到达水乡后的所有开销由你们自己承担,而你们带来的财务,需要上交。”   “当然,我们会给你一千元的起始基金。”   说道这里,他们忍不住议论纷纷。   晏紫皱着眉头感慨:“一千块,八个人,饮食住宿还有旅游,怎么可能?”   路逍言凑在她耳边说:“黎小末,你不知道,这种真人秀说是来旅游,很好玩,肯定有坑的。”   “没事,继续听,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导演等他们讨论完后,勾起一个莫测的笑容。   “一千块一周肯定是不够的,但要相信,我们不会把大家逼上绝路。”   “我们在水乡给大家安排了几分适合的工作,大家可以去寻找应聘,应聘上了每天就有工资,你们就可以养活一个小家了。”   “在水乡,你们不再是明星,你们也会像水乡里的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样,你们就能体验水乡里的平凡夫妻生活。”   “而我们,会记录你们每天的生活。”   导演说完,他们总算懂了这个节目的真正含义,也不由感叹,这一周,可能比较难熬。   晏紫在厉远怀里撒娇:“老公,会不会接下来很苦啊?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适合我的工作。”   路逍言倒是很乐观地开了个头。   “大不了我抱着吉他街头卖唱去。”   大家听了都笑。   金巧巧笑着说:“苦力活我跟阿威都能干的。”   两个老师互相调侃。   “我年轻时学过几年京剧,我可以唱戏啊,这里应该有戏台子吧。”   “老婆子,这是南方,人家谁听京剧啊,你醒醒吧!”   黎末笑着说:“我大着肚子,苦力活不能干,哪里招厨子我倒可以去。”   路逍言望了她一眼,紧紧牵着她的手。   “谁让你给别人当厨子了?黎小末,我养你!”   他们相视而笑,谈笑间,好像接下来未知的一周,也没那么可怕了。   下了车后,当看到秀美的江南水乡,之前所有的烦恼好像都忘了,这一刻,只想享受一场视觉盛宴。   天空是一笺纯净的蓝,黛砖青瓦,流水人家,灰墙土瓦上挂着的红色灯笼,送来明丽的一抹红,下摆,轻轻的摇曳,像曼妙少女乌亮的头帘,不事雕琢的美。   青石板路上,有慵懒的大黄狗,趴在地上浅寐,砖缝的生出的无名野花,送来淡淡的清香。   黎末站在流水边,看着水乡汉子撑船收网,网里的鱼儿很是肥美,看得她入迷。   “黎小末。”   他突然叫她,她回头,他手中举着的手机,画面定格。   咔擦,成像。   穿着蓝色纱裙的她,明眸清亮,背后是古老的楼阁和汩汩清澈的溪水,猝不及防地回眸,最是动人,秀眉杏目的佳人,仿佛融进这水天之中,成了一幅水墨画。   她是南方水土养出的美人,温温和和的气质,意外地和这水乡契合。   他们都过来看他拍照片,一眼惊艳后,纷纷夸赞。   黎末过来看了一眼,意外他竟然抓拍得这样好。   晏紫在一边自拍了很久,看完黎末的照片,心里有些不平衡。   她站在和她差不多的位置,让厉远帮她拍一张,厉远耐心地给她拍了,却总拍不出黎末那样恰到好处的效果。   “你怎么这么笨啊,拍照都不会。”她埋怨道。   厉远有些无奈,不知道怎么反驳。   大家都提着行李都准备离开这个地方了,她有些急了,于是对路逍言说:“路前辈,我也想要一张黎姐那样的照片做留念,你能帮我拍一张吗?”   他回头,看了她几秒,转过身,留下一句让晏紫十分难堪的话。   “好的照片是要看人的,你让我拍你,我可能拍不出。” 第33章 上班   他们提着行李寻找节目组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走在水乡的大街小巷,过眼之处都是风景。   刚才路逍言不留情面的拒绝让晏紫脸色有些难看,她不再黏上来故意跟他们搭话,而是选择跟厉远走在人群后面。   路逍言牵着黎末,她想想他刚才毫不留情的样子, 拉拉他的手, 笑着好奇地问:“路逍言, 你这么不怜香惜玉吗?”   他冷哼口气。   “她又不是我的谁, 我干嘛要给她拍照。”   黎末听这话笑了。   突然想起一句话, 真正爱你的人,不会给你任何猜忌怀疑的机会。   绕过无数石桥小巷后, 他们的住处总算找到了,一个很有江南水乡风格的小庭院, 环境清幽。   院里的房子分了两层,是这里特色的灰墙楼阁,上面也挂了明丽的红灯笼。   一楼有大堂,大堂里摆着气派的红木桌椅,很有民国时大家族的风范。   “这里就是接下来一周你们要住的地方, 是曾经水乡族长的祖宅, 而你们这一周也将像一个大家族一样,生活在一起。”   “一楼二楼有很多房间,你们可以先参观, 选择你们要住的地方。”   “这个住处是我们为你们提供的, 所以每个家庭一周要交一百块的住宿费, 共四百,所以,你们可用的基金只剩下六百。”   “这里有设备齐全的厨房,但吃饭需要你们自己解决。”   “今天不早了,收拾好行李后准备晚饭吧!”   导演笑嘻嘻地宣布完,他们却感觉眼前一黑,忍不住咒骂这毫无人性的节目组。   住宿的地方还要扣钱,六百块,八个人,要吃饭,还要去规定的地方游玩,不去找工作这一周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节目组怎么这么狠啊!”晏紫抱怨道。   “看来这次是真的不能轻松地旅游了。”厉远抱抱她,安慰道。   大家心态还都算乐观,选房间之前现在大堂集合开了个小会。   两位老师年纪最大,又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大家都同意把仅有的六百块交给他们,由他们保管。   白老师每人都给发了五十,这几天急用时备用,还有的两百块,算是大家这段时间一起的伙食费。   路逍言看着手里的五十块钱,哭笑不得。   “这是爷长这么大最窘迫的一次。”   “我刚才路过街头注意听了,这里的消费水平不高,不用太着急。”黎末分析道。   “我们明天努力去找节目组给我们安排的干活的地方,工作找到了,钱就不用愁了。”金巧巧笑着说。   既来之则安之,拿着那让人心酸的五十块钱,大家慢慢地也接受现实了。   选房间的时候,两位老师不想爬楼,选了靠一楼大堂的那间屋子。晏紫和厉远选了二楼最大最新的那间,路逍言随她选,黎末选了二楼一间不太大但装饰古朴典雅的屋子,后面的窗户,打开,可以看到水乡的流水,过往不绝的小船,还有一群活泼的黑鸭子,景色怡人。金巧巧和于伟航选了黎末旁边那间,想两家隔得近,也好照应。   晚上吃饭的时候,白老师,黎末还有金巧巧都在厨房里忙活,路逍言方才硬要进来帮忙,成功地摔了一个鸡蛋,打了一个碟子后,委屈巴巴地被她赶出去了。   于威远在大堂打扫卫生,院里有一片茂密浓翠的葡萄藤,赵老师拉着路逍言兴致勃勃地在找熟了的红葡萄。   “小晏和小厉呢?”就没看见他俩,白老师疑惑地问。   “我刚才下楼时路过他们房间,他们好像躺在床上睡着了。”金巧巧边切菜边答。   “今天也够辛苦的,他们睡了就睡了吧。”黎末忙着炒菜,也没怎么计较。   黎末炒的一盘菜出来后,巧巧一尝,再比比自己的,自愧不如。   “小末,没想到你跟白老师做饭一样好吃,明明你跟我差不多大,怎么你这么贤惠。”   黎末笑着回:“做多了就好了,都是慢慢练出来的。”   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到路逍言站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大串葡萄跟她挥手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   白老师看到,拿着盘子走过来帮她盛菜,笑着调侃她。   “小路真是幸福,一看就是平日被你宠惯了。”   黎末弯了唇角,微微感慨。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在我面前永远像个孩子。”   夕阳的余晖透过木窗浅浅映在她脸上,金色的光芒下,她嘴角浅浅的笑意越发缱绻温柔。   晚饭的时候,小庭院里飘满饭菜的香味,八个人的大家庭正式开始开饭了,饭桌摆在院里,还能看到归巢的鸟儿与西沉的落日。   她们做的都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但是却很可口。   黎末做的那几盘很快一扫而空。   “你们的厨艺真好,我就自愧不如了。”晏紫笑道。   “大多数菜都是小末做的,小末真的很厉害。”巧巧笑着望了眼黎末,夸赞道。   “你这小子呀,娶了个好媳妇!要是我早点认识小末,我要拐回我家做我儿媳妇。”白老师指着路逍言调侃。   路逍言放下筷子,抱了下黎末,一脸的傲娇。   “这是我老婆,是我孩子的妈妈,你们谁也抢不走!”   “路逍言,吃饭呢。”黎末羞赧地推开他。   他啊,最近不分场合的亲密,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两位老师看到小年轻的腻歪,哈哈大笑。   吃完晚饭,厉远说他们俩做饭时没帮上忙,主动提出去洗碗,大家都很欣慰。   厉远本来拉着晏紫一起去,她抱着他的手臂撒了个娇,又回来了,坐在凉椅上跟他们一起乘凉。   “你不去帮你老公?碗挺多的。”黎末问坐在她旁边的晏紫。   “洗洁精伤手,这种事让男人去做就好了,女人结婚时是为了被宠的,又不是来当老妈子。”   她对白天的事还耿耿于怀,跟黎末说话的语气不是太好。   路逍言去洗葡萄了,其他人听这话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结婚不是去当公主,也不是去做牛做马,对一个家庭有付出才会得到相应的尊重,如果只一味索取,婚姻是不会长久的。”   黎末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容,语气不急不缓。   “你这话什么意思?”晏紫被说得有些心虚,脸色变了很多,语气带着怒意。   “我觉得小末说的很好,我年轻时红极一时,在电影里演各种角色,回到家也只是个普通女人,要做饭要哄孩子睡觉。”   “婚姻里双方是平等的,没有谁比谁高贵。”   白老师的插话让她无法反驳,只是莫名对黎末的敌意更深。   洗碗的、洗葡萄的都回来了,大家边吃葡萄边赏月,显得有些单调,金巧巧举手笑着提议:“我们玩真心话吧!大家肯定都有不一样的故事,刚好增进彼此的了解。”   “我带了卡牌过来,我们在国家队训练结束几个女生在宿舍经常玩的。”   看巧巧兴致正浓,大家笑着说好。   赵老师还掏出自己带过来的一瓶红酒,说是不肯回答问题的要罚酒。   赵老师倚老卖老,说派出他老婆子参加就好,他自己坚持要当裁判,大家也没意见。   首先赵老师心里想个数字,进行数字□□的游戏,最后谁中奖了就要抽一张真心话。   第一轮,很不幸,黎末中奖了,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晏紫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她微微笑着,无所谓的样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看了眼抽的那张卡片,她嘴角微微抽搐,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巧巧。   你们国家运动员,都玩这么火爆的?   路逍言凑过去看了眼,也呆了。   请问你的初夜对象是谁?请简要说明经过。   “那什么…赵老师,她喝不了酒,我替她罚。”路逍言扶额,无奈地说。   “玩游戏就是尽兴嘛,只喝酒就没意思了,黎姐你说是吧?”晏紫笑着调侃,眼里却带着轻蔑。   黎末利落地把牌收手里,看着她,回以微笑。   “当然要尽兴,我是第一个,得开个好头。”   路逍言抓着她的手,耳根子微微红了。   她淡定的回握,眼里还有调皮的笑意。   “对象是他。”   “过程嘛,在我去B市医院进修时他来找我,我们一起住旅社,没有多余房间了,我特意要的双人床。”   说到这里,她特意停顿,看他,他脸上微微有红晕。   “某个大猪蹄子,开了空调还硬说冷,大半夜偏要跟我挤一张床,然后,就这样发生了。”   “所以给我的教训是,男人的话都是不能信的。”   她说完弯了眉眼,笑容大方灿烂,他无奈地捏捏她的脸,也笑了。   “黎小末,拍节目呢,你这样让我颜面何存?”   大家听了都笑,年少时冲动的荒唐事,谁没有几件?   黎末这样大方地开头,后面中奖的人也不好推脱,巧巧抽到的是:求婚是怎样进行的?   她深情地望了眼于威航,缓缓说出美丽浪漫的故事,在她拿下金牌时,台下的他走过来,单膝下跪,猝不及防地求婚,全世界做见证。   说完,那两人眼里都有幸福的笑意。   黎末最先鼓掌,眼里带着祝福和羡慕的笑容,这些都收入他眼底。   最后一个中奖的,是晏紫。   问题是:有过几个男朋友?跟他们谈恋爱是是否都维持柏拉图式爱情?   后面这个问题虽然委婉,但依旧重口,晏紫看到,脸色变得有点慌张,整个人有些犹豫。   黎末挑眉,把她说的那句话送给她:“都喝酒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   她白了她一眼,下了很大的决心。   “不就是真心话吗?我才不怕。”   “遇到厉远前有过八个男朋友,都不是柏拉图式。”   她说完,全场有些寂静了,厉远的脸色变得很不好。   晏紫横了黎末一眼,脸色不太好看,带着怨气回房了。   厉远也跟着去了。   白老师跟节目组打招呼,说他们这段不要播。   他们走了,大家也都失了兴致,各自回房了。   路逍言洗完澡,发现床上的她已经睡着了。   说好的他还要弹琴唱歌给她听的,他无奈地笑了。   宝宝越来越大,她也变得嗜睡了。   耐心地给她盖好被子,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黎小末,听金巧巧说求婚的事你心里是不是有点羡慕。”   “傻瓜,我都会补给你的。”   让你再也不会羡慕她人。   ***   第二天一早,他们刚洗漱完就被节目组叫到院里集合,说今天上午他们要找到自己工作的地点并开始工作。   节目组每人发了地图,还有一个只存了几个号码的新手机。   节目组这次难得良心地为他们准备了赶路的干粮,可以当做早餐。   路逍言拿着她跟他的地图认真比对,皱了皱眉。   “你这地方离我们住的地方好远,离我要去的地方也好远。”   “要不我先送你过去吧。”   她摇头,笑着拒绝了。   “现在赶时间赚钱,我们还是走各自的吧。”   “你放心,我没这么娇弱。”   在她的坚持下,他无奈答应了,各自出发前,他抱了抱她。   “有什么事跟我打电话,到了跟我说一声。”   她点头,回他:“一路平安。”   在路上,她路过很多摊贩,有卖特色小吃白糖糕、豆腐脑、糖葫芦,当地的人带着淳朴的笑容,坐在路边吃得很享受,她现在食量增多,赶路到一半饿了,很想去试试,想想现在手里拮据的五十块钱,还是算了,赚到钱再买吧。   她还看到了还有很多特色的小工艺品,和阿婆手工做的小孩子的布鞋,可爱又精致,她眼中满满都是购买的欲望,但还是忍下来了。   走了一个小时的路总算到了,是一家中医馆。   看到这个她心里涌上淡淡的欢喜,在这里工作,她挺满意的。   中医馆只有一个老大夫和配药的一个小学徒,老大夫应该快八十岁了,背有些弯,留着白白的胡子,不怎么爱笑,喜欢板着脸,像个老学究。   黎末跟他介绍自己他也不怎么搭理,继续给人做针灸,她问他她能做些什么,老大夫不情愿地说:“你们拍节目就是来走个过场,能做些什么?我这里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容不得一点差错,你别添乱就行。”   这下她算是懂了,他应该是被逼无奈才答应的节目组,心里可不情愿了,觉得她是个草包。   她苦笑不得,中医她不能说精通,但也感兴趣去学过,尤其是在山里的时候,她学会认了很多草药。   老大夫不信她她也不恼,静静地在一边看他诊病,耐心学习。   临近中午,病人多起来,老大夫把脉把不过来,她坐在小板凳上,替他给病人把脉。   她很快识出是伤寒感冒,提笔流利地写了个方子,老大夫方才一直斜着眼睛观察她,这下坐不住了,赶过来,自己亲自诊了诊脉,又检查了她的方子,横着眼睛,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方子递给配药的人。   “懂中医?”他言简意赅地问。   “我是学西医的,中医只是略懂。”   “能识中药材吗?”   她点头:“常见的没问题。”   “那你去给我配药去,你学西医的开的方子我不太信得过,而且,怀着孩子去接触病人,万一传染了怎么办?”   黎末笑着说好。   心里大概懂了,这老大夫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不过能让她去配药也算认可她了,能被古板心气又高的老大夫认可,她还是很高兴的。   一天很快过去了,临近黄昏,中医馆的最后一个病人走了,终于恢复了寂静。   老中医从里头装钱的柜子里掏出一张一百,塞到她手里。   “你今天的工资,你可以回去了。”   黎末在这待了一天,知道老大夫给人看病收的钱很少,算是惠及人民,这一百块他估计得好几天才能赚出来,自己不太好意思收。   “师傅,不用这么多。”   他瞥了她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冷硬。   “你们拍节目的给我的,又不是我的钱,你拿着吧。”   “你还不是个草包,肚子里有点学识,明天继续来吧。”   黎末展颜,笑着说好,得到这老头认可还真挺不容易的。   跟他说了再见,她走出中医馆的院子,意外地发现他在门口等她。   “黎小末,你下班了,我还准备进去找你。”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他笑得一脸灿烂,显然心情很好。   “我太忙了,没看手机。”黎末心不在焉地回,她现在盯着的,是他坐着的一辆七成新的自行车。   她疑惑,为什么他有车。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笑了,拍拍自行车的后座,扬眉,一脸得意。   “黎小末,以后我们就有车了,我可以每天送你过来接你回去了。”   “这车可是老凤凰牌的,骑起来贼带劲!”   黎末愣了几秒。   “这车…节目组借你的?”   他很快摇头。   “当然不是,我买的。”   黎末收到暴击,抬头看他,一脸难以置信。   “买的?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今天我在一个小学教音乐,主任发了100块钱工资给我,诶!黎小末,我没想到我上了两节课就有一百块。”   黎末忍住想揍他的冲动,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那个小学的保安大叔有辆二手单车要卖,我就买下来了,我还讲了价,这么好的车,只要了我一百五。”   黎末看他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心里欲哭无泪。   “所以…你身上所有积蓄都花光了。”   “对啊!”好个理直气壮的样子。   黎末忍不住了,揪住他的耳朵,叹气。   “路逍言,我们现在可是落难夫妻,每天要赚自己的生活费,你怎么可以这么大手大脚。”   她一路走过来,好多想买的都忍着没买,他倒好,一口气把所有钱花光了。   某人委屈脸,眼巴巴地看着她。   “黎小末,我是心疼你走那么多路,把自己的工资全花在这辆车上了,你还凶我。”   “我也心疼钱,可是钱哪有你重要。”   他的目光极为真诚极为可怜。   好吧,他说完她是彻底心软了,松了他的耳朵,无奈地笑。   然后,乖乖地坐到自行车的后座,环住他的腰,脸靠在他背上。   “路逍言,我不该凶你。”   他是个多么单纯执着的人,她一直知道。   他是怕她吃苦,用自己所有的钱换来这一辆自行车,全是为了她。   见她消气,他扬眉,继续露出灿烂的笑容。   “没事!老婆,我们回家喽!”   一辆老式凤凰自行车,穿街走巷,铃声响起,是幸福的音调。   风吹过,她捣药沾染在身上的药香传来,他说,很好闻。   离开喧嚣的大都市,在这个水乡,在他的自行车后座,偶尔收到路人艳羡的目光,像是回到七八十年代,工作一天的丈夫骑着车接妻子回家,伴着一路风光,还有柴米油盐的市井风情,淳朴简单的幸福,很是醉人。 第34章 怒骂   晚饭的时候,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说起今天的经历。   白老师在一家苏绣手工制衣店当小裁缝,她夸赞了苏绣的精致细腻,戏言自己水平只能打打下手。   赵老师继续从事他热爱的演艺事业,在一个小戏班跑龙套,他说, 这里人喜欢看的戏挺有地方特色, 他很乐意地在学。   金巧巧和于伟航成功地成为他们中的大佬, 节目组给了他们一艘船, 他们开始当起船夫, 送当地人过河也带游客游览,一天下来是他们中赚的最多的。   厉远在一家包子铺卖包子, 他说当地人用他听不懂的方言夸他长得俊,老板还说他来了包子铺的生意好了很多。   晏紫不太高兴的样子, 说她去的是一家女装店,在那当售货小姐,站了一天,工作很累又没意思。   “都是体验生活,我们平时光鲜亮丽难得体验普通人的工作, 挺难得的。”白老师笑着安慰晏紫, 她年纪小,又有些娇生惯养,难免会有些脾气。   “是啊, 小紫, 我跟我老公撑船撑了一天也很累, 出了好多汗,但我们遇到好多本地人,她们还教我对歌,可有意思了,工作别想着累,你会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事的。”金巧巧也笑着安慰道。   晏紫点了点头,看了眼巧巧,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哪能跟你比。”   巧巧听到,面色有些尴尬,黎末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吃完晚饭,路逍言牵着她的手散步,消消食。   走在水乡的青石板路,暮色已至,晚间有清风送来,很是凉爽。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她穿着白色娃娃裙,很素净的打扮,但两人底子都好,白净清秀,一路走来,引来许多水乡人的目光。   拐角处,有一个买豆腐脑的摊位,老大爷看到他们,笑得露出了牙齿,见到跟在他们旁边的摄像机,片刻滞愣后,笨拙地跟摄像机挥手,可爱极了。   黎末脚步不知不觉停下来,是她早上路过的摊位,浓浓的豆香味,比她吃过的豆腐脑都要诱人。   “侬来碗噻?”   江南吴语呢哝般的语调,大爷热情地问。   黎末犹豫几秒,突然捂着肚子,弯了眉眼,笑了。   “路逍言,宝宝馋了,他刚才踢了我。”   路逍言听完大笑,小心又宝贝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好啊,我的宝,爸爸买给你吃。”   黎末笑话他:“你这爸爸,口袋空空,哪还有钱。”   路逍言瘪嘴,后悔自己没多还点价,也不会落得买豆腐脑的钱都没有了。   黎末笑着问大爷,多少钱一碗。   大爷咧嘴,笑得脸上的皱纹也裂开了,竖起一根手指。   “一块噻,只要一块。”   黎末点头,把钱递给大爷,大爷用铁勺大气地一舀,满满一大碗,舀完又浇了好几大勺糖,水乡人就是这样淳朴又实在。   “侬们长得真是俊呀,娃吃了我的豆腐脑一定顶聪明。”   大爷的普通话还带着口音,黎末勉勉强强听懂了,笑着回他:“大爷,谢谢你呀。”   大爷摆手,拍拍胸脯,笑了。   “侬谢啥子,我今天托阿妹阿哥的福上电视了,我的豆腐脑走向全国了。”   他们听了大笑,路逍言笑着跟大爷握手。   “大爷,你的摊子一定会火的!”   “哈哈,借侬吉言。”   他们两人坐在摊子上有些破旧的木椅上,她埋头慢慢吃着,他静静看着她,她问他吃吗?他笑着摇头,让她先吃。   吃了许久,大爷给的实在太多,她吃不下了。   “路逍言,我饱了。”   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摸摸她的脑袋,点头,接过她的碗,一点不剩地吃完。   他埋着头,头顶的发旋清楚在她眼底,很是可爱。   旁边带着孩子的大娘羡慕地对她说:“侬阿哥对侬真好。”   她笑着点头,桌子底下的手慢慢牵住他的。   吃完了,跟大爷说了再见,他们继续在水乡的大街小巷漫步。   “阿哥,侬要带我去哪啊。”她突然学着江南软糯的语调对他说。   他听了,心里就像被什么挠了一下,痒痒的。   “你这样是在犯罪知道吧?小心我在大街上对你做些什么?”   他捏捏她鼻子,逗她。   黎末笑了,挽住他的手臂,眼睛看着星光点点的夜空。   “路逍言,我们以后老了,在这里安居好不好?”   “我很喜欢这里,这里的时间好像过得很慢,让人有耐心去慢慢品味生活中的小美好。”   “还有啊,到时候我是老太婆了,你还会不会愿意吃完我剩下的东西?”   她看着他的眼睛,眼里仿佛有微微的光芒,比星光耀眼,满眼是他。   他笑了,大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格外俊美。   他把她拉到身前,弯腰,轻轻啄一下她的红唇,对上她的眼睛,睫毛扑闪着,眼中的深情缓缓溢出。   “老太婆又怎样,你一直是我喜欢的黎小末。”   “你老了,我陪你每天看这里的风景,你想吃的东西,我都买给你,你任性吃不完又不想浪费,我帮你扫光光,好不好?”   “但是,黎小末,你要答应我,要陪我很久很久…”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她回以拥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回去的路上,他们走过一条小巷,莫名感到后面有一堆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在说他们。   他们转头,好像看到一堆小小的身影,躲进了墙角。   路逍言心里大概猜到了,牵着黎末走过去,果然,是他教的三年级五班的那群小孩子。   有几个黑黑的小男孩,手里拿着弹弓,脸上还挂着鼻涕,见老师看到他们了,声音洪亮地打招呼:“路老师好!”   还有两个女孩子,面对镜头有些怯生生的,躲在后面,对他笑着挥手。   “你们看到老师怎么还躲起来呀。”他故意装作严肃地样子,问他们。   “我们怕…怕镜头。”后面一个背着一筐柴火的小姑娘很小声地回,黎末听了,赶紧让摄像师去一边等他们。   看到一群可爱的孩子,路逍言脸上还是绷不住笑了,蹲下来,捏捏他们的小脸。   “二蛋,老师教你们的歌你们都学会了吗?”   叫二蛋的小朋友马上站得笔直,激动地回:“学会了!”   那副认真的样子可爱极了,黎末看着忍不住笑了。   “老师,我们可以合唱,唱给侬们听。”   “好啊。”路逍言摸摸他的头,温柔地回。   于是拿着弹弓的把弹弓放在地上,背着柴火的把柴火靠在墙上,六个小孩子站成整整齐齐的一排,一本正经地开始唱:“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   他们的音调不算标准,带着软软的口音,唱到一半还忘了词,但每个人都挺直了腰板唱,认真又有激情的样子可爱极了。   他们唱完,他们俩努力地鼓掌,一群小孩子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黎末从兜里掏出几粒大白兔,是巧巧晚上分给她的零食,她收在兜里,这时派上了用场。   她带着温柔亲切的笑容,把一粒粒糖果发到他们手里,他们有些黑的小手接住,眼睛亮亮的,笑得很开心。   “你们很棒,这是小小的奖励。”   二蛋迫不及待剥开糖纸,含在嘴里。   “哇,是我去城里我叔叔买给我吃的奶糖,老贵老贵了。”   黎末笑。   “你们表现好,姐姐让路老师多带点去学校,发给你们好不好?”   他们迫不及待地点头。   有小男孩好奇地问:“阿姐,侬是我们路老师的媳妇儿吗?”   她笑着点头。   二蛋抓住她的手,仰着头对她笑。   “阿姐你好好看,跟我们路老师一样好看。”   黎末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   二蛋想起什么,跑到后面那个安静的小女孩旁边,像个小大人一样对她说:“阿翠,侬刚才说长大了想嫁给路老师,可是路老师都有这么好看的阿姐了,侬死心吧。”   “我阿妈说侬家跟我家定了娃娃亲,侬以后是我媳妇噻,侬不许想路老师了,虽然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阿哥。”   叫阿翠的小女孩被他说得红了脸,横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谁要做侬家媳妇了!”小小的恼羞成怒。   他们看这两个小屁孩,忍不住笑了,黎末走过去,在阿翠面前蹲下,摸摸她的后脑勺。   “小阿翠是个漂亮姑娘,以后会找到自己喜欢的阿哥的。”   阿翠抬头看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牙齿白白,眼里有清晰的羡慕和崇拜。   “阿姐,侬一定跟路老师一样好看又优秀。”   说完,眼睛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阿姐,侬跟我阿妈一样,都有小弟弟了吗?”   黎末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不知道是不是小弟弟,也可能是和阿翠一样好看的小女孩。”   “我…可以摸一摸吗?”阿翠眼底有小小的期待。   黎末笑着答应了。   阿翠拍了拍自己捡柴沾了灰的小手,小心又轻轻地摸了摸,然后望着她的眼睛,笑了。   “阿姐和路老师的孩子,一定特别好看。”   ***   回去的路上,两人因为刚才碰到一群可爱的孩子,心里有小小的欢喜。   黎末偷偷看他的侧脸,忍不住笑了。   “原本以为你对孩子没有耐心,没想到会是个这么讨学生喜欢的老师,路逍言,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他得意地扬眉,嘴角带着笑意。   “当然了,以后我一定是个耐心又温柔的好爸爸。”   想起单纯可爱的小阿翠,黎末又笑了。   “哎呀,都有小女孩对你芳心暗许了,路逍言你这是误人子弟啊。”   他冷哼口气,不太自然地回避她的目光。   “黎小末,别取笑我。”   “我又不信你会吃一个小女孩的醋。”   黎末噗呲一笑,想到什么,故意逗他:“你说宝宝要是个女儿,会不会因为有一个这么帅气又优秀的爸爸,看不上别人家的男孩子了。”   听她这样说,某人的骄傲心又膨胀了,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容。   “那是很有可能的。”   “我女儿要是看不上别人,我就养她一辈子。”   黎末踮脚忍不住捏他的脸。   “你呀,怎么脸皮比墙都厚。”   就这样说说笑笑回到住处,院里已经没人了,大概都回了房间,上楼的时候,晏紫他们的房间在楼道口,他们经过时听到里面声音挺大的争执。   “老婆,我们是在录节目,你能不能对别人友好一点,收一收脾气。”   是厉远苦口婆心地劝说。   “我还没收脾气吗?在那个破服装店站了一天,卖不出衣服那个老妖婆还说我,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这个破节目又苦又累,我还真不想拍了!”   “我知道你辛苦,但大家都辛苦,我知道你委屈,但忍忍就过去了。”   “我说的是,你能不能对参加节目的其他女嘉宾友好一点,我看金巧巧和黎末都是好相处的人,你别对她们那么大敌意。”   里面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然后是她大声的反驳。   “我嫌金巧巧土!一副谁都讨好的没皮没脸的样子。”   “黎末,呵!我看她是仗着路逍言的人气,在这里可劲显摆自己,就跟她最能一样,把我们比得一无是处,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他们不是有意偷听,路过,却刚好一字不落地听到。   路逍言当场就火了,准备敲门去跟那女人讨说法。   黎末及时拉住他。   “那女人是有病吗?她凭什么骂你!”   “别人的家事,我们先别管。”   “现在没必要把事情闹得那么僵。”   她心里涌过淡淡的嘲讽,心想她是招谁惹谁了。   只能说,跟你气场不合的人,怎么看你都是讨厌的。 第35章 争吵   在水乡的第三天, 日子依旧平静而充实。   早上,太阳刚朦胧地抬眼,他骑着单车,载着她,把她送到中药馆, 然后自己伴着晨露的清香, 穿街走巷地驶往学校。   中午的时候, 接到节目组的通知, 他们下午要去一个园林游玩, 所以下午不用上班,十二点的时候, 他又准时出现在中药馆的院子门口,等她回家。   老大夫往外瞥了一眼, 淡淡地对她说:“接你的人又来了,你可以走了。”   紧接着,吐槽了一句:“小年轻就是腻歪。”   黎末被逗笑了,边挥手边和他说再见,嘱咐他:“师傅, 中午自己记得做点好吃的。”   老大夫扭脸, 像个老顽童,没理她,继续研药。   黎末其实知道, 他一个人守着中医馆很孤单, 她来这工作他是高兴的, 店里的小学徒话不多,就她愿意跟他唠嗑。   虽然她问他中医的问题,他常常不耐烦,但也推心置腹地教了她不少。   知道她下午来不了,他估计有点不开心,但又拉不下面子说。   走的时候,黎末笑着叫他:“明天给您老带白糖糕。”   “那东西我早就吃厌了,谁稀罕你这丫头的白糖糕。”   里屋传来他不屑的回应,倒也真是个嘴硬的怪老头。   回到小庭院,厨房里传来诱人的香味,黎末过去看看,意外地发现是金巧巧。   “今天不是晏紫和厉远他们俩负责做饭吗?”她疑惑地问。   他们早就分好,一对负责一天的饭。   巧巧尴尬地笑了。   “他们估计昨天熬夜了,到现在一直没起来。”   黎末听了眼神凉了凉。   “你别做了,凭什么他们该做的事让你来做?”   “我们去找他们。”   金巧巧急了,拉住她的手。   “大家都是朋友,就别这么计较了。”   她神色沉了沉,坚定地看着金巧巧。   “这不是计较的问题,这是原则,她这几天逃了她多少该做的事?打扫卫生、洗衣服,她都没干也就算了,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工作一上午,他们却躺在床上,原本要他们做的饭还要我们来做?”   “纵容一次,就有第二次,如果一个团体少了公平与信任,以后只会举步维艰。”   听她说完,金巧巧沉默了。   黎末看了她一眼,叹气。   “她不是什么尊贵的大小姐,我们没必要谦让她,这只会让她更加目中无人。”   她说完,转身,没有等她,自己直接去了楼上。   金巧巧反应过来,连忙去叫在院里聊天的路逍言。   “快去!楼上可能会吵起来。”   黎末直接走到他们房门前,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床上睡着的两个人影。   她心里冷笑一声,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们大概是准备混完这次的拍摄,大不了镜头少点,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毫不犹豫地敲门,敲得很重很响。   “谁呀!”里面传来她不耐烦的声音。   等了十秒,终于有人开门,是厉远,他上半身没穿衣服,看到黎末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拿起旁边的T恤套上。   “小黎?怎么了,有事吗?”   “要到吃饭时间了,今天是你们做饭,你们怎么没下去。”她神色淡淡,眉眼中自带慑人的气场。   厉远摸摸后脑勺,显然心里知道这件事,很抱歉的语气。   “对不起,我们睡过头了,我马上下去做。”   床上的人突然从被子里钻出来,坐在床上,很不耐烦的神色,怒瞪着她。   “我们俩不想吃饭,你们想吃自己不会做吗?有病啊,上来打扰别人睡觉。”   黎末勾起唇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不急不忙地回问:“你们之前吃饭,   怎么不自己动手做呢?轮到你们就不想吃饭了是吗?谁给你的资本任性?”   厉远自知理亏,一边跟黎末说他们马上下去,一边拉着晏紫,让她少说几句。   没想到,后者之间从床上蹦起来,气势汹汹地冲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黎末,你算什么东西?自己做了几顿饭就在我这里指手画脚了,你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黎末听了觉得好笑,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指在她眼前的手指,手用了点劲,疼得晏紫瞪大了眼睛。   她淡淡地笑着回她:“不好意思,至少现在,我没在你身上发现任何比我强的东西。”   黎末冷静地回复在她耳中成了狂妄地挑衅,她有些失控,想冲上来对她动手,还好厉远及时拉住。   “晏紫,你疯了吗?”厉远抱住她,吼她。   及时赶上来的一群人看到晏紫歇斯底里的样子,都被吓到了。   白老师第一次真的生气了。   “晏紫,你面前站着的是个孕妇,这点教养都没有吗?”   路逍言看到眼前的场景瞬间心慌,赶紧把她抱在怀里,抬眼,看向晏紫,是冰寒刺骨的冷厉。   他真的恶心面前这个总挑事的女人。   “晏紫,你他妈信不信老子逼着导演把这段放出来,让你马上被封杀!?”   晏紫脸上闪过片刻的慌张,她扑进厉远的怀里,开始哭。   厉远无奈地拍拍她后背安慰她。   “抱歉了大家,这次是我们做的不好,我马上去弥补,小紫她被我宠坏了,脾气不太好,大家有缘聚在这里,希望多多包涵,别计较太多。”   “我在这里,给小黎,给大家说声对不起了!”   厉远说的诚恳又无奈,眼睛都快逼红了,大家也没再多说什么。   黎末走的时候,对晏紫留下她真心的一句话。   “别人的臂弯是很温暖,但你不能逃避长大,如果有一天,需要你伸出臂弯保护别人,那时候想要长大,就晚了。”   午饭最后是厉远做的,她在楼上没下来,大家也没去管她。   下午,他们到了一家典雅幽静的园林,据说是民国时一个贪官建的,很有苏州园林的特色,贪官虽道德败坏,品味还不算差,园林有很大的荷花池,还有茂密的林木,假山凉亭随处可见。   尤其是住处,复古又精致的阁楼,在里面,古木家居,琳琅满目的珍奇,书房有淡淡的香薰味,就像电视中的场景一样。   他们在空地上集合,导演开始宣布今天下午的任务。   “在让大家游览园林之前,我们要进行一个小小的比赛,前两名今晚可以住在这里,体验江南园林风情,我们还提供特色的美食,保证你们度过一个享受的夜晚。”   “而后两名,只有游览的机会了。”   大家听到这个眼睛都亮了,谁不想在这么好的地方度过美好的夜晚。   而比赛的规则,却是有点坑的。   女的要划船穿过莲花池,二十分钟之内摘尽可能多的莲蓬,男的要背起摘下来的莲蓬,穿过障碍物,到达终点。   最后根据所摘的莲蓬多少来减免最终时间,根据用时从少到多排名。   他们放眼望去,荷花池碧绿碧绿的荷叶交叠着,阳光下,有青翠的小莲蓬随风摇曳,还有含苞未开的粉色花苞。   荷池清风,拂面,盛好的江南风光。   晏紫红着眼睛,不怎么跟人说话,中午发生的事心里还有芥蒂,但这个比赛还是决定参加。   路逍言拉着黎末,问她:“这个我们别参加了,我怕你出事。”   黎末摇头。   “没事,穿着救生衣,而且,这种荷花池的水不深,我也会游泳。”   “路逍言,我挺想在这里住一晚的,一起加油吧!”   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知道她认定的不容易被改变,点头同意了。   四个女人终于从岸边出发了,这次是为了丰厚的奖励,大家都干劲十足。   金巧巧力气大,她划船是最快的,黎末紧随其后。   到达种有荷花的地方,金巧巧很快埋身与荷叶丛中,黎末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观望了一会,选择一片成熟的莲蓬最多的地方。   晏紫在后面,这次比赛她是很想赢的,她看了看金巧巧的方向,又看了看黎末去的地方,选择跟在黎末身后。   虽然讨厌她,但她平日看到黎末干什么都胜券在握的样子,她想赢,这次选择相信她。   看到她跟过来,黎末没说什么,继续摘自己的莲蓬。   不一会,后面的她传来吃痛的声音,她回头瞥一眼,晏紫从枝干的中间开始扯莲蓬,莲蓬没扯下来,手还被划破了。   “你手套呢?”黎末边采边问。   “划船时掉水里了。”她不太自然地回。   黎末心里无奈地叹气,利落地摘下自己的一只手套,扔给她。   “摘莲蓬要从上面摘,还有,找刺少的地方。”   “哦。”她点头,这次倒是很听她话。   过了大概八分钟了,她看到前面的金巧巧已经摘完了莲蓬,准备划船上岸了。   “喂,我们是不是也要回去啊。”她参加这比赛没什么把握,只知道这个是要算总时间的,别扭地开口问她,眼睛也不看她。   黎末看了眼手表,自信地回她:“现在回去有点早,莲蓬摘得多减免的时间是很多的,先不用急。”   这个比赛是很考时间分配的,她心里有数。   她点头,这次倒是听她的话,老老实实继续摘莲蓬。   大概到十五分钟了,小船的莲蓬快要装满,黎末拿起船桨对她说:“我们可以回去了。”   晏紫点头,跟在她后面,划船驶向岸边。   不想,划船划到一半突然起了大风,黎末继续处变不惊地划着,突然听到后面的尖叫。   她赶紧回头对她说:“晏紫!别急,稳住。”   不想她刚说完,晏紫手里的船桨掉到水里,她弯着腰想去捡,不想风又开始刮,她没扶稳,整个人栽到水里。   刚才她嫌麻烦刚才把救生衣脱了,这下在水里整个人慌乱极了,眼泪都被吓出来。   黎末赶紧划船到她旁边,大声地安抚她:“晏紫,你别乱动!人是有浮力的,你越动沉得越快,你听我的,放松,这里水不深的。”   “怎么可能不动啊!呜呜呜,我就要沉下去了,我就要死了。”   旁边的救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游过来,黎末紧皱着眉头,荷花池挺大,游过来以她这样害怕的样子,人早就沉下去了。   黎末只好一只脚抵着船的另一边,维持平衡,自己的身子往外倾,一手扶着船,一手伸向她。   “晏紫,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慌乱中,晏紫总算紧紧抓住她,黎末把她往自己船这边带,晏紫还算机灵地抓住船沿,在黎末拼劲全力地拉扯下,她自己也努力往上爬,一番折腾,人总算是上来了。   岸上提心吊胆的人总算松了口气,路逍言衣服都脱了,整个人出了一身冷汗,他准备自己跳到水里去,她要是被扯下来了他就去救她。   好在,还算有惊无险。   黎末拉她上来,整个人虚脱地坐在船上,还好她力气大,不然自己都会被拉到河里。   晏紫浑身湿透了,她惊魂未定地喘气,看到黎末因为救她整个人累得脸都白了,忍不住心里涌上愧疚。   “谢谢你啊。”   “我以为你会继续往岸边划,没想到还回头救我。”   黎末听这话笑了,故意反问她:“我一直搞不懂,我是招你惹你了,你就把我想这么坏?觉得我是见死不救的人?”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中午才吵架,你一定很讨厌我。”她小声嘀咕。   “我是烦你,但没到见死不救的地步。”黎末大大方方地回她。   晏紫听了瘪瘪嘴,看到已经到岸上的另外两人,叹气。   “这次连累你了,我们怕是都拿不了好成绩了。”   “我都好久没吃大餐了,这里也真的好好看,我这次真的好想赢。”   她说得委屈巴巴。   黎末往前看了一眼,再回头淡淡地瞥了眼她。   “谁说的?”   “比赛还没结束,这么早认输干嘛?”   “快把你船里的莲蓬捡过来,我们以最快的速度上岸。”   黎末拿着船桨对她说,求胜心在这一刻被激发出来。   晏紫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迅速捡完。   黎末的船桨开始滑动,她不愧是学习能力强的姑娘,很快就知道划怎样的角度既省力又快。   晏紫抱着一堆莲蓬,在后面傻傻地看着她。   小声地说了一句“加油!”   听到黎末微小的笑声,她也笑了,加油声越来越大。   好像,有些人,接近,才知道她有多好。   有些嫉妒与误解,只是一瞬间,伴着荷花池的风,烟消云散。 第36章 求婚   她们终于上岸了, 路逍言和厉远分别扶住她们,确认她们都没事后,开始比赛的第二步。   两人都是大长腿,年轻气盛,以飞速完成障碍物穿越, 到达终点。   最后计算时间, 因为她们摘的莲蓬很多, 加上他们跑得卖力, 最后导演宣布, 黎末和路逍言是第一名,时颜厉远紧跟其后。   黎末和路逍言牵着手, 两人相视而笑,晏紫直接激动地扑到厉远怀里, 开心地尖叫。   今天,这片美丽的园林,将属于他们。   晚饭的时候,他们四个坐在二楼最大的房间,听着晚风和蝉鸣, 享受一桌美味的佳肴。   看到摆了满桌的各色菜品, 大家心里都忍不住欢喜,上完菜,迫不及待地开动了。   桌上有一盘肥美香嫩的叫花鸡, 路逍言夹了一只大鸡腿, 放到她碗里。   “你多吃点。”   他笑得宠溺温柔。   厉远笑着把另一只鸡腿放到了晏紫碗里。   “老婆今天辛苦了, 多吃点。”   晏紫低着头,点了点头,没说话,然后下一秒又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黎末碗中。   “今天谢谢你,你是孕妇,怀着孩子,多吃点补身体。”   黎末诧异地抬眉,看坐在旁边的她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谢谢。”   又过了几秒,晏紫声音很小地说了句:“今天中午的事,我跟你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黎末觉得自己有种看到学生乖乖认错的感觉,心里本来也没那么多计较,大方地看着她眼睛,绽开笑容。   “好,希望你以后每一天都像今天下午这样有干劲。”   晏紫表情微微放松,点了点头。   而旁边的路逍言看到这一幕,那筷子的手顿在半空,跟见了鬼一样。   厉远像是如释重负,欣慰地笑了。   这顿饭吃得异常平静和谐。   晚上的时候,黎末坐在床上看书,听到院里有野猫的叫声,依稀还有人讲话的声音,推开窗,那个人影有些熟悉。   入秋的夜晚渐凉,她披上针织外套,给睡着的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看看。   月色下,晏紫穿着白色的睡衣,捧着一个大碗,碗里装着他们吃剩的鱼,在耐心地喂野猫。   黎末坐在长廊的椅子上,看着她,笑了。   “你现在比你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好看多了。”   晏紫看到她,先是一惊,然后笑着问她:“我就只能是任性的坏女人,不能有善良的时候了?”   黎末摇头。   “这样挺好的,没人愿意当坏人。”   听到她这话,晏紫站在原地片刻滞愣,而后,无奈地摇摇头,坐在她身侧。   两人望着明净的月色,一时无言。   “其实…黎末,我很羡慕你和金巧巧,因为羡慕,所以嫉妒,所以总想和你们对着干。”   “你们有自己热爱的事业,有自己真心喜欢的爱人,我却什么都没有。”   “混娱乐圈没混出什么水花,总想傍着谁蹭热度,参加这个节目也是想火一把。”   “还有个嗜赌成性的妈,总处心积虑地帮我介绍有钱的男人,盼着我嫁入豪门,养她一辈子。”   “我幸好是遇到了厉远,他是真心对我好的,我意外怀孕了,他就不顾家人反对娶我入门,结果我身体太差,孩子没保住,在婆家那边抬不起头,是他一直护着我。”   “这次参加节目…他是想陪我来散散心的,结果,我还做了很多让他头疼的事。”   “因为我的任性,给你们造成了很多的伤害,我在这里,再跟你说句抱歉。”   “虽然我的话可能在你心中不可信,但我还想说,我是真心的。”   黎末转头,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隐于夜色中,低着头,低落的样子,小小的肩膀很是瘦弱。   心里涌上几分不忍,她拍了拍她肩膀。   “能想明白就好,你不坏,只是缺乏安全感,迫切地想得到所有人的关注,不想别人分走属于你的关心,所以你才会像个失宠的小孩子,针对那些你以为比你过得好的人。”   “但我想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生活不是用来哭诉的,你该往前看,多去看看你拥有的,不能一直认为这世界欠你的,并以这个理由逃避长大。”   “如果可以,多为了拥有的努力吧,珍惜一直对你好的人,想要幸福是需要努力的,努力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耐心地说完,身旁的人重重点头,细小的声音在夜里响起。   “黎末,谢谢你。”   依稀,月光映照下,她的眼角划过一行清泪。   我们都这样跌跌撞撞地长大,你走在路前头,有时,应该拉一把身后跌倒的人,拍拍她沾了灰的膝盖,耐心地对她说:“好了,不哭了。”   “好了,该长大了。”   ***   一晃,已经是在水乡的第六天了,明天晚上,他们就要启程回家了。   这段日子,大家越来越像亲密无间的一家人,每天,过得充实而美好。   金巧巧不熟时显得很文静,熟起来了就是个话痨,还是个贪吃的话痨,时不时掏出一些小零食,分给他们。   晏紫是变化最大的,她不像以前总怨苦怨累,服装店的工作能胜任了,老板还夸她业绩好,下班回来还会主动找黎末学做饭,说以后要做给厉远吃,平时她和金巧巧的晚间私话会,她也会乐意地参加,告诉她们很多实用的美妆知识,分享她觉得好用的面膜水乳。   而路逍言,黎末是有些看不懂的,他最近就跟掉钱眼里一样了,有时间的时候抱着吉他去游客较多的地方卖唱去了,她问他拍节目就七天,那么努力地存钱干什么?   他捧着装钱的盒子笑得像个傻子,捏捏她的鼻子,故作玄虚地说:“现在保密!”   她无奈,怎样也问不出口,只好由着他去。   晚上,他在桥头唱着歌,她坐在河边的石墩上静静看着,他的声音一向低哑好听,伴着轻柔的晚风和天边水彩晕染般灵动明丽的云彩,他的小情歌,像软甜的白糖糕,化在她心里,浓稠的甜度。   他望向她时,笑弯了眉眼,她挥手,对他回以笑容,守着彼此的时光,那样美好。   第六天的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她收到白老师发来的短信,让她去裁缝店,她有事找她。   奇怪的是,今天唯一一次路逍言说自己有事,不能接她回家。   她心里存了些疑惑,自己走到白老师的裁缝店,白老师看到她笑得一脸灿烂,拉着她连忙进了里屋。   里屋里有个头发花白的大娘,穿着蓝底白花的旗袍,看到黎末笑得和蔼,五官看得出年轻时也是风韵上佳的美人。   “侬和照片一样好看,合我做的衣服的气质。”   黎末依旧不解,看了看屋里摆放着一些精美的绣品,还有做好的袄裙、旗袍,上面都绣有精美的图样。   “这是我常跟你说的,有名的苏绣传人瑶娘。”白老师笑着介绍。   黎末反应过来,连忙问好。   瑶娘看了她笑了,手中的剪刀不停,最后一个线头修完,她对黎末招招手。   “阿妹,侬过来。”   “侬的衣服做好了,快来换上。”   黎末过去,看到案台上摆着的一套红色袄裙,鲜艳明丽的红色,流苏布扣,绸缎裙摆,锦织精秀,还有上面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典雅不失鲜活,艳丽却不入俗,精致素雅的苏绣,让这一袭红衣,越发美得让人惊艳。   见黎末看呆了,白老师拍拍她肩膀,笑着提醒她:“那个傻小子存了老久的钱,拜托瑶娘做身衣服给你,想给你个惊喜,你快换上,他还站在桥上等你,吹着冷风,别让他等久了呀。”   ***   黎末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换上了那红色的袄裙,像改良后的嫁衣,有古代袄裙的样式。她本来是秀雅温婉的长相,长发一绾,瑶娘用朱钗一盘,青丝乌亮。红纱盖头盖住她的面容,依稀,倾城秀美。   巧巧和晏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两人在身侧扶住她,笑嘻嘻地扶着她往前走,好像,是要走到一座桥上。   她们在耳边跟她说,她现在真的很美,保证路逍言看了移不开眼睛。   她们还说,袄裙很大,把肚子刚刚好遮住,她是最美的新娘子。   临近上桥的时候,她们告诉她,这是当地有名的子归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古老的诗经,朴素的文字,是对新婚的新人最美好的祝愿。   水乡的每一对夫妻,新婚那天都会经过这里,路逍言,在他们即将要离开水乡的前一天,在这里等她,给她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她一步步走着,脚上的布鞋绣着精致可爱的鸳鸯,随着她的脚步,像活了一样,胸前的平安锁轻摇,清脆的铃响,伴着她心跳的频率,一点一点。   隐约,她看到桥中央的他,一袭红衣,长林玉立。   她心跳的速度渐渐加快,方才的疑惑不解慢慢消失,现在,更多的是滚烫的感动。   还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周围好像围了许多的本地人,一张张淳朴可爱的笑脸,他们站在河岸两边,自发唱起了水乡的小调,没有听过的音调,江南独有的软糯,唱出的是对新人美好的祝歌。   终于,她走到他面前,隔着红纱,看他笑着,嘴唇却有些颤抖,是激动,也是紧张。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握,然后另一只手,颤抖着,掀开了她的红纱。   她望着他的眼,面容如玉,红唇明艳,慢慢笑着。   看到她一身红衣的样子,惊艳过后,他的心就像被什么填满了。   果然,他就知道,他的黎小末穿上嫁衣一定好看。   这是,他的新娘。   “你今天很好看。”他温柔地摸摸她的脸,眼中印满她的样子,是痴迷。   黎末捏捏她的手心,笑容更盛,看到他,仿佛那些紧张烟消云散。   “你今天也很好看。”   他穿的是跟她相配的红衣,从来不知,总喜欢潮服,打扮乖张的他,今天,穿上红衣,也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路逍言,你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大的惊喜?”她问他,眼里带着笑意。   他勾唇,深深望着她的眼,笑了。   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饱含所有的情深。   “黎小末,你说你很喜欢这里。”   “而我,一直欠你一场求婚和一场盛大的婚礼。”   “你是我生命中的宝,你给了我一个家,还给了我做爸爸的机会。”   “这一次,准备仓促,但我想在这里,让你穿上最美的嫁衣,还你一次永世难忘的求婚。”   说到这里,他单膝跪下,掏出一个精致的戒指盒,打开,是一枚精美的专属定制戒指,钻石的形状,被刻成一个“M”。   他笑着,慢慢说出他藏了很久的真心话。   “黎小末,路家的男人都是铁骨铮铮的爷们,只让自家的老婆欺负,小时候你这个凶丫头欺负我,惹我不痛快,好了,你注定是我老婆,逃不掉了。”   “读书的时候,我看过你穿着校服认真看书的样子。”   “我也见过你穿上军装,在大学的操场挥汗如雨。”   “还有你实习时,穿上白大褂,我去偷偷看你,看你变成自信又受人崇敬的黎医生。”   “但我没和你说过,我最想看到的就是你身穿嫁衣,成为我新娘的样子。”   “今天,我终于等到了。”   “黎小末,我是路逍言,是小时候想引起你注意却只会欺负你的小霸王,是中学天天故意经过你窗前,送你礼物不敢告诉你的别扭少年,是大学爱给你唱歌,不爱学习却喜欢在图书馆赖着你,每天晚上送你回宿舍会看你背影很久很久的笨蛋男朋友。”   “我不够成熟,有些幼稚,对你很依赖,喜欢黏着你,有时候很霸道,看到别人男的接近你就会吃醋,我没有你那么多厉害的本事,学习不好,我只会写歌,演戏,还有…每天喜欢你。”   “黎小末,你愿意嫁给这样的我吗?”   跪在地上的他,笑着看着她,说着说着,却红了眼睛。   而她,静静听他说着,嘴角带着的笑容,慢慢开始颤抖,不知不觉,眼睛红了,闭眼,满眼的泪水淌出,浸湿了她的睫毛,也湿了她一整颗心。 第37章 告别   在他深情的注视下, 她早已泪流满面,过了许久,她缓缓点头。   他笑了,像个孩子一样满足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把戒指戴在她手上, 然后站了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 他腿麻得厉害, 起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 是黎末及时扶住了他。   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后脑勺, 对她笑了。   “在你面前总帅不过三秒。”   她听这话破涕为笑,下一秒, 整个人扑到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脖颈。   她在他耳边轻声说:“路逍言, 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一直守在我身边,谢谢你,愿意牵着我的手走到未来。   许久,他微微放开她, 两目相对, 看着她红着眼睛,满是泪痕的小脸,心里一软。   用拇指帮她抹去泪痕, 低头, 忍不住浅浅覆上她的双唇, 甜甜的,像是会让人上瘾的糖果,缱绻的甜蜜。   她双手轻轻扶住他的腰,小心生涩地回应,她没和他说过,每次他亲她总会离她很近,就像脸贴脸一般,他长而卷的睫毛会扫得她的脸痒痒的,也会挠得她的心痒痒的。   她不是很喜欢亲密的人,但对他就不一样,他亲她,她会慢慢勾起唇角,心里小小的悸动和温暖被她看得明白。   他们在桥上亲了很久,久到她都要腿软了,他及时揽住她的腰,没让她倒下。   桥下围观的人起哄声越来越大,饶是黎末这样处变不惊的人都害羞了,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桥下有阿妹在大喊:“新娘的红盖头扔下来吧!谁捡到谁就是下一个新娘!”   路逍言潇洒地把黎末地红盖头扔到空中,伴着河间的风,吹到哪个妙龄少女手中,惹来一阵尖叫欢呼,这些他都没去关注,他眼里心里都是面前的她,看她低着头的样子,他笑了,眼底星星点点是醉人的笑意。   他故意附在她耳边逗她,声音低哑,十足让人沉醉的声音。   “黎小末,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甜?”   说完,他笑了,阳光下面容白净俊秀,大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纯粹而美好,他身上总有种少年气质,让她总能看到少年时期的他。   或许,是因为,他从不曾变过。   想到这里,她弯了眉眼,左手轻轻抚上他精致的侧脸。   “你也和以前一样,喜欢动不动调侃我。”   “但我怎么会让你随随便便调侃。”   说完,她笑容更盛,带着些许调皮与存心,她踮脚,再次轻轻吻住他。   桥下又传来起哄的声音。   这次,换他从耳根红到脸颊,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主动,轻吮慢咬,对他都是要命。   我们的路同学,在自己老婆面前,纯情的样子,可从没变过。   人散了,太阳也落山了,他牵着她,沿着河边的小道散步回家。   她抬眼看他脸上尚未消退的红晕,心里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   “黎小末,你笑什么啊?你今天不但偷亲我,你现在竟然还笑我。”   有些委屈又炸毛的语气。   黎末挑眉,故意逗他:“我可是明目张胆亲的,谁让你调笑我。”   路逍言冷哼口气,偷偷瞥她一眼。   “那你现在笑什么。”   还笑得那么温柔,那样子,好看得不得了,弄得他心痒。   见他坚持要听,黎末停下来,耐心地对他说:“我只是想起高中的事。”   “你听过‘陌上谁家少年郎’这句诗吗?”   他老实地摇头。   “没有,我语文一向不及格的。”   她笑。   陌上谁家少年郎,不负朱颜好韶光。   是高三吧,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的同桌是个热爱古诗词的才女。   上午最长的课间时间,她喜欢刷题,她喜欢读自己摘抄本上抄的诗词,情窦初开的年纪,有许多写着少男少女小情愫的诗词,同桌一读,就会大发感慨。   同桌最喜欢的好像就是“陌上谁家少年郎,不负朱颜好韶光。”这句。   她读的时候告诉她,这里的少年郎一定是个很好看的美男子,她很想找到自己的少年郎。   她那时不懂,只能回以微笑。   一天课间,有人敲她的窗户,她打开,意外地看到是他。   他身后有一群同学,应该是结伴从小卖铺回来。   他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衣,一尘不染,校服领带歪斜着,黑色的头发浓而密,带着微微的自然卷,金色的阳光跳跃在他的长睫之上,阳光下,他脸色微微发红,大眼睛不敢直视她,白皙俊美,像漫画中的少年。   当时迟钝如她,也会忍不住感慨他生得是真的好看。   他嘴里叼着一袋牛奶,手里还有两袋,从窗户递给她。   “我多买了,不想再喝,黎牧不喝牛奶,只好给你。”   最后,他还刻意强调:“不许拒绝。”   她无奈收下,他看到,笑得像阳光下的向日葵,挥手告别后,和同伴勾肩搭背地走了,十足明媚灿烂的少年模样。   她看着远去的背影晃了好一会神,直到去上厕所的同桌回来,拿起书,又开始读那句“陌上谁家少年郎”。   她回过神,那句诗,那天的阳光,那个场景,不知不觉被她记下了。   她把这事说完,他呆滞几秒,望向她的眼神有些不解。   “我以前总喜欢送东西给你,都记不清这件事了。”   “所以,黎小末,你想说什么啊。”   她无奈地弯了眉眼,以他简单的思维方式,要理解她说的这件事的含义,是有些困难。   她牵他的手一紧,微微笑着,把她想到的告诉他。   “陌上谁家少年郎,我的少年,很早就出现了。”   陌上谁家少年郎,我的少年我的郎。   ***   不知不觉,就到最后一天了,水乡,是时候要告别了。   他们的钱包手机都还了回来,他们一清早去了一趟镇里,买了很多他们想送的东西。   上午,黎末陪路逍言去了学校,带了很多糖果,还有很多的文具。   黎末帮他发给每个小朋友,小朋友接过,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星光。   他们还会软软糯糯地问她:“是不是昨天在子归桥上漂亮的新娘子?”   还有“肚子里是不是有可爱的宝宝了?”   她都会很耐心地回他们,摸摸他们圆润的小脑袋。   发完礼物,路逍言要给他们上最后一堂课。   他自己像个孩子,小孩心性十足,和一群真正的小孩子相处也很好,她在后面听他上课,看得出孩子都很喜欢他。   临近下课的时候,他坐在学校唯一一架破旧的风琴前,边弹,边和孩子们合唱《夜空中最亮的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你在哪里…”   这是他教给孩子们的最后一首歌,唱着唱着,有些孩子就哭了,慢慢的,教室里很多孩子开始泣不成声。   他们带着哭腔,澄澈透亮的眼睛望着他。   “路老师,我们以后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吗?”   “路老师,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忘记我们。”   “路老师,你是我见过最好的音乐老师,你走了…就没人给我们上音乐课了。”   “路老师,我们舍不得你,我们…一定会想你的。”   “……”   每一句,都是每个孩子肺腑之言,他八尺男儿,在讲台上,红了眼睛。   他说:“你们在老师心中都是最亮的星星,一定要好好读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师不会忘记你们,老师会回来看你们的。”   “老师回去后会给你们捐音乐教室,让你们一直都有音乐课,好不好?”   “难过想哭的时候,就唱老师教给你们的歌,然后变成更勇敢的小超人,好不好?”   “……”   道别之后,出了学校门口,他抱住她,像是虚脱了,没有力气,脑袋抵在她颈窝。   “黎小末,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孩子。”   “我们…以后多回这里看看,好不好?”   她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虽然是以拍摄为目的的节目,谁说没有付出真心?   下午的时候,路逍言陪她去了中医馆。   她提了许多水果,路逍言直接抱了个大箱子进门,把老大夫吓到了。   “这是什么?”   路逍言笑着拆开箱子,一台中等尺寸的液晶电视暴露在眼前。   “黎末给您老买的礼物。”   黎末在一边笑着,对老大夫点头。   “你这妹子瞎搞,我一个老头要这东西干嘛?”   老大夫横着眉毛,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黎末扶着老大夫在堂前坐下,耐心地对他说:“师傅,您一个人住在这里,病人走了,这里就一点生气都没有。”   “你的那几本名著还有医书都被你翻破了,休息的时候,看看电视吧,电视里面的世界很精彩,而且,屋里有点声音,你也不会显得那么孤独。”   老大夫叹了口气,望着远方,眼里有很深重的悲痛。   “外面的世界…就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我老了,不想了解。”   黎末看着他,眼中也染上悲痛。   老大夫一次喝了点酒,告诉她,他儿子很多年前跟着潮流南下下海经商了,再也没有回来,不知死活。   他只有这一个儿子,黎末不知道他一个人这样孤寡的老年是怎样过下来的,他腐朽,古板,想要一切一成不变,会不会儿子就不会离开?   只是一个父亲,一个老人的悲哀。   他守着这间医馆,悬壶济世一生,自生往死,或许有一天,不知不觉中,他就在这个破旧的医馆里,默默离开了这个世界。   黎末待着这里一周,知道他是个嘴硬的老头,知道他看起来不易接近实际上她跟他聊天,他也会开心,也会笑。   她走了,她想让他不多的晚年生活多点欢乐和趣味,也不枉在这人世间走一遭。   老大夫坚持不收,黎末无奈,只好故意威胁他:“您要是不要,我以后就不回来看你了。”   “您想要的川西的好药材,我也不给你去寻了。”   他一听这话,急了,指着她的鼻子叹气:“你这没良心的丫头!”   黎末笑了,劝他:“师傅,你有了电视还可以看我们这个节目,可以看到你,还有我,您看看您老上不上镜呀?”   他被逗笑了。   “我一丑老头,还看自己,羞不羞。”   他们三个人都笑了。   他们帮他把电视装好,确定能收到频道,又告诉他几个好看的电视台,还有他们的节目会在哪里播出。   老大夫拿着遥控器,手微微颤抖,试着调换频道,他说着:“知道了知道了。”   他们能看到,他眼里微微渗出的水光,还有脸上不易察觉的欢喜。   走的时候,老大夫坚持送给他们一块玉,说是老一辈留下的东西,不值钱,但在寺庙开过光,他要给她肚子里的宝宝,保佑他平安。   他们不肯要,这玉对他的意义肯定不一般。   老大夫坚持塞给他们,叹气,说这是他本来要给自己孙子的,现在,那个孽障估计是回不来了,他把玉带进黄土,也没意思。   无奈,他们收下。   他们走的时候,老大夫就站在门口,他不高,背有些佝偻,垫着脚给他们挥手,目送他们,很远很远。   黎末红了眼,回头,心里浸透了心酸。   ***   晚上,他们终于启程回家,下次节目的拍摄将在两周以后,他们又将回归一段平静生活。   刚下飞机,她刚给手机开机,就接到了时颜的电话。   电话那头,那个姑娘好像在哭,哭得很是伤心。   她断断续续地说:“小末,老大…老大在不在你旁边,我打他电话打不通。”   “小颜,他在,怎么了?你说,有人欺负你吗?”   “小末…麻烦你告诉老大,我想辞职…我…我不干了。”   说完,那边传来更大的哭声,然后电话突然就被挂断了。 第38章 【番外二】能够抱紧的,就别放了   黎末和路逍言回家后, 马不停蹄地开车去接时颜了,这丫头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在电话里哭得很伤心,他们怕她出事。   车开到定位的地点,就看到她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站在路边, 及肩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乱, 看到他们, 眼睛又红了, 像个被抛弃的小女孩。   黎末下车, 她扑到她怀里,身体开始发抖, 眼泪浸湿了她的衣服。   “小末,你可不可以收留我几天。”   声音带着很重的哭腔, 很沙哑。   “当然,你先别哭,跟我回去慢慢说。”   时颜点头,乖乖被她牵着上车。   路逍言在驾驶座,看到自家小助理哭成这样, 活活像被欺负的样子, 皱了眉头,刚想开口问是怎么回事,下一秒, 他在十字路口的另一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直望着这边, 却不过来。   是肖焱。   他突然记起,这里好像是肖焱家附近。   于是,把想说的话吞了进去,毕竟,感情这种事,他还是不要瞎掺和了。   到了他们家,路逍言帮她把行李搬去书房,又给她倒了杯水,黎末坐在沙发上安慰她。   她很抱歉地对他说:“老大,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路逍言把水递给她,算是很和善地回她:“没事,你别哭了。”   时颜刚因为老大突然的温柔而感动,后边一句话又给她补了一刀。   “人本来就不怎么好看,哭起来就更丑了。”   时颜心里叹气,这才是她认识的老大。   黎末白了他一眼,使唤他去切些水果,他倒乖乖去了。   客厅里只有她们两个女的,黎末问她发生了什么,时颜慢慢告诉了她。   这段时间,她真的很难过。   先是母亲的病又复发了,她把自己所有积蓄都给了家里,这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被房东赶了出来,转眼她的那间房就住进了别人,她找不到房子,无家可归的时候,肖焱收留了她。   说到这里,她眼睛又红了,想到什么,眼泪又流下来。   黎末抱抱她。   “你跟着焱哥做事这么多年,他帮你是应该的。”   “然后呢?你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又要搬出来。”   时颜擦擦眼泪,十分可怜的样子。   “因为我…我以后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以前他去相亲,我会故意去跟去咖啡馆偷看,他们没成我就很开心。”   “我以为我只是把他当哥哥,所以关心他的事情,可是跟他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不是这样的,我很开心很开心,甚至有私心,能一直这样就好。”   “一开始,我一个专科毕业生,找不到工作,做事又笨,是他面试留下了我。”   “他虽然经常骂我,但我在这个城市孤苦无依,发烧生病只有他会来照顾我,虽然他很凶,我生日也只有他会每年送我一个DIY蛋糕,虽然他做得很丑…”   “小末,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这就是喜欢啊…”   黎末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温柔又无奈地说:“傻姑娘,现在知道不就好了?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啊。”   时颜却摇了摇头,原本水灵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来不及了。”   “他的前妻带着女儿从国外回来了。”   黎末懵了片刻,记起路逍言跟她说过,肖焱今年33岁了,之所以还没成家,是因为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   妻子出轨了,离婚后,带着年幼的女儿去了美国。   在她断断续续的叙说中,黎末明白了她为什么这样伤心。   肖焱的前妻竟然还有他家的钥匙,在她单独在家的时候,突然回来,看到时颜,跟时颜说了一堆冷嘲热讽的话。   大概意思就是,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你就是个倒贴的小三。   直接又蛮横地宣誓主权。   尤其是他的小女儿,还用楚楚可怜看着她,就像她真的是抢走她爸爸的坏人一样。   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她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是她的错吗?   她受不了那种轻蔑不屑的目光,她没有错,但她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这场战争。   她很快收拾好行李,准备走的时候,他回来了,站在门口,脸色很沉重,手里抱着小女孩。   看到她要走,他拉住她的手要她冷静,旁边那个女人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小女孩甜甜叫着“爸爸”,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她甩开他的手,走了,他,也没有再追过来。   时颜说完,已经泣不成声,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个单纯可爱的姑娘,一个人在这个大城市打拼,一直元气满满的样子,遇到什么都笑着,这次是有多伤心才会流这么多眼泪。   如果爱上一个人注定要撕心裂肺,那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的长大?   时颜今天可能是太累了,哭着哭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黎末给她盖好被子,回到房间,路逍言在和肖焱打电话。   是他打来的。   他在电话那头问她怎么样了。   黎末直接播了视频电话过去,让他看到她的睡脸。   这个傻姑娘,刚才哭得太狠,睡着了肩膀还一抽一抽。   电话那头他挫败地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最后,恳求他们:“麻烦你们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哭了。”   他眼底的乌青很重,下巴上的胡子很明显,他虽然不是多么帅气的人,但五官还算硬朗耐看,平日也是整洁的一丝不苟的样子,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憔悴。   路逍言直接皱着眉头怼了他一句:“你心疼人家怎么不和人家好好解释?”   “要是担心她就好好跟她说清楚,自己照顾她,这才有个男人的样子。”   他那边…很久都没有回话。   黎末把手机拿过来,直截了当地问他:“焱哥,你跟我说实话,你还会跟你前妻复合吗?”   他果断地摇头。   “怎么可能。”   “之前她走了,我忘记换家里钥匙,现在已经换好了。”   “那你心里有小颜吗?你想跟她在一起吗?你为什么不留住她。”   他又沉默了很久,然后,低哑又无奈地说:“喜欢她又怎样?我配吗?”   “我三十多岁了,比她大了十岁,是个离过婚还有个孩子的老男人。”   “她长相性格都很可爱,又能吃苦耐劳,正值青春年华,她值得更好的,我配不上她。”   “而且,她自己还是个单纯的小女孩,怎么能给沐沐当后妈?我不想她受委屈。”   “她忘了我,自己会遇到更好的。”   多么心痛又无可奈何的语气,听到他的理由,他们也懂了他的顾忌和不忍。   许久,黎末叹气,跟他说了最后几句话。   “你怎么知道,在她心目中你不是最好的。”   “感情里没有那么多相配,只是,你缺少了勇气。”   晚上,躺在床上,他们俩也在为他们的事情烦心。   肖焱和时颜这对欢喜冤家,平时打打闹闹,他爱骂她,她出事却也第一时间关心,他工作很累,这几年,也只有她这个小跟班跟在他身边。   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他们也看得清楚。   路逍言皱着眉头,烦躁的样子。   “他们真的不能成吗?他们要是在一起我就给他们涨工资。”   黎末看他孩子气的样子,心情也舒缓了很多,笑着安慰她:“还不一定呢?”   “那个平时被你和焱哥骂得很惨还元气满满的时小颜,哪有那么脆弱,一下子就放弃。”   而且,焱哥刚才说的话,她可是留了个心眼,都录下来了。   ***   第二天,路逍言没安排工作,睡到了十点,他一起床,就看到时颜元气满满围在黎末身边跟她一起做早餐的样子,好像昨天哭得要死要活的根本都不是她。   路逍言一脸懵逼,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们一眼,黎末笑了。   时颜看到他,笑得春风满面地向他挥手。   “老大,早上好啊!”   “你吃错药了?”路逍言依旧没反应过来。   时颜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老大,今天早上小末跟我说了很多,我要像你学习,学习你的锲而不舍。”   “我要用我的行动告诉那个大猪蹄子,我想跟他在一起的决心!”   路逍言愣了几秒,看到不远处的黎末在偷笑,他反应过来,咬着牙故意掐了掐她的腰。   “好啊,黎小末,你就是用我的黑历史开导别人的?”   “哪是黑历史,我可是很怀念的。”   她笑着踮脚捏了捏他的耳朵。   时颜在旁边看着,终于也释怀地笑了。   幸福,是要争取的吧?   她时颜是打不死的小强,怎么会轻易放弃!   ***   之后的一周,路逍言投入到工作中,肖焱和时颜也开始正常工作。   他们那天后的第一次相见,肖焱不敢主动去找她,只能偷看那丫头。   没想,她笑得没心没肺地过来跟他打招呼。   “肖焱。”她叫他,没有像以前一样,怯怯地叫他焱哥。   她的声音很大,整个休息室的人都听见了。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紧紧盯着他,笑着,像阳光一样温暖,好像能把他这几天心里所有的阴霾都去了。   “你就对我这么没有自信吗?大十岁又怎样,我时颜还就喜欢大叔!结过婚又怎样,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有女儿又怎样,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好妈妈,世上不是所有后妈都是坏的,都要被骂的!”   “我不管,你收留我,我就赖在你身边不走了,我不会放弃的,直到你答应为止。”   “还有,告诉你前妻,我不怕她!有本事光明正大竞争啊?”   说完,时小颜同学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走了,满屋子的人一脸震惊。   肖焱看着她的背影,沉默。   可能,她真的不撞南墙不回头了,是个麻烦,怎么办?   可他心里不易察觉的温暖,又是怎么回事?   后面几天,时颜找各种机会黏着他,她给他送自己做的便当,他不要,她就硬塞给他,他带回家再吃,尝一口,是她亲自做的没错了,味道一言难尽,但他还会一口口吃完。   下雨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没带伞,缠着他开车送她回家,他不送,她就说要淋着雨回去,他终究还是不忍,让她上车了,结果,她下车时猝不及防地在他脸颊上留下一吻,然后笑得灿烂地走了。   软软黏黏的感觉,他一个禁欲多年的男人,竟被她挑的心跳漏了几拍。   有多久,没有过这种年少时萌动的感情了,那个丫头,莽莽撞撞地闯入他的生活,竟然打破了这一切。   她还主动塞给他电影票,他没赴约,开车停到电影院门口,没有出去,在车里一根一根抽烟,看那个傻丫头等到电影院关门了,垂头丧气地回家,他护送她一路,却克制自己上去抱住她的冲动。   第二天,见她依旧是那副斗志无穷的样子,他却心疼到不敢看她。   孩子的妈妈回美国了,把沐沐丢给他,他带到片场,却也没时间照顾孩子,他拜托新来的小助理,不一会却看到是她在带孩子玩。   他想去阻止,却被路逍言拉住,他挑眉反问他:“你就不想知道你女儿接不接受她?”   他沉默了,私心已经帮他做出选择。   沐沐已经六岁,有了自己的思想,开始是不怎么搭理她的,她本来性格就好,对孩子很耐心温柔,慢慢的,沐沐一来片场,嘴上虽然不说,眼睛却在找她,她看到沐沐,就会主动过来抱住她。   回家的时候,沐沐跟他提起她的次数也多了。   她说:“那个姐姐好搞笑哦,她总说我以后一定是她女儿,还说她一定会让我喜欢上她。”   “她还总问我,爸爸喜欢吃什么,她是不是喜欢爸爸啊?”   他笑了,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过了许久,忍不住问她。   “那沐沐喜欢那个姐姐吗?想让她当你的妈妈吗?”   小沐沐没说话了,正当他以为她不想回答时,又听见她奶声奶气的声音。   “喜欢,我喜欢她陪着我。”   “爸爸,如果你要找新妈妈,找那个姐姐好不好?她虽然看起来傻傻的,但她对我很好。”   最打动小沐沐的,是陪伴,单亲家庭长大,妈妈总把她扔到托儿所,从来没有人像时颜那样耐心地陪她。   他听了,眼里有些暗藏的情绪却是藏不住了。   后来,连续几天,他却没有看到她。   每天一份难吃的便当,每天她在他身边咋咋呼呼的样子,每天她偷偷看他的小神情,都不见了。   终于,他忍不住去问路逍言。   “怎么?你天天晾着人家,这下怕人家不要你了?”他故意嘲笑他。   他不耐烦地再问。   路逍言叹了口气。   “她妈妈重病,没办法,她回老家了。”   “这些天她过得很艰难,每天还要在你面前做出强颜欢笑的样子,现在是人姑娘最脆弱的时候,你要不想错过,就快去找她。”   那一刻,所有情绪涌上心头,他就像个毛头小子,用最快地速度到了她老家。   经过黎末帮忙,他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刚到一个楼层,就看到她坐在长椅上哭。   “时颜。”他叫她,声音,不经意的沙哑紧张。   看到他,那个娇小得缩在一团的姑娘,红着眼睛冲过来,一把扑到他怀里。   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衣,他的一整颗心也像被打湿了。   “肖焱,你终于来了。”   “医生给我妈下病危通知书了…她可能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他搂着怀里瘦弱的姑娘,整颗心都像被填满了,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没事,还有我在,我陪你一起。”   她细细小小地啜泣,委屈地说:“你又不要我。”   他抱得更紧。   “怎么不要?我怎么舍得不要?”   过了很久,他叹气,说出藏在心底的心里话。   “时颜,我没有很多钱,离过婚,还带着孩子,我自以为配不上你,但你他妈这段日子快把我逼疯了。”   “今天我就给你一个答案,虽然我可能给不了你大富大贵的日子,但我一定不让你后悔选择我,今后,我一定不负你。”   你出生时,我已经在小学课堂学会做简单的应用题了。   遇到你时,你一股不服输的拼劲让我选择录用你。   这几年,风里雨里,总能看到你的笑容。   我阅尽浮生多半,经历过巨大的悲痛,上天奖赏我一个你,一个纯白、傻气、勇敢、可爱的你。   或许你就是上帝为我开的那扇窗户。   能够抱紧的,就不放了吧。   时颜肖焱番外【完】 第39章 末路   回到C市, 他陪她去做了一次产检。   她一直跟着他们拍节目,他很担心她的身体。   好在,检查报告出来,医生看了,说一切正常, 宝宝很健康。   在做彩超的时候, 他也跟着进去了。   黎末躺在小床上, 小腹涂满了透明的耦合剂, 做检查的医生很和蔼, 一直笑着,拿着仪器温柔地在她小腹上探视。   “医生, 宝宝发育得怎么样呀。”黎末眼里含着期待。   “妈妈身体素质好,宝宝也很好, 四肢都很健全。”女医生笑着答。   坐在她旁边的路逍言,握着她的手,眼睛盯着屏幕,看得入迷,眉头却是紧锁着, 体现他现在的纠结。   “迷迷茫茫的一片, 哪里是我宝啊?头在哪里?手在哪里?脚在哪里?”   医生笑了,耐心地移动手上的仪器,一个一个地方, 指给他们看。   “你看, 这是宝宝的头, 好像是个圆圆的脑袋,以后一定虎头虎脑。”   “这是小手,这是小脚丫,宝宝在妈妈肚子里的姿势很可爱的。”   他在一边目不转睛,医生指哪就笑得傻傻的,又乖又老实地点头。   看完了,他心满意足,对上她的眼睛,眉眼带着暖融融的笑意。   “黎小末,我宝长得真好看,比我们都好看。”   黎末听了哭笑不得。   “现在哪看得出好不好看啊?”   他微微撇过头,带着些骄傲的笑意。   “反正我宝就是好看。”   回到家里,黎末看到,他坐在玩具房里,把检查报告上的彩超照片小心翼翼地剪下来,然后夹在相册的一页上。   那本相册,是他之前买的,宝贝得什么一样,说是给宝宝成长的记录。   从第一张B超照片到现在,一张不少地夹在里面。   黎末心里微微动容,他是个缺少父爱的孩子,但他是个父爱满满的爸爸。   他真的,很爱宝宝,很爱这个家。   看到她进来,他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黎小末,你快过来。”   她过去了,他递给她一支笔。   “我字写得不好看,你在下面小纸块的这片写下宝宝的年龄吧”   “好。”   她低头,温柔地写下“四个半月要出生的宝宝”,字迹,清秀隽永。   他们在C市的日子过得从容,很快,《幸福旅途》的第一期节目开播了,当晚,强势占据热搜榜。   播出那天的晚上,他们依偎在沙发上,一起观看。   这是第一次看节目看到自己,黎末还觉得新奇,路逍言已经见怪不怪了。   黎末看得认真,偶尔看到他们自己,还会忍不住笑。   原来看自己拍出的真人秀,是这样的感觉。   有点想笑,也会有点不好意思。   拍节目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发现无论在哪里,他只要在她身边,都会牵着她的手,偶尔,低头,偷偷地看她。   “路逍言,你是这里面最上镜最好看的。”她夸他。   “那当然,我无论拍什么都很上镜,是发光一样的存在!”   黎末笑,捏捏他的脸。   “你的脸皮可以砌城墙了。”   他笑,眼睛像盛入一汪湖水般透亮,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齿,她凑过来,捏他的脸,他就顺势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入怀中,坐在他大腿上。   怀孕之后,她虽然没怎么胖,但身子却变得软软的,他抱着她,肌肤所亲之处,白皙细软,仿佛是点燃的小火种,烧得他一颗心滚烫的。   渐渐,他有些心猿意马了。   黎末在认真看节目,偶尔看到有趣的地方笑得开心,她回头看他表情,见他一脸的沉重,仿佛还带着极为深沉的忍耐,有些不解。   慢慢地,她也懂了。   抱着她的人身体的温度渐高,她坐在他身上,下面什么东西,带着炙热的温度,霸道有力地咯着她。   她是学医的,也不是什么小孩子,自然懂了。   脸上的温度慢慢升高,虽然和他都经历过,但他们和好以后这是第一次这么切身感受到他热切的渴望,她红着脸,终究有些羞赧。   “那个--路逍言,我坐旁边去吧。”   她想起来,不想他难受,他的手臂却环得更紧,脸贴在她颈窝,无奈地叹息。   “黎小末,不该让你这么快怀孕的。”   “我都没有好好跟你--”   除了那次晚会他们都喝了酒,疯狂的那一晚上,后来就没有过了。   他是个正常男人,每次她睡在他身边,喜欢到心里去的人,看着脸,都会有些反应。   所以,在她睡着了不知道的时候,他冲过很多个冷水澡,等到冷静下来,再次窝进被子里,等他的身子捂暖了,才去抱抱她,也算一种满足。   黎末红着脸打断他:“路逍言,现在不--不太合适。”   虽然知道他忍得难受,但她也没办法,即使过了三个月危险期,有些事情,安全起见,最好还是不要做。   “我知道。”   “我就抱抱你,亲亲你,好不好?”   他在她耳边回她,声音低哑性感,像个垂着耳朵可怜的哈士奇。   黎末有些心疼,点了点头。   他紧紧抱着她,从侧脸到她小巧的耳垂,唇齿吐出的气息温柔到极致,她身子被他转得微微侧过来,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细嫩的肌肤,钻入心底的痒,亲到她的红唇,交融,甜蜜的缱绻,不再分离。   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探入衣内,她穿着睡衣,洗完澡,没有穿内衣的习惯,他的手掌温度很热,轻抚,盘旋,渐渐要伸到前面,握住她诱人的温软。   黎末被他吻得乱了气息,脸红得胜过今天的晚霞,但头脑依旧维持最后的清醒,她及时抓住他的手腕,唇齿分离后,她的一双眼睛望着他,格外水灵,就像能渗出水的饱满的黑葡萄,眼里却是认真的神色,语气带着点无奈,又有撒娇的意味。   “路逍言,现在不可以。”   “说好的,只有亲亲抱抱。”   她现在的声音不似平日清冷,软软的,娇得能低出水来,他感觉自己的□□完全没有被平息,反倒更强烈了,他心里暗自骂了句“我艹”。   但他除了缴械投降还能怎么办,怀里是他的宝,他不想让她不高兴,她肚子里,可能是个纯良的小男孩,可能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他是个好爸爸,不能教坏小朋友。   他只能长舒口气,安安分分地抱了她一会,平静一些后把她抱到沙发另一侧,然后弯弯唇角,无奈地对她说:“你先看会节目,我去洗个冷水澡。”   好吧,又是冷水澡。   他走的时候黎末抓住了他的大拇指,神情微微的不忍,眼睛里泛着水光,他现在的形象在她心里可怜极了。   “那个--少冲一会,现在天气冷了,容易感冒。”   他点头,笑着摸摸她的发顶。   “路逍言。”她叫他。   “嗯。”他在。   “要不,宝宝出生前我们还是分房睡吧。”   “那个--海绵体虽然能自己回去,但是次数多了对身体不好--”   她红着脸,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医学生的通病,她喜欢从理论的角度出发。   听他说这个,路逍言原本春光满面的脸黑了几分。   弯腰吻了她一下,还带着惩罚性质的轻咬。   “不要,才不要分房睡。”   “你不要怀疑你老公的能力,冲几个月的冷水澡没事的,而且--我相信我可以控制--”   “不过--”他不怀好意地一笑。   “宝宝出生了,黎小末,我会好好跟你讨回来的。”   说完,他哼着小调去浴室了,惹得黎末在沙发上红了好一会的脸,听到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她笑了。   温柔地摸了摸自己比较明显的小腹。   “宝宝,你爸爸真的很爱你。”   ***   《幸福旅途》节目播出后,一下子成为国民爆款,微博话题度稳居第一,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都为这个节目乐此不疲,节目中的四对夫妻,也成功地大火一把。   这个真人秀之所以这么受欢迎,大概,是因为真的很接近大家的市井生活,不是一群明星虚华的过场,而是真真实实记录的平淡而温暖的生活。   每一对夫妻,每一对小情侣,都能在节目里找到自己。   路逍言和黎末,被取了一个不怎么好听的“末路夫妻”的名字,意外地却很符合他们,他们身上,有种末路相逢的难得的珍惜和包容,就像黑暗中彼此温暖的两团烛火,照亮了两个人的世界。   他们,会有小情侣的甜腻,他黏着她,她温柔地回应,也会有夫妻之间岁月静好的感觉,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懂得彼此,是常年累积的深深的默契。   看了节目,没有人不相信,他们是陪伴彼此长大的青梅竹马。   金巧巧和于威航,被网友叫做可爱的“金鱼夫妇”,他们有着新婚燕尔的甜蜜,也有初次恋爱的青涩和胆怯,是很多对小情侣可爱的模样。   晏紫和厉远,节目的开始,大概是最不受待见的一对小夫妻,晏紫太过小孩心性,爱撒娇,爱依赖,但厉远却一一包容,开始大多是喷晏紫太作,慢慢的,有人开始为她辩解:当你遇到那个很爱很爱的人,你就没有作的时候吗?   因为遇到的是很爱你你也很爱的人,恋爱中的小女生,都会有作的时候,因为知道,那个人会包容。   慢慢的,很多人也开始理解,很多人也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你生气我来哄的模式,渐渐也被看出温暖。   白老师和赵老师这对早已过了轰轰烈烈的老夫妻,更多的体现的是很多对平淡夫妻的样子,携手走过大半生,不用甜言蜜语,你在身边就是礼物,也看得很多父母或是爷爷奶奶辈的夫妻很是感动。   而人气最高的,自然是黎末和路逍言。   他们狠狠地涨了一批粉丝,尤其是黎末,竟然还真的有人为她成立了粉丝后援会,之前那件事的影响,算是真的不复存在了。   “原来,我的男神生活中这么温柔可爱,哎呀,男神这么幸福,我突然什么都释怀了。”   “路男神在小末面前好幼稚,但幼稚得真的可爱,小末对他真的温柔,实力宠夫,我宣布!今天开始我是末路的CP粉了。”   “看我男神牵着小末的手散步,在小摊上吃剩下的豆腐脑,用所有积蓄买二手自行车为了接送小末,我真的感动得哭了,着大概是爱情最好的模样,遇见你,磨平我所有的棱角,让我长大。”   “我他妈有点羡慕路男神,可以组团去偷他老婆吗?这么温柔耐心又有才的小仙女,给我来一打啊!”   “只有我是小末的颜粉吗?不笑气质清冷,笑起来感觉世界都温暖了,每一帧画面都好看得要命。”   “楼上,你有没有发现,我女神只有看到我男神,才会眼睛弯弯,满眼的温柔,这就是眼里只有你的样子啊。”   “我想吐槽,小末太宠我男神,男神生活中笨手笨脚的,该让他好好学会照顾你啦。”   “我现在像个疯子,只有我特别想看到他们的宝宝吗?爸妈这样的颜值,宝宝得多好看啊!”   “……”   很多很多,从前对他们怀疑质疑,骂他们炒作的人,此时都闭上了嘴巴。   因为每一幕都那样深情的眼神,每一天看到你就会笑的深情,还有对方不知道的静静的凝望,这些,都不是骗人的。   ***   温氏公司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温浔一人,他的电脑里,也放着《幸福旅途》,他跳过所有的片段,只看他们,准确地说,只看她。   她脸上温婉的笑意,眉眼盈盈的温柔,是他多久没看到的了?   他点燃一根烟,深吸,吐出烟雾,眼里有很浓很重的情绪。   他把弹幕打开了,看到一条条刷着“末路夫妻”的弹幕,勾起一个莫名的笑容。   他们,真的就这么相配吗?   末路夫妻,呵,什么是末路,他们见过吗?   他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眼里的阴霾,逐渐浓重。 第40章 血色的熊   第二次节目录制不知不觉就要开始了。   大家第二次见面明显比之前熟络多了, 看到她们,晏紫献宝一样打开自己的背包,大方豪气地对她们说:“这都是我从海外代购来的高级化妆品,你们看到喜欢的就拿去用吧!”   金巧巧一脸的惊讶:“你自己不用吗?”   这一堆可能比金子都贵的化妆品,看得她们瞠目结舌。   晏紫笑了, 眼里带着幸福, 她过去挽住黎末的手。   “这次回来意外地发现我怀孕了, 已经一个多月, 我一直霉运不断, 可能遇到你们给了我好运啊,一直想要的宝宝突然就来了。”   “我现在不怎么能用这些东西, 而且,一直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给你们, 所以只好这次把我的这些宝贝带来。”   金巧巧听了也笑得开心。   “原来是你自己不用了才给我们。”她装作一脸嫌弃的样子,几秒,又换成原来的喜庆。   “开玩笑的,小紫,恭喜你啊!真的为你开心。”   晏紫点头, 拉了拉黎末的手, 笑着提醒她。   “你也选几个吧,这些保质期都很长,可以宝宝生完后再用的。”   黎末笑着摇摇头。   “我不常用这些, 家里的够了, 像你这样爱漂亮的, 还是留着以后自己用吧。”   “还有,头三个月要小心呀。”   “嗯!”晏紫抱住她的手臂,笑眼扑闪扑闪,装成可怜的模样,“小末,还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你说。”   “你看我们的宝宝年龄这么相近,我们又刚好在一起拍节目,这是一种缘分呐,不如以后结为娃娃亲吧!”   她现在很喜欢黎末,觉得她这样靠谱的人教出的孩子也不会差,而且,以后成了儿女亲家,她们就可以多多联系了。   她没什么朋友,很想黎末成为她很好的朋友,算是她小小的私心。   黎末懵了片刻,然后哭笑不得。   “你怎么这么急,至少等宝宝生出来嘛。”   “如果刚好是一男一女,可以考虑。”   晏紫听了乐开了花,缠着厉远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了。   他们这次的拍摄和上次有很大不同,这次,他们就在C市的郊区,一家小田园风格的民宿。   这一周,他们将住在这里,也将成为这家民宿的负责人,八个人一起开一间民宿。   民宿的经营,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客人的入住,需要清扫房间。客人的三餐,需要他们准备。   黎末家里是开民宿的,比较清楚,第一天,需要她手把手去教其他人一些流程。   她要教巧巧每个房间客人走了需要换些什么东西,她要告诉男嘉宾怎样铺床单既快又好看,还有厨房里的事,除了白老师不用操心,其他人的厨艺水平都很堪忧,做给客人吃的东西又不能随便。   晏紫刚怀孕,她身体本来就虚,不敢让她干活,接预订电话,算钱结账的事就交给她了。   黎末分的事是坐在吧台上给客人倒茶,做些果汁饮品给客人,也是他们照顾她分给她的轻松活,但其他人都是新手,做事难免毛躁,她也是操心的命,哪里有问题就去帮忙,一天下来,腰都累断了。   晚上,预订的最后一个客人入住,他们终于关门了。   路逍言蹲在一楼地板上擦地板,黎末过去,扶着沙发蹲下,看着他眼睛,问他:“路逍言,要我帮你吗?”   他停下,先把她扶起来,看她眼底深深的倦意,涌上心疼。   “你先回房睡觉,我自己来就好。”   黎末坐在沙发上,笑着摇头。   知道他心疼自己不愿再让她干活,但其他人回房了,留他一人在这里孤零零地擦地板,有点可怜。   “没事,我坐在这里等你。”   路逍言弯了唇角,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眼里像是一望无垠的星河,她是星河里最亮的星星。   “好。”   过了不一会,就听见沙发上的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抬头,果然是睡了。   今天很累了吧,永远不知道偷懒的黎小末。   耳畔是她的呼吸,有人陪伴的夜晚,擦地板也显得不那么枯燥辛苦了。   民宿在一处旅游的山峰脚下,生意还不算差,加上他们在拍节目,几乎每天的预订是供不应求。   当然,很多人是为了看一眼明星。   路逍言人气颇高,很多小迷妹为了他远道而来,会向他要签名,他会很耐心地签给她们,有小粉丝红着脸小心地问他:“可不可以要一个拥抱?”   这时候,他会带上礼貌又疏远的笑容,朝吧台的方向看一眼,那个娇小的身影低着头在认真调果汁,没有注意这边,但他依旧会摆手,以她为理由。   “不好意思,我怕我老婆不高兴。”   粉丝听了就笑,原来男神也是个耙耳朵,她们看到黎末会笑着私语,黎末什么都不知道,她驭夫有方的形象就在许多粉丝心中树立起来,倒也冤得很。   也有很多粉丝去找黎末聊天,其中不乏青春阳光的青年,一有男性出现在她吧台前,他就会故意在他们面前各种“偶然”经过,黎末看了心里偷笑,但也不点明他。   有男粉丝夸她:“你比电视上还好看。”   他忍不了了,长腿一跨,直接坐在了吧台上,扬眉,眼睛里带着不爽和挑衅。   “再好看也是我老婆。”   多理直气壮的语气。   男粉丝尴尬地笑了,溜之大吉。   黎末无奈,拉拉他的手。   “人家是客人,路逍言,你态度好一点呀。”   说完,她笑着用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坐在吧台上的他,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俯身,一个猝不及防的浅浅的吻,最好的宣告主权的方式。   许多在一楼吃饭的客人,刚好看到了,不由发出惊呼。   他吻完,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她却红了脸,忍不住轻敲了下他的额头。   跟他在一起工作,他幼稚又黏人的举动可不止这个,她榨果汁的时候喜欢带着耳机,听着舒缓的歌曲,他干完了活就凑过来,把她一只耳机摘了,塞自己耳朵里。   听了一会,他觉得不对劲,皱了眉头。   “你怎么全听的是李剑老师的歌啊?你很喜欢他?”   她点了点头。   “他是我最近发现的歌手,他的歌都很舒缓,我挺喜欢的。”   他听完表情有些难受,拿过她的手机,认真操作些什么,做完了,又对她笑得没心没肺。   “我的歌也有很舒缓的啊,我把你的歌单全换成我的歌了。”一脸的得意。   黎末刚想说什么,他打断她:“黎小末,你要让我宝认识爸爸的声音,所以你要多听我的歌啊。”   黎末眉眼弯弯,无奈又包容的笑容。   “路逍言,或许宝宝更喜欢你亲自唱给他听。”   她故意逗他,他听了,却笑得满脸灿烂。   “真的吗?”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抱起他的吉他,坐在吧台的长脚凳上,缓缓开始弹唱。   轻柔舒缓的音调,回荡在午后的民宿里,他静静唱着,偶尔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声音会变得柔软,她低头工作,听到他的声音嘴角忍不住勾起。   喝下午茶的客人,看到吧台上的两个人都会眼底都会染上笑意,这大概是爱情最好的模样。   ***   开民宿的日子过得很快,马上是最后两天了,厨房里的食材不够用,今天,轮到他们出门采购。   再次来到市中心,在菜市场,路逍言负责提东西,她负责跟人还价,也是看得他目瞪口呆。   买完菜,他就时常转过头看她一眼,莫名地会笑。   黎末有些摸不着头脑,停下脚步问他:“路逍言,你笑什么呢?”   他挠挠后脑勺,终于大笑出来。   “黎小末,原来你买菜的时候是这样的啊,还会装作很凶的样子去还价,我想起就想笑。”   黎末白他一眼,不太想理他这个智障。   “诶诶!你以后多带我出来买菜吧,我看你跟别人还价的样子很有趣。”   “一块五的豆角硬是被你还到一块,黎小末,你厉害啊。”   “人家老板心里肯定笑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爱占便宜,哈哈哈哈。”   说完,自己笑得不亦乐乎。   黎末忍不了,揪住他耳朵。   “你还笑,很好笑吗?”   “买菜的时候站在我旁边一句话都不说,现在来笑我了。”   见她有些恼,他只好忍着不笑了。   “我…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还价。”   她叹气。   “那你注意到我不是每家都还价了吗?”   “那些没有固定摊位从乡下来的农民,他们的菜都是自己种的,我从不跟他们还价,那些有摊位的老板,他们的菜是从农民手里收的,看我们年轻,会把价提高许多,跟他们还价是很正常的事。”   “我们也是小老百姓,没必要花太多冤枉钱,而且,这还是大家开民宿的钱。”   她说完,他乖乖的看着她,老实了。   “黎小末,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有些害怕又有些崇拜的语气。   她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看他一脸怕她生气不理他的样子,终究还是弯了嘴角,再次牵起他的手。   “因为路大少爷从小不食人间烟火,什么都不知道,我从小跟我妈买菜,知道的自然多些。”   “我…我以后陪你出来,我学!”   她被他可爱的样子惹笑了。   “不用学,不是有我在吗?”   听她说完,他眼里的笑意漾开,握她的手紧了紧,心里就像吃了糖,美滋滋的。   回去的路上,他们路过一个射气球的摊位,老板拿着大喇叭揽客。   “十元十发,全中送大奖,看到那个台上的大熊了吗只要全中就可以抱走哦!”   黎末瞥了一眼,随便感慨一句“那个熊挺可爱的。”   他听到,坚持拉着她到了摊位,自信地掏了十块钱给老板。   “黎小末,看我的!那个可爱的熊一定是我的!”   刚才他笑她惹恼了她,他一直自责,这次要将功补过,他要赢那个熊送给她。   难得出来一次,黎末也随他去了,静静地看他打气球。   结果,现实是很骨感的,十发,他就中了一发。   老板还是很良心的,笑眯眯地送给他一个指甲剪,说是中一发的奖品。   他拿着那个指甲剪,心情很复杂。   他低着头,脸黑得很,心里有些挫败。   他要送给他老婆,哄他老婆的礼物,怎么可以是这个寒碜东西?   他不服!   于是,再次给了钱,再来十发。   结果,我们的路大明星,又收获指甲剪一枚。   老板的脸笑开了花,他手里握着那俩指甲剪,很想骂人。   黎末想拉他走,见他一脸不死心的样子,没办法,再交了十块钱。   “路逍言,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熊?”她问他。   “啊?”他沉浸在失败感中,没反应过来。   “我来吧,路逍言,看我把熊赢过来。”   老板见她一个女人来打气球,心里更加开心了,这十块钱他估计是赚定了。   没想到,“嘭嘭嘭嘭!”   利落的十发子弓单,一发不差地打破了十个气球。   路逍言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围观群众也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一个柔柔弱弱的女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气球间的间隔也远,竟然能打得这么准,神了!?   老板一脸难受地把熊给了黎末,唉,人不可貌相,这笔买卖亏大了。   路逍言呆在原地,依旧星星眼地看着她。   “黎小末!我去!你怎么做到的!?”反应过来后,他惊呼。   “以前当国防生的时候,射击也是一门实践课,我刚好学得不差。”   从容淡定的语气,说完,笑着把熊塞到他怀里。   “你想要的熊,我赢过来了,送给你。”   他懵逼一会,总觉得这个结果有点怪怪的,但怎么说,他老婆替他一雪前耻还送他个大熊,他心里还是很美的。   于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笑得一脸温暖地抱紧了怀里的熊。   过了会,他摊开自己手掌,看到两个指甲剪,心里又有些难受了。   他本来想送她礼物哄她的。   “黎小末,我没你厉害,只能送这个给你。”   她二话不说得接过一个。   “这个礼物挺实用的,而且一蓝一粉,情侣款啊,你没发现吗?”   他听完,眼睛又亮起来,宝贝一样把另一个收到裤兜里。   两人看着彼此,笑得像个孩子,纯粹温暖。   走到街角的十字路口,他们刚准备坐上节目组的车回去,他突然发现她送他的那个大白熊不见了。   “应该是落在奶茶店了,我给你买奶茶时把它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提的东西太多忘拿了。”   “你在这里等我,我拿完就回来!”   途中他们是去过一次奶茶店,黎末见他很着急的样子,点了点头。   他们今天都走得辛苦,他特意不让摄像跟着,说自己很快回来。   他小跑着过了斑马线,阳光下,他脚步匆匆,额头急得生出汗来,看得出,他很在意那个大熊。   其实他不太喜欢玩偶,但是她送的,就是他的宝贝,他不能丢。   黎末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眼皮跳了几下,心里有些不安。   如果她知道后来的事,她一定不会让他过那条马路,一定不让他离开她,哪怕只有几分钟。   很快,在马路那头,她又看到他的身影,对她笑着挥手。   怀里抱着个大白熊,滑稽的样子惹得路人侧目。   绿灯只有十秒了,他赶紧小跑着过来,对上她的眼睛,还对她笑了笑。   那时候,她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她的那句“慢点,注意安全!”还没说出口—   十字路口的红灯与绿灯交替了,就在她眼前,就在他离她只有大概三米的地方,一辆黑色的车,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突然冲过—   她,就这样看着他,突然倒在她面前。   出门时,他臭美穿上了的新的白色卫衣,被一片血色染透。   他怀里还紧抱着她送他的大熊,白色的大熊,被一片鲜血染得肮脏—   她坐在地上,紧紧抱住他的头,像个疯子一样大喊着旁边的人叫救护车,眼泪就像决堤的湖水,泣不成声。   怀里的他,一直看着她,勾起一个苍白的笑容。   他断断续续地对她说:“黎小末--你送我--送我的熊,我找回来了。”   她听完,哭得撕心裂肺,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到了地狱,可是,明明上一秒还是天堂啊。   说完这句话,怀里的人失去了意识。   黎末看着那个爱对她笑着的人,那个昨天还会唱歌给她听的人,那个在她面前总像小太阳一样温暖的人,那个从小陪她到大的人,闭上了眼睛。   没有笑容。   没有温暖的掌心。   没有那句熟悉的“黎小末”。   他就像他抱着的那个大熊,在她怀里,没有知觉。   不远处响起救护车的声音,周围围了多少人她也没在意,她就这样紧紧看着他,好像他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会像以前一样睁开一样。   她等来的,却是他的双臂松了,怀里的大熊滚在地上。   沾了血又沾了灰。 第41章 决定   今天是他在病床上昏迷的第三天, 是个好晴天。   初冬的阳光在四季里格外温暖,她带着从家里做好的午饭,捧着刚从花店买来的新鲜鸢尾百合,走在去医院的路上。   阳光洒在她细嫩的脖颈,照眯了她的眼睛, 肌肤所触的温暖与内心极度的虚寒形成鲜明对比。   她望着天, 不自觉叹息。   阴雨连绵的C城, 难得晴朗的天气, 可惜, 他看不到。   她沉了沉心,面色淡淡的, 走进了住院大楼。   推开门,爷爷和黎牧守在病床边。   “饭来了, 你们辛苦了,快来吃吧。”   他出事的这几天,爷爷、黎牧、她爸妈、还有焱哥小颜,轮流会守在这里,他们总赶她回去, 医院不是个好地方, 可她坚持守在这里,拖都拖不走。   他们俩去窗户边的桌上吃饭了,她走到他床边, 把新买的花放在床头, 然后坐下, 握住他的手,望着他。   床上的人,不复往日明朗的模样,脸上挂着青青紫紫的伤,窗外洒下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就像白得透明的瓷娃娃,安静、脆弱,仿佛一碰就碎。   昏睡的这几天,他瘦了很多,手掌暖暖的温度也消失了。   那场车祸,他倒下时撞到脑部,是不算严重的脑震荡,医生说,看病人情况,醒来不成问题,只是时间关系。   他受伤最重的是他的右腿,他侧身被那辆车撞上的时候,刚刚好,冰冷无情的钢铁碰撞他右侧的肉体,撞飞。   她眸色沉了沉,不再想他的伤势,她现在,只想他醒来。   “路逍言,今天阳光很好,你别睡了,陪我散步好不好?”   “你有没有闻到,今天病房里很香啊,猜猜是什么花?算了,你这么笨一定猜不到,我告诉你吧,是早上刚摘的鸢尾百合,你睁开眼看看,可好看了。”   “你一直不说话,宝宝都忘记你的声音了,你心里一定很着急吧,所以,快点醒过来吧。”   “……”   坐在窗边的黎牧和路老爷子,忘记动手中的筷子,静静看着她。   她垂下眼眸,时而挂着浅浅的微笑,就跟床上的人在回应她一样,一句一句,温柔耐心地,缓缓跟他说着。   他们看着,心里很涩,堵到说不出话来。   他出事到现在,她就哭过一次,他浑身是血被送进手术室时,她在手术室门口哭到失声,谁都劝不止,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说他救过来了,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两眼呆滞地自言自语:“幸好,幸好。”   那是黎牧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像个女超人一样勇敢坚强的姐姐,那样的崩溃。   他害怕她伤心过度,却不想,她很快恢复原本的淡然。   后面的这几天,他昏迷不醒,她却再也没哭过,整天守在他病床前,帮他擦澡,跟他说话,把所有的耐心给他。   她看着他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她握着他手的时候,晦暗无神的双眼才会发光。   旁观的人都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们不知道,她是不是悲伤到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才迫不得已乐观。   下午,黎牧躺在旁边病床眯了一会,睁开眼,路逍言床边却没看到她。   他连忙穿上鞋出门找她。   在楼梯间的门后,他听到她的声音,在打电话。   “警官,肇事司机抓到了吗?是不是有人指使?”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许多,她再开口,声音越发低沉。   “谢谢警官,麻烦了。”   说完,她提着热水瓶走出来,看到他,眼神闪过些许诧异。   她努力对他勾起一个笑容。   “怎么不多睡会?”   黎牧皱眉,从她手里接过热水瓶,反问她:“警方怎么说?”   她摇头。   “司机跑得很快,就像有人帮他计划好的一样,撞了人,就再也寻不到他的消息。”   “你觉得是有人指使?有怀疑的人吗?或者说,他有什么仇家吗?”他问。   她心里闪过一个名字,眸色沉了沉,继续摇头,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   “如果真的是他,我不会放过他。”   黎牧愣了几秒,这大概是这几天他从她脸上看到的,除了温和之外的唯一一次不一样的神情,幽暗的眼神底下,是浓重的恨意与愤怒。   眼前是比就他大了两分钟的姐姐,小时候护着他长大,现在,他已为八尺男儿,而眼前娇小的姐姐,这些天背负了太多太多,却从不软弱,他看她一眼,心里就溢满心疼。   终于,他忍不住上前,一手揽过她的肩膀,抱住她。   “姐,我知道你难受,你难受就哭出来吧。”   “我抱着你,把眼泪擦在我身上,不会让人看到。”   怀里的她片刻僵硬后,身子微微颤抖,下一秒,却从他怀抱里退出。   她仰头,看着他,眼睛红得厉害,却终究没让眼泪落下来。   “阿牧,我不能哭。”   “能给我肩膀依靠的人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我不能软弱,一点点,都不可以。”   “我要好好守着他,我要好好地活,我要让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依旧是原来的我,而不是溃不成军的样子。”   “我肚子里还有宝宝,我还没把黑暗里那双恶毒地盯着我们的那双眼睛揪出来,所以,阿牧,我真的不能倒下。”   说完,她转身回病房了,黎牧看着她微微弯着的身躯,瘦弱的样子,脚步却同往常坚定,自己忍不住,红了眼眶。   为什么,这样好的两个人,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   他醒来,是第四天的晚上了。   那天的月亮很圆,莹白的月光透过窗帘,他的侧脸留下影子,   她让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一个人守着他。   医生说,熟悉的人多跟他说话,有助于他的苏醒。   即使像是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但她也不得不信。   在晚上,她一个人就自言自语地跟他说话,即使毫无回应,有时说得嗓子累了,就停下来,望着窗外发呆。   夜晚是容易让人的思绪涌上心头的时候,她压下去的一些东西,在晚上,在那样安静的时候,会梗在她心头。   她没有跟别人说过,看着几分钟前还对你笑着的人突然在她面前被车撞倒,浑身是血,对她是多大的打击。   以至于,开始的时候,她只有看着记录他心跳的仪器上正常的曲线,她才没有那种窒息感,心里才有片刻安宁。   可人终究是贪心的,即使知道他活下来了,即使这是她开始时唯一的要求,但她现在贪婪地想要他醒来,她想看到他从前鲜活的样子。   望着他紧闭的双眼,握着他的手,肚子里的宝宝踢了她一下,那样真实的感觉,突然的,她就委屈了。   “路逍言,宝宝踢我了,你不想听听吗?”   “他说他想爸爸了,他想听你说话了。”   “你快点醒来啊,你还睡着,宝宝会生气的。”   “我也会难过的。”   说完,一滴清透的泪从眼角划过,低在他的手背。   意外地,几秒之后,他的手颤了颤。   黎末从难以置信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握紧他的手,他的手在动,他的眼睛却没有睁开。   短暂的头脑空白,想起医生说的要刺激病人,她豁出去,弯腰,低头,颤抖的双唇覆上他的。   有温热的泪,一点一滴,滚烫他的肌肤。   终于,在她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然后,那双她日夜思念的眼睛,终于与她的目光交融,夜色下,在她心中,比星光明亮。   他用指腹温柔地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跟她说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黎小末,我回来了。”   简单而深情。   积蓄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出,她哭得像个孩子,他用一只手臂紧紧抱住她。   还能看到你,真好。   ***   之后的日子,他在医院慢慢养伤,她依旧耐心地照顾他。   每天各种各样的汤,她喂给他喝,他的面色也渐渐红润,不再像以前那么苍白,身上的伤口也在慢慢恢复。   他一直不想她为他这么劳累,总觉得她瘦了,她却坚持要亲力亲为。   不过,他们都看得出来,她脸上的笑容多了,气色也好了很多,两个人成天在医院待在一起,少了经历这次人祸的伤感,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每天都由细微却珍贵的小幸福组成。   他唯一有些难受的地方,就是他的右腿一直不见好,使不上力气,如果硬是用力,则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他问她,他的腿怎样了?   她对他笑得温和,告诉他,医生说,伤了筋骨养一段时间才会好。   他很相信她的话,放心了,却没发现她眼底暗藏的不忍与心疼。   除了右腿依旧不能动,他其他地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天天待在病房闷得很,他们说好下午去散步。   虽然他只能坐轮椅,但经过这几天的练习,他已经会自己从病床挪到轮椅上,自己滚着轮椅的轮子移动。   她去医生办公室把他拍的X光交给他的主治医生,已经去了二十分钟,他有些等不及了,想去找她。   反正也要一起去外面,他先在门口等她好了。   于是,他推着轮子找到医生办公室,看到虚掩的门,刚准备推门进去,听到她讲话的声音时,手突然顿住了。   “医生,他的右腿,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他是明星,他很享受舞台,很喜欢自己的事业,真的就不能治好吗?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行。”   “有那么多喜欢他的人,他真的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了吗?”   里面的医生在叹气。   “车祸让他的右腿骨折,还伤了神经。”   “用最好的治疗方法,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能让他站起来,即使做了复健治疗,他走路的姿势依旧会很奇怪,他是不能变成正常人那样了。”   “他的右腿,注定是瘸了。”   “……”   黎末回到病房时,发现床上的人侧躺着,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乖乖地低垂着,洒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他,好像已经睡得很沉了。   黎末替他掖好被子,望着他的脸,想起医生的话,眼里浓重的痛心终于不再掩饰,她叹了口气。   很快,她调整好情绪,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说好的去散步的,怎么就睡着了,真像个小孩子一样。”   “好好睡吧,咱妈带了只老母鸡过来,我回家给你熬鸡汤,晚上你有口福了。”   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她微微一笑,还真是睡得很沉。   她很快拿好东西出门了,在门轻轻合上的那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里是沉重的伤痛,脑海回荡的刚才那些话,就像是被高温炙烤过的烙铁,一下一下,印在他心上,是最痛的折磨,让人痛不欲生。   “他的右腿,注定是瘸了。”   医生淡淡说出的话,却是对他最大的凌迟。   他的手死死攥住床单,光滑的床单被他攥得变形。   他突然想起她离开时在他耳边温软的语气,全身的力气就像一瞬间被抽干了,他的手,无力地松开。   她方才轻轻一吻在他额头仿佛还有湿热,从前只觉温暖的温度,现在却烫着他一整颗心。   他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望着空空如也的天花板,失神。   过了很久,他认命地闭上眼睛。   有些事,不经意间出现,却残酷地打乱你的人生。   他的人生可以破败,她不可以。   有些决定,好像,不得不做了。 第42章 难以割舍   是夜。   她带着保温桶走进病房, 发现房间里没有开灯。   很暗,只有窗外透进来微亮的霓虹,还有点点的星火。   他在抽烟。   她有些错愕,自从答应她戒烟,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   她暗暗察觉到今天他的不寻常, 终究先没说什么, 把病房的灯打开, 病床上的他脸色很苍白, 一口一口深深地吸烟, 见她来了,保持沉默。   黎末过去, 指尖相触他的,暖暖的温度传来, 他愣了片刻,手里的烟却不经意间被她拿走。   \"你还在养伤,不能抽烟。\"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他突然这么任性,她心里是有些不快,平静之后, 也理解他整天待在医院是有烦闷的时候, 或许只想解闷。   床上的他身子僵在那里,还是一言不发。   她把保温桶打开,浓香的鸡汤味溢满了房间。   她笑着, 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   \"路逍言, 尝尝我熬的鸡汤吧。\"   他在身侧的拳头紧握着, 双眼看着前方,依旧不回应。   \"手还痛吗?不然我喂你吧。\"   说完,她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嘴边,他转头,深深看了她几眼,眼里藏着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下一秒,他把她的手用力一推,满满一勺的鸡汤就倒在她脖子上,烫出一块小小的红色印记,他目光一凝,忍住心里的波涛翻涌,扭过脸不看她。   她眸色沉了沉,淡淡看着他有些冷漠的脸,还算平静地问他:\"路逍言,你怎么了\"   房间就这样安静了几分钟,他突然转头对着她,看了她一会,皱着眉头,把放在她膝盖上的保温桶拿起,重重摔在病房冰冷的地板上。   她熬了一晚上的鸡汤,洒了满地,香味愈浓。   她站起来,静静看他,没有过多的愤怒,更多的是探究。   许久,她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她对他的了解,毋庸置疑。   他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反问:\"你们打算瞒我多久\"   黎末很快明白他反常的原因,心里的困惑消散,整个人越发冷静。   \"不打算瞒你,只想慢慢给你一个适应过程。\"   \"如果我一辈子都适应不了呢?如果我他妈看到自己瘸条腿的样子就想杀了自己呢?\"   他大吼,情绪失控,整个人在颤抖。   黎末喉头一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疼与痛心涌上,她忍不住上前,双手轻轻抱住他的头,一靠,把他颤抖的身体圈在怀里。   \"那又怎样?你还有我。\"   鼻尖是她身上熟悉的馨香,她的一句话,就像给了他整个世界满满的安心,如果可以,他多想自己能一直这样被她抱着…   可是,他不能。   暂且不说他的腿瘸了,还有没有人愿意喜欢一个瘸着腿的明星,他的事业,他的梦想会不会因此灰飞烟灭。   她跟着他,一个瘸腿的男人,此后,这一生会遭受多少非议,她是那么好的黎小末,他怎么忍心拖累她一生。   还有快要出生的可爱宝宝,一定像她性格乖巧懂事,他害怕宝宝会嫌弃他的爸爸是个瘸子,他害怕宝宝上学了,还未懂事的年纪,就要收到同学的嘲笑:\"你爸爸瘸腿啊!\"   就跟他小时候,被班上的同学嘲笑:“你这个有爹妈生没爹妈养的孩子!”一样。   他懂那种感受,那种深深的无助感。   所以,没有他,他们的人生才会更好。   他故意用力把她推开,冷漠的看着她,语气决绝。   \"黎末,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以后你不用过来了,帮我把陈妈叫过来,她来照顾我。\"   黎末嘴角淡淡笑着,眼睛牢牢看着他,像要把他看穿。   \"路逍言,你什么意思\"   \"你别告诉我你要...\"   她还没说完,他就打断她。   \"黎末,我们分开吧。\"   \"一开始我们不就是因为孩子结的婚吗?但我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你跟着我就没有遇到好事,我想…我们可能真的不适合。\"   \"还是分开吧,你离开我,会遇到更好的。\"   他的声音很低很哑,像是扼着嗓子硬说出的话,始终,他偏着头,不敢看她。   \"路逍言,你当自己在演戏吗?悲情男主角自己腿瘸了,觉得是我的拖累,就装作无情的样子对我拒之千里\"   “你觉得这是为我好?你觉得世上对我来说有比你更好的人吗?”   “还有我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你要跟我分开,要我去找比你更好的人,你的孩子会叫别人爸爸,我跟别人生的孩子每天都会欺负你孩子,你舍得吗?”   黎末在这时候依旧平静,她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语气冰冷地质问。   果然,她话音刚落,病床上的人听完她说的已经难耐不住,抬头,眼睛里都是愤怒,死死盯着她。   她挑眉,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路逍言知道自己的情绪又被她左右,很快转过头,不再看她。   “黎末,你不要固执,我以后是个瘸子,你跟我…”   “谁说你一定是个瘸子了?我不信世上没有治不好你的医生,实在不行我就自己来!”   她语气激动地打断他。   他长长的睫毛没力气地低垂着,叹气。   “你不要自欺欺人。”   她突然走过来,握住他的手,目光执着而坚定,清澈的眼神映的是他的样子。   “你身边有我,你有什么丢掉希望的理由?”   “这里治不好你,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更好的医生,我和宝宝都想看到你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所以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他顿了几分钟,却是冷漠地甩开她的手。   “我不要。”   “我不相信那狗屁希望,你随我以后自生自灭,我不想跟你再有瓜葛。”   黎末跪在床上,固执地对上他的眼睛,不知不觉,眼眶微微红了,她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那感情呢?路逍言你告诉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你说断就能断的吗?”   他别过头,不知不觉,喉咙变得很涩,他不敢再看她,只一眼,他就会舍不得,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   黎末见他一直沉默不言,起身,抹了抹眼睛。   她望着床上有些单薄的背影,他瘦了很多,上颌骨微微突出,像个脆弱的孩子。   突然心里就溢满心疼了,对他说的那些混账话也气不起来。   “我今天回去睡,留你在这里好好想想。”   “如果你坚持要分开,那我们就看看,是你更无情还是我更有意?”   转身离开之前,她最后跟他说了两句话。   “对了,突然记起,现在要分开不是你能决定的。”   “女方怀孕期间,孩子未满一岁之前,只有女方才有起诉离婚的权利。”   “……”   这个夜晚,他留了一地烟灰,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再来到医院找他时,发现病床空了。   护士说,他转去了军区总院。   她愣了片刻,心里一沉。   路逍言,你现在就这么不想见我?   没有时间过多伤心,她马不停蹄地赶到军区医院,却发现,门口守着警卫。   “我是病人家属。”   警卫冷冷地问:“你是黎小姐?”   她点头。   下一秒,两个警卫把手拦在她面前。   “不好意思黎小姐,路少爷吩咐,你不能进。”   为了躲她,转到军区医院,还派人守在门口,他就做得这么绝?   心里压下去的不忿终于爆发,她冷冷看了挡在门口的两人一眼,想把他们推开直接进去。   “路逍言,你就这么懦弱吗?你现在连见都不敢见我吗?”   “你让他们让开啊!你这么想分开,信不信我明天就一尸两命给你看!?”   她说完,里面走出一个人,是爷爷。   他看那两个警卫拉扯她,动了怒色。   “谁让你们这么粗鲁地对她的?”   两人立刻低着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   爷爷看了一脸固执的黎末,叹口气,把她扶到医院的走廊坐下。   “爷爷,你也让他这么胡闹吗?”   在爷爷开口前,她先问他。   爷爷摇头,眼里满满的不忍,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不能说。   路逍言是他一手带大的,那个好强又骄傲的小子,这么多年了,昨天第一次跪下来求他。   他说:“爷爷,你帮我吧,放黎末一条生路,我不想拖累她。”   他是想要给她幸福的,他不要成为她的累赘。   他看着跪在地上不起的孙子,他一条腿还伤着,但他坚持他不点头他就不起来,无奈,他只好同意。   把他扶到床上,他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呆呆的,一言不发。   “你确定分开是为小末好吗?她不是个始乱终弃的孩子。”   很久,久到他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房间里响起他低哑的声音。   “正因为她不会,所以要我狠心。”   “等她有一天把对我的爱全变成恨,她就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他看了他很久,从前长得比女孩还俊秀的孙子,在病床上,瘦削憔悴,像个易碎的娃娃。   他心里很难受,堵在心里的那句话却说不出来。   她有了新的开始,那你,我的傻孩子,你又该怎么办?   跟爷爷谈话后,事情依旧没什么进展。   她看得出爷爷对她的不舍和心疼,但他,明显是依了路逍言的,不然,门口守着的警卫,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爷爷嘱咐她照顾好身体,让彼此都冷静一下,唯一一句让她安心的话:爷爷心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孙媳妇。   她点头,落寞地走了。   回家的路走到一半,突然接到时颜的电话,问她在哪里,让她不动,她过来找她。   十分钟都没有,她就看到时颜把车停在一边,跑得满头大汗地过来。   她清冷的目光对上她的,直接问她:“谁让你来的?”   时颜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目光闪躲,回答得吞吞吐吐。   “我…我怕你走路太累,特意来送你回家啊。”   她勾唇笑了笑,没有点破她的谎言。   之后的几天,不是时颜对她寸步不离,就是黎牧特意搬到他们家,跟着她。   她很想问他,既然这么怕她想不开做傻事,为什么不自己来看着她?   在黎牧一天晚上因为工作要出差,不能住在她家很纠结的时候,她淡淡对他说:“你走吧,你姐我没那么脆弱。”   “那只是吓他的话,我不会想不开。”   黎牧片刻错愕后,释然地笑了。   他姐何其聪明的人,什么东西能瞒住她?   “姐,我之前去找过他,他很舍不得你,他每天还问我你的情况。”   你们,眼中都只有彼此,真的不要轻易分开。   这句话在心里,没说出来。   她折衣服一顿。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问我?”   表面上做得决绝,又何必背地里多情。   黎牧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回她。   前几天,他去医院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姐?”   坐在床上的他点燃一根烟,捏了捏自己的右腿,疼得五官扭曲。   他自嘲一笑,反问他:“我这个样子配得上你姐吗?”   而后,一时无言。   爱情里很多东西,是暖是伤,只有彼此知道。   黎牧走了,有她的话,他放心地去赶通告了。   她坐在床上,曾经温暖的大床,现在却异常冰冷。   少了一个人的笑容,少了一个人的怀抱,最熟悉的环境也变得那样陌生。   窗外,下起雨来。   想起黎牧说的他每天要打探她的生活,她点开微信,主动发给他。   “晚上又下雨了,雨声很大,吵得人心里很烦。”   “你好久都没抱着我睡觉了,没你在身边,被子暖得很慢,我睡得很不安稳。”   “宝宝现在发育得很快,踢我的次数多起来,可能是在跟我抗议,爸爸都好久没唱歌给他听了。”   “天气转寒,记得保暖。”   “最后,路逍言,我好想你,你,有没有一点点想你的黎小末。”   消息很快发过去,屏幕上显示了几秒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后面,却还是没有回复。   她盯着手机屏幕,直到人困乏了,沉沉睡去。   而医院里的他,反反复复看着那几条消息,无力地叹息,再次失眠。   哪是一点点,黎小末,我很想很想你。   之后,黎末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每天中午准时给他送一盒营养丰富的煲汤,他不让她进去,她就拜托外面的人递进去,还对着里面大声故意提醒:“我下午来取保温桶。”   开始的那几天,拿回来的都原封不动,她不恼,依旧每天用心地做给他,送过去。   比耐心和毅力,她不信他能坚持过她。   果然,几天后,她收到了一个空了的保温桶,他喝得一滴不剩。   她笑,她从来不信,他对她能真的狠心和决绝。   晚上,她依旧给他发消息,说着细细小小的点滴,他从不回复,但她知道,他一定看了。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听时颜说,他现在勉强能站起来了,靠着拐杖能够走几步,他有在努力地配合医生做复健,听她说,刚开始的时候,他是非常抗拒的,总闹脾气,可能是无法接受现在残疾的自己,黎末听完舒心一笑,她不知道,他的转变有没有她每晚劝他“好好接受治疗。”的原因。   宝宝一下七个月了,这次的产检,只有她一个人。   B超照片出来了,她像往常一样把小小的照片裁下来,拜托警卫带给他。   他宝贝的相册放在家里,他只能把小小的照片放在掌心,看了一遍又一遍,照片下面,有她写的一句话:“还有三个月出生的宝宝想看到一个勇敢的爸爸。”   一如往常清秀的字迹,他用指腹摩挲,仿佛见字如人。   他笑了,发自内心的笑,这些天总冷着脸,一笑,旁边给他换液的护士看呆了。   寻常的一个中午,陈妈从家里做了很多好吃的摆在他面前,他却不动。   他皱着眉头,不时往门外看一眼。   快一点了,按平时,她早就来了。   他心里隐约有点担忧。   陈妈问:“阿言,你饿了就吃呀!”   爷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斜了他一眼。   “有些人就是自作自受!赶人家走天天还盼着人家过来。”   陈妈一下就懂了,看着他笑了一下,把自己做的菜收到一边。   一点半的时候,门口终于响起她的声音,他嘴角不经意间勾了一下。   “麻烦你把这个带给他。”   守在门口的一个小伙子把东西带了进来,他打开盖子,眼里流动着微微的满足,正准备拿起筷子开动,突然听到守在门口的警卫的声音。   “前面有个孕妇倒下了,好像是黎小姐啊?”   “什么好像!人家天天来,你什么眼神,就是她,快叫人啊!?”   爷爷刚反应过来,突然发现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吊瓶连着的针管上还有血,他拔了针管就下床,手背上还流着血。   他驾着拐杖,走路还不是很熟练,却心急地想要跑,刚出门,摔得很惨,骨头撞地的声音,很大,他顾不上钻心的疼痛,站起来,继续往前冲。   旁边有人在笑,笑他走路的姿势,像个瘸了一只腿的青蛙,滑稽至极,他不管,他红了眼睛,眼里心里,都只有不远处倒下的白色身影。   黎末今天一早就觉得头昏,整个人晕晕沉沉,给他做饭的时候还犯了好几次错,只能重做,弄得这次很晚才过来。   刚把东西送完,那种眩晕感又上来了,她只感觉眼前一片空白,然后突然就倒下了。   努力睁开眼的时候,好像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他好像,又瘦了。   他好像,在哭。   他好像,撕心裂肺地对她喊着:“黎小末!你快醒来!” 第43章 我在呢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这是她这些天睡得最好的一次。   有可能, 是在昏迷前看到他, 日思夜想的人, 即使是幻觉,梦里也会笑。   醒来的时候,睁开眼, 过目可及是医院一片冰冷的白色,转头,看他守在床边,望着她的脸,目光灼灼。   他眼底的乌青很重, 下巴有一夜冒出的胡渣,一夜未睡,像个木偶一样睁着无神的大眼睛, 守着她,看到她醒来,松了一口气。   黎末眼神在他脸上停留几秒后, 转移到他那双紧紧包着她手的大手上,唇角勾起,弯了眉眼,故意笑望着他。   他反应过来, 连忙收回自己的手, 轻咳了两声, 面色故意沉了沉, 装作疏离的样子。   黎末不恼反笑,故意问他:“不是不肯见我,坚持要跟我离婚吗?”   他眼神闪过些许不自然,刻意避开了这个问题。   “医生说你低血糖,你最近有好好吃饭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语气虽然冷淡,但她还是能听到他话里的关心和担忧。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   “孕妇临近生产时有低血糖是正常的,我以后会注意。”   “比起我的身体,我现在更好奇的是,冷漠无情的路逍言先生,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病房里?”   说这话时,她跪在床上,弯着腰,两手的手掌抵在他大腿一侧,嘴角含着笑意,澄澈的双眸对上他的,露1骨的直视。   他拳头紧握,只能拼命压抑,面前娇俏的她就像是会迷惑人的心蛊,更何况,他对她几乎没有抵抗力。   “我碰巧看见了,遇到人晕倒帮忙是人之常情,不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她听完笑容更盛,脸也靠他更近,近到,毫厘之差,他们能感受到彼此湿热的呼吸。   “原来是碰巧啊?那乐于助人的路逍言先生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的心越发混乱,匆匆一眼的视线交汇,他就像被什么撞了个满怀,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深知再跟她这样耗下去自己会溃不成军,她已无大碍,他该走了。   却不想,他起身时,一只手的手臂被她抓住,她身体微微前倾,闭眼,双唇覆上他的,猝不及防。   他一晚上没喝水,唇瓣苍白干涩,她柔嫩的双唇,缱绻的契合,舌无意间划过,甘甜的滋润。   她闭着眼,静静吻着,没有太多的动作,却美得像一幅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画。   路逍言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是空白的,他的心就这样慢慢被她轻柔的气息哄化了,反应过来后,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掐住她手臂,反客为主。   这些天道不尽的相思融在这个吻里,在那个时候,他们只希望时间静止。   很久之后,他们放开彼此。   她笑得明媚,如盛夏的阳光。   他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好不容易砌起来的城墙,遇上她,总会轰然崩裂。   “路逍言,你知道吗?一个人被强吻后前七秒的反应是最真实无欺的,一本分析男女情感的心理书籍上将之称为‘七秒效应’。”   “你刚才的反应的确真实。”   说到这,她调皮地偏过头,再次对上他的视线。   “在那七秒里,你一点想把我推开的反应都没有,第七秒的时候,你选择回应。”   她眼里闪烁着的略带调侃的笑意让他耳根红了,心里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或许,用恼羞成怒形容更为贴切。   “黎末,你现在怎么像个女流氓,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他强装镇定的回击,她听了,再次凑过来,轻啄了下他的唇角,得逞后得意地笑了。   “我只对你流氓啊,怎么,你想我对其他男人这样?”   她故意反问,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怒皱眉头,黑了脸,很不爽的样子,却还是嘴硬地说:“随你对谁去!”   她看他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拉拉他的手,对他说:“我还能对谁?我还不是为了哄好你。”   “路逍言,和好,我们和好。”   她语调软软的,拉着他的手,小小的撒娇,他感觉他心里崩着的那根弦就要断了。   不知不觉,他的嘴角想要勾起。   终究,强迫自己冷静后,他扯开她的手,拿起一边的拐杖,想要离开。   她死死攥着他的衣袖,不放。   “黎末,你能开玩笑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不要。”她回得果断。   “黎末,别任性。”   “路逍言,任性的是你。”   “夫妻患难,本就应该互相扶持,我一直有勇气陪你走下去,是你硬要把我推开。”   “结果呢?你放不下我,只会自欺欺人。”   她眼神闪着果决的光,拉着他,硬是不松。   “黎末,我是只会自欺欺人,你从我身边逃走好不好?我这个不成熟、残废、只惹你哭的男人,你不要了好不好”   说到这里,他牙关颤抖着,眼睛因为隐忍,因为心痛,变得通红。   下一秒,她下床,光着脚,从他后背抱住他。   没穿鞋的她,小小的一团,脸埋在他的背脊,身体微微颤抖,她在哭,泪水浸透他的上衣。   感受到她哭了,他心就像溺在水里,一步都迈不出来。   “不行,我舍不得。”   “我怎么可能再找到一个像你一样的傻瓜,愿意把最好的给我,愿意守在我身边十几年,甚至现在,傻到要放开我的手。”   “路逍言,我们不闹了,我们好好的,不行吗?”   他沉默,不忍心再说一句话。   她哭,是他所有的原罪。   她每句话,都能活生生把他堪堪粘好的心,撕得支离破碎。   那一天,他留下来陪她了。   他们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楼层,很方便。   吃饭的时候,他坐在床边,一大碗海鲜粥,他耐心地喂她,她坚持要她喝一口他也喝一口。   “路逍言,难道你嫌弃我啊?”她笑着问他,他在她身边,她眉眼里都是笑意,很美。   他没说话,用她喝过的勺子,满满一大口,用行动回答了她。   他们就这样一口一口,把一大碗粥喝完了。   她看着他眼睛,笑,不知不觉,他嘴角也微微勾起。   外面雨过天晴,有阳光懒懒地洒下,眼里只有彼此的午后时光,或许只有片刻默契的视线交汇,也那么美好。   晚上的时候,她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坚持要他留下来和她一起睡。   他想冷着脸拒绝,床上的人水灵灵的眼睛好像马上要泛出泪光了,他心瞬间软了。   心里暗骂了句“我艹”,然后乖乖地上床陪她睡觉了。   突然不想要女儿了,长得像她的女儿,他毫无招架的余地。   在床上,她主动钻进他怀里,呆滞片刻,他回抱住她。   彼此暖暖的温度,再次交融。   “路逍言,你一个人睡在医院,会失眠吗?”   他没回,她继续说:“你不在我身边,我总是很晚才能睡着。”   “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发消息给你,就跟你还在我身边跟我聊天一样。”   她脸在他胸口微微蹭蹭。   “我知道,我也一样。”无意中,心里的话就说出口。   她笑了,抱他更紧。   在他答应她今晚一定不走,陪着她后,她终于安心地入睡了。   他望着她的睡颜,满眼温柔。   轻轻吻吻她的额头,他苦笑。   “黎小末,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   第二天一早醒来,身侧又空了,温度微凉。   他果然是个不听话的人,又狠心地不辞而别了。   好在,他们的病房相隔很近,他走了,她就去主动找他。   在他病房门口,又是那两个年轻警卫守门。   “黎小姐,身体好些了吗?”其中一人很聪明,知道她是里面那位大少爷的心头肉,看到她,主动问好。   黎末笑着点头。   “小兄弟,能让我进去吗?”   她刚提出请求,两人很快露出难色。   “黎小姐,我们也是奉命办事,少爷早上刚给我们下了死令,绝对不让你进来,以后连黎小姐送来的东西都不能收。”   “是啊,黎小姐,你们夫妻间小吵小闹,就别为难我们了。”   他们把话说到这地步,她不好意思再反抗,往房间里面深深看了几眼。   里面很静,安静得像没人一样。   她知道,他一定有意听着这边的动静。   她故意笑了,故作轻松释怀的样子,对着门内大声说:“既然有的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这么绝情,那我黎末以后就不来打扰了。”   说完,利落地回到自己病房,身后的两个小兄弟看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不一会,病房里传来东西砸地的声音。   很重,很响。   俩人被吓了一跳,叹气,诶哟喂,何必相互折磨啊。   黎末说那话只是故意气他的,她哪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她只是不想硬来,她想智取。   护士给她换吊瓶的时候,她拉着她问:“隔壁病房门口守着的人,24小时都守在那里吗?”   小护士爱看综艺节目,很喜欢她,自然对她全盘供出。   “怎么可能全天,他们也是人,也要休息的呀,我轮班的时候发现他们一般晚上十一点半回去休息,第二天五点钟再来,也是蛮辛苦的。”   黎末笑着说谢谢。   到了当天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她出去,果然,那边没人守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进门,他还是听到了,有些烦躁的语气。   “吊瓶不是已经打完了吗?这么晚了还要检查?”   他以为是护士。   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她,他整个人都傻了。   房间有股很大的烟味,他手指还夹着一根没抽完的烟,见她来了,立刻摁灭了。   “你怎么来了?早上不是说好不来了吗?   ”   她笑,眉眼潋滟如夜半盛放的花。   “怎么?我如你愿不来找你你反倒生闷气了?”   他别过脸反驳:“哪有。”   黎末拖了鞋,坐到他床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昨天你陪了我一晚上,今天我是来还债的,我也陪你一晚。”   多么贴切的理由,多么理直气壮的语气。   他皱着眉,刚说完“不用”,身侧软软的一团就凑过来,牢牢抱住他,小脸埋在他胸口,吐出的气息温热,撩拨他一整颗心。   她说:“路逍言,我想你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准备好的冷言冷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黎末,你怎么现在总喜欢动手动脚。”   她笑。   “你敢说你不喜欢?”   他吞吞口水,想说很喜欢,但不能说出口。   她赖在他怀里一会,小小的埋怨:“路逍言你一天抽多少烟,身上的烟味,很难闻。”   听她说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起旁边一件新的毛衣,换上。   她看到,笑得更加开心了,而后伸出一只手,对他说:“剩余的烟呢?全部上交,还在养病,怎么能抽烟?”   微微责备的语气,他愣了一会,敌不过她直勾勾的目光,从抽屉拿出最后一包烟,放在她手心。   她满足地勾起唇角,再次扑到他怀里。   他身形一僵,内心很乏力。   不见到她还好,他还可以狠下心来,只要她在他面前,他所有封藏的情意,都会被她轻易激发。   “黎末,你到底要干什么?”他语气有些无力。   “和好,我现在的目的一直是这个。”   他叹气。   “黎末,除了这个我都能答应你。”   她笑了,笑得讽刺。   “路逍言,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低着头,隐忍不语的样子,她静静等他的答案,等到他在开口时,声音是难以控制的颤抖。   “黎末,我不想以后你被人嘲笑,我不想你和宝宝要因为我承受异样的目光。”   “以后我跟你散步,我不能牵着你的手,拉着你往前走,你,甚至还要停下来等我。”   “我不想背你抱你的时候,发现自己颤着腿,连累你一起摔倒。”   “我不想你看到我学走路的样子,那样子的路逍言真他妈的丑,如果有一天,你看向我的目光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嫌弃,我会疯,所以,我宁愿现在放你走。”   “……”   他说了很多很多,说完后,埋在她肩头,痛哭。   他哭得像个孩子,她轻轻抱住他,眼泪,不知不觉流出来。   他这些天承受的恐惧与痛哭,终于,发泄出来。   “路逍言,我告诉你,直到我死,我都不会放弃治好你的腿。”   “就算落了残疾又怎样?散步的时候,我跟你一起放慢脚步就好。”   “子不嫌父,是每个孩子该有的美德,我们的孩子,我们一起教育,他一定会是最心疼爸爸的孩子。”   “你走不动了,我来背你啊,你那么瘦,我肯定背得懂。”   “我们老了,孩子大了,说不定你有帅气的儿子,可以背着你回家,这样的幸福,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的,你为什么不往好的方面想呢?”   “还有,你走路的样子再丑,你也是我丈夫,你没有嘲笑大学时穷酸可笑的我,我黎末,一辈子都不会嫌弃你。”   “无论你是光芒万丈的明星,还是要重新学走路的病人,于我,你只是路逍言而已。”   “所以,傻瓜,一切都没变过,我还在呢,为什么要害怕?”   她话音落下,面前的人突然紧紧把她抱住。   温暖的拥抱紧紧环绕着她,熟悉的温度,有些窒息感,却是幸福的。   ***   次日清晨,他从睡梦中惊醒,手掌在身侧盲目探寻着什么,总算,握到她纤细的手腕。   转头,看到她早醒了,一手撑着下巴,对他笑着,初阳在她脸上镀上一层金光,暖暖的色调,很美。   她俯身,低头,闭眼,一个很温柔的轻吻。   吻完,她揉揉他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软软的,她对他说:“别怕,我在呢。” 第44章 少年   后来, 怎么样了呢?   当然是继续拥抱了。   他敌不过她的执拗, 或者说, 是敌不过自己心里的牵挂。   看到她,心里被残忍挖下的那块, 才会缝好。   而他, 在她的陪伴下, 也开始慢慢变得坚强、乐观。   刚开始的时候, 舆论爆出他出车祸的现况, 他的身体状况被公之于众, 粉丝哭得撕心裂肺, 圈内人惋惜,原来接下的通告纷纷被自动取消,他快要被别人同情可怜的泪水淹没, 他喘不过气,他把手机摔了,不想跟外界有任何联系。   慢慢地,接受事实后, 他在医院里拍摄了一段小小的视频, 发在微博上,安慰那些一路追随他的人, 告诉他们, 他一定会好好的, 他一定会让他们再次看到一个闪闪发光的路逍言。   粉丝看到泣不成声, 而黎末的心终于放下, 因为,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甚至,有一天,黎末来医院看他,发现他拿着纸笔在写词作曲,看到她过来,他笑了,背着阳光,金色的长睫下是明朗的神色,阳光,温暖。   她的心就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或许,是这么长时间的空洞被补满了。   她爱的那个像少年般明媚的路逍言,好像回来了。   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如他一样,身上永远有满满少年感的人,无关年龄,只是他一笑,你就能感受到阳光。   她问他:“怎么现在就工作了?”   他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齿。   “有一个很有名的歌手请我帮他的新专辑写一首歌,我反正很闲,就答应了。”   说完,他摸了摸她的大肚子。   “黎小末,就算我不能回到台前,我依旧可以在幕后做我喜欢的工作,然后养活你们。”   他开始让她安心,她笑,笑得苦涩,抱他入怀里。   “不会的,路逍言,你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样。”   路过我青春的阳光少年,我怎么舍得你走丢?   刚和好的时候,他不肯她跟着他去做复健。   他说,他学走路的样子太难看了,他不想她看到他丑陋的样子。   他还对她灿烂地笑着,撒娇,让她在病房好好等他。   她没强迫,只是,偶然一天他忘了拿水瓶,她送到楼上,在窗外,她看到他没拿拐杖的样子。   右腿软绵绵拖在后面,左腿支撑着,每挪一步,右腿使了劲,脸就会疼得苍白扭曲。   他的右腿不能维持正常的直立,走路时一摇一晃,即使他努力摆正自己的上半身,他的身体,还是会在走路时显示出很可笑的姿势。   他不能走很远,一小段路,就会腿软乏力,他咬着牙坚持,还是会像一个折叠娃娃一样,突然倒下,膝盖撞地的声音,很响,他却像摔得不是自己一样,继续站起来,继续摔。   她终于知道,他腿上那些青青紫紫是怎么来的了。   她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直到眼睛发涩,流出泪来。   终于,他看到她,他把护士递给她的拐杖放到一边,坚持咬着牙,用滑稽的姿势,向她走来。   在她面前,她伸手扶住他,他笑了,一如既往的阳光,指腹轻轻擦走她脸上的泪痕。   “黎小末,你看,我现在可以自己走这么远了。”   他语调是微微的欢喜,她却泪流不止。   “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走路的姿势太丑吓到你了?”   他声音无奈,她摇头。   而后,两人都没再说话。   静谧无声中,他伸出一只手,将她抱进怀里。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疼,但因为你,我要学会勇敢。   很快,寒冷的深冬来了,冬天,血液不易循环流通,腿脚越发容易僵滞,他依旧坚持每天练习,上天不会辜负努力的孩子,他的动作依旧笨拙,但是,慢慢地,能够走得还算平稳。   她看着他的进步,所有人只看到他学会乐观地微笑,她看到的,是他学会一声不吭把所有困难藏在心里,默默克服。   她肚子大起来,已经九个月了,爷爷早就给她安排好病房,让她好好等待预产期到来。   医院,真的好像成了他们另一个家。   晚上,他们睡在一起,他受伤的右腿在冬天很容易冻僵,她就用热水袋敷着,用手给他揉腿,活络血液。   她干什么都是很投入认真的样子,昏暗的床头灯光映照她素净的眉眼,柔弱无骨的小手一直不停,深冬的夜晚,腿暖了,心也暖了。   他握住她的小手,揉揉。   “别按了,手酸不酸。”   “不酸。”   他不信,拉着她的手到唇边,轻吻。   看着她的眼睛,他对她说:“黎小末,我为什么这么幸运,会遇到你?”   如果有来生,花光我下辈子所有的运气,也要再遇见你。   冬天难得有的大晴天,他们互相搀扶着去散步,走到医院河畔的草坪,离他们十来米的地方,有一朵红色的小花,在冬日盛放,在草坪一片的荒凉之色中,显得那样惹眼。   她指给他看,笑言:“那花真的好看。”   顽强的生命,总有不一样的美感。   他听了,把拐杖递给她,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他跛着脚,往前面走去。   姿势可笑,惹来周围人侧目。   终于走到那里,他想弯腰,却是那样艰难,差点摔倒,她看着心惊,好在,他还是成功摘下了那朵花,他在那边对她挥手,对她咧嘴开心地笑,仿佛周围人的指点嘲笑,根本不存在一样。   然后,他继续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她面前,嘴角含着暖暖的笑意,他戴着她给她织的映着大黑熊的手套的手,将那朵花,插在她浅浅绾起的发间,然后望着她的眼睛,笑了。   那个瞬间,她很想哭。   因为知道所有的不易,所有才会对现在的感动有最深切的体会。   她忍着眼泪,踮脚,环住他的脖子,深深的亲吻。   那就让那些嘲笑你的人看去好了。   让他们看到你于我是多好多好的路逍言。   让他们看到我有多爱你。   让他们看到,尽管冬天再严寒,我们,有多幸福。   ***   预产期十五天前,他们收到警方的消息,肇事逃逸的司机,终于被逮捕了。   一天一夜的审问,他总算承认,自己是谋财害命。   他家中有一个患有绝症的女儿,为了获得救女儿的那笔钱,他选择接下这笔买卖。   因为一个生命,他选择去谋害另一个生命,毁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他后悔,他内疚,他说在逃的这些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可是,这些都弥补不了他造成的伤害。   他供出的主谋,是温浔。   一个他们怀疑过,也不算特别意外的名字。   在司机被逮捕后,他就消失了,他的温氏公司,也被查出一堆经济犯罪的错误,公司被封闭,温家全家被监控起来,毁灭,只在旦夕之间。   那个从小聪明过人的温家公子,长大后,把他的聪明用在了公司的逃税漏税上,把他的聪明用在谋害发小上,把他的聪明用在逃避警方抓捕上,一时,千夫所指。   温浔还未被抓捕归案,他们来到警局,只看到那个已经皱纹满面的司机。   他看到路逍言拄着拐杖走来,他哭了,瞬间跪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畜生,真的对不起。”   他的发间有许多白发,他只是一个老了的,没有能力的父亲。   路逍言看到他跪在地上,自己红了眼睛,拳头紧握着,他拼命隐忍着,偏过头去,不再看地上的人,终究没说一句话。   黎末看了,心里原本浓重的恨意,对地上那个可怜的男人,突然说不出来。   是爷爷,是那个笑起来总像个神仙一样乐呵呵的老人,第一次在他们小辈面前哭了,他把那人从地上揪起来,狠狠把他摔到桌上。   “他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孙子,他因为你废掉一条腿,是你一句对不起能赔得起的吗?”   “你女儿用别人命换来的钱治病,她会安心吗”   “你只说你女儿可怜,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命了吗?”   爷爷失控的指责,让那个男人痛哭流涕,他只得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谢罪,头都磕破了,警察把他拉起来,才罢。   路逍言一直都没说话,他在一边看着,一直沉默。   他拉住了爷爷,在他耳边安慰了几句,然后自己出去了。   她去外面找他,看到他靠在墙壁上抽烟,她来了,才把烟灭了。   “黎小末,对不起,我心里难受,忍不住问他们要了根烟。”   她摇头,不怪他。   他望着远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很久,他的声音响起,伴着冬天凄冷的风,有些低落。   “我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这样恨我。”   “恨到要找人杀了我。”   她知道,他说的是温浔。   她没说什么,只静静的,从后面抱住他。   ***   那一天,他一直很沉默,她知道,他在伤心。   即使那个人曾经做过恶劣之事,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曾经勾肩搭背谈天说地的人,曾经在一个院里打打闹闹的人,怎么会这样狠心?   难道所有的情分,在他那里都一文不值?   黎末能理解他的心情,他从小单纯,待人热情,曾经,他是真心把温浔当成兄弟。   当丑恶的嘴脸被撕开,伤害的,往往是最相信你的人。   她想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自己回了一趟家,去拿一些生活用品。   回到病房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问门口守着的小伙子,他说他去贩卖机买水了。   他们也很疑惑,怎么快半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   她突然有些心慌。   这时,包里的电话铃声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是温浔熟悉的阴冷声音。   “黎末,快到医院天台来,如果不想路逍言跟我同归于尽。”   ***   天台。   快到傍晚,天已经黑了一半,寒风愈冷。   黎末匆匆赶到时,他们俩站在天台边缘,对峙着。   路逍言看到她,眸光一凝,眼中闪过慌乱。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看到她,温浔眼中的闪过片刻柔情,而后,转为阴狠。   “你们还真是恩爱啊,一个瘸着腿,一个大着肚子,我一说另一个人在我手上,就不怕死地赶过来。”   说到这,他拍了拍手。   “真是让人羡慕。”   黎末很快懂了他是故意把他们俩引到这里,她眸色沉了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在温浔不注意的时候,路逍言想往黎末那边移,过去保护她,他发现了,疯了一样冲过去,粗暴地把黎末也拉到天台边上。   他笑。   “三个人的游戏,当然一个人也不能缺席。”   见他紧紧抓着黎末的手,路逍言所有理智都灰飞烟灭了,他冲他大吼:“温浔,你这个畜生!你要死我陪你一起,你他妈放过她。”   “放过?她可是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黎末,我怎么舍得?”   黎末望向路逍言,抿了抿唇,眼神暗示他要冷静,而后,她侧过身,抬头看向温浔。   “温浔,我们自认从不欠你的,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们不放。”   “因为你,路逍言一条腿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声音清冷,却很有力,带着威胁。   温浔扶了扶自己的金框眼镜,对她笑了,笑得温柔,眼睛里满是浓浓的爱意。   他贪婪地抚了抚黎末的下巴,路逍言看到,眼里是承受不住的怒火。   “不愧是我喜欢的女人,这时候还这么冷静。”   “不欠我的?”他自问,然后仰头笑了。   “你们欠我的可多了。” 第45章 新生   什么东西可以毁灭一个人?是嫉妒, 是贪念。   天色渐暗, 楼下的警笛声响起,医院被围得水泄不通。   下面有恐惧的尖叫, 有愤恨的怒骂, 有苦口婆心的劝告,一时, 混乱不堪。   天台的门被温浔锁住了,警察不能进来, 三个人的对峙依旧未变。   温浔平时温润的外衣早已被他自己撕破,现在的他, 在崩溃的边缘,坠入地狱,带着对人世的愤懑不平,自生自灭的姿态。   他笑着, 那笑容,着实恐怖。   他一手紧紧抓着黎末的手, 拖着她往前走,走到离路逍言很近的地方, 然后,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意更盛。   下一秒, 路逍言的头就像轰然炸裂了。   黎末被他用手摁着, 推到了天台的边缘。   只要他松手, 她,就会在寒风中坠落,粉身碎骨,一尸两命。   他红了眼,冲过去想杀了他,却在上前的一瞬间,他的话让他僵在原地。   “你要敢过来,我马上松手。”   他不动,死死盯着他。   “你要想找人跟你同归于尽就换我,是男人就别他妈把女人拉进来!”   温浔继续勾着淡定的笑容。   “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你老婆孩子的命都在我手上。”   说完,他看向黎末,低头,想亲亲她的额头。   她嫌恶地偏头避开。   他笑。   “黎末,本来以为你很聪明,怎么这时候应该讨好我的道理都不懂呢?”   她对上他眼睛,嘲讽地笑了。   “讨好你,你配吗?”   “你要是松手,我死也会拖你一起下去,温浔,你这样的人,你敢死吗?”   她这话像激怒了他,他拼命晃她的肩膀,她的脚跟,离边缘也越来越近。   “黎末!?你他妈就这么看不起我?老子爱了你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   他对她宣泄怒火的时候,在路逍言看着她快要倒下去的时候,后面嘭的一声,他跪在他身后。   那个从来骄傲的路逍言,低着头,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乞求。   “求你放过她,你要我干什么都行。”   黎末看到,心里有什么碎了,离死亡最近的时候她都没哭,看到跪在地上的他,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   她心里不停在说,起来啊,地上多冷,为什么要跪一个想杀你的畜生?喉咙却像梗住了什么东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浔快意地望着天空大笑。   “路逍言,你总算做了一件让我高兴的事了。”   “来!狠狠扇自己十个耳光,当着我们的面,扇完我就放了她。”   他跪在地上,深深看了她一眼,还送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而后,低着头,一个一个耳光,狠狠打在自己脸上。   夜晚,耳光的声音很响,一下一下,揪着谁的心?   黎末哭得声嘶力竭,她不要,不要看他在一个畜生面前丢掉自己的骄傲。   她狠狠看着温浔,崩溃地质问他:“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   他听完大笑,一只手用力勾起她的下巴。   “为什么?因为他总是抢走我最想要的东西,因为你们毁了我的一生!”   “凭什么他一来到大院就变成最受欢迎的孩子?凭什么我从小被我妈说得什么都不如他?”   “明明我先遇到的你,明明小时候我摔破了新买的裤子,你会帮我从里面缝上,让我回家后躲过责骂,明明开始时每天陪你上学的是我,跟你一起做作业的也是我,保护你的也是我,为什么他出现了,你就不再看我了?”   “我们都是高干子弟,为什么我就要为了家族面子读我不喜欢的管理,他就可以肆意妄为地去闯演艺圈?”   “你们分开的那三年里,我一有时间就去找你,为什么你始终不肯认真看我一眼?为什么他一回到你的生活里你就可以笑得那么灿烂。”   “你那么骄傲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愿意为了他承受那混乱圈子复杂的一切,而我,我可以给你安稳舒适的生活,你为什么就是不考虑我!?”   “所以我要毁了他,躲得了一回总不可能每次都逃过,这次他腿都瘸了,你为什么还要守在他身边?黎末,你是傻吗?”   “……”   他失控地说了很多,最后,眼睛也红了。   十个耳光打完了,路逍言站起来,冷冷看着他。   “上次给媒体曝光我结婚的事,也是你做的吧?”   他笑得无所谓,大方地答应了。   “没错,是我,不过那次你运气好。”   路逍言攥紧了拳头。   “我曾经以为,你只是不甘心黎末选择了我,没想到,你竟然恨我那么久。”   “呵。”他自嘲一笑,“亏我之前一直把你当好兄弟。”   “兄弟?”温浔笑了,“你我之间存在这东西吗?”   身后人沉默几秒。   “不管你信不信,在你设计分开我跟黎末之前,我一直把你当做好兄弟。”   “你还记得我刚来大院的时候吗?我没有朋友,你是第一个愿意认真听我说蹩脚的普通话,愿意跟我玩的人,你把你最喜欢的一个机器人送给我,说要跟我做好朋友。”   “那种机器人,我从美国带回来很多个,都比你的要好,但是,那些都被我扔了,你的那个,现在还在我以前的玩具箱里。”   “中学时,我成绩不好,你总能和黎末一起位列前茅,我那时候很羡慕你,也想和你一样成绩优异,但是,即使我每次都吊车尾,看到你们的名字在前面,我都会笑着跟同学炫耀。”   “读大学我们在本城,你去了北方,很多次,我跟黎末想去看你,打电话,你总说你要参加各种比赛没有时间。”   “……”   “你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没把你当朋友了?”   “你为什么总要把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你为什么不能放下你所谓的骄傲,好好看看,这世上是不是还有傻瓜愿意相信你一直是他原来的好朋友!”   他对他大声说完自己憋在心里的话,整个人有些虚脱,往后退了一步。   而温浔,脸色骤变煞白,他双目失神,好像在想些什么。   黎末趁温浔注意力不集中,使了狠劲,把他往旁边推开,快速跑到路逍言身边。   他终于松一口气,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死死护在身后。   温浔站在原地不动,没有再次冲过来。   过了很久,他捂着胸口笑了,望着面前紧靠在一起的两人,眼里带了些苦涩。   “路逍言,所以说你傻啊,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人。”   “呵,我这样的人,你还把我当朋友。”   “把你从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变成瘸子,哈哈哈哈,就是我这个朋友干的!”   “你们是不是后悔认识我?嗯?是不是特他妈后悔遇到我这样的人?”   面前的他,时而笑,时而又有苦楚的表情,像疯了一样。   他们看着,方才的恨意消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温浔的情绪彻底失控了,就像个随时爆炸的炸1弹,他们依旧危险。   黎末握住路逍言的手,坦然望向眼前的人,鼓起勇气对他说:“如果我们不后悔呢?”   “如果我们不后悔,温浔,你愿不愿意去自首,重新做人?”   他笑了,寒风中,笑出泪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像是在自言自语,一直在重复。   “温浔,你记不记得小学的时候,你没拿满分被你妈妈打得半死,你躲在衣柜里哭,说你不想回来了,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小小的男孩缩在衣柜里,把鼻涕眼泪擦在他妈妈名贵的大衣上,小小的女孩趴在衣柜门口,伸出小手把他拉出来。   两个孩子坐在地板上,小女孩牵着他的手,对小男孩笑了。   她说:“怎么可以不回来呢?院里有这么多喜欢你的朋友,我们还要一起玩游戏,你肯定会舍不得的。”   然后男孩破涕为笑。   “温浔,那时候对你说的话,我一直记得。”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哭过笑过,有些东西,是一直不变的。”   “如果你能少一些执念,少一点贪婪,如果你不只看这世界阴暗的一面,如果你能用心感受那些真心对你的人,你会不会活得轻松一点?”   “温浔,累了吗?”   “累了就停一会吧,等到有勇气面对生活时,再重新开始吧。”   “……”   她说着说着,哭了,路逍言抱住了她。   温浔深深望着他们,然后慢慢平静下来。   他扬起头,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想让眼泪流回眼眶,但失败了。   突然发现今天晚上的夜空,有很多星星。   “喂,黎末,路逍言,你们看,今晚有好多星星,像不像我们小时候爬到屋顶看过的星空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胡乱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睛,再次望向他们。   这次,他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样惨不忍睹的人生,哪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说完,他突然快步向他们走来,路逍言下意识护住她。   没想,他只是对他们笑了,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他们。   和从前温润的样子无差。   在他们耳畔,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后,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松开,迅速后退,到达天台的边缘,他最后看了他们一眼。   “我也不后悔,下辈子,再好好做一回朋友,行吗?”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倒下,最后一面,他是笑着的。   “不要!”   他们拼了命想去抓住他,结果,只触到了衣角。   夜晚,刮过的大风大力地吹着,把他的身体吹到没有安全气囊的坚硬的水泥地。   “嘭!”   是骨头碎地的声音。   而后,是响起的尖叫声。   昏黄的路灯照着地上一块的血肉模糊。   血,很多的血,染红了过道的一片。   一条生命就这样在自己面前陨落,黎末趴在天台的栏杆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底下的一片血红,隔着很远,仿佛还是能闻到血腥味。   路逍言扶住她的肩膀,忍着自己的眼泪,让她不要看了。   她无力地靠着他,整个人虚脱到快要晕过去。   “黎末…黎末,你醒醒!”   在他怀里,他看她眼睛快要合上,开始慌乱。   她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昏过去前,咬着牙,说了最后一句话。   “羊水…破…破了,快叫医生。”   ***   一夜,所有人围在产房前,等了快七个小时,天都快亮了。   孕妇受到重大的刺激,突然早产,情况不是很好。   他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她痛苦的叫声,心急如焚。   明明是冬天,就像一团炽热的火,在灼伤着他的心。   从来没有像这样紧张过,就像现在在生死关走一趟的是他一样。   不,他情愿是他。   见他一直站着,眼睛望着手术室门口,一动不动,脸上冒出很多冷汗,整个人就像呆滞了一样,黎母拉他坐下来。   “阿言啊,女人生孩子都很痛苦,小末身体素质一直都好,你别太着急了,快坐下来。”   路逍言摇摇头,继续站着,傻望着。   他现在,眼里心里,只有黎末,他只要她活着。   突然,里面传来她大声的一句叫唤。   “路逍言!”   带着痛苦的声音,声嘶力竭。   他突然就哭了,使了吃奶的力气对着里面大喊。   “黎小末,我在!”   “你别丢下我,黎小末,真的,不要丢下我,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   有医生走出来,他拼命拉着。   “医生,求你让我进去吧!”   “保大人,我保大人,你一定要救活我老婆。”   医生看着电视上耀眼夺目的大明星,抓着他的手,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心里微微动容。   他笑,听完他的话,眼神带着些许的嫌弃。   “保什么大人?!孩子都快出来一半了。”   路逍言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突然,手术室传来很响亮的一声啼哭,清脆,悦耳,像天使的声音。   他呆在了原地。   爷爷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把。   “小末生了!你还不去看看。”   反应过来后,他跛着脚,一步一步,难以控制的急切和喜悦,小跑着走进手术室。   护士笑得甜甜的,把用小毯子包着的宝宝递给他。   “恭喜哦!是个健康的小男孩,七斤五两,母子平安。”   他只匆匆瞥了宝宝一眼,然后赶到手术台前,紧紧握住黎末的手。   她累得脸上全是汗,看到他,却笑了。   “路逍言,恭喜你,当爸爸了。”   她眉眼弯弯的样子,看得他想哭。   他吻住她的手背,然后边哭边对她说:“黎小末,不生了,我们再也不生了。”   她笑了,摸摸他的眉毛,温柔地说:“去看看宝宝吧,很可爱呀,我累了,让我睡一会。”   说完,她沉沉睡去,嘴角留着幸福的弧度。   ***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第二天中午了。   病房里很热闹,热闹到她都快分不清是谁的声音了。   “我的乖乖,我的孙眼睛怎么这么大呀,像个黑葡萄,会说话一样。”   “哟~你看,他还对我笑了。”   “长得真是好看,像个洋娃娃,院里那些老头的孙都没我家的宝好看。”   “好喜欢笑呀,笑起来像小末,可好看了。”   “眼睛像阿言的,又大又有神,这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可爱到心里去了。”   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路逍言抱着宝宝,很耐心,很温柔地走动着,逗他笑。   他的腿走路不算稳,但他抱着孩子,却乐意走个不停,眼睛望着小宝宝,全是最温柔的笑意。   看到她醒了,他笑得灿烂,把宝宝放到她怀里。   “你看,小家伙可活泼了。”   她看到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上她时,咧嘴笑了,她也笑,手指温柔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路逍言,他的小名取了吗?”她问。   “还没,想等你取。”   “叫阿寻怎么样?”她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他的眼睛。   路逍言片刻滞愣,想到什么,眼里划过些许伤感,而后,掩去那抹悲痛,对她笑了。   “好。”   他们见证一个生命的消散,等来一个生命的降临。   就让这个可爱的小生命,带着那人未完成的夙愿,好好活下去吧。   她在手术台上难产到以为过不去这道坎时,她和宝宝,还是奇迹般地挺过来了。   或许,有另一个世界的他的祝愿吧。   那就让小阿寻,承载着他美好的祝愿,健康快乐地长大吧。 第46章 回门   生完孩子第四天, 黎末就坚持出院了。   在医院待的时间太久,很想回家了, 路逍言的腿现在只要一周来医院做一次复健就行,她说想回家,他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她也不想去那昂贵的月子中心,一是她身体很好,不需要那样精细的照顾,还有就是, 其他地方再好也没有自己的家温暖。   唯一的遗憾就是,黎末遗传她母亲,宝宝出生了, 母乳却很少, 宝宝生下来只能喝奶粉。   因为这个,她还自责了很久, 再好的牛奶也没有母乳营养, 她怕宝宝抵抗力不好, 容易生病。   路逍言抱着宝宝, 看看怀里的小子, 再看看她, 亲了宝宝一下,又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   “我路逍言的儿子喝牛奶也能身强体壮的,真的, 我也是喝牛奶长大的, 小时候就没生过病。”   黎末笑着揭穿他。   “你又安慰我, 你哪还记得那么小的事情。”   “不是安慰,你看啊,阿寻生下来一直喝牛奶,长得白白胖胖的,比他早出生一周的孩子都没他重。”   黎末弯了眉眼,忍不住伸手捏捏被小被子包着的阿寻肉嘟嘟的脸颊。   他说的倒是真的,这小子醒着的时候可好动可活跃了,但该睡的时候就睡,该吃的时候就吃,一点也不瞎闹,长得的确肉乎乎的。   护士说,这是最好养的猪宝宝,别的爸妈可羡慕他们了。   回到家里,因为要照顾一个小宝宝,泡牛奶换尿布,一堆的事,爷爷和黎父黎母都不放心,爷爷派了陈妈来照顾,黎母干脆提着老母鸡和鸡蛋,带着行李,也住到他们家里了。   结果就是,他们夫妻俩一天几乎碰不到孩子。   陈妈负责给黎末做各种滋补的汤膳,做完饭就围着宝宝转。   黎末她妈就更不用说了,天天把他抱在手里,换尿布,冲牛奶都是亲力亲为。   这也不能怪大人们疯狂,主要是小阿寻实在是长得太可爱了,很大很大的眼睛,粉粉嫩嫩的小脸,爱笑,笑起来就像个小天使。   宝宝出生后,他们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有了曾孙后,爷爷的身体越发硬朗,整个人每天都是乐呵呵的,就跟生活有了盼头一样,一大早从大院散步到他们家,抱着阿寻就舍不得放下了,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   而她爸,更是有趣了,她爸是个别扭又传统的人,心里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想看孙子,又觉得成天往自己女儿家跑不太好,还有,他对路逍言还是有一点成见的。   但是,在她妈硬把他拉到家里一次后,直男属性很重的她爸,也开始每天来阿寻这里签到了。   她爸是个很重礼义的人,自己不怎么舍得花钱,对宝宝却是慷慨得很,每次来他们家,总要带些东西。   不是可爱的新衣服,就是在街边看到的有意思的玩具,还有特地去寺庙里求的小玉佛,说要让宝宝一直带着保平安。   黎末见她爸这样哭笑不得,劝他:“爸,阿寻的东西我们都买够了,你来看他人来就好,不用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   他爸粗犷的手臂怀抱着孩子小小的一团,低着头,认真望着宝宝的脸,鬓边有微微的白发,平时冷硬的表情现在变得格外柔和。   “你们买的和我买的又不一样。”   “我是阿寻的外公,外公喜欢阿寻当然要给阿寻买好东西呀。”   边说,他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宝宝肥肥的下巴,传来宝宝“咯咯”的笑声。   想到什么,他眼里流露了一丝遗憾。   “黎末,阿寻长得和你小时候挺像的,不过,你小时候不爱笑,这小子可能像他爸爸,总喜欢咧嘴笑。”   “那时候,你特别乖,都不哭,我跟你妈总把你放在摇篮里,都没怎么抱过你。”   “黎牧他从小就闹腾,哭个没完没了,我跟你妈,每天都轮流抱着他,没怎么管过你。”   “你好像在我们不知不觉中,自己努力地长大了。”   “别人家是富养女儿,女孩都是宠着的,我们家好像相反。”   “我跟你妈,对你总少了些宠爱。”   他一边说着,叹气,眼中动容的神色很明显。   黎末听完,一愣,心里闪过片刻震惊后是一股迟来的暖意。   原来,她爸也会为小时候对她的疏忽严厉而歉疚。   会哭的孩子总受宠些,对于黎牧,对于父母,其实她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   “不管过去怎样,现在我们一家人很幸福就好了。”   黎末坐在床上,看着对他们严厉了一辈子的父亲,抱着孙子时那样温柔的神色,心里不由变得柔软。   她爸很少对她打开心门,或许是看到宝宝想到她小时候的样子吧,今天对她说了这么多。   他说宝宝像她,那他每天这样舍不得宝宝,温柔耐心地哄着他,是不是有一点点想弥补她小时候的遗憾呢?   应该有吧。   她知道有,就够了。   我们宇宙无敌可爱的宝宝,除了有超疼他的外公外婆,曾爷爷和陈奶奶,还有各种想捏他脸的大人们。   比如说,他的舅舅黎牧同学。   他拍完手头的戏就跑到他姐家里,干脆也住下来,也是抱着宝宝不肯放。   路逍言好不容易从岳母和陈妈手中挤出了和宝宝共处的时间,一看,宝宝又被人抱走了。   宝宝的爸爸不乐意了,站在黎牧面前跟他理论。   “我是宝宝的爸爸,宝宝先给我抱抱。”   黎牧翻了个傲娇的白眼。   “我是宝宝的舅舅,外甥多像舅听过没?所以我先抱。”   “屁!我宝要像也是像我、像你姐,跟你有什么关系,把宝宝给我。”   “哼!就不。”   这俩幼稚的男人在阳台上快打起来了,就差直接动手抢孩子了。   很乖很乖的阿寻感受到不太友好的气氛,难得哇哇哭了。   黎末听到,下床从黎牧手中接过孩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俩一眼。   “你们都别抱了,我来抱。”   “都吓着宝宝了,真是的。”   两人看着黎末嫌弃的眼神,心里很无奈,转头,又互相瞪了一眼。   刚上床就在妈妈怀里睡得很沉的宝宝,不知道自己因为太惹人喜欢,已经在家里惹来一阵血雨腥风。   ***   日子平静而美好地过着,黎末的月子终于坐完了,黎家二老都是很传统的人,一直念叨着出了月子一定要带着宝宝回门看看。   在家里一个月,她也有些闷坏了,这次回家,心里也是有点小兴奋的。   她换上了一件长款风衣,化了个淡妆,站着镜子前照了照,掐掐腰身,总觉得坐个月子胖了不少。   “路逍言,我是不是胖了啊?”   她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地问。   他坐在床上给宝宝穿衣服,宝宝好像也预感到自己要出去玩了,在暖暖的空调房里光着身子,蹬着小胖腿,兴奋极了。   路逍言看了她一眼,眼中的赞赏很明显,满意地笑了。   “我老婆穿什么都好看啊。”   黎末不信,继续问:“说真的,不许骗人。”   他笑着叹气。   “现在这样刚刚好,你胖一点多好看啊,以前太瘦了。”   黎末笑,心想你不是故意骗我就好。   出门的时候,她特意给宝宝换上了红色的绣着小老虎的棉袄,大冬天的,穿着特喜庆。   而路逍言,也穿着一件红棉袄,父子俩在一起,就像一对吉祥物,特别相配。   司机送他们到黎末家,因为前些天下了雨,小路泥泞不堪,车进不去,他们只能走进去。   路逍言一手抱着宝宝,一手提着送给长辈的礼品,黎末挽着他的手,走到她家的一路上,收到很多邻居目光的洗礼。   这是他出车祸以来第一次暴露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她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走路的时候,他有努力摆正了身子,不让姿势那么奇怪。   她感受到他的身体是僵的,额头因为走路的吃力而冒出冷汗。   “路逍言,我们走慢点吧。”她担心他。   “没事。”他依旧笑得随和,云淡风轻的样子。   有从小认识黎末的叔叔阿姨,笑着跟她打招呼,她叫人时,他也会很礼貌地跟着她喊人,倒让那些人受宠若惊。   有些人家放了寒假的小孩子,会拿着作业本让他来签名,都是她的街坊邻居,他都耐心地签了。   陪她回家,他做得无微不至,却依旧能听见身后有些人的窃窃私语。   “不愧是拍电视剧的大明星,长得是真的好看。”   “一家子都好看,怀里的娃娃长大了指不定多惹人爱撒。”   “好看又怎样?还不是个瘸子。”   “……”   黎末听到这话心里有止不住的怒火,想转身看看是谁喜欢乱嚼舌根,他却拉住了她。   “算了,回家该高高兴兴,别伤了和气。”   她抬头,看着他冷着脸,却对她浅浅笑着,眼里受伤的情绪,被他藏起。   怀里的阿寻突然伸出了小手,轻轻拂过他的下巴,他的脸暴露在寒风中,很凉,可能是被冻了一下,新奇的感觉,小阿寻咧嘴对他笑了。   他低头,亲亲他,眼里的伤痛化为温柔。   他牵住她的手,对她笑容明朗的样子。   “你看,宝宝在安慰我。”   “所以,黎小末,不用担心,我没那么脆弱,不容易受伤。”   黎末垂下眼帘,忍了忍要涌出的泪水,最后,望着远方,点头。   他们回门,黎家父母高兴极了,几乎从不下厨房的黎父,举着条大鲫鱼,也在厨房开肠破肚。   看到小外孙来了,用了一大坨洗手液,把手上的鱼腥味洗干净了,笑呵呵地抱住宝宝,在家里不停走动,一点都不舍得放下。   “爸,你别不停抱着他,把他放床上就好,一直抱着会惯坏孩子的。”   他笑着反驳。   “我孙这么乖,不吵不闹的,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宝宝,哪那么容易惯坏。”   黎末听了哭笑不得,还真是喜欢到心里去了。   她妈做了一大桌子菜,自己很快吃完了,迫不及待地去照顾宝宝了,宝宝喝完牛奶,眼睛骨溜溜地看着窗外,对外面好奇极了,她妈就兴冲冲地把他带去邻居家串门去了。   他们在这边吃饭边聊着天,很是温馨,突然,隔壁传来很大的吵闹声。   依稀,她听见了她妈的声音。   然后,她就看着隔壁的张姨急匆匆地抱着宝宝过来了,把宝宝还到黎末怀里,一副急得要哭了的样子。   “末啊,你快去看看,你妈跟隔壁李婶打起来了,谁都劝不住。”   他们一听全急了,连忙感到隔壁去,一到大堂,就看到她妈和那个身宽体胖的李婶扭打在一起,互相抓着头发,表情都很狰狞。   旁边没人劝解,看热闹的倒不少。   俩人微微喘息的空闲,又开始骂起来。   “白春雪(黎母),老娘又没说错,你自己找了个男人后来成了瘸子,你女儿也是,你们母女俩是不是就是这个命啊!?嫁瘸子的命!”   “是大明星又怎样?长得好看又怎样?家里有背景又怎样?你还好意思抱着外孙到处炫耀,你再炫耀你女婿也只是个瘸子,女儿没结婚就有孩子了,倒贴一个瘸子还不躲起来,还大摇大摆地炫耀,真是笑死个人了。”   那个女人尖酸刻薄的话就像是撒在他们心头的玻璃渣子,他们脸色一下就变了。   尤其是他,拳头紧紧握着,脸色冷得吓人。   周围有人开始讨论,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些话,的确很不入耳。   她妈听完气得气都喘不过来,眼睛都气红了,冲上去死死地扯那人的头发。   “你这个婆娘!你乱说什么?你说完就算了,凭什么说我女儿女婿!?” 第47章 希望   黎末从小生得好看,其实长相是颇像她妈的。   她妈就是温温柔柔的南方美人长相, 年轻的时候, 也是清秀可人,说话温柔秀气的, 很多小伙子追她。   这么些年,嫁给她爸,养大两个孩子, 经过生活中柴米油盐的浸润, 也会在菜场上跟所有中年妇女一样大声吆喝,但平时, 她妈待人还是很和气,说话很温柔, 邻居都夸她妈性格好。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妈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失控。   甚至可以说, 凶猛,残暴。   她半跪在地上, 大腿压着李婶的下半身,一手死掐着李婶的肩膀,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扯着她的头发,也不知她浑身的力气哪来的,身材丰腴的李婶被她按着动弹不得。   “你说我可以, 谁让你说我家小末的啊?谁让你说阿言的啊?”   李婶还不了手, 只能开口不停地骂。   “白春雪, 我有说错吗?你女儿嫁到路家, 成天炫耀个什么样子一样, 谁不知道你老公以前只是大院里的司机,你这还不叫高攀?”   “大概就是看到你女儿肚子里的种吧,才肯娶你女儿进门,你们还成天得意的,又是翻新房子,又是买家具的,谁不知道你沾了女儿的光一样。”   “你这样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卖还没卖个好人家,结果是个瘸子,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李婶的话越说越难听,跟黎家交好的几户邻居都听不下去,突然,“啪”的一声,很响的巴掌。   她妈红着眼睛,重重甩了李婶一巴掌。   “谁卖女儿了?!我让你乱说。”   “我闺女从小又乖又漂亮,谁不夸我小末?她在我心中是最好的,不是她喜欢,十个路家我也不嫁!”   说完,“啪”的一声,从另一边又甩了一巴掌。   “我们家装修,买家具,是为了让我女儿女婿回家觉得体面一些,我女儿结婚成家我是高兴,但我从没想要沾孩子什么光!”   “啪”,她妈又是狠狠的一巴掌,把人都打懵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我女婿长得好看人也孝顺,好多人喜欢他,你有什么资格嘲笑他瘸?”   “他是我女儿的男人,是我的女婿,是我孙的爸爸,你们以后谁再在后面嚼舌根,我跟你们拼命!”   李婶坐在地上,被她妈压着,头发凌乱不堪,像个疯子,脸颊都被打红了,肿起来,她妈还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心里突然就怵了,身子发抖,脸上还火辣辣地疼着,忍不住,一下哭出来,哭得呼天抢地的。   “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啊!”   “哇哇哇,我不活了啊,这么被欺负,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啊!”   她哭得惊天动地,她妈打完骂完觉得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不见了,神情很是淡定。   黎末抱着孩子,站在一边,整个人有些晃神。   她妈的凶悍,让她很诧异。   反应过来后,暖暖的感动,化在心间。   每个孩子都是妈妈的宝贝,她妈柔柔弱弱一人,这时候,拼命张开羽翼保护他们。   她爸赶紧扶她妈起来,搂在怀里,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   “这里都是老街坊了,从头到尾看得清楚,谁对谁错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你别给我恶人先告状!”   “老子腿是瘸了,但老子也会从部队里出来的,你再骂我屋里的人,别怪我对女人动手。”   她妈这番话说完,李婶是真的不敢动了,也不哭诉自己受欺负了。   这里的人谁不知道老黎,五十多岁了干起活来还像头蛮牛一样,哪家有搬运的活要帮忙,都是先叫老黎过来,他这人看着木楞老实,实际上脾气爆得很,上次黎母去买肉被不讲理的摊贩少了斤两还骂了她,他听了直接冲过去,把人家的摊子都掀了,吓得摊贩赶紧赔罪。   李婶这么欺负他老婆,他要真撸起袖子打人,谁拉得住。   见李婶消停了,黎末想走上前说几句,路逍言拉住了她,他把她拉到身后。   方才,他一直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现在也是一脸平静的样子,但他眼底,有很深的愠怒。   他走到李婶面前,举着他的手机,冷笑。   “按理来说你是长辈,你说我什么我不在乎,但你这样诋毁她们,情况就不一样了。”   “刚才你打人的样子,我碰巧录下来了,不如我发条微博,让网友看看泼妇骂街的样子,大婶,这样让你火一把,好不好?”   李婶的脸色瞬间变白了,声音抖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骗人,别想威胁我。”   路逍言笑了,他本来就白,似笑非笑的样子,有种阴森沉郁,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是不是骗人,我发完你就知道了。”   他边说边点着手机,李婶一下就慌了,红着眼睛抓住他的裤脚。   刚才这件事谁是谁非她心里清楚,毕竟是她开始挑事,也是她开始动手,真弄到网上去,她不就成千夫所指了吗?   她哭着,半是乞求的语气。   “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求你别发了。”   路逍言蹲下来,笑着,很温和的样子,但在别人眼里却很是笑里藏刀。   “你别跟我说你有错,我是个瘸子,你又没说错。”   听他这话时,黎末的心一沉,李婶的脸色刷地更白了。   他像没事一样继续说道:“跟我妈和我老婆道歉,这段视频,我就给你删了。”   然后,所有人就看着李婶跪着移到黎末和她妈面前,低着头,说了一句“对不起”,十分隐忍的样子。   在场人一片哗然,看到平日张牙舞爪的李婶乖乖认错,站着的路逍言勾着冷然的微笑,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这场争吵,就以李婶的道歉结束了。   其实,他根本没拍那样的视频,他这样说,只是为了给那些背地里爱说她们坏话的人一个警告。   他的家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说他可以,不能诋毁其他人。   回到家中,气氛还有些沉重,除了不谙世事的阿寻,还在大人怀里欢快地踢着脚丫子。   他们待到晚上八点,准备回去了。   回去前,她妈把他们叫到里屋,她妈坐在床上,他们站在她面前。   她妈突然红了眼睛,拉着他们两人的手,让两只手紧紧交叠在一起。   “别理早上那个女人说的,她女儿孩子刚满一岁就离了婚,没有工作天天待在她家,她是眼红,看到我就对我冷嘲热讽的,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他笑着点头。   “妈,不会的。”   她妈看到他眼睛更红了。   “孩子呀,你也真是命苦,那么小就没了爸妈,小时候在院里,我就看你小小的一个人躲在墙角偷看那些被爸妈从学校接回家的小孩子。”   “好不容易,一切都好了,老天还是不放过你。”   “你别管别人是怎么说的,你跟小末和阿牧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你只管把这里当你的家。”   “生活是自己的,不要管别人的眼光,你们,过得幸福就好。”   他身侧的拳头握紧,眼眶微微红了,而后,弯腰,抱了抱她妈。   “妈,我会的。”   回去后,一切如常,他们三个人的小家,幸福温暖。   她做饭的时候,他就把宝宝抱到他的工作室,宝宝躺在小小的摇篮里,听他抱着吉他唱他很早之前给宝宝写的歌。   “宝贝,我是你的超人,陪你去看地球万里;宝贝,你是我的宇宙,我把星球上最美的花送你…”   熟悉的旋律响起,摇篮里的宝宝就会笑得开心。   她把视频拍下来,只让他露了脸,发给焱哥。   因为焱哥一直在跟她抱怨,出了车祸的他主动把所有活动都取消了,曾经红遍娱乐圈的偶像,一夜之间就跟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都不让他放出来,粉丝快疯了,对他以后的发展也不好。   耐不过焱哥的乞求,也是为他好,她把视频发给焱哥,焱哥让后援会的官博发了这条微博,配字“一个超人爸爸,一个宇宙宝宝”,瞬间登上微博热搜榜。   粉丝对于男神这样有爱的日常,无法拒绝。   #男神当爸#、#男神的摇篮曲#、#男神快复出#等话题热度不减。   最近,他很少看手机,但这条微博他还是看到了。   夜已深,宝宝睡着了,他却没在房间休息。   在阳台,她看到黑暗中微微的火光。   走过去,很冷的冬天,他开着窗户,靠在阳台的墙上,背着她抽烟。   见她来了,他马上关了窗户,把烟摁灭了。   “说好的不抽烟的。”   她很自然地把烟从他指尖拿过,他没说什么,靠着墙壁,表情有些无力。   “黎末,那个视频,是你拍的吧。”   很肯定的语气,家里只有她和他朝夕相处,很容易猜到。   他声音淡淡的,不是严厉的质问,但她却能感受到他的不悦和冷淡。   “是,焱哥想让你多接触外面的世界,我就同意了。”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很低沉。   “以后不要这样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准备回房,她连忙拉住他。   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面前,踮着脚,伸手捧着他的脸,执拗地看着他的眼睛,只隔咫尺的距离。   她的手心很暖,他的脸很凉,彼此温度交融,他身子一僵。   她问他,带着坚持。   “路逍言,你告诉我为什么不?”   他轻轻拉住她的手,从他脸上移到身侧。   “没有为什么,只是有些累了,不想再像以前一样成为人群的中心了。”   “现在这样,挺好的。”   世人对他有多少关注,就有多少的惋惜,或者,是嘲笑,他不情愿听到那样的声音。   他拉着她准备回房,她却不动。   “你是不想还是不敢?”   “路逍言,你那么喜欢的舞台和表演,你真的甘心放弃吗?”   他没说话,松开她的手,自己跛着脚回房了。   微微躬着的背影,在没有灯的房间里,越发显得落寞。   黎末站在原地,突然心里涌过酸涩,很想哭。   这些天,在她面前,他和从前好像没有差别,爱黏着她,有点小孩心性,笑容依旧阳光,只是,仔细回忆就会发现他还是变了。   他们拍过的综艺,她喜欢看,他们窝在沙发里的时候,她点开视频,他却总是起身去干其他事情。   从前他总喜欢在床上抱着她,拿着平板电脑看他以前拍的电视剧或是电影,他会自己乐呵呵地告诉她拍摄背后的故事,调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又有哪些演员对戏时总会忘词。   好像,他曾经常做的这些,他都在逃避。   他逃避的,是他以前追求的光鲜亮丽的世界。   她回到床上的时候,他已经闭了眼睛。   她没再打扰他,静静躺在一侧。   过了一会,身旁的人突然凑过来,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间,微微的摩挲,带着温柔。   “黎小末,对不起。”   她没说话,最后,终究是不忍,转身,埋在他怀里。   冬日夜晚的拥抱,彼此取暖,彼此治愈。   ***   时间慢慢的流逝,宝宝马上就两个月了,离过年也越来越近。   因为之前他在视频里唱的歌被很多人夸好听,他最近忙于整理他写的一些小曲小调,焱哥让他发一张新专辑,在她的劝说下,他同意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有些时候,她还是会看到他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发呆的落寞样子,她没有选择打扰,只想时间能磨平一切。   有一天,家里突然收到了一份快递,是B市全国最有名的医院寄过来的,收件人是他。   他在房间里逗宝宝玩,她虽然好奇,但没把他拆开,走到房间递给他。   “路逍言,你的快递。”   宝宝已经熟睡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可爱极了。   她凑过去亲了亲阿寻,抬头时,他已经迫不及待把那份文件打开了。   他看完文件后,眼神中,瞬间闪着很亮光芒,那种光芒,可以称之为希望。   那是她很久都没在他眼中见过的了。   她刚想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迫不及待地把她拉到房间外面。   “爷爷把我的病历寄到北京医院了,他们一直在给我研究恢复的办法。”   他激动地把那一堆文件举到她面前。   “上面说,可以进行一次手术,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让我右腿更正常,几乎看不出缺陷。”   黎末淡定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认真翻看了一会,看到某个地方时,她停了下来。   她举起文件,望着他的眼睛,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她问他:“那你为什么不说另外百分之五十的结果?” 第48章 冷战   另外百分之五十的结果是什么?   文件上白纸黑字说得清楚, 但他没说。   她低着头, 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 他看到,上前,把她抱到怀里。   “黎小末,我想赌一把。”   温和的解释, 却带着执拗。   “如果成功了, 以后我能变得正常点。”   她抬头,素净的脸变得苍白, 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不成功呢?”   “你没看到上面写的手术失败的结果吗?百分之五十下肢完全瘫痪, 百分之二十的几率死在手术台上, 你没看到吗?”   她推开他,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那只是百分之五十。”   “那也有百分之五十!”   她急切地反驳, 他没说话,只静静望着她。   “黎小末,你让我任性一次,行吗?”   “即使失败了,我坐一辈子轮椅,我也愿意为了另外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拼一把。”   “现在这样不好吗?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安定平稳不好吗?”   他低着头, 过了很久, 他才回她。   “不好。”   “我不想被其他人同情嘲笑, 更不想他们嘲笑你们。”   多少个夜深人静, 打开手机, 随意刷屏,都是对他惋惜同情的报道。   阿寻没有纸尿裤了,他去楼下超市买,有爸妈带着散步的小男孩,抬起头,指着他,笑得天真烂漫对爸妈说:“那个叔叔走路的姿势好奇怪哦!”   他不想,他的小阿寻长大了,也会困惑地问他为什么爸爸这样走路,会被其他小朋友嘲笑得抬不起头。   最重要的是,他是她的丈夫,是能给她温暖羽翼保护的人,他不想自己是没勇气出门只能躲在家里的胆小鬼。   她看了他很久,偏过头,抹了抹眼睛。   “路逍言,你为什么就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我说了多少次,我不在乎。”   见她红了眼睛,他喉头滚了滚,嗓子涩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我在乎。”   她听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问了一句:“你是怎样都要去做那个手术吗?”   在她的注视下,他点了点头。   然后,黎末就转身,回了房间,把他的被子和枕头搬了出来,扔在沙发上。   不看他一眼,不跟他说一句话。   曾以为黎末性格这样好的姑娘,他跟她在一起是从不会吵架的,她也这样觉得,因为他虽然不成熟但她说的什么他都很尊重,也都会照做。   寻常夫妻间的吵架,他们以为,是不会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   结果,这次却冷战了。   他咬牙坚持,她执拗地反对。   因为他是她的另一半,是她孩子的爸爸,冒险的事,她一点也不想让他去做。   她情愿他瘸一辈子,有她扶着就好,也不想经历手术台上的生死关。   他沉默,对于她的排斥不气不恼,这更是让她生气的。   女人或许是存在一些通性的,比如说,冷战喜欢分房睡,二话不说地赶人走。   路逍言老实地睡沙发了,晚上,宝宝跟她睡一个房间,一晚会醒一两次,饿了的孩子闹牛奶喝都是喜欢哭的,她一个人总手忙脚乱,晚上也没睡好过。   所以,他晚上睡得很浅,宝宝一哭就起身把牛奶泡好,送过去。   她接过,不跟他说一句话,不给他一个眼神交流。   白天,在餐桌上,她做好了饭,他会等她吃完了再到餐桌上来。   房子里,他出现的地方她会特意避开,他注意到了,就在自己的创作室里消磨时光,不出现在她面前。   一天早上,她妈想阿寻了,来家里把阿寻接走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没有一点交流。   到中午的时候,她接了一个电话,匆匆忙忙背着包很着急地出门了。   在门口,她换鞋的时候,他叫住了她。   “你去哪里?”急切又有些紧张地语气。   “不要你管。”   她冷淡地回,没管他的反应,直接出门了。   走在街上,冬天的C城,路边的街道往往铺满了落叶,风一吹,洒落一地,环卫工人都来不及清理。   过往的人群,踩在落叶上,都有沙沙的声响。   她能听到不远处的身后,有脚步声,一深一浅,不协调的音调。   是他走路的习惯。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声音一直存在。   她没回头,没点破,只是望着前方的天空时,明明是C城熟悉的冬日昏暗的色调,不知为何,被她看出几分明朗。   达到目的地,一家街边的奶茶店,是她们大学常去的地方。   安暖坐着那里,红着眼睛,肩膀微微颤抖。   看到黎末来了,眼泪又流出来了,哭得委屈。   “你怎么才到呀!”   黎末坐下,拿纸巾擦擦她的脸。   “祖宗,我走过来才用了十分钟,你还嫌我慢。”   “我还以为你有了老公孩子,心里早就没我这个闺蜜的位置了。”   黎末抿了口奶茶,笑了。   “如果不是宝宝被接走了,我还真没时间。”   “说吧,你跟陆景又发生什么了?”   安暖哭着打电话找她诉苦,大概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跟陆景又闹别扭了。   安暖刚准备梨花带雨地跟她说她的事,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牌旁站了一个人,躲得不是很严实。   “路逍言跟你一起来的?他怎么不过来?”   安暖很惊讶。   “嗯?”黎末先是不解,看安暖目光的方向,算是懂了。   “因为我们也吵架了。”   “冷战,快一周了。”   安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从没想过那么好的两人也会吵架,但看到黎末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说的这话,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你们冷战?不说话了?”   “嗯。”她点头。   “那他还跟了一路,护送你到这里来?”   “是吧。”   “黎末,你走,老娘不要你!”   “老娘失恋这么伤心,你结果让我吃一嘴的狗粮!?”   “……”   回到家的时候,他果然不在。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回来了。   “去哪了?”这次换她问他。   他先是一惊,然后淡淡地回:“去小区散了会步。”   “哦。”   她没再多说,只是心里忍不住吐槽。   大冬天的,外面这么冷,好好的家里不待,去散步,还真是闲情逸致。   他跟了她一路,是不是怕她太生气离家出走?既然这么怕她走,为什么不好好听话呢?   之后的几天,又降温了,他睡沙发盖的被子有点薄,好像感冒了。   晚上,他咳得厉害,怕打扰她休息,他有刻意地忍耐,但还是会咳得停不下来。   一声一声,他咳得很辛苦,她听着也很难受。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睡,却怎样也睡不着。   慢慢的,外面咳嗽的频率减下来,声音渐渐变小,她忍不住起床,走到餐厅边的橱柜前,打开,把柜子里的药箱拿出来,叹了口气。   生病了要吃药,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又想了想,他这个笨蛋,应该是不知道药放在哪里吧,又不好意思问她,只好自己忍着,结果越拖越严重。   抱着药箱走到沙发前,坐在地毯上,看他。   因为感冒的缘故,他呼吸显得有些急促,睡颜安然,长睫毛无力地低垂着。   他好像瘦了,俊秀的脸上颧骨微微突出,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   突然就对他心疼了,过去这些天的怨念暂时消解。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点烫,怕是有些发烧了。   看到被他踢到地上的被子,她叹气,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替他掖好被子,从药箱里选了几种他该吃的药,放在沙发旁的矮桌上,想他早上起来看到吃了,起身准备回房的时候,沙发上的人突然醒了,拉住她的手腕。   “黎小末。”   你听,多么可怜的语气。   这种时候该狠心一点的,但她整个人就被定住了一样,迈不开脚。   “我要回房了,别拉着我。”她语气还是冷冷的。   沙发上的人却顺势使了力,让她跌到沙发上。   他坐起来,她刚好倒在他怀里。   她受了惊吓,皱了眉头。   “路逍言,你干什么?”   他伸出双臂,紧紧环住她。   “老婆,我们不吵架了。”   “我想你了。”   可能是发烧的原因,他身体的温度很热,微微滚烫。   黎末没说话,心里软了一半,但他缠她太紧,她想要扯开,他却幼稚地环得更紧。   “别走。”   “我难受,心里难受,全身也难受。”   黎末沉默了几秒,淡淡回他:“那你还要跟我作对吗?”   “你不是不肯妥协吗?”   身后的人却没说话了。   看,发着烧跟她装糊涂,实际上脑子还是清醒的。   他靠在她肩膀,继续敛着脸撒娇。   “黎小末,我一个人睡不暖,晚上右腿就会僵。”   委屈巴巴的诉说,她却没有抵抗力。   把手伸到被子里,她摸了摸,他没撒谎,他容易气血不通的右腿与被子里的温度格格不入。   “我晚上怎样给你揉的你不知道自己揉吗?”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什么都不会。”   见她松了口气,他笑了,黑暗中,眼睛亮亮的,像星光。   又一把抱住她,吧唧,在她侧脸亲了一口。   “黎小末,别不理我了,好吗?”   “我每天在家只能偷偷看你,真的很难受。”   “你先把我放开。”   她无奈地回。   接了一杯温水,把药给他,让他吃了。   他吃完,眼睛继续亮晶晶地看着她。   “手术,你还坚持要做吗?”   她直截了当地问。   他眼神黯了黯,低下头,没说话。   他生着病,她不忍心再跟他多计较,坐在他边上,又给他拉了拉被子。   “你快睡吧。”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你别走。”   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今晚宝宝不在家,他却像一个巨婴,硬要黏着她。   无奈,在那个窄小的沙发上,她在他怀里窝了一晚,一早上,就见他醒得很早,两手背在脑后,对她弯着眼睛,一直望着她,笑得灿烂。   他吃了退烧药,睡了一晚神清气爽,她却因为窝在沙发上,腰酸背痛。   之后,他又恢复了之前没皮没脸的样子,只是,她想跟他说清手术的事,他却总是逃避。   一天,她去买菜,意外地碰到了时颜和肖焱。   俩人现在甜甜蜜蜜,听说赶在过年前还把证给领了。   时颜乐呵呵地去挑水果去了,肖焱跟她站在一起聊了一会。   “他最近状态怎么样?听他说你们吵架了?”   她笑。   “焱哥,他还真的什么都告诉你。”   “他是觉得我结过婚,比较有经验,向我取经呢。”   黎末听了笑意更深。   “看你这样大概是和解了,我也放心了。”   “你们吵架,是因为手术的事吗?”   她点头。   “我猜到了,也理解你无法接受。”   “但是,如果是我,我会同意。”   黎末听这话皱了眉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可能觉得我是从经济利益出发,觉得他完全康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我也能跟着他获益。”   “但我想说,不是的。”   “我第一眼看到他时,就知道他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   “有些人进入演艺圈或许只是为了追求成名的愉悦,或是纯粹为了捞金,但我知道,他不是。”   “他是真的很认真地把这当做他的事业。”   “……”   犹记初见时,潮湿破旧的地下通道,一个穿着名牌衣服的红发少年,抱着吉吉他,唱着没有听过的歌。   词有些幼稚,但曲调很美。   地下通道过往的人很多,却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听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的演唱。   他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乐观地唱着他的歌,后来觉得没有观众太无聊,刚好一群结伴回家的一年级小学生路过。   他掏出一把糖果,笑着分给他们。   “同学们,可不可以听哥哥唱一首歌呢?哥哥给你们糖。”   “哥哥不是拐卖小孩的坏人,糖是没毒的,哥哥吃给你看。”   把那群小孩成功地哄成他的观众,他笑得更加开心地开始唱歌。   之后,陪他见证过更多的星光,也不会忘记初见时他的少年模样。   舞台于他,是不顾一切的向往与坚持。   所以,他会选择支持。   因为那个骄傲的少年,怎么甘心又怎么能成为黯淡星光,隐于黑暗。   ***   她回到家时,路逍言在打扫卫生。   垃圾桶被他塞满了垃圾,她准备换个垃圾袋,却意外发现垃圾里有一叠纸,   很眼熟。   她拿出来,是那份B市寄来的文件。   她心一震,意外他竟然把它扔了。   “手术,你不做了吗?”她问他。   他停下手中的事,勾起唇角,对她微微笑了。   “不做了,你说得对,现在这样挺好的。”   眼中很坦然,那份苦涩被他藏起。   她把文件捡起,拍拍灰,放在桌上。   然后走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她说:“路逍言,我陪你去B市。” 第49章 手术   C城机场, 黎末爸妈赶来送他们。   黎末依依不舍地把阿寻交到她妈手里, 又亲了亲他的小脸。   小屁孩现在已经认得妈妈的味道,黎末把他给外婆, 在外婆怀里,他嘴角向下弯着,皱着眉头想哭。   把奶嘴给他咬着, 这才止住。   黎末看着他很大很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更加舍不得了。   “阿寻,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乖乖等妈妈呀。”   路逍言在一边没说话, 只是拉着宝宝的小手, 对他笑。   快要登机的时候, 他又抱了下宝宝,让宝宝在他脸上印了个很大很大的口水印。   他说:“宝啊, 爸爸爱你,要好好的。”   宝宝嘤嘤呀呀, 奶声奶气地像在回应什么, 她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谁也不知道这次去B市结果如何, 所以这次的分别, 他把它当做最后一次。   她妈在一边调笑:“哎呦喂, 不就是去B市做个检查吗?怎么弄得生离死别一样。”   她爸责备他们:“你们也是, 做检查怎么偏在这时候, 差几天就要过年了, 一定要在过年前赶回来啊。”   怕二老担心,他们没把做手术的事告诉他们。   黎末点头答应了,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抱住了抱着宝宝的他,一家三口温暖的小拥抱。   “路逍言,我们该走了。”   他点头。   他们提着行李过安检的时候,好像听到不远处的宝宝哭了,他脚步停下来,想要回头。   她握住他的手。   “别回头看,我们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回来的。”   要相信,我们会一切平安。   然后把现在所有的不舍化为重逢的喜悦。   ***   飞机降落在B市。   B市的冬天比C城冷很多,他们刚走出机场,就有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   她没带围巾,下飞机前却把他包得严严实实,他取下自己厚厚的围巾,一圈一圈,围在她脖子上,又捧起她的手,吹了会热气。   “冷吗?”他问。   “B市的冬天还是意料之中的冷。”她笑。   “以后要穿点。”他边说边把她的手插到自己大衣口袋里。   她乖乖点头。   他安排的病房是私人独间,她要照顾他,就没另订酒店。   出了机场,他们提着行李就到了医院。   到了住院部的六楼,在电梯口有个长相清俊、文质彬彬的男医生在等着他们,见他们来了,笑得热情。   “路哥,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路逍言白了他一眼。   “你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么不想我好?”   那人大笑。   “哈哈,当然不是!”   两人很久未见,相互调侃了几句,他很快把目光转向了黎末,伸出左手,对她礼貌温和地笑了。   “这是嫂子吧?”   黎末笑着点头。   “嫂子真好看,真有气质。”   他手还在半空中举着,黎末觉得不握一下不太礼貌,路逍言却皱着眉头,直接把他的手拍下去。   “他是程墨,我发小。”   说完,又狠狠对他警告了一句:“好好叫声嫂子就得了,别动手动脚。”   黎末也不扭捏,诚恳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黎末。”   “嫂子好,嫂子好。”   笑容很热情的样子,看来是个性格很好的人。   他把他们带到了他们的病房,拍拍自己的胸脯,嘱咐他们:“你们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啊!朋友就是要挺身而出的嘛。”   “虽然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主任,但这个医院我还是很熟的。”   “你的手术安排在两天后,术前有一些注意事项,听说嫂子是学医的,应该比较懂吧?”   黎末笑着点了点头。   那边有护士叫他了,他匆匆忙忙赶过去,小跑着的样子,挺可爱的,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科室主任的样子。   进了病房,放好东西,黎末感慨:“你这个发小人挺好的。”   “他是我小时候在美国的玩伴,回国也一直有联系,比我小一岁。”   她惊讶:“这么小就当了主任?”   他笑。   “你别看他冒冒失失,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他从小就是个天才。”   “这次的手术,他会跟进。”   “所以,作为我的兄弟,他会全力以赴治好我的,你别担心。”   黎末点头。   下午的时候,主刀的医生和程墨都来跟他们谈了下手术的事项。   晦涩难懂的专业知识,医生本来不准备说,黎末却请求他大概说一下手术的过程。   她并没有专修这方面的知识,只是他腿受伤以来,她一直有用闲暇时间看书学习,跟医生沟通竟然也没什么障碍。   程墨在一边看着,有些刮目相看。   路逍言听不懂,只看到她不时皱着眉头,问了医生很多问题。   最后一段对话,他却听懂了。   “医生,手术出现差错的几率真的有那么大吗?”   医生叹了口气。   “我们使用的是国外科研组研发的新技术,试验人数不多,风险是不可避免的。”   她听了,低下头,眼神慢慢黯淡。   等到房间里的其他人都走了,他从病床上起身,抱住她。   “黎小末,不要怕,我会好的。”   “等我好了,我每天晚上都陪你去散步,你累了,我就背你回来。”   “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去爬长城好不好?记得你之前说过,你都没在B市好好玩过。”   她没说话,只在他怀里,慢慢点头。   ***   晚上,B市的空气不好,夜空没有一点星光。   干燥的冷,沉闷的空气,就像现在的心情一样压抑。   天台的门被人推开,是熟悉的身影。   “不好好在病房休息,来天台干嘛?”   是程墨,他走到他身边,靠在他旁边的护栏上。   “你丫一个科室主任,这么闲?还在这陪我站着?”   路逍言白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嫌弃。   “大家为什么都想当干部,不就是干部能轻松一点吗?我好不容易从住院医熬过来了,你还想我累成狗一样?”   他笑。   程墨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一包好烟。   “来根不?”   他摇头。   “不了,等会她回来闻到了会不高兴。”   程墨挑眉,表情有些意外。   “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从良了。”   “唉,以前那个日天日地的路哥怕是看不到喽。”   “你别幸灾乐祸。”他笑着提醒他,“等你遇到你应该遇到的那个人,你就知道什么叫心甘情愿了。”   程墨想到什么,有些激动地感慨。   “我还真没想到能降服你的嫂子是这样的。”   “我以为你喜欢的应该是美艳尤物型的,能跟你相媲美,都会来事儿的那种,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温柔贤惠的姑娘。”   “说话做事都温温柔柔的,对你的事特别认真,刚才我还看到她在我老师办公室追着问你手术的事。”   他说到这里时,路逍言眼神一顿。   “你说这样天仙般的姑娘,怎么就被你这混蛋截胡了。”   “滚。”路逍言玩笑地推了他一把,“再好也是我老婆。”   “而且,她不是那种温柔顺从的姑娘,只是在我面前收掉了所有棱角。”   程墨听了,看着远方笑了。   你又何尝不是呢?   愿意为了那个娇小的姑娘,曾经能恣意洒脱做出的决定,现在却要反复思量。   ***   手术前他做了检查,身体状况一切都好,医生说手术前这几天不用都待在医院。   他带她,逛了逛B市老城。   临近除夕,外出一年的务工者都迫不及待地回家过一个团圆年了,大城市空荡了不少,但B城热闹喜庆的过年气氛依旧很浓。   街道的路灯挂满了红灯笼,住在街边的人家,门口早已贴好了崭新的红对联,冰天雪地的一片白色中万抹鲜红,在这个冬日,显得格外温暖。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漫步,临近中午,饿了,许多店铺都已经关门,好不容易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一家饺子馆。   受了冻的身体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饺子,像把所有寒气都去了,很是舒畅。   她的是羊肉馅的,很容易饱,北方老板都很热情大方,给她上了满满一盘,她吃不下了,递给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一声不吭地,一个一个把她盘里的饺子消灭了。   “路逍言,你真的好能吃啊?”   她趴在桌子上,笑着看着他吃东西。   他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男的啊,以为都像你,吃那么少。”   “如果不是你剩下的,我才不吃。”   来收盘子的老板娘听到了,笑着打趣:“小两口感情真好。”   黎末也笑了,笑得甜甜的。   吃完饭,他们在小巷子里看到一家照相馆,比较老旧,一个老爷爷和老奶奶守着,写着“照相馆”的木板上的红漆快要掉了色,门口还有一直老花猫,慵懒地趴在地上。   黎末停下来,留心看了看,他拉了拉她的手,笑着问她。   “进去拍一张吗?”   意外他们这次这样心有灵犀,他们就进去了。   照相馆的设备很旧了,老爷爷笑着说他们还是用的胶卷,只有一些特别热爱复古的人,才会来他们这里照相。   老奶奶拿了两身洗得干净的水蓝色民国学生服给他们,对老爷爷叹气,愤愤地骂他:“还不是你古板,说了要换一套新设备,现在科技多发达了啊,都没什么人来照相了。”   老爷爷拿布擦了擦镜头,委屈巴巴地反驳:“这不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买的嘛,我舍不得啊。”   “而且我们老了,这个店就是留个念想,又不用赚什么钱。”   见他们俩看着他,老爷爷转过头,笑着跟他们解释。   路逍言和黎末相视而笑。   换上衣服,老奶奶还耐心地给她编了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像极了民国时的清纯女学生。   路逍言穿上了黑色的学生制服,风度翩翩,很是潇洒。   站在一起,背景是有些发旧发黄的□□,他们头微微相靠,笑得很是灿烂。   老奶奶笑得眯了眼睛,夸他们好看。   照片很快洗出来了,带着些许温热。   在寻常人看来有些老土的背景,没有华丽的服装,光鲜的滤镜,胶片相机拍出的照片,有一种复古的美,美得恰到好处。   来了客人,还拍了一张满意的照片,老爷爷高兴极了,问他价钱时,他乐呵地比起两个手指。   “只要二十块钱。”   老爷爷还给他们洗了十张照片。   老奶奶拿着看了一会,笑着感叹:“果然人好看拍出的照片就是好看,要是能放大挂在咱们照相馆门口,一定能引来很多客人啊。”   路逍言听了,走的时候特意留了两张照片给他们,笑着告诉他们可以挂在门口,当成揽客的招牌。   回医院的路上,黎末掏出照片放在手心,时不时看一眼。   “开心吗?”他勾着唇角问她。   她笑着点头。   突然,下雪了,淅淅沥沥,小雪花融在脸上,带着微微的凉意。   他把她的毛钱帽子给她戴好,牵着她加快了脚步。   打车的时候,她问他:“路逍言,你说我们老了会不会也像那对爷爷奶奶一样幸福。”   他望着远处苍茫的白色,眼里染上些许不明的惆怅。   “一定会的。”   晚上,雪终于停了,一场大雪,在地上积了很厚一层。   吃完晚饭,他坚持要拉着她去堆雪人,虽然外面有些冷,但她还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因为在南方,根本看不到这么大的雪,也不能尽兴地堆雪人。   他没有她这样的心灵手巧,堆了个稀奇古怪形状的雪人,还站在那里指着雪人嘲笑她:“黎末,你看,它长得好像你。”   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幼稚的举动,她认真地继续堆雪人,很快,一个白白胖胖的雪娃娃屹立在医院住院楼下。   她笑,夜色下,眉眼如月牙弯弯,把他看呆了。   “路逍言,你看,它像不像白白胖胖的小阿寻?”   他笑着点头。   天边,有烟花盛放,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绚烂的色彩,很美。   他走过去,费劲地从棉袄里掏出一个红色的东西。   仔细看,是个红包。   他笑了,明朗灿烂,眼里很深的光芒,像是斑斓的一片世界。   “要过年了,这是提前给你的压岁钱。”   黎末片刻的诧异后,接过,很大很厚的一个红包,轻按,还很硬。   她有点怀疑,直接打开。   他笑。   “黎末,收人礼物不能当着人家面看,这个你不知道啊。”   黎末没理他,直接打开红包,掏出里面的东西。   几张一百块,包着五六张银行卡。   黎末脸色当场就变了。   “路逍言,你这是干什么?”   他依旧笑着,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明天我就要手术了。”   “这里是我这些年存的所有钱,是我的老婆本,老婆本当然要交给老婆。”   “明天,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在手术台醒不来,如果手术失败以后我只能坐轮椅,你不要管我了,拿着这些钱,带着宝宝,好好生活。”   “以后要是能遇到合适的人,不一定要跟我一样优秀,毕竟这样的人很少了,只要他对你和阿寻好,就……”   他话没说完,她踮脚,闭着眼睛,堵住了他的嘴巴。   久违的一吻,带着些许生离死别的悲壮,她哭了,眼泪流下来,划过嘴角,尝到,是苦涩的味道。   很久后,分开,她把那些卡甩到他胸口,银行卡洒落一地,自己蹲在雪地上,小小的一团,哭得伤心。   “路逍言,你再说这样的话,信不信我让你先变成鳏夫。”   “路逍言,说好的,我们要一起回家,过一个团团圆圆的年。”   手术终于要来了,早上十点钟开始。   很早他们就醒了,可能是昨天晚上把她吓到了,她晚上睡得很不安稳,他很愧疚。   一大早起来,她脸色很白,不怎么跟他说话,可能是在为昨天晚上生气,可能是在紧张。   他拉她的手,她没松开,却也不握住。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放在床头的花枯了,她说要去扔了,他说好。   他就看着穿着白色呢绒大衣的她,抱着捧花,单单瘦瘦的背影走了出去,临近手术时都没回来。   医生在催。   “时间到了,一切都准备好了,快进去吧。”   一直管这个病房的护士很疑惑:“你太太呢?太太不来送你进去吗?”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猜到,估计是太过害怕,紧张,才会躲起来逃避。   这样挺好,不用亲眼看到他被送到充满未知的手术台,对她也没有那么残酷。   再次看了看他们昨天拍的那张照片,然后收到了床底。   他们都没好好拍过婚纱照,所以昨天,才会那么想带她照一张合照。   医生又在催了,他说:“走吧。”   是他太过执拗偏执,为了所谓的尊严硬要赌一把,却不管这对她有多大的伤害。   但过了今天,一切都会有个了结吧。   窗外有阳光透进,下了很久雪的B市终于等来了晴天。   楼下的两个雪人还相对望着,阳光在它们身上洒下明亮的光泽,大概过不了多久就化了吧。   今天阳光真好,像极了他们领证那天的晴朗,也像阿寻出生那个早晨的明媚。   他妈的,他心里暗自骂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喉头哽咽,突然很想哭。   手术台。   冷色调的灯光打亮了。   周围的人都在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马上要给他打麻药了。   “程墨呢?他不是副手吗?怎么现在还没来?”主刀的医生惊讶地问。   “程医生去换手术服了,马上过来。”   医生皱了下眉。   “胡闹!这种时候都能迟到。”   很快,程墨来了,站在路逍言头顶,看他已经全副武装的样子,笑了。   “兄弟,紧张吗?”   “紧张什么,不就是几个小时,是死是活,反正我已经没知觉了。”   程墨理了理自己的手套。   “真的想好要手术了吗?嫂子同意吗?”   他皱眉。   “程墨你丫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没什么,就是我刚上楼时碰到了嫂子,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他眼神突然急了。   “她说她怎样都会跟着你,只要你能出手术室,如果你不幸出了意外,她不会苟活。”   路逍言听这话急了。   “你他妈没劝她吗?她在哪?”   “人家坐在楼梯间哭呢,哭得可伤心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果然,听她哭了,手术台上的人气焰全消了,愁眉不展,眼里流露着浓重的心疼。   “而且我劝她了啊。”   “我问嫂子,要是你手术失败,一辈子只能坐轮椅上,再也站不起来了怎么办?”   “你猜她说什么?”   路逍言吞咽了一下,心跳动的频率不自觉加快。   “她说只要你活着,她就背你一辈子。”   “我看她说那话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真他妈有点羡慕你,有个这么爱你的老婆。”   “所以,你真的舍得让她在外面哭三个小时?手术成功还好,要是失败了,你舍得让她背你一辈子?又舍得和她分开吗?”   “……”   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程墨说的那层楼梯间,看到她坐在阶梯上,旁边放着那捧枯了的花,她弯着腰,抱着膝盖,小小的一团,伤心地在哭。   果然,她不是去扔花,只是害怕面对。   他很少看到她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扶住她的肩膀,对上她的眼睛,温柔地帮她擦了眼泪。   她看到他,他还穿着手术服,片刻诧异后,她推开了他。   她把手上的照片甩在他身上,是他们昨天拍的。   “你不是在手术吗?你怎么还在这?”   “路逍言,你前两天带我去玩,带我一起拍照,是不是为了带我度过最后的两天,然后自己心安理得地上手术台,即使死了,也没有遗憾。”   说到这里,她委屈又生气地推了他一把。   “你就是个混蛋!”   他一点也不恼,只有满满的心疼,他把她抱到怀里,轻拍她肩膀,耐心地哄她:“黎小末,不哭了。”   “我怎么舍得让你背我一辈子。”   “我不做手术了,我们回家,一起过年。” 第50章 除夕   当他说他不做手术时, 她以为是骗她。   他牵着她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时, 她才相信他是认真的。   她红着眼睛,整个人还处于呆滞状态,她抓住他的手臂问他:“怎么突然不做了?”   明明不远万里赶过来,明明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笑了,擦擦她还带着泪痕的脸,反问她:“怎么我做手术你都不出现?还躲在角落哭得死去活来?”   她低头,没说话,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她一时伤心,哭得是有点没有形象。   他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回答她。   “因为我见不得你哭。”   “因为我躺在手术台上想到你就开始害怕,我也怕我睡过去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甘心让你孤身一人, 更不甘心让别人照顾你,所以, 我来找你了。”   “以后或许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 这次我不想冒险了。”   “路逍言是要黏黎末一辈子的人, 不会把你抛下。”   因为你, 我舍不得。   黎末眼睛又红了, 紧紧回抱住他,眼泪浸湿他的手术服。   “好,说好了一辈子。”   她的声音还在发抖, 却是安心的。   窗外的阳光正盛, 你我拥抱, 一切刚刚好。   程墨送他们到机场,笑着跟他们告别。   “路哥,这次你可是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手术说不做就不做,我老师都快把我骂成狗了。”   路逍言笑着拍拍他肩膀。   “你来C城,我好好补偿你。”   程墨对他笑,又看了眼黎末。   “不要什么大补偿,给我找一个像嫂子这样好的老婆就行。”   他回答得果断。   “那怕是很难啊,毕竟你嫂子在我心中是最好的。”   说完他对黎末笑了,黎末瞪了他一眼,在别人面前也这么油嘴滑舌,而后,感激地对程墨说:“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   “你想要对象,嫂子帮你,我有个在部队跟我一起工作的同事,人很不错,你会C城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程墨听了,连忙说好,眼睛都亮了。   远在山区的程青青正在给一个兵哥哥输液,突然打了个喷嚏,手一抖,针管插偏了。   哪个天杀的不怀好意惦记着老娘。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   又回到了C城,回来那天,已经是年二十九了。   阿寻在她爸她妈家,二老早就准备好了鸡鸭鱼肉,说什么也要他们俩在他们家过年。   黎末家临近郊区,是乡村田园式的小洋楼,过年很热闹也很传统,一家人一起过个团圆年他们也乐意。   所以,他们把爷爷也接了过来,黎牧打电话,说晚上十一点左右能回来,还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一家人,有老有小,算是真的团圆了。   爷爷看到宝宝就笑得合不拢嘴,抱在怀里就不肯放开了。   黎末她爸在宝宝面前走了好几圈,偷瞄宝宝,他也想抱孙子,逗孙子玩。   而后,他们就看到她妈和爷爷就抱小孩的正确姿势争辩起来,那架势,都快吵起来了。   黎末跟她妈在厨房看着,有些哭笑不得。   “妈,是这只最肥的母鸡吗?我捉来了。”   她们沿着声音看过去,他两手抓着个很肥很壮还很凶的母鸡,站在厨房门口,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齿。   头顶顶着的那几片鸡毛,很是瞩目。   黎末和她妈都笑得合不拢嘴。   她妈把鸡接过。   “是这只,是这只,这只吃得多,太胖了还不下蛋。”   “阿言没捉过□□。”她妈又笑了,“看来被这个畜生折腾得挺惨的。”   黎末忍住笑意,走过去,踮脚,给他把头上的鸡毛捡了。   “男神,你这样子让别人看了会笑话死的。”   他挑眉。   “哼,除了咱家的谁还能看到。”   黎末听这话笑得更开心了。   “我拍了照片哦。”   他脸色立刻变了,某人的偶像包袱还是挺重的,伸手就要抢手机,黎末故意把手背到身后,他摸不到,索性从前面抱住她,抓住她后面的手。   她手裹得紧紧的,他怕弄疼她,索性不掰了。   “等会删了。”   “不删!”   “那等会发给我。”   “可以。”   两人达成妥协,他却没放开她,继续抱着腻歪。   她妈忍不了了,笑着调侃他们。   “哟哟哟,不得了哇,都当爸当妈的人了,成天还这么腻歪。”   “你妈我老了,看不得你们年轻人这种甜甜蜜蜜,真是受不了了。”   黎末听了红了脸,连忙松开,拉着他往外走。   要出去的时候,她妈又叫住了他们。   “趁我跟你爸年纪不大,身体还不错,能给你们带孩子,你们赶紧再生一个吧。”   “一胎和二胎呀,最好别隔太久。”   见门口两道身影呆滞了,她妈提高了音量。   “听见没哇。”   黎末没动,路逍言厚着脸皮回头,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知道了,妈,我会努力的!”   黎末暗暗掐他的腰,早就羞红了脸。   晚上,他们一家人等黎牧回来吃年夜饭。   等到十一点,房子外面终于有了停车的声音,然后就见到黎牧笑得一脸明媚地进门了,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   “家里好热闹啊,我回来了!”   “苏苏,别害羞,进来嘛。”   然后,在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黎牧拉了个姑娘进门。   姑娘留着及肩的长发,眼睛很大很可爱,白白净净,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还像个学生。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惊喜。   他们从片刻惊讶中反应过来,脸上都绽开了亲切的笑意。   尤其是她妈,脸上的笑容都堆不下了。   女儿现在家庭圆满,黎牧这小子一直是她的心头大患,她看到人姑娘就跟饿狼看到猎物一样,兴奋得不行。   人姑娘红着脸,很礼貌地喊了每个人,黎牧让她做介绍下自己,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了。   “我叫苏苏,苏是我的姓也是我的名,我是一名考古学博士,现在正在省博物馆实习。”   “见……见到大家很高兴。”   大家见她这可爱的样子都笑了,也为她的职业惊讶。   这么娇小可人的姑娘,竟然是学考古的,真让人刮目相看。   黎家父母都很满意,工作正经,人也看起来老实的姑娘,怎么不讨人喜欢。   见苏苏很局促,黎末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苏苏,来了就跟自己家一样了,别害怕呀。”   她甜甜地笑了,点头。   “都怪黎牧不靠谱,怎么带你回家也不通知,我们也好好准备。”   苏苏笑了。   “不用准备啊,你们这么欢迎我我就很高兴了。”   然后,一家人真正聚齐,正式的团圆饭开始了。   吃到一半,外面开始放烟花了,鞭炮声声,带着过年浓重的喜庆。   黎牧二话不说拉着苏苏去外面看烟花了,黎末在收盘子,路逍言过来叫她。   “阿寻已经睡了,你们小两口想去哪就去哪吧,这里我来收拾。”   他对黎母投来感激的目光,拉着黎末上楼了。   到了二楼的小阳台,他牵着她手,指着天边如色盘晕染,美轮美奂的烟花盛宴。   “黎小末,这里看烟花最美。”   他挂着醉人的笑意,像个等表扬的小孩子。   她笑了,抱着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肩膀,望着天边,笑意更深。   “一下子就一年了呀。”   “没想到这一年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我们会结婚,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   他长吁了口气,看向远方,仿佛过去的点点滴滴就在眼前。   “上次过年我还在北方拍戏,记得那时候身边一起拍戏的演员都有妻子的视频电话,我却是孤身一人,那时候就特想你。”   “意外地再次遇到你,我发现我真的想你想得快发疯了。”   “接到电话说你在医院,可能还怀孕了,我当时整个人都傻掉了,闯了两个红灯,电梯都没等,小跑着上楼,还摔了几次,丢死人了。”   “我觉得我很幸运,跌跌撞撞,你还是可以给我幸福的黎小末。”   从儿时的无知到年少的初次动心,我想要的,始终只有你。   说到这里,他转身抱住了她。   她小小的一团埋在他怀里,满满的安心。   “每一年,我们都好好好的。”   她说,是许诺。   他点头,然后说了一句很少说的话。   “黎小末,我爱你。”   不是煽情,是十足的深情。   天边刚好又有烟花绽放,声音很大,她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他笑着准备说完,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来自那个小城的电话。   她有些激动地进房间接电话了,等到她再回来,她笑得满心欢喜地扑进他怀里。   新年的钟声,刚好敲响了。   “路逍言,除夕许愿果然是管用的。”   “我许你一世健康平安,喜乐无忧,好像,马上就可以实现了。” 第51章 大结局   过完年, 他们马不停蹄地又来到了江南水乡。   除夕夜那个电话, 是水乡中医馆的老师傅打来的。   老师傅在电话里僵着语气, 隐隐有些责备。   他问她:“怎么你们拍的那个节目没有你们了啊?”   “好心给我买了电视, 想看看你们,却找不到了。”   “邻居家的高中生告诉我我才知道你们出事了, 那个长的好看天天接送你的小伙子怎么样了?”   她垂下眼眸,语气恹恹。   “师傅, 他出了车祸, 腿一直好不了,我们最近到处求医。”   “求医?求出结果没?”   “没呢, 再好的医院都去过了,只能手术, 风险还很大。”   “侬这个丫头诶, 大城市的医院都去过了, 西医的方法都寻过了, 就没想过老头子我这里?”   老师傅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水乡口音都被逼出来了。   黎末愣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怀揣着欣喜问:“师傅, 真的有希望吗?”   “有没有希望,你们来试试就知道了。”   “……”   就因为老师傅的一句话,她突然莫名充满了信心。   中华文化几千年锤炼所得的中医文明,是一个广袤而神秘的领域, 说不定, 会有奇迹发生。   路逍言对她突然兴致勃勃地大年初一拉着他去水乡有些难以理解, 或者说,他是不想相信有什么奇迹发生了。   见她满心欢喜,他不好意思拒绝。   到了水乡,她在他们《幸福旅途》的群里发了一张她拍的小桥流水照片,群里一下变得很热闹了。   他们都很想念他们两人,也都很想再去水城度过美好的一段时光。   听闻他们这次前往的目的后,大家都送上了祝福。   晏紫是话说的最多的那个,自从和黎末成为了朋友,她对黎末的事都很关心,她还专门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上黎末的图片,并配字:我觉得你是幸福的也是值得幸福的姑娘,你们一定要更幸福,一切,一定会好起来的。   黎末在下面评论:我相信,一定会的。   到了水乡,水乡的深冬也冷,是比C城干燥比北方湿润的温润的冷,天空飘着很细的小雪,给水乡添上一层唯美的诗意。   他们租了一间民宿,放下行李后,提着准备的礼品就去找老师傅了。   老师傅坐在院子里熬药,小院里飘着药香,他静静看着他们走过来。   “师傅新年好!”黎末笑着拜年,把带来的丰厚礼品递给他。   老师傅随意瞥了她手里的东西一眼,颇有嫌弃的意味。   “还带什么东西,老头子我一个人住啥也不缺。”   黎末看了空荡荡的院子,除了趴在他脚边一只半大不小的黄狗,还真的,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   老师傅把她的东西随意丢到一边,转身向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跟进里屋来。   进去后,他坐下,盯着路逍言的腿一直看,好像在想什么。   “你站在炉火边,把裤子脱了。”   路逍言瞬间呆滞了,然后表情有点复杂。   他催他。   “快点,烤着炉火呢,不会冷。”   他看了眼黎末,耳根子红了。   黎末也懵了,对老师傅说:“要不我出去吧?您看病方便些。”   老师傅摸摸胡子,白了他们一眼。   “都是结了婚有了孩子的人了,还以为是谈恋爱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病,结果不仅得自己知道,关心你的人也得知道,你就在旁边看着吧。”   然后,路逍言就无比尴尬地把裤子脱了,只留下一条裤衩。   他两条大长腿露出来,她还偏过头,不敢看。   “你受伤的是右腿吧?”   他点头。   “你没发现你两条腿已经开始不对称了吗?”   听到这话,黎末忘了害羞,连忙转头观察。   他的右腿,格外纤细,已经有点弯曲变形了。   老师傅冷着个脸,继续问他:“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走路越来越吃力了?我见你进来时走路很慢,而且速度是越来越慢的。”   “最近腿很容易僵,僵了就要缓好一会,我以为是天气太冷的原因。”   他冷哼口气。   “天气冷你左腿怎么不僵?腿都成这样了还不好好养着,是不是还把自己当正常人一样每天走很多路?”   路逍言脸色沉了沉,没说话了。   他不想让别人把他当成弱者,他有努力地去学着像个正常人一样,即使有时很痛苦,他也只会忍着。   “你这腿,废得有点严重。”   老师傅这一句话就像沉沉的秤砣,砸在他们心上。   黎末当场就急了。   “师傅,没有办法了吗?求求你帮帮我们。”   “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想来麻烦你的。”   “求求你,试着治治他的腿吧。”   路逍言看她急切到有点崩溃的样子,心疼到说不出话来,他挫败地把裤子穿好,抱住她。   他对她说:“没关系,治不了也没关系,毕竟去过那么多次医院了不是吗?我们就当散心好了。”   “你别哭,也不用求任何人,我还活着不是吗?我们回家好不好?”   黎末用力地摇头。   “不要,你心里有多难受我不知道吗?你不要安慰我。”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我不想你每天都闷闷不乐。”   她轻声呢喃。   你的梦想还没有实现,怎么可以轻易就偃旗息鼓。   黎末急哭了,他给她擦她停不下的眼泪,心里乱得什么似的,像个手足无措地孩子。   “侬们够了啊!”老师傅突然瞪着眼睛惊呼一声。   “要哭哭啼啼你们就出去,我还没说不治啊,你们哭个什么。”   “我千里迢迢把你们叫过来,心里会没点把握?”   在两人呆滞的目光中,老师傅笑了。   “我可以试着给你治,不过过程有点痛苦,就看你忍不忍得下来。”   “会的。”路逍言说,看了眼黎末,眼神带着坚定,“再苦我也会忍下来。”   ***   老师傅的治疗方法是内服与外力并用,他开了方子,一堆很奇怪的药材,煎出来的东西却是苦到极致。   外力就是施针,很长很细的针,扎进他右腿的肌肤里,疼得人撕心裂肺,他只有嘴巴咬着布,才不会疼得叫出声来。   他在她面前会强行忍着,但她看到他额头上忍出的一堆汗珠就知道他有多疼,有次他疼得把嘴巴皮子都咬破了,流出血来,她一下就哭了,抓着老师傅的手,死活不放,坚决不让他再扎下去。   “师傅,能不扎了吗?为什么这么痛啊。”   “不扎了,不扎了。”   “路逍言,我们回去吧。”   她扑到路逍言身上,像护鸡仔儿一样护着他。   最后老师傅忍不了了,把她推了出去,把门反锁了。   然后,就看见模糊的玻璃窗外,一个身影拼命垫着脚,想看清里面的情况。   “路逍言,你忍不住了叫我啊。”   “别咬嘴巴,会疼的。”   声音,依稀带着点哭腔。   他心中很动容,右腿麻麻的痛意仿佛也消减了,他趴在床上,眼里却染上笑意。   老师傅没好气地瞪了窗外一眼。   “你是娶了个老婆还是娶了个妈啊。”   他笑了。   “如果我妈还在世,可能没有她对我这样好。”   老师傅轻笑,算是认同地点头,说了一句:“你有她,这怕是别人都羡慕不来的。”   艰难地熬过了针灸,他的腿被密密麻麻的痛楚覆盖着,整个人站立都很困难,老大夫扶着他,打开门,寒风中小小的一团坐在台阶上,眼睛很红,望着前方。   见他出来了,她走到他面前,吸吸鼻子,然后抱住他。   “你没事吧?”声音是颤抖的。   他轻抚她披散着的黑发,安慰道:“没事,我可以挨过。”   老师傅把今天包好的药递给她,笑着问她:“丫头,现在是不是恨死我了?”   黎末低着头呢喃。   “我只想让你下手轻点。”   老师傅爽朗地笑了。   “侬这个傻丫头啊,不入筋穴,岂能见好?”   第一天扎完针,他的腿痛得走不了,他不肯她背他,是他咬着牙,坚持一步一步挪到了住处。   第二天,就见她寻来了他们拍节目时买的那辆二手自行车,她拍拍座椅,对他笑得灿烂。   “路逍言,风水轮流转,以后我来载你。”   于是她瘦小的身板,一起一伏地蹬着车,几乎是站在车上的。   他不胖,但他也是个男人,他不知道她要废多大的力气才能载得动他,只看到,她长发迎着风飞舞,白嫩的后颈浮现细密的汗珠。   穿街走巷,他抓着她腰间的衣服,看着她,目光片刻不移。   有次,她突然减慢了骑车的速度,指着不远处的天空,转头对他笑了。   “路逍言,你看,雪停了,那边太阳出来了。”   “雪后天晴,一切都会好的,对吗?”   她的笑容,逆着光,染了阳光的温暖,格外耀眼,那一瞬间,照亮了他。   他点头,心里默默的答。   会的,一切都会好的。   那一刻,他许诺,以后,我一定要宠这个姑娘一辈子,身处绝境时她用她不坚硬的盔甲给了他一整个世界,未来,他要用他的双臂,帮她挡下一切风雨。   施针一周后,他的腿晚上开始又热又麻,钻心刺骨的疼,她给他冰敷、按摩全不管用,深夜,他不想扰她休息,自己蜷到床的一侧,实在受不了就掐自己健全的左腿,掐得成片的青青紫紫。   有时候,他疼得发抖,她想看看,他却背过身去,故意避开她。   “黎末,你去别的房间睡觉好不好?”   “我不想……不想你看到我这幅鬼样子。”   他全身汗湿了,头发湿漉漉,声音颤抖、微弱。   黎末眼泪一下绷不住了,抱了一下他,然后披上外套,迎着寒风出门了。   没几分钟,他把老师傅喊来了,老师傅看了一眼,神色淡淡地对他们说:“你们别怕,这是正常反应,要想康复就必须熬过这段时间,不能用止痛药,不能借助其他外力,只能自己忍着。”   黎末一路跑过来,气都喘不过,眼泪也停不住。   “可是,他那么疼,我怎么忍心看着。”   “师傅,为什么想变好这么难啊,为什么他要受这么多的苦啊。”   说完,她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看了,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心比身痛。   他向她招手。   “黎小末。”   她过去,他握住她的手。   “不苦,你在呢,真的不苦。”   她眼泪又流出来了。   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很凉,他拼命撑着力气,伸手抱住她。   “怎么这么傻,大冬天穿这么少就出去了。”   他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   “既然是正常反应,我挺过去就好了。”   “你陪着我,我能挨过的。”   老师傅看着拥抱的两人,叹了口气,出去了,为他们把门带上。   很久,等到她平复了,他才松开,望着眼前这张脸。   依旧是秀眉明眸,小巧的鼻子,素雅清淡的气质,可是,却为他添了好多泪水。   他吻吻她的眼睑,叹气。   “黎末,你是有多爱我。”   明明是个不会撒娇的姑娘,明明每次都只会叫他的全名,却为了他,大晚上哭着跑去找医生,因为心疼,脆弱得像个孩子。   她从不说她对他的情意,却总将隐晦爱意说到最深刻。   黎末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只是伸手,再次抱紧了他。   她说:“再难熬的夜晚,我抱着你,就不会那么疼了。”   于是,那段日子每个撕心裂肺的夜晚,她抱着他,两人聊天,从深夜到天明,好像有陪伴,所有的痛苦都能被化解。   “路逍言,你大一时还跟踪我跟班长去采购啊?!”   “谁他妈知道你们是去采购器材,孤男寡女,跟去约会一样。”   “你怎么这么喜欢吃醋。”   “对啊,我就喜欢吃你的醋,从小吃到大,你有意见?”   她笑。   “没意见。”   “路逍言,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什么啊?”   “就是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你了,所以,你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怜。”   “不是单相思,是两情相悦。”   她附在他耳边,温温柔柔地说着,他听完,笑了,眼里有耀眼的神采。   “黎小末,我就知道,毕竟我这么帅气阳光,你是无法抵挡我的魅力的。”   是什么时候呢?有很多次年少不经意的动心吧。   少年别扭地从窗户给她送牛奶,背着她从学校到医院,有些死皮赖脸地想吃她做的烧麦…   还有,体育课时,男生最喜欢的篮球赛,她坐在对面的乒乓球上看数学书。   偶尔一次抬头,就看到他完美地一次投球,神采,带着少年独有的明朗,她会无意地勾起嘴角。   球赛结束,一堆女生围着他送水,她匆忙收回视线,只不知道为什么,熟悉的公式变得很难入眼。   他从人堆中挤出来,刻意走到她这边,双手撑在她腿两侧的乒乓球桌上,微微弯腰,对上她的眼。   阳光打在他脸上,汗水沿脸颊流下,带着金色的光芒,耀眼,灿烂。   他笑,带着得意。   “黎末,我赢了。”   少女强装镇定地点头。   “哦,那恭喜你。”   少年不在意她的冷淡,兀自把她放在旁边喝了一半的水拿走了。   回她笑着对她说:“这是奖励。”   熟悉的理直气壮的语气。   她那时嫌弃他幼稚,明明那么多人给他送水,偏要拿她的,嘴角勾起的幅度却很诚实。   大概,就是那最青涩懵懂的时候吧。   她们聊着过去,聊着曾经一起经历的温暖,无数被伤痛缠绵的夜晚,都被熬成了温柔。   ***   大概一个月过去了吧,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切仿佛都有了新生。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们在中医馆练习走路,突然发现,这次扎完针后他的右腿不痛了,走路的姿势,已经大致像个正常人。   老师傅摸摸胡子,舒心地笑了。   “地狱般的日子过去了,你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再吃几服药,就能完全康复了。”   黎末牵着他的手,眼睛红了。   等到所有的苦尽甘来,你会发现,根本忍不住泪水。   是喜悦的泪水,他们终于等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反复跟老师傅道完谢,他们走出中医馆,那辆风里雨里穿梭了一个月的二手自行车越发显得破旧。   她想把车推过来,他拉住她。   “黎小末,不要它了。”   “今天我背你回去。”   黎末愣了,不肯答应。   “你的腿才好啊,还是不要了。”   他使了劲,把她拉过来,眼睛对上她的,里面有明亮的神采。   他笑了,似人间四月的暖阳。   “黎末,不管怎样,今天我一定要背自己媳妇回家。”   他站在台阶之下,弯腰,耐心地等待。   最后,她抵不过他的执拗,趴在他背上,牢牢抱紧他。   他选择了一条最远的路走回去,一路上,水乡的灰墙红灯、石板青苔、流水木船,尽收眼底。   她问他:“你累吗?”   他摇头,用自己痊愈的右腿,一步一步,背着她,稳稳地向前。   “怎么会累,我是要背你一辈子的。”   “等你变成了老太婆,你不想走路了,我也背着你。”   她笑,渐渐笑出了泪,抹在他身上。   “你都成老爷爷了还怎么背我?”   “老爷爷又怎样,你想看的风景,我都带你去,你累了,我就背着你。”   “如果有一天我们老得不得不离开了,最好在同一天走。”   “为什么?”   “因为我不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世上,也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听到他这话,她的眼泪决堤而出。   却是笑着的,侧头,在他侧脸留下一吻。   她说:“路逍言,遇见你真好。”   最后,他们还路过了子归桥。   她故意问他:“你知道‘子归’出自哪首诗吗?”   他摇头。   “我学习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笑了,眉眼澄澈,如流淌的碧水。   “那我背给你听吧。”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声调轻柔,读出来,很美。   他挑眉,疑惑地问:“这诗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对恋人成家,遇到了最好的彼此,一生一世都像桃花一样鲜艳美好。”   “这不就是说的我们吗?”   她笑了。   “是啊,就是我们。”   在最美好的年华遇到彼此,结为夫妻,跌落过万丈深渊,也等来朵朵桃花盛开之时。   往后余生,我只要你,风雪是你,平淡是你,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   之子于归,那就说好了,两个人,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