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夏夜晚风》 作者:小布爱吃蛋挞 文案: 你是夏夜晚风, 美好的无法形容。 厉海有很多爱慕者——大院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排着队想嫁给他。 温轻冷淡,沉默,神秘,像夏夜的轻风拂过海面,掀起微澜搅碎月光。 温轻是厉海的心上人。 人设小剧场: 厉·湘琴·海:我是F班的厉小海,我喜欢你! 温·植树·轻:……???【这人是谁?】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主角:厉海,温轻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我最喜欢夏日夜晚轻轻的风,和你。   1   盛夏的早上,阳光透过没拉紧地窗帘照进屋里,屋外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床上趴着个男人,精壮的手臂和紧实的腰背被阳光照亮了大片,他烦躁地抽出枕头压在自己脑袋上,空调毯只在他腰上盖了少许,大部分都掉落在床下。   “小海,小海,八点啦!”房门被笃笃地敲,一道温柔的女声从外面传来。   厉海随手抄起床头的闹钟,分明才六点五十。   “起了!”厉海底气十足地应了声,手一撑床挺身坐了起来,靠在床边穿裤子。   他爸忽然推门进来,严肃地皱着眉头训他:“说多少次了,在家里要轻声细语,动了你妈的胎气我揍你。”   厉海打呵欠:“爸,说话就说话,别骂娘。”   “臭小子,跟你老子也敢没正行!”   厉海他爸作势要揍他,厉海立马抬手认怂:“八点了八点了,我要去幼儿园了!”   他边说边绕过他爸往门外退,厉妈妈正坐在餐桌旁喝粥,看自己儿子的眼神格外友好。   厉海飞快地洗漱完毕,也没坐下吃饭,拿了瓶甜牛奶,跟他妈打了声招呼就从过道墙上摘下滑板出门了。   大院的幼儿园不放暑假,可大院幼儿园的园长怀二胎了,这酷暑天围着群小毛头奔波忙碌太辛苦,于是园长家属大手一挥,强行把家里另一个家属派去幼儿园帮忙。   这个可怜的家属就是厉海。   用厉海他爸的原话说:“你创业失败,老子借你钱了吧?在家白吃白喝没亏待你吧?现在让你卖身还钱、还情是不是天经地义?”   厉海觉得这话无比有道理,痛快地答应下来在厉家老二生下来之前替他妈坐镇幼儿园。   北方的夏天虽不如南方潮湿,可这明晃晃的强光丝毫不被云雾遮掩地打在身上,简直能把皮肤晒出烤肉的香味来。   厉海用吸管喝着甜牛奶,脚下蹬着滑板,在树荫下穿行着,风把他的T恤下摆吹得飞起来,这片刻的凉爽让工作日的早上看起来没那么难熬。   滑到离幼儿园门口十几米的位置,厉海踩停滑板,一手把板子拿起来拎着,另一只手将喝完的牛奶瓶扔进垃圾桶。   远远地有个小男孩看见了他,挣开自家爸爸的手就朝着他跑去,边跑边喊。   厉海把滑板放到门房靠着,自己站在大门口,像园长迎接一个个跳脱的小朋友。   迎接方式很简单,把手在腰间的位置放平,那些小毛头就会猴儿似的排队跳着跟他击掌,也有年纪小不懂事的,扒拉着他的腿不放手,厉海就耐着性子一手抱一个,有时候腿上还挂着一个,慢悠悠地往教室走。   把孩子们送到各自的位置后,厉海要负责去每个班点名,确认孩子的出勤状况和健康情况,单是这一项就得花掉快两个小时的时间。   在教室里规矩地坐了一上午,下午到室外活动的时候小孩子们就像脱缰的小马驹一样四处蹦跶撒欢。女老师们看顾不过来,厉海这个唯一的男老师就成了体育老师,他看孩子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放任他们自己玩,而他则跟着一起跑跑跳跳的引导他们使用运动器材。   厉海打小体能就好,高中的时候还因为成天闹事被他爸扔去部队练了一阵子,跟着小朋友玩两个小时这种事完全不在话下。看着皮猴们累得满头大汗,厉海大手一挥,小朋友们就东倒西歪地走回活动室坐在小板凳上等老师们擦脸。   大教室围坐着冒热气的小孩子,就像一个个刚蒸好的小笼包。   厉海走到活动室前面的钢琴前坐下,弹了首简单的儿歌,有些年纪大的能跟着唱,小小班的孩子基本上就是啃手发呆。   唱完这首歌,孩子们起立和老师们鞠躬说再见,由各个班的老师牵着手领去大门□□给家长。   也有孩子家长没时间来接的,要把孩子在幼儿园多留一个小时。   厉海抱着手臂盯着那几个“被滞留”的小朋友蹲在一起玩积木,大院里的小孩都挺淘,经常说着说着就吵吵起来,拿着小木棍当枪比划着打游击。也有不想玩打仗游戏的,蹬着小短腿跑到厉海面前求抱抱。   厉海坐到钢琴凳上,把小女孩抱到自己旁边,教她弹《小星星》。   弹了一会儿,小女孩没什么耐心地停了下来。   “小海哥哥,我爸爸出差了!”   厉海看她头发乱蓬蓬地像个松狮狗,把皮筋摘了,用手给她捋了捋头发,重新编了个辫子。虽然依旧扭扭歪歪的,总归没那么乱了。   “今天你妈来接你么?”   “不是我妈妈,是我姑奶奶来接我,我妈给张老师发信息说过了。”小女孩说话条理分明,“你给我姑奶奶打个电话,让她早点来接我吧,别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   她这话刚说完,就有家长来活动室接孩子,屋里一瞬间冷清了许多。   夏季天长,下午五点半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不过幼儿园六点就要闭园,他是得催一下家长了。   小女孩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个电话,名字就写的“小姑奶奶”。   厉海照着号码拨过去,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他有礼貌地先自报家门:“阿姨你好,我是温甜甜的老师。”   那边静默了一秒钟,一道明显年轻的女声传来:“阿……姨?”   厉海一愣,把手机移开少许距离,小声问温甜甜:“是你姑奶奶还是你姑姑啊?”   “姑奶奶!”小女孩踮起脚尖拿过厉海的手机,“姑奶奶,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马上,我已经到你们教室门口了。”   这话刚落,活动室里的阳光便一暗,温甜甜的那位姑奶奶出现在门口,逆着光跟小女孩招手。   温甜甜有模有样地跟厉海鞠了个躬,摆摆小手就往门口跑去。   逆光的人仿佛剪影一般立在那里,厉海跟在后面走过去,才看清是一个穿着奶绿色修身连衣裙的女人,年纪二十多岁,头发服帖地挽在脑后,那脸……有些面熟。   厉海不太确定地问了句:“温师姐?”   女人被他问的一怔,反问了句:“你是?”   “我是厉海。”   “厉海……”女人在嘴里念了遍这名字,摇了摇头,“你大概是认错人了。”   温甜甜仰着头看着这个再看看那个,抢着发言:“我小姑奶奶叫温轻!”   厉海尴尬地笑了下:“抱歉,是认错了,我认识的师姐叫温若昀。”   温轻也礼貌地笑了下,没再说什么,牵着温甜甜的小手离开了教室。   温轻?   厉海看着那人背影消失在拐角,回忆了一下高中的那个温师姐,感觉确实不像一个人。   关了活动室的灯,锁好门,楼上楼下又溜了一圈,厉海这才跟门房王大爷打了个招呼,捡起自己的滑板往地上一扔,脚踩上去一蹬便身形轻快地滑出去老远。   滑到主路上时遇见了才离开不久的温家人,温甜甜舞动着小手喊“小海哥哥再见”,厉海没有停下,抬手往背后挥了挥,一阵风似的甩开了距离。   到家的时候厉海他爸正在厨房做饭,看那拿铲子的姿势和倒油的速度,更像是要搞爆破炸了这个厨房。   厉海没吭声,径直往自己房间走,还是被他爸逮到了。   “小兔崽子,人都不会叫了?”   “人。”厉海嘴上皮了一句,看他爸举起铲子立马改口,“爸!爸!”   “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吃的,少油少盐最好带点甜口的,哦,如果看起来都不好吃就去你奶奶家走一趟,随便弄点什么回来。”   厉海在家里向来没什么发言权,才吹了两分钟空调又抱着滑板离开了家门。   原本他有架平衡车的,结果他爸没跟他说就自己拿去用,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居然把车给摔坏了。厉海也不能训他爸,毕竟那是他的债主,摔坏了他也不敢让他爸赔。   于是负资产的厉海只能翻出来中学时的滑板凑合着当代步工具。   家属院的食堂日复一日地做着便宜但是难吃的菜,厉海看了一圈,就没见到个少盐少油的菜色,买了两个面包圈,觉得实在不适合他那个高龄孕妇的妈吃,于是腆着脸跑他奶奶家去蹭饭。   食堂挂着透明的珠帘,他这边一挥动,珠帘摇摆打到了刚进来的人,厉海背着身道了句“对不起”,那边回了句“没关系”,俩人谁都没看清对方是谁。   厉海一溜烟窜到了奶奶家,也不客气,洗了手就坐在饭桌前陪爷爷喝了一小盅,吃了两口炸花生米,然后跑去厨房自己打包晚饭。   “你妈最近身体还行吧?有什么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啊。”厉海奶奶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帮他找饭盒装饭,“这个鸽子汤是早上熬得,现在入了味了,让你妈热热再喝。”   “我爸妈隔三差五地来遛弯,您怎么跟半个月没见她了似的?”   “你这孩子。”厉海奶奶慈爱地拍了他后背一巴掌,想起来件事,“小海,你明天有没有空啊?”   “什么事您说,没空我也得抽出空来啊。”   “不着急啊,我的表不跑了,是你爷爷送我的,舍不得扔,你抽空去趟专卖店给我修修,不花钱。”   厉海爷爷在饭厅里嘬着酒插话:“要我说再给你买块新的,我又不是死了,一块旧表还得你珍藏怀念。”   “呸,说的什么话。”厉海奶奶把表连带盒子都交给厉海,“这个有编码的,不用小票人家也给免费修的。”   “行,我明儿就给您送专卖店去修。”厉海应承了他奶奶给的任务,捎着汤饭又一溜烟儿的回了家。   隔天是周六,不用去上班的厉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自己的车已经卖了还欠款,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只能问厉妈妈借车。   厉海开惯了自己的越野车,开他妈这辆小轿车得把座椅往后调到最大,依旧觉得腿脚憋屈。   手机搜了要修的手表牌子最近的专卖店,厉海就这么带着蜷缩感上了路。   他去的这家专卖店是总店,店面占了老建筑的三层楼,店里装修颇为富丽,有店员指引厉海到三层的检修区等待。   厉海拿着一次性的塑料杯子喝了口红茶,歪头打量角落里柜台后面的那个身影。   柜台上摆着个银色工牌,牌子上有个王冠的符号,后面写着人名:温轻。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   开坑200个红包,给最喜欢的夏日夜晚,和你们。 第2章   2   厉海丝毫不见外地走到柜台前,握着杯子的那只手搭上台面,制造了些许小声响。   对方没理他。   厉海咳了一声,跟温轻打招呼:“嗨~”   对方终于把视线从手表上抬起来,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是当场等货还是预约取货?”   “在这儿等。”   “那你去坐会儿吧,前面还有两个号。”   “俩号要等多久啊?”   温轻又看了他一眼,似乎还皱了下眉:“你不和我说话的话,应该不会太久。”   “好吧。”厉海把杯子里的茶喝掉,杯子扔进垃圾桶,背着手在房间内踱步。   三层的维修间并不大,里面孤零零的坐着个温轻,等候区也只有厉海一个人,屋里静的能听见钟表走时的声音。   温轻似乎是修好一只表,坐直了身子转了转脖子,把修好的表放到盒子里贴上标签,又拿起下一只表。   厉海觉得她这么坐着也太乏味了,忍不住又跟她聊天。   “你们这里是只修自家的表么?别的牌子的可以拿来修么?”   “可以。”温轻低垂着眼睑,说话能省就省,“贵。”   “哦。”厉海继续没话找话,“什么表都能修么?你都会修?”   温轻停下手中的活,把右眼上戴着的放大镜拿下来,似乎觉得厉海的问题有些好笑。   “你如果很无聊的话可以出去溜一圈,一小时后再回来取表。”   “我不无聊啊,这儿清静,我在这儿等就好。”   厉海看出来温轻是真不想聊天了,找了个小沙发坐着,双手托着腮安静等着。   等了二十多分钟,忽然听见温轻按了下铃,铃声清脆,厉海循着声音看过去,温轻声音细细软软地说:“到你了。”   厉海把表拿过去,看她轻巧地用扳手旋开后盖,刚想跟她描述一下这只表的“病情”,对方已经用塑料镊子夹了片电池替换好,然后盖好后盖,看了一眼走时,调整好时间。   “好了。”她细长的胳膊伸出来,手背白的能看清每一条血管。   “这就好了?这么快?”厉海接过表,表针确实开始走动了。   “没电了,没什么毛病。你下楼去签个字就可以走了。”温轻活动了一下胳膊,站起身,“需要我送你么?”   “送我什么?”厉海一愣,反应过来人家是要送客,囧然地笑了下,“不用送了。”   温轻便不再客气,又坐回了椅子里:“慢走。”   厉海拿着表走到电梯口了,又折身回到温轻面前。   “你有没有什么表姐妹或者侄女孙女之类的叫温若昀啊?”   温轻摇了摇头:“不清楚。”   厉海又问:“你在江城上过学么?”   温轻这次迟疑了片刻,又摇头。   厉海总觉得她和记忆中的那个高中师姐长得像,最后不死心地又问了句:“那你有没有撞到脑子失忆过啊?”   温轻这次噗嗤笑出来,笑完反应了一下好像不对劲,又对厉海板起脸来:“我的脑子没有问题,如果厉先生总觉得看我面熟……”   “你怎么知道我姓厉?”厉海打断她。   温轻随手从桌子上抄起写着客户名字的检修预约单,送到厉海面前:“厉海先生,我觉得我们中间可能有一个人得去看看脑子,但不是我。”   厉海盯着她的眼睛,说了句气话:“把你工号告诉我,我要投诉!”   温轻不慌不忙地撕下张便利贴,写上自己的工号,搓火地递给他:“厉先生请便。”   厉海轻佻地用食指和中指把预约单夹走,随意地揣进了自己口袋里,进了电梯才把那纸条窝成团,一出门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没扔进去。   连垃圾桶都气他。   厉海呼了口气,走到垃圾桶旁边把纸捡起来,扔之前又看了眼,看见右下角的落款“温轻”,原来是这个轻字。   手机忽然响起来,他一惊,抬手扔掉了纸团,接起电话。   “海哥出来喝酒!”   厉海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直接挂断了。   刚钻进他妈那辆小轿车,电话又响,厉海这次没挂断,边系安全带边听电话:“有没有点儿正事啊?”   “有有有!”对面男的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太狗腿了,语气又硬起来,“不是,找你出来喝酒还得正事啊?没事不能出来玩?”   “不去,忙。”   “你忙什么呢?”   “研究叠纸,下周要带小孩玩。”   “我真……”那边似乎是找不着合适的骂人词汇,忽然笑起来,“听我姐说你带孩子带的还挺好,干嘛,打算当成终身事业啊?”   “奥黛丽,没事我挂了啊。”   “别介,真有事,好事。”那边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笑的猥琐,“你来慢摇,我给你看个宝贝。”   厉海挂断电话,开车回家。   手机第三次响,厉海好脾气地又给了奥黛丽一次机会。   “别挂电话!现在来慢摇!我把你那辆吉普车弄回来了!”   轮胎因为急停发出与地面的摩擦声,好在周围车少,没发生什么事故。   厉海调转车头,朝着那家叫慢摇的酒吧开去。   慢摇以前不叫这名,叫“蛮腰”,后来整改才改了名字。   慢摇的老板奥黛丽也不叫这名,叫区德力。好些人不认识那个姓念欧,总念成屈,念得他名字像“区代理”。有阵子他头发长了扎丸子头,被人说像《蒂凡尼早餐》里的奥黛丽·赫本,这外号也就叫起来了。区德力比较了一番,觉得奥黛丽好歹比区代理洋气点,也就随着他们叫了。   到慢摇的时候才下午三点,正是太阳光照得人最懒的时候。   厉海在外面哐哐砸半开的卷帘门,里头探出个脑袋来,正是头发短了一些但依旧扎着揪儿的老板。   卷帘门升起来,厉海弯腰钻进去,门又降下来。   还没到点,不营业。   和夜晚的昏暗暧昧不同,此时的酒吧大敞着天窗,明亮地晃眼。   沙发上歪坐着三个男的,都是厉海一起长大的哥们,见到他随便打了个招呼,各玩各的手机。   “纽西兰空运生蚝,鳕场蟹脚,蓝贝青口,牡丹虾,象拔蚌,长粒贡米。”奥黛丽端着个大锅放到临时拼起来的大桌子上,自卖自夸,“海哥你看我这锅Paella怎么样?”   厉海拉开把椅子坐下,学着奥黛丽说话:“我觉得你这个帕丫丫不错。”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都起身到桌前坐下,其中一个光头先问了句:“就弄这么锅海鲜饭,非要把我们叫过来?”   光头叫二光,昨晚通宵打牌来着,被奥黛丽喊过来的时候正在补觉。   奥黛丽连开五瓶酒,推到几个人面前,举起酒瓶跟他们敬酒:“叫哥几个来是跟你们吃个散伙饭,我把慢摇盘出去了。”   “哟?”二光把酒瓶放下。   “从我大学毕业开蛮腰,到现在也有三年了,你们几个白喝了我多少酒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不过我觉得总待在这酒吧也挺没意思的,我想出去走走。”   厉海一皱眉:“走哪儿去啊?”   “去温哥华读书去,那边中国人比外国人多,好混。”   奥黛丽笑得洒脱,这事全凭自己心意,他们当朋友的也没什么话好说,一起喝了酒吃了饭又聊了会儿天,酒吧到点营业了。   其他几人还有事先回了,奥黛丽拉住厉海让他坐酒吧醒醒酒:“你那大切在后面院里,你要今天开回去么?”   “我开我妈车来的。”厉海想了想,“你那起泡酒没多少度数,我在这醒会儿酒,一会儿找个代驾一起开回去。”   酒吧生意不错,一开门就来了不少客人。   厉海坐在个昏暗无人察觉的角落窝着,手里拿着奥黛丽给他找来的A4纸叠小动物玩。   青蛙和兔子是他比较擅长的种类。   奥黛丽巡视了一圈就坐在他旁边,捏着他叠的动物看:“手够巧的啊。”   “我爸逼着练的。”   “噗——你爸可真是够狠的,之前一分钱不给你,逼得你连车都卖了。”   “你花多少钱买回来的?过两年我还你。”   奥黛丽摆摆手:“别那么生分,这车转了两手了,没几个钱。再说我家老头子见我要出去‘用功’,甭提多高兴了,零花钱给得足够。”   “这店生意这么好,你舍得卖?”   “舍不舍得的,反正我走了老头子也不会来打理,还是卖了吧。”奥黛丽视线转向门口,“哟,新东家来了,我去打个招呼,你接着玩你的小兔子吧。”   厉海抹黑在手里来回折,看向坐在吧台的新东家,竟然是下午才让他去看脑子的那个人。   他把扁扁的兔子拿到嘴边吹了口气,提着兔子耳朵走到吧台旁,往一身黑裙的温轻旁一站,胖鼓鼓的兔子放到她面前,手托着腮问了句:“这么巧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红包没发完,还剩一百个,今天发光它~   感谢你们还在啊~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日更,有事会在微博请假。   顺便问一句:有人打算写长评么?   没有的话我过两天再来问_(:зゝ∠)_ 第3章   3   “巧?”温轻四下望了望,似乎是笑了下,“是挺巧的。”   奥黛丽调了杯果汁送到温轻面前,揽着厉海的肩膀给人介绍:“温老板,这是我兄弟海哥,以后他来喝酒的话给打个折啊。”   “你的兄弟,为什么要让我打折?我们关系很好么?”温轻晃着那杯果汁,仿佛在摇晃红酒般优雅,最终她也没喝,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我就顺路来看看,明天上午我再来收店,除了工作台和吧台,其余的椅子桌子都不要,你不方便搬的话我就找收旧品的来拉走,卖多少钱回头我转给你。”   她说完,从高脚凳踩到地上,转身离开前把那只白色纸兔子拎走:“这个不错,下次来店里抵你一杯酒钱。”   温轻走得毫不留恋,直到她出了店门,奥黛丽才回过神来:“合着老子的面子还不如你一个纸兔子?”   “噗——”厉海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视线转回到她晃过的果汁杯上,“有点意思啊。”   “有屁意思,她这是提防我给她下药呢,我至于么我?”   “那可说不好。”厉海食指在奥黛丽脸上刮了下,“看你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个正经人。”   “得!您正经!您老人家一身正气!”奥黛丽懊恼地要把果汁倒掉,被厉海一把拉住手腕。   “倒掉多浪费,我喝吧,我不怕你下药。”厉海看奥黛丽被气笑了,拿过果汁像温轻刚才那样摇晃,漫不经心地问他,“你有她微信?发给我。”   “没有!”奥黛丽扫视着满屋的桌椅,正在考虑如何处置它们,“有银.行卡号你要不要!”   “也行啊,一天给她打一块钱,银行就会自动替我给她发短信了。”   “你对我这买家挺有兴趣的呗?”   “我表现的不够明显么?”   奥黛丽食指敲着吧台桌,幸灾乐祸地告诉他:“省省吧你,人家有男朋友了,上次俩人一起来的我见着了。”   厉海骂了一句,又不死心地问:“她亲口跟你说那是她男朋友?”   “这倒没有,不是,人家为啥要跟我说这个啊,又不熟。”   厉海把果汁一饮而尽,拍拍奥黛丽的肩:“你吧,长得不正经,脑子里也没什么正经想法,说不定人家只是合伙人呢!”   “到底谁不正……”   “走了!”厉海把车钥匙勾起来在指头上转了一圈,“这个谢了,明天我来帮你搬家!”   “靠!你是来帮我还是来泡妞啊!”   厉海弯着食指在关节处亲了一下飞给奥黛丽:“爱你哟~”   奥黛丽的吼声把吊灯都震的颤了两下:“滚!”   厉海到家的时候,他爸正抱臂坐在客厅沙发上,很显然是在“守海待屠”。   “爸,刚跟小区他们吃了个饭。”   “你爱跟谁吃饭我不管,你那辆车怎么回事?”   “啊?”   “啊什么啊?我刚才在厨房看见了,你哪里来的钱买车?有钱干嘛不还我?”   “……”厉海真想给他爸跪下磕个头,他就没见过比他爸催账催的还紧的债主。   “哼,不说话是吧,看来是真的藏着私房钱啊。”   厉海觉得说出来是奥黛丽给他买回来的这车太没面子,干脆默认自己有钱不还王八蛋了。   他是王八蛋的话,他爸是什么?哼,反正谁都占不了什么好。   正僵持着,厉妈妈从卧室出来了,厉海他爸立马弹跳起来,搀老佛爷似的搀着她的手:“我们把你吵醒了?”   “本来也没睡着,正看书呢。”厉妈妈温温柔柔地摸着肚子走到儿子身边,“小海又怎么惹你爸了?”   厉海不言语。   “哼!”厉爸爸像是跟老师告状似的告诉自己老婆,“他藏钱!”   厉妈妈笑出声,拍打厉爸爸胳膊:“你也不要管那么紧,小海都二十五了,是大人了。他要是交女朋友,总不能连请顿饭钱都没有吧?”   厉爸爸一脸不爽又不愿意惹老婆不高兴的表情,厉海正打算趁机溜回卧室,厉妈妈的脸色忽然变了。   “小海,你喝酒了?”   “啊……就喝了一口,香槟酒,醒了酒才回来的。”   “酒驾多危险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真的就一口,吹表都不一定达线呢!”   厉妈妈泫然欲泣的样子,自责地跟厉海爸说:“都怪我们以前没能把小海带在身边……”   厉海头大的听着父母两人又开始话当年,等他们终于说得困了才放厉海回房。   当年,厉海爸爸调到贫寒地界去工作,厉妈妈跟过去照顾他起居,又舍不得孩子在那边受苦,于是就把厉海送去南方江城外婆家念书。   然后厉海就“学坏”了。   这是厉海爸爸下的定义,厉海自己可不觉得。他从初中到高一都在江城念的书,虽说贪玩了些,成绩不太好,可他身体健康,茁壮成长了啊。   问题主要出在高二那年,厉海被爸妈召回了家,进了新的学校,有了新的同学。   不习惯肯定是有的。   最大的不习惯大概是厉海在江城是孩子王,到了新学校他王冠掉了。   血气方刚的中二男孩子们总会莫名其妙就打起来,厉海入学不到一个月,被挑衅和主动挑衅的同学不下十个。   作为省重点的高中对厉海这种寻衅挑事的孩子毫不纵容,直接把他给休了——休学。   也就是休学那半年,厉海爸爸认为厉海就是闲的才会去打架,把人丢去跟新兵蛋子一起军训,半年以后厉海果然瞬间度过了叛逆期,变“好”了。   厉爸爸深觉自己教育有方,倒是厉妈妈时常觉得对不起厉海,厉海一见他妈那可怜巴巴的样儿就没辙,也懒得理那些找他茬的人了。   厉海躺倒在自己的单人床上,回忆起在江城的时候快活的日子。   外婆特别慈祥,从来不逼着他练钢琴,也不会管他作业写没写完。   外婆只在意一件事:吃饱了么?饭都吃完了么?不要饿肚子呀!   想到外婆,厉海笑起来,有些想念已经过世的老人。   床头柜上放着本折纸大全的课本,翻开的那一页正是叠兔子的教程。温轻把兔子拎走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回放,她确实和他当年那个师姐不一样。   厉海上高一的时候比较闲,他们学校也挺轻松,还鼓励学生多参加社团。   那时候他参加了话剧社,因为老师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参加一个社团,而且每个月还要完成定额任务。   在篮球和话剧之间,厉海选择了话剧。   他虽然喜欢打篮球,但只当运动放松,可没想着为了跟别的学校比赛整日练习,还要听那个胖子体育老师骂人。   他在话剧社有固定的表演角色:大树。   有时候也客串一下大石头。   总之是一句台词也没有,站在后面晃悠两下就算演出的角色。   那个时候话剧社的一姐就是温若昀,一个什么角色都能驾驭的高三师姐。   厉海没跟这位师姐说过几句话,但他站在后头听温若昀说了不少话。她有时候是柔弱的白雪公主,有时候是献祭给河神的新娘子,有时候是勇斗恶龙的女战士。   只有在那个叫程卫东,她的男朋友面前,她才是真实的温若昀。   不过厉海不太喜欢真实的温若昀,因为她太“面”了。   他不只一次看见温若昀和程卫东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然后温若昀就哭,哭完了再跑去找程卫东和好。   至于么?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姓程的一个男人。   有次他们彩排休息,厉海穿着大树的衣服躺在最后两排课桌上睡觉,亲眼看见程卫东把温若昀气哭以后甩手离开。   厉海心想自己这存在感也太低了,只等着温若昀跑出去再离开。   结果她哭的肝肠寸断,鼻涕泡都哭出来了还算完。   厉海受不了,坐起来,从树干的兜里掏出包纸巾:“你要不擦擦鼻涕吧。”   温若昀被突然“诈尸”的厉海吓得打了个嗝,回过神来觉得丢脸,索性嚎啕大哭。   厉海把教室门给关上,坐旁边一言不发。   那天下午,一棵树听一个女巫婆哭了一个多小时。   高中转学以后,他没怎么和之前的同学联系过,更没打听过那个师姐怎么样了。   可是温甜甜的这个姑奶奶,却让他一下子想起来以前的事。   说不定往族谱上查查,她们还真有血缘关系呢。   不过那不关厉海的事,厉海就是觉得温轻这个女人挺有趣的。   他已经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帮奥黛丽搬家,顺便问那个有趣的女人要一个联系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厉海说,给大家送块手表,坏了记得找他拿去修。在作者微博第一条有转发抽奖,祝你们好运啦!   顺便,明天作者,也就是我,要去北京开会,路上奔波不一定什么时候有空码字,所以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晚一些~ 第4章   4   厉海第二天一早门没出成,被他爸扣住了。   厉海觉得他爸大概是更年期,听说更年期其实是一个很难受的生病过程,他决定体谅病人的不合理要求。   比如他爸提出来的送厉妈妈去做产检。   “是小区重要还是你妹妹重要?”   厉海想象了一下陪自己妈妈产检的荒唐场景,郁闷地答应了,只是忍不住吐槽了了句:“我说您如果没时间照顾自己的小孩,就别生好么?”   厉爸爸居然没骂他,甚至愣了一下,然后疑似背着手生着闷气出门了。   更年期男人真难以理解。   去医院的路上,厉妈妈倒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儿子,是不是耽误你约会了啊?”   厉海想起自己原先的计划,摇摇头:“妹妹重要。”   厉妈妈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宽敞的越野车:“这车好几年了吧?你们第一个游戏上架盈利的时候买的。”   “嗯,四年了。”   厉妈妈手从车窗框上摸过去,叹了口气:“人生就是这样,起起伏伏的,你在幼儿园待的惯么?”   厉海看起来笑得挺没心没肺的:“挺好的,好几个小家伙排着队计划着长大了嫁给我呢。”   厉妈妈也跟着厉海笑起来,和他聊闲天:“那天你姑姑说要给你介绍女朋友,我拒绝了,我觉得你应该不缺女孩喜欢呢。”   “要不说是我妈呢,审美在线。”   产检等候区人不少,有好些产妇年纪都不小了,陪着来检查的男人却不多。   厉海陪他妈坐在第一排的位子上等叫号,等了半个多小时就排到号了,厉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跟着他妈往诊室走的时候,隔壁诊室的门打开,门内走出来的赫然是温轻。   厉海第一反应:孝顺的男孩运气不会太差。   他原本还遗憾不能去帮奥黛丽搬东西了就不能要到温轻的联系方式了,谁能想到在医院碰见了她。   如果她不是从产检科室走出来的就更好了。   厉海扬起嘴角,走近她的时候开朗地打了个招呼:“诶!温轻。”   温轻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一个回应都没有,仿佛根本不认识他。   厉海扭头往回看,只见温轻的脚步加快了许多。   “小海?”厉妈妈顺着厉海的目光一起看向温轻的背影,“是你朋友么?”   “哦。”厉海扭回头扶着妈妈进诊室,“可能认错了吧。”   B超显示厉海的小妹一切正常,厉海先打电话给他爸报备了,又送他妈回了家,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还算上午。   厉海给奥黛丽打电话,问他搬完家没有,奥黛丽先是骂了他一通说话不算话,又说收旧品的已经把东西都拉走了。   “你那个新东家呢?去了么?”   “没,她好像有什么急事,找了个小弟过来,现场把锁给换了。”   “小弟?”   “对,那种道上混的看样子就像收保护费的小弟。”奥黛丽再次幸灾乐祸起来,“我就说这女的不简单,什么人能指使的动这种小弟啊,你还是趁早死心,别瞎招惹。”   “兄弟,你这是在激发我的好胜心么?”   “我这是提醒你别不知死活。”   “行吧,那我谢谢你的提醒了。哪天的飞机,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干嘛,要去送我?”   “没,我就随口客气一下。”   “滚蛋。”奥黛丽粗暴地挂上了电话。   厉海看了眼父母的卧室关着门,猜他妈应该是歇着了。于是偷摸地拿了根烟进厨房,开了燃气灶的火把烟点着,紧锁厨房门,大开厨房窗,对着窗外抽烟。   他抽快烟,不往肺里走,用嘴吐着烟圈玩。   不知道温轻去产检科室干嘛,她也有一个怀二胎的妈么?   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   厉海脑洞大开,觉得温轻可能有健忘症,就像金鱼一样,昨天的事今天就记不住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晃神,被烟呛得咳嗽起来。他怕惊动了他妈,透过玻璃门盯着客厅的动静,把烟在窗外的台子上摁灭冲进下水道里。   这个周末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度过了,傍晚厉海把奶奶的手表给她送过去,在老人家那里吃了好些东西才回家。   厉妈妈不知道是不是外出一趟有些疲累,晚饭都没吃就睡了,厉海不能在客厅看电视,只好躺在床上玩手机。   八点钟的时候闹钟响了,厉海看了眼日程簿,把备忘录上的大段文字复制下来,粘贴到幼儿园家长群里,提醒家长们检查小朋友的书包收拾好了没有,折纸活动课要带的工具装上了没有,清洗被套的孩子记得把小被子带回幼儿园。   消息发出去以后,家长们陆续回了感谢提醒的信息或是询问课程等,厉海看了一会儿,道了晚安把手机放到枕头旁,打算早早地睡个养生保健觉,没想到手机震动了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但厉海又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喂?”   “厉老师,我是温轻。”   厉海在枕头上捶了一拳,靠,他傻了么,那天温甜甜拿他手机给温轻打过电话的啊。   “厉老师?”   “在,怎么了?”   “是这样的,甜甜给我打电话说你们要上折纸课,需要买彩色纸和剪刀,周五那天我忘记带她去买了,明天你能分给她一份材料,不要批评她么?”   “哦,这样。”厉海清了清嗓子,从床上坐起来,“不过我不是她的班主任,并不管这个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温轻客客气气地说:“甜甜没说清楚,那打扰了。”   “哎!”眼看温轻要挂电话,厉海急忙说道,“我明天给温甜甜带一份材料。”   “给你添麻烦了。”   温轻的语气就像一个普通家长一样,厉海不知道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温甜甜的爸妈给自己打这个电话,想到白天在医院见到她的事,疑惑脱口而出:“白天,你是陪人去看病么?”   “厉老师,我们……”   “好的知道了,没那么熟。”厉海打破明显变得尴尬的气氛,开玩笑似的主动结束对话,“这次加上次的兔子,你欠我两杯酒了。”   “好的,我记住了。你随时可以来消费。”   厉海不是傻愣愣纠缠的直男,话说到这程度上,他也看出来对方没想继续聊了,索性先说了晚安等温轻挂断。   周一早上,厉海照例踩着自己的滑板去幼儿园,站在门口和每个小朋友打招呼。   送温甜甜来的是她妈妈,大概急着去上班,跟厉海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厉海从自己的双肩背里拿出来彩纸、剪刀和画笔,牵着温甜甜的手送她进教室前蹲下来和她了解了一下情况。   原来温甜甜把老师布置的任务忘记了,昨天厉海在群里发信息,甜甜的妈妈问起她,她才想起来。怕妈妈训自己,温甜甜撒谎说自己的材料包放在幼儿园了,又偷偷给温轻打电话希望自己的小姑奶奶能给她买一套材料包送到幼儿园。   厉海听温甜甜讲完来龙去脉,感慨现在的小朋友脑瓜子构造成熟的够早的,撒谎都是成体系的,还知道找人帮忙圆谎。   温甜甜看厉海板起脸来,似乎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往后退了一步:“小海哥哥,你这么严肃我会怕怕,撒谎是错的,我知道错了。”   厉海拉起温甜甜的手来和她讲道理:“谎言并不总是错的,如果你撒的谎没有伤害到别人,给别人造成不好的影响,甚至还有好处,那就叫善意的谎言。”   温甜甜振振有词地分析道:“我虽然骗了妈妈,但是妈妈上班很累,和我生气她就会更累了,我说谎她可以不生气,所以我是善意的谎言。”   厉海差点笑出来,他一向把小朋友当成独立的个体去对话,不会因为他们年纪小就哄他们或是教育他们。他想了想温甜甜的话,反驳她:“但是你的谎言给你姑奶奶造成了麻烦,她为了帮你圆谎需要大晚上的找地方买材料包,还要一早给你送到幼儿园,是不是很可怜?”   这次温甜甜点了点头,承认自己给人添麻烦了,厉海看她自责地一直抠自己的手指头,把人送去教室。   刚要扭头,温甜甜忽然揪住了厉海的衬衣下摆,另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伸出来问厉海要手机:“小海哥哥,我能不能给我小姑奶奶打个电话?”   厉海掏出手机来,翻到昨晚的通话纪录,替她拨了过去,开的公放。   温甜甜扶着厉海的胳膊,踮着脚对着电话说:“小姑奶奶,我以后长大一定会孝敬你的!”   温轻笑出声,柔声说了句:“好呀。”   温甜甜心满意足地跑进教室里,厉海往大门口走,正要挂电话,温轻忽然叫了声“厉海”。   厉海关掉免提,把手机放到耳边:“什么?”   “谢谢了。”温轻先道谢,之后语气严肃了许多,“以后不要让甜甜用你手机给我打电话,幼儿园有事你让老师找她父母。”   她说这话时像是要跟温甜甜撇清关系,和刚才那个温柔地说“好呀”的女人截然不同。   厉海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嘴上却贱贱地问:“不让她打给你,我呢,我能找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没买到晚上的卧铺票,于是在朋友家借宿一晚。   她家有小奶猫!   真是影响我干大事! 第5章   5   厉海问的这个问题,温轻甚至都没考虑就给出了拒绝的答案:“我不是你能喜欢的人。”   厉海没被激怒,反倒笑了:“你又不是我的谁,你可管不了我的想法。”   温轻“哦”了一声,云淡风轻地反问:“还真是喜欢我啊?”   厉海也不知怎么的,被自己唾沫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厉海,以后不要联系我,想喝酒的话直接去酒吧。”温轻不再和他废话,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哪有这样的,人家才给你孙女拿了彩纸彩笔,你转头就让他别再找你。   厉海委屈。   想到温甜甜管自己叫“哥哥”,管温轻叫“姑奶奶”,厉海又觉得那天自己电话里喊得那声“阿姨”把温轻给叫小了一辈。   厉海摇了摇头晃掉那些无聊的想法,把手机揣好,回到大门口继续和小朋友握手,然后一个班一个班地开启他的折纸循环演出。   最后一个班教完以后,厉海站在窗边,看小朋友们比赛谁的纸青蛙跳更远。   地上五彩缤纷的青蛙乱跳,搭配着小孩子们此起彼伏的不着调的“呱呱”声,简直置身像是青蛙大型屠宰场。   厉海用小指抠了抠耳朵,觉得耳膜很受刺激,打算离开教室寻找清静的时候,看见了角落里安静的温甜甜。   你说这小孩,人家都在那里呱呱,你就跟着一起呱呱不好么?你为什么要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光下叠小兔子?这不是逼着厉海想起来她那个让人心乱的姑奶奶么?   他走到温甜甜小桌子旁蹲下,手臂搭在膝盖上,抬着头问她:“谁教你叠这个的?”   “小姑奶奶。”   “你和小姑奶奶很熟么?”   温甜甜看厉海的眼神像看怪叔叔,厉海被看得打算站起来走人,温甜甜却一派老成地叹了口气:“那么一个漂亮的人愿意陪你玩,你会不喜欢么?”   “有道理。”厉海又蹲了回去,“她是你爸爸的姑姑?”   “是的,妈妈说爷爷的爸爸是最大的哥哥,小姑奶奶的爸爸是最小的弟弟,所以爷爷是小姑奶奶的哥哥。”温甜甜掰着指头算,五个指头都掰完了才问厉海,“小海哥哥你听得懂么?”   “我……大概懂了。”厉海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么跟一个小朋友讨论奶奶辈的事太不庄重了,咳了一声,视线转到小木桌上的纸兔子身上,夸了温甜甜一句,“兔子叠的不错。”   温甜甜双手捧起那扁扁的兔子,在底部气口上用力一吹,扁兔子就膨胀成了胖兔子。   厉海摸了摸温甜甜的小脑袋,和班主任点头示意了下,就离开教室找了间无人的活动教室休息去了。   他一个一米八五的男人,长胳膊长腿缩在儿童椅上显得有些滑稽。   厉海不好好坐着,卡着椅子摇来晃去的,想辙。   他觉得温轻还是太不了解男人,像她那样放狠话说什么“我不是你能喜欢的人”,简直就像是挑衅他说“来呀来呀来追我呀”。   这女人,要么是涉世未深,要么是心机太重。   偏偏厉海还挺吃这套的,哪一种可能他都很想去解密一下。   六岁以前的孩子脑部发育还不健全,天天跟一群智商不在线的小毛头待在一起,忽然遇见这么一个看起来像是智商很高的谜一样的女人,就像是因为只能喝水而把酒戒了的人忽然有一天又能喝着酒一样兴奋。   厉海晃着椅子搓手,想了一会儿,没想到什么法子。   他打电话给奥黛丽,对方没好气地骂他:“你这一周给我打电话的次数都超过上半年找我的次数了!”   厉海也不怕被骂重色轻友,直接问他:“你知道慢摇什么时候重新开张么?”   “不知道。”   “哎哎兄弟,别挂电话。”厉海语气前所未有地谄媚,“好歹是你以前的店,你就不能关注一下?”   “你好奇你就自己去看去问呗?”   “那不行,我不能让人家觉得我这上赶子追她,不体面。”   奥黛丽冷笑一声:“至于么?就追个女的,搞的跟申请什么奖金似的,又当又立的,明明想要还得假装清高,我有一句‘呸’现场送给你。”   “不是,你不知道,这个温轻吧,就像是一团雾似的挡我眼前,我没办法忽视她,总想去看看雾里面藏着什么,又怕跑太快刮起大风把雾给吹跑了。”   “下面这首像雾像雨又像风,送给我的朋友,发情男孩厉小海。你对我像雾像雨又像风~来来去去只留下一场空~你对我像雾像雨又像风~任凭我的心跟着你翻动~啊~啊~啊~”   无人的教室里,落地窗投进来大片阳光和树叶的影子,被好友嘲笑的厉海笑呵呵地晃着小木椅,听奥黛丽曲不成调地唱着歌。   如此相安无事了几日,这天放学以后正要回家,厉海的奶奶忽然给他打电话,有些着急地跟厉海说:“那次让你修的那个表,今天被我摔了,又不跑了。”   “摔坏了?”厉海把滑板踩停,站在路上看了看,转头往奶奶家滑去。   厉海奶奶被他语气中遮掩不住的开心给刺激到了,骂他:“我表摔坏了你怎么幸灾乐祸的?”   “没有没有,我高兴是因为刚才在地上捡了五块钱。”厉海收敛了一下情绪,“奶奶不急啊,我现在就去你那儿拿表,一会儿就给你去修!”   厉海的滑板从来没滑的这么顺畅过,他甚至浪到飞起的直接滑下了十几层楼梯,感觉自己自在如风。   从奶奶家拿了手表,厉海直接打车去了专卖店,进门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生在门外的草坪间打电话。   不是他有意偷听,是那女生的声音太大,应该是在跟自己男朋友抱怨:“主管说以后晚班都要我来上了,哪有这样的啊,哼,人家漂亮,傍了个有钱的主,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厉海只听见这几句,他无心陌生人的八卦,只想赶紧把这个表摔到温轻面前,然后挺直腰杆地指使她:“你,修!”   想的挺好,温轻不在。   厉海点名要工号6903的温轻修表师给他修,前台不接受他的无礼要求,恰巧刚才在外面打电话的那个女生进来了,前台给厉海介绍这位也是店里的高级修表师,厉海把表收回去,打算白天再过来。   出门的时候就听见那个修表师跟前台说悄悄话:“又不是来修脚,还点牌子呢。”   厉海停住脚步,顿了一秒,扭头走回去,把前台放着的一本宣传册拿过来打开,直接拨打总部的投诉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看了一眼旁白站着的刻薄修表师,记下了她的工号,然后和客服反映:“我想反映一下你们北城东区这家店的情况……”   修表师的表情瞬间僵硬。   厉海边往外走边说话,走出大门的时候语气也变了:“对,我想实名表扬一下6903的修表师温轻,手艺真好,希望你们多招几个这么优秀又专业的人才。好,没别的事了。”   厉海挂断电话,冷哼了一声,他给那个女的留一分颜面,公司都没有入职培训的么,这什么长舌妇啊,连顾客都编排。   原本晴朗的天这会儿密布了云,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厉海站在路边挥手打车,路口有两个骑着车子摆摊的。   一个卖玫瑰花,一个卖透明伞。   出租车停到路边,厉海坐在副驾上,报了家里的地址。司机是个不太认路的年轻司机,打开手机地图查导航。   一对情侣站在外面买花,男朋友掏钱包,女朋友笑得比花还漂亮。   厉海看了看天上云,对司机说了句“稍等”,推开车门去卖伞的阿姨那里买了把伞。   再坐回车上时,厉海把司机的手机拿过来,在目的地一栏输入“慢摇酒吧”,系好安全带告诉他:“去这里。” 第6章   6   出租车开到慢摇的时候,厉海险些没认出来。   原来的木招牌摘了,换了块金光闪闪的牌子,门也刷了金色的漆。进到里面,整体格局也有所调整,原本的舞台区域被缩小,大厅里那些小清晰的装饰和桌椅都换成了大理石台面风格,沿墙围出来一个包厢,周围还有一圈水渠做隔断,显然是用来谈事的地方。   厉海叹了口气:这个女人的审美不太好啊。   这装金戴银的风格,简直是给土财主们量身定做的。   厉海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原本那里有个他很喜欢的花架的,现在只有一张银色皮沙发和白色大理石茶几。   服务生也换了,从清爽的帅气小哥哥变成了长腿大胸小姐姐。   厉海看了眼弯着腰给他推荐酒水的女服务生,苦笑着从钱包里拿了二百块钱塞在她的亮片腰带里侧,拍拍她的腰:“一提百威,别的不用了。”   女服务生扭着小蛮腰离开了,厉海伸手在眉骨上揉了揉,似乎很不适应这种热情奔放的服务方式。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他掏出来看见是奥黛丽。   不太想接。   手机的震动停止,过了一会儿嗡的一声传来一条短信。   奥黛丽:我问了之前的保洁阿姨,她被辞退了,不过她说酒吧第二天就重新开张了。   厉海看向正在擦桌子的保洁小妹,同样穿着深V短裙,头上戴了个白色蕾丝发箍。   哎,没眼看。   奥黛丽真是个好人,居然为了替他打听消息还找了以前的保洁阿姨。   厉海回他:“知道了,我今天路过,进来看了看。”   奥黛丽秒回:“现在怎么样?”   厉海看着女服务生弯腰给他倒酒,立马把视线锁定在手机上,昧着良心回了句:“挺好的。”   他不是替温轻辩解,他只是……只是不想自己的好哥们知道心血被破坏后难过。   对,是这样的。   六瓶啤酒转眼没了一半。   不知是不是顾客要求的,厉海前面的超大屏电视被打开了,频道被调到了体育台,正在放足球比赛。   厉海记得以前他们几个朋友也会来这边一起喝酒看球,这感觉倒是有些找回来了。   他仰着头,靠着沙发,看着一群人追着皮球跑来跑去。这样集中视线在一个滚动的球身上,很容易被催眠,厉海有些困了。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温轻并没有出现在店里。   厉海举起手来打了个响指,眼尖的服务生立马走了过来:“哥,你要什么?”   “结账。”厉海指着还没开瓶的两瓶啤酒,“打包。”   服务生似乎没遇见过要打包的客人,但还是笑容满面地拿着厉海给的钱去前台结账:“哥你等一下。”   回来的时候给他拿了个便利店的塑料袋,倒是新的。   厉海一手拿着伞,一手提着袋子,从侧门离开。   他知道一条小路,穿过去比从正门出去打车方便。   还好有先见之名,出门的时候果然下雨了,雨不急,但也不小。   厉海撑开伞,吹着口哨,像个顽劣的小孩去踩水坑。   水溅在鞋上、腿上,他还挺开心。   又踩了一个水坑,旁边忽然窜出个无辜受害者,嗷嗷叫着诉说不满。   一只白底黑花的小猫咪。   厉海蹲下,看着皮毛已经淋湿的小野猫,小家伙看着也就一两个月大,圆滚滚的大眼睛充满了无辜。   幼儿园代理园长厉海先生立马把它和小班的同学画上等号,把只小花猫端起来,像毛巾似的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替它擦干雨水。   可惜这不是冬天,没有穿外套,不然就可以直接把猫揣在胸口了。   厉海看了看手里装啤酒的小塑料袋,把酒拿出来摆到路旁花丛边上,然后把猫装进了塑料袋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小猫很乖巧地被提着,也不挠袋子,就是时不时会喵两声。   厉海走到路边打车,有些苦恼要怎么解决这只小奶猫,毕竟他们家有个高龄产妇,厉爸爸不可能允许他把猫养在家里的。   正苦恼着,身后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了打着伞往这边跑的温轻。   温轻今天没穿裙子,穿着热裤和背心,像是出来夜跑的运动爱好者。   “薄荷!”温轻眼尖地看见了袋子里的猫头,喊了一声。   她没看清是厉海,走近了才认出来,脸上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呃,谢谢你啊。”   “不用谢。”厉海把塑料袋转到屁股后面,“我没打算还给你。”   “啊?”   “我捡的猫,就是我的了。”厉海蛮不讲理地跟温轻笑。   温轻伸手去拿:“不和你闹,还我。”   “谁跟你闹了?我这么认真。薄荷是吧?不好吃,以后叫红烧肉好了。”   “……”温轻抬头,看着比自己高挺多的厉海,严肃地瞪他。   厉海不怕。   “那算了,有人养饿不死就行,你喜欢就带回去养吧。”温轻淡淡地收回表情,转身打算离开。   她打了一把巨大的黑伞,显得整个人背影格外渺小孤单。   厉海刚要跟她说“逗你玩”,觉得身后的塑料袋一轻,再回头发现小猫已经跳出去跑到马路上了。   正下着雨的路面可见度有限,疾驰的车辆根本看不见有这么只小猫在路上蹦蹦跳跳的。   厉海看着迎面而来的汽车,心里一紧,追上去捉猫。   大概是刚才踩水坑踩太多,水坑生气了决定报复回来。   厉海脚下一滑,不知踩到水坑里的泥还是什么,一个前扑磕到地上了。   这么大动静,温轻吓了一跳,爬过去先试他鼻息。   厉海把猫举起来还给她,嗤笑一声:“我睁着眼呢,你干嘛试我有没有气?”   “我以为你死不瞑目呢。”温轻说这话时没什么情绪,就像手机里的人工智障语音助手。   怪气人的。   厉海自己撑着地站起来,衣服有些脏,裤子几乎都湿了,伞也报废了。   抱着猫的温轻还算有良心地分他一半自己的雨伞,靠的近了,温轻看见他胳膊上擦破了一大片,甚至还有些渗血。   “你受伤了。”   厉海抬起胳膊看了眼,回她:“没事,不疼。”   “哦,那你打车回家吧,我给你打一会儿伞。”   这是厉海印象里温轻说过的最体贴的话了。   两人站在路边,温轻为了配合厉海的身高努力把伞举高,应该挺累的。厉海就握着手臂安静地站在旁边,也不知该说什么。   一直没有出租车,温轻忍不住开口:“你拿着伞,我给你手机叫辆车吧。”   “其实挺疼的。”厉海接过伞,在温轻询问的目光中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可能有泥土什么的感染了,有点疼,酒吧有备碘酒么?我先涂一点儿。”   他这话说的格外坦诚,温轻怕他真的感染,点了下头,带他回酒吧上药。   厉海比温轻还熟门熟路,侧门进去后直奔后面的休息室。   以前奥黛丽住的时候是后现代重工业风,看着挺冷但是很有感觉。   温轻入住后倒是温馨了很多,有家的感觉——是那种会被妈妈说猪窝的风格。   厉海瞥了眼散乱排放着瓶瓶罐罐的梳妆台和被子毯子乱七八糟叠放的床铺,下意识地吸了口气。   温轻倒不觉得局促,从柜子里找出碘酒,又抽了几张化妆棉,开了最亮的那盏灯观察厉海的手臂,然后拉过去给他涂碘酒。   “这屋不是我住的。”在厉海第三次深呼吸地时候,温轻终于开口。   厉海松了口气,就说温轻看着不像是邋遢的人。   温轻感觉到他肌肉都放松了,自己也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松开厉海的胳膊把碘酒瓶盖拧上,告诉他:“我住的比这个乱多了。”   这还不够乱么?乱多了是什么魔鬼效果?   温轻从椅子上扯了条毛巾,把薄荷包起来揉搓,薄荷无力地挥舞着奶猫拳,奈何抵抗不过,它索性自暴自弃地睡着了。   这猫个子不大,呼噜声倒不小。   厉海听着它有节奏的呼噜声,也没什么理由在人家屋里一直待着,打算用手机叫车。   这才发现,刚才摔水坑的那一下,把手机给摔黑屏了。   “这什么防水手机,骗子。”在温轻面前开不了机的厉海莫名觉得丢脸,来回甩着手机想把它机身里进的水甩出去。   温轻看他徒劳做着无用功,转身从柜子里又找了个吹风机出来。   “你吹吹看,说不定还能拯救一下。”   厉海死马当活马医,插上电,风档开到最大,对着手机一通吹。   吹着吹着手机居然震了一下,响起了开机音效。   温轻觉得很神奇,凑过去看了眼:“真的有用啊?”   她这么靠近过来,发梢还有被雨淋过的痕迹,肩膀上也有点点水渍。   厉海把吹风机风口调转方向,对着温轻的脑门吹,吹得她披肩长发乱飞起来。   温轻一愣,反应过来了就挥手打掉吹风机,有些凶地问厉海:“你干嘛!”   厉海顺着温轻有水渍的运动背心又吹回她脑门:“我怕你淋了雨脑袋会进水,帮你吹干。”   “……”温轻伸手再打,“你才脑子进水了!”   厉海一手拿着白色的电源线,一手举着电吹风抬高,从上往下吹,这样温轻就打不到了。   温轻往后跑了几步,退到吹风机电源线长度范围之外,顺着自己头发抓狂地瞪他:“神经病!”   厉海把风口对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吹,头发顺帖地被吹倒。他笑着拂着自己半湿的短发,幼稚地朝她晃脑袋:“听不见听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 第7章   7   头发吹干,车也叫了,厉海开始修伞。   他那伞只是被掀翻以后断了两根伞骨,还能用。   温轻给他找了一卷胶布,看他用指头绕了两圈,捏紧以后用牙一咬,胶布就断开了。   温轻看着透明的伞布下清晰可见的白色胶布,对他说:“没想到你还挺过日子的。”   厉海把伞收起来往桌边一靠,答:“没,我就是拖时间跟你多待一会儿。”   “……”温轻没羞恼,也没见得是高兴,微微皱了下眉,什么话都没说。   手机震动打破了尴尬的安静氛围,是厉海叫的车到门外了。   厉海拿着伞朝外走去,温轻并没有出门送他,他倒是在跨出休息室的门时回头解释了一句:“在我们幼儿园,表达喜欢的方式都比较直接。”   温轻特别轻地“呵”了一声。   厉海觉得应该是嘲笑多于开心的笑。   不管怎么说也算笑了,厉海撑着他的破伞去坐车,结果司机骗人,根本还没到。   胶布只坚持了两分钟就缴械投降,断了的伞骨垂下来,整个伞在惨兮兮地漏雨。   厉海转过脸去看酒吧侧门,门半合着,应该是看不见什么。但厉海很自恋地认为温轻有可能透过门缝悄悄观察他,这让他把断了伞转了个方向,然后吹着口哨将手插进裤兜里。   淋雨没关系,但不能不帅。   车主三分钟了还没到,厉海无所事事地又想踩人家无辜的水坑,想到自己装那只小猫的时候把酒搁到花丛边了,折返回去找酒。   大概因为下着雨,没人从这里经过,或是没人看到这两瓶酒。   厉海把酒一边一瓶地装进了口袋,裤子沉甸甸地往下坠。他怕一不小心再走光,干脆开了一瓶就站在路边喝起来。   十分钟过去了,车主还没来。   秉持着人道主义关怀,厉海决定打电话问一下司机师傅是不是出事故了。   电话一接通,车主客客气气地说:“您好。”   厉海听着不像是出事了,于是很不客气地问:“哥你十五分钟前就说到了,您到哪儿了啊?”   “啊?你谁啊?”   这一问把厉海问蒙了,他拿开电话看了眼号码,没错吧?   厉海这次语气小心翼翼了些:“你不是来慢摇酒吧接我的司机么?”   “啊?你不是上车了么?”电话那端的司机一头雾水,似乎是问了问身后的乘客,“哥们你是去哪里的啊?”   “……”厉海听着那端一番兵荒马乱的解释和辩解,喝了口酒,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啊哥们,这有个乘客上错车了,我这开出去挺远了,他还喝醉了,我先把他送回去吧,你再叫一辆?”   “……哦。”厉海挂了电话,又叫了辆车,这车位置有些远,他找了个台阶坐着,也不管裤子会不会脏了,反正已经很脏了。   有个年轻女人从路那头走来,对着撑了把破伞、坐在台阶上喝酒的厉海好奇地看了几眼,还挺豪迈地安慰了一句:“哥,老婆跑了还是票子没了?都不是事啊,觉得烦就进去坐坐。外面雨大。”   厉海低头看看自己这样,似乎是很容易被误会,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看着那女人进了慢摇。   厉海也不知怎地,就把这女人和那间乱糟糟的休息室联系在了一起。   温轻说:“这屋不是我住的。”   那是谁住的,刚才哪个安慰他的女人么?   “嘀嘀——”路边一辆打着双闪的车向他鸣笛,厉海站起来,也没看车牌就上了车。反正如果上错了他也装醉好了,只要上了车,总会被送回家的。   一场大雨并没有给这个城市带来丝毫凉意,太阳依旧炙热,柏油马路依旧黏脚。   趁着小朋友们上课的时间得了片刻空闲的厉海趴在活动室窗边的小桌子上打瞌睡,窗外是阵阵带着热气的小风,还有完全不肯停歇的蝉鸣声攻击着耳膜。   厉海睡了一会儿清醒了,玩着玩着手机觉得无聊,于是给温轻发了条短信。   厉海:“你知道蝉为什么叫么?”   温轻不回。   厉海:“我听说蝉叫是为了求偶,滋儿哇,美女在么,聊聊啊,滋儿哇,在么在么,美女发张照片啊,滋儿哇,理我一下好么美女?”   温轻依然不回。   厉海:“滋儿哇。”   温轻就是不回。   “哎……”厉海把手机放到一边,不骚扰她了。   音乐铃声响起,小小班先下课,走廊里几个小短腿看见活动室里有人,疯跑进来。   小小班的孩子不多,都是差个半岁才能上幼儿园又被忙碌的家长强行塞进来的,有些语言系统发育比较早的,能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愿的,就被提前升上了小班。   剩下的都是说不明白话的。   “哥哥!”一声响亮的喊声,把厉海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跑在最前面的小短腿是个头发长长自带波浪的小男孩,叫小橙。小橙扑到厉海的面前,抱着他的腿往上爬,直到站在他的腿上揽着他的脖子,尖叫着亲他脸。   厉海往后仰,想躲避他热情的吻,又被他的尖叫震的脑子疼,错过了最佳把人丢出去的时机。   其他几个小朋友看见小橙的举动,也跟着模仿,一起往厉海身上爬,然后大笑着逮哪儿亲哪儿。   厉海手机响,他挣扎着伸出手去解锁,看见温轻回了他一条:“这也是你们幼儿园表达热情的方式?”   厉海的手机被小屁孩抢走,蹦蹦哒哒地就跑走了。   厉海想起身,身上挂了四个孩子,站不起来。   他擦了擦脸上沾着的不知道哪个孩子的口水,“诶”了一声。   我们幼儿园热情起来你可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要开会,开完不知道几点了,所以先把写完了的更新。   字数是有点少,我反省。   明天多更些。   爱你们哟啾啾啾~(我们幼儿园表达感情方式都是比较直接的23333) 第8章   8   “哥哥!”占据了厉海大腿的小橘揽着他的脖子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堆话,厉海只听明白了这一声,为他什么时候能从小小班升上小班感到忧虑。   小小班的班主任大概是看孩子们都不见了出来找人,一开始看见小孩子们都爬到什么上面坐着觉得很神奇,走近了看见被亲的喘不动气的厉海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海啊,孩子们香香的吧?”   “香,真香,张姐你能把他们摘下去两个么,我快不能呼吸了。”   张姐笑的肚子疼,居然没立刻去解救他,倒是拿出了手机录了段小视频发给厉海他妈。   然后才抱了两个比较好脾气的小男孩放到地上。   “上次你带着他们去玩海洋球,他们就记住你了。”张老师继续从他身上往下抱孩子,“咱们幼儿园就你一个男老师,能跑能跳的,小男孩们还是喜欢跟大哥哥玩。”   小橘的脾气大,抱着厉海不撒手,张姐没办法,又不能跟这么小的孩子讲道理,干脆就把他扔给厉海了:“我们先回去上课,你带他玩一会儿吧,别让他兴奋就行,这小子一高兴了就打人。”   “哎,好。”一个孩子的重量还是可以的。   厉海拿回自己那个沾满了口水的手机,往衣服上擦了擦,刚打开短信想回温轻信息,小橘就要去抢手机,抢了几次没抢到,嗷嗷地叫唤。   厉海认怂,把手机迅速装回口袋里,伸手指着窗外的百合花:“看!”   小橘脸上的生气表情还没收回去,被厉海带着看向窗外,立马无缝切换到了惊奇模式,长着小嘴看了一会儿:“花花!”   厉海把小橘架在肩膀上,捏着他的小胳膊往前冲了两步:“走,去看花。”   小橘很少坐这么高,厉海这一跑,他直接笑出了海豚音,导致厉海还没能走出教学楼的门就吸引了一众下课活动的小朋友的目光。   厉海觉得自己再次被“围攻”完全是自作自受。   真是作啊。   接下来就是厉海老师的“飞行时间”,把每个要求坐到他肩上飞飞的的小孩子都架着跑了一圈,才终于捱到所有人去上课。   这一圈,身体累还在其次,精神力是真的损耗过大。   厉海拉着自己的衣领呼啦着散热气,额角的汗落到地上,他怕小朋友跑到这会滑倒,又从桌子上抽了纸一点点擦掉。   看看墙上的挂表,马上就是午休时间了,他要去当纪律委员,把不好好睡觉的小家伙揪出来,能哄睡就哄睡,哄不睡的就得陪着玩。   厉海想到那几个不睡午觉的“惯犯”就头疼,再想想下午是演讲课,他只需要旁听不用带孩子们上体育课又觉得生活很有盼头。   果然,中午依旧是陪几个不睡觉的孩子搭积木,他盘腿坐着都比小孩站着高,托着腮拿着棵狗尾巴草指挥他们应该怎么搭。   “啊——”厉海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羡慕小孩子们的精力,他们怎么能做到疯玩一整天,饭也不怎么吃,还这么有活力呢?   腿坐麻了,他伸长腿想放松一下筋骨,身子一歪,眼看就要碰倒那个巨大的积木堡垒了。厉海手一撑地,顺势往后退了半步,扶着大腿跳了起来。   和那个摔水坑的家伙相比,平衡感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手用力的时候胳膊有点痛感,厉海看着小臂上那片已经结痂的擦伤,想着得趁伤完全好利索之前再去趟酒吧。   这么好的借口得反复利用,不能当成一次性受伤。   起床音乐响起来,玩积木的几个孩子还恋恋不舍,厉海心里却是一喜:终于可以休息会儿了。   演讲课是大班课,他作为特邀老师坐在最后一排的小马扎上,蜷着腿看即将离开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侃侃而谈。   九月份就要开学了,这些小朋友现在上的是衔接课,比起小小班那几个话都不会说的孩子来简直就像是小大人了。   演讲课的题目是“我的梦想”,这么常规的题目,在幼儿园谈起来却又多了几分天真和无厘头。有的孩子想当科学家,有的孩子想当画家,有的孩子只想每个月零用钱有一百块。   也不知道从哪个小姑娘起的头,画风忽然就变成了长大后要嫁给谁。   这个被嫁人选里,厉海成了高票获得者。   厉海表示很懵,他只是想来睁着眼睡个觉而已,怎么一节课下来收获了那么多“求婚者”?   班里最高挑的女孩子最后一个上台,说完了自己准备的台词以后,非常有感触的说:“我特别喜欢一个偶像明星,他真的又帅又努力,唱歌也好,演戏也好,我只要看见他就高兴。”   大概是就要结束了,老师也不那么绷着了,开玩笑地问她:“所以你长大也想嫁给他?”   女孩居然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我配不上他,他值得更好的。”   小朋友们还一脸茫然或者是说悄悄话自己玩,厉海先噗嗤一声笑出来。   老师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顺嘴就接到:“那你想嫁给谁啊?”   小女孩酷酷地答:“我干嘛一定要嫁给谁啊,我自己过也挺好的,实在不行,小海哥哥也凑合吧。”   “被凑合”的厉海用力鼓掌,学她说话:“不不不,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下了班回家,厉海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厉妈妈听,没想到厉妈妈忽然忧伤起来:“那些孩子这么小就知道上心婚姻大事了,你都二十五了怎么还不上心呢?”   “???”厉海一头雾水,这怎么跟前两天说的不一样啊?不是不愁他没女朋友么?   “咱们家亲戚的小孩都结婚了……”   厉海指着他妈圆滚滚的肚子,尽量不挑事的语气说:“您肚子里揣的这个起码二十年以后才能结婚呢,您再怎么算都赶不上亲戚家的小孩了。”   厉妈妈听见这话,忽然被戳中了泪点,眼圈唰地红了:“是啊,她还这么小,我已经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她结婚的那天了……”   “……”完蛋了,他老子知道他把他妈气哭了,得拿滑板抽他。   厉海指着窗台上的百合花给他妈看:“妈,那花开的多好啊。”   厉妈妈抽泣了一下,扭头去看花,然后走回卧室说要休息一会儿。   厉海觉得自己在家会惹得他妈更抑郁,给他爸发了条信息让他早点回家。   对方的文字回复仿佛带着声音:“你是不是惹你妈生气了!!!!!”   厉海回什么都势必挨训,所以他选择不回。   他走到妈妈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妈,我出去了啊。”   “大晚上的去哪儿啊?”   还不到七点,天其实是亮的。   厉海不和妈妈犟嘴,没心没肺地答:“这不是出去给你找儿媳妇嘛。”   到慢摇的时候发现人并不多,以往这个时间都是人气最旺的时候。   不到两周那女人就把奥黛丽的酒吧给弄得濒临倒闭了么……   厉海依旧找自己的老位置坐,刚坐下,就有服务生过来,这次不是大胸小姐姐了,是个穿着无袖衬衣露出手臂肌肉的男生。   那个男生态度很好地问厉海有没有办会员,这里今天开始实行会员制,不接待非会员客户。   厉海想了想在这家店倒闭之前,他应该会经常来找温轻,于是点点头拿钱包:“好,办一张吧。”   服务生递给厉海一张卡片让他填基本信息,填好以后拿去前台往电脑录入。   厉海无聊地依靠着沙发发呆,思考要不要问问温轻在不在店里。   服务生回来的时候递给他一张黑色的会员卡,并特别解释说:“厉海先生,我们老板特别赠送了您两次免单优惠,卡里有记录的,您随时可以免费消费。”   “你们老板在?”   “不在,但她之前有交代过。”   “哦……不在。”厉海听到这话,觉得没有必要留这儿了,把卡放进钱包,挥了挥手,“我就是来办个卡的,走了。”   他说要走,可真的出了店门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去哪儿。   他对温轻了解的太少了,除了知道她在品牌表店修表,接手并改造了一家很土鳖的酒吧外,再不知道别的了。   他记得那个刻薄的店员说温轻以后都不上晚班了,所以她现在应该不在表店。   他有她的电话号码,但是她跟他说不要联系自己。   他还认识她的侄外孙女,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卵用,因为她连那个外孙女都要求不要联系。   厉海原本今天就没打算喝酒,开着大切来的,还想着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就拉着温轻去楼少的地方看星星。   他开着越野车在城市街道漫无目的地闲逛,又不想回家,又觉得寂寞。   原来那些诗人都是要感情不顺的时候才能写出感人的诗来,他现在就很有抒发爱意的冲动。   温轻,滋儿哇。   车子开到最堵的路段,两旁是高楼大厦,中心商区。   厉海被这么堵着,反倒不烦躁了。他看着车窗外那些表情各异的人,猜他们的心理活动。   这一瞬间,厉海又觉得自己是个哲学家。   生老,病死。人生就是这么丧的一件事,成语都告诉我们了。   得不到喜欢的人回应的可怜男人打开音乐台听苦情歌,听着听着,感觉别人好像比自己还苦,又不丧了。   这段拥堵路段,厉海走了四十分钟,然后度过了四十分钟自娱自乐又自我宽慰的丰富时间,终于决定从另一条小路开回酒吧。   他想起来他还带着奶奶的破表呢,寄存在酒吧让温轻白天拿去修了,这样他就合理的欠了她一个人情,然后就可以想办法请客吃饭还人情了。   厉海被自己设计的完美套路感动了,马不停蹄地赶回酒吧,发现这会儿酒吧生意倒像是好了起来。   门前的霓虹灯土里土气地闪烁着,店门口停了好几辆车,看型号都不便宜。   厉海的车停在最后面,他等着前面的车下来人开走,等着等着,竟然看见了温轻从其中一辆车上走下来。   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厉海心里不知怎么地一紧,刻薄店员的话,奥黛丽的话,就像录音机回放一样在脑海里响起来。   前面的几辆车人都下来了,车子也开走了,厉海慢吞吞地把车开到了隔壁街上,然后步行着回了酒吧,想从侧门进,发现侧门上了锁。   他走正门,依旧坐在刚才来时的座位上,要了一瓶气泡水,静静地观察温轻。   他看见温轻和那几个人走进了有水渠围着的包厢,好像是跟人谈事,也看见了温轻和其中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格外熟,那眼镜男说话的时候经常附在她耳边言语。   厉海觉得眼镜男很轻浮。   兜里揣着的装表的方盒咯的腿疼,他把盒子拿出来,在手里掂了掂,站起来打算去找温轻。   向着那方向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前台一个保安模样的男人朝他看过来,显然是警惕的态度。厉海脚步不停,只是一转弯走向了洗手间。   他把表放起来,洗了手,拿烘干机烘。   热风阵阵,机器运转的轰隆隆声让人听不见别的声音。   但还看得见。   他从镜子里看见了走进来的温轻,显然温轻也看见了他。   让他没想到的是,温轻拉着他一把拉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是单独的一小间,里面还点着上好的檀香,卫生条件非常好。   厉海有些讶异地看着温轻:“你突然发现自己也喜欢我?”   温轻从见到他的惊讶已经恢复了冷静,表情是严肃,还带着少许不耐:“你以后不要来找我。”   厉海拿出钱包,抽出那张黑卡:“我没来找你,我是来消费我那两次免单优惠的。”   “我不想和你玩游戏,也不喜欢你,总之,你不要再找我了,这让我很困扰。”   厉海沉默了片刻,问她:“包厢里有你男朋友?”   温轻没承认也没否认。   厉海忽然笑了,上前一步,伸手撑住卫生间的门,把温轻堵在门和自己之间,倾身在她耳边说:“怎么办,我这么没下限的人,觉得这样还挺刺激的。”   温轻推在他胸口,把人格挡开,也冷笑一声:“我言尽于此,你后面遇到麻烦可别哭。”   “等等。”厉海把她拉开的门又按上,将装表的方盒交给她,“帮我奶奶把表修了,那两个免单,我不要了。”   温轻看着他清冷的表情,接过盒子,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长不长!   我明天还长!   因为我算错日子了晚开坑了一天,榜单任务要完不成了…… 第9章   9   厉海失眠了。   晚上看见的那一幕不断在脑海中萦绕。   灯红酒绿的招牌,西装革履的男人,还有神色依旧清冷却和不那么疏远的温轻。   那个眼镜男,想一想是挺帅的……   哎,怎么这样啊。   他又想到温轻惊讶慌乱的举动,以及她警告的话语,似乎那个男的还挺会给人找麻烦?   一个有钱、有势、长得还挺好的男人,关键是和温轻的关系明显超过了普通朋友关系。   嘤嘤嘤,他是不是要退出了。   失眠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去幼儿园,被小朋友们围观真人大熊猫。   小朋友午休的时候他实在克制不住困意,把活动教室的几张桌子拼起来,躺在上面打盹。玩积木的小朋友没有了他的指挥也不冲锋陷阵了,托着腮蹲在厉海旁边,戳他胳膊。   “小海哥哥,你怎么这么没精神啊?”   “因为小海哥哥的心碎了。”厉海侧过身,枕着自己的胳膊恹恹地看着小朋友。   那个小朋友听了这话,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厉海的胸口,大概是想试试他的心跳,然而他摸的是右胸。   没能感受到厉海强有力的心跳,小朋友似乎相信了厉海说的心碎,腿一盘,坐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小海哥哥要死了!”   他这一哭,惊动了其他玩积木的小朋友,大家虽然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说厉海命不久矣,也都原地或坐或站地哭了起来。   活动室哀声一片,有一刻厉海都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死了,灵魂出窍看着他们哭丧。   然后有个小孩哭的太用力,吐了。   厉海赶紧回神,他嘴贱,他再也不逗小孩了。   他跑去哭吐了的小男孩旁边,轻拍他的背顺气,带他去教室角落洗手台洗脸漱口。   还要安抚其他悲伤的小朋友,告诉他们:“死不了死不了,心碎了还可以粘起来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还有救的。”   其中一个年级大一点的小孩,听他这么说,停止了哭泣,还帮着劝其他同学:“我奶奶也是心脏病,做了手术就好了,不会死的。”   “是的是的,不会死的,都别哭了啊。”厉海把哭得最惨的两个小孩一边一个揽在怀里,安抚了好半天,那两个从不睡午觉的孩子居然因为哭太累,睡着了。   厉海看着为他伤心难过的孩子们,燃起来了熊熊园魂。   不过他们园魂是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反正厉海在这些元气满满的小朋友的陪伴下,觉得失恋不算多大事,温轻虽然好看,但是好看的姑娘海了去了。   闲极无聊,他决定给奥黛丽打电话吐槽慢摇被设计的有多俗气,让他跟着自己一起糟心。   奥黛丽不接电话,还回信息说他在发展恋情让他别裹乱。   见色忘义的臭男人!   因睡眠不足而一整日都有些神思游离的厉海,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度过了一日。晚上回家饭也没吃,趴在床上倒头就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被他妈拉起来。   “儿子,你心脏怎么了啊?学生家长找不着你,问到我这里来了。”   “啊?”厉海没反应过来,被他妈灌了一杯凉白开才清醒。   他拿出来手机看了眼,果然有个家长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找认识的心脏科大夫,说是孩子回家就一直缠着让家长帮忙找大夫,家长也不确定孩子是不是说迷糊话。   厉海哭笑不得,找他的这个家长的孩子正是中午那个安慰大家自己奶奶心脏病被治好的孩子,他还以为他没放在心上呢。   厉海跟他妈解释了一下情况,又给孩子家长回了个电话道了歉,这才觉得有些饿了,去餐厅找吃的。   厉海他爸有应酬出去吃饭了,厉妈妈跟在儿子身后,看他自己弄了点饭吃,陪着坐在饭厅里聊天。   “你不要以为孩子小就不懂事,因为单纯他们才会特别执着,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会不遗余力地去守护。”厉妈妈怕厉海再犯这种错误,显得格外语重心长,“你现在是老师,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你的一点漫不经心都可能对孩子造成一辈子的影响。”   厉海默默吃饭,挨了教训以后点点头:“知道了。”   “哎……你今天怎么心情不好了?失恋了?”   “妈您真是神通广大。”   “你们这个年纪,还能因为什么事郁闷……”厉妈妈没把这当回事,扶着桌子站起来打算进屋了,“过了这个村,还有下个店呢,天涯何处无芳草,总会找到合心意的女孩子的。实在找不到,合心意的男孩子也行。”   “咳咳——”厉海的炒饭差点呛到鼻子里,他妈可真够豁达的。   又过了两天,厉海收到一个寄到幼儿园的快递,是温轻寄给他的手表。   从酒吧寄来的,似乎是温轻私下修的,盒子里还有张很随意的便利贴,写着“好了”两个字。   厉海才落稳的心又有些摇摆起来,他找了个安静的屋子,打算给温轻打电话致谢。   电话拨出去,响起的是温柔的客服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好吧,她可能在工作没信号。   厉海带孩子玩的时候还是很专注的,只是课间总忍不住看手机,连快递给他的那条取件短信都看了好几遍。终于捱到放学,厉海觉得温轻应该也下班了,这才又给她打了个电话。   冷漠的客服声音依旧提示他,温轻的电话无法接通。   厉海慢悠悠地滑着滑板往家走,滑两下就等板子停了再滑,滑到家楼下的时候夹着板子又打了一次,还是无法接通。   厉海屈着食指擦了下鼻尖上的汗,想明白一点儿事。   他是不是被拉黑了啊?   想到这种可能性,厉海更郁闷了。他给奥黛丽打电话,吐槽那个慢摇的装修多么像城乡结合部的夜总会。   奥黛丽不知道哪个时间段的觉刚睡醒,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了,打了个哈欠:“那你跟我说想让我干嘛?我也不是那里老板了,人家爱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啊。”   “我不想让你干嘛,就想让你也去看看,然后给你添堵。”   “……你可真是我亲兄弟啊。”   “那我爸可能不同意。”   “得,我问问其他哥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不,我就想跟你俩人吃。”厉海不太希望被别的朋友看见自己状态不好的样子。   奥黛丽嫌弃地“啧”了一声:“你可别是真爱上我了。”   “我妈前儿跟我说找个男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滚吧,我冲个澡,在我爸妈家呢,一会儿去找你。”   “哦你在院儿里呢,那我去你家看着吧。”   “老子洗澡你看什么!”   “如果我爸知道你说你是我老子,他会拿皮带抽你的,就像《情深深雨蒙蒙》里面那个抽依萍的黑心爸爸一样。”   “厉海,你是不是泡妞把脑子泡进水了?”   厉海长叹一口气:“我这失恋郁结,家里的高龄产妇和更年期老头没法说,幼儿园的熊孩子我倒是说过一次,吓得人小孩家长要给我联系心脏主任……”   “噗——这又是什么精彩笑话,你等我会儿,见面你再给我讲,我也失恋呢,听你笑话解解闷。”奥黛丽再见都没说就挂电话了。   厉海也没回家,蹲楼下坐着他的滑板,等洗完澡的奥黛丽开着车朝他鸣笛,一阵风似的就滑上了他的车。   两人直奔慢摇,厉海出示了会员卡又点了果盘和蛋糕,等服务生走了才发现奥黛丽还抻着脖子沉浸在新装修的震惊之中。   厉海拍拍奥黛丽的肩,奥黛丽回神,掏出烟盒示意了一下厉海,厉海摆手:“你能不能有点儿素质,别在屋里抽。”   “那我去门口蹲着抽?”奥黛丽虽然这么说着,还是把烟放了回去,然后郁闷得不行。   厉海看他真的被自己添堵了,感觉挺高兴:“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你喜欢的什么妞儿啊,审美糟糕成这样。”   厉海点头:“她挑男人的审美也不行,喜欢那种小白脸。”   “那你不是很符合她审美?”   “我身子板这么硬,哪里像小白脸。”厉海像个拳击袋鼠一样双臂交叉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果盘和蛋糕送过来,用的摩天轮铁盘装着,奥黛丽抿抿嘴,问厉海:“咱俩这样很像去吃下午茶的小姐妹,姐姐你有什么伤心事,可以开始表演了。”   厉海一口吞了一个纸杯蛋糕,又喊服务生要了两瓶气泡水,觉得需要奥黛丽先铺垫一下气氛:“妹妹要不你先来吧。”   “呸。”奥黛丽还是把烟拿出来了,大概是真的挺难过,“我没什么啊,就是分手了。之前考雅思的时候上语言班,我们的助教小姐姐,比我大两岁。”   “前两天还恋着,忽然就分了?”   “今天才分的,她单亲家庭,听说我要出国就让我们先把证领了,然后她明年去找我。这事我跟家里一说,我爸妈都觉得不合适,我也不太想现在就领证,那边就说不领证就分手,那我就分了。”   “奥黛丽,没看出来啊,你这么绝情。”   “总比草率结了婚过阵子再离婚靠谱吧。”奥黛丽凑近了给厉海看自己的眼睛,“你瞧我早上分手把眼睛都哭肿了。”   “起开。”厉海一巴掌把他拍飞,很有倾诉欲望的把他跟温轻的事讲了,其实没多少事,十分钟就说完了,其中四分钟还是讲述自己对那个眼镜男的各种看不惯。   奥黛丽把抽了一半的烟掐了,嫌弃地看着厉海:“你就见人一面就能说出他这么多缺点来,可以可以。不过你说的这情境,我怎么觉得那么像那种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情节啊?”   “什么意思?”   “就那种小说,你没看过啊?柔弱女主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委身霸道总裁,霸道总裁各种虐身虐心,直到柔弱女主逃跑后才后悔莫及,觉得她是自己的真爱,然后苦苦追寻。啪叽几年以后,女主回来了,还带着个小包子,身边还有个特别爱她的温柔备胎。然后女主和总裁再虐一轮,最后得知包子是自己的,备胎是假扮的,女主和总裁终成眷属。”   “我为什么要看过这种小说?”厉海又吃了块小蛋糕,忽然想起来那天在医院产科见到温轻的瞬间,那时候她装作没看见他。   奥黛丽看着厉海皱眉的样子,捶了他一拳:“真把自己带入温柔备胎了?”   “这种桥段很多么?”   “……”奥黛丽有些搞不懂他的意思,挠挠头,“多吧,网上好多这种小说,回头我发你几个?”   厉海代入了一下温轻被那个眼镜男强迫留在身边的情境,觉得自己既然喜欢她,就应该全心守护她,把她解救出来才对!   再想一想,这个猜测有点武断,万一人家真心相爱什么的,他一个外人瞎干预什么啊?   “回去找代驾吧,陪我喝点酒。”   “行,我也气不顺呢。”   厉海招手叫服务生,点了一打啤酒。漂亮的服务生声音嗲嗲地提示他卡里的免单优惠已经作废了,厉海无奈地笑了下,抽钱放到夹板上,想着温轻那女人真是算的清清楚楚的,有一说一,不带感情。   酒过三巡,奥黛丽去上洗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新装修太不顺眼,借酒装疯地和保安起了争执。   厉海头疼地去把人拉回来,奥黛丽却耍起横来,非要喊老板出来解决矛盾。   厉海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老实说,他既有点相见温轻,又不想见她。   正闹腾着,身后一道干干脆脆的声音传来:“我就是老板,哪个想见我?”   厉海猛地回头,看见一个年轻女孩,穿着露肚子的小短裙,头发挑染成蓝绿色,扎着脏辫捋成马尾,手里拿着根短鞭,虎虎生威地往桌子上一拍,年纪不大气势倒不小。   奥黛丽之前签合同的时候只见过温轻,没见过这个蓝头发的。   他也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震得巴掌疼,偷偷背到身后甩了甩手,装着没事人一样问那个头发跟小龙人似的女人:“我要见温老板。”   “要见温老板你就好好说,在这儿吵什么吵?”小龙人又是一鞭子,厉海都替她心疼那个玻璃桌子会不会抽碎了。   奥黛丽也是执拗性子,加上被这女人弄得下不来台,头一梗,坚持说:“我要见温老板。”   “去,打电话问问温老板人在哪儿?”小龙人也不想扰了其他客人的兴致今晚做不成生意,示意服务生给温轻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服务生说了这边的情况,然后“是是”“好好”的点头,挂了电话就跟小龙人报告:“温姐说她跟陈老板在外面吃饭,回不来,说这是以前的东家,不管什么误会今晚给他免单。”   小龙人握着自己的短鞭施施然地转身往休息室走:“那就照着温老板的话做吧。”   奥黛丽很不满意这个态度,想追过去,被厉海拦腰抱住,硬拖回了沙发上坐着。   “行了你,别丢人现眼的。”   “我就这么免单了才丢人呢,好像我闹事就是因为缺这顿酒钱似的!”   “没人那么觉得啊,消停点。”厉海想起来自己也有两次作废的免单承诺,温轻这个人,是不是觉得欠人情就请人家吃顿饭就行?   闹了一通,在这里待着反倒没趣了。奥黛丽要走人:“咱们找地方唱歌去,唱一整晚《失恋阵线联盟》!”   厉海看他好像真有点喝醉了,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白天哭肿了眼把脑子哭缺氧了有关系。   叫了代驾,两人在路边等着。   那天晚上温轻也是在这里撑着伞陪他等车来着,哎,物是人非啊。   “喵——”微弱的猫叫声在虫鸣的夏夜并不那么清晰,但厉海还是瞬间捕捉到了。   他回头,看见那只叫薄荷的小奶猫卡在了花丛外面的水泥块洞里。   怎么会这么愚蠢呢?   厉海让奥黛丽在原地等着他,别乱走,奥黛丽呆呆地问:“你要去买两个橘子么?孙子你是不是占我便宜?”   “……”这还有一个更愚蠢的。   厉海丢下奥黛丽,把小猫解救出来,一只手捧着,走向侧门。   侧门是开着的,小猫估计就从这里跑出来了。   他走向休息室,知道温轻不在,敲了敲门,耐心地等里面的人出来。   门其实是虚掩着的,那个小龙人不知道是不是怕麻烦,直接喊了句:“谁啊?进来吧!”   厉海推门,映入眼帘的是和那晚一样的混乱,甚至还要更乱上几分。   小龙人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他把猫递给她:“温轻的猫,跑出去了。”   “哦,薄荷啊。”小龙人接过猫摸了摸,“它有时候出去放放风,你把它带回来它要气死了,是不是薄荷?”   “呃……那我再把它拿出去?”   “不用了,放屋里玩吧。”小龙人把猫扔地上,看着厉海,没认出他是那天雨夜在门口喝酒的“伤心男人”,还问了句:“你是温轻朋友啊?连薄荷都见过。”   “算是吧。”   “跟你一块儿来那朋友找温轻干嘛啊?”   厉海想了个最无伤大雅还带点严重性的理由跟她说了:“想和温轻讨论一下酒吧的装修风格和服务人员的着装问题。”   “嗤。”小龙人不屑一顾地瞥了下嘴,拿着她的小皮鞭在空中呼啦了两下,薄荷里面跳起来去抓鞭子上抖动的穗,感情是个逗猫玩具。   厉海不像对着温轻时有千百个搭讪话题要说,扭头打算走人。   小龙人跟他挥挥手:“温轻跟他表哥吃饭去了,你有事给她打电话说吧。”   “表哥?那个脸白白的戴眼镜的么?”   “陈恪仁啊。”   厉海不知道是陈客人还是李客人,反正好像就是那晚他见到的那个,所以果然不是温轻的男朋友吧,不然他问的时候温轻也不会沉默了。   “好好,我走了,再见!”   小龙人疑惑他在说什么好,觉得这人跟他那朋友一样,都有点毛病。   厉海高高兴兴地去找奥黛丽,跟代驾说直接回家。   奥黛丽不高兴:“不是去唱歌么?”   厉海嘴笑得要咧到耳根:“对不起啊,你一个人失恋吧,我不跟你联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精疲力尽,一章顶两章了……   咱们明天歇一歇,后天见吧!   为了表明我不更新不是不爱你们,今天的评论都发红包哈_(:зゝ∠)_ 第10章   10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奥黛丽很见不得厉海那得意劲儿,说什么都要他跟自己回家接着喝,听他的失恋演唱会。   厉海觉得自己一身酒气回家会扰他妈安胎,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去了奥黛丽家。   这是奥黛丽当初开蛮腰开始盈利以后自己在外面租的单身公寓,总共不到三十平米,屋子里倒是收拾的挺干净的。   厉海看奥黛丽把从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买来的酒摆满了桌子,不太想跟他喝了,躺靠在沙发上装死。   奥黛丽拿脚踹他,他一个激灵又坐直了身子,歪着头问奥黛丽:“我跟温轻的交际太少了,要说有点缘就得靠我去她店里花钱,要么买酒,要么摔表,你说还有没有别的方式能跟她偶遇了?最好能深入交流一下。要不我天天给她寄信?”   奥黛丽很看不惯他的样子,掀开啤酒盖咕咚咕咚喝酒:“我说你至于么,都什么年代了,你当自己中学生么?中学生也没有写情书的了。世界那么大,网络这么发达,你这条件要找个人谈恋爱还不容易么,人家不喜欢你你就别往上贴了吧?”   厉海摇头:“不容易,找到喜欢的哪有那么容易。”   他又指着满桌的酒瓶:“你看你,不是也因为失恋这么难过么?”   “难过归难过,但是难过完了我就开始新生活了,谁也不是离了谁就过不了一辈子了不是?”奥黛丽开导着厉海,“要我说,你意思着再追个十天半个月的,人家不喜欢你,你就收手吧,别给人姑娘添麻烦。”   厉海噘嘴,一条长腿蜷起来踩在沙发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有些委屈:“我这么讨人厌么?”   “可能讨她的厌吧。”   “她没男朋友啊。”   “谁规定她非得找男朋友么?”   “哼,你算哪块小饼干,你说的话不算数。”厉海身子一歪,直接躺在双人沙发上,“脑壳疼,我睡了,你自己喝吧。”   “嘁,本来也是只有我自己在喝。”奥黛丽看他真睡了,没了喝酒的兴致,从柜子里拿了条小毯子往厉海头上一扔,自己晃悠着爬上床睡了。   谁都没调闹钟,第二天两个人一起睡过了头。   厉海捂着发胀的脑袋,看了看时间,骂了句什么,冲去洗手间飞快地洗漱完就跑出了门。这里离大院有些距离,迟到是肯定要迟到的了,只希望少迟到一点儿时间。   他到幼儿园的时候正是上午的课间操时间,站在院子里的小朋友们看到他来都不好好做操,扭着小脑袋瞧他,还有跟他招手打招呼的。   为了不影响大家正常跳操,厉海只好听从召唤走到领操老师身边,动作不甚协调地跟着一起领操,还要因为跳的不熟练被小朋友们嘲笑。   下了操有一段自由活动时间,厉海随便找了个教室,从装杂物的抽屉里拿出小镜子和小梳子,试图整理一下那头乱毛。   教室里有几个小女孩,正围在一起拿着芭比娃娃玩过家家,看到厉海梳头,自告奋勇地夺下他的梳子要代劳。   厉海很少拒绝孩子的要求,盘着腿席地而坐,低头任那几个孩子一人一下的梳,感觉自己一会儿是爆炸头,一会儿是西瓜头,时尚风格变化多端,头发比没梳的时候还乱。   也不知道是谁弄出一把皮绳来,那皮绳只有厉海食指粗,是给洋娃娃扎辫子的,现在悉数用到了厉海身上。   厉海眼角余光瞥到地上小镜子里的自己,放弃了对自己的拯救,随她们去吧。   他的放任态度激发了女孩子们的设计欲望,一个小女孩掏出来彩笔想给厉海化妆。还好上课音乐响了,大批涌进来的小孩和任课老师拯救了他。   厉海仓皇逃跑,想找间无人的教室,没找到,最后躲进了活动区,坐在海洋球里喘气。   他拿出手机开前置摄像头照了照,七八个彩色皮绳扎起来的小揪揪,简直惨不忍睹。刚要拆下皮绳,灵机一动,拍了张照片。   今天因为喝醉了酒导致上班迟到的事可不能被他爸妈知道,他得发个分组可见的朋友圈,让他爸妈知道自己今天也在努力工作才行。   厉海把照片配了句活力满满的话:“和孩子们在一起总是累并快乐着。”   设置“谁可以看”,选中的朋友可见:他爸和他妈。   小圆圈转啊转,活动区信号不好,发不出去。   厉海把头上的皮绳们撸下来,耙了耙头发,往走廊走,那边信号好一些。   果然半路上发送失败了,厉海重新来了一遍,刚发出去,还没等着看到他爸妈夸他,就被小小班的班主任抓去救急。   原来是小朋友们排排蹲,拉臭臭了。   厉海搞不清这些小孩的脑回路,为什么看见别人蹲到角落吭哧哼哧,就也要跟过去一起蹲呢?   小小班的孩子都穿着纸尿裤,厉海一只只的拎到淋浴间洗屁屁、涂氧化锌膏、换新的纸尿裤,眉头都不皱一下。记得三个月前他刚来到幼儿园的时候,面对这样的灾难场景都是戴着口罩拿着手柄足有二十厘米长的鞋刷子刷他们。   忙活了半天,把干干净净的小朋友们放回座位上,厉海才发现他妈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这是要当面严重表扬他么?   厉海找了个安静角落给他妈回电话,做好了听夸奖的准备,结果他妈上来就抽鼻子,哀怨的问他:“儿子,你很讨厌妈妈么?”   “这……从何说起?”   “我和你姑姑在一起,为什么她能看见你的朋友圈,我看不见啊?”厉海妈妈语气难过,“你姑姑说因为你把我屏蔽了。”   “等一下……”厉海心里一沉,“妈我过会儿回你。”   他挂断电话,打开朋友圈,看见几十个赞和评论,所以他第二次发的时候手滑把他爸他妈选成了不可见?   厉海连忙删朋友圈,删之前一眼就看见了奥黛丽的评论:“你这是解放天性,放飞自我了?”   放飞你个大西瓜。   厉海删完朋友圈又给他妈打电话,说是发布的时候有小朋友抢他手机玩,误选的。   安抚完厉妈妈,厉海又收到了几个朋友私聊的信息,问他受什么刺激了。   他一个都没回。   想到所有好友都看见了他那张满头揪揪的照片,他现在很绝望。   绝望的厉海开始叠兔子,拿长方形彩纸叠的,叠完还余着一条撕下来的长方形纸条。厉海在纸上画了个笑脸,忽然想到什么,顺手在后面写着:如果你不高兴了,就往兔子身上吹口气,把烦恼都给兔子。   落款写的是“知名不具”。   厉海觉得自己这封“信”写的很有水准了。   他把扁扁的兔子和纸条找了个印着幼儿园名字的信封塞进去,打电话找快递来收,同城一天就能到酒吧了。   这信他就没指望着温轻能回,只是电话号码被拉黑了,他去酒吧又不一定能碰到人,总要想点什么方式刷刷存在感。   之后的几天,厉海每天都叠兔子、写纸条、寄快递,想着温轻总有一封会打开看看的。第五只兔子寄出去以后,厉海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个纸条写的,好像盼着温轻天天不高兴似的。   于是厉海又开始叠青蛙,和兔子一起放进信封里:高兴了你就呱呱跳,不高兴你就吹兔子。   直到蛙兔组合也寄出去好几封了,温轻依然没什么表示。   而奥黛丽要离开了。   厉海约奥黛丽去慢摇坐坐,奥黛丽骂他连送行都夹带私心。   厉海嘿嘿一笑,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私心,但如果能见到温轻的话肯定是开心的。   周末的酒吧要热闹一些,小舞台上有个唱民谣的歌手,每一首都挺小清新,和这暴发户装修风格一点不搭。   厉海敬了奥黛丽一杯:“祝你一路顺风。”   奥黛丽回敬:“坐飞机顺风不好,逆风才飞得起来。”   “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两年就回来了,要是留级的话可能三四年,反正五年还毕不了业我就不学了。”   “说不定你在那儿过得逍遥快活,娶妻生子,就不回来了呢。”   奥黛丽有些伤感:“没想到你从小欺负我,对我感情还挺深。”   “那可不是。”厉海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口琴,“我还准备了送别礼物,要给你吹一首‘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呢。”   奥黛丽更感动了,看着厉海站起来走到舞台边,跟驻唱的歌手商量了一下,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对着话筒打算吹口琴。   奥黛丽决定把这感人的一幕录下来,拿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却看见厉海对弹吉他的歌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又说了句什么。然后厉海对着麦克风说:“把这首歌送给店里的一个人。”   奥黛丽食指拇指圈成圈在嘴里吹了个哨。   厉海认真地吹起了口琴,吹着吹着,奥黛丽觉得这个调不太对,好像不是《送别》。   直到厉海吹完了前边一大段,主唱开始唱副歌的时候,奥黛丽才确定这真的不是《送别》。   主唱唱的是:“轻轻的亲亲,紧紧闭着眼睛,是你不是你,说不定,还不一定。梦一样轻的亲亲,不敢用力呼吸,不敢太贪心,太相信,我的幸运,百分之百是你……”   奥黛丽一头黑线的扫了一眼场内,发现温轻站在休息室的方向,抱着手臂看台上。   奥黛丽把录像退出,揣回兜里,朝厉海摆了摆手。   渣男,绝交吧。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为什么温轻出场好少的。   因为,这篇文,是男主视角_(:зゝ∠)_   他见不到。   嘻嘻,心里苦。 第11章   11   厉海吹完最后一个音符,侧着头看向温轻,看到她似乎是怔了一下,然后扭头回休息室了。   倒是那个小龙人站在角落里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厉海没再抢主唱的风头,悄悄从后面下了台,回到奥黛丽旁白坐的时候,跟他说了两句话,奥黛丽都没理。   厉海拿着口琴戳了戳他胳膊:“怎么了?”   奥黛丽一脸幽怨:“对不起,你的好友区德力今天正式从你的故事里下线,别再找他了,找不着了。”   厉海把口琴放到嘴边:“那我单独给你吹一首《送别》,就给你一个人听。”   “滚蛋,少拿泡妞的套路往我身上使,不好用!”   “哦。”厉海把口琴拿方斤擦了擦,包起来揣回兜里,“那算了,不好用不吹了。”   奥黛丽看着厉海那个精致的粉色桃心方巾,目瞪口呆:“这小毛巾你从哪里搞的?”   “幼儿园的口水巾。”厉海老神在在的,“小朋友用的,很软和,你要的话我给你拿两条。”   “……”奥黛丽都忘了骂他重色轻友的事了,“你自己擦口水吧。”   离开的时候,侧门开着。   从侧门出去,厉海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休息室的窗,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那窗竟从里面打开了。窗外有新安装的纱网,看不清屋内的情景,倒看见那只小花猫跳到窗边,拿爪子挠纱网。   “薄荷!”温轻怒声呵斥,一把将小猫捞走,扔给小龙人,“赵暖阳!你的猫再扒窗网我就给它把爪子都拔了!”   原来猫不是她的,原来小龙人叫赵暖阳。   奥黛丽见厉海停住脚步,也跟他一起看向那高过头顶的窗口。   赵暖阳似乎很郁闷,辩解的声音从窗户里飘出来:“一只猫懂什么啊?还不是你要看人家走没走才开的窗,你不开它也不会扒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几乎是站在窗前往外看:“没人了,走远了。”   “啪——”窗被用力关上,吓得那猫都打了个哆嗦。   站在窗户正底下被无视了的两个男人有些无语,看得也太草率了,他们明明还没走呢。   厉海轻声笑了下。   奥黛丽也跟着笑:“什么眼神啊?”   厉海摇头:“我不是笑她。”   “你是不是等着我问你笑什么呢?我偏不问,不就是听见人家开窗是为了看你走没走得意嘛,兄弟,人家可能是想等你走了再出来,怕遇见你麻烦。”奥黛丽站在路边划火抽烟,故意说话气厉海。   厉海也不生气,叫的车还没来,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小石子玩,石子全都崩到奥黛丽腿上,贱不索索的。   等着等着,等来了温轻。   她从侧门走出来,看到厉海意外地愣住,然后嘴里嘀咕着“咦忘记带包了”又转身进了侧门。   明明她的包就背在她身上。   “噗嗤——”奥黛丽把烟掐了,幸灾乐祸,“我说什么来着,果然开窗是不想碰见你吧。”   厉海无措地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招她烦了。   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她待见。   之后几日,厉海依然进行着蛙兔攻击,甚至还附送小胶贴,告诉温轻可以把兔子黏在青蛙背上,让开心带着烦恼跳。   厉海觉得自己像个哲学家。   只是孤独的哲学家等不到回信,等来了大雨。   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小雨,厉海坐在活动教室看窗外雨打树枝,把叶子刷的绿澄澄的,十分好看。   然后就听见走廊里有小孩的哭声。   厉园长背着手慢悠悠走出去,看到一个小男孩背靠着墙抽泣,他面前则是中班的班主任,全幼儿园最严厉的王老师,一个和厉海他爸差不多年纪估计都处在更年期的阿姨。   厉海探头看向被教训的小男孩,小男孩仿佛见到救星一样,跑过来抱住厉海的大腿,仰着头抽抽噎噎地喊:“我对不起,错了,不敢了。”   认错态度倒是一流。   厉海朝着王老师乖巧的笑:“王老师,他怎么了啊?”   “我淋雨,踩水,我错了,不踩了。”小男孩争着认错。   厉海这才看清他光着脚,裤腿都湿了,头发也沾着水珠。应该是下课的时候偷偷开门跑出去,很快就被王老师抓回来了。   厉海一把将小男孩抱起来,用温热的手掌擦了擦他凉凉的脚丫子,跟王老师求情:“王老师,我先带他去把衣服换了,别着凉。”   其实地上铺着泡沫毯子的,不然王老师也不会让孩子光脚站着挨训。   “厉海,你这么惯着孩子会把孩子惯的不听话的!”王老师在身后恨铁不成钢的喊着。   小男孩死死搂住厉海的脖子,似乎生怕他把自己放下来,让王老师继续说他。   厉海拍拍小男孩的屁股,带他去更衣室,拿钥匙开了他自己的小柜子,找出家长给的备用衣服,用原来的衣服给他擦了擦头发和身上,就把干净衣服换上了。   家长比较细心,连凉鞋都给他多备了一双,自己穿好鞋子,小男孩试探地看着厉海,打算回班里去做游戏。   被厉海一把拉住了。   虽然厉海不赞同王老师的那一套管教方式,也不觉得孩子就必须得听大人的话,他们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但他还是得让这个淋雨的小朋友知道感冒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也不跟小孩讲大道理,直接跟他讲严重性:“有的小朋友感冒了,会发烧,烧的厉害了会得脑膜炎,会得各种毛病,还可能会死,你知道么?”   小男孩积蓄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厉海摸摸他脑袋瓜:“所以你可以去踩水,但是你好歹打一把伞再去对不对?我看你走路还不稳当,摔倒了怎么办?”   “会脑袋开花!会流血!妈妈说过。”   挺好,他还知道个脑袋开花。   厉海用拇指把他腮上落下来的眼泪抹去,拍拍他的肩:“所以啊,你得学会克制。”   “什么是克制?”   “克制就是你很喜欢做一件事,但是考虑到会有危险就不要去做啊。”   “我明白了。”小男孩点点头,“我很喜欢揪小茗茗的辫子,但是她哥哥会打我,所以我不能去揪。”   幼儿园小朋友们的相处一向都是适用丛林法则的,厉海点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吧,不过下次她哥哥再打你,你记得跟我说一下。”   “我妈说我活该,我不揪小茗茗辫子她哥就不打我了,是我先找事的。”   “……”真是个豁达的妈妈。   厉海把小男孩送回教室上课,又到处转悠着帮忙解决“纠纷”,很像退休以后跑居委会调解邻里纠纷的志愿者。   雨越下越大,到下午已经是暴雨了,厉海看气象报道,说这次的降雨是百年一见的水准,看起来还真够唬人的。   小朋友们趴在玻璃窗上看外面,尚不懂得害怕,反倒是觉得有趣。   厉海怕他们又偷偷跑出去淋雨,和几个班主任一商量,把超大的室内充气泳池给充起来了,倒上温水,又把沙发上铺着的待洗的棉布单掀下来扔进气垫里,指挥着小朋友们按班级排队进到气垫里脚踩洗被单。   小朋友们很快被“家务课”吸引了注意力,他们只是对玩水感兴趣,不管水是从天上来的还是水龙头里来的。   他们玩的开心,老师们却头疼的不行,每一轮进行一组小朋友,都要四个老师站在四面伸手护着,就怕有小孩子玩高兴了踩翻了掉出来。   厉海一边看孩子玩,一边心里流泪,这几个老师肯定得跟他妈告状去。   终于熬到放学,厉海跟着老师们一个个把孩子全副武装地抱着送到门口,交到等待的家长手里。   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层高过脚背的水。   老师们这么跑了几十趟,穿着雨衣也淋得像落汤鸡似的。   没被接走的孩子们都坐在教室里,厉海清点人数。   看见个熟悉的面孔,温甜甜。   温甜甜的妈妈给班主任打电话,说她车被水淹熄火了,人堵在市中心回不来,要晚一点儿才来接。   其他的孩子看着大雨噼里啪啦地拍在窗上,家长却始终没来,有些焦虑地哭闹起来。厉海看温甜甜也在抹眼泪,凑到她跟前蹲着安慰她:“你别哭啊,你妈比你还着急呢。”   活动室里闹哄哄的,每个孩子都有老师安抚,温甜甜抱住厉海的胳膊,睫毛上挂着泪珠:“这雨好吓人啊,天破了个窟窿么?”   “没事,雨总会有停的时候。”   眼看着家长陆陆续续地来,温甜甜又成了最后的那一个,厉海有点儿心疼她,考虑着跟她家长讨论是不是家里找个保姆或者让老人帮忙带一下,总不能因为家长的工作就让她经常“滞留”吧。   厉海知道等待是一件让人多么无助的事情。   在这暴雨之中,冒雨穿行过来一个人,温甜甜指着窗外喊了声“妈妈”,跑出教室门口去迎,在走廊里看见来的不是自己的妈妈,但也同样开心:“小姑奶奶!”   温甜甜的妈妈给班主任打来电话说了下情况,班主任怕厉海不知道,还跟他解释了一下。   厉海点点头,多嘴问了句:“你们去哪里?”   温甜甜抬头看温轻,温轻似乎也有些为难:“她妈妈困在路上,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回来,我带她回我那边吧?”   “酒吧?”厉海问出口觉得不妥,又改口,“我是说下这么大雨,如果不是在院里要去挺远地方的话,不安全。”   这种天气确实不适合出远门。   “幼儿园要关门了,要不,你们去我家等吧,离这儿很近,你们可以安心等甜甜家长回来。”   厉海小心翼翼地说完这句,怕温轻觉得自己像有歹意的坏人,飞快拿出手机开着免提给他妈打电话:“妈,你在家么?”   “这么大雨我不在家还能去哪儿啊?”   “哦,没事了。”厉海挂断电话,把手机屏幕给温轻看,“我妈也在家。”   温轻皱眉看着外面地上的积水,点了点头:“那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厉海每日一记:我带轻轻见家长。 第12章   12   厉海从来没有哪天这么强烈地感受到雨天的愉悦。   要不是当着温轻的面,他觉得他一定会每个水坑都踩水两脚表示庆祝。   虽然下着暴雨,温甜甜却对他手里抱着的滑板相当感兴趣,提出了想滑一滑的要求。   温轻刚要劝阻,厉海就同意了。   只是地上的水都盖过板子了,在地面上滑根本不现实,划船的划倒比较靠谱。   厉海牵着温甜甜走上楼梯,在二层的平台上放下滑板,把温甜甜抱上去。平台上没多少积水,但极其狭小,根本不是走人的地方。   “甜甜,太危险了,等天晴了再滑!”温轻站在平台底下仰头喊着。   厉海看温轻脸上都是雨水,那么狼狈,可这么仰着头跟人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么好看。   他问温甜甜:“你还想玩么?”   甜甜迟疑地看着脚下,又看看温轻,不确定地回答:“就玩一分钟可以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厉海握住她的手,脚踢了一下滑板后端,拉着温甜甜快速从狭窄的平台上跑过去。   温甜甜慌着地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样,直到厉海带她下了平台回到地面上才把张着的嘴闭上。   “好玩么?”温轻牵回她的手。   温甜甜用力点头,脸上带着笑。   “玩过一次知道好玩就行了,等天气好了再玩。”   温轻总是这么轻声细语的讲话,厉海可真喜欢听。   虽然路面整体积水,但也有特别深和比较浅的区别。三人走着走着,遇到一片堪比小河程度的积水。温轻把温甜甜抱起来,打算趟过去,走到一半,只觉得手上一轻,厉海把甜甜拎走了。   再然后,腰上一紧,脚下一轻,自己也悬空了。   温轻懵了,都没顾得上反抗,就被厉海抱甜甜一样给抱着趟过了水坑。   仿佛她也是他们幼儿园的一个小朋友,只是个子大了一圈而已。   过了那个坑,厉海非常君子的立马松手把人放回地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大步走在前面领路。   温甜甜在后面牵着温轻的手,直到进了楼道,摘下雨披的帽子,揉揉小脸看着温轻:“小姑奶奶,你的妆花了?”   厉海已经领先她们一层楼高,听到这话忍不住放慢脚步,低着头从楼梯扶手上往下看。   温轻也擦擦脸:“没有啊,我没化妆。”   温甜甜疑惑地指着她的腮:“没涂腮红么?红红的……”   “太冷了,冻的。”温轻转移话题,“一会儿去到老师家里要有礼貌,主动问好哦。”   “我知道,我认识园长奶奶的。”温甜甜用力点头。   厉海走到自家门前,掏钥匙开门。   咦?钥匙呢?   再一细想,刚才只顾着快点把人领回家,怕磨磨蹭蹭地温轻改主意,忘记拿包了。   没办法,厉海只好按门铃,听着门内略显沉重的脚步声走近,知道是他爸来开门,努力做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来。   门打开一半,厉爸爸就看清是厉海了,骂了句:“真拿自己当客人了!按什么铃,吓我一跳!”   厉爸爸手里挥着个锅铲,不知道又在研究什么难吃的黑暗料理,脚步匆匆地开了门就要转身回厨房。   温甜甜没见过厉爸爸,感觉他很凶,有些怯怯地打了声招呼:“爷爷好。”   这一声把厉爸爸给叫住了,才看见门外不只有儿子,厉海身后还跟着个年轻女人和小女孩。   温轻随着甜甜叫了一声:“伯父好。”   “???”厉爸爸的锅铲仿佛无处安放般在空中划拉了个大圆圈,迷茫地看向神情严肃到仿佛是带着家眷来认亲的厉海。   厉妈妈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谁来了呀,怎么不进来?”   厉爸爸终于回过神来,把锅铲背到身后,问厉海:“这是?”   “幼儿园的小朋友和她家长,家里锁了开不了门,在咱家坐会儿。”厉海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连珠炮一般说完,拉着甜甜的手让她们进屋。   温甜甜刚进门就看见了厉妈妈,大声喊了句:“园长妈妈!”   厉海家没有小孩子穿的鞋子,找了个抹布给甜甜鞋底擦了擦就让她穿着鞋进屋了,放她进屋之前还拉着她胳膊叮嘱了句:“园长怀小宝宝了,你别冲撞她。”   “我知道!”温甜甜点头,“辰辰妈妈也怀小宝宝了,不能闹她,但是可以轻轻摸摸肚子。”   厉妈妈没想到家里会突然来客人,批了件开衫从卧室出来,园里小朋友她大都脸熟,听温甜甜自报家门以后就记起来她是谁,还跟厉爸爸小声说了句:“南院温有光家的。”   厉爸爸“哦”了一声,已经把腰上的围裙解下来了。因为又要当爸爸了,他对小孩子特别喜欢,找了个厉海的高达模型给她玩,又去厨房给她弄喝的。   厉海看了看温甜甜手里的玩具,他爸还算厚道,给她的是个最便宜的,坏了也就一点点心疼吧。   没想到温甜甜很懂事地把模型放回了桌子上,两只小手握着放在腿上,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说:“妈妈不让随便玩别人的玩具。”   厉妈妈特别慈祥地摸摸她的脑袋,这才问温轻:“你是甜甜的姐姐么?”   “园长妈妈,是姑奶奶!她是我小姑奶奶!”甜甜抢答。   温轻笑了下,简单解释了句:“我家辈分比较高。”   “哦哦,呵,好玩。”厉妈妈笑吟吟的,大概是跟孩子们在一起时间长了,看着就让人有亲近感。   没说几句话,厉爸爸端着餐盘过来,盘子上放了两大杯绿色果汁:“来来,尝尝这个,青瓜雪梨汁,鲜榨的。”   厉妈妈看见温轻和甜甜衣服上都有些被淋湿了,去屋里翻找干净的大毛巾给她们擦水。她刚转身,厉爸爸就小声跟厉海抱怨:“你妈说想喝这个,我费劲买了切了榨了,她又说没胃口不想喝了。我榨了两瓶,还有些底你都喝了,别浪费了。”   厉海撇嘴,当着外人面,能不能给他留点尊严啊,他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厉爸爸把装着果汁的玻璃壶都给他拿了过来,似乎是懒得再多刷一个杯子,让他就这么直接用壶喝就可以了。   温轻先用吸管喝了一口,喝完后称赞道:“挺爽口的。”   厉爸爸骄傲地介绍自己的菜谱:“半根青瓜,一个梨,只加了一指厚的水,梨本身水就多,这个梨还特别甜。”   “老厉,新毛巾是放在上面的柜子里么?”厉妈妈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厉爸爸立刻停止介绍,进屋去帮厉妈妈找毛巾。   温甜甜单纯地吸了一大口,似乎是怀疑世界上竟然有如此难喝的东西,想吐,出于礼貌不能吐,强撑着咽了下去,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小姑奶奶你骗人,这个根本不好喝。”   “我没骗人,我说爽口,又没说好喝。”温轻抽了张餐巾纸给她擦嘴,让她把还没咽下去的那半口吐了出来。   厉海觉得黄瓜汁能难喝到哪里去,仰头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   他爸为什么管苦瓜叫青瓜?这是什么认知障碍?   为了替他爸挽回点颜面,厉海违心地说:“夏天喝点苦的,败火。”   温甜甜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喜欢喝,满心欢喜的把自己那杯苦瓜汁推到厉海面前,无辜地望着他。   厉海深吸一口气,把温甜甜用过的吸管拿出来,憋着气把那杯苦到爆炸的一饮而尽。   温甜甜立马抽了很多张至今给他,怕他想吐。   厉海接过纸巾擦了下嘴,一股做气,把温轻的那杯也拿过来,同样是抽掉吸管,直接用杯子一饮而尽。   温轻诧异地看着他鼓腮吞咽,觉得挺有趣。   厉妈妈终于找到了大毛巾,走到沙发边递给温轻:“擦一擦,尤其是甜甜的头发,大人还好说,孩子容易感冒。”   温轻站起来接过,客气地道谢:“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麻烦,哎哟,这大雨,才真是个大麻烦呢。小海,你给甜甜妈妈打电话问问情况,看要不要帮忙?”   “哎,好。”厉海应了,找到甜甜妈妈的电话,解释了孩子在自己家。   厉妈妈把电话要过去,客套了几句,又安抚她注意安全:“放心吧,甜甜在我这里,我肯定不会冷着饿着她,你到家了也过来吃啊。”   挂了电话,已经把柜子收拾回原样的厉爸爸走出卧室,看到桌子上那两杯小的都喝完了,只有厉海面前的果汁一动没动,气恼地训厉海:“看人家都喝完了,你就搞特殊是吧?”   “不是,爸,我……我正要喝呢。”厉海不再辩解,当着他爸的面咕咚咕咚大口喝。   还是厉妈妈温柔阻止了他:“你干嘛像头驴似的,慢慢喝,喝不下就算了。”   虽然对于“像驴”的描述不愿意接受,但厉海非常感激她妈说不用喝了。   谁知厉妈妈又补了句:“给你留着,睡觉前再喝。”   “……谢谢妈。”   厉海无力地放下玻璃壶,只感觉苦瓜汁像是混进了血液一样流遍全身,现在他连呼吸都是苦瓜味的……   额角有滴雨落到脸上,他抬起胳膊去擦,视野里刚好能看见温轻的脸,她好像是在笑。   温轻在笑。   厉海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她笑的时候比不笑更好看,虽然这可能是加了单恋滤镜,但,反正是很好看。   厉妈妈觉得自己老公做的菜实在难以拿来招待客人,打算亲自下厨。厉海他爸怎么可能劳累她,指挥着厉海去下厨。   厉海颇有一番雄心壮志在温轻面前露两手,可他会做的菜实在有限,一家三口都没点亮厨艺技巧,向来都是吃食堂,吃食堂,吃够食堂,去奶奶家蹭饭。   所以对着冰箱里储备不多的食材盯了半晌,厉海决定做一份西红柿炒蛋、一份黄瓜炒蛋、一份洋葱炒蛋。   炒蛋这么好吃的东西,配什么都是百搭。   就在他摩拳擦掌开始打蛋的时候,温轻过来了。   她站在门口,语气依旧疏离,说的话却很动听:“要我帮忙么?”   “哪能让客人动手,我爸妈知道要训我的,你出去坐着吧。”   “……是他们说如果我会做饭的话就帮帮你的。”   疯了,他爸妈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温轻咳了一声:“甜甜饿了,他们怕你做好饭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还是我来吧。”   虽然这样很不合适,但厉海发自内心的、全身每个细胞都热烈地欢迎温轻跟他一起做饭。这么一方小小的天地,就他们两个人,多惬意。   “有什么食材么?”   “冰箱里的东西,能用的你随便拿。”厉海把冰箱上下两扇门都打开,任君挑选。   温轻看了看,从冷冻柜里拿出只整鸡,又从冷藏室拿了盒椰汁,也不像是商量:“做个椰汁□□。”   厉海脑子没跟上嘴,秃噜出来一句:“说鸡不说吧我,文明你我……呃。”   温轻冷清的眼神让厉海头皮发麻,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温轻很轻微地皱了下鼻子:“你可真够皮的。”   厉海呵呵一笑,把打在碗里的鸡蛋拿筷子搅匀。   鸡肉解冻要很长时间,温轻怕甜甜饿,开水龙头用温水冲洗了一会儿冷冻的鸡,就把半硬的鸡肉放在案板上,问了哪个是切肉的刀,开始拆鸡。   厉海怕她费劲,主动放下手里的碗,走到她身旁:“我来剁吧。”   “没关系。”温轻没给他刀,很随意的问了句,“其实我觉得挺奇怪的,你对我了解多少?怎么就要追我啊?”   厉海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厨房玻璃门外面,他爸妈正陪甜甜下飞行棋,应该听不见。   他清了清嗓子,否认:“我没追你啊。”   “那你一天一封青蛙兔子是在干嘛?”   “你玩过《阴阳师》么?里面有个角色叫呼啦呼啦山兔,我就是做个手办找人展示一下。”   “为什么找我展示?”   “我群发的,奥黛丽也有。”   温轻看着厉海,听他说些不着调的话,却莫名地想笑。她把话题回到最开始那句:“你对我一无所知,有什么好喜欢的呢?你多大?也就二十五吧?你知道我多大么?”   厉海听这话的意思,她好像是比自己年纪要大?而且她说的这么严肃,难道大很多?   他试探着问:“应该没超过三十吧?不过超过也没关系,我不在乎年纪啊。”   刚才还云淡风轻地温轻,听见这话很不淡定地用力剁了一刀,刀刃穿过鸡肉甚至插到了案板上几公分。   温轻瞪他:“会聊天么?什么眼神儿啊?”   “不是,我不是看你脸猜,我是从你这俨然又要拒绝我的语气推断出来你可能有什么顾虑。”厉海说了这么长一句话都没喘气,接着又问,“那就不是比我大,比我小很多?多小啊?你不会还没成年吧?那是不行,我可以等你两年。”   温轻似乎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又一刀剁下去,案板抖了三抖,厉海却一点不害怕。   “你如果不做饭的话,去陪甜甜玩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厉海往后退了一步,退到温轻身后,穿过她的肩打开头上的柜子,拿了把木铲出来。关门的时候另一只手抬起来放在温轻头上方,替她挡着柜门防止她撞到头。   他把一大碗鸡蛋先给炒了,等温轻剁好鸡肉空出案板来再去切菜,和熟鸡蛋混着翻炒。   一炒菜,油烟味就大了,厉海打开抽油烟机,风箱嗡鸣的声音使得厨房格外聒噪,和玻璃门外其乐融融的氛围完全隔离开。   厉海试图一只手掂锅,耍帅失败,菜被掂到锅外了。   温轻看他手忙脚乱的关火擦桌子,似乎嘲笑他留在这里就是添乱。   厉海羞恼地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对上她淡定的眼神,又气鼓鼓地去水池洗抹布,拧干水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盛好一盘菜,转过身面对着温轻:“你觉得我不了解你,那我可以先和你当朋友嘛,总要有个熟悉的过程对吧,比如你来我家吃饭,就会知道我番茄炒蛋做的还不错。”   温轻手里拿了双筷子,顺势夹了块他端着盘子里的炒蛋,嚼了两下,吐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盐放多了,咸。”   厉海把盘子放下,满腹委屈,他爸弄得那个苦瓜汁她都给面子说爽口,居然吐掉他辛辛苦苦炒的鸡蛋!   我看她就是在为难我厉小海!   厉海憋着气又打了个蛋,重新下锅,稀释一下原来那盘菜的咸味。   等他再次装盘并且不准备给温轻试吃的时候,温轻用电饭煲超快煮功能炖的那锅椰汁鸡已经出锅了。   温轻夹起一小块鸡肉,看了看色泽,送到厉海面前:“我不吃鸡肉,你尝尝熟了没?”   哼,刚才吐掉我鸡蛋的时候态度怎么没这么好!你不吃鸡肉才让我尝,我就那么随你驱使么?   下一秒,厉海张大嘴一口吞掉温轻喂给他的鸡肉,满足地咀嚼着。   “嗯——真香!”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本来想今天上午更新昨晚那章的,结果临时开会。   所以下午写完看了看时间,干脆两章合一起发了。 第13章   13   厉海吃肉吃出幸福感的样子让温轻有些怀疑,她戳了戳锅里其他的肉:“这鸡都是冷冻过的了,有那么好吃么?”   厉海实话实话:“大概因为是你做的,所以特别好吃。”   “……”温轻往大瓷盆里装肉,骂了他句,“油嘴滑舌。”   “我爸从小对我实施挫折教育,你这么说我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我根本不觉得受伤。”   “我没想攻击你。”温轻用不锈钢勺子在锅里搅拌,往碗里舀汤,“我对你没特别好,也没特别差,因为我没有觉得你对我很特别。”   “咳,这句有点儿伤到我了。”   温轻转身,想让他觉得受伤就别再作妖了,她刚说了句“我不喜”,还没说完,手不小心碰到了锅沿,烫的她下意识去抓耳垂。   厉海看向温轻的耳垂。   薄薄的,小小的,外婆说这是苦命相。   他往前走近她,盯着被她捏红的耳垂问:“为什么烫到手要捏耳垂?”   温轻不想和他离这么近,但也没大动作地把他推开,只是语气冰冷了几分:“因为耳垂位置的血液流速快,能迅速带走热量。”   “哦。”厉海不再往前,站在原地,“耳垂的血液流速这么快,我对着它说的话……”   他倾身,在她耳边小声问:“它就会把我喜欢你这件事迅速地告诉你全身的细胞吧?”   温轻怔了一下,不明白厉海怎么能一会儿幼稚的可笑,一会儿又正经的让人肉麻。   她把勺子从背后拿到两人中间,厉海很知趣地往后退了几步,端着那盘番茄炒蛋出了厨房,招呼温甜甜吃饭。   整顿饭吃的相当和谐,温甜甜大概是饿的久了,小嘴吧唧吧唧就没停下过,喝了好几碗椰子鸡汤。   厉妈妈怕她积食,阻止她继续添新一碗:“甜甜不能再吃了,你看你,呃,你姑奶奶都没得吃了。”   温甜甜辩解:“不是的,小姑奶奶不吃鸡肉,也不吃鸭子不吃鸽子,鸟类她都不吃的。”   “哦?”厉妈妈好奇地看向温轻,“为什么不吃啊?”   温轻并不遮掩自己干过的傻事,跟厉妈妈解释:“小时候拿石子扔大鹅,被大鹅追着跑了好久,还被拧了大腿,有阴影,不敢吃。”   “噗——”厉海差点被呛到,他还以为是温轻以前养过什么小鸡小鸭的,有感情所以不吃呢,居然是被吓的。   温轻的话把厉爸爸和厉妈妈都给逗笑了,说起厉海小时候也爱招猫逗狗的,有次还去捅了人家马蜂窝,还好跑得快,不过脸也被叮成了猪头。   厉海一点儿都不觉得丢脸,跟着一起笑。   反正温轻笑他就笑。   饭吃完了,甜甜的妈妈依旧没来,温甜甜有些困,又有些害怕,整个人显得很没精神。   “温有光是去南方学习了是吧?”厉爸爸轻声问厉妈妈,问完了又埋怨了句,“把老婆孩子就这么扔家里,也真够放心的。”   “别说这些了,小海小时候不也经常被我们扔在家里么?”厉妈妈抚着肚子,担忧地看向窗外不见小的雨势,叹了口气,“要不让他们晚上就留这儿睡吧,我看甜甜也困了,你去把客房收拾出来。”   “行,我看水都没腰了,没法走人。等明天水退下去再说。”厉爸爸说完就去找被褥毯子,收拾客房。   厉妈妈则跟坐在客厅掐手指的甜甜商量留宿的事情:“我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别往回走了,就近找个酒店先住下。路上水太深了,容易出危险。”   “我想回家……”温甜甜无措地看着温轻,又看看园长妈妈,嘴撇着,随时能掉下眼泪来。   温轻显然也不太想给厉家添麻烦,可厉妈妈说得对,这种暴雨天气实在不适合外出了。   她把温甜甜抱在怀里,和她商量:“园长是好意,我明天上午就送你回家好么?”   “明天如果还下雨呢?我还要去幼儿园呢,明天有竖笛课,我的竖笛在家里放着。”   温轻没想到她居然还惦记着上课的事,看向厉妈妈。   “明天如果还下雨的话就要停课了,不过我看天气预报好像是说明天没雨了呢。”厉妈妈今天说话太多,肚子有些难受,她托着自己的肚子,吸了口气,又安慰甜甜,“你就在园长妈妈家住吧,我让小海给你讲故事。”   “我想听妈妈讲故事。”温甜甜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她也没哭闹,可这样子看起来实在可怜。   厉海在厨房刷完碗,出门听了两分钟,听明白这是要留温轻和甜甜住在这儿。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果然爱刷碗的男孩运气都不会太差。   厉海看他妈脸色不舒服,让她回卧室睡觉去。   也不哄温甜甜在他家睡,找了套乐高玩具陪她玩拼插,说的明明白白的:“咱们继续等妈妈,等她过来了再回家。”   温甜甜被玩具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哭着找妈妈了,跟厉海去了客房,坐在地毯上玩积木。   玩着玩着打起了呵欠,搓着眼睛问厉海:“妈妈怎么还没来啊?”   “要不你躺一会儿,你妈来了我叫你。”   温甜甜看着厉海真挚的表情,嘟着嘴:“好吧,那我先睡一会儿,妈妈来了让她和我一起睡就行了。”   她自己爬上客房舒适柔软的床铺,头挨着枕头,没几分钟就打起了微酣。   厉海从地上站起来,扭头看向坐在角落沙发里看手机的温轻,压低声音说:“睡着了。”   温轻点点头,走到床边,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朝厉海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从客房出去。   厉海手背在下巴上擦了擦,快到门边时把屋里的大灯关了,屋内一时显得有些昏暗,只有床边那一盏暖黄的灯,照得温轻整个人都很柔和。   大概是这柔和给了厉海错觉,让他以为温轻也像那光一样可以靠近。   他折身走回温轻身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温轻一甩,扭头看甜甜,用力瞪了厉海一眼。   厉海不松手,执拗地问了句:“我叠的青蛙和兔子你喜欢么?”   温轻低声:“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叠。”   “我不喜欢叠纸。”   “因为不喜欢我,所以我做什么都不喜欢?”   “对。”   厉海松开手,满腹委屈:“我怎么了嘛,就这么不讨你喜欢。”   温轻说了句虚话:“喜欢这种事,勉强不来,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厉海赌气道:“那好,我不缠着你了。”   他大步走出去,关门前警告温轻:“你把门锁好了,不然我不确定自己半夜会不会进来。”   “你……”   温轻还没说完,厉海又打断她:“别多想,我是说我会进来拿纸团扔你,我屋里还有一袋子青蛙和兔子。”   “……”   厉海都走了,又气鼓鼓地返回来补充:“还有风车和小船!”   这次他走了,再没回来。   温轻哭笑不得,他的决裂就像他的喜欢一样,来势汹汹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走到门边,关门前探头看了眼厉海的屋子,屋子没关门,能看见厉海的背影,好像正在稀里哗啦地收拾着什么,温轻怀疑他正把他说的那些叠纸折成团,打算处理掉。   厉海背上觉得一刺,回头看,看见温轻把门关上,还有“咔吧”一声的落锁声。   厉海也去把自己的门关上,也反锁,也“咔吧”一声。   他桌子上散乱地放着新下载的简谱,是他搜索的各种情歌乐谱,想要吹给温轻听的。最上面放着的是《有一点动心》,还是歌词版的,那行字看着就扎心:“我对你有一点动心/不知结果是悲伤还是喜/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   厉海怀疑写词的人是不是偷看他的爱情剧本了。   他把这摞歌词竖起来理了理,粗暴地塞到抽屉里,脱了衣服扑到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想把自己憋晕了赶紧睡觉。   只是人这种奇怪的生物,越是不想去想,越忍不住去想。   窗外的雨敲打着窗玻璃,节奏乱得像厉海的心思,他也不顾自己刚放了“狠话”,也不怕温轻笑话他。   爬起来,从桌子上拿过口琴,靠着床头开始吹。   吹他熟悉的的旋律。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这暴雨像是能洗刷掉那些不开心的记忆,吹吹口哨,就能雨过天晴。   雨声淅淅沥沥的,配着厉海悠扬的口琴声,像是老片子里烘托悲伤气氛的专用场景。   要是时间能倒带就好了,厉海就不跟温轻说那些气话了,简直幼稚的像小学生。厉海吹着吹着,又胡思乱想,如果时间能快进也好,他就可以看见拒绝了自己的追求、失去了自己喜欢的温轻追悔莫及的样子。   可是如果快进以后,发现她还是冷酷绝情、自己苦苦喜欢不是更惨?   “咚咚——”卧室门响。   咦?温轻被自己感动,回心转意了?   厉海把口琴扔在床上,光着脚就跳下床,快步跑去开门。   门外是他爸,冷着一张脸。   “你妈被吵的睡不着,让我问问你,大晚上的你发什么骚呢?”   “呃,我……”   “赶紧睡觉!”   “哦。”厉海垂着头挨骂,等他爸回去了,要关门,看见客房的门开着条缝。   温轻在门后偷看他被他爸训的场面,“嗤”的一下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厉·湘琴·海:我是F班的厉小海,我喜欢你!   温·植树·轻:???(这人是谁啊) 第14章   14   隔天雨依然没停,雨势倒是小了不少,地上的水排出去了些,积水没那么厚了。   除了温甜甜依然在呼呼大睡,家里的其他人都早早的就醒了。   厉海和厉妈妈商量今天停课的事,厉妈妈思前想后叹气道:“家里有爷爷奶奶看着的还好,有些孩子除了父母家里人都不在,没人看着啊。”   厉海点头:“都是院里的小孩,路上没多远,那我发个信息说一下,今天学校照开,家里有人照看的就别送来了。”   厉妈妈同意以后,厉海就在家长群里发了通知,果真有不少家长特别感谢,说不然只能带孩子去单位甚至没处安放了。   阴雨天,天不似往常那样大亮。   温轻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晃着甜甜的手哄她起床。   温甜甜起床没见着妈妈有些不开心,温轻也只好实话实说告诉甜甜她妈妈昨晚在酒店住的,今早又去上班了。   “那我今天还在这里么?”   “你今天去幼儿园,一会儿我送你去。”   “小海哥哥也去?”   “去吧。”温轻拿来温甜甜昨天穿的衣服,给她穿上,“你幼儿园还有备用的衣服吧?一会儿去了让班主任老师给你换一下。”   温甜甜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点头:“好。这个也不臭。”   温轻笑了笑,温柔地给她扎辫子,把她收拾的漂漂亮亮了才领出客房的门。   桌上居然有热乎的豆浆油条,温轻看厉海肩上有一小片雨水,多看了两眼,他立马朝她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   没眼看。   温轻今天轮休,并不需要早早地去上班,只是她也不方便在厉家多待,牵着温甜甜和厉海一起出的门。   厉海今天早上买早饭耽搁了些时间,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家长把孩子送到了,他跟几个送孩子的老人家点头示意,又伸手去小朋友的伞下简单击掌,催他们赶紧进屋,别被淋到。   温甜甜因为一天没见到妈妈,心理有些脆弱,抱着温轻的腰不想让她走。   温轻耐心地跟她说话,被她抱着左摇右晃的,似乎真的犹豫要不要把她也带走。   厉海站在大门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温甜甜招手:“你今年就要上大班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温甜甜被厉海这句“激励”给刺激到了,居然真的松开温轻,慢吞吞地趟着水走到厉海身边。   温轻怕自己留在这儿会让甜甜更难受,加快脚步离开。   厉海看温甜甜走的那么慢,催她快点走,赶紧进教室,不然会被淋感冒。   这一分钟和平时的任何一分钟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可变故就在这一刻突然发生了。   一个身着深灰色雨衣,脚穿渔夫鞋的男人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厉海只觉得他看见那男人袖子间银光一闪,那人就朝着走向幼儿园的一个小男孩扑过去。   领着小男孩的是他爷爷,年纪虽然大了,可反应很快,抱着孙子就滚倒在地上。   那人并不执着于那对爷孙,脚步不停地继续向前冲。   所有小朋友都愣住了,离幼儿园大门还有几步之遥的温甜甜看着那高大的叔叔举着把明晃晃的菜刀冲过来,吓得脚仿佛扎根在地上,一步都挪不动了。   “住手!”厉海喊了一嗓子,冲上前推开甜甜,拉住还想举着刀去砍人的男人的手,和他撕扯起来。   那男人生了一身力气,尤其是拿刀的手无比有力,厉海冲过来时没运好气,一开始便占了下风,被那男人一刀砍到左手上,只觉得疼得心跳骤停。   门外只有两三个孩子家长,不是老人就是女人,把吓哭的孩子们往园内赶,帮着另外两个女老师看住孩子锁好大门,立马给大院的保卫科打电话找人来帮忙。   砍人的那人被厉海一只手拦腰抱住用膝盖猛击头部,似乎就没打算逃跑,想跟厉海同归于尽,右手紧握着的刀再次举起来,朝着厉海头顶就去了。   园内的王老师“啊——”的一声尖叫,眼一翻晕了过去。   只是那刀没落下来,被人飞起一刀踢到了地上。   厉海被歹徒压在下面,透过空隙看见了赶回来帮忙的温轻,不知是不是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意愿过于强烈,他怒吼一声,反身将歹徒压在地面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握拳在他脸上打了好多拳,直到一队保卫科的人赶来将歹徒控制住,他才脱力一般躺到满是积水的地上。   有气无力地跟温轻说了句:“帮我打120,手,手筋断了。”   雨声太嘈杂,不然温轻也不会走了那么远才听见后面的动静。   她蹲在厉海旁边,看见他脸上手上都是血,先擦了擦他额头,发现没伤口。   伤主要在左手上,拇指根处已经见骨了。   伞在她刚才跑过来的时候落到地上了,此时她跟厉海都在淋着小雨,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拉住厉海右手手腕,用力将他拉起:“起来,别感染了伤口,她们已经叫救护车了,不过我看你这情况,自己去医院更快点儿。”   厉海顺势站起来,喘着气:“我觉得我有点脱力,你送我去医院么?”   温轻淡淡道:“我没车。”   “我车就停前边,厉老师我送你去医院吧!还有小庆爷爷也去看一下,您这么大岁数了,扭着腰也不是好玩的。”园门打开,有个孩子的妈妈跑出来,她本是要放下孩子就去上班的,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情。   保卫科的人已经把歹徒带走送警了,厉海跟留下来的两个小兵说了声“辛苦”,和刚才扑在地上的大爷跟着那个孩子妈妈去找她的车。   走了两步,回头看温轻,温轻皱着眉,跟上去了。   医院里今天排号的人异常的多,尤其是骨科,好多像小庆爷爷这样路滑摔倒的老人。温轻和那个家长兵分两路,老人去拍片子开药,温轻则陪着厉海去缝合伤口。   他说的没错,拇指肌腱断裂,缝合之后打了石膏,整个左手包的像个粽子。   厉海他爸给他打电话询问情况,他没想到自己老爹居然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埋怨幼儿园的老师:“她们跟家里说的吧?没什么事,手指头没少,都在呢,就打了个石膏,养两个月就好了。嗯,让我妈别担心。”   厉海电话刚挂,温轻在旁边给他递温水,看着他正挂着的吊瓶一滴滴向下滴液,轻声道:“两个月好不了,就算伤口愈合了,你那指头也没法正常活动,起码一年没法提重物。”   “啧。”厉海就着温轻的手喝了水,郁闷地看她,“你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了,听着憋屈。”   温轻看了眼时间,又看看输液室的门,在等那个孩子家长回来。   厉海撅了噘嘴,对温轻说:“你有急事的话就先走吧,我自己在这挂着就行。”   “你行么?”   “你还真打算走啊?”   “我确实约了人谈事。”温轻再次看时间,“你这个伤不在腿上,坐这儿打针就行,一会儿还没人过来的话,你想上厕所就喊护工。”   “哦……你约了谁啊?你表哥么?”   温轻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紧张干嘛?小龙人说的,那个什么恪仁是你表哥。”   “小龙人?”温轻一愣,“赵暖阳?你认识她?”   “不认识,就在酒吧见过一两次。”   温轻把水杯放到桌子上,靠近厉海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警告:“别什么事都瞎打听,有些后果你承担不了。而且,我最后一次跟你说,不要追我了,我不喜欢你。”   “哦,最后一次说么?那我再追你,你下次就会改口说喜欢我了是么?”   “我没跟你开玩笑。”   “好吧好吧。”厉海心里万丈委屈,“不用这么凶吧,我是病人,我手断着呢,你这样影响我治疗心情了。”   “你适可而止,以后不要再给我寄信了,那些叠纸都被薄荷撕着玩了。”   “哦。”   “祝你早日康复,我走了。”   “你会来看我么?”   “你这伤不用住院。”   “你会去我家慰问我么?”   “不会。”   温轻耐着性子,就像送温甜甜上幼儿园一样不厌其烦地回答每一个无聊的问题。   厉海吐了口气,打了止疼针还是止不住伤口的疼。他坐在椅子上,仰着头问温轻:“那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么?”   温轻也吐了口气,如释重负那种:“希望是。”   厉海不想理她了,背过身去看窗外的雨。   身后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厉海回头偷看,看见她离开的背影。   希望你的希望破灭!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5章   15   回到家,厉海他爸对他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父爱。   亲自扶着坐上床,要他好好修养。   他打止疼针打得晕晕乎乎的,是有点儿想睡,刚躺下,他爸又端着鲜榨蔬菜汁进来了。   “西红柿榨胡萝卜,以形补形啊,瞧这色儿,肯定补血。”   厉海确实流了不少血,那件染了好些血点子的白T被他爸直接扔垃圾桶里了。   父爱如山,厉海接过蔬菜汁,明知肯定不会好喝到哪里去,还是仰头喝了大半瓶。   真的太难喝了,这种冲击比上次的苦瓜汁还剧烈。   要不还是先断绝一会儿父子关系,各过各的行不行?   眼看着厉海小心翼翼地把蔬菜汁放到了床头柜上,厉爸爸并没有责令他喝完,反倒是坐在床边,跟儿子谈起心来。   “几天换一次药啊?把药开了让这边诊所的人来打针就行吧?”   “这周每天都得挂三个水,我明天去开了药拿回来打。”   “好,让小周开车送你去,我这几天不用车。”   厉海不习惯他爸这么和蔼,咳了一声,看看门外:“是不是一会儿有电视台的人要来采访表彰我见义勇为?您这练习呢?”   “臭小子。”   “哎对对,您这样比较像您。”   厉海他爸一会儿板脸一会儿无奈,最后把那半瓶蔬菜汁端走,让他好好睡觉。   其实厉海知道,他爸只是看着凶,外加更年期脾气不好,心还是挺软的。   在家昏睡了不知多久,忽然听见家里来了不少人,厉海直觉是有人来看他,掀开被子爬起来,自己出了卧室门。   一开门,便吸引了客厅里的注意:“哟,厉海醒了,是不是被我们吵醒的?”   外间坐了四五个人,都是孩子家长。   他睡觉睡得嗓子有些哑,头也有些沉,坐到他爸身边的一个小板凳上,喝了口水才开口:“睡得有点儿久了,幼儿园还好吧?”   “幼儿园没事,保卫科会全天巡逻,还派了两个人站岗保护。”厉妈妈跟儿子说明了白天的情况,“今天拿刀砍人的是食堂管剁肉的,说是老婆跟人跑了,孩子也不是他的,昨天通宵喝酒今天就下毒手了。”   “这算什么?报复社会?”厉海想到如果今天他没在,就那个男人的力气,肯定要砍伤好多孩子。   一个男家长回答他:“放心,他精神鉴定没问题,肯定轻饶不了他。”   “对了小海,其他在场的老师和家长已经去配合询问过了,你这会儿醒了也得去补录个口供。”   “好。”厉海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   谢过了来看他的大哥大姐还有叔叔阿姨,把人都给送走,厉海他爸让司机小周送他去警局。   雨已经停了,天边甚至挂起来跨城的彩虹。   不知道温轻能不能看见这么好看的彩虹呢?   喜欢这种事太主观了,根本没法理性去控制,就像小孩子对玩具的执念,越是得不到,越心心念念。   温轻不希望再见到他,厉海生气又不甘。   还有些跟自己赌气。   她也没那么好,何必非要眼巴巴地贴上去挨人家白眼呢?   车里的电台在播时事新闻,厉海觉得烦躁,问了句:“周哥,能不能听听音乐啊?”   司机很配合地调了频道,车厢里立马充斥着《我的祖国》大合唱。   厉海被自己唾沫呛了下,自己动手找了张CD放进去,复古怀旧的旋律从音响飘出来。   他右手指头在腿上轻点:“其实我爸喜欢摇滚,崔健那范儿的。”   司机笑了笑,夸了他一句:“听说你的英勇事迹了,可以,够男人的。”   厉海听这话受用,等司机不言语了,自己跟着CD哼小曲儿。   又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唉,怪伤感的。   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他倒是没难为情,但是心上人不想听他讲。   录完口供离开,厉海看天还不算黑,跟司机商量:“周哥,能送我去趟慢摇么?就是以前区德力开的那个酒吧。”   司机抬抬下巴,示意他看车牌。   带着红标呢,不合适开去那种地方。   “你这手还伤着呢,也不能喝酒,等养好再出去玩吧?”   厉海听进去司机的话了,老实地坐回车里回家养伤。   今天来家里看他的家长里,有一个就是干护士的,住在隔壁楼。   那个大姐特别热心地每天上班前来给厉海扎针,这样就不用厉海来回跑了。   无所事事养伤的厉海跟无所事事养胎的厉妈妈经常对坐着晒太阳,厉妈妈还会拿点儿文艺的书看看,厉海只能无聊地刷手机。   那天下午,厉妈妈忽然问他:“你以后打算干什么啊?”   “啊?这不是接你的班么?”厉海放下手机,眯着眼看吊瓶还有多久打完,“我觉得在幼儿园待着挺有意思的,比以前轻松多了。”   “让你去幼儿园,一是我这怀着孕体力跟不上;二是让你跟孩子们在一起散散心,别总想以前的事,但小魏走了也快一年了,我知道你难过、愧疚、遗憾,我也和你一样,可我和你爸都是自私的,我们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直在过去走不出来。”   “妈,说什么呢?怎么就走不出来了?我这不是过得挺好的么?”厉害咧着嘴笑了笑,看着吊瓶里最后的药液滴完,催促他妈,“妈,快给我拔了,我尿急。”   厉妈妈站起来给他把针头拔了,看他风一样蹿进洗手间里,眼里满是担忧。   他总是这样,装着没什么事一样,心里有苦谁都不告诉。   关了洗手间的门,厉海站在洗手池前看镜子,感觉自己这几天脸有点儿肿。   他把左手的石膏拿下来,试着活动五指,像是五根胡萝卜。   厉海莫名有些烦躁,或许是因为厉妈妈提起了过去的事过去的人,他怎么没走出来呢?他不是大院幼儿园最受欢迎的男人嘛,那么多孩子喜欢他,他看起来哪里不高兴不正常了?   五指被绑太久,指间总有种黏黏的感觉,让人难受。   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敲响,是厉妈妈觉得他在里面待太久:“小海,是不是不方便啊?要我帮忙么?”   厉海把门打开,一路哭笑不得:“妈,我都多大了。”   厉妈妈没应腔,看着还有些伤感地抱着肚子回屋了。   厉海没追上去,他觉得现在的心情不适合安慰人,大概生病的时候是会让人情绪不好的。   他在客厅坐了好一会儿,敲了敲他妈卧室的门,说了声:“妈,我出去溜达溜达。”   这么说着,他也没什么目的地出了门,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居然就走到幼儿园来了。   门口站着两个哨兵,应该是从大院正门那儿调来的。厉海跟门房大爷打了招呼进门,往院子里走的时候看到铁栅栏外面还有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看起来真是戒备森严。   只是这紧张气氛并没有蔓延到房子里面去,厉海进到楼里的时候看见孩子们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还是傻嗨傻嗨的。   小朋友看见他来,都凑了过来。   小小班的小橘靠自己腿短头大的优势从人墙里爬进内环,牢牢抓住了厉海的裤腿,指着他包的粽子一样的手大喊:“几头!”   厉海单手把他抱起来,笑呵呵地:“哟,会说话了。”   小橘点点头,炫耀自己为数不多的词库含量:“介个!几头!”   “厉老师,把孩子放下来,别伤着你手!”王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孩子们怕她,立马散开了。   厉海把小橘放到地上,他记得那天王老师喊得声音最大,好像还晕过去了。   他询问了几句王老师的身体情况,看孩子们都回到了教室,自己找了间活动室坐在最后一排,听孩子们叽哩哇啦地说话、唱歌。   一晃就到了日落西山,厉海觉得在幼儿园的时候,时间似乎总过得特别快。   他这几天在家呆的闷了,不太想回去,送走孩子们以后给他爸打了个电话,佯装有朋友请客吃饭,然后自己打车去了慢摇。   为什么又去慢摇,而不是什么快摇、慢滚的,厉海归因为惰性。   懒得找新地方。   谁说他去慢摇就一定是看温轻的呢。   他去老地方追忆和奥黛丽的深厚友谊不行么?   到酒吧的时候,台上正在唱歌,换了个女歌手,也没乐队了,她自己弄了架电子琴伴奏。   女歌手声音低低的,染着一头桃红色的头发,并不跟观众互动,自唱自的,想起什么唱什么,挺酷。   厉海看着摇晃的追光灯下那个歌手,越看越眼熟,终于发现原来那是小龙人。   她慵懒地唱着《夏天的风》,和那天嚣张地摔着猫鞭子的小老板判若两人。   厉海喝着盐味的气泡水,喝了三罐。   得去趟厕所。   出来的时候在洗手池洗手,想着上次在这儿洗手,遇见了温轻。   温轻还拒绝了他。   不过这事儿不稀奇,温轻哪次见他不拒绝才是稀罕事。   “喂。”有道声音在背后响起。   厉海转身,是小龙人。   不对,现在应该叫小桃红了。   小桃红姿势轻佻地走到他面前,手按在水池台子上,膝盖几乎碰到他的腿:“帅哥,我对你有印象。”   厉海清了清嗓子,往旁边走了一步:“哦。”   “我叫赵暖阳。”   “我知道。”   “认识一下?”   “好的,认识了。”厉海不欲和她多说什么,打算离开。   谁知道她笑着问了句:“总往我们这儿跑,你是看上温轻了,喜欢人家是吧?”   自己那种小心思被拿出来取笑并不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厉海冷着脸,回了句“不喜欢”就要离开。   偏就那么巧,一旁的卫生间门打开,温轻从里面走出来。   小桃红一副看戏的样子,追着洗手的温轻问:“这是上次捡猫的那个是吧?挺帅的啊。”   厉海立在当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很想抓着小桃红的红毛让她再问一遍。   老子要重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和三爷去南京过周末,所以明天没法更新了,周日回来我尽量更~   ===========   说到神秘这件事,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啊,只是因为以厉海来写所以他看不见温轻到底是怎么生活怎么想的。不用上帝视角是会有些难猜,可是也更贴近我们的真实感受吧。   哪怕是朝夕相处,熟悉对方的习惯,没法知道他/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16章   16   厉海就这么身板笔直地站在离洗手池两米远的地方,表情坚毅得像是要去干番大事业。温轻抽了张纸擦手,擦完把纸扔进垃圾桶,视若无睹地从厉海身边走过。   一句话都没说,连招呼都没打。   小桃红快步跟了上去,路过厉海还抬起手来跟他说:“哥们,加油!”   厉海傻愣愣地跟她击了个掌,反应过来以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恍惚地进了厕所,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解决过问题了,又走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觉得似乎有些吵闹,一个穿着无袖白衬衣身材非常好的男服务生站在水池边,歉意地跟厉海说:“先生抱歉,我们店要打烊了,请您尽快离开。”   “打烊?”厉海看看时间,才八点多。   男服务生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老板临时接待朋友,您今晚的消费半价优惠,余额退回到您的会员卡里,欢迎再次光临。”   “朋友?”厉海看着场地里的客人转眼就少了一半。   服务生的态度虽然客气,却也很坚定,就是在赶人。   厉海点点头,走回自己的座位拿包,包不见了。他跟走在自己身后的服务生描述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背包,服务生闻言拿着对讲机让刚才收拾这桌的小姑娘找包。   找了一通,还真的是被保洁员放到前台了。   “抱歉先生,您的包,请查看一下有没有少东西?”服务生双手递上厉海的黑色双肩书包。   厉海拉开拉链看了眼,其实没有财物,都是今天去幼儿园的时候小朋友送的小礼物,橡皮泥小人还有彩笔画之类的。   “应该没少。”厉海右肩背上包,打着石膏的左手跟服务生挥了一下说再见。   因为找包耽误了时间,厉海已经成为最后一位离开的客人。   他往窗边看,窗上放了木板,是真的要打烊。   走出正门,到路边打车,厉海背着包无聊地踢石子玩,却看见两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酒吧门口。那就是老板清场要见的老板?   他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   厉海视力极好,抻着头看向车门,第一辆车上下来的是几个穿西装的男人,不认识。第二辆车副驾下来的是温轻那个表哥,陈恪仁。   厉海不懂为什么见表哥还得清场,怪怪的。   紧接着,车上又下来个女人,穿着黑色连衣裙,批了件白色的小外套。   陈恪仁对她的态度看起来很尊敬,连温轻都从门口走到车前迎她。   厉海瞪着眼想看清那女人的脸,身侧忽然响了两下喇叭声,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开着窗问他:“走么?”   这两声喇叭响把酒吧门口的人也惊到了,温轻和那女人一起扭头朝这边看。   厉海立马拉开后车门上了车,让司机开去他家。   从车内看车外要清晰明亮得多,厉海看见温轻已经收回了视线,没再看他,倒是那女人,脸上带着笑意,还没扭回头去。   厉海因此看清了她的脸,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和和气气的。   厉海却感觉到了疏离的氛围,他皱了下眉,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那是,白姐。   厉海失眠了,睁着眼到天亮的那种失眠。   还好他现在受了“工伤”,可以明目张胆地旷工。他在太阳升得老高的时候把窗帘拉开,让屋里照得亮亮堂堂的,然后戴着眼罩睡觉。   期间厉妈妈来过一次叫他吃饭,他装作没听见,也确实没力气回答,转个身趴着继续睡。厉妈妈轻手轻脚地走到他旁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像是有些烫,又不像发烧。   她有些懊恼,觉得是自己昨天提的事让厉海心情不好,可能晚上没睡好。于是默默离开,把房门关好,连厉爸爸榨的菠菜香芹汁都没让他送进去。   白天补觉并没什么用,厉海傍晚醒了还是觉得困乏得要命。   吃晚饭的时候厉爸爸问他打算歇多久去幼儿园上班:“建军节有演出,院里的退休老干部要去幼儿园参观的。”   “都是自己家小孩,上去哭三分钟也没人笑话。”厉海没觉得是多大事,吃了几口饭就打算继续回去睡觉。   “回来!”厉海他爸一摔筷子,板起脸来,“你今天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对你来说演出没多大事,对孩子们来说那是个很重要的表演,他们准备多久了都。”   厉海被骂了顿,也没往心里去,点点头:“知道了,那我明天去学校待着,指导他们表演节目。”   “你这什么态度!”   “哎,好了,小海不舒服,让他去歇着吧。”厉妈妈拉住暴躁的厉爸爸,软声细语,等厉海进了屋才跟厉爸爸低声说,“也怪我,觉得小魏走挺长时间了,跟他聊起来这事,让他不痛快了。”   “小魏的死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厉海除了怨自己,怨不着你头上。”   “哎呀,没说他怨我啊,就是心里难受嘛,你别老训他了。”   厉爸爸盯着厉海的房间门憋着口气,他整天骂儿子,也是想怕他太消沉,总得让他知道还有父母在担心。   厉爸和厉妈虽然是压低了声音说话,可他家隔音没那么好,厉海躺在床上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知道自己有些任性了,他妈还挺着那么大肚子呢,却要为他的心情担忧。   昨夜失眠,说是为了小魏也可以,说不是也行。   小魏是他大学同学,两人从大二开始搭伙做游戏,他负责程序实现,小魏负责外联,后来队伍壮大还有设计、美工等负责各环节的同学。   小魏很有本事,虽然是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却意外的有超凡的社交和谈判能力,那时候他们这个团队的作品各种拿奖,通过学校的项目竞赛在天使轮拿到了三百万的投资。   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小魏和厉海成立了创业公司,第一年顺风顺水,靠着投资的钱雇员工、拉项目,一切发展得都不错。   厉海的那辆大切就是那年小魏给他的年终奖。   在城市里跑不动越野,但是感觉恣肆。   那时小魏有个很不错的想法,到处谈判后拉到一笔巨额的投资——他对厉海说是投资。   没想到项目虽然快速推出了,却遭到了大厂同类型游戏的实力碾压,那是端游和手游的较量,厉海觉得他们的游戏构想很好,可他们被这个高速发展的互联网浪潮给打翻了。   公司说倒闭就倒闭,厉海还算乐观,只觉得他们这么年轻,随时可以东山再起。   可小魏那阵子总是神情恍惚的,厉海不知道抑郁不像头疼感冒那样过几天就好了,还总劝小魏大气一些。   然后,他亲眼看见小魏从他们租赁办公室的那栋写字楼上跳了下来。   也是在小魏死后,他才知道公司的账务亏空了那么多,厉海自责了很久,他这个总监什么都没监察到。   为了不让小魏农村的父母晚年颠沛,他主动还清了小魏的负债。   全部的积蓄也不够,厉海卖了自己的车,又问他爸借了钱,之后消沉了好些日子,直到厉妈妈怀孕月份大了,把他送去幼儿园当代理园长。   厉海刻意去忘记那两年的事,跟孩子们在一起很快乐,无忧无虑。   可他知道,这种悲痛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总要时间慢慢来抚平那些伤口。   他见过白姐一次,在小魏的葬礼上。   她是小魏的债主,放高利贷的,利滚利滚利,债务巨大。   因着小魏的死,她免去了那笔债,听说道上的人都夸白姐仗义。   厉海对这个女人无感,谈不上憎恶,也不觉得她多善良。   只是温轻,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厉海莫名地心里不痛快,被拒绝了这么多次他也没觉得多难受,可这次,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要对温轻死心了。   死心之前,他要做件事。   把他放在酒吧的那些真心实意的“喜欢”拿回来。   厉爸爸看见厉海一阵风似的又出了家门,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厉海根本没看见,他直奔慢摇,进门之后就让服务生“把温老板叫出来”。   温轻站在休息室的门口探头冷眼看他。   他大步走上前,朝她伸出猪蹄一样的手。   不对,反了,换手。   “把我之前送你的那些小兔子小青蛙还我,我不追你了,但想到自己的真心放你这里被猫挠,不痛快。”   温轻看着他,视线越过他的肩看向后方,冷笑一声:“让你躲远点的时候你不听,现在后悔了。”   厉海皱眉:“剩多少,都还我。”   温轻握住他伸出来的那只手,一弯,一扯,把人拉向自己。   仰着头亲吻上他的唇。   厉海睁着眼,没搞清状况。   她在他耳边叹了口气,呼吸碰到他的耳垂:“晚了。” 第17章   17   厉海一把推开温轻, 懵懵地质问了句:“你干嘛?”   温轻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里掐了一把,表情竟是前所未有得娇俏:“好了, 我都不生气了, 你怎么还记仇啊?”   ???温轻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呀!少儿不宜!我还未成年呢!你们俩大庭广众的干嘛呢?”赵暖阳的声音从背后切过来,厉海猛回头, 看到除了那活泼的小姑娘,旁边还站着温轻的表哥。   温轻上前,晃了晃厉海的胳膊:“你手还没养好呢,先回家去吧,你给我的那些小玩意儿我都留着呢, 没扔。”   “哦,那些彩色小青蛙都是他送你的啊?”赵暖阳在一旁咂舌,“你们俩可真有意思, 要不是昨天温轻说你们是在闹别扭,我还以为是你玩命追她追不上呢。”   难道不是么?   厉海听不懂,但厉海不说,装作很高深的样子。   傲娇地看着他们仨。   陈恪仁伸出右手来和他握手,脸上带着社交假笑:“陈恪仁, 你好。”   温轻在他胳膊上拧了下,厉海于是伸出手去握了握, 立马又抽了回来, 单手插兜。   另一只被绑得太胖,插不进裤兜。   温轻再次问他:“你哪天去拆石膏, 我送你去。”   “下周。”厉海说完,又补充了句,“后天幼儿园有表演,你要……”   他没说完,被温轻打断:“你工作的事不要总是问我嘛,好了好了,手疼就赶紧回家歇着去,在这儿跟我撒娇也没用啊。”   赵暖阳已经和陈恪仁往那个被水渠隔开的包厢走去,温轻视线跟着他俩,压低声催他赶紧走:“回头再跟你解释,快回去。”   “那个……”厉海觉得真男人不能就这么走了。   温轻眼神一冷:“什么?”   厉海绑着石膏的手在裤缝上蹭了蹭:“我还在你电话黑名单里,提醒你一下。”   “知道了,走吧。”温轻说完,先行离开,去了包厢。   厉海怅然若失地往外走,离开前回头看了眼,根本看不见人了。他在自己嘴唇上轻轻摸了摸,也忘了自己来是为了索要信物,一刀两断了。   这算什么嘛,亲了白亲么?   厉海又失眠了,温轻那个女人,说回头要跟他解释,回了八个小时的头也没给他打个电话。   他虽然睡得不踏实,可第二天起得却很早,也没在家躺尸,咬着面包牛奶就上幼儿园去了。   今天有表演连排,厉海要负责看节目提意见。   小朋友们平时懒散,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倒是挺有纪律性和团队感的,站得像一棵棵小白杨似的,举着小红花变换队形的时候喊得虎虎生威。   厉海蹲在看台上看他们演出,时不时拿着大喇叭,让个别小朋友注意动作以及提醒小小班的同学不要躲在阴凉地方玩蚯蚓。   终于在烈日当头的时候,最后一个大合唱节目《红星闪闪》也表演完了,老师们组织着小朋友按班级回教室吃饭睡觉,厉海也满头大汗地拿着大喇叭走下看台。   迈进楼门口,小橘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他最近说话进步神速,抓着厉海手里的大喇叭,按开开关对着说话的地方大声喊:“橘!橘!橘橘!”   声音震得厉海耳朵疼。   他拿回扩音器,敷衍地夸了他两句:“厉害厉害。”   小橘不依,跳着高还要大喇叭,皱着鼻子像个发怒的猫仔,没什么震慑力。   “小橘!”小小班的张老师及时解围,一把抱起小橘往教室走,哄他说午饭有鸡腿,去晚了就没了。   走两步又回头给厉海安排差事:“厉老师,你去库房清点一下明天的茶点、水果啊,看还缺什么感觉去买。”   “哦,好。”厉海应了,去洗了把脸,径直上了二楼的库房,一推门就感觉到一阵阴凉,比外面的大太阳照着舒服太多。   他找到库存本,拖了个小马扎坐下,看见窗边飞舞的灰尘被阳光映成了金色的颗粒。   厉海咳了一声,翻着最近的纸页,看着这周采购的项目。   给参观领导们喝的茶都是荞麦茶,简朴。   给学生家长准备了知名便宜品牌的矿泉水,节约。   给小朋友买了小袋包装曲奇饼干和甜牛奶,合理。   咦?这怎么还有箱可乐呢?   小朋友正是身体发育的年纪,怎么能喝这么不健康的饮料?会缺钙的。   厉海走到货柜前,找到了那箱不健康的可乐,打算问问采购老师是想怎么处理这箱饮料。   窗外经过了洒水车,万年不变的音乐声传到屋里:“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厉海边对货,边跟着哼唱:“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呸,这什么鬼歌词。”   他把货都数了一遍,没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于是坐在小马扎上跟那箱可乐对视。   屋里的阴凉和窗外的炽热形成鲜明对比,厉海困意来袭,倚着墙壁眯了会儿眼。   手机忽然震动了下,他立马睁开眼看信息。   呼——   温轻这个没良心的,可算联系他了。   温轻:“昨天当帮我个忙。”   厉海:“???”   温轻:“你不是喜欢我么。”   厉海:“那你喜欢我么?”   温轻:“你帮我,你也没吃亏。”   什么啊?温轻这是欲擒故纵?拿他当备胎?配合她演戏?   厉海回想昨晚的种种,只能猜想到温轻是在赵暖阳和陈恪仁面前故意这么做的,图什么啊?气赵暖阳?莫非赵暖阳看上他了?   再一想,赵暖阳那副吃瓜群众的嘴脸不像是装的。   那就是气陈恪仁?表兄妹俩虐恋情深,苦于世俗和法律的枷锁无法在一起,所以温轻出此下策想让陈恪仁死心?   这好像有点儿靠谱。   但是凭什么拉他垫背啊?他一五讲四美好青年,大热天还看着孩子排练为我军献礼,凭啥他得当备胎啊?   厉海义正言辞地回复她:“你知道在我们村形容你这样的行为是‘婊里婊气’么?”   温轻:“哦。”   她还“哦”?!她还这么云淡风轻?!   厉海:“你没有权利亲我!”   温轻:“对不起。”   对不起?!她觉得亲了他是对不起的事情?!   这是对不起能解决的事么!   她得负责!负责才对!   厉海胸口一股子邪气没处发泄,站起来徒手撕开可乐箱子,“啪”的一声打开一罐,仰着头监守自盗地喝起来。   温轻一定在“如何气死你不想搭理的人”高阶班进修过,每句话都让人想捶地。   喝了半罐肥宅快乐水,厉海觉得没那么暴躁了。   他认认真真地、一字一顿地问温轻:“那现在要怎么办?”   这个演出是就一场还是好几场,后面他是要继续配合她还是……呸,他干嘛要配合她!   温轻给他回了句:“以前怎样,以后还是怎样。”   以前?以前不是他追她,她拒绝么?   让他继续追?他那不是贱得慌么,明知道人家拿他顶锅,还上,傻么?   洒水车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小草》循环播放着:“春风啊春风啊你把我吹绿~”   吹个锤子!   厉海又打开一罐,咕咚咕咚。   听说可乐这玩意儿发明之初是治病用的,厉海觉得疗效不错,他又镇定了不少。   他倒要看看温轻还能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厉海:“那我们现在算什么?男女朋友?”   温轻:“算是吧。”   厉海:“你利用我怎么还这么不情不愿的?”   温轻:“你随时可以提出中断这个关系。”   随时?中断?   厉海把这句话反复看了好几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是玩他呗?   他恶狠狠地回道:“我不!”   刚才还算挺有耐心的温轻,这次没回他,半天都没回。厉海盯着手机长呼一口气,很有骨气地也没再找她。   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   厉海扭头看向门外,正对着的楼梯尽头露出个小脑袋,又是小橘。   他这会儿不应该是在午睡么?   难道是对大喇叭的执念太大,他居然能躲过老师的追捕,跟到这里来了?   一头卷毛的小橘连鞋都跑掉了一只,拖拉着一只鞋光着一只脚跑到库房里,拉着厉海的胳膊笑:“嘎嘎!”   厉海:“嘎。”   小橘笑得更开心了,几乎要笑出海豚音。   忽然,他的视线被地上的可乐罐子吸引,蹲在地上,两只小手捧起罐子对着嘴喝。可乐已经被喝没了,小橘什么都没喝到,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看开口,委屈的对着厉海嚎叫:“嘎嘎!喝!”   “嘘——”厉海食指竖在嘴边,不让他喊,怕把人给吸引过来。   小橘很听话的不喊了,跟厉海玩似的也“嘘”了一声,但抓着可乐罐子不撒手。   厉海跟他商量:“这个扔了,我下去找糖水给你喝。”   “喝!”小橘重重地点头。   厉海把那两个可乐罐捏扁了用张旧报纸一包,扔到外面走廊的垃圾桶里。又回来把库房门锁了,抱起小橘下楼找了间有饮水机的教室,安顿小橘坐下后,就给他冲葡萄糖水喝。   糖只有一点点,那一大杯水也就刚有点儿甜味,可小橘喝得美滋滋,喝完了还舔了半天杯子,满足得不得了。   小朋友可真容易哄啊。   厉海忽然觉得自己在温轻眼里是不是就像小橘一样,喝不到可乐喝个糖水都高兴半天。   那他看小橘觉得可爱,温轻看他是不是只觉得可笑?所以才跟玩似的说什么算是恋爱关系,但随时可以中止。   他记得早年间播的那种无脑恋爱剧特别喜欢搞契约恋人之类的戏码,温轻不跟他签订契约么?就这么口头开玩笑似的说说就得了?   这年头网恋都没这么草率的吧?!   正气恼着,他的“契约恋人”发来条信息:“请你吃晚饭。”   厉海铁骨铮铮,不被敌人轻易腐蚀。笑话,他是那么容易就妥协的人么?   他一只手也把屏幕戳的梆梆响:“还得有夜宵!”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感谢订阅,评论有红包~ 第18章   18   厉海出门之前特意找了件衬衣穿, 被他爸吐槽是不是要去应聘,于是又换了件很潮的T恤,还戴了顶鸭舌帽。   如果没有手上那个石膏很像要去参加什么街舞比赛、说唱比赛。   厉海他爸问:“你是要去掰头么?”   “啥?”厉海坐在鞋凳上穿鞋, 和他爸对视, “您是说battle?”   厉海他爸冷笑一声:“你不会是要去相亲吧?”   厉海一脸严肃:“我要去见学生家长。”   “啊。”厉海他爸福灵心至,“上次在咱家住了一晚的那个, 你还大半夜给人家唱小曲来着。”   “什么唱小曲,我吹的口琴!”   “果然是她啊,可以,挺好看的。”   厉海听他爸夸温轻漂亮,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还要装正经:“爸你也太肤浅了吧,我才不是看中她的外貌!”   厉海他爸不屑的“嘁”了一声,进厨房研究怎么做难喝的蔬菜汁去了。   厉海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出了家门,轻轻把门带上。   温轻没跟他约在酒吧,而是在她上班附近的商城。   厉海到的时候温轻正拿着号牌坐在店门外等着,厉海看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忽然火气什么的就都没了。   温轻也看见他了, 朝他招了招手,他立马屁颠屁颠地坐在她旁边的黑板凳上。   他清了清嗓子:“你等多久了?”   温轻看了眼手表:“下班过来的, 半个多小时吧, 还有三个号。”   “哦。”厉海没见着人的时候有一肚子话要说,见着了却老实得跟只兔子似的。   “我二十六岁。”她忽然说了这么句。   厉海想想, 记起之前她说自己根本不了解她,所以这是在给他一个了解的机会?   厉海点点头:“挺好的,成年了。”   温轻似乎是笑了下,扭过头看厉海,又叹了口气:“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太多了。”厉海学着她也叹气,“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温轻靠近了他一些,在喧闹嘈杂的商场里和他说悄悄话,“说是你帮我的忙,可我也是在帮你。咱们这是互帮互助,我不欠你。”   “你帮我什么了?”厉海眼往旁边瞟了瞟,没见着有什么人,“我说,你不会是什么特务头子吧?”   “嗤——”温轻食指弯着在他脑门上弹了下,“这位同志是来和我接头的么?”   厉海摸着脑门,还是一头雾水:“那你说说,你帮我什么了?”   “那晚你看见我在酒吧接待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吧?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号人,赵一白,白姐,她看上你了。”   “啊?”   “暖阳多嘴,说你总往酒吧跑,又说了你吹口琴、抓猫什么的,白姐就觉得你有意思了。我跟你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帮了你一把,说我最近在跟你交往。”   厉海理了理这个逻辑:“就是有个富婆对我一见钟情了是吧?那不是好事么,你干嘛替我断了情路财路?”   “呵,好事?”温轻有些轻蔑地看着厉海,“你真觉得是好事?那我大可现在就跟白姐说,让她收了你,你自己倒是体会体会这事有多好。”   “咳咳——”厉海转移话题,“那昨天,你亲我干嘛?”   “总得做个戏,白姐让陈恪仁多‘关心关心’我的感情生活。”温轻说这话时,是惯有的冷漠表情。   厉海觉得他这爱情剧本瞬间从《霸道总裁强制爱》变成了《黑道大佬吃定我》,有点儿接受不来。   他把那只猪蹄手搭在温轻的肩膀上,姿势看着亲密,问得战战兢兢:“小姐姐,我问你个事啊,你也是混道上的?”   温轻没承认,可也没否认,只淡淡地说:“早就告诉你,你不能喜欢我。”   “哦。”厉海像是恍然大悟,可又不折不挠地问,“那你们混的是哪条道啊,峨嵋派么?还不让谈对象的?”   “你说什么鬼话呢?”温轻看智障一样看他。   他把猪蹄手脚拿下来,示意她:“别瞪我,我病号,心理承受能力不行。”   叫号器重复了三遍叫号:“A250号顾客请您用餐。A250号……”   厉海看了眼温轻手里的号牌:“哟,250,到咱俩了。”   温轻把号牌塞到厉海手里,跨上包先一步进了饭店。   厉海快步跟上去,扯了扯她的包:“不是你说有想问的可以问么?”   温轻回头:“但我没说你问了我不会生气。”   “可以可以,道上的小姐姐脾气真大。”   “我不是什么道上的。”   “那你不会真是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吧?那天我看你腿脚功夫也挺好的。”   “你给我闭嘴!”   前面领位子的服务员偷摸回头看了好几次,觉得这俩顾客长得都挺好的,就是说话奇奇怪怪的。   温轻没等厉海给他拉椅子,就自己气鼓鼓地坐下了,看着菜单平息心情,看半天好像没平息成功,瞪着厉海咬牙。   “你干嘛?”厉海把自己的猪蹄手缩回桌子下面,“我这只刚打了破伤风,不能啃啊。听说现在狂犬疫苗也不靠谱,你是不是打了假疫苗了?”   “你那破伤风是不是也假药,伤脑子的?”   “嘿。”厉海笑了,“你也会说笑话啊,挺逗的。”   温轻不再理他,径自挑选好,也没给厉海看菜单就喊服务员来点菜。   等菜上齐了,厉海发现光猪蹄就三道菜,红烧的、清蒸的还有个特色芝士烤猪蹄。   “以形补形,吃吧。”温轻嗤笑一声,“应该再给你点个烧脑花的。”   “……”   “这顿饭算咱们和解,你之后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愿意去慢摇喝酒也行,约我出来吃饭我看时间允许的话就出来,等过个一两个月,白姐对你没什么兴趣了,咱们就可以不用来往了。”   厉海听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两人的事,吃着猪蹄挺不是滋味的。   他不甘心地问:“你白姐对我就一两个月兴趣啊?”   “也可能过几天就忘了,她身边新鲜事多,不过一两个月比较保险吧。”温轻好像还觉得自己吃亏似的,补充了句,“我也是看你对甜甜挺好的,才出这个头,不然,呵呵。”   “不然怎样?白姐还能霸王硬上弓?”   “她手段多得很,总有让你不痛快的法子。不过我看你这个样,好像还挺想答应白姐的?”   “我那天远远的看了一眼,挺有气质一姐姐啊,你怎么就觉得我肯定拒绝。”厉海吐出块骨头,“你说你,瞎出什么头?”   “厉海,你这名字,是说你嘴厉害是吧?”   “承认承认。”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不对付起来,各吃各的。   温轻猪蹄点太多了,吃不完,厉海吃饱以后喊服务员打包,让温轻带回去给猫吃。   “太咸了,薄荷不能吃。”   “这么不过日子呢,你可以拿白水涮掉调料再给它吃啊。”厉海提着打包盒,站起来,“走吧。”   温轻以为要回家了,厉海却来了句:“我得留着点肚子去吃夜宵。”   两人沿着商场的扶梯一层层转下来,走出空调大开的商场,立马感受到一阵专属于夏季的热浪。   “我想吃冰。”厉海看温轻。   “什么?”   “冰冰冰冰,我要吃冰。”厉海说着说着唱了起来,好像是在哪个街头听到过的冰月饼广告曲。   温轻指着商场门口的广告牌:“有超市,你去买吧。”   厉海把石膏手放在温轻抬起的那只手下方,往上抬了抬:“我要吃那个雪花冰。”   温轻皱眉:“我给你钱,你自己去吃吧,我去酒吧看一眼。”   “你说请我吃宵夜我才出来的。”   “是啊,请你啊,钱我出。”   厉海低头,踢脚下不存在的小石头:“哦。”   温轻看他装可怜。   厉海盯着温轻的眼睛,用有些低的声音说:“其实你说的你帮我,我帮你,我都没太懂。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昨天我找你也是想说那我不缠着你了,结果你又亲我。”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没见温轻有什么表情,脸红都没有。   他抿了下嘴唇,转过身去:“谢谢你的晚饭,虽然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可跟你待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   说完,他就又走回了商场里,走得时候步履坚定,心里一直默念:跟上来啊,跟上来啊。   厉海竖着耳朵,从背后杂乱的脚步里分辨出有一道高跟鞋的声音一直跟过来。   他蹲下,作势系鞋带,一扭头,看见了身后一直跟着的人——一个漂亮姑娘,可惜不是温轻。   厉海没有吃冰的心思了,站起身,打算回去。   却看见一米开外,温轻抱着双臂,蹙眉看他:“猪蹄不是说要给薄荷吃么,你拿走干嘛?”   “啊。”厉海看看自己手里的餐盒,走向温轻。   然后他听见温轻嘀咕了一句:“你那懒人鞋根本没鞋带你系什么系?干嘛不装脚崴了?”   好主意,受教了。   厉海走到温轻面前,把餐盒给她,然后“咔吧”上演了平地崴。   他严肃脸:“我崴脚了,得吃冰,还得人扶着。”   温轻扶了扶肩上的包带,径直走向那家雪花冰店:“无聊。”   厉海瘸着跳了两下,活动了下脚踝,赶紧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评论依然有红包~   还有一更,大概是上午或者下午更新吧(好像是句废话)   祝看文的你早午晚安! 第19章   19   冰店的雪花冰有脸大的一碗冰, 上面盖着水果和奶油,吃一口甜到心里。   两人只买了一碗,温轻坐姿优雅地看着厉海一勺一勺的吃, 吃的嘴边都粘上了白粒粒。   厉海偷瞄了她一眼, 怀疑她也经常这么看那只叫薄荷的猫吃猫粮。   “咳。”厉海清了清嗓子,舔了舔嘴巴, “你不想吃我这碗的话,我给你再买碗别的吧。”   “不吃。”   “为什么不吃啊,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没兴趣。”温轻摇头,   “你来大姨妈么?”   厉海看见温轻好像极快地翻了个白眼。   厉海放下勺子, 语重心长地教育温轻:“幼儿园的小朋友也经常挑食,可他们挑食的理由五花八门,大多数都是因为根本没尝试过就拒绝。就像你, 你都不吃就觉得它不好吃,这样太武断了。”   同理,你都没跟我好过就觉得我不好,太武断了!   厉海目光炯炯地看着温轻,温轻不想说话。   厉海于是低头又去继续吃冰, 吃到心都哇凉。   “首先,我不是你幼儿园的小孩, 我是个有判断能力的大人, 有自己的喜好,不吃或者少吃都不会影响我身体发育, 谁都管不着我吃不吃。”   温轻刚说完,厉海就嘴碎地接了句茬:“谁都管不着你,这么厉害?”   温轻瞥他,他抠抠眉心:“你继续,首先完了其次是什么。”   “其次是这个我吃过,它确实不好吃。”   嘴这么挑呢,他觉得挺好吃的啊。   “最后一点,”温轻忽然把脸靠近厉海,很认真地说,“咱俩没那么熟,你不用替我操那么多心。”   厉海委屈,厉海撇嘴:“咱俩这不是假装谈恋爱嘛,而且我刚才想了一下,既然你说这事也是我帮你,那你肯定也有麻烦,是不是你那表哥逼你跟什么大佬相亲,你拿我当挡箭牌了,我说不定还有什么生命危险呢,你也不说对我客气点儿。”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哪里来的相亲大佬?”温轻这一晚上说的话都快赶上之前对他说过的所有话了。   厉海觉得她现在不是天上的小仙女了。   她是地上的小精灵,嘿嘿。   温轻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问你话呢,你干嘛忽然鬼笑?”   厉海又舀了一勺雪花冰,还带着半颗草莓,客气了一下:“你真的不吃么?”   “不吃,草莓这时候都不当季,肯定酸的。”   确实是酸的,不过厉海在他爸那里磨练出了坚强的意志,只要不是毒他都能吃。   就算是毒,剂量不大的话他觉得自己也能挺一会儿。   厉海不想这么让温轻干看着,努力找话题跟她聊:“你说我们既然是‘恋爱’,那肯定不能就这么叫对方的姓名吧,我们是不是得给对方起个昵称?”   “为什么不能直呼姓名?”   “多见外啊,显得跟俩客户谈生意似的。”厉海吹嘘起自己特殊的起名技巧来,“要不然我来给你起吧,我跟你说,我刚去幼儿园的时候,小孩都挺怕我,也不愿意跟我玩。后来我就发明了奖励机制,我不给他们小红花,我给他们起昵称。像班里有个小孩,特别挑食,尤其不喜欢吃苹果,偏偏苹果是我们午餐必备的水果,然后我就跟他说,如果他每天都把苹果吃光的话,我就叫他小苹果,还给他讲砸中牛顿的苹果啊,给他跳小苹果的舞。现在他疯狂爱啃苹果,哪个小孩不想吃苹果他就教育人家,教育不动就替人家把苹果给吃了。”   温轻表情有所松动。   厉海再接再厉,又开始给她讲小葱的故事:“现在后厨一见到小葱就条件反射地检查厨房库存,那孩子生吃大葱的姿态英勇地像吃大饼似的。”   温轻听他讲了那么多小朋友的故事,饶有兴趣地问:“有什么叫的比较奇怪的么?”   “给孩子一般都起比较可爱的名字,如果太奇怪的话会被其他小朋友笑话,那就变成惩罚了。”厉海跟她解释,“不过确实有个小孩自己起过奇怪的外号,叫小橡皮。”   “他吃橡皮啊?”   “这事起源于他们小孩吹牛皮,好像是哪个学生看了个电影宣传,说里面主角是指甲刀狂魔,专门吃指甲刀为食。然后其他小孩不信,就来问我,我也一头雾水,就跟他们解释说世界上确实有异食癖,他们可能是身体里缺乏某种微量元素,所以就想吃一些别人看起来很奇怪的东西。”厉海说到这儿还强调了一下他对小朋友们是正确引导的,“我们的小朋友身体都很健康,所以不需要吃这些奇怪的东西。”   温轻:“然后你就惹祸了?”   “怎么着就成我惹祸了?是有个小朋友,天天丢橡皮,然后怕他妈训他,就撒谎说自己是橡皮精,喜欢吃橡皮,身体里缺乏橡皮元素,让他妈给他买一箱子好看的小橡皮。吓得他妈带他去照胃镜,折腾了一大顿。”   温轻判断了一圈,还是判定,“是你惹的祸。”   “……行吧,你说是就是吧,反正那之后我就不怎么给孩子起昵称了。”   大概是厉海说的这一通挺有意思,温轻很给面子地问了句:“哦,那你要给我起的话,叫什么?”   “你啊,你就叫小草莓吧,幼儿园没买过草莓,这名字我一直没送出去。”厉海漫不经心地回答。   温轻看看被他的勺子蹂躏地不成样子的草莓,没言语。   那意思大概是看不上。   厉海摸摸鼻子,没说草莓是他最喜欢的水果,他没送出去就是为了留给最喜欢的小朋友。   和温轻分开之后,厉海走在大院的路上,听见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响,心里一片平静。   之前追她的时候百爪挠心,恨不得像只蝉一样天天在她耳边滋儿哇。   可现在,他俩莫名奇妙成了“恋爱”关系了,他反倒没那么迫切的想跟她在一起了。   说不好是因为“得到了就不珍惜”的犯贱心理,还是因为这场骗局一开始就安排的太清晰。   黄粱梦再美也有醒的那天,一个月,两个月,到时候温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又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厉海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在这一两个月里努力表现一把,说不定温轻就改主意了呢?可他这么拼是图什么?之前不是觉得温轻也没那么好么,干嘛还非要跟她在一起呢?   再一想,那他现在这不是喜欢人家么,喜欢了还要憋着的话,好像不高兴的是自己?   这么一想厉海舒服多了,他就是凭着喜欢去做事,千金难买爷乐意。   温轻愿意不愿意搭理他是看温轻心情,那他愿意不愿意招惹温轻也是看他的心情。   这么绕的逻辑都让厉海给圆回来了,他觉得自己真是牛逼。而现在,他就不想去招惹温轻,他决定先把心思放在事业上——为建军节献礼,迎接领导们的审阅。   六点半,厉海就精神抖擞地起床了,他爸在客厅看报纸,见到他还八卦地问了句:“昨晚约会挺好?”   厉海贱兮兮地不告诉他爸,说了句“幼儿园见”就洗漱出门了。   其他的老师也都一早就到了,幼儿园被装扮一新,看着比过儿童节还喜庆。   为了不晒着小朋友们,开放活动设定的是九点钟先在室外进行献礼表演节目,十点半结束后再组织领导们进教室参观、听课。   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在园内拍摄,之前那次持刀伤人案并没有上新闻,小孩子们也没怎么见过录节目的,看着两台摄像机好奇地围着记者转,把记者围的寸步难行。   厉海他爸来指导工作,特意指示了电视台的人:“只准拍大人,不能拍孩子,更不许有特写。”   演出正式开始,报幕的是大班一个小女孩,头发上用红绳扎了俩小揪揪,脸上那两坨腮红圆得像用圆规画上去的,喜庆得跟闹海那小哪吒似的。   厉海要是早知道他们幼儿园老师审美迷成这个样子,就找个外援来进行服化道设计了。   甭管孩子们化妆化的多土,跳舞跳的多不整齐,唱歌唱得跑没跑掉,领导和家长们都非常没有原则地一直鼓掌叫好。   厉海蹲在看台一旁,欣慰地看着孩子们的认真表演,虽然依旧觉得他们表演的很傻气,却也感慨他们成长的如此迅速。   小橘这神出鬼没的家伙不知道又从哪里爬到他身边,和他同款姿势蹲着,揣着小手认真看节目。   厉海原本不以为意,忽然听见小橘似乎用力的呼吸声,这声音似曾相识,无比熟悉。   他扭头看小橘,小橘也扭头看他,口齿不清地看他:“你呀完吖?(你拉完了?)”   厉海摸了摸他裤子里的尿不湿,沉甸甸的。   ……   这熊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感谢所有订阅支持正版的天使们~   你们都是小草莓_(:зゝ∠)_ 第20章   20   厉海拎着已经洗干净屁屁的小橘在更衣室穿裤子, 语重心长地教育他:“小橘啊,你马上就要升小班了,是大孩子了。”   小橘懵懂地看着他笑。   算了, 小班那群小毛头也没省心到哪里去。   他单手抱着小橘去找大部队, 发现节目快演完了,老首长们拍着手跟表演的孩子们一起唱《红星闪闪》, 满堂其乐融融。   唱到最后,小朋友们齐齐举起右手敬礼,表情颇为庄严。   连小橘都有样学样地把手举过头顶,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嘴里“唔唔”地想跟人家说话,又说不明白。   表演结束, 小朋友排队回了教室,上课之前有半小时的活动时间,可以吃吃零食、玩玩游戏。   厉海看着小朋友们喝酸奶, 忽然想起来自己盗窃的那两瓶“公共可乐”,怕过阵子又给忘了,他干脆跑出幼儿园,去附近的小商店买了两瓶可乐补回库房。   刚出来,就遇见王老师, 一脸责怪地问他:“厉老师你跑哪儿去了啊,我找你一圈。”   找他干嘛?莫非是王老师发现他监守自盗了?   “领导们开座谈会呢, 你是代理园长, 怎么能不去?”   “我妈不是在呢?我去干嘛?”   “这几个月都是你在管园里的事啊,你这孩子, 在领导们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说不定以后就从代理变成正式的了啊。”   噗,这王阿姨真逗,这是撺掇他篡他妈妈的权么?   不管怎么想的,厉海还是去了会议室,一进门,就听见一个伯伯“哎哟”了一声,接着那位伯伯还亲自到门口迎接了厉海,抓着他那只白色大包子似的手拍了好几下:“我们的英雄老师来了。”   厉海受宠若惊,感觉这一屋子的叔叔伯伯就差给他挂个大红花了,一个个笑得无比亲切。   迎他进门的伯伯拉他坐在他妈旁边,也没什么领导架子,唠家常似的,表扬他那天的英勇行为,只是出于保护孩子们的考虑这事没有声张,不然得亲自给他颁发个锦旗云云。   厉海被夸得有点儿飘,忽然觉得前几天他爸妈对他不够亲切热情活泼了,他干了天大的那么一件好事,大家怎么都当做寻常事就这么翻篇了呢?   人就是这样,有对比就有情绪。   于是晚上回家,厉海不乐意了,大着狗胆跟他爸对峙:“人家都觉得我干了件了不起的事,就您,一句表扬的话都没说!”   他爸一拍桌子一瞪眼:“我天天给你榨果汁,这什么待遇?”   “您还说呢,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天天搞那些恐怖的东西折磨我意志!”   “你去把鞋拔子拿过来。”   “您干嘛?”   “我揍你!”   “……爸爸,我看这几天您没什么精神,跟您逗乐子让你提提神呢。”   “我揍你一顿更提神。”   厉海被他爸武力威胁找回了自己,老老实实地闭嘴回屋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爷俩吵得头疼,或者是白天去幼儿园看演出晒得有些中暑,厉妈妈还没睡下就嚷着不舒服。   吓得厉海他爸踹起来厉海,一起送厉妈妈去医院。   他们去的就近的军区医院妇产科是外包的,诊断完厉妈妈没太大问题后就建议让厉妈妈入住本市最好的产科医院,私立的会所式医院,从备产到坐月子一条龙服务,一人一间房,家属可以陪床。   厉爸爸寻思了一会儿,决定第二天陪厉妈妈先去看看环境,带着简单的衣物行李去的。   厉海也跟着去了,会所在郊区,有山有水的,风景优美空气清新,非常适合养胎。房间收拾的也干净整洁,极简北欧风,大玻璃窗无比明亮。   这边环境好,价格自然也是不菲,厉海看着院子里晒太阳的一个个穿着非富即贵,再看看他妈这朴素的棉麻长裙……觉得还是他妈好看。   厉爸爸很是纠结了一番,还是和厉妈妈商量办了入住。   厉海想到这离家那么远,他妈大部分时间要自己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就有些不舍得:“妈,你在这里和妹妹好好住吧,有什么活就找护理员,有事的话给我和爸打电话,我们尽量每天晚上过来看你。”   厉妈妈倒是挺适应这边环境的,坐在床上跟儿子挥手:“没事,我这还没到不能自己出力的时候呢,生你的时候都没觉得多累,你走吧。”   “哎,那我走了,爸……”   厉爸爸也挥手:“你走吧。”   “啊?爸你不走?”   “我把行李都搬过来了,以后每天下班就过来。”   “那我呢?”   “你回家啊。”   “……哦。”   厉海忽然就成了留守儿童。   留守儿童坐在家里玩手机,屋里空荡荡的,居然让他感觉有些寂寞。   厉海无聊到连朋友圈一条一条仔细刷了,看见有个挺陌生的账号,配图是个挺好看的花,前面散落着瓶瓶罐罐:“总有新代理问我每个月能赚多少,当你问这句话的时候,你的思想还停留在给别人打工的阶段,能挣多少,得问你自己想挣多少!”   厉海手滑点了个赞,没一分钟,就收到这个账号发来的私聊:“在么?[微笑]”   厉海决定假装不在。   没想到那人又发:“厉海,好久不见啊,还记得我么,我是李晓茹。”   李晓茹?不记得。   那人并没有因为厉海的沉默就打退堂鼓,反而更加积极地帮他想起自己:“高一的时候咱们一起参加话剧社的,你总演树,我是旁白,忘了?”   哦,好像有点儿印象,那个总爱给自己加词的旁白。   他回了句:“记得,好久不见。”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列表里怎么会有这个李晓茹,感觉万年没说过话。   李晓茹见他回复了,立刻就开始从套近乎变成了推销她的产品:“你有女朋友么?有的话要不要从我这里买点护肤品送她?国际一线大牌合作厂商,原料全进口,环保安全有效,包装设计源于英国皇家设计师,送人倍有面儿。现在买有活动,咱们老同学,我可以多送你两支乳液。”   厉海看着占满屏幕的图片、文字和表情,一脸嫌弃。   他回:“对不起,我没女朋友。”   然后他收到了对方发来的招收代理模板广告,李晓茹还鼓励他不要浪费自己的外貌资源:“我记得你长得很帅的,当时就有好多女生喜欢你,这对代理绝对是高级加分项!”   厉海:“你记错了。”   李晓茹:“不可能,我记性可好了,高中的同学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厉海看着这话 ,灵机一动,问了句:“你还记得话剧社总演女主角的那个温师姐么?她现在怎么样啊,她长得也挺漂亮的,你可以找她给你做代理啊。”   李晓茹:“温师姐啊,她好像复读了,为了跟程师哥上一个大学,不过在上大学之前分手了吧。后来好像是学了两年理工科,学不下去就出国了。”   李晓茹八卦完,又开始努力拉厉海干代理,洗脑言论一套一套的,搞得厉海都有点想交入伙费,先囤它二十箱。   靠梦想他就是女王!   还好理智虽然脱轨,但他银.行卡里的余额定期往他债主老爸卡里转钱,根本没法让他挥霍二十箱的护肤品。   见厉海真的不买,李晓茹也没甩脸色,说了句有需要找她就没再说了,估计找下一个女王去了。   这几天厉海再没找过温轻,幼儿园的事挺忙的,孩子们都要升高年级换教室,还要打扫房间重新装饰,他作为壮劳力,虽然一只手使不上劲儿,但总归是闲不着的。   他找了个周六的时间去拆线,去之前想了好长时间,还是给温轻发了条信息:“送我去医院么?”   其实他打个车去医院可能更快,可温轻上次说要陪他来着,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就这么问了一下。   温轻回了他个地址,是个小区。   她让他去她家找她?   厉海下意识地咬了咬大拇指指甲,回道:“没时间就算啦,我自己去。”   温轻:“那也行。”   ……   什么嘛,一点儿诚意都没有。都不再客气两句么?   厉海带着一肚子郁闷自己去了医院,拆完线左手拇指处留下几个芝麻点大的疤,他活动了几下五指,一个个都肿得跟小萝卜似的,拇指弯曲有些困难。   医生鼓励他多做复健,他这么年轻,过两年就跟原来差不多了。   出医院门的时候厉海拿手机拍了两只手的对比照,看着惨不忍睹。   他给温轻发信息要她的微信号。   温轻回:“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她是不是现代人?难道她还在用QQ和世界交流?   厉海看看自己刚拍的照片,点了删除。   没想到温轻又问了句:“怎么了?”   厉海摸摸自己的小肿手,他想发朋友圈卖惨来着,然后只对温轻分组可见。   这几天在家独处空房,厉海越发感受到被他爸骂是一件多么有生活气息的事情。他就这么带着肿手的忧伤,一溜烟跑去郊区的疗养院,找他爸妈寻求点家庭温暖。   出租车在停车场入口停的,厉海下车先去商店买水果,表现孝子风范。   一扭头,门口进来个熟悉的身影。   “咦,温轻?”   温轻看见他露出错愕的神情,往门外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厉海掂着手里的橘子,对她这装不认识的把戏都习以为常了,自顾自继续挑水果。没想到温轻又折回来,拉着他胳膊急声问:“你妈住这儿?”   “啊。”   “你过会儿再出来。”温轻说完又走了,走之前还把他手里挑好的那袋水果也拿走了。   老板指着外面喊:“哎,还没给钱呢!”   “我付我付。”厉海打断要去追人的老板,一边掏钱一边顶着满头青青草原说,“我女朋友。” 第21章   21   厉海看了眼墙上的挂表,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温轻应该走远了吧?   他拎着新买的那袋水果,哼着小调往他妈房间走去。   正是午饭时分, 院落两旁人不多, 厉海的曲库随机播放,哼着哼着就唱起来:“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善变的眼神……”   “你这是唱给我听的?”中气十足的男中音在耳旁炸起, 厉海他爸端着刚刷好的饭盒出现在身边。   厉海被唾沫呛了一下,差点吓死。   他视线最先落在饭盒上,抱着点期望问:“您去打饭?”   “不是啊,吃完了。”   厉海抗议:“我不是跟您说我中午要过来么?没给我留饭啊?”   “我以为你吃完了才过来的啊。”厉海他爸理直气壮的,“你那不是带水果了么, 自己吃呗。”   厉海这个爹不疼娘不爱女朋友还假装不认识的小可怜差点当街蹲下来暴风哭泣。   好在厉妈妈人性尚存,还是给他留了个小蛋糕的。   但厉海从他爸无意间的话语中似乎听出了是他们俩都不喜欢吃甜食才把蛋糕留给他的。   厉海再次暴风哭泣。   他自己给自己削苹果、剥桔子,吃水果吃饱了又陪他妈说了会儿话, 看他妈打瞌睡了才告辞离开。   走之前厉海他爸嘱咐他:“这几天没事就去你爷爷奶奶家陪陪老人,也别让他们往这儿跑,太远了。”   厉海应了,走了两步又被他爸叫住,还以为他爸要关心一下他自己受伤在家方不方便, 结果他爸指着垃圾桶跟他说:“顺便把垃圾丢了。”   “……哦。”   厉海结束短暂的探亲之旅,拎着垃圾袋慢悠悠地晒着太阳, 感觉皮肤被晒出来香香的烤肉味。   “咚——”他隔着两米往垃圾桶里丢袋子, 空心进桶。   他插兜转身,被人拉着胳膊一扯, 差点绊倒。   扭头见是刚才跑走的温轻,被她拉着进了个阴凉的小路。   他招手:“嗨,女朋友。”   温轻皱眉。   厉海一耸肩,改口:“嗨,温轻。”   温轻依旧皱着眉:“你要走了么?”   “嗯。”   “那一起吧,你开车来的么?”   厉海给她看自己的小萝卜肿手。   温轻拿手机约了车,在车来前的十分钟,再没说话。   厉海安静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什么哥斯德尔摩综合征,不然这么荒唐的情境和关系,他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有违和感呢?   车到了,温轻快步上了车,厉海跟在后面。   他有些叛逆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温轻坐在后座上,拍拍身旁的座位:“你过来坐。”   “哦。”厉海自娱自乐地想着温轻主动要求和他亲近一些,挺好。   原以为坐在后面是温轻有话跟他说,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外人在,温轻一直看着窗外,直到车子停在某个茶室门口,她才跟厉海说:“下车。”   厉海看着这家充满禅意风格的茶室,心想温轻就是与众不同,聊天都不约咖啡馆的。   两人落座在有竹帘格挡开的卡座里,上了茶,温轻没让服务员服务,自己烫茶、倒茶,动作行云流水,有种古典美的气质。   厉海用自己没受伤手指修长那只好看的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放在桌下的大腿上——他自己的大腿,看她沏茶。   温轻终于开口:“刚才在路上没想好怎么说。”   “没事,你想好了再说。”厉海特别有耐心,“我今天没什么事。”   “你母亲还有多久生产?”   “预产期是一个月后。”   “然后还要在那边做月子是吧?”   “嗯。”厉海不知道为什么温轻对他妈这么感兴趣,开玩笑道,“你要来尽孝?”   温轻没理会他,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会儿:“白姐今天也住进来了,我试图劝她换地方来着,但是她很喜欢这边。”   厉海想了想那次在医院见到温轻,是陪那个白姐去做检查么?   “上次远远看了一眼,看不出她怀孕来。”   “才三个月,胎相不太稳,所以医院让她来这边养胎。”温轻居然表现得有些愁,“这两个月你肯定要经常去探望你母亲,那就很可能遇上她。”   “遇见就遇见呗,她都怀孕了还对我有兴趣啊?干嘛,让我当喜当爹?”厉海不明白温轻有什么难办的,“而且你不是告诉她我是你男朋友么,她干嘛还要觊觎我?”   “她只见过你一面,我搪塞过去,过段时间她也就忘了。但是经常看见你的话,难保会出意外,到时候咱们分开也有些麻烦。”   厉海听她计划着分开的事,明知道一开始也没真在一起,还是挺不舒服。但他没把自己的不舒服展现给温轻看,开玩笑地说:“我魅力就这么大?她见着我非要跟我好?那你怎么不能跟她学学呢?”   温轻盯着厉海看了半分钟,轻叹了口气:“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你说我么?”   “不跟你开玩笑了,魏向三,是你朋友吧?”   听到小魏的名字从温轻口里说出来,厉海一愣,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你认识小魏?”   “不认识。”   厉海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你查过我?”   温轻嗤笑了声:“我查你干嘛?再说就算我查你了又怎样?”   “不怎样。”厉海不高兴了,“但是这样没劲,你看我查你了么?”   温轻无所谓的样子:“厉海,从一开始,我就很明确地表明了我的态度,是你一直试图接近我,说实话,你现在给我造成的困扰一点儿不比你那点儿单恋受挫的烦恼少。”   厉海把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红茶一口闷了,觉得温轻肯定是受过什么感情挫折,气死个人。   “小魏的事,怎么了?”   “我都能知道的事,更瞒不了白姐。所以我根本不想让她对你有印象,魏向三欠她很多钱你知道吧?”   “她不是放话说不要了么?”   “当初你们是一起开了个公司是吧?如果她现在改主意了,让你来还公司的账呢?我不清楚当初魏向三是以个人名义还是以公司的名义借的那笔钱,虽说高利贷不受保护,但是她真来找你茬,有你受的。”   温轻的话让厉海心里一沉,却不是因为她说的那笔账,而是因为她能知道这么多事。   厉海无比认真地问她:“你是跟着她做事么?涉及什么程度了?能抽身么?”   温轻一怔。   厉海继续劝说:“我虽然不太清楚你具体都干些什么,但也知道只凭在表店的收入你不可能盘的下酒吧。如果你是在给白姐做事,那能不能别跟着她了,现在还来得及,做高利贷不是个正路子。”   温轻表情有些不耐:“这些事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说得清,我没给她做事,陈恪仁是她的法务,酒吧是陈恪仁开的,我帮忙打理,只是跟白姐比较熟而已。”   厉海原本觉得温轻就像海上明月那样,凉凉的,冷冷的,想伸手摘月才发现他面前的是个黑洞,各种未知让人觉得心慌。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想起温轻最初说的,过一两个月就悄无声息地分开,有些释然地想那就这样吧,大家终究不是一路人,有些事也没法勉强。   厉海给两人倒了杯茶,问她:“那你想怎么办?我总不能让我妈为了些莫须有的理由就换地方吧,我怕累着我小妹。”   “现在也只能随机应变了,白姐早晨和傍晚会出去散步,你尽量别挑这种时间乱逛。我应该会经常去,陪她出门的话就给你发信息,你注意些。”   厉海这么听着,又觉得她好像挺关心自己的,就那么怕自己被白姐追账。   他笑了笑,点头:“好。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老头子让我去看看爷爷奶奶。”   或许是厉海忽然不那么黏着她了,温轻竟有些不习惯,只一瞬,她看了眼手表,跟他挥手:“你先走吧,我过会儿再走。”   厉海跟着看了眼她的手表,她皮肤白,戴什么都称手腕又细又白,让人像握一握。   心里说是就这样吧,到底意难平。   喜欢那么容易就没了的话,还算什么喜欢呢?   之后的几天,温轻每次去疗养院都会给厉海发个信息说白姐正在散步或是白姐睡下了不会出门。   搞得白姐怀个孕,孩子他爸是厉海似的。   白姐跟厉海妈妈住在不同的两栋楼里,有时厉海站在走廊的窗口看外面,能看见温轻扶着白姐在河边散步或是在草坪上晒太阳。   他给她发信息:“你右边那个男的偷着瞄你三回了,为了不被他老婆揍,建议你换个地方看风景。”   发完了,看见她四处望了望,不知道是看那个猥琐男还是找他,过了会儿就见她跟白姐离开了。   还有次,两人前后脚去领药,恰好乘坐同一部电梯。   他在后面,倚着轿厢,透过电梯门的倒影看她,她只是盯着楼层数,不理会他。   直到电梯里的人都下去,只剩他们俩人。   他往前走两步,和她并肩的距离,然后在门开的瞬间忽然俯身在她耳边“哇”的一声,吓得她全身一哆嗦,笑着走出去。   听她在后面骂:“你幼稚不幼稚啊!”   作者有话要说:   厉海:我不打算跟你好了,我也不追你了。   温轻:好。   【过几天】   厉海:我就是忍不住想逗逗你,不是喜欢你,你不要误会。   温轻:=-= 第22章   22   幼稚鬼厉海坐在他妈面前削苹果, 讲着幼儿园的趣事,笑得他妈说肚子疼,不让他说了。   厉海于是又晃荡晃荡地背着书包回家。   正午时分, 阳光刺眼。他看看手机, 没有温轻的信息,走到小超市买了瓶冰可乐, 还没拆开,手机就滴的一声。   温轻问他:“你走了没?”   厉海:“在超市。”   温轻:“护舒宝棉柔日用240mm,A座一楼第二个隔间。”   厉海:“???”   温轻:“快点……”   厉海一头雾水,反应过来以后发了句:“咱俩很熟?”   真解气。   温轻没再回复,像是笃定他会去救急一样。厉海在货架前徘徊, 照着手机上说的那个型号,挑纸尿裤他就更擅长,女性用品这种……重点应该是牌子和质地吧, 没找到240的他挑了个288棉柔夜用的,一边咬着吸管喝可乐一边去收银台交钱。   收银台男老板比他还淡定,结了账问了句:“要不要袋子?”   “不用了。”厉海非常环保地把粉色小包包装进自己的双肩包里,刚要走,男老板又转身从货架上拿了两片暖宝宝喊住他, “进口的,要不要?”   不知道温轻需不需要的厉海又拿出钱包:“那要吧。”   走到一楼的女厕所外面, 厉海看着没什么人去的厕所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喊出口, 这如果被认为是变态抓起来怎么办?   他给温轻打电话,温轻没接。   他倚在女厕外面的墙上, 屈着一只腿,盯着女厕的门帘,再打。   门帘一掀,温轻探出身来。   厉海把手机一挂,追过去:“诶!”   温轻回头,有些诧异,接着又有些气恼:“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是让我给你送东西来嘛。”厉海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她肚子,“你……”   “借到了。”温轻说完却伸手,问他要东西,“给我。”   厉海一边拉开背包,一边好奇她借到了干嘛还要再换。   又想了想这进进出出的大多是孕妇,用成人尿不湿的可能更多。   “你借了个……?”   温轻不想和他讨论这么私密的话题,拿过他递来的粉色小包就跑进女厕,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出来,这次脸色正常多了。   “我以为你走了。”温轻淡淡地说。   “你还没跟我说谢谢呢,我干嘛走?”   “不是,我以为你之前发短信的时候走了,不会来给我送。”   厉海“哦”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端着可乐喝起来。   两人已经走出了A座,外面太阳正大,温轻看着瓶壁上还有水珠的可乐,问了句:“这是冰的么?”   “是啊,你喝么?”厉海把吸管一抽,瓶子递给她,“给你。”   “不了,喝了会肚子疼。”温轻脸色看着比平时要更白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疼了。   厉海盯着她看了会儿:“但你看起来很想喝。”   “每次特殊时期就会想喝冰可乐。”   “那你还挺叛逆的。”厉海又让了一次,“要不你喝一口吧,慢慢咽,应该没事。”   温轻显然动摇了。   厉海把瓶子塞她手里以后,又从包里拿出来暖宝宝:“疼的话贴这个。”   这话鼓舞了温轻,她小口喝了一下,感觉不错,又喝了一口。   “你就不怕我往可乐里加东西了?这么信任我?”   温轻没把可乐还给他,直接把剩下那些连带瓶子扔进垃圾桶里:“加什么?你给我下药啊?”   “那倒不会。”厉海一本正经,“但我可能会往里吐口水啊。”   温轻的表情像是吞了苍蝇。   厉海气完了人心情舒畅,丢下句:“骗你的略略略~”   背着书包就跑了。   温轻这一句“有病”还没骂出口,厉海一个没注意,把手机给摔了出去。   骨碌骨碌三连滚,正面背面一起碎。   “……”   温轻施施然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呵”,冷笑着走开。   “哎,等等。”厉海一把拉住温轻,边研究自己手机,边问她,“手表摔了你都能修,这个你会修么?”   “不会。”   “别这么无情啊,我刚还给送……唔,那个小天使呢!”   温轻被他拖着走不了,接过手机看了看,正面碎的是钢化膜,换个膜就行。背面玻璃电池后盖碎了,换倒不麻烦,但是得去买同型号配件。   她把手机还他:“去手机店修吧,花不了几个钱。”   “不行,这事怨你,你得给我修。”   “碰瓷是吧?”   厉海振振有词:“要不是你给我发信息,我早就回家了,也不会留这儿跑那儿的,把手机给摔了。”   他这么蛮不讲理的,温轻懒得跟他掰扯,要走。   厉海拦不住她,揉揉自己的短发,超气。   “我现在要回病房,晚上去酒吧,你要么买了配件去酒吧找我,我给你换。”她留下这么一句就回去了。   厉海想着他也不是图那点儿维修费,他就是,这个,就是手机被温轻摔碎了得让她赔。对,没错,就是这样。   为了显得自己比较从容,厉海到慢摇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正是酒吧生意好的时间段。   厉海看见赵暖阳又在唱歌,是他没听过的民谣,挺好听。   他以前常坐的位子被别人占了,厉海也没再找别的座位,问服务生温轻在不在。   女服务生波涛汹涌地贴着他,请他先坐一会儿,她去后面找老板。   过了会儿温轻出来了,朝他招招手,让他去包间那里坐。   厉海头一次进这个被水渠包围的小空间,发现这里隔音效果异常的好,除了外面的歌声,那些喧闹的说话声都听不见。   他东张西望的,温轻已经拿了个小工具盒坐下来了:“东西呢。”   “大佬,我们这样很像在进行什么了不得的交易啊。”厉海从裤兜里掏出来手机还有他买的膜。   温轻不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很专注地看了会儿,然后便轻巧地拿钳子撬开玻璃后壳,换上新买的壳。   厉海看着原本碎成蜘蛛网的壳哗啦哗啦碎成了玻璃渣,主动把垃圾用纸巾抱起来扔掉,怕伤到人。   温轻换好了后壳,把钳子放进工具盒里,把前屏钢化膜掀了,挺不耐烦地问:“贴膜你不会啊?”   “我怕贴歪,还会有气泡。”   “练几次就好了。”   “我就买了这一张膜啊。”   温轻皱眉,虽然看起来不太情愿,还是拿酒精湿巾擦拭了屏幕,给他把钢化膜也贴好了。   “行了。”   厉海拿过去翻来覆去地看,看完点点头:“挺好的。”   “没事就走吧。”温轻拿起工具盒,先一步离开包厢。   厉海又看了看这装潢典雅的房间,握着那个装玻璃渣的纸包跟在后面一起出去,找了个垃圾桶扔进去。   大概是最近经常碰到他,温轻对厉海还算客气地道了声别,打算回休息室。   一扭头,厉海也跟了过来:“我好像被玻璃扎着手了。”   温轻质疑地看着他:“你这是傻白甜还是苦肉计?”   “真的,我这手没好利索呢,刚才手机上好像留着小玻璃碴。”   这位厉姓顾客把受伤归咎于服务质量上,温轻只能让他跟进休息室,开了高瓦数的台灯,对着他那只尚未完全消肿的左手照了半天,好像是有点亮晶晶的东西。   温轻找了把最细的镊子,用医疗酒精棉消过毒后,把着厉海的手仔细给他揪出了那块小小的玻璃碴。   厉海的手掌离她的脸最近时只有几厘米,他手一偏,像是要抚摸她的侧脸。   气氛暧昧。   温轻夹了块酒精棉直接怼他被扎的地方,伤口虽小,疼是真疼。   “你自重。”   厉海把酒精棉扔了,咳了一声:“你脸上有蚊子,想给你赶走。”   温轻抬头看了眼,这屋里倒是真的有蚊子。   厉海听到外面的歌声停了,想起件事:“赵暖阳是监视你的么?”   “为什么要监视我?”温轻疑惑,然后反应过来厉海问的是什么,“没有,她跟白姐关系不是特别好。”   “啊?那她还跟你一起当老板?”   “她是白姐女儿。”   “……她不想她妈怀二胎?”厉海其实对白姐怀孕这事还挺好奇的,“为什么她妈怀孕,不是她去照顾,让你照顾啊?孩子爸爸是谁啊?”   “你话有些多了。”   “不能问啊,那不问了。”厉海想着自家既然打算不再跟温轻有瓜葛,确实不应该问那么多。只是说到这里了,他就忍不住想劝说温轻,“你修表不是很好么,工作也挺稳定的,不能不跟白姐他们走太近么?”   温轻笑了:“厉海,且不说我现在没跟你在一起,就算我真的和你交往,你又凭什么要我变成你喜欢的那样呢?既然你不能接受我现在的状况,干嘛不直接找个合你心意的?”   厉海无名指摸着自己甚至看不出血印的小伤口,还是有些疼的。   他如果知道为什么,他就不在这里耗着扎自己手了。   温轻从桌子上的花瓶里抽出只紫色的康乃馨,随手送给厉海,好言好语地劝:“走吧,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必勉强自己。”   厉海拿着枝叶子剪了一半的花,撕下一片花瓣:“康乃馨的花语是祝你健康。”   温轻没说话。   奶猫薄荷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跳到桌子上,仰着头“喵”了一声。   厉海继续道:“我妈每年母亲节都能收到小朋友送的康乃馨,什么颜色都有,我闲的无聊,查过每一种颜色的具体花语。紫色的,是变幻莫测。”   他拿着花离开之前,把那片花瓣放在奶猫的头顶,戳了下:“还挺像你的。” 第23章   23   周末厉海没去医院看他妈, 而是独自驱车去了墓园。   清早的墓园没什么人来祭奠,他路过花店时看见有紫色的康乃馨,顺手就包了一束, 放在魏向三的墓碑前。   碑是厉海立的, 当初魏向三的父母想把他的尸体带回老家,可厉海给他们看了魏向三的遗书, 没太多话,却独独交代了要把自己的骨灰放在这里。   厉海想,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他的梦想,即使是破灭的梦想,他还是想留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 想离开那个他不愿提起的小山村。   墓碑照片上的男人笑的灿烂,爽朗洒脱的模样完全不像个性格抑郁的人。   “三儿啊。”厉海叹了口气,“真快, 你都走了一年了。”   厉海回顾这一年的时光,竟然不知道能说点儿什么,惟有在幼儿园的光景记得清晰。   “我妈还总怕我振作不起来,其实也不是,就是有点儿倦了。”厉海对着那束花低语, “你说如果你还活着,我是愿意给你打工的, 咱哥俩重头再来也不过多累几年嘛。给别人打工, 没意思。”   太阳渐渐升高,即使是墓园这样阴冷的地方也被那明晃晃的阳光晒的有些闷热。   厉海没有待太久, 他实在也不知跟小魏说点儿什么,两人从前是室友,是并肩闯荡的兄弟,可仔细想来,也并不是无话不说,不然他不会不知道小魏最后竟然压抑到没有勇气活下去。   回了家,没什么可干的,又不想把这一身阴丧气带到他妈身边,索性靠坐在床上玩手机。   玩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个挺久前的小游戏,是经营客栈类的。   那游戏停产许久了,厉海费了些时间找到安装包,又下了个32位机的模拟器,才成功打开游戏。   画质粗糙的像素小人让他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放了学无所事事地在外面疯跑,又或者是对着家里那大大的微机玩碟装游戏,掐着表关机,拿凉毛巾给主机散热。   厉海把空调关了,从箱子里翻出来个插USB的小风扇,连在电脑上,把窗打开。   听着扇叶嗡嗡的转动声,还有窗外的蝉鸣声,仿佛又回到小时候的夏天。   电脑里的游戏界面一直在重复“擦擦擦”的切菜声,偶尔有副本人物触发随机事件,会弹出小小的对话框。而大部分时间,厉海就摆摆客栈的桌椅,放放花草,招几个属性值高点儿的店小二。   不烧脑,不复杂,莫名地吸引人想一直玩。   因为对这游戏太熟悉,厉海只用了一下午的时候便通关了结局。   他卸载了游戏,关了电脑,摸摸热的发烫的主板,把电脑放到空调口下面对着吹。   快一年,他没玩游戏了。   提不起兴趣,不喜欢那几个爆款的手游,对端游甚至页游更是有些排斥。   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就想起来小时候玩的这个游戏了。   一个人闷在家里实在太容易产生寂寞情绪,成年人到底和小朋友不一样,想想小时候,厉海巴不得他爸妈在外面工作一天,晚上也不要回来,他有那么多可以干的事,有那么多可以一起玩耍的朋友。   可年纪越大,朋友好像就越少了。   二十五岁的厉小海同志长叹一声,感觉自己和幼儿园其他的小朋友不一样了。   不过长大了也有件不错的事,他可以谈恋爱。   厉海看看时间,虽然是饭点,但酒吧应该开门了。   他又不辞辛苦地开了车去慢摇,想吃点东西,听听演出,最好还能看看温轻。   到酒吧的时候没几个人,有认识他的服务生主动跟他说:“温老板在休息室,赵老板也在。”   想起赵暖阳有可能会监视温轻,厉海觉得还是别去招惹比较好,省得假情侣身份被拆穿还会给温轻惹麻烦。   他正想着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下还是离开,休息室的门开了,赵暖阳眼尖地看见了他,大喊了声:“嗳!厉海!”   厉海只好跟她打招呼:“嗨。”   赵暖阳又换发色了,奶奶灰,长度也剪短了,刚到肩。   “你来的正好,温轻生病了,你把她送回去吧,别让她在这儿了,一会儿吵得很,没法休息。”赵暖阳说着就跑回了休息室。   病了?   厉海闻言,脚像有意识一样自动跟了上去,站在休息室门框边往里看。   温轻脸色确实有些疲倦,她看见厉海,有气无力地说了声:“你来了啊?”   厉海看她那模样,问了句:“你是痛经?”   “她有点儿发烧,反正,先回去休息吧。”赵暖阳替温轻回答了,又把她挂在墙上的包摘下来交给厉海,顺便把人也推向厉海,“如果明天还不舒服就请个假别去上班了,酒吧这里我在呢,你别操心了。”   厉海把她的包挂了自己脖子上,当着赵暖阳的面还真有几分男朋友的感觉,扶着她胳膊往外走:“我今天开车过来的,走吧。”   两人一路上了车,厉海记得她给自己发过一个地址,问了一句,温轻点头,再没说话。   厉海替她把副驾的座位往后倒了倒,让她依靠的更舒服些,也不再打扰她,稳稳地把车开到了温轻的楼下。   没想到温轻一言不发,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关都没关,直奔前面那棵树就吐了。   厉海跟上去,又反身回车上拿了瓶矿泉水,拍着温轻的背给她水喝:“是不是坐越野车不习惯,太高了所以晕车了?”   温轻漱了漱口,看起来更虚弱了。   车就停在小区门口的停车线内,厉海把车锁了,搀着温轻一只手:“我把你送家里去吧。”   温轻没拒绝,也可能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总之,她慢慢引路,和厉海一起走到她家楼下,又上了楼。   门是密码锁,厉海背过身去,等她输完密码开了门才转回来。   虽然七点钟了,可天还大亮着,从温轻家阳台能看见外面的蓝天白云和躲在云彩后的夕阳。   厉海见温轻没赶人走,就脱了鞋想换鞋坐一会儿。   被温轻一把拉住:“那个鞋是我室友的,你光着脚吧,家里挺干净的。”   “呃,好吧。”厉海一个大男人,踩踩木地板没什么问题。   温轻进了厨房,像是要给厉海烧水泡个茶,厉海见了跟过去:“你别忙活了,我不喝茶。”   温轻听了,真就停了手里动作,然后看向她:“那……那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忙你的吧。”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厉海当没听明白,回了句:“我没什么事要忙。”   “……”   两两相对无言。   厉海咳了一声:“要不你先测一下体温吧,如果烧的厉害我带你去医院打退烧针。”   “不用打针,我经期体温是会升高一些。”温轻这么说着,还是去找了体温计,坐在客厅沙发上量起了体温。   厉海手足无措地站在厨房看电热壶烧水,想着温轻果然是温轻,“经期”什么的随口就跟他说出来,一点儿都不娇羞扭捏。   水烧开了,厉海把水倒进滤壶里,又把滤壶拿到客厅,问温轻用哪个杯子喝水。   温轻指了指茶几上的玻璃杯,自己对着光看体温表。   “多少度?”   “39度。”温轻读完表,自己嘀咕了句,“是有点儿高,难怪我晕晕的。”   “你这儿有退烧药么?你室友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吃饭了没?”   厉海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温轻像反应不过来似的,只答了最后一个:“还没吃,没胃口。”   “那我给你煮点儿粥喝吧,也不能空着肚子,胃会难受。”   温轻听见“难受”俩字,又回答了上一个问题:“楼下有药店,你能帮我去买个退烧药么?”   “好,那你喝会儿热水,休息一下。”   厉海飞快地跑下楼,买了药还顺便从便利店买了点儿零食,又急匆匆地赶回温轻家。   温轻把退烧药吃了,看着袋子里的零食只开了包话梅吃了口,然后就没什么兴致地靠在沙发上发呆。   厉海跑人面前说了句:“我是个好人。”   温轻愣愣地看他,慢半拍地点了下头。   厉海又说:“你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累了就睡一会儿吧,我给你煮点粥,你喝了我再走。”   温轻又点了下头,还笑了下:“谢谢。”   “不客气。”厉海应了一声,又教训她,“不过你还是太大意了,万一我对你图谋不轨呢,不要这么轻易答应啊。”   温轻已经反应不过来了,闭上眼睛不再回应。   厉海看她半躺着,替她觉得脖子疼,干脆帮她躺在沙发上,又从阳台晾衣架上拿下来床小毯子,也不知是不是温轻的,就给她盖上了。   煮粥是个不费力气的活儿,厉海把米和水放进锅里熬上之后,就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看温轻睡觉。   过个十分钟去试试她额头热不热。   温度好像一直没降下来。   煮了一段时间的粥飘散出浓稠的米汤香味,厉海跑回厨房,找了个陶瓷大碗舀出半碗来,又把他买的咸鸭蛋剥了壳,切成丁撒进粥里,拿勺子搅了搅,鸭蛋黄金色的油漂到水面上,白粥被染了层颜色。   他把温轻叫起来,让她喝点儿粥,温轻从善如流地喝了小半碗,就有气无力地又躺下了。   厉海看看窗外的天,太阳已经落下去,天也黑了。   他问温轻:“你室友大概几点回来?我等她来了再走吧,你这烧还没退下去。”   温轻嗓子已经有些哑了,翻了个身侧躺着,面朝着厉海皱眉:“她今天好像是夜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写作就像厉海追温轻似的,你们给我点回应我就超开心,给我很多回应就跟过年似的,不太搭理我就郁闷半天,说气话不想写了,然后又舍不得那点喜欢屁颠屁颠继续写。   所以你们不要总心疼小海,心疼一下小布行么_(:зゝ∠)_ 第24章   24   “夜班是说今晚不回来?”厉海挠挠头, 看着温轻皱着的眉头,跟她一起犯愁,“要不我把你送医院去吧?”   “不去。”温轻抚着额头坐起来, 深呼吸了一下, 走向洗手间。   厉海扭头看洗手间的门,看了一会儿没动静, 又坐正身体盯着沙发出神。   这一盯,才看见沙发上一小坨红色的印迹,厉海也不知道怎么的,比温轻还害羞,蹭过去, 卷起被弄脏的沙发套,找到厨房柜台下的洗衣机扔了进去,研究了一下倒上洗衣液开始清洗。   干完了这一通, 温轻还没从洗手间出来。   厉海不太放心地过去敲门,询问温轻:“你还好么?”   “不太好。”温轻虚弱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你帮我再买点儿治急性肠胃炎的药吧……”   厉海应了声“好”,离开前特意问了句:“你们家密码多少?别一会儿我回来了你没法来开门。”   温轻报了串数字,厉海记在手机备忘录里才下楼买药。   幼儿园的小朋友也经常有吃坏肚子或者着凉的情况, 老师一般不给吃消炎药,怕过敏或者有副作用, 都是在通知家长后先给灌一杯蒙脱石散冲剂, 把腹泻止住再说。   厉海去药房把温轻的情况一说,药师拿了盒肠炎宁和蒙脱石散给他, 厉海看了看包装,举着蓝色盒子问药师:“有草莓味或者巧克力味的么?”   药师解释:“那是给小孩吃的,大人吃这个就行。”   厉海坚持换药,指着药架:“大人也不喜欢吃味道不好吃的药啊,给我换草莓味的吧,我看那不是有么?”   药师不和厉海辩解,草莓味的还贵几块钱呢,当个大人还这么矫情。   厉海拿了药上楼,按密码锁的时候有种特别的情绪,虽然知道温轻大概明天就会换密码,这一刻还是有种亲密的错觉。   进了门,温轻蹲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不知道想干嘛。   厉海关上门快两步走过去,要把她扶起来:“你怎么了?”   “脚软。”温轻低声叹气,“还有热水么?”   “有,我给你弄药。”厉海松开她,让她继续蹲在地上,先把药冲好了,让她就着冲剂把消炎药吃了。   温轻似乎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了,吃完药半天没缓过神来,根本站不起来。   厉海感觉她现在就像把身上的刺都拔掉的刺猬一样,看着怪可怜的。他问她:“去沙发上坐着么?”   “头晕。”温轻直言道,“你扶我回卧室躺着,然后就回去吧,麻烦你了。”   厉海扶了她一下,感觉到她全身力气都往他身上靠,干脆一躬身,另一只手揽住她腿弯把人打横抱起来。   温轻现在软得像床棉花被似的,根本没挣扎,还迷糊着说了声“谢谢”。   厉海笑了下,这女人真是瞎客气。   把人放到床上,开了盏台灯,也不好给她脱衣服,把床上的被子给她一盖就打算离开。忽然想到洗衣机里的沙发套,于是打开橱柜从最上面拿了床毯子,把温轻掀到一边,铺好了毯子,又把她滚回来躺在毯子正中央。   温轻被推来滚去的不舒服,哼唧了一声,厉海立马停止动作,等她不出声了又帮她调整了一下位置。   希望她睡姿好一些,做个好梦。   厉海坐到客厅沙发上,听着滚筒洗衣机甩干的声音,犹豫着自己是这么坐到天亮还是现在就回家。   洗衣机发出“滴滴”的提示音,厉海起身去把毯子拿出来,在阳台上抖了几下,摊平晾在挂杆上。   这样跟温轻接触的机会也不多,想到回家也是孤身一人的厉海干脆躺在沙发上蜷着睡下,打算第二天一早直接去幼儿园。   沙发太小,他睡得不太熟,半夜醒了一次,发现洗手间亮着灯。   厉海揉了揉眼睛,打开客厅的灯,问了句:“温轻?你怎么样?”   洗手间“咚”的一声,像是手机掉地上了,温轻过了会儿才回答:“你没走啊?”   “嗯。”厉海站在洗手间门外,“带你去医院吧?”   “不去,太折腾了。”温轻只一会儿就出来,或许是在厉海面前展现的样子太过狼狈,她终于有些挂不住脸,表情管理失去控制,很有些自暴自弃的样子。   厉海拿了体温计跟着她进卧室:“量一□□温,看还发烧么?”   温轻接过去依靠着床头测体温,厉海瞅着她红扑扑的脸色,估计还有些烧。   卧室的灯亮着,厉海这才发现窗帘没拉,他走过去拉窗帘,边拉边跟温轻解释:“明早请假吧,多睡会儿。”   温轻没答应也没拒绝,屋里静静的,厉海一直等到温轻拿出体温计对着灯光看度数才开口:“多少度?”   “三十七度八。”   “还没完全降下来,退烧药先别吃了,我去给你冲包蒙脱石散,不然拉脱水了更难受。”厉海说着就出去弄药,也没看见温轻有些难为情的表情。   折腾了一番,等温轻吃了药再睡下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   厉海也不觉得困乏,睁着眼看黑漆漆的天花板,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就觉得天有些明了。他起身,走到阳台上看东方,暗色的云朵后隐约有太阳升起来的迹象。   光渐渐变强,太阳越来越大,天空很快就亮成一大片。   厉海在阳台上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地走进温轻的卧室。此时是清晨,恰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温轻一无所知地沉睡着,微微打着呼。   厉海走到床边,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似乎没那么烫了。   他转身去厨房,走之前把门轻轻关上,怕惊醒了她。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厉海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能做点什么,只好又煮了一锅白粥,一碗配咸鸭蛋丁,一碗配白砂糖。   煮好粥又收拾完厨房,已经六点半了,厉海心思转了半天,给幼儿园的老师发信息说自己不太舒服,下午再过去。   他没叫醒温轻,自己先喝了碗粥,躺在沙发上闭眼歇神。   然后听见温轻说话,应该是在打电话请假。   等她屋里没声音了,他才去敲门:“我能进来么?”   “进吧。”   厉海打开门,就站在门口问:“量体温了么?”   “嗯,三十七度三。”温轻清了清嗓子,也懒得坐起来了,就躺着跟他说话,“你该上班了吧?”   “我今天轮休。”厉海撒谎道,“你要不要喝粥,还是温的。”   温轻点头:“好饿,浑身没力气。”   又脱水又失血的,肯定没力气。   厉海觉得温轻这时候生病简直太可怜了,对她以前的冰冷态度既往不咎,就像照顾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柔声细语地问着,一点儿都没不耐烦。   他把那两碗还温热的粥拿到床头,拿勺子舀出来凉一凉,然后送到她嘴边。   温轻这会儿比昨晚发烧时要清醒一些了,对他这么热情的照顾有些不习惯,吃了两口就说不想吃了。   “再吃点儿吧?”   “没胃口。”温轻摇头,有些任性的样子,“太腻了,吃不下去。”   厉海挠挠头:“我用牛奶给你煮个蛋?”   温轻愣了下:“没吃过。”   厉海打了个响指,端着两碗粥跑去厨房,给她用牛奶煮荷包蛋,还放了一大勺糖。   结果温轻只吃了一口,就裹着被子说“不喜欢”,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顾。   厉海有些犯愁:“我给你吃两片健胃消食片吧?那玩意儿跟山楂片似的,开胃。”   温轻干呕了下。   “我错了,不吃。”厉海举手投降,面对这个挑食又饿着肚子的大儿童有些无措,“要不,我给你开罐可乐吧?”   温轻想起来那两口冰可乐,眉头皱得更深:“你跟我有仇么?”   厉海也想起来,摇头:“不喝冰的,有常温的,你等等啊,我给你拿。”   他昨天在便利店买的可乐还没放进冰箱,开了瓶插上吸管送到温轻旁边。   然后厉海发现温轻对可乐有很深的热爱,嘴上说着不要,一见到吸管吧唧就咬住了。   她躺在床上,他坐在床边,她叼着吸管,他端着瓶子。   厉海看着此情此景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样像个高位截瘫的病人。”   温轻翻了个白眼,腮帮子还一鼓一鼓地在喝可乐。   厉海像看被投喂的大猩猩一样跟她互动:“好喝吧?”   温轻没搭理他,又吸了一大口。   “好了,喝半瓶了。”厉海把瓶子拿走,又把吸管也拿走,“你接着睡吧。”   温轻闻言闭上眼睛,悄咪咪打了个嗝。   厉海假装没听见,把床头柜上的垃圾都拿走,和客厅的垃圾整理好一袋子拿出去扔掉。站在客厅环顾了一周,倒了杯热水放到温轻的床头柜上,见她又睡过去了,又看看时间,估计她室友应该快回来了。   再呆下去不合适,他在温轻门口无声说了句:“我走啦。”   说完去厨房又看了眼,所有的电源都拔下来了,这才真的离开,轻轻关上大门。   关门的颤动让浅眠的温轻睁开了眼,望着门口的方向呆呆看了半晌。   大门的密码锁忽然又滴滴响,厉海返回来,忘记带车钥匙了。   他拿了钥匙还往温轻卧室跑来看了一眼,依旧是无声地说:“我真的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小姐妹来上海,她做了攻略,说要带我出去玩。   所以我……可能明天不更新了……   明天不更的话后天就多更些!   祝大家周一快乐! 第25章   25   厉海下午到幼儿园的时候才知道今天是立秋, 听说人一到了节气身体就会做出适应气候的各种反应,比较敏感体质的人还会失眠、腹泻等。   看来温轻是属于非常敏感的人了。   他给温轻发了条信息,让她注意保暖, 晚上睡觉别开窗。   发完就去帮其他老师往库房里搬东西, 这幼儿园里,除了门房大爷和他是男性劳动力, 其他都是女老师,干起重活来很不方便。   搬完货,厉海去洗手池边冲洗手上的灰,旁边一个小女孩也在洗手,洗完了自己掏出手帕来擦手, 还热情地要给厉海擦。   厉海在水池里甩了两下水,把手伸到那女孩面前:“谢谢。”   小女孩擦得特别认真,擦完了还抱着他的手仔细检查擦干净没。这一检查, 忽然发现厉海手指上有道伤口:“小海哥哥,你受伤了!”   “啊?”厉海自己看了看,想起来是之前被玻璃碴子划的,其实已经愈合了,也不流血, 只是会有些许不舒适的感觉。   小女孩扭头就跑,厉海感觉她还会回来, 等在原地, 果然过了会儿就看见她拿着个花花纸跑过来——拿的是个卡通图样的创可贴。   “小海哥哥我给你糊上,糊上就不疼了。”   “好。”   厉海任她给自己粘了个粉粉的米老鼠创可贴, 看起来格外可爱。   “小海哥哥,我们周六要去森林公园秋游,你去不去啊?”   秋游只有刚升入大班的同学去,厉海原本计划要去的,只是他妈预产期就在那几天,他又不太敢保证,只好跟小女孩说:“如果那天没有别的事情就去。”   小女孩欢天喜地地跑走了,似乎很开心可以和厉海一起出去玩。   厉海叹气:全世界都喜欢跟他玩,除了温轻。   放学以后又见到日常留守儿童温甜甜,厉海有些无奈地跟她打招呼:“你妈来接?”   温甜甜摇头:“我爸爸。”   厉海坐在一旁和她聊天:“这周六谁带你去秋游啊?”   “不知道……我妈好像打算送我去绘画日托班,他们周六没空。”温甜甜脸上写满了失望,忽然想起来什么,拽着厉海的胳膊问,“哥哥,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我的小姑奶奶,或许她有时间带我去玩。”   “你小姑奶奶啊?”厉海拿不定主意,之前温轻说让他不要总帮温甜甜带话,那时候他还不明白,现在好像有点儿懂她的意思了。   温甜甜她爸妈都是机关工作人员,温轻确实不合适跟她家走得太近。   只是看前几次甜甜妈妈放心把孩子交给温轻带,好像关系还挺好的?   厉海烦恼地揪了揪头发,犹豫要不要替温甜甜打电话。   谁知温甜甜拿小手扒拉着厉海的大手,安慰他:“你不想打就不打了,别揪头发,会秃头的,像我爸爸那样,头上没头发。”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温甜甜的话:“是哪个小宝贝在说她爸爸的坏话呢?”   “爸爸!”温甜甜雀跃地跑过去扑进男人怀里。   厉海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放学的时候看着小朋友们像归巢的小鸟一样扑到家人怀里,那种简单快乐特别感染人。   温有光跟厉海打了个招呼,正打算带着女儿回家,厉海喊住了他。   “不知道甜甜有没有跟你说,这周六预大班有秋游活动,每一届刚升大班的学生都会有这个活动,需要一名家长陪伴……”   温甜甜仰着头期望地看着爸爸,温有光摸摸女儿的脑袋,回厉海道:“我和她妈妈商量一下吧,我们大概没时间,看家里哪个亲戚有空带她去吧。”   “小姑奶奶。”温甜甜弱弱地提议。   温有光先是一愣,然后和气地问女儿:“我们回家商量好么?”   温甜甜点点头,跟厉海摆手说再见。   等幼儿园的孩子都离开了,厉海一边往奶奶家走,一边转着手机玩,走到楼下的时候终于给温轻把电话拨过去了。   温轻隔了挺长时间才接的,轻轻的“喂”了一声。   厉海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安静地贴着手机。   温轻疑惑地问:“厉海?”   “哎,怎么了?”   “该我问你怎么了吧?”   “你在哪儿啊,身体好点儿了么?”   “我来医院,看看白姐。”   “她自己女儿都没你那么尽心。”厉海想着早上离开时温轻还苍白的小脸,有些不忍心,气得口不择言,“她怀的是你表哥的孩子?”   “不要瞎说。找我有事么?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有,有,别挂电话。”厉海走到一棵老树旁,拿脚尖一下一下地踢着树根,“我们幼儿园这周六要去郊游,甜甜的爸妈都有事没法陪她,甜甜让我问问你能不能陪她去。我知道,你说过不要让她跟你联系了,但是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我看她挺想你的……呃,我就是跟你说一下,你权衡一下,如果要陪她去的话就跟她家长说说……”   “好,我知道了,还有事么?”   “还有,你早点回去休息。”   “厉海。”   “嗯?”   “白姐小产了,孩子胎心没了。”温轻似乎是跟他解释,“所以我要在陪她。”   “啊……”厉海一时无言。   温轻那边都把电话挂了,他还握了好一会儿手机。   他现在完全听不得这种小孩子夭折的消息,哪怕是个还没出世的小孩子。   “小子!那树年纪比你还大呢,别踢了!”身后传来厉海爷爷的声音,厉海一惊,转过身赔笑,“爷爷,您出去下棋了?”   “是啊,你怎么过来了?来找吃的?”   “爷爷圣明!”   “走吧,看看你奶奶做啥好吃的了!”   爷孙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老爷子精气神好,喘都不喘的。   回了家,厉海奶奶已经做好了饭,看见孙子挺高兴,催他去洗手,自己又跑去厨房盛饭。   “哟,你那手上戴了个什么东西?挺别致。”爷爷拿筷子的时候推了推老花镜,看向厉海手指头上的创可贴。   “小孩子贴我手上的,胶布。”厉海答了一声就把创可贴给揪掉,结果撕下去以后手指上黏了厚厚一层胶。   他拿洗洁精搓洗,又拿水龙头冲了半天,还是黏黏的。   这什么破创可贴,胶怎么这么粘手啊?   “小海,别玩水啊,过来吃饭~”奶奶在饭厅喊他。   厉海没法子,擦干了手过去吃饭,吃的时候总忍不住抠黏在指甲盖上的胶。   厉海爷爷喝着小酒教训他:“小海你是不是多动症啊,又是踢树又是抠手指的,我跟开中医馆的老匡认识,要不你去看看吧,往手指头上扎几针就能治多动症。”   “……不用了爷爷,我觉得我自己可以克制一下。”厉海后半程吃饭都忍着没动自己的手。   直到吃完了饭,奶奶问起厉妈妈的情况,厉海想起温轻说的话,觉得高龄产妇太危险了,禁不住为他妈担心起来。   “我一会儿去疗养院看看吧,不过我爸也在那边照顾着呢,应该没问题。”厉海先安抚了老人一通,拿着他奶奶给的什么阿胶桃胶之类的补品,回家开车前往疗养院。   刚到他妈房间,碰见他爸出来扔垃圾,摆摆手不让他进门。   于是厉海便跟着他爸往外走,小声问道:“我妈睡了?”   “昨晚上肚子疼,没睡着,今天白天也没精神,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别去烦她。”厉爸看着脸色也不太好,语气更是不耐烦。   厉海屁颠屁颠跟着倒完垃圾又提着补品跟回房,静静看着她妈浮肿的安睡的脸,悄悄叹了口气,没多待,跟他爸挥挥手就走了。   下了楼,厉海有些茫然地走到小超市,买了瓶汽水坐在窗边喝。   老板每天见那么人,居然还能记住他:“前两天你买的暖宝宝好用吧?他家还出了暖胶贴你要不要啊?别看现在天热,转秋最容易着凉了。”   厉海好奇地看了看所谓的暖胶贴,包装跟暖宝宝差不多,他买了两袋,随手揣进兜里。   给温轻发了条信息:“你晚上回家么?我在医院,送你回去?”   温轻回:“不用,你先走吧。”   厉海默默喝完一罐汽水,心情像升腾的泡泡一样被提高了,这才开车回家。   转眼一周过去,周五的时候他见到温甜甜了,温甜甜很失落地跟他说家里人都没时间带她,他不忍心看她期待破灭,跟她说:“你回去告诉爸爸妈妈,明天你可以自己来幼儿园,我领着你玩。”   温甜甜转瞬就开心了起来,像是夏天阴晴不定的天气。   没想到周六一早,在幼儿园门口的大巴车前点名时,却独独少了温甜甜的身影。   厉海以为是温甜甜家长不同意她独自出行,正要给甜甜妈妈打电话,远远地听见有人喊:“老师等等我!”   他绕到大巴车后面,看见了朝他跑来的温甜甜,还有温甜甜身后跟着一起跑的温轻。   厉海不自知地笑了,还要板着脸问温甜甜:“怎么迟到了啊?”   “小姑奶奶今天早上打电话说要来我家看我,我妈妈就让她陪我去秋游了!”   温甜甜说话都喘,温轻让她先上车坐着,跟厉海解释了一句:“她说中午在外面吃饭,我带她去买了些零食。”   小孩子喜欢郊游,最喜欢的莫过于大家铺开桌布坐在地上一起吃东西的环节了。   厉海觉得温轻还挺细心的,却没在她这儿耽误太多时间:“上车吧,我在清点一次人数。”   他说完就在她之前上了车,数了一遍,除了司机去上厕所了,其他人都在。   于是下车去另一辆大巴上清点,人也都齐了。   车上带班的年轻女老师正是上次暴雨天看见厉海把温轻带回家的老师,特别“不耐烦”地赶厉海去前面那辆车:“那边人数少,别挤在这边,空气都不新鲜了。”   被嫌弃的厉海只好再次下车,回到有温轻的那辆车上,坐在副驾的位子上一动不动。   偶尔从后视镜里看看车内的情况,结果有一半的家长和小朋友都在睡觉。   连温轻都睡了。   大概她今天为了“碰巧”去温甜甜家拜访,很早就出门了。   绕过一段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车子终于停在了森林公园门口。   厉海先去售票口买票,然后拿着票挨个发给家长,叮嘱他们看好孩子,尤其是老人们,自己也要注意有些山边路滑草滑,容易摔倒。   厉海就像个导游一样,拿着大喇叭,摇着小红旗,照着路径指引图带家长和孩子们逛公园,走了一上午,逛完了半个景区,所有人都累得满头大汗,坐在他们计划好的小亭子旁野餐。   虽然是中午太阳毒辣的时候,可这里林木茂密,四处都是树荫,让人神清气爽,并不觉得多么燥热。   小朋友们分享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零食和便当,有说有笑地吃着饭。   厉海坐在亭子旁的石椅上,往温轻方向看,看到她正在啃切片面包,温甜甜手里倒是拿着跟别的小朋友换的水果和饭团。   厉海把手里的饭盒拿过去给她,温轻打开盖子看见里面丰盛的饭菜很是诧异:“你做的?”   “我奶奶做的……”厉海感觉自己也像个出去郊游的小朋友似的,不再跟她解释,把饭盒留给她就走开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虽然耍帅很有成就感,可温轻并不知道他自己没留吃的,还给他的是个空空的饭盒。   一旁的温甜甜撑的直打嗝。   厉海什么都没说,饭盒装进包里,饿着肚子继续给大家当导游。   公园里还有付费的游乐设施,好多小朋友想去坐海盗船,于是厉海一拍手给了大家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孩子们四散跑开,厉海没有孩子要带,就蹲在大石头上摇小旗玩,摇着摇着看见两个小男孩追打着跑进小树林了,后面也没个家长跟着,再一看,好几个家长正围在一起讨论八卦。   厉海连忙跟着那俩孩子跑过去,感觉这树林里崎岖不平,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坑的太危险,大声喊住他们。俩男孩听见老师喊,没再淘气,老实地跑了回来。   厉海看着他们回到家长身边才不再跟着,又不放心,怕有小朋友跑进来自己没看见,于是在林子里巡逻了一圈。   巡着巡着,看见温轻站在一棵树旁,后面还蹲着个温甜甜在嘘嘘。   厉海忙转身,非礼勿视,结果转的太慌张,手里的大喇叭沿着山坡滚下去了。   厉海看坡不太陡,慢慢挪下去捡喇叭。谁知那树叶看着是一层,其实摞得厚着呢,他一脚踩下去没踩着地,脚从层层叶子里穿过去站不稳,一个趔趄就擦滑翻倒了。   从上面走过去的温轻一把拉住厉海的衣领,奈何厉海太重,她没拉稳,被他带着一起翻倒。   然后就着地势骨碌骨碌滚下山坡。   滚了大约十几圈就到了坡低,滚得两人都眼冒金星。   厉海滚的时候下意识搂住了温轻,此刻看着她人在他怀里,倒像是他是那个英雄救美的人。   为了凸显温轻的英雄形象,厉海松开她又把她胳膊一抬,自己枕在她肩上,做出被拯救的样子:“谢谢你啊。” 第26章   26   温轻把人推开, 站起来甩了甩手,抬起头来向坡顶担心的温甜甜喊了声:“别害怕,没受伤, 你往后面站, 小心安全。”   甜甜闻言倒退了几步。   厉海也站起来,走了两步把自己的大喇叭捡起来, 拍了几下,不出声。   温轻看着他手里的大喇叭,不满地问:“就为了捡这个,你纵身跳崖?”   “哈哈哈你还挺幽默的。”厉海尬笑,挠了挠耳朵后面, 勘察地形,拉着温轻的胳膊找了块比较缓的坡面爬上去。   小树林里静悄悄,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如何危险的故事。只是当厉海与温轻前后脚从树丛里出来时, 还是有眼尖的家长看到了温轻有些皱巴巴的衬衣和厉海头发里夹杂的干草。   几个八卦的家长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自由活动结束,大家再次共同启程,往一处地标景点走去拍合照。   温甜甜和一个小姐妹拉着手走,那小女孩问她:“甜甜, 刚才你怎么在林子里呆了那么久啊?”   没人叮嘱温甜甜不能说刚才的事,于是她大大方方地告诉小姐妹:“小姑奶奶和小海哥哥抱在一起滚了好远。”   她边说还边比划着抱住了小姐妹, 复原当时的场景。   班主任就在旁边, 一把捂住了温甜甜的嘴,不让她继续讲“小树林里的翻滚故事”, 可走在孩子后面的家长还是听见了,揶揄地笑着看厉海。   厉海走在前头,觉得背上痒痒的,回头挠了几下,就看见家长们都冲他笑,温轻倒是依旧没什么表情。   大巴开回幼儿园,家长们领了孩子回家,厉海被张老师拉到一旁悄悄说让他“注意影响”,然后一头雾水地离开。   他远远看见温轻送温甜甜回家,没有追上去,脑子里回忆着自己滚下山坡的刹那,她伸出来救自己的手。   上次遇到歹徒,她也拔脚相助过。   她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热心肠的人,那是不是说明……她还有点儿在意他?   起码不想让他小命出什么危险。   这个认知让厉海挺高兴,可也仅限于高兴几分钟那种。想得再好,她最多也就拿他当朋友,明确表达过不想和她恋爱了。   而且他不也是认为两条道上的人没法走在一起嘛,何必想这些有的没的。   温轻转弯不见了身影,厉海回家开车,去医院看她妈。   没想到她妈已经生了,妹妹六斤多,白白胖胖的。   厉海像在什么魔幻世界里,不敢置信地问他爸:“我妈什么时候生的?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忘了。”厉海他爸理直气壮的,一颗心思都在妹妹身上,看着厉海也只会跟他炫耀,“她长得真好看啊。”   “……”厉海盯了一会儿不太皱巴的新生儿,“是挺好看的。”   妹妹因为脐带绕颈,是剖宫产出来的,厉妈妈这会儿还在睡,听说醒来过了麻药伤口会疼得厉害。厉海去申请了床位,安置在窗边的位置,他也感觉自己是个电灯泡了,可忍不住跟他爸一样的喜气洋洋。   这么高兴的时刻,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温轻,发信息告诉她自己喜得贵妹,问她要不要来看。   温轻回他:“在给白姐办离院手续,改天专门拜访吧。”   厉海告诉她妹妹现在在育婴室,让她办完手续等五分钟再回病房:“给你看一眼,真的很好玩!”   温轻大概不忍心拂了他的兴致,居然同意了。   厉海兴冲冲地跑去找她,带着人趴在玻璃门上看:“你猜哪个是我妹妹?”   温轻新奇地辨认了一番,指着角落一个圆滚滚的孩子说:“那个?”   “咦,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眼神好。”温轻指着孩子手上的手环,“上面写着‘厉’字。”   “好吧……嘿嘿,她是不是很好看!”   “说实话么?”温轻皱眉,却露出个笑来,“像个小猴子。”   “……”厉海护短地怼回去,“你才像猴子!”   温轻笑得更开心了,又多看了几眼:“你妹妹叫什么啊?”   “小溪。”厉海指指自己,“厉大海和厉小溪。”   “厉溪?”温轻念了一遍,“听起来像利息,你是本金么?”   “呃……”妹妹的名字其实还没定,小溪是厉海单方面自作主张起的,他挠头,“小名叫厉小溪,大名我爸起的,不知道叫什么。”   温轻瞧着自己手表上的时间,跟厉海告别:“我得走了,白姐已经在车上了。”   “那我送你去停车场吧,天都黑了。”   “谢谢。”   厉海跟在温轻一旁,替她拿着各项检查报告,想开口问问白姐的事,又觉得这不像是个愉快的话题,索性闭嘴。   坐电梯到地下车库,电梯里依旧没有旁人。温轻站在前面,忽然回过头来“哇”了一声,厉海一愣,往后退了两步,扶着扶手拍胸口:“吓死我了。”   温轻尴尬地不再言语,厉海咳了一声,拿袋子戳戳她的肩。   温轻回头,厉海把自己的t恤掀起来一部分,露出自己的右腰:“你看,我今天撞到石头上了,青了。”   温轻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那块淤青颜色虽然不深,但面积确实挺大。   电梯到底层,厉海把衣服放下来,等门开。   温轻低声问:“为什么你在我身边总是这里那里有伤?”   厉海想想还真是,不过有一部分是他苦肉计自己作的。他一张嘴,骚话就忍不住说出口:“再伤也没我心里伤的重。”   “……”温轻作势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表示他很肉麻。   厉海装看不懂,遗憾地说:“你冷么?可是我把衣服脱给你就要光着身子了,不文明。”   温轻刚要“呸”他,厉海忽然惊悚地指着温轻侧面喊了声:“那是什么?!”   他表情太到位,温轻被吓得蹦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倒退,踩在厉海鞋子上被厉海扶住了肩膀。   她慌乱地站直,结巴着问:“什,什么?”   厉海淡定地答:“哦,我看错了,是只野猫,跑了。”   这医院管理得极其严格,怕动物冲撞了孕妇,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野猫野狗。温轻瞪着厉海,应该是想从“幼稚”“无聊”“白痴”这些词里找一个合适的骂他。   “嘟嘟——”前方传来鸣笛声,两道远光灯投射过来。   厉海抬胳膊挡光,却见光照下温轻被映得冷清的表情,笑意全无。   他放下手,打量着那辆轿车:“白姐?”   “嗯。”温轻低声赶他,“你先回去吧。”   “好。”厉海把袋子递给她,转身去按电梯上行按钮。   却听见身后的车门打开,司机下车朝温轻喊了句:“温轻,白姐让你带男朋友上车坐坐。”   厉海扭过头,去看温轻。   温轻拿袋子的手握了握拳,对厉海扯出个笑来:“那你跟白姐认识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周没有榜单,被轮空了……   我有点难过QAQ要是有人愿意写长评鼓励一下我就好了……   现在的晋江竞争可真激烈啊,新人们好多,写的又超级快。   我是块废布呜呜呜_(:зゝ∠)_   【快来亲我抱我安慰我……】 第27章   27   厉海不懂温轻为何如临大敌, 他跟在她身后朝那开着远光灯的车走去,听她在前面没回头的嘱咐:“少说少错。”   他耸肩,就算他说错了什么, 这位白姐还能一枪嘣了他是怎样?   七座的加长轿车, 白姐坐在最后一排,温轻示意厉海和她一起坐在白姐对面的位子上。   “姐, 这是厉海。”温轻跟白姐说话时语气亲昵,全然看不出对她有什么警惕。   厉海看了温轻一眼,温轻握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叫人啊。”   厉海应声:“白姐好,我是厉海。”   “你好。”白姐的声音和她给人的气势不同,是偏软绵的, 听起来很年轻,“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感觉你很眼熟。”   “在小魏的葬礼上见过。”厉海直言不讳。   “小魏?”白姐念着这个名字,似在回忆。   温轻提醒她:“魏向三, 因为抑郁跳楼的那个孩子。”   “哦,三儿啊。”白姐点点头,叫得很熟络,“你跟三儿是朋友?”   “是,向海游戏是我们一起办的。”   “哦?”白姐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当初三儿来找我谈你们的项目,我就挺感兴趣的, 可惜三儿性子太要强, 见识的风浪太少,哎……”   温轻捏了捏厉海的掌心, 他看向她,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小海,你现在还在做游戏么?这些年我实业投了不少了,最近打算投一下文产圈,影视娱乐啊,游戏啊,都是我着重关注的方向,你如果有这方面的想法,可以跟我开口,咱们合作。”白姐手里捂着个精致的暖水袋,像个照顾弟弟生意的姐姐般给他出主意,“我的联系方式就是温轻,你什么时候需要了,随时告诉她,咱们在办公室正儿八经地谈。”   “他现在不喜欢玩游戏了,在幼儿园看孩子呢。”温轻插话,“那里更适合他。”   白姐笑出声:“做幼教当然也很好,只是一方天养一样鸟,他如果是只鹰你却非要他在金丝笼里蹦跶,他能愿意么?”   厉海觉得自己手心都快被温轻抠破了,只好明确表态:“谢谢白姐好意,不过我暂时没打算再开公司了,想玩两年。”   白姐并不强迫他,只说:“没关系,改主意了我也不笑你,年轻人心性还没定下来,想怎么样都行。”   白姐说完这话,往后倚了倚,显出些疲态来:“你是来找温轻的么,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我……”   “他开车来的,让他自己走就行。”温轻没给厉海开口的机会,推他下车,“姐累了,你先回家吧。”   厉海点点头,把门推开仓促地下了车。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车开出了车库才举起手来看手心的掐痕,温轻这丫头也太狠了,都给他掐出血印子来了。   还好意思问他为什么在她身边总是会受伤。   她掐的!   厉海回到病房的时候他妈已经醒了,看起来非常虚弱,他有些心疼地蹲在床边和他妈平视:“妈,生孩子真疼啊。”   厉妈妈噗嗤笑出声:“说的好像你生过似的。”   “我这不是看您生妹妹这么辛苦呢。”   “说起来,你妹妹真调皮,怀你的时候就没这么遭罪,你那时候可乖。”   厉海当着他爸面没好意思说那是因为他妈高龄产妇风险大,换了个话题问:“妹妹的名字起好了么?”   “还没呢,你爷爷奶奶下午来的时候说要找大师给算算八字。”   厉海小声问:“不是说要叫小溪么?”   “你爸嫌这名字听着冷清,怕影响你妹妹性格。”   厉海他爸也加入母子俩的对话:“不过我觉得还是起个带水的名字好,水活泛,水还代表着财旺。”   厉海给他爸泼冷水:“我这都大海了还不是欠一屁股债?”   他爸瞪他,厉海立马收声,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热一点儿的水……泉?温泉?”   厉爸爸背着手沉吟:“听起来挺暖的,可是你老子姓厉,你妹妹为什么要姓温?”   “唔……”   “你小子脸红什么?”   厉海耙了耙头发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温”这个姓。   大概是觉得姓温的女孩子都挺可爱的吧。   夜半躺在临窗的行军床上,每翻一次身都要听到吱吱呀呀的弹簧声。   厉海他爸不胜其烦地训他:“你就不能不动弹?”   “哎。”厉海躺平,两只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肚皮上,想事情。   先是想起白天跟温轻滚下山坡的事,想着想着就觉得腰疼,巴掌大的一块青呢。   又想起来白姐说的要投资他游戏的那些话,他觉得白姐这个人,和温轻描述的不太一样,一点儿都没有大佬的压迫感,反而让人很想亲近。   温轻之前说白姐对他有兴趣,所以抛出橄榄枝来是为了泡他?当着温轻的面泡他?就这么笃定自己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这么一想,白姐似乎又有些不太地道了。   他正想着,手机震了下。厉海捂着手机,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又把震动改成静音,这才去看刚才的信息。   温轻发来的:“你肚子还疼么?我这里有他们从香港带回来的老虎油,明天有时间的话来慢摇拿。”   厉海莞尔:“老虎油不是示爱的意思么?”   温轻:“……看来你不疼。”   厉海:“疼啊,疼得睡不着,很需要你的老虎油。”   温轻:“晚安。”   厉海:“安不了,你找我不是想问白姐的事么?问吧。”   过了几分钟温轻才回他,没有客套,也没掩饰,算是承认了找他确实不只是为了问他伤。   温轻:“你想要白姐的投资么?”   厉海:“你觉得我应该想要么?”   温轻:“人各有志,如果你真的想重新把公司开起来,白姐确实是个机会。但是我不建议你跟她合作,也不想让你和她走太近。”   厉海:“那就不合作。”   发完这句话,厉海等温轻再问他点儿什么,可温轻没有回复了,看来是懂了他的意思并且一如往常地不想回应。   厉海笑笑,把手机放在肚子上,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隔天他从幼儿园离开后先去了趟慢摇,温轻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看见他来还有些惊讶:“以为你不过来了。”   厉海自嘲地笑,坐在她旁边:“我也以为。但我现在说不好我自己怎么想的,想不明白。”   温轻疑惑:“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你以及怎么样就能不喜欢你了。”厉海这话说得无拘无束的,旁边拿着酒水单的大胸女服务生都听愣了。   厉海扭头看了服务生一眼,把酒水单抽走,朝她笑笑:“以后让男生来给我上酒,我怕你们温老板吃醋。”   服务生又去看温轻,看见自家老板面沉如水,觉得厉海有点儿自作多情,扭着腰摆着胯换男同事来服务。   厉海等人走了,才问温轻:“你会吃醋么?”   温轻蹙眉,把台子上的老虎油拿给他:“给。”   “不是以为我不过来了么?怎么还准备着?”   “有备无患。”温轻答得坦然,“我膝盖也磕青了。”   她这么说,厉海似乎是闻到一丝红花油的味道,他低头,寻找温轻的膝盖:“我看看?”   “不用,抹了药了,你把那瓶拿回去用吧。”   厉海不客气地说了声“好”。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厉海晃了下头:“你先说。”   “你昨天说不会拿白姐的投资,是认真做的决定么?”   “嗯,你不是说不想我跟她走太近么。而且我这个人比较迷信,当初小魏在她那儿拿的钱没得着什么好,说明我们八字不合。”   他说的一本正经,温轻禁不住笑了:“魏向三当时是借的钱,不是白姐投的。”   “但是小魏当时告诉我说那笔钱是白姐投资的。”   温轻凝神,下意识地咬拇指指甲盖。   这动作倒是和厉海印象中的爱哭师姐一样,他记得有次看见温若昀做卷子,右手飞快答题,左手放嘴里咬着,指甲盖被啃得圆滚滚的,他问她不留指甲不会觉得抠东西不方便么?   爱哭师姐茫然地看着指甲盖,表现地比他还惊奇:“咦?我什么时候啃的?”   厉海看向温轻的手指,修剪得圆润整齐,和爱哭师姐完全不同。   “我帮你问一问吧。”温轻的声音让厉海回神,她大概以为自己对那件事很关心,“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初魏向三跟过白姐一段时间,或许开始是说投资的,后来掰了就变成借了?”   厉海忽然觉出些不对劲来:“什么叫‘跟过一段时间’?”   温轻诧异:“我以为你知道。”   厉海摇头:“还真不知道。”   忽然知道了好友生前可能“不太光彩”的一段情,厉海心里堵的慌,没再聊合作这事了,反正他一开始也没这打算。   温轻聊回原来的话题:“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过来,是想问你句话。”厉海认真地看着温轻,“你还是不喜欢我么?”   “我……”   厉海握住温轻的手腕,严肃道:“想好再说,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   温轻目光在自己的手腕和厉海的脸上皴巡片刻,抽回自己的手,垂着眼眸告诉他:“之前说过一两个月就可以自然分手,差不多也两个月了吧。”   厉海呼了口气,挤出个笑来,站起身,离开前把那瓶老虎油放到桌子上:“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海不哭。   接下来的几个月你都要给妹妹换尿布哄睡喂奶,不会寂寞的。 第28章   28   厉海的单恋就像抓不住的夏天一样, 被风吹走了。   之后迎接厉海的不是秋天,是他妹妹无休止的哭闹,和第不知道多少次跟人解释这小家伙是他妹妹不是他女儿的“奶哥”生涯。   以至于后来厉海都懒得解释了。   人家非要说他俩长得像, 他就咧嘴笑着说:“是吧, 女儿都像爸。”   然后被他老子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臭小子瞎答应什么呢!”   厉海委屈,偏偏手里抱着孩子还不能去揉自己脑袋, 小声辩解:“我说她长得像爸,又没说像我!”   厉爸爸接过小女儿轻轻晃着,把厉海支去办出院手续。   厉妈妈整个月子都是在这家疗养院养的,配了一个月嫂和一个看护,即使厉海和他爸白天都去上班也有人照顾。如今孩子满月了, 厉家四口人也要回家了。   这段日子厉海两头跑,人看着瘦了一圈,幼儿园的事务也大都托付给了王老师, 基本上每天只在园里待半天。好在他平时也就是个打杂的,没有直接带的班级,并不影响孩子们上课。   而且九月初的时候,幼儿园来了一个新老师。   年轻活泼又漂亮。   厉海只对活泼俩字有印象,他见过她背着小熊□□的双肩包跳着去上学。   跳着。   这种一般存在于幼儿时期的步行方式, 放在成年人身上且不说有没有违和感,他就想问问她膝盖和踝关节受得了么?   而且厉海发现那姑娘还不是偶尔高兴了才跳, 她每天都跳, 每天,everyday。   他问其他老师新来的老师什么情况, 张老师赞不绝口:“小鹿啊,特别有活力,小朋友都喜欢跟她玩。”   厉海还看过她的简历,才二十岁,幼教专业刚刚毕业的,看着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叫鹿悦。   真是人如其名,一只不会好好走路的开心的小鹿。   九月底小朋友们都换上了长袖衫,可中午太阳依然毒辣,厉海去看孩子们的午睡情况,发现鹿悦正拿着盆温水,一边洗毛巾一边给睡着的小朋友擦身上的汗。   入秋以后园里就不开空调了,屋子里的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纱窗不时吹一阵轻柔的风。   厉海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觉得自己园宠地位不保也是有道理的,他就没这么细心地给每一个孩子擦过汗。   下午没什么事,因为第二天就要放国庆假,老师带大家玩了一会儿就开始讲假期要注意的安全事项,顺便布置了一下亲子作业。   厉海比往常更早地回了家,刚进门就听见厉小妹的哭声。   讲道理,厉海一听见这声音就想关上门假装没回来,可惜厉妈妈耳力惊人,大喊了一句:“小海,你快来哄你妹妹睡觉,我要上厕所!”   厉海也不知道为什么,生完妹妹以后的妈妈就变得比从前粗鲁了许多,她以前说话从来不大声的,不会是产后提更了吧。   厉海换上拖鞋进了爸妈屋,娴熟地接过妹妹,把人抱自己屋里去了。   说来也奇怪,厉小妹特别爱哭,各种检查都做了,没什么问题,可就是日日夜夜地嚎,片刻不给人安宁,厉爸也不查八字了,寄托了无限美好的期望给她户口上写的“厉静”,只希望她能安静点儿,别总哭。   厉海觉得这名不好听,又怕各种名字叫乱了妹妹听不懂,索性就喊她“小妹”。   一家四口,厉海是最能让厉小妹感觉到镇静的人,大概是他总在幼儿园呆着,身上沾染了孩子们的奶味,热衷于嚎哭的厉小妹在厉海怀里是会给面子稍微睡一会儿的。   看见厉小妹仰着脑袋嘴里吐着泡泡眼珠也不转来转去了,厉海轻轻地把她放到自己床上,拿了个干净的枕巾盖在她肚子上。   小家伙太小了,还没他一条胳膊长,枕巾都能顶她的被子。   厉海看着安睡的妹妹,心里又有些柔软。   照顾婴儿是最繁琐不过的事情,虽然妹妹睡在父母房里,晚上起夜也是爸妈在照顾,可每晚听着妹妹哭,也挺影响他的睡眠质量的。加上厉小妹出奇地黏厉海,白天只要在家,几乎都是他抱着妹妹。   可也因为这样的忙碌,让他暂时忘记了失恋的难过,每天除了看孩子就只想睡觉——甚至在幼儿园听课的时候都能睡着。   这一个多月,他没有找过温轻,当然,温轻也不可能找他。   他挺佩服温轻的,如果有哪个女的这么努力喜欢他,他肯定就动摇了。   那女人真是铁石心肠,不愧是道上混的。   厉海伸了根食指给厉小妹攥着,专注地看她吐泡泡,像观察一只记忆只有七秒钟的金鱼。   厉小妹睡着时像天使,醒过来就是恶魔。   好在她大概刚才哭了那一通也哭得累了,这一觉睡得还算长。   厉妈妈解决完自己的问题,过来查看女儿的纸尿裤,见没有情况,索性就让小妹在儿子屋里睡,自己坐在床边看着。   厉海小声跟他妈说:“我一会儿出去趟,电脑修好了,我得去拿。”   厉妈妈点点头,也轻声说着:“去吧去吧,明天就放假了,你这阵子这么辛苦,找几个朋友出去吃吃饭聊聊天嘛,在家都闷坏了。”   厉海摇头:“他们也都忙。”   厉妈妈干脆下强性规定:“总有几个歇着的,你今晚九点之前不许回来,也不给你留饭。”   厉海苦笑了下,拿着车钥匙走出家门:“行吧。”   他猜他妈大概是能看出点儿什么的,起码知道他前阵子心情没那么好。   是亲妈,有了小的还能关注大的心理健康。   去总店拿了电脑,厉海背着包在商场转悠,他确实很长时间没出门了,看见卖章鱼小丸子的都要驻足盯一会儿。   厉海没有给哪个朋友打电话,如果奥黛丽还在国内的话,或许可以叫他出来打发时间。其他的朋友,大多都在忙,叫出来就为陪他吃顿饭感觉怪怪的。   厉海找了家茶餐厅,靠窗坐着喝咸柠七,吃炒饭,看时间才到七点半。   正想着要不要去看场爆米花电影,忽然听见一道特别欢快的声音喊他:“厉老师!”   厉海看过去,是鹿悦,和她年轻的朋友们,他们应该也是刚吃完饭正准备走。   鹿悦跟朋友介绍厉海是幼儿园的园长,那些朋友立马嘻嘻哈哈地围过来,一点儿都不见外地喊厉海跟他们一起去唱歌。   厉海就这么被左一句“园长你好年轻啊”、右一句“园长你平时多照顾照顾我们小鹿”的被带走了。直到坐进KTV的包间里,厉海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群刚认识的家伙出来唱歌。   只能感慨一句,年轻真好啊,他就没他们这么自来熟的厚脸皮。   一开始厉海还坐在角落里自己玩手机,后来大概是为了让他尽快融入气氛,那些人玩起了“虎克船长和蒙娜丽莎”的游戏。   厉海除了最初几把没搞清规则喝了几杯酒以外,后面越玩越溜,几乎就没输过。   可惜坐他旁边的鹿悦反应力不强,五把里面起码输两把,其他人就起哄让厉海替自己手下喝酒,往往厉海这杯还没喝完,鹿悦就又输一把。   厉海再好的酒量都忍不住上头了。   游戏玩够了,其他人又去唱歌跳舞,厉海靠着沙发醒酒,鹿悦凑过去跟他道歉:“我朋友好像是想撮合我跟你,对不住啊,害你喝那么多酒。”   厉海早就看出来了,碍于鹿悦的面子没直说,没想到她倒挺实在。   他摆摆手,也没解释什么,出门去上厕所。   大概他的上段情跟厕所有缘,厕所之神再次照顾了他。如果他不是喝酒喝出幻觉来了,那朝他迎面走过来的人应该是温轻。   厉海甩了甩手,拿纸巾擦干水分扔进垃圾桶。   目不斜视地从温轻身边走过,什么话都没说。   恰巧鹿悦怕他喝多了出来找他,跑跳着到他身边,跳得他眼晕:“你穿着松糕鞋就别跳了,不怕扭着脚脖子?”   “哎?我习惯了。”鹿悦判断他的清醒程度,犹豫要不要扶他,“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不许再灌你酒了。”   他俩站在楼道里说话,厉海不知道温轻听没听见,又或者听不听见的都不重要,反正她也不在乎。   刚要回包厢,听见后面有个醉鬼不怀好意地笑:“妹妹,一个人啊?跟哥喝两杯去?”   厉海还没做出反应,鹿悦先踮起脚朝那边望去,机警地像个小动物。   “让开。”是厉海熟悉的冷淡的声音。   “哎哟,有性格,哥哥就喜欢火辣的~”   “麻烦你让开。”   “我要是不让呢?”   鹿悦小声地跟厉海商量:“你在这儿盯一会儿,那个男的看起来不像好人,我去找保安过来。”   她话音刚落,厉海转身看见醉鬼已经掰着温轻的肩膀,恶心地贴过去要抱温轻。   鹿悦有些害怕:“你,你盯着啊,我马上回来。”   她说完就跑了,跳动幅度不大,应该是非常着急。   可她还没跑到走廊尽头,就听到一声惨叫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等她回头看,才发现她们幼儿园的年轻园长正蹲坐在那个坏人的身上,朝着他的脸重重地挥了一拳,好像还骂了句“操.你大爷”。 第29章   28   地上的男人被打得嗷嗷叫, 不知是不是酒喝太多,他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原本要去喊保安的鹿悦看见斗殴者成了认识的人,没什么原则地停下脚步, 怯怯地望向厉海。   厉海打了那人两拳就起身了, 用力甩了甩自己的右手,脚步略有些虚浮地走向鹿悦。   鹿悦忙迎上去, 先看了看他的手,有些红肿:“厉老师,你手疼么?”   地上的惨叫男捂着头相当悲伤,疼的是他好不好?   厉海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便要回去。   谁知鹿悦热心地跑到温轻旁边,展露出一个无比友好的微笑:“你在哪个包厢?有朋友一起么?我们送你过去吧,万一这个人还有同伙, 会找你麻烦的。”   厉海看见温轻蹙着眉打量鹿悦,轻轻道了声谢,却也没跟她一起走。   “她功夫厉害着呢,不用你替她操心了,走吧。”厉海说完不再停留, 扭头回包厢,刚才忽然动用武力, 他现在觉得有点头晕。   鹿悦不明所以地跟了过去, 还回头看了好几眼温轻,跟厉海小声嘀咕:“你认识那个姐姐啊?她看起来好酷啊, 遇见这种事都不害怕。”   厉海拍拍鹿悦的肩:“那个姐姐不是打不过那男的,是懒得惹麻烦。”   “你听起来好像跟她有仇似的。”鹿悦八卦地瞪着圆圆的小鹿眼,笑着问,“要么就是有情,不然你怎么会把手都打肿了。”   厉海觉得这同事挺有意思的,歪着嘴笑了下:“你别说出去啊,我刚才挥了三拳,两拳落他身上了,还有一拳……捶地上了。”   鹿悦想笑还要憋着,觉得他们这位逞英雄的园长挺逗,又有些担忧他手上的伤:“你用不用找个药房让人家给包扎一下啊?”   厉海左手被石膏夹着的印象还很清晰,并不想让右手也闷一闷,摆摆手说“不用”,跟鹿悦说自己打算早点儿回家了。   鹿悦也不挽留他:“我同学他们打算刷夜,不过我晚上要回家的,一会儿打声招呼我跟你一块儿走吧。”   “我开车来的,一会儿叫代驾,先送你回家。”厉海说着掏出手机来叫车,右手活动起来才觉得疼。   他面上不显,鹿悦也看不出来,以为他真的不疼,还有心情跟他继续八卦:“那个姐姐是你前女友?决绝分手老死不相往来?但是看她被欺负还是忍不住出手相助?哇,你们感情是不是很深?干嘛要分手啊?”   厉海输地址的手一顿。   感情很深么?   也不见得吧。   真要说有感情,也无非是他单恋他想象中的温轻,想象中的人总是越想越好,越得不到越忘不掉的。但真要说爱的死去活来,那也不至于,两人恋爱都没谈过,似乎谈不上是爱。   可隐隐的就是有些不甘,第一眼就喜欢的人谁甘心只做个普通朋友呢?   不过不甘也没用,他不是没努力过,但温轻就是不喜欢他,他也没办法。这段日子自己忙着照顾妹妹,对温轻那份不甘也淡了,毕竟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继续活。   鹿悦大概是言情小说看了不少,叽叽喳喳地脑补着两人的恩怨情仇,三角恋、婆媳恩怨什么的都扯出来了,厉海听她漫无边际的想象,忽然觉得她有些熟悉。   哦,挺像奥黛丽那个二货的。   厉海叫完车,跟鹿悦一起回包厢和她朋友告别,然后在她朋友们善意的哄笑中带鹿悦下楼。   才走到大厅,就看见漆黑的夜里落着绵绵细丝般的雨,昏黄的路边灯光被雨割的没了形状。   “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啊?天气预报也没提醒我带伞啊。”鹿悦问厉海,“你带伞了么?”   “没,门口那不是有卖伞的么?”厉海指着大厅门口的中年妇人,“去买两把呗。”   中年妇人面前有两个红色的水桶,一个桶里还有大半玫瑰花,一个桶里只剩了两把雨伞。   厉海拿起两把伞,正要付钱,眼角余光瞥见了独自一人的温轻。   应该是也没带伞。   厉海把手里的一把伞放回桶里,只买了一把。他把鹿悦揪到自己身边并肩站着,撑开伞往她那边倾斜:“没几步路,打一把行了。”   鹿悦听话地跟着他往外走,小脸一红:“厉老师,你不是要泡我吧?”   “要泡你的话干嘛给你打伞,直接淋淋雨不是泡得更透?”   鹿悦侧过脸仰着头看厉海,嘿嘿笑:“厉老师你长得这么帅,想追我的话可以商量的。”   “商量?”厉海觉得姑娘挺逗,摇摇头,“不了吧,咱们幼儿园禁止园内谈恋爱,大人孩子都禁止。”   “啊?我怎么没记得有这条规定?”   “我是园长。”厉海强调了下自己的特权身份,“我刚为你专门规定的。”   “……”鹿悦撇嘴,“难怪那个姐姐要跟你分手呢,你真是太没情趣了!”   代驾司机到了,连声道歉说自己迟到了,拿过厉海的车钥匙倒车。   厉海拉了鹿悦胳膊一下让她躲开溅水,看小孩似的看她:“你没男朋友么?”   “没啊。”鹿悦忽然挺直了腰板,“刚才要跟你商量的时候你那么拽,现在就算后悔了我也没那么容易答应了!”   厉海嗤笑一声:“你自我感觉真良好,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刚才他们每次起哄让我替你喝酒,那个黄头发的小伙子脸色都很难看。”   “黄头发?”鹿悦判断了一下她两个发色相近的朋友,“小钊啊,他常年胃疼,脸色是会难看点儿。”   “呵,反正我提醒过了。”厉海给鹿悦拉开后车门,让她上车,然后关门,收伞,坐到了副驾上。   怕自己喝醉了东倒西歪,发生出什么不得体的误会。   厉海的手是第二天才肿得厉害,淤血泛青,看着挺吓人。   厉妈妈给他涂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一边揉一边叹气:“你对这两只手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么?干嘛想着法地折磨它们呢?”   厉海惭愧,抽回自己的手:“我去哄妹妹玩。”   “你这一手辣眼睛的油味,要熏哭你妹妹啊?”厉妈妈拧好药膏的瓶盖,“自己玩去吧。”   “妈,我觉得您现在中气特别足,肺活量也挺好。”厉海由衷地夸了句。   厉妈妈作势要打他,收回手又挺认真地跟他说:“我再过两个月就要回幼儿园了,反正在哪儿看孩子都一样,你怎么打算的?如果真想在幼儿园工作,年后我就给你办正式的手续,如果你……”   “妈,我再想想吧,倒是有公司给我发信息让我面试,你儿子太抢手了,都抢着要呢。”   厉妈妈没被他这话哄住,犹豫着问:“我知道之前公司倒闭了你挺不甘心的,我这里还有些钱,你如果不想给人打工,还想自己干的话我可以给你启动资金。”   “妈,你藏私房钱的事我爸知道么?”厉海嬉皮笑脸地躲开厉妈妈的打,回自己屋里去拼机器人了。   在幼儿园很开心,可厉妈妈懂他,这样简单快乐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   不然他怎么会时不时感到空虚。   玩了一会儿机器人,想睡一觉的时候忽然接到个外地座机号码,厉海看了看来电省份,睡意全无。   接起电话,果然是小魏的母亲,那个有些怯弱的农村妇女抹着泪问他:“厉海啊,老三的饥荒不是都还上了么,怎么,怎么还有人上门来要钱啊?”   魏向三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还有两个姐姐,可那边村里的风俗是女儿嫁了人就不算自己家的了。厉海替魏向三把欠债还清以后,还给了他父母一笔钱,逢年过节也会打点钱给他们,算是替小魏尽孝。   听说有人上门闹事,厉海心提了起来,问清没人受伤,只是家里的家具和粮仓被人拿铁棒子给一通乱砸,村里的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的。   厉海叹了口气,安抚老人家别害怕,又问对方说了些什么,提了什么要求。   “留了个电话号码,说一个月内凑够三百万给他们打电话,不然下个月他们还来。”小魏的母亲仿佛面临末日般哭了起来,“哪有三百万啊,老三在外面到底是干什么了啊。”   “老三干的是正经买卖,只是我们当年的项目确实挺费钱,阿姨你别哭,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来解决。”厉海拿纸笔记下号码,又安慰了几句,这才一脸凝重地挂了电话。   他从抽屉里摸出盒贴边藏着的烟,揣在兜里,拿着手机下了楼。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点着烟,一根又一根地抽,一盒都抽完了才蹲坐在台阶上给那个要债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被个男人接起来,厉海说明身份后,那边让他等一会儿。   然后换了个女人来接。   女人一开口,厉海的眉头就锁紧了,却又不得不客客气气地喊了声:“您好,白姐。” 第30章   30   得知对方是白姐, 厉海很难想不到这可能是个套,是个针对他下的套。   可小魏母亲的哀嚎犹在耳边,他没法做到袖手旁观, 只能忍气吞声地问:“白姐, 您这是什么意思?”   白姐笑得依旧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冷酷无比:“三儿从我这里借钱, 白纸黑字红手印,欠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呢,当初我看他爸妈可怜,觉得他们后半辈子都要辛苦还债了,这才答应不要这钱了, 可你猜怎么着,我最近听朋友说啊,除了我这笔账, 其他人的债可是都还上了。现在他爸妈大鱼大肉的吃着,日子舒坦的不得了,还盖起小二层了。那我可就嘀咕了,当时三儿跳楼到底是因为还不上钱呢,还是昧了这钱当孝顺儿子呢?”   厉海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当初我跟魏向三一起开公司做项目, 项目赔了、公司黄了我们都有责任,他欠的债是我给他还的, 他爸妈的楼也是我出钱给他们盖的, 村里的二层没多少钱,他们原来的家漏雨没法住, 这是村委会找人统一盖的水泥房。”   “哦,原来是有你这么个好朋友帮衬呢,可既然你要当散财童子,那怎么就错过我这儿去了呢?三儿可是给我写了欠条的,白纸黑字红手印,一样不错的。”白姐淡淡的语气,倒让厉海觉得和温轻有些像,“我赵一白,可不是个吃亏的人。”   厉海早在他那包烟的功夫里就做好决定了:“三百万是么?这钱我替小魏还,你不要再去找他家人的麻烦。”   “哟!敞亮。”白姐赞道,“不过厉海啊,三百万是本金,我是做什么的你应该也知道,咱们不算这一年的利啊,那不厚道,好像我当时不要钱就为了坑你们似的。咱们就算到三儿跳楼的那天,三分利,半年,一千多万,零头我不要了,你这个月底前凑够了给我就行,转过月去可就又多三百万了。这是一条路。”   厉海看见对面楼上的阳台挂着红灯笼,上面贴着“欢度国庆”的大字,丑是丑了些,可真是够喜庆。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厉海嗤笑一声,也不跟她硬刚:“另一条路呢?”   “另一条路可就好走了,我现在手里有个好项目,但我没有懂行又信得过的人去做,你来给我当负责人,那一千万就算投资,借条咱们当面销毁,我会追投九千万,只这一个游戏。如果你觉得感兴趣,明天咱们见个面谈一谈,现在是项目风口上,只要投了稳赚红利。”   厉海想不清楚这是白姐的诱饵还是什么烟雾弹,总觉得如果真的是项目合作找他去干活,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难不成她真为了睡他搞出个一千万的买卖?   厉海说了句“我考虑下”就挂了电话,紧接着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写了地址时间。   笃定他会去。   厉海失眠了半夜,去确实要去的,起码他得先去看看小魏的那个欠条是真是假。   虽然他觉得白姐这种人,就算弄个假欠条也必定是看不出什么来问题的。   转天一早,他跟爸妈说要出去玩,就开着车往短信上的咖啡馆开去。   半路看见个药店,停车进去让医生给他把红肿的右手缠了圈绷带,攥了攥拳觉得更有安全感了。万一真动起手来,他那伤可不占便宜。   再次上车,系安全带时收到了一条短信,一串陌生号码,厉海点开。   “你今天跟白姐有约?”   厉海觉得这大概是温轻,他在回复还是无视之间犹豫了片刻,觉得她大概是想提醒自己离白姐远点儿。   那大概也算是个好意吧。   他回了一句:“是。”   把手机扔进了置物盒里没再看,直到车开进咖啡厅旁的地下停车场才又看了眼手机,看见对方回了句“知道了”,心里生出些不自在的感觉。   约见面的这家咖啡馆还挺有名,有名的又贵又难喝。   厉海一进大厅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的土豪装修风格,跟现在的慢摇如出一辙。   坐电梯上了四层,一开门就是个明亮的厅,四周是落地玻璃窗,电梯两侧站着两个男人,大概是保镖。正对着是一组桌椅,白姐正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喝东西,见到他招了下手:“来坐。”   这还是第一次在白天见到白姐,光照在她的脸上、衣服上,显得那样柔和,可厉海耳边却只能回荡起小魏母亲的哭声。   他扯出个礼貌的笑,走过去坐到白姐的对面:“白姐。”   “我们从哪里开始好呢?”白姐双手拍在一起,做出为难的神情,“啊,先给你看看三儿的欠条吧,省得你不信。”   白姐说着从身侧的皮包里拿出张纸条,也不怕厉海会撕毁,交到他手里。   厉海略略看了一眼,是小魏的笔迹,签字那里还盖了当时他们公司的公章,借款用途也说明了是为了项目周转。   厉海略微皱了下眉头,还没开口,白姐又说道:“这钱,说实话要不要的都行,我是个要面子的人,别人说闲话说我被耍了,我心里不舒坦去出了气,这事可以过去,也可以过不去,全看你。”   “白姐太高看我了。”   “那可不是,我也不是做慈善的,拿钱打水漂玩。当初我给三儿钱让他去投就是看中你们公司的实力,现在公司虽然没了,但人还在。我这么激你一下,虽然你会不痛快,但真的合作起来,你会感谢我的,我说了,我现在要投的游戏是风口,抓不抓得住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心了。”白姐拿着金属勺子在骨瓷杯里一圈圈打转,“还是说你真就打算看一辈子小孩,提前三十年养老?”   “白姐,您跟小魏好歹也算旧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想办法把他的三百万还了,咱们各退一步……”   “我不明白,这样好的机会。”白姐皱眉,打断他,“明明应该是一起进一大步,你为什么要和我各退一步?”   “因为我爸从小就告诉我,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冰雹,砸死了算自己的。”   “OK,我懂了,你对我的项目没有信心是么?”白姐拿起旁边桌子上一个精美的电话听筒,拨了几个键,对那边说,“让恪仁上来,做游戏那个组到了么,那一起叫上来。”   厉海看着像个古董摆件的电话被挂上,听白姐告诉他:“不如你先听一下我们项目的创意,如果你觉得可以做,咱们再继续谈,如果你觉得这项目做不了……那大概就是他们骗我呢,干脆现在就扔了。”   “……”厉海无语,看到电梯门开了,上来几个服务生带着沙发和投影仪器来摆弄。   电话又响,白姐心烦地接起来,表情又柔和了几分:“让她上来吧。”   厉海敏感地觉察到什么,过了会儿果然看见温轻提着个保温盒上来。   她走到白姐身旁坐下,打开保温盒,拿出来两块糕点,倒了一碗汤,语气带着埋怨:“你不是昨天还说头疼么?怎么今天就做事了?我煲了汤送去家里,张嫂说你出门谈事了,我一猜就是在这儿。”   白姐什么都不说,接过碗吹了吹汤面上的气,喝了一口汤:“还是你贴心。”   温轻扭头看向厉海,表情满是愤怒,不满地问白姐:“姐,他来做什么!”   “哎,所以我今天开会没叫你,就怕你闹性子。”白姐不急不慢地又喝了口汤才把碗放下,“跟日本公司合作的那个游戏,我打算让他来负责。”   “我也可以……”   “胡闹,术业有专攻,你把你手上的事做好就行。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这事,你不要耍脾气。”白姐不容反驳地说完,便不许温轻再说了。   温轻对着厉海轻蔑地冷笑:“放假不陪你的小女朋友,还有空出来谈事呢?”   厉海望着今天格外跋扈的温轻,似乎能感觉到她是不想让他同意参与这个项目。   可是想到魏向三用公司名义欠下的三百万,他又不能那么强硬地说不干就不干。事实上,他确实被白姐说得有些动摇了,一会儿听一下这个项目,如果真的可行,他可以帮白姐做完,之后就阳关大道各走一边,不掺和她更多的买卖。   厉海冷笑回去:“她比较懂事,脾气也软。如果还找个你这样的,我不是白分手了么?”   他话音刚落,陈恪仁就带着游戏组的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温轻站起身一巴掌打过去,被厉海看穿,一把握住她手腕:“你看,你这性子。”   刚来的那几人,全都看清了,虽然巴掌没落下去,可厉海这面子绝对挂不住。   “温轻。”白姐语气冷了下来,“汤我喝了,我们要谈工作了,你先回去吧。”   温轻不甘心地喊了声“姐”,白姐不为所动,温轻只好带着气踩着高跟鞋离开。   离开前恨恨地瞪着厉海:“别再让我见到你们狗男女,不然我还像上次那样扇她嘴巴子。”   还?   厉海心思飘了一忽儿,不确定她这话是暗示或是什么。   恍惚着听完游戏人员的讲述,他得了白姐三天的考虑时间,开着车在城里绕了一圈,绕到昨晚跟鹿悦朋友们唱歌的KTV。   一步一步走到昨晚教训醉鬼的位置,站在走廊上看向一旁关着门的包厢。   厉海敲了敲门,过半分钟,门从里面打开,屋里灯光大亮,温轻半侧着身,对他做了个“进”的手势。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第31章   31   厉海站在包厢门口, 手插着兜左右看了看,进门吹了声口哨:“咱们这是什么地下特务组织?我如果没听懂你意思,不过来的话怎么办?”   温轻把门关上, 倚靠着门站着, 神色并不慌乱:“不过来的话,也没什么。”   “好吧, 你有什么事,电话不能说么?”   “我之前的手机被监控了。”   “哦?今天给我发信息的,是新号码?”   “不是,路上找人借了手机用。”   厉海倒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一愣神又笑了:“我是不是应该高兴你能记住我的号码?”   温轻跟他撇清关系:“我对数字比较敏感, 常用联系人都记得住。”   “哦。”厉海已经不会对她说的决绝的话感到郁闷了,大概真的对她没什么感觉了吧。   他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插了块果盘里的哈密瓜吃, 边吃边问:“叫我来什么事?”   “这个项目你别参与。”温轻果断地说,“魏向三老家那边,白姐只是吓唬一下,就为了逼你而已,如果你坚定拒绝, 她不会再对他们怎么样,我了解她。”   “哦?你了解她?那你觉得她不会再找我麻烦了么?”   “不会, 她是找你合作, 不是跟你结仇,只要你态度坚决, 她不会想把你惹恼的。”   “如果你想得是错的呢?”厉海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跟温轻讨论这么严肃的事,可他居然没觉得多紧张,还能尝出这果盘里的葡萄不太新鲜,“那是小魏的父母,不是你的父母,你可能觉得他们无非是被吓唬一下,你相信你的白姐不会真的对他们动手,可我不行,我不能让这种意外发生,一分可能性都不行。”   温轻深吸一口气:“厉海,你相信我一次,我保证,他们不会有危险。”   “我今天听了策划案,单从项目本身来说,没什么问题,无论是国内的金牌游戏工作室还是日本的美术团队我都有所了解,说实话,这游戏应该能赚。”厉海眉头一皱,“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参与这个项目?”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这个项目,没有你想得那么乐观,我不想让你趟这趟浑水。”   厉海嗤笑一声:“难怪你会被白姐不信任了,这么费尽心思搞黄她的生意,你别不是对家派来的间谍吧?”   “我没和你开玩笑,厉海。”温轻朝前走了两步,“我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些,离白姐远一点儿,她比你想得复杂得多。”   “朋友?那么这位朋友,你为什么不离她远点儿呢?还是说,听今天你跟白姐说的那些话,你想自己来搞这个项目,不愿意我来分一杯羹?”   温轻罕见地发怒,厉海看见她下巴至脖颈那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可见一条紫青色的血管。她不留情面地对着他说:“你真以为自己那张脸能让白姐为你倾心为你折服?别逗了,她不缺你一个玩物!不是谁都喜欢你的厉海!白姐找你无非是看中了你的姓,如果你没有个好爸爸,你看她搭理你么!还有魏向三,你拿他当兄弟,真就以为他也对你真心相待了么?你以为他一个穷小子凭什么那么容易就结交人脉,拉到投资?他出门都是拿你、拿你爸当幌子!不然白姐不会对你有印象,更不会给他钱!”   这一通话,训得厉海有些懵,只是他从小被他爸训惯了,也没觉得多么无地自容,反倒是拧开瓶矿泉水给她:“你歇歇,慢慢说。我就想知道小魏的钱,是不是借的,那三百万的欠条是真的么?”   温轻看着一点儿都没发火的厉海,对自己的失态有些不自在,干脆坐到了沙发的另一端,没接他给的水,语气平静了些:“欠条是真的。不过最初魏向三是拉到一笔投资,只是后来他拿去赌了,全输了,找白姐填的账,然后才有了那三百万的欠条。”   厉海静静想了片刻:“不可能,小魏不赌。”   温轻嘲讽地笑:“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对你的合伙人了解多少,还是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一点儿辨别力都没有么?”   厉海对自己人向来偏袒护短,他回忆起在大学宿舍第一次见到魏向三时的样子,小魏淳朴地笑着帮他搬行李,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不要客气。   他摇摇头:“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又或许……他有什么苦衷。”   “你还是真是会给他找借口。”温轻看厉海始终不为所动,也不再劝了,“厉海,你觉得魏向三的父母可怜,麻烦也想想你自己的爸妈,你顶着你爸的名号去做事,真出了什么问题你爸也得跟着遭殃,他也一把年纪了,你少给他们添点堵吧!”   厉海轻轻叹了口气:“我再想想。”   他说完,起身要走,温轻伸胳膊手放在茶几上,阻了他的去路:“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事,安安心心地陪孩子们,陪你的小女朋友,这不是挺好的么?你想再开公司,也没必要非得跟她合作,她是做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冒险,好么?”   厉海低头看着温轻的额头,她的长睫毛在灯光映的映照下,显得更长更密了。   他没想过她会这么耐心地跟他说一件事情,但他能理解她的好意。他拉开她的胳膊:“谢谢你,温轻。但是我做事有我自己的原则,就算小魏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走过弯路,可他父母没做错什么,白姐针对的是我,我不能让别人为我付出代价。”   温轻的手被举在半空中,仰头看他。   厉海还想纠正她那句“小女朋友”,终究又咽了回去,说这个没什么意义,她是拿他当朋友才劝他三思,他何必还纠结那些会让她尴尬心烦的小事情。   厉海松开她的手腕,点了点头,回家了。   白姐给了他三天考虑时间,这三天他把这事琢磨地挺透,在纸上把每一种选择的利弊都列了出来,发现无论怎么样都绕不开他爸,既然如此,他得跟他爸好好谈谈。   这晚吃了饭,厉海爷爷奶奶来看厉小妹,厉妈妈在客厅陪着他们玩,厉海他爸朝他使了个眼色进了书房。   厉海正想着怎么开口,厉爸靠墙一坐就皱着眉头问他:“你又在外面惹祸了?”   他爸一开口,厉海就想跪:“有一点儿小麻烦。”   “温有光找人给我带话了,让我看着你,别妨碍公务。”厉爸打开书房的门,坐回去点了根烟,“那边话说得不够明白,但我细琢磨了琢磨,是上次来咱家的那姑娘吧,你赶紧歇了心,别去打扰她。”   心里的某个荒唐念头被落实,厉海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温轻是侦查员?”   厉爸狠抽了口烟:“估计是,所以你安分点。”   即使得到了厉爸的口头肯定,厉海依旧觉得这事冲击太大,沉默了一会儿,坐在下首的位置也拿出根烟抽,父子俩烟雾缭绕里对望。   厉爸把烟一掐,顺手拍了厉海一巴掌:“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厉海跟着灭了烟,把白姐这事说了:“我原本想着是把那三百万还了,然后您出个面,这事就算结了,剩下再有什么项目我也不掺和,不坏了您名声。”   厉海一拍桌子一瞪眼:“三百万?你当钱是大风刮来么?你欠我那二百万还没还清呢,我上哪儿给你找三百万?”   “对,您的巴掌拍醒了我,我不打算还她钱了,我跟她做项目去。”   “威胁我是吧?跟你说人家执行任务呢,你捣什么乱?嫌你喜欢那姑娘死得不够快?”   “不是,爸,您不了解情况。”厉海正经起来,“我跟着赵一白干活是温轻明确反对过的,温轻也跟我说过她现在被赵一白监控了,如果我不去做这个项目,那嫌疑最大的就是温轻,赵一白不会让她好过的,我得去救她。”   厉爸抄起桌子上的报纸朝着厉海劈头盖脸地打过去:“就你小子逞英雄是吧,就你能救世界是吧?人家传递信息把钉子都暴露了,你还要去捣乱,去捣乱,捣乱。”   厉海听他爸气都不呼顺了,低着头乖乖挨了顿报纸的打,然后又犟着头坚持:“我不是捣乱,她都冒险暴露身份了,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冒险,再说你现在也拿不出来三百万啊。”   “拿不出三百万还成我的错了是吧!”厉爸又对着他一顿摔报纸。   “爸,您冷静点儿,我听温轻的意思,赵一白拉我入伙的这个项目有问题,你要不让我跟那边对接一下,我真的可以帮到忙。”   ……   父子俩在暴力与和平的交替沟通中,终于达成了一致,只是厉爸走出书房时脸色阴沉得吓人。   厉海他爷爷看自己儿子这模样非常不顺眼,气鼓鼓地告别了小孙女回家去了。   厉爸诧异:“爸怎么了?”   厉妈摇头:“大概是觉得你脾气大,不欢迎他?”   “哪儿跟哪儿啊。”厉爸气不打一处来,骂了厉海一句,“都怪你!”   厉海乖乖认骂,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被骂也不往心里去,只想着项目的事。   当初约定,三天后不论是还钱还是合作,都要在咖啡馆见面给个答复。   厉海背着书包,带着份他整理的厚厚的项目资料出现在白姐面前,同意接手这个游戏做负责人。   白姐似乎早就认定他会答应,露出满意的微笑:“我知道我的眼光不会错。”   “还有件事,”厉海指了指屋里神情冰冷的温轻,“温轻给我做助理。”   温轻立刻拒绝:“我不。”   白姐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依然微笑着:“温轻,听厉总的。” 第32章   32   厉海就这样走马上任了, 其实这工作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他感觉自己更像个代理经理,不坐班当兼职那种, 每周二、周五跟项目组的人开开会就行, 其余工作都是线上联系。   厉海说不清哪里不太对劲,可项目确实又在有条理地进展着, 不存在偷懒的嫌疑。   大概是以前他跟小魏的公司是实实在在做游戏,而他们以前做的工作现在都承包给别的公司做。白姐授权厉海作为这个最大的甲方,同时对接了几个公司,有的出游戏剧本,有的做人物与场景设计, 有的制作游戏,有的渲染图像。这样多线同时进行看似能提高效率,但也因为各公司之间需要磨合与沟通而浪费了不少时间, 而且一边公司否定,另一边公司那一个月的成果基本就废了。   厉海这一个多月,没见着游戏有啥大突破,只记得财务报账的时候那自来水一样哗哗哗流走的钱了。他挺忐忑地拿着小样去给白姐看,白姐大概是看不懂, 但挺高兴地夸了他:“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还是懂行的人做事靠谱, 抓紧干吧, 别等风口过了,红利不等人。”   白姐夸了他半天, 让厉海觉得自己是游戏制作界的什么旷世奇才。   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又蹲着抽了半盒烟。   他有点苦恼,一是想象中的与卧底警花大战黑道大佬的情节并没有出现,他甚至一点儿危险都没感觉到,就是特别轻松且正经地帮白姐做项目,白姐也没对他进行任何职场性骚扰,还常常给他加油打气,各个公司负责人沟通也很愉快。还有一点就是,卧底警花根本就不正眼瞧他,哪怕当了他的助手,也只是开会的时候做好笔录、安排工作,平时依旧在表店工作,酒吧倒是不经常打理了。   听说那酒吧是开着给赵暖阳玩的,如今赵暖阳被白姐逼着出国留学去了,温轻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帮什么忙。   总之,一切都跟厉海想象的不一样。他说不清自己对温轻是喜欢还是怎么着,但他得承认,就算现在没人伤害他,可他看见温轻就无比有安全感,是看见自己人那种安全感。   而温轻,大概是因为他不听劝,贸然搅进这局里,对他冷冰冰的,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虽然是被迫重新开始做游戏,但厉海闲下来的时候发现他还是喜欢这件事,比给孩子换尿布要得心应手得多。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就不用给孩子换尿布了,幼儿园她现在不常去,可家里的厉小妹只要一哭嚎他肯定立马拿着干净纸尿裤赶到现场。   十一月末,天已经冷了,这天阳光正好,在家无聊的厉妈妈便穿了风衣,把厉小妹裹得严严实实的装进小推车里,打算去幼儿园转转。   彼时厉海正在屋里做个小游戏,听见响动立马存档,跑出去接管厉小妹:“妈,我送你。”   “没两步路,送什么啊?”厉妈妈不以为意,“你不是在工作么?忙你的去吧。”   “不忙。”厉海搬起小车,平稳地把厉小妹抱出门,老房子没电梯,厉海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提着车子走下楼,又把篮子放进车里。   厉小妹茫然地睁着大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可惜为了防风,篮子上的塑料帘子都围得密实,厉小妹能看见的实在有限。   母子三人到幼儿园的时候正赶上课间休息,走廊里好些跑跳的孩子,见到厉妈妈和婴儿车都围上来,跟厉小妹打招呼。   “园长妈妈,这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厉妈妈摸摸问问题的小朋友的脑袋:“是个小妹妹。”   被摸脑袋的孩子“哇”了一声:“妹妹真好看!”   又凑上来个掉了牙说话漏风的男孩,打量厉小妹半天诚实地说了句:“妹妹怎么没有头发啊,像一休和尚!”   “臭小子,你说谁像和尚?”厉海抱住掉牙男孩,把人举起来跟自己平视,“嗯?谁像和尚?”   小男孩瑟瑟发抖,举手摸着自己的脑袋:“我也像一休和尚,我,我没说妹妹丑……”   厉海把知趣的小男孩放到地上,一本正经地教育他:“不许随便笑话小朋友的外貌。”   小男孩拔腿跑了。   厉妈妈完全没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只盯着厉小妹,怕有不懂事的孩子戳着伤着她。   厉海跟个抱着他大腿撒娇的男孩争斗,没留神背后蹿出来的鹿悦,差点把她撞倒,忙一把揽住她肩把人扶稳:“没事吧?”   鹿悦从他怀里跳开,脸有些红:“没事,谢谢。”   原本也没事,可不知道哪个看见这情境的小女孩发出了海豚一般的喊声:“鹿老师和小海哥哥抱在一起了!他们谈恋爱了!”   这话就像是流感一样飞快地在孩子们之间传播起来,大家一边害羞地捂着嘴,一边大声起着哄:“谈恋爱!谈恋爱!”   连厉妈妈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扭头看向鹿悦,看得鹿悦红着脸跑走了。   厉妈妈问厉海:“你们……?”   厉海推着厉小妹往办公室走:“不熟。”   之后一下午他都没再见到鹿悦,只在放学要离开的时候,鹿悦忽然出现,拿着把黑色的伞还给厉海:“上次你买的伞,还你。”   “嗨,拿着用呗。”   “那,那就放幼儿园吧,应急用。”   “行。”厉海点点头。   鹿悦手指在裤子口袋上抠了抠,跟厉海道别:“你妹妹挺可爱的,厉老师再见!”   厉妈妈以过来人的眼光看着跑跑跳跳离开的鹿悦,小声跟儿子八卦:“我感觉小鹿老师好像是喜欢你啊?”   厉海笑了笑没理会他妈,视线落在那把黑色雨伞上,眉头皱了下。   接到奥黛丽的电话时,厉海刚吃完晚饭,听他问起慢摇的情况,只得实话实说:“好像是小老板要出国留学,那个店估计又要盘出去。”   “哪个小老板?温轻?”   “不是,拿小鞭子抽你那个,有印象么?”   “哦,记得了,那个绿头发的。这年头怎么阿猫阿狗都能出国留学啊?”   “……你在骂你自己么?”   “我这酒吧有毒啊,历任老板都出国。”奥黛丽叮嘱厉海,“你帮我盯着点儿啊,给我的店找个好人家接手!”   厉海不太想搭理:“你又不准备买回去了,管它卖给谁呢?就算它变成澡堂子了跟你有一毛钱关系么?”   “嘿,兄弟,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啊,你明明答应我每周都会去给我盯一趟的。怎么地,是因为跟温轻没戏,兄弟也不做了是吧?”奥黛丽语气里满是“我就知道”的鄙夷,“我不管啊,你给我打听打听要卖给谁,真要改澡堂子我回去就跟你绝交!”   “行吧,抽空给你问问。”   “哟哟哟,厉老板日程挺满是不是?你今天就给我打听。”   “不去。”   奥黛丽哭唧唧:“我还是不是你心爱的小饼干了!”   “别恶心我。”   奥黛丽耍无赖:“给我打听给我打听!不然我不挂电话!”   厉海无情挂断电话并且随手把手机扔到了床上,懒得理他。   过了十分钟,他又拿回手机,想了一下,给温轻打电话,自从温轻说她手机被监控以后他很少联系她了。   以至于打入敌人内部后两人反倒更生疏了些。   温轻接起电话:“厉海?怎么了?”   “奥黛丽给我打电话,让我问问你酒吧买主的事,卖了么?”   “哦,还没,我正在跟买家谈。”温轻的语气谈不上多和气,公事公办的感觉,“你要见一下么?”   “奥黛丽让我拍个照给他,说要看合不合眼缘。”厉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这么个谎,好像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温轻居然同意了:“XX路咖啡厅,你过来吧。”   厉海看了眼时间,开车去到咖啡厅,见到买家是个中年男人,一脸油腻地对着温轻笑,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   温轻给买家介绍:“这是我领导。”   从游戏项目上算的话,这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一通客套之后,买家不仅表示打算将酒吧改成足疗按摩中心,还非常热情地希望温轻能继续留在店里当经理,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厉海喝啤酒似的喝咖啡,一口闷了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不瞒张老板,现在对慢摇有意向的买家还有几个,我们也是想都谈过之后再确定,商人都是货比三家的嘛。”   被称作“货”的张老板感觉哪里不对劲,还没说话,厉海就拉着温轻站起来告辞:“我也觉得温轻这样的人才难觅,就不割爱了。”   他拉着温轻的胳膊走出店门口才松开,解锁自己的车,对温轻扬一扬头:“走吧,送你回家。”   温轻道了声谢,跟在他身后上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不久之前温轻告诉过他,她手机的监控不是硬件窃听器,是装在手机系统里的一个程序,时不时地会自动打开录音功能,在她没防备的情况下听到她的任何谈话,不限于打电话。   直到车子开进小区,温轻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忽然看见自己住的那栋楼所有亮着光的窗口都暗了。   厉海也下车,仰头看了眼:“停电了?”   “大概是谁家大功率电器烧了吧。”温轻跟他挥手道别。   厉海不太放心,总觉得新闻里那种变态会蹲在漆黑的楼道里袭击单身女性:“我送你上楼吧,你进门我就走。”   温轻没有拒绝。   停电导致电梯无法运行,温轻家住九楼,很漫长的一段路。   她走在前面,拿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脚步声哒哒,终于走到九楼的时候,厉海都觉得微微有些喘。   温轻走上最后一层台阶,没有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却是关了手电筒,转过身,轻轻拥抱住厉海。   漆黑寂静的楼道里,走了九层楼的厉海感觉自己左胸口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像是要跳脱出来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红包!   晚安! 第33章   温轻番外:你是海上朝阳1   高三那年, 温若昀是话剧社里最爱哭的女主角。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温若昀都觉得那时候自己大概是脑子里水太多,才要采取这种方式控控水, 不然为了程卫东这样的男人, 她至于难过成那样么?   虽然对程卫东的印象虽然岁月远去渐渐淡忘了,但她始终记得高考失利后复读的那件事, 也是导致她跟程卫东彻底分手的那天。   那时候复读班不在学校的正常教室里,而是在学校后面院子里,印刷办公室附近,她有时候做梦还能听见印刷机咔嚓咔嚓的运行声,鼻尖萦绕着有些臭臭的油墨味道。   在那样的环境里只待了一个月, 温若昀就觉得压力太大受不了了,她找了个周六的晚上一个人偷偷坐末班火车去临城找已经念大学的程卫东,想和他见一面, 让他安慰安慰自己,他之前军训没时间和她联系,看见她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怀着紧张和小兴奋,她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绿皮车,到邻城时已是九点多钟。温若昀站在车站给程卫东打电话, 程卫东挂断回信息说自己在上课。温若昀告诉他自己在车站后就老老实实等他下课,晚上的课十点钟总该结束了吧。   可十点的时候, 她并没有等来男朋友, 程卫东告诉她:“我方向感不好,晚上不认路, 你打车来我们学校吧。”   温若昀有些生气,可更多地是习惯性妥协,她走出站台,向路边的出租车问路,那些出租车却和黑车一样全都不打表,只报个高得离谱的一口价。   温若昀不敢自己坐黑车,回到火车站售票大厅,再次给程卫东打电话,程卫东依旧不接,只发信息告诉她要么自己打车去,要么就回家去,他有事,不能来接她。   温若昀红着眼眶,倔脾气地想那就回家好了,可当晚已经没车了,她只能买隔天最早的车票,然后独自在售票大厅坐了一夜。   她回到学校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周末的自习,只是在下午三四节自由活动课时终于忍不住那股委屈劲儿,又不能打扰留在教室学习的同学,只好跑到没什么人的实验楼楼梯上坐着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反正她感觉自己的校服袖子都湿了,风吹过来有些凉,脸也有些紧。   一抬头,看见楼下那层站着个男生,是她认识的师弟,挺高的个子,抱着一摞卷子看着她:“我来印厂拿作业。”   温若昀擦了擦眼泪,站起来走下楼,打算回教室。   从他身边经过,他忽然把自己另一只手里提着的校服外套举着问她:“你要不先去洗洗脸吧,拿这个擦。”   温若昀记得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他看见自己哭得这么狼狈了,也不知是羞恼还是怎样,推了他一把,快步跑开了。   然后,她就再也没在校园里见过厉海。   直到多年后她以温轻的身份执行一项特别的任务时,在幼儿园又遇见了他。   他和高中时模样气质差别挺大的,如果不是他脱口而出的“温师姐”,她或许并不会认出他。只是已经演练过无数次遇见故人如何应对的场景,她轻易地便装作是他认错人,他也没再追问,谁知这只是个开始。   温轻不确定是真的巧合,还是厉海有意为之,总之那之后的一段日子,她似乎经常能碰到他,直到他开始一天一封信,给她寄他叠的青蛙兔子,有时候还写两句笑话之类的,她才确定他是在追求自己。   且不说自从初恋惨淡收尾以后温轻看所有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就说她现在的特殊身份,也不可能随便跟谁谈恋爱。她把每只小兔子都吹了气,胖鼓鼓的兔子肚子里藏着她不能说的秘密,不太快乐地蹲在她家书架上,后来被收进了白色收纳盒里。   温轻想,一定是自己之前拒绝得不够狠绝,给了厉海错觉让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于是她表情一次比一次冷淡,说的话一次比一次伤人,厉海有时候看起来挺难过,可过阵子似乎又会从什么角落冒出来。   大雨封城的那晚,她被迫陪温甜甜借宿在厉海家,晚上听到他在屋里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忽然心就软了。   她扒着门缝听厉海卧室的口琴声,有些遗憾,如果再晚点儿遇到他就好了,在她完成侦查任务以后,或许她不会总让这个开朗的男生难过。   她想及时了断这份不合时宜的纠缠,偏偏在厉海勇斗幼儿园歹徒受伤的时候,她往医院去了两次让白姐起了疑,查到厉海与魏向三的关系后就有些蠢蠢欲动,那时温轻还不确定这是“钱欲”还是“□□”,抢先把人占为己有,说厉海是自己男朋友,断了白姐去跟厉海谈朋友的心。   可是连温轻都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了稳住白姐不得已跟厉海假恋爱,还是……她想打着这个幌子跟厉海有更多的交集。她矛盾却又开心,理智上知道应该让厉海躲得远远的,不要被卷进这些糟烂事里,可每次被他捉弄被他逗完后,她又忍不住自己默默回味好几天。   他给她煮粥,给她量体温,还给她喝可乐,然后在客厅蜷缩着陪了她一夜。   如果说执行任务的温轻像是坐在黑夜中大海上的小船随风飘荡,永远无法确定危险和岸边哪一个会更快的到来,那厉海就像是海平面上升起来的太阳,活力满满又温柔灿烂,让她能在海上飘着的时候心里有些慰藉。   厉海那么好,她不能害他。   真正让温轻狠下心来做个了断的是白姐的小产,孩子流掉以后,白姐的脾气明显变得更差,也更加疑神疑鬼,甚至对她产生了怀疑,监听她的电话。   她不能再拉厉海冒险了,舍不得也不行,如果厉海真的喜欢她,那就过几个月再去找他道歉,也可能是更久,总之,不是现在。   可她没想到,厉海跟她“分手”没两个月就有女朋友了。   年轻,漂亮,还很善良。   就像是厉海的复刻版,两人站在一起那么登对,连背影都是最萌身高差。   温轻看见厉海给那个年轻女孩撑伞的样子,心里郁闷地仿佛回到复读那年去找程卫东却在车站坐了一晚的情境。   她没带伞,也没看见厉海给她留在伞桶里的最后一把伞。   她就这么冲到路边去打出租车,借着雨水把脸打湿的契机,憋着气用力地哭了一通,直到湿漉漉地坐上出租车,还一边拿纸擦脸一边抽鼻子。   书上说的果然没错,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   厉海:你看的什么书,我学习一下提高一下自己的道德品质。   ==============   七夕快乐啊小天使们~   明天是我婚礼的答谢宴,反正就是要在老家折腾一天,所以明天不能更新了,后天见吧~   爱你们哟~晚安! 第34章   34   夜色茫茫, 怀抱馨香。   厉海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四周有没有摄像头,第二反应是扭头看自己身后是不是有谁来了。   什么都没看见。   他发现自己夜间视力有所下降,要么就是现在脑子懵懵的视物水平不行。   因为他扭来扭去的, 温轻只虚虚地抱了一会儿就松开手。眼看温轻离开自己, 厉海拉了她一下,反手抱住她, 不再乱动。   两个人都不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只是沉默地拥抱着。   厉海觉得自己似乎是懂了她,她一个人顶着危险执行任务太辛苦了,也太孤独了, 他这个“战友”什么事都没替她做过,可好歹还能让她放心,她是压力太大了才想要寻求一个温暖怀抱的安慰吧。   厉海用拍厉小妹睡觉的力度拍着温轻的背, 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拍了一会儿,温轻再度直起身子离开他,他便停了手。   温轻嗓子有些低哑,说了声“谢谢”,又说了句“再见”。   厉海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 看她情绪和平时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 又或者是怕黑之类的。   他没跟她说再见, 也没离开,还是跟在她身后, 看她拉开安全通道的门,摸索着往自己家门走。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后,能看清温轻的轮廓,厉海以为自己已经对温轻冷淡了的那颗心,因为刚才的一个拥抱,又有些死灰复燃。   温轻推开密码锁的盖,也没避着厉海就输开门密码,厉海没来得及转头回避,感觉她好像是没换密码,和上次他输入的还是同一个。   这起码说明她对自己很放心吧?   他不相信温轻这么严谨的人会忘记改密码这么重要的事。   想到温轻信任自己,刚刚那颗只是冒火星的感觉瞬间变燎原之势,他眼看温轻开了门要进屋了,从身后一把抱住温轻的肩膀,把人勒进自己怀里。   温轻有些愣住,一动不动地任由他胸膛贴着自己的后背。   屋里忽然传出来一道女声:“轻轻是你回来了么?”   厉海和温轻都吓了一跳,刚要分开,天花板上的灯泡“滋滋”响了两声,楼道和屋里亮如白昼。   客厅沙发上坐着个敷面膜的女生,看见门口这两人“难分难舍”的姿势,正喝着的一口水喷出去老远:“你们在干嘛?”   厉海已经把手插进裤兜了,脖子到脸呈阶梯渐变的红色,窘迫地像只想大声尖叫的土拨鼠。   温轻倒是很快镇定了,还给两人介绍了一下:“这是厉海,这是我室友。”   “你……好。”   “他就是你那个负心前男友啊,不是找新女朋友了么,又想吃回头草?”厉海一句你好都没说利索就被第一次见面的温轻室友用高八度音调质问了。   他一头雾水,先是想着这个室友是温轻的同事还是白姐那边派来盯她的,又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负心了温轻怎么能在外面造他的谣太过分了。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温轻已经站在面前扶着门把手,看了他一眼,回答她室友:“嗯,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留厉海自己一个人站在门外“喵喵喵?”问号脸。   厉海直到回了家躺在床上还会时不时地出神,刚供暖没几天,家里不似之前那般冷,反倒燥热地很。   他脱光衣服,只穿条短裤躺在自己床上,把枕头抱在怀里想事。   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件事:   温轻比枕头软和。   他嘴角疯狂上扬,压都压不下来,温轻是不是喜欢他啊?   可她又说他不是个好东西,这怎么算的?   哦对,他想起来了,他没告诉过她鹿悦不是自己女朋友,温轻是不是还误会着呢?可如果她误会自己有女朋友,还抱他的话,是不是有点道德沦丧?   哎,她都喜欢她到这种地步了么?   厉海胡思乱想了半天,下床去倒了杯水喝,水是凉水,喝完让人清醒不少。   别自恋了,温轻不可能喜欢他,最多是信任他。   厉海能想象的到温轻活得多累多害怕,今天自己在咖啡厅替她怼买家的时候大概让她有安全感了,一时头脑发热想“回抱”他一下罢了。   这么一想,有理有据,厉海看那个灰色枕头忽然就有些不顺眼,把枕头扔在沙发上,今晚不想让它□□了。   梦里睡得并不安稳,好像又回到那个漆黑的楼梯上,一层一层地走,很累,很黑,可厉海一点儿都没觉得可怕。   反倒心脏跳得很快,朦胧中知道会发生让人开心的事。   果然,下一秒他就抱住了温轻,这时的楼道也不黑了,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温轻的表情,她笑得非常好看,而且她主动扶着他的手臂仰起脑袋亲了过来。   梦里温轻的嘴唇是软的,甜的,像棉花糖一样,他舔咬了许久,心跳越来越快,精神非常愉悦,快活地不像是做梦。   他还跟温轻说了“你真香”这么不正经的话。   温轻问他:“什么味啊?”   厉海又咬了一会儿,最后非常肯定地告诉她:“草莓味的。”   然后还梦见什么厉海就记不得了,光怪陆离的影像,没有具体画面。   只是他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可耻地发现他的短裤脏了,床单也有些许痕迹。   一个二十五岁,准确说再有半个月就要二十六岁的男人发生这种事,他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趁着外面没什么动静,厉海飞快地把床单揪下来卷成团夹带着跑去洗手间扔进洗衣机。滚筒咣咣的声音划破清晨的宁静,厉海他爸拿着一卷被厉小妹吐过奶还蹭上尿的垫子来洗手间,看看洗衣机再看看正刷牙的厉海,疑惑地问了句:“你也尿床了?”   “不是,我把可乐撒床上了。”厉海面不改色地胡扯。   厉爸捶了他肩一拳:“多大人了,还在床上吃东西!”   厉海接过妹妹的毯子,沉痛反思:“我知道错了。”   本以为这事过去了,谁知道厉爸把厉海在床上喝可乐的事跟厉妈说了以后,厉妈给出了另一份解读:“小海好像是谈恋爱了。”   厉海心跳不规律了几拍,然后就见他妈也没顾忌他在场就跟厉爸八卦起来:“跟我们幼儿园的老师。”   厉爸大惊:“幼儿园还有没结婚的老师么?”   看厉海的眼神就像他去拐带人家老师搞婚外恋似的。   “是新来的老师,才二十岁吧,挺可爱的……”后面厉妈压低了声音跟厉爸说悄悄话,最后总结陈词,“他肯定是高兴地在床上喝可乐庆祝吧。”   厉小妹适时地插入了一句:“啊?”   厉海喝着牛奶笑起来,戳戳摇篮上的厉小妹胳膊:“你啊个什么劲?”   厉小妹又像大鹅似的变着调“啊”了几声,厉妈抱着孩子去喂奶,总算掀过了这一篇。   只厉爸的表情有些怪,对厉海嘀咕了句:“我跟你妈都挺专情的人,你这么风流是随谁啊?”   “……”行吧,他风流。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啦,一回老家就好多事要做,更新有些晚也有些少,明天我尽量多更新点!   晚安啦~ 第35章   35   过了两天游戏项目有碰头会, 他们开会都在厉海见白姐的那个咖啡厅三楼开,白姐有时候会来旁听,大部分时候并不在。   厉海在楼下电梯上遇见温轻, 站在门内按着开门按钮等她进去, 脑海里闪过那个梦。   ——什么味啊?   ——草莓味的。   温轻表情淡漠,没搭理他, 依旧是那个和他不对付的助理。   厉海心里想:温轻演技可真好啊,不当演员可惜了。   这念头一转,他又想起件事,之前就觉得温轻长得像他高中学姐,所以她有没有可能真的是啊?不过上次那个做微商的同学好像说学姐已经出国了?   那大概就只是长得有些像吧。   厉海因为心里想事, 眼神没注意一直落在温轻身上,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温轻的耳朵有些红。   这电梯里确实有些闷。   出了电梯,正好看见咖啡厅经理领着人在搬椅子, 厉海便给人提了个建议:“电梯里排风不好,没开空调么?”   “啊?”经理对这莫名的要求有些迷茫,“现在是冬天啊?”   “太闷了,你调试一下,吹吹风也行。”   “好的厉总, 回头我让人看看。”经理笑容可掬地带着人走了,上电梯之后看了看头顶觉得这电梯一点儿都不热啊。   这次开会不太顺利, 先是开发公司表示内测组的体验报告表示这游戏并没什么游戏性, 甩锅编剧组。接着编剧公司给开发经理讲起了剧作法并表示他们做的是剧情向游戏,剧情部分他们已经设定的非常好了, 游戏不好玩那就是功能设定部门没设定好游戏功能模块。功能组怒而拍桌,表示他们是根据大数据精选出玩家最喜欢的游戏功能,整合的不好不关他们的事。   最后大家群起攻之,骂日本公司的美术出图慢,沟通繁琐影响进度。   厉海也不说话,听他们吵架,托着腮看温轻记笔记,不知道她是不是把骂架场面都给记下来了。   等大家吵累了,靠着椅子喝茶歇神,厉海才开口:“我觉得大家做的都挺好的,跟大家说个好消息。”   这几家公司来接洽的负责人都是主管以上级别,年纪都比厉海大,平时就有点儿不服厉海,可面上都不显。听他开口了,大家目光都转向他。   温轻也停了笔,扭头看他,等他的好消息。   厉海清了下嗓子:“水逆昨天结束了。”   ???   这是什么鬼话?   厉海继续:“所以我们前面如果做得不顺利,那一定是受水逆影响,这些粒子量子非常容易让情绪受波动的。”   他说的一本正经,大家狂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听他继续胡扯。   “阶段性报告我都看了,可以的,是按照我们进度来的,会后大家把帐报一下给温轻,我们把阶段项目款付了。”   听到这话,几个负责人又惊又喜,喜的是厉海居然要结账,惊的是他们做成这个鬼样子厉海居然还要给他们结账。   他们刚才吵的那么厉害无非就是怕厉海不满意不给结款,可厉海居然这么轻易地就通过了他们的东西,他到底懂不懂行啊?   温轻把笔记本一合,点点头:“那我们散会么?”   “散吧,大家先把账结了,再想想下阶段怎么做,给我发个计划书,我整合一下大家的意见在开会。”厉海说着已经站了起来,无视大家疑惑的眼神。   且不说这项目要不要做出来,就算真上线了到时候因为资金问题再给撤了,这些认真做东西的人还要因为亲生骨肉夭折难受呢。   散会以后,温轻拦住厉海,有些严厉地批评他:“厉总,我觉得你态度不能这样,还是要严格把关的。”   厉海也很严肃:“白姐花钱花得高兴着呢,温助理,我觉得你好像不太懂她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顺手从她的挎包里把皮质封皮的笔记本抽出来,翻到最后一页看她的会议记录,横格纸上画了五只猪,不是卡通画,是非常写实的那种猪,看起来丑丑的。   噗。   这是在说开会吵架的都是猪么?不过只有四个人在吵,五只猪什么意思?   厉海把本子阖上放回她包里,道貌岸然的模样:“记录的比较详细,就是准确性有待提高。”   温轻把挎包扣上,不太开心地小声问:“谁让你动我东西了!”   “温轻,你上次见的那个不是我女朋友。”厉海拉住温轻手腕,忽然想解释一句。   温轻看了眼咖啡厅的服务生,用力甩开厉海的手:“关我什么事!”   厉海看着温轻走远,如同千百次被她拒绝那样,叹了口气,转而对服务生说:“有没有甜牛奶?很甜很甜那种,能盖过我失恋的苦涩。”   服务生想不明白这位厉总怎么忽然开始作诗,拿起对讲机跟楼下同事吩咐:“甜牛奶,三倍糖!”   同事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入空气中:“那我拿两块奶糖上去呗?”   “……”厉海坐在椅子上摸了摸下巴,站起来离开,“算了别做了,我不想喝了。”   虽然厉海不知道温轻他们的任务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任务是如何实行的。但他有种感觉,很快就要有大事发生,可能就是春节前后。   中国人总喜欢在年前把讨厌的事情都处理完,然后过个好年嘛。   白姐给钱给的爽快,给他的工资也挺多,那卡厉海没动,非常有觉悟地随时准备上缴国家。   可做游戏这件事重新勾起了他的兴趣,他把自己做的那个去酒吧喝酒的游戏雏形拿给合作的游戏开发公司开,对方碍于面子说了句“挺有趣的”。   厉海看出来人家瞧不上这游戏,也不郁闷,还解释了一句:“这是沙雕向趣味小游戏。”   经理没听懂什么是“沙雕”,厉海又补充了句:“是一种鸟。”   “哦,是个鸟游戏。”经理说完更困惑了,“这里面没有鸟啊。”   厉海笑笑:“有的,这个主角就是个沙雕。”   没得到游戏同行的认可,厉海在自己在家边测试边编写那个小游戏,用的复古像素小人,主角是个穿蓝衣服的男人,每天去酒吧打卡,会遇到随机事件,有大概率能见到老板娘上去跟人家告白,然后脑袋上的红心就会碎掉。   厉海觉得挺有意思的,他还做了个彩蛋,可以在酒吧电视机后面找到一只粉色的纸兔子送给老板娘,然后脑袋上的红心会碎两次。   还有个随机事件是停电,老板娘喝醉了亲了主角,主角脑袋上的心剧烈跳动,只是这个随机事件的发生概率是万分之一,玩家大概很难碰到。   厉海不懂编剧工作室老师们说的剧作法,他简单把温轻拒绝他说的那些话搞一搞就挺有沉浸式故事体验了。   这么自娱自乐的,他觉得挺有趣。他还想着,等温轻的任务结束了,他要带着这个小游戏再去跟她表白次试试,说不定她一高兴就答应了呢。   所以预感任务快要结束的厉海加快了做小游戏的进度,大游戏的下一阶段任务则是尽量拖延,避免他们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到时候血亏。   厉小妹周末要办百日宴,厉海抱着喜欢抓他手指啃的妹妹,看爸妈商量着宾客名单和定哪家喜饼给谁家送的问题,有些羡慕妹妹。   不知道他爸妈还记不记得,妹妹百日前一天是他生日。   给妹妹裹上大棉袄,他把人绑在自己身前下楼去晒太阳。溜着溜着就走到了幼儿园附近,今天是周六,幼儿园放假,可大门开着,园子里有人,他跟门房大爷打了声招呼进门。走进楼里发现鹿悦和王老师正在布置活动室。   王老师看见厉小妹高兴地凑过来,给她把外套脱了,抱着微微出汗的小家伙玩。   厉海空出手来,便去帮鹿悦挂彩旗,顺便问道:“这是有什么活动啊?”   “周一中班有家长开放日,要在这里做亲子活动。”   “哦,烘焙课是吧?”厉海想起来了,他这代理园长最近忙着做游戏,工作不太积极,都忘了这茬了。所谓烘焙课其实是幼儿园准备好了饼干和纸杯蛋糕,让孩子们涂奶油、画糖霜。   王老师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事,厉海大方地让王老师先走,自己留这儿帮忙。   王老师离开后,厉海把厉小妹再次绑在身前,让她面朝外,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他坐在座位上粘装饰画,拼接好了给鹿悦让她去挂,两人配合得默契,没一会儿就把活动室装饰完了。   鹿悦见厉海打算回去,问了句:“厉老师,请你吃饼干吧,我和王老师刚买回来的,你要不要看看?”   “行啊。”厉海也没啥事,等了一会儿,等她从库房拿回来一袋各种形状的韧性饼干,还有彩色糖浆,“这个不放在冰箱没事么?”   “不用,现在这个天气坏不了的,而且放冰箱就冻住了啊。”鹿悦戳开一袋红色的糖浆,握着三角形袋子在饼干上作画。   厉海在旁边看,看她画了颗气球又画了个太阳,最后还画了个笑脸。   “厉老师,你尝尝好吃么?”   厉海拿起一块,除了甜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味道。他点头:“好吃。”   “蛋糕要明天晚上才送来,怕时间长了会脱水。”鹿悦说着,从自己包里拿出个纸杯裸蛋糕,“不过我今天带了个样品回来,也给你吃了吧。”   打发奶油太费劲,而且原料都是有登记的,不能随便用,鹿悦打算把没用完的红色糖浆继续涂画这个蛋糕表面。   厉海说不出来的有些感动,告诉她:“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鹿悦惊讶了一下,然后拿小刀把饼干切成蜡烛形状,用红色的糖浆画了火焰,插在蛋糕上:“生日快乐。”   “啊~”厉小妹伸手想去够蛋糕,她现在对别人吃的东西非常感兴趣,光是看看就能流口水。   厉海捏住妹妹的手,对鹿悦道了声谢,拿起那蛋糕,连蜡烛也一起吃了。   鹿悦随意地问:“你要怎么过生日啊?”   厉海指了指怀里的妹妹:“看孩子过。”   鹿悦噗嗤一声笑出来,试探着问:“说起来,那天我在咖啡厅见到上次那个小姐姐了,你前女友,她跟一个煤老板一样的人喝咖啡,不知道是不是她新男友啊,如果是的话那她眼神够差的,那男的比你差远了。”   厉海没往心里去,接她话茬:“哦,怎么差啊?”   “就是肥头大耳的,眼神色眯眯的,比我那个相亲对象还不靠谱。”   厉海听她这描述,好像是那天在咖啡厅的酒吧买家,就温轻家停电那天,没想到鹿悦当时也在。   他认真看了看鹿悦:“你相亲怎么样啊?”   “都说那人不靠谱了。”鹿悦撅了下嘴,又摸摸厉小妹的手,“我单身着呢。”   厉海“哦”了一声,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于是捏了捏厉小妹的腋下,她最讨厌别人这么捏她,果然嘴一撇就暴躁的哭出来。   厉海摸摸她的屁股,假装着急:“哟,好像是拉了,我带她回家了,谢谢你的蛋糕啊小鹿。”   “哦,好,厉老师再见。”   “再见再见,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别加班了!”厉海边说边带着妹妹逃跑,心里叹了口气,觉得鹿悦人挺好的,可惜他现在心里有别人。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厉爸不耐烦地问他跑哪儿去了,他回答了也没见厉爸听,刚把妹妹安顿好,洗了手进客厅,就看见厉爸端出来一盘草莓。   个头都很大,颜色红的跟染过色似的。   “你那天早上不是说想吃草莓么,我让人从网上买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厉海有点感动,拿了最大的一颗咬了口,鼻子一皱:“酸。”   厉爸立马板起脸来:“现在就不是吃草莓的季节,你想一出是一出,吃什么草莓啊,真是闲的。”   厉爸说着又进了厨房,厉妈在旁给厉小妹换衣服,小声戳破厉爸:“他今天一直都等人送这草莓呢,我早上要给你下面条他还不让,非要你吃了草莓再过生日。”   厉海心里有些酸,觉得他爸虽然总揍他,但其实人还是挺好的。   吃了晚饭,厉海爸妈又讨论起明天百日宴的事,厉海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由着妹妹抓他手玩,单手给温轻发了条信息:“你想吃草莓么?我这里有挺多的吃不完,你想吃的话给你送点儿。”   温轻回了句:“好啊,谢谢。”   厉海抽出手,立马去厨房找草莓,除了他爸洗好的那一盘留在家里给爸妈吃,剩下盒子里的都装进了袋子里。   他动静挺大,厉爸厉妈停止了谈论,转而看着他:“你干嘛呢?”   厉海提着袋子,拿上车钥匙,换了鞋跟他爸挥手:“我去给草莓打点甜蜜素!” 第36章   36   厉海开车开到半道, 忽然想起来这草莓没有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几个意思,下车找了家肯德基, 买了个全家桶, 把里面的鸡肉拿出来装进袋子里,然后拎着草莓去洗手池洗, 一个个洗完了装进全家桶里,盖上盖。   旁边那个洗手池里有个像是穷游的旅客正拿着自带的洗发水洗头,看他洗草莓还问了句:“我有小包洗洁精你要么。”   “不用了哥们。”厉海跟那个已经去烘干机下吹头的旅客道了声谢,抱着全家桶跑上车。   越接近温轻家,厉海心跳得越快, 明明只是送个草莓,他却跟古代送去帝王床上侍寝的妃子似的小鹿乱撞,想入非非。   车子停在温轻家楼下, 今天没停电,电梯是好的。   厉海乘着电梯上楼,轿门一打开,门外正站着温轻。   温轻见到他解释了句:“我正好要去倒垃圾。”   厉海的视线转到她手上,空空如也。   温轻也看向了自己的手, 疑惑的“咦”了一声:“我的垃圾呢?”   厉海闷笑了声:“吃完草莓我帮你扔吧。”   “啊?”温轻看着厉海怀里的全家桶,吐槽了句, “你像是来送外卖的。我没打算现在把草莓都吃掉。”   “你还是吃了吧, 我都洗了,今晚不吃完会坏掉。”厉海往她家方向迈了一步, “我看着你吃。”   温轻小声嘟囔:“你好奇怪哦。”   奇怪的厉海抱着装了干净草莓的全家桶跟温轻回了家,进门后先环顾一圈:“你室友又值夜班么?”   “她跟男朋友出去完了。”   “哦,她干嘛的啊?”   “护士。”温轻皱眉,“你问那么多干嘛?”   “我就是……没话找话。”   厉海把全家桶的盖子拿掉,放到桌子上,献宝似的让温轻过来:“你吃吧。”   气氛怪怪的,温轻坐在他对面的小板凳上,拿了一颗看起来最红的,一口填进嘴里,然后眯着眼睛脸皱成一坨,非常不优雅。   厉海注视着她的神情,居然不厚道地笑了:“酸吧?”   温轻差点把嘴里的草莓吐他脸上,忍着吞下去了只觉得牙都倒了。   厉海挑了个小点儿的给她:“趁着那个酸劲儿没过去,你再吃一个,就觉得甜了。”   “少骗我!”   “不骗你,你尝尝。”厉海殷勤地摘掉草莓蒂,送到温轻嘴边,“尝尝。”   温轻看起来很怀疑,微微张开嘴,还没全咬上,厉海直接把草莓怼进了她嘴里,期待地问:“是不是不那么酸了?”   温轻犹豫着点点头。   厉海第三颗草莓又塞她嘴里了,看她苦大仇深还给面子地吃下去就觉得开心:“好了,就吃这些吧,剩下的做罐头吧,你家有密封的保险罐没?”   “有密封保险盒,玻璃的。”   “那也行。”厉海不见外地走进她家厨房,“你找一下。”   温轻踮着脚翻找橱柜,不太明白:“我以为你弄到什么很好吃的草莓要给我分点儿呢,这么酸的草莓你有啥好分的?”   厉海站在她身后,一抬手就替她把高处的保鲜盒拿下来,放在料理台上:“今天我生日。”   “啊。”   “所以我带着我最喜欢的东西来给你吃。”厉海一直站在她身后,挠挠后脑勺又说,“不过这个草莓真的酸,你能吃我还挺高兴的。”   像是感觉到了你对我的偏爱,哪怕只是三个酸草莓。   温轻打开保鲜盒,侧身走到水池冲洗了一下,拿厨房纸巾擦干净,摆在台面上问他:“罐头怎么做啊?”   “草莓放进去,然后加糖或者加蜜就行吧,封起来放冰箱,过两天吃。”   “不是吧?我怎么记得要用糖和水煮?你会不会做啊?”温轻说着打开网页搜食谱。   其实并不会做罐头的厉海看温轻搜索完了又找出个小锅,跟在后面问:“我要干嘛?”   “你把草莓叶子都摘了。”   “好。”   厉海动作飞快,把草莓蒂摘完又洗了一遍,放在盘子里看温轻煮糖水。   “快,把它们都放进水里!”   温轻指挥着厉海干活,然后两个人围站在锅边,看锅里的水沸腾,草莓咕噜咕噜翻滚着,结实的果肉慢慢发瘪。   关了火,又闷了几分钟,掀开盖子能闻到草莓香味,是具有欺骗性的甜味。   温轻拿木勺舀了一勺草莓糖水,送到厉海面前:“你看这样行不行,还要不要多加点儿糖?”   厉海握着温轻的手腕喝了一口,其实有点儿烫,并没法尝出具体的味道,但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甜的!”   温轻又舀了一勺自己尝了尝:“嗯,挺好的,晾一会儿冰起来吧。”   两人把草莓舀到两个保鲜盒里晾着,站在厨房也不知道要干点儿什么。   温轻先开口:“你生日,吃面条了么?”   “吃了。”   “……哦。”   再次沉默。   厉海反应过来,改口道:“但我好像有点儿饿,想再吃一碗。”   温轻为难道:“家里没有菜,没法做卤。”   “不是有草莓酱了么,你淋上一点儿就行。”   “……你对不好吃的东西有特殊喜好么?”温轻朝他翻了个白眼,打开冰箱对着里面的东西思考了一会儿,“你吃蛋糕了么?许愿了么?”   “下午鹿悦做了个小蛋糕我吃了,没许愿。”   “鹿悦?”   “我们幼儿园老师,你上次见到那个。”   “……”温轻把两盒草莓罐头中一盒盖好盖子递给厉海,“那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了,你把这个带回去吃吧,天不早了,快回家吧。”   厉海背着手不接,退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咧嘴:“我故意的,你生气了么?”   “我生个毛线气。”温轻把罐头放进全家桶的盒子里,顺便把门边的垃圾袋也给他,“带上你的全家桶和垃圾,赶紧走吧。”   “我不走,哎,你想吃吮指原味鸡么,在我车里,我拿给你吧?”   “不吃。”   “那你吃蛋黄酥么?我妹妹明天百日宴要送人的,我偷着拿了一盒,你吃么?”   “不吃。”   “我还有冰可乐,你喝么?”   “我不……你放哪儿了?”   “车里,三杯,冰的。”厉海就知道温轻喜欢这个,继续诱惑她,“现在应该还是凉的,你喝不喝?其实我生日愿望就是找人跟我一起喝个可乐。”   “我以为你生日愿望是看我吃酸草莓幸灾乐祸呢。”   “怎么会!”厉海坚决不承认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你下不下去啊?”   温轻抽了下鼻子:“那我送送你吧。”   厉海的笑立刻变深了,提着垃圾走在前面,出门前还把温轻的手机放到鞋柜上:“别带了。”   温轻摇头,还是揣进了口袋。   虽然被监听这事让厉海心里不痛快了一下,可今天对他态度特别好的温轻让他精神有些飘,也不在意手机的事了,领着温轻上了车,拿出还带冰的可乐跟她分享。   车里开着灯,温轻坐在副驾驶上吸可乐,神态放松。   厉海在温轻面前总是不自觉地会变安静,也不觉得憋得难受,他发现嘴贫可能不是天性,他天性里还是有当安静美男子的因子的。   厉海看了温轻好几次,咬着吸管,思考要不要今天再表白一次,被拒绝就算了,答应了的话岂不是赚了。   他发现过生日还真是个好借口,大家好像都对他特别包容。   正想着,忽然看见温轻的表情雀跃了,指着车窗外对他说:“下雪了。”   厉海把车里的灯关了,开了远光灯,果然看见天上飘洒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两人看着雪,温轻拿了块鸡翅咬了口,话多了起来:“我记得以前看韩剧,说初雪的时候要吃啤酒炸鸡,但我觉得炸鸡还是和可乐更配,只是可乐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所以我不能经常喝可乐。”   厉海心里赞同,她真是个自律的女生。   温轻啃了一口鸡翅,把骨头包在纸里扔掉:“韩剧里还说初雪的时候跟喜欢的人表白就能永远幸福,可真能编啊,喜欢不喜欢的,跟雪花有什么关系。”   “……”厉海看着这雪有点儿烦,他这时候还表白不就像是特意赶着初雪这档来的么?   温轻又拿起一块鸡翅:“我能再吃一块么?”   “你能吃的话都吃了也行。”厉海扬扬下巴,“我妈不让我吃这个,朋友圈谣言看太多,非跟我说这些鸡都是变异鸡,专门为了做鸡翅用的,一只鸡长六个翅。”   “你说得这么恶心,到底是让不让我吃了?”   “对不住,你继续,没有鸡会长那么多翅,反科学。”厉海把纸巾盒给她,让她擦油,“吃吧,我喜欢看你吃东西,跟那种吃播主播似的,你比他们吃的好看。”   他说完这话,温轻反倒吃得不自然了,又解决掉一块翅后擦了擦嘴,盯着车玻璃看灯光下的雪花,喝掉了最后一口可乐。   厉海觉得她要跟自己道别了,果然,下一秒她就开口:“我回去了。”   “好,下雪地滑,小心点儿。”   “我回去之前再问你个事。”   “嗯?”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啊?”   “嗯?”   “我看这雪一会儿就要停了,就,随便问一问,虽然我不信,但万一管用呢。”   厉海懵住了,觉得温轻是不是喝可乐喝嗨了脑袋不大清醒,难怪她平时都克制自己不喝呢。   温轻最后看了他一眼,像是跟自己赌气,不太自在地说:“不然我干嘛要吃那么酸的草莓?”   作者有话要说:   厉海:生日福腻这么好的么?单曲循环《180度》……   你的一百八十度是你转变的态度……   =============   明天要去村里,没网,没法更新,后天晚上回家会晚点更新的。   今天的评论依旧有红包哟,对你们不只是喜欢,而是偏爱啾咪~ 第37章   37   温轻说完这句话, 看厉海没反应,咬着嘴唇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厉海靠过去一把将打开的车门给关上,将温轻留在车里。   温轻看看他, 揪着安全带玩, 半晌才开口问了句:“你干嘛?”   “我缓缓。”厉海的思绪还是乱的,事情的发展太出乎他的意料, 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给自己画了道杠,天天吃肉喝奶想快点长高长到那条杠上,可有天你突然发现自己超过了那条杠,但不是你长得够快,而是那条杠忽然降下来了。   什么感觉?   说有点儿怅然的话是不是太贱了?   厉海随手抓起可乐想喝两口冷静一下, 吸了两下没吸到东西。   “那是我的。”温轻拿另一个剩半杯的可乐递给他,“这才是你的。”   “哦,对不起, 谢谢。”厉海感觉自己语言系统有点儿乱,接过可乐也没再喝,端了会儿又放下,“要不我送你回家吧,外面, 外面路滑。”   “你送我也路滑啊。”   “那我,我背你上去?”   “噗。”温轻笑了, “你是在紧张么?”   “是的, 很慌。”厉海坦然承认,然后又否认, “其实也还好,被拒绝太多次,我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了。”   温轻把手机掏出来给他看:“其实我关机了。”   厉海“哦”了一声。   温轻低头,手慢慢伸过去覆在厉海手背上,试探着问:“你能等等我么?”   “等……什么?”厉海面上平静,血液却跟烧热的红酒一样沸腾起来,手背上麻麻的,他觉得自己胳膊上应该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等,我呀。”温轻后面那个字被自己吞掉了,声音极小。   厉海好像懂了,又有点不确认:“你不是又要跟我假恋爱吧?我不喜欢。”   温轻松开他的手,像是抱怨:“你怎么忽然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婆婆?什么婆婆?”   “……”   厉海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奇怪的话,咳了一声,反手抓住温轻的手,没什么逻辑地问:“你明天要不要去参加我妹妹的百日宴啊?”   “不了吧……”温轻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再次郑重地跟他说,“你等我啊。”   厉海的思绪终于回笼,用力点点头:“嗯。”   温轻笑起来,带着点儿小姑娘的羞怯。   她开门下车,把风衣的帽子戴在头上,拉链拉到顶,往自己家楼走。   绕过车头,她先走到了驾驶座那边的窗边。   厉海把车窗降下来,探头跟她道别:“慢点儿走啊。”   “你也慢点儿开车。”   “好,我等你上楼再走。”厉海说着,看她冷得跺脚,把自己外套从后座上拿过来,递给她,“衣服你披着吧。”   温轻没有接衣服,两只手揪着自己的帽檐不让它掉下去,然后倾身低头在厉海嘴上快速地亲了一口。   “我走了!”温轻亲完就跑,根本没给厉海说话的机会。   厉海半件外套还搭在车窗外面,抬手摸了摸嘴唇,感觉温轻的嘴唇凉凉软软的,像果冻似的。   到底是不是草莓味的,太快了他也没尝出来。   应该是的吧,毕竟刚吃完草莓。   不过也可能是可乐炸鸡味的。   窗外的寒气涌入车内,厉海被风吹得打了个寒噤,随即又抽了抽鼻子,升上车窗看温轻的背影。   才发现她已经进到楼里看不见了。   厉海胳膊肘撑在车上,托着腮笑起来,冬雪里开出朵向日葵,追逐的太阳是温轻。   这晚厉海不仅没失眠,反倒睡得很香甜。   只是隔天舌尖上起了个小泡,吃饭的时候疼。   厉爸边喝豆浆边嘲笑他:“昨晚偷吃什么好吃的了?”   厉海头一个想到的是温轻的亲亲,咬着油条的嘴咧到耳根,然后才回道:“炸鸡。”   “哎哟哎哟,老婆你瞧瞧你儿子没出息的样儿。”厉爸摇着头,满脸的嫌弃。   厉妈妈没空参与父子俩的斗嘴,她正给女儿穿小裙子,想把她那短短的头发弄出个什么型来,最后怕她不舒服,什么发饰也没戴,弄了顶小帽子给她戴上。   吃过早饭,厉海被要求抱着妹妹玩,他爸妈先去酒店看看布置的怎么样了,进出大院要登记身份,他们顺便去大门接接亲友。   他们一走,家里就只剩了这兄妹二人。   厉海跟厉小妹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一会儿,厉海从书架上找了本彩绘读物,把妹妹抱在怀里给她讲故事。   厉小妹开始还能瞪着眼听,听了一会儿觉得这样被抱着无聊,开始试图撕书往嘴里塞,可惜绘本纸张的质量太好,她撕不动,于是开始抓厉海的脸玩。   厉妈妈经常给厉小妹剪指甲,她又没多大劲,抓人也不疼。   厉海不搭理她,过了会儿她觉得无聊,也可能是累了,哭闹起来,要厉海抱。   厉海正面抱着她,她把脑袋压在厉海肩膀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等她睡着,厉海换了个姿势抱她,慢慢放到床上,呼了口气,看了眼儿童绘本。故事是动物世界,主角都是动物,他讲的这本是漂亮的狐狸妹妹跟大白熊哥哥交朋友的故事。   书里还带着狐狸和白熊的布偶小人,可以拿出来放在书上的一些带粘布的地方,比如浴室里,餐桌前,花园里。   厉海把两个小布偶拿起来,看了看,手不受控制地让两个布偶的嘴或者准确说是鼻子碰在了一起,嘴里还发出了“么么”的声音。   从早上起床起,回想起昨晚的事,他就疯狂地想跑去温轻的身边,可温轻让他等她,他又不敢轻举妄动。   喜欢上什么女英雄可真费劲,就像是女皇的男妃,哀怨地等待被宠幸。   虽然不能理解温轻为什么态度变化这么大,但他仔细分析后,觉得这事应该怪什么初雪天气让女孩子迷失心智,再加上他昨天过生日是个挺好的契机,最重要的是温轻的任务快结束了她没那么大的负担了。   最最重要的,她终于发现他的好了。   他就说,他这么优秀一好青年,温轻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然后他又有点儿怅然,如果昨天不是他爸给他买了草莓,他又嘴碎地问了温轻一句要不要吃,那后面的事不就都没了?   可见天时地利人和,还真是门玄学。   厉小妹没睡多久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嚎哭,好像厉海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多委屈似的。   厉海拿起绘本,接着刚才那页给她讲,讲没多久,发现她又睡着了。   厉海苦笑:“你这一看书就犯困的品质有点儿像你哥我啊。”   厉小妹的百日宴来得都是亲戚,有好些是从外地赶过来看小朋友的。   厉海虽说负责的是全程抱着妹妹展示给大家看,不需要应酬,但也要跟这些叔伯姨娘的客套寒暄一下。   有个江城的表舅看完妹妹,坐在厉海身边问起他工作的事情。   这个表舅跟厉海妈妈关系蛮好,厉海小时候住外婆家经常能见到他去送吃的用的,因此对他也比较亲近。   他含糊地说了说自己现在的工作:“在做游戏,但是干不长久,之前一起开公司的朋友倒是有想跟我再创业的,我还没想好。”   表舅听了很上心,拍拍他肩:“年轻人不着急,你现在工作不满意也别急着辞,游戏是吧,游戏,我记得江城今年发了个人才引进计划,有这个游戏项目创业扶持的,税收优惠还有孵化器免租三年好像,你等我回去找朋友给你问一下。”   “好,谢谢舅舅。”厉海应下来,但也没抱太大希望,总觉得这里现在牵绊太多,不是说走就能走。   忙忙碌碌了大半天,下午宴会结束了,厉海又充当司机送几个赶飞机赶火车的亲戚送去机场、车站。   也多亏了这百日宴,厉海才能不那么飘的度过“被告白”的第二天,不然他指定一整天都要胡思乱想。   他觉得厉小妹是个治愈系星人,专治哥哥的浮躁和不开心。   不敢主动给温轻打电话发信息,怕影响她干“大事”,厉海没事就要看一眼手机。   可温轻音讯全无。   厉海这才意识到,他俩不算谈恋爱,温轻只是让他等着她,没说在一起。   她就是怕他不喜欢她了,先占着他。   嘁,还挺有心眼的。   这么熬啊熬的,终于熬到项目开会,可以光明正大地见到温轻,跟温轻说话了。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还能约她吃个饭。   厉海特意穿了身西装又套上呢子大衣,看起来很有霸道总裁的范儿。他满心期待地奔去开会的咖啡厅,却发现白姐今天也在场。   他跟温轻不合是众所周知的,在白姐面前他怕露怯,便只好故意不搭理温轻。   谁知温轻给他倒了杯咖啡,还握拳轻轻捶了他肩一下:“你干嘛啊,姐都知道了。”   “啊?”厉海茫然地看看温轻,又看了眼白姐,后者对着他和蔼地笑。   厉海只觉得心里一沉,仿佛又回到被利用当假男友的时候,颇为心酸地看了温轻一眼。   温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手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跟他十指交扣。   厉海更心酸了,她如果还是在作戏的话,他发誓,绝对不会再原谅她了。 第38章   38   温轻也只是握了会儿他的手就松开了, 认真地做着会议记录。   厉海有些心不在焉地听各公司扯皮,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不时安抚一下暴躁的经理们, 知道他们都想在白姐面前表现自己公司干的事多。   白姐不知道听没听懂他们在讲什么, 但是挺认真地在听,中间她接了个电话, 会议暂停二十分钟。   三楼洗手间有限,温轻和两个女员工坐电梯下楼,厉海赶在关门前也上了电梯,看了温轻一眼,然后在二楼扯着温轻手腕把人拽下电梯。   二楼都是卡座, 因为这会儿没多少客人,只开放了一楼大厅,二楼连暖气都没开, 没穿外套的两人都有些冷。   温轻抽了下鼻子,嗔怪地问厉海:“喂?”   “别喂,我还想问你干嘛。”厉海觉得心里有股火,他被幼儿园小朋友招惹都没那么大火气,此刻却很像揍温轻一顿。   揍又不可能真揍, 他抬手捏着温轻的下巴用力掐了掐:“你干嘛?”   “别欺负我,这有监控的。”   “有监控怎么了, 嗯, 怎么了?”厉海非但没放开,还捏着她下巴摇了摇, 很恼火的样子,“你如果骗我的话,我再也不会跟你好了。”   温轻把脸挣脱出来,厉海以为她要跟自己解释也好,或者道歉也好,他都能接受。   没想到温轻看着他,忽然红了眼圈。   厉海有些慌,看看自己“犯罪”的右手,“呃”了一声:“疼?”   温轻眼圈又红了一度,隐隐有泪水。   厉海手足无措,他也没使那么大劲儿吧,就,刚才情绪有些不好。还是说她觉得自己冤枉她?   之前答应要等她,那可能这都是她的计划的一部分,自己不该瞎质疑?   厉海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先被冻得打了个喷嚏。他给自己找台阶下,手搭在温轻胳膊上:“这太冷了,去楼下吧。”   温轻推开他。   厉海清了清嗓子,又揽了她一次,这次她没挣,被他揽着坐电梯下楼,两人再没说什么。   一直到开完会,厉海也没想明白怎么就变成自己的错了,不是要找她理论让她解释的么?   散会之后,白姐对各公司的进度不太满意,催促他们年底前再赶赶工,又许诺会给大家包个大红包过年。   等其他人走了,白姐跟温轻说:“带厉海一起吃个饭吧。”   温轻扭头看厉海,厉海又看白姐,点点头:“白姐您想吃什么,我请客。”   白姐笑着思量了一会儿,问温轻:“去吴记吃海鲜粥好么?”   “好呀。”温轻答得轻轻柔柔的,下楼走路的时候还主动挽着厉海的手臂。   厉海对于贴这么近的温轻有些不适应,感觉走路都有点儿同手同脚了。   她这是干嘛呀,搞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温轻还嫌恩爱秀得不够似的,喝粥的时候把自己碗里的虾仁都挑出来放到厉海碗里:“你喜欢吃,都给你。”   厉海心里默默想:我不喜欢吃虾,我喜欢吃猪。   白姐却特别满意,修得好看的指甲拿着手帕轻轻擦了擦嘴,笑话温轻:“你这孩子,好起来就好的没边,闹起来就瞎闹。看你们现在又这么好了,我也能放心让你干活了,可别再跟之前似的给我捣乱了。”   “哎呀姐~”   温轻撒的这个娇让厉海一哆嗦,他有点儿受不了这么嗲的语气。   好在温轻很快正常了:“之前那单是心情太差了,有些恍惚大意了,都怪你!”   厉海忽然被点名,点头认错,心里嘀咕着温轻这一套表演曲目大概是想借他参与到白姐手里一个什么活。   厉海都有点儿被温轻利用惯了,气都气不起来,连着吃了两个据说是他很喜欢吃的大虾。   嗯,确实还挺好吃的,以前怎么没觉得。   目送白姐上车离开,厉海载温轻回家。   他现在也习惯安静不说话了,说也不会说些敏感话题,怕被监听到。   一路沉默地开到温轻家楼下,厉海说了声“到了”,温轻却解开安全带,一头拱进厉海怀里。   厉海觉得今天自己说了好多次这句话了,可还是忍不住问:“你干嘛?”   温轻在他怀里蹭了蹭。   厉海把车熄了火,手不知道放在她肩膀上还是背上合适,被她蹭了一会儿,他才说:“我送你上楼吧。”   温轻摇头。   外面天黑得彻底,厉海把温轻脑袋推开,自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温轻只好也下车,跟在他旁边走。   厉海其实挺多问题想问的,哪个都怕被人家听见给温轻带来危险,只好憋着。最后憋不住说了句:“等着我要带你去坐跳楼机,呼一声飞上去,咚一下掉下来。”   也不知道温轻听没听懂,反正她笑了,扯着他袖子站住,踮着脚靠近他。   他们停下的这地方路灯好像是坏了,只靠着楼上人家窗口洒出来的光亮照明,显得格外昏暗。   厉海看着凑过来的温轻,脑子一抽,把脸仰起来:“不让你亲。”   温轻两只手抓着他大衣领子的两边,又凑过去。   厉海一歪脸:“你死心吧,我不会屈服的。”   “……”温轻尝试了三四次,跳起来都亲不到他。   厉海看温轻不打算亲了,又揪住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耐心没有毅力呢,你再努力几次说不定我就从了呢?”   温轻朝他小声“呸”了一下。   厉海居然被戳中了萌点,手在自己脑袋脖子上一通乱摸后,弯着腰低下头凑到她面前:“么。”   温轻抿着嘴瞪他,手按在他肩膀上,闭着眼靠近他。   厉海看见她眼睛闭得有些用力,睫毛微微颤抖。   看见她近得已经失焦。   然后他头一偏,她亲在他脸颊上,错愕地睁开眼。   “诶,亲不着。”厉海幼稚地对她说。   呵,他厉小海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得到的男人!   厉海眼见着温轻气恼的表情,笑得开怀,送她到家门口的时候还被她用力地推了一把:“再见!”   厉海觉得自己够讨厌的,看她生气自己怎么那么高兴呢。   幼儿园要搞圣诞和新年主题活动,厉妈妈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最近隔三差五地去幼儿园上班。可厉小妹不知道是冻着了还是被传染了,感冒发烧得挺厉害,要住院打针一星期。   厉妈妈陪厉小妹去医院期间,厉海又担负起代园长的职务。   孩子们对圣诞节没什么概念,但是对于活动日可以吃零食就很开心,厉海在幼儿园已经提前感受到过年的气氛了,孩子们喊叫的分贝大概是平时两三倍还多,噪得他耳朵疼。   中午哄孩子们睡完觉,老师聚在一起吃饭。   鹿悦自己从家带了些吃的,分给吃食堂饭的厉海。厉海道了声谢,等其他老师吃完饭去看孩子的时候,犹豫着跟鹿悦说了句:“我跟你那次见到的那个漂亮的小姐姐和好了。”   鹿悦啃着鸡腿吃惊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祝贺你啊。”   厉海怕自己立场表达得不够坚定,又补充了一句:“她很喜欢我。”   鹿悦放下鸡腿,喝了口汤:“厉老师你好奇怪,跟我说这个干嘛?怕我还喜欢你啊?你一个月都来不了几次幼儿园,我才不想异地恋呢。”   “哦,也对。”   厉海对自己的自我感知能力产生了困惑,难道他是传说中那种自我感觉良好见谁都以为对方喜欢自己的大直男?   鹿悦叹了口气:“哎,不过还怪可惜的,以后都不好调戏你了。”   “???”张老师还是王老师跟他说小鹿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孩子来着,他要拉她们来围观。   厉海和鹿悦面面相觑,鹿悦比他还纳闷:“有对象就有对象了呗,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我哪里紧张了?”厉海明明是在炫耀自己有女朋友了。   下午一起布置活动室的时候厉海总有点儿尴尬,鹿悦倒是很自然。   大1班的小朋友被派来帮老师们干活,除了个别小同志躲在角落自己玩,剩下的都很自觉地积极干活。   鹿悦搬着盒子往外走,一个小男孩跑过来要帮忙搬,鹿悦谢过他以后分给他两个大玩具让他抱着,东西安置好了,厉海听见那个小男孩问鹿悦:“小鹿老师,我好喜欢你啊,我长大了可不可以和你结婚?”   厉海认真辨别了一下小男孩的样子,非常确定半年前他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厉海沮丧地想着自己的后援团都爬墙头爱上别人了,看鹿悦的眼神有点儿复杂。   正想着,温甜甜跑到他身边,手里拿了小包巧克力饼干:“小海哥哥,你吃不吃饼干?”   厉海给面子地接过去,撕开个口子全倒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好吃。”   谁知道温甜甜嘴一撇,像是要哭:“我只给你吃一块的,你怎么全吃了啊?你吃了我吃什么啊?”   “啊?”厉海放下手里的拖把,摸着她的头哄她,“我再去给你找一袋啊,找两袋,别哭别哭。”   温甜甜这才灿烂起来,拉着他的手去领了新的饼干。   厉海看她高兴地吃饼干,还真有点儿像温轻啃鸡翅的样子。   他哼了一声:小家伙,我就快当你姑爷爷了,吃你两口小饼干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么?吃得好么?多吃点儿,你不胖。 第39章   39   厉海纠结着要不要约温轻过圣诞节, 按理说他们现在应该算是恋爱中,可因为种种原因这份恋情始终飘着,没落地, 没什么安全感。   厉海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说出来会显得有些可笑,他不想跟温轻太黏糊, 怕影响她工作。可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近乎迷信得觉得如果现在就跟温轻特别好,她容易犯错。   他不让她亲自己,不让她“得到”自己,想让她心里有个牵挂, 执行任务的时候别太拼。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牵绊住她。   24号平安夜,厉海还是没忍住,带着箱苹果去了温轻家。   他也没打电话, 到她家直接敲门,想得是如果她不在家……那他可得问问她这么晚跑哪儿去了。   厉海就站在猫眼前面,等里面的人确认。   听到有人问了声“谁啊”,但不是温轻。   温轻的室友开门,见到厉海似乎很惊奇, 转身朝着屋里喊:“轻轻!轻!大猪蹄子来了!”   她喊得太用力,脸上的面膜都掉到了地上。   厉海有些尴尬, 手里抱着的箱子举了举, 跟温轻室友说:“给你们送点儿苹果吃。”   温轻从卧室跑出来,脸涂着黑黑的海藻泥, 看见厉海也很惊讶:“你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啊!”   “呃,对不起。”厉海看温轻仓促跑去洗脸的样子,忍不住笑。   室友请厉海进客厅坐,还给他倒了杯茶,然后就避免当电灯泡的回了自己卧室待着去。   厉海端着杯茶包泡得热茶,慢慢啜着,等温轻收拾好自己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或许是刚做完面膜的原因,温轻的脸看起来比平时更白净,没了妆容,她的眉毛显得淡了些,嘴色也淡,粉粉的。   温轻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样是不是显得没精神?”   “挺好的,挺可爱的。”厉海把茶水喝完,站起身来,“买了些苹果给你吃。”   温轻看着地上的箱子皱了下眉,为难地说:“可我不喜欢吃苹果啊。”   “那就给你室友吃吧。”厉海无所谓地说,只是想到屋里还有个外人在,终究有几分不自在,“也没什么事,就几天没见了,来看看你,我回去了。”   “我送你下去。”   “别折腾了,外面冷,你在家待着吧。”   “冷我就多穿点儿呗。”温轻说着又回屋套了件长款毛衣,披上羽绒服来挽厉海的胳膊,“走吧。”   “那好吧。”   温轻歪头看厉海的脸色,戳穿他:“你明明就很高兴!”   前两天刚下过雪,这两日气温略有回升,只是夜里走在路上依旧觉得寒风凛冽。   两人几日没见,既有些局促的生疏感,又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想念,走到厉海车边以后都没说再见。   厉海拉开副驾的门:“要不我带你转几圈?”   温轻摇头:“走走吧,这附近转转。”   于是寒冬夜里两个穿得还算暖和的人漫无目的地绕着小区溜达起来,小区里太暗,两人走出小区,在商业街上走。   这会儿大部分商铺都关门了,门头灯也都暗着,商业街看起来不甚明亮。   路过一家面包店,厉海发现温轻看了好几眼橱窗,就带她进到店里。   是家小店,老板正在收拾东西:“抱歉啊,打烊了。”   厉海指指玻璃柜里还没收起来的面包:“那些不卖了么?”   老板思考了下:“蛋糕是给我女儿留的,还有几个面包你要的话便宜点拿走吧。”   厉海问温轻:“拿两个吧,你看有想吃的么?”   温轻点点头,要了两个带奶油馅的。   只是店家已经打烊,也没法在店里吃,只能打包了提着。   手放在外面冷得很,厉海把袋子套在手腕上,手揣进兜里,想了想又拿出来,握着温轻的手一起揣进兜里,没一会儿手心居然还有些冒汗了。   商业街走不到头,但能看见前面的灯全黑了,两人过了个马路往回走。   厉海见温轻抽鼻子,捏了捏她的手:“冷啊?”   “有点儿。”温轻冻得鼻头都红了,还说得若无其事的,又有几分撒娇似的,“我不想回家,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厉海心里一烫,正不知道说点儿什么的时候,路过一家快捷酒店,灯牌的红色光看起来十分温暖。   厉海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一身正气:“进去坐坐?说说话?”   温轻抬头看了眼牌子,又看看厉海:“你去开间房吧,我没带身份证,一会儿再上去。”   “嗯。”   好在这家店管得不算特别严,厉海跟前台说话的功夫,温轻已经混进了电梯上到客房楼层了。   过了几分钟厉海才上来,他径直走在前面开门,插卡开灯以后才侧身让温轻进来。   一进门,暖意铺面而来,温轻把羽绒服脱了挂在衣钩上,感慨道:“北方最让人喜欢的大概就是暖气了。”   厉海想起冬天的时候江城那给人冻出老寒腿的湿冷,确实不舒服。   然后又想起来刚认识温轻的时候,她说她在这里长大的。   对她的身份存疑,却谨慎地没问,谈个恋爱比考高数还费脑子。   “我晚上没吃饭。”温轻忽然说。   厉海把已经有些捏扁了的面包拿出来,放在墙上的白色暖气片上烘热:“怎么不吃饭啊?”   “我以为你会约我出去吃饭的。”   “……这种事还是别以为,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不好么?”厉海把面包给温轻,“吃点垫垫吧,还想吃什么,我看有没有外卖送。”   温轻摇头:“我没洗手。”   厉海好笑:“那去洗啊。”   温轻继续摇头:“我不想去。”   厉海只疑惑了几秒,就懂了她的意思。幼儿园不想自己吃饭的小朋友也总是会假装自己不会用筷子,让老师喂饭的。   他去洗了手,觉得热又把毛衣脱了,只穿了件奶黄色的卫衣。   然后他坐在床边,撕下一块面包送到她嘴边:“啊——”   温轻看起来很高兴,每一次都把嘴张很大,像那种嗷嗷待哺的幼鸟。   厉海以为温轻应该是很高冷很成熟的,没想到她居然喜欢这种相处模式。   他试探问了句:“你要不要我抱着吃饭?”   温轻一愣,他笑着解释:“我喂小孩吃饭都是抱在腿上坐着喂的。”   温轻似乎不屑于被当做小孩,可半个面包吃完以后,也不知道是谁主动,温轻还是坐到厉海大腿上去了。   两个成年人用这种姿势吃饭,饭肯定是没法好好吃了。   面包的奶油蹭到温轻鼻子上,厉海把面包往床头柜上一放,手揽着温轻的腰,在她鼻子上咬了一口,把奶油吃掉了。   温轻捂着鼻子:“你是恶魔么!”   “嗯,我是喜欢吃人鼻子的恶魔。”厉海幼稚地回复,说完又去咬她鼻子,被温轻挡着,只咬在了手指上。   温轻握拳捶了厉海肩膀一拳:“我不要被吃鼻子。”   她根本没用劲儿,厉海却顺势就倒了下去,连带着坐在他腿上的她也被拉倒了。   温轻要坐起来,厉海按着她的脑袋在自己肩上,不让她动。   温轻只好闷闷地在他耳边说:“我要脱鞋子。”   “嗯。”厉海应了,依旧没动弹。   温轻只好翘着脚,趴在他身上,趴了一会儿,他也没说话。   她又仰起头来,看他闭着眼,好奇地问:“你困了么?”   “嗯。”厉海低哼,揽着她问,“我们晚上在这儿睡吧。”   温轻猛地坐了起来,厉海睁开眼看她,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把鞋子脱了,又把身上那件长款毛衣给脱了。   毛衣从头上经过时噼里啪啦带小火花,温轻的头发都炸了起来。   她脱完毛衣,穿着件纯棉的短袖衣服又趴到了厉海怀里,小声嘀咕了句:“哦。”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第40章   40   厉海怀抱着温轻, 修长的手指在她脑袋上抚摸,可那被静电搞得炸起来的头发根本抚不下去,反倒越摸越炸。   温轻自己浑然不知, 厉海看着只觉得好笑。   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软糯的温轻, 就像第一次吃山竹时,看外表明明是黑黑硬硬的果壳, 掰开以后里面的果然居然又软又甜。   有点儿神奇。   温轻的脚踢了踢他的小腿,说话的声音通过空气震到厉海心里:“冷。”   厉海松开她,起来把铺在身下的被子掀开,裹在温轻身上,把她包成个北极熊抱在怀里。   “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他问她。   温轻反问:“平安夜?”   “嗯。”厉海拍拍被子, “所以今晚很安全,什么都不会发生。”   温轻被裹着动弹不了,朝他方向拱了拱:“知道了, 你不会让我轻易得到的。”   厉海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算你识相。”   温轻也不羞恼,眨着眼睛近距离地看他,能看见他下巴上刚冒头的青青胡茬。她一派真诚地问他:“你别箍着我,我要把衣服脱了睡觉。”   “嗯。”厉海松手前在她耳边用气音问,“手机关了么?”   温轻怕痒地躲开, 坐起来脱掉裤子:“没事。”   她裤子是加绒的,不像厉海外裤里面还有条秋裤, 这裤子一脱, 厉海面前就是两条笔直白皙的腿。   厉海有些看懵,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穿着小裤衩的温轻要把她上身那件短袖打底衫给脱了。   他眼疾手快地按住温轻的手:“不用脱了吧?”   温轻无辜地眨眼:“我习惯裸睡啊。”   “……”厉海更加用力地按住她手, “外面被单不干净,你就穿着吧。”   “好吧。”温轻颇为不情愿地又钻回被子里,闭眼躺了一会儿,问厉海,“你不脱衣服睡觉么?”   “我习惯穿着衣服睡。”厉海胡扯道。   他有点儿后悔刚才提议在外面过夜了,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他发誓他刚才只是因为觉得这么抱着她太舒服了,想单纯的抱着睡一觉的。   谁知道她幺蛾子这么多,搞得他现在单纯都单纯不起来了。   温轻嘴一撇:“你穿着能睡着么?不觉得难受?”   “脱了会更难受。”厉海嘀咕了句,看了眼温轻,又觉得是自己把人家招出来的,因为自己定力不好就这样摆脸色给温轻看实在不应该。   温轻拥着被子坐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嗯……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没有的事。”厉海立马否认,“你怎么会这么想?”   温轻把头发别到耳后,伸手拿过床尾的裤子:“要不,我还是回家吧。”   厉海一把拿过她的裤子扔到远处的沙发上了,两人对视着,厉海蹦出来一句:“我害羞。”   “啊?”   厉海把外裤脱了,长袖的卫衣也脱了,躺进被子里,拉温轻枕在他胳膊上:“好了,睡吧。”   温轻枕了一会儿,侧过身面朝着他,手揽着他脖子抱着他:“厉海,你挺可爱的。”   “可爱是形容小孩子的。”   温轻笑了声,一条腿抬起来压在他腰上,像抱着个大玩具似的:“你像小孩子。”   “轻姐,你别这样,我会产生小孩子不应该有的反应。”他手探到自己背后握住她的脚踝,把她的腿推下去。   温轻不服软地又一次抬腿挂在他腰上,标准的树袋熊姿势:“抱抱。”   厉海深呼吸,行吧,喜欢挂就挂着吧。   就在厉海觉得稍微平静点儿的时候,温轻又凑到他脸边,羞羞地问:“我可以亲你么?”   厉海把她的腿往下推了推,避开自己的敏感部位:“不可以。”   “唔……”被拒绝的温轻非常顽强地亲了厉海的脸,“亲一下嘛。”   厉海脸绷得很臭,可心里又有些爽,觉得这么主动的温轻应该是很喜欢他的。   温轻等了一会儿看他没表示,委屈地退开些,枕着他胳膊打算老实睡觉了。   这下换厉海睡不着了,他恨得牙痒痒,明明开始穿着衣服那样抱抱睡就很温馨啊。   她这一番折腾,明明就是想搞事情的节奏。   温轻的腿弯着又抬高几分,膝盖滑过厉海的小腹,皮肤和皮肤直接的接触让人身上禁不住起鸡皮疙瘩。   厉海叹了口气,翻身和温轻面对面,拿指头戳温轻的脸颊:“别装睡了,起来。”   温轻睁开一只眼:“嗯?”   “这几天没见面,想我么?”   温轻嘴角弯弯:“一点点想。”   厉海嘴硬道:“我一点儿都不想你。”   温轻嘴角弯得更厉害:“哦。”   厉海低头看着她:“每天都有很多人喜欢我,我们幼儿园的人没有不喜欢我的。”   温轻笑笑不说话。   厉海觉得她没当回事,故意气她:“小鹿老师也喜欢我。”   温轻的笑果然就僵住了,他以为她要发脾气,结果她掰着他的脸凑上来吸着他嘴唇亲了一口:“可是你喜欢我。”   厉海嘴上沾了她的口水,得意地冷哼了一声:“那也是看在你喜欢我的份上,礼尚往来而已。”   “我也喜欢你。”温轻说得小声,还带着撒娇的那种调调。   厉海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调调,反正听得他很高兴,高兴得……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她按在床上亲起来。   他怕自己太重压坏了她,胳膊撑在她两侧,身体半压在她身上,在她脸上、鼻子上、嘴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最后留恋在她的唇上,吮着下唇舔咬她的上唇,温轻被咬地笑起来。   “痒。”   厉海咬着她下唇往上拉,一松嘴,又弹回去。   他像玩游戏一样撕扯她的唇,最后看她嘴红得厉害,怕明天会肿才停下。   厉海从她身上翻下去,靠坐在床头上,她也爬起来,倚在他怀里。两人静了片刻,开始聊天。   “前两天看见朋友晒日本旅游的照片,在那种木质的高脚楼里泡温泉,晚上拍照很好看。”   温轻诧异:“他们泡温泉还拍照片啊?泡温泉不是不穿衣服么?”   “呵,想什么呢?拍了温泉和夜景,没拍人。”厉海把玩着她的手指,跟她商量,“等你忙完了,我们也去玩吧。”   “唔……再说吧,不一定有时间。”   厉海听她遗憾的语气,想起来就算是结束了现在的任务,温轻的身份出国也不太好办。   他松开她的手指:“没时间的话,那就在国内也行,华清池是不是杨贵妃泡澡的地方?我们去那儿看看。”   “噗,泡澡。”温轻笑了,“你说得像是去什么洗浴中心。我记得这里有个SPA馆就叫华清池,还给搓澡推油呢。”   厉海在她胳膊上用力捏了两下:“哪里不正经哪里你熟。”   “才没有,那边正经地搓澡推油,你才不正经呢!”   她捶了一拳他肚子,厉海立马绷紧了小腹,让她数数自己有几块腹肌。   其实他肌肉不明显,也就是没有赘肉而已,要数腹肌似乎也数不出几块来,可温轻闭眼吹他:“八块!”   “好眼力。”厉海夸她。   和温轻说起话来,似乎根本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厉海发现自己有特别多的话想说,特别多的问题想问,想要把她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都了解一样。   尤其是他最好奇的那个问题,她到底是不是温若昀。   他贴着她耳朵,小声问:“师姐,你喜欢什么水果啊?”   怀里的温轻震了一下,扭头看他,两人的眼神里像有什么对话一样,而厉海,觉得自己看懂了她的承认。   温轻一低头:“草莓。”   “哦?”厉海自恋地问,“因为我喜欢草莓么?”   “不是。”温轻比他还自恋,“因为你说我是小草莓。”   合着她喜欢她自己呗。   厉海笑起来,手臂一使劲儿将她提高了些,低头再次亲上她的嘴,舌头仿佛有自己意识一样顶开她牙关钻了进去,只觉得哪里都是软的,都想咬,都想吃,想掠夺,想破坏。   温轻的手放在他背上,没什么规律地轻抚。   厉海觉得脑子里的那根弦有一瞬间是断了的,好在很快他硬是给接上了。他穿着粗气放开温轻,下了床,看着一脸迷迷瞪瞪的温轻说了句:“我去洗手间解决一下。”   然后就赤着脚跑去了洗手间。   解决的过程中意外地回忆起来高中时那个爱哭学姐哭得鼻涕泡都出来的样子,不禁笑起来,表情很有些扭曲。冲洗完了再出来,温轻已经裹着被子安静地躺着等他了。   她把大灯关了,留了盏床头灯。   他上床,看见她脸上的红晕虽然褪去了,可眼角还红红的。   厉海亲亲她的眼睛:“睡吧,以后除了在床上,都不让你哭了。”   温轻噗嗤笑出来:“吹牛。”   厉海关了床头灯,在一片夜色中拥着她轻笑:“哼。” 第41章   41   夜里半推半就按着人狼啃的是厉海, 清早别别扭扭找茬的也是厉海。   他醒得早,起来以后盯着温轻的脸看了会儿,食指指肚在她白白嫩嫩的皮肤上滑过, 像刚出锅的馒头那么可爱。   在他的抚摸下, 温轻很快也醒了,迷糊着问几点了。   “六点半, 今天上班么?”   温轻搓搓眼:“不上班,现在不在表店工作了,要帮白姐弄个事。”   厉海失笑,他们的恋情也不知道是进展得太快还是太慢,他连她现在工作情况都不清楚。   “不在表店干了?”厉海卷着她耳边的一绺头发, “那你这么好的技术以后就只给我一个人修表了?嗯?还给我修手机?还会修什么?”   温轻“噗嗤”笑出声,侧身一扑把厉海扑在身下:“你这个芳心纵火犯!”   “从哪儿学来的骚话用我身上?”厉海不买账地噘嘴,“哪里大保健也门儿清, 还开过夜总会,轻姐你可真是见多识广。”   温轻在他嘴上亲了下,皱着眉强调:“我只比你大九个月!”   “了不起,九个月呢。”   温轻笑吟吟地坐起来:“不和你闹了,我今天得去送赵暖阳。”   “她今天出国啊?”   “嗯, 之前去过一次弄流程,现在手续都齐全了, 今天的飞机。”   厉海知道赵暖阳出国和奥黛丽出国的性质完全不同, 只是他没想到赵暖阳真的能出去。白姐送赵暖阳出国的目的性不太好说,厉海只问了句:“那她还回来么?”   温轻神色一冷:“不知道, 不是说在外国念书的人如果有机会留下的话都不想回来了么?”   厉海感觉温轻和赵暖阳的关系挺好的,不是那种跟白姐装出来的好。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她是高中话剧社的一姐,说不定她就是演的呢?   那么之前冷漠拒绝自己的那个她和现在这个活泼可爱热情的她,哪个是演的?   温轻已经把裤子穿好,站起来整理裤腰,看他表情问了句:“你想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想……你以后记得穿秋裤。”   “啊?”   “我对秋裤有执念,你以后穿秋裤。”   “……你的癖好还真特殊。”温轻笑着抬脚踹在他背上,踢得不重,“对了,赵暖阳走了,她的猫要继承给我,可我室友有洁癖不喜欢小动物。”   “一直没问,你室友干嘛的啊?”   “哦,是护士。”温轻答了一句,又问他,“你能养猫么?”   “我要养厉小妹。”   “对哦。你妹妹是不是很可爱啊?”   “超级!可爱!”厉海说着解锁手机,打开相册给温轻看厉小妹的各种萌照,虽然他不善于用美颜相机,但小孩子皮肤好,怎么照都好看。   温轻一边左划一边感叹“睫毛好长啊”“眼睛好大啊”“哭也很可爱”,感叹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些不乐意了:“你是妹控么,感觉你好喜欢你妹妹啊。”   厉海还没遇到过媳妇和妈掉河里先救哪个的终极难题,先被他妹这道坎给绊了下。   他一把揽过温轻的肩,一推一压,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我不是妹控,我是姐控。”   床是个好东西,它好就好在……容易让人不是东西上。   厉海亲亲摸摸地跟温轻闹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这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两个人穿好衣服洗漱完,匆匆下楼往温轻家走,怕时间来不及,干脆一前一后地跑起来。   厉海跟在温轻后面跑,边跑还边喊号子:“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温轻笑着回头骂他:“你有病啊~”   然而在路人和早餐摊的店家看来,这两个大清早穿着羽绒服晨跑的人都不像很正常的样子。   到了温轻楼下,温轻没让厉海开车送她,厉海觉得她依然不想自己卷进这些事太多,开玩笑地说:“干嘛?怕那个小龙人爱上我?哦对了,她现在什么颜色头发啊?”   “噗,橙色的。美发店老板说她是他们那片区的染头风向标。”   厉海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奥黛丽也在温哥华,需不需要我让她照顾一下赵暖阳?”   “奥黛丽?”温轻警惕地看他,“是什么前女友么?”   “呵,前男友,因为他走那天我给你吹口琴跟我绝交了。”厉海说着说着自己乐了,“等有时间给你讲吧,就是慢摇之前的老板,这么一说他跟小龙人还挺有缘的。”   “那就是他们之间的故事了,你还是别掺和了。”   厉海答应了,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发动车子开热风取暖,看看温轻已经没影了,这才回了家。   刚到家,遇见要出门上班的厉爸爸。   昨晚他不回来给厉妈发了条短信,说要在公司加班。   厉爸爸看着儿子春风得意的脸:“加的什么班啊?给你加得面色红润有光泽的。”   厉海嘿嘿一笑:“我偷喝我妈的静心口服液了行么?”   “臭小子!”厉爸爸在他背上给了一巴掌才离开。   厉妈妈还给儿子留着早饭,心疼地说:“儿子,妈妈看看,熬夜多伤身体啊,有什么工作不能白天做啊?”   厉海洗了手坐在餐桌前喝粥,厉妈妈抱着妹妹站在一旁观察他脸色,结果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神色委顿、嘴唇苍白什么的。   厉海替自己辩解:“昨晚一点多弄完了,怕回来打扰你们休息,就在公司睡了。”   厉妈妈对他的工作不太了解,更不清楚儿子现在其实在干“很危险”的事,只知道他工资很高,工作却很清闲,一直担心他是不是不好好干活来着。如今看他加班一次,反倒有点儿踏实,觉得起码能跟他的高收入对等了。   正吃着饭,厉小妹忽然发出了一声介于“嘎”和“啊”之间的声音,厉妈妈和厉海都愣了下。   厉海高兴地握握妹妹的小胖手:“没白疼你,会叫哥了。”   厉小妹看厉海笑也跟着笑,咧着没有牙的小嘴傻乎乎的。   “说猫话呢,要叫哥怕是得等到一岁了。”厉妈妈打破他的美梦,带着厉小妹转去玩玩具了。   厉海吃完饭、刷了碗,伪装成通宵加班很累需要补觉的样子进了卧室躺着。   掏出手机来,想起温轻吃妹妹醋的样子,笑了。   其实她如果再有耐心点儿往前翻翻,就会发现最前面的两张照片都是她。   一张是今早醒了拍的,屋里还很暗,只能看清温轻的轮廓。   还有一张昨天半夜拍的,他夜半忽然醒了,分不清自己是做梦还是清醒,拧开台灯小心翼翼地拍了她的侧脸,想等白天看看手机里还有没有照片。   期冀了太久的美好一旦得到的太轻易,总会让人患得患失。   可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因为圣诞节温轻明确表示有事情不能跟厉海一起过了,厉海便睡醒了觉快中午的时候跑去幼儿园假装成圣诞老公公给小朋友们发糖果,只用了五分钟就体会到了园宠的崇高地位,孩子们围着他叫得那是一个亲热。   只有一个比较单纯的小孩子看着他的脸陷入混乱:“你是小海哥哥,不是圣诞老公公!”   厉海笑着给他一把糖:“真聪明,圣诞老公公要全世界发礼物忙不过来,我是代班的。”   那孩子拿着糖点点头,小大人似的问:“小哥哥你是不是很闲啊,园长不在你就代班园长,现在还要代班圣诞老人!”   “我……是挺闲的。”厉海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又抓了把糖给他,“快吃吧,一会儿我们要叠千纸鹤呢。”   糖果是五彩斑斓小小的硬糖,包糖的纸是带着彩光的透明塑料纸,厉海和几个老师教小朋友们将糖纸用力按在掌心许愿,其实是为了捋平糖纸,然后叠千纸鹤。有手巧的孩子一会儿就叠好了,也有只顾着吃糖的,把糖纸藏起来或者丢给别的小朋友叠。   厉海转了几圈,手把手地教小朋友叠了几个,摸到口袋里还剩了颗糖,于是剥开糖纸自己吃了,然后把糖纸在手掌之间按平了,灵活地叠了只千纸鹤。   虽然知道温轻看不见他的朋友圈,还是拍了张照片嘚嘚瑟瑟地发了条状态:“草莓味的千纸鹤。”   他刚发完,一刷新,就看见刚刚鹿悦也发了条带千纸鹤图片的状态:“喜欢[心]”   呃,他俩这么前后脚地连在一起,着实有些尴尬。   鹿悦也刷新看见了,惊慌地站在教室另一端看他。   然后厉海发现鹿悦的状态下面厉妈点了个赞,还评论了句:“有时间来家里吃饭啊~”   ……   妈妈!你认错儿媳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厉小海日记:8.25-8.27,我和温轻在床上待了三天,谢谢作者。   =======   《这事儿说不清》明天就开坑了,亲们没收藏的去专栏里收藏一下呗,今晚给大家撒红包~ 第42章   42   从幼儿园回家, 厉海头大地迎上厉妈妈揶揄的眼神,跟她解释道:“妈,你确实有个儿媳妇, 但不是鹿悦。”   “啊?你跟小鹿老师那么好了还不算谈恋爱啊?”   “我跟她哪么好了?可不敢胡说。”厉海按着她妈的肩膀让她坐下, “你给小妹玩吧,我感情生活这么复杂的事你就别琢磨了, 等时机差不多了我会带女朋友回来见你的。”   “时机差不多?那是什么时候啊?总不会忽然领个孩子回来叫我奶奶吧?”厉妈不依不饶地追问,“谁啊?干嘛的?多大了?上学还是上班啊?是咱们院里的么?怎么不声不响地就交女朋友了啊?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现在公司的同事啊?”   厉海失笑:“您问这么多我怎么答啊,行了您别管了, 反正我有女朋友,不是鹿悦,啊。”   他不再跟他妈解释, 主要太复杂了解释不清,但是温轻的身份他就没法说,而且难保他说了以后厉妈觉得温轻这工作太危险再给他这段本来就来之不易的感情搞点波折。   他敷衍着哄完他妈,给温轻发了条信息:“你要是再不表现一下,你厉家嫡长媳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温轻回他:“表现~”   她现在这个被监视的手机也就剩个聊骚的功能了, 他喜欢。   厉海问她:“怎么表现?”   温轻发了地址给他:“来玩么?”   厉海看地方是夜总会,他没去过, 但听朋友说起过。温轻自己肯定不会去那种地方, 厉海觉得她也不像是会把约会地点选在那种地方的人,所以她大概是去谈什么生意了。   想到自己女朋友正在乌烟瘴气的场合被污染, 厉海立马意难平了:“等我。”   他换了身休闲点儿的衣服出门,被厉妈追问也只说要去加班。厉妈不太相信,连带着怀疑起他昨夜未归的事情来。可惜有了女朋友的儿子就是泼出去的水,根本管不了,只能叮嘱他注意安全,从各个方面上。   厉海怕去了那边没法不喝酒,干脆打车去的。这夜总会连个地上的正门都没有,挺大个招牌下面就是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司机把车停在负一楼的门前,有招待生领他坐电梯上楼。   他来得挺早,这里才刚开始营业,没什么人。   厉海找到温轻发他的房号,在门口遇见两个切水果、醒酒的女招待,问清他要找谁以后推开门领他进屋。   那门得有三米高,厉海仰头看了看,觉得挺气派,进包厢以后才发现一眼都看不见尽头。   “厉海!”右手边有声音,厉海扭头看到温轻,以及坐在她身边的白姐、陈恪仁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人。   厉海朝白姐打了个招呼,朝温轻走过去。   白姐给他介绍人:“这是张总,李总。这是我们游戏项目的总负责人,厉海。”   厉海跟那两个老板握了手,客套了一下,就坐到温轻旁边,颇有宣示性的将手搭在温轻背后的沙发上,她一仰头就能靠近他怀里。   白姐笑着告诉那两个老板:“这俩孩子谈恋爱正腻乎着呢,别介意。”   “怎么会,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几人寒暄了几句,果盘和红酒都端了过来,进来四位女招待,把东西放下后就坐到了两个老板和他俩助理旁边,帮忙插水果、点歌,陪着唱歌。   陈恪仁身边没人,他帮白姐添茶倒水,偶尔会低声聊天。   厉海和温轻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一个坐着看,一个靠着干脆闭眼休息。   厉海低头,问他怀里倚着的人:“那就是传说中的公主啊?”   温轻睁开眼,瞥他一眼:“瞧你那没见识的样。”   厉海笑笑:“我们家有一个见识多的就行了。”   温轻跟他耳语:“你说的那种应该三千八包厢里的,那种可以叫出台的。这边的话是八千八房费,陪唱陪聊的小姐都是大学生,不可以强迫的,有客人经常来砸钱捧场才能换个联系方式线下交流,放古代大概是花魁级别的,卖艺不卖身那种。”   厉海长见识地点点头:“那像我这种是不是就属于比较容易跟人家线下交流发展感情的,也不用来砸钱。”   温轻揪着他耳朵把他脑袋拉下来:“你还想着跟谁发展感情呢!”   厉海被揪得耳朵疼,垮着脸求饶:“还真使劲儿啊?”   温轻冷哼一声松开手,继续追问:“今天给我发的短信什么意思?你又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轻姐,话不能乱说啊,怎么叫‘又’?我什么时候那么不正派过?”   “你什么时候正派过!谁知道你是不是又给别人叠什么青蛙兔子去了,我看你惯会用那些伎俩哄人!”   “行行行,我不正派。”厉海不跟她犟,拿过点歌本问她,“你唱不唱歌,我给你点。”   “不唱。”温轻摇头,又凑过去研究那个界面,“我想听你唱,唱那个‘轻轻的亲亲’。”   “啧,这么不矜持。”   温轻捶他。   “好,唱啊,唱我们轻轻的亲亲。”他点了那首歌,还顺手置顶了,等在唱的这首歌结束,他拿着话筒站起来,“我唱歌不太好,不过温轻想听,所以就送给她这首《亲亲》。”   他说唱得不好还是谦虚了,虽然跟那个专业学声乐的女招待没法比,但是在业余选手中他算是很不错的了,学过乐器的人音准都比较准,不怎么走调。   每次他唱到“轻轻的亲亲”,坐着的人们就起哄笑温轻,温轻自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听得挺高兴的。   唱了会儿歌又玩了几局游戏,厉海把从鹿悦朋友那里学的游戏教给他们,几个人玩得气氛挺好,酒也喝了不少。   中场休息,厉海出门上厕所,转角就是个小卫生间,陈恪仁和李老板在里面吸烟,厉海还没进去就听见李老板问陈恪仁:“这就是厉建兴他儿子?可以啊你们,那条线都能搭上。”   听见自己老爸的名字,厉海心里一震,然后反应过来他们这是拿他爸当资源了。就像温轻当初警告他别趟这趟浑水时说的,即使他不顶着他爸的旗号干事,可他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代表了他爸的。   他等了半分钟,这才脚步沉重地进了洗手间,笑着跟陈恪仁他们打了声招呼:“放水。”   李老板对他很客气,等他洗完手拿出根烟来:“来根?”   厉海接了,李老板递火点着了,三人继续抽烟。   李老板打听了下他现在的工作,厉海很直白地说:“之前有个公司倒闭了,现在就是跟着白姐干,她这项目投得大,干好了几年不用工作。”   “那不能够,老弟你现在年轻,挣钱这种事,没有挣够的时候,越挣钱越想挣更多钱。”   厉海笑笑没再接话,把半截烟掐了:“咱回吧,温轻现在不让我抽烟。”   陈恪仁和李老板揶揄了他几句,一起回了包厢。   刚落座,温轻果然就跟只小狗似的贴着他闻了好久:“你抽烟了?”   厉海摇头:“没,他们抽的,熏得厕所都是这个味。”   “骗人,你抽烟了。”温轻一瞪他,“小小年纪不学好。”   厉海托腮:“轻姐教训得是。”   温轻摸了摸他裤兜,没摸到什么烟盒:“少抽啊,对身体不好。”   “嗯,不抽。”   “还嘴硬!”   厉海低头凑近她:“我嘴硬不硬、软不软你不知道么?”   温轻像是有点儿害羞,推开他:“那么多人呢,干嘛啊。”   厉海贴着她耳边低语:“又利用我,还不准我讨点好处?”   他说完,对上温轻微微愣的表情,亲了她一口,从口袋里掏出个压扁的糖纸鹤,抻了抻翅膀放到她手里:“还冤枉我给这个那个叠兔子,我也就给你弄过这些玩意儿。”   温轻看着手里背灯光一映亮晶晶的糖纸鹤,有些歉意又像带着讨好似的在他胳膊上蹭了蹭,也跟他小声说:“你一会儿散场慢点儿走,我要亲你八十下!”   厉海笑着捏了捏她的后颈,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她高冷呢,她明明就好欺负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么晚才更啊,今天白天坐车在路上,下午晚上在我姐这儿,两个小外甥疯狂闹腾让我陪着玩,他们九点半睡了我才有功夫写会儿……   明天依旧是要看孩子的一天,《说不清》那边第一周上榜有字数要求,这边没榜单,所以明天如果依然要十点才能开始写的话你们可能只能在隔壁见到我了,平常的话熬夜也行,但是我后天一早要坐车去北京开会……   颠簸行程一直到周末回上海才能安生点,所以这几天更新可能都不太稳定,请原谅我……   带孩子真的是太苦了QAQ我写的那些孩子可爱的情节都是骗人的QAQ他们都是魔王!大魔王! 第43章   43   曲终人散场, 厉海揪着温轻的衣领不准她走:“不是要亲八十下么?”   温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剩下的七十九下先欠着!”   厉海哼笑一声,又有些担忧:“你今晚不回家么?”   “嗯,我跟白姐一车走。”温轻晃着他的胳膊, “你乖乖回家睡觉, 不许在外面乱逛。”   “我上街走走说不定能碰到圣诞老人发给我个女朋友什么的。”   温轻也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我真得走了。”   厉海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她可能就要干什么大事了, 不舍地把她搂在怀里用力抱了抱:“好好的啊。”   温轻笑笑:“嗯。”   “记着你还欠我七十九个吻。”厉海在她发顶亲了口,松开她,“走吧。”   温轻跑走,中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大大地笑了一个, 再次跑走。   厉海预感得不错,这次见面之后,他有一周没见到温轻, 发过一次信息问她跑哪儿去了,她没回。   厉海便不再找她,如果她看见了会找他的。   得知温轻消息是从厉海他爸那儿,厉爸一回家就把厉海叫到书房,跟他说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听说这次把那个军火头子给抓住了, 赵一白就是傀儡,虽然她干的那些事也够她枪毙几回了。”   厉海早就想到能动用侦查员这事不会小, 只是没想到他们的目标居然不是赵一白。   他最关心的还是温轻:“有人受伤么?你听说温轻怎么样了没?”   “细节不清楚, 温轻应该是没事。”厉爸又换上不耐烦的脸,“你小子非要蹚这趟浑水, 给人家当‘白手套’,明天我陪你去接受检查吧。”   “给您添麻烦了爸。”   “知道麻烦你能不能消停点儿?对了,你跟温轻的事你长点儿心,别乱说话,这事一个违反纪律就够她吃处分的。”   “我知道。”   父子俩又说了几句,厉海把自己之前整理的项目进程包括款项数目和来源去处都核对了一遍,晚上没睡踏实,第二天去警局提供了材料和证词,只略过了他和温轻的恋爱关系。   这之后又是半个月,依旧没有温轻的消息,厉海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找到了温有光的电话,温甜甜的爸爸,那个要叫温轻叫姑姑的男人。   想打听一下温轻的消息。   温有光对他可没有对他爸客气,周旋了几句,还夸他了一番,却只字不提温轻去哪儿了。   厉海想了很多不好的可能性,最后只问了:“那她……还活着吧?”   温有光嗤笑一声:“想什么呢,她活得好好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   厉海挂了电话,想得依旧是“那就好”,他不小心沾着个大案子的边都被传讯了好几次,温轻卧底这一年多大概得隔离好久来写材料之类的吧。   他不能给温轻惹乱子,唯有安心等待。   等到这个特大军火毒品走私案的警方通告都发了,依然没等到温轻的消息。   再次去警队提供和日本公司合作的一些材料,厉海离开时特意放慢了脚步,四处张望,想找找看温轻的身影。   还真的被他看见了。   在两栋楼之间的悬空长廊上,冬天惨淡的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进过道,他俩从相对的两个口走出来,在走廊上遇见。   厉海扬起嘴角,定定地看着她笑。   她瘦了一些,看来这段日子累得不轻。不过没穿制服,穿得挺随意,应该不是在上班,而是像他一样还在弄那个案子的后续材料。   厉海张开双臂,想象着她会扑过来抱住她。   可她只是站在原地,问了句:“弄得差不多了吧?这案子牵扯是挺广挺烦的。”   笑得疏离。   厉海只当这是在单位里,她不好意思做太亲密的举动。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否认,觉得她分明是有距离感的姿态。   “我还有几份材料没交,先去忙了。”温轻朝他点了下头,便向前走去。   厉海一把拉住她手腕,她回头看他,蹙眉:“怎么了?”   “谈谈。”厉海看了眼时间,“十分钟。”   于是两人下了楼,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对站着。   草木萧瑟,虽然已经是临近春节的新年期间,可到处都灰扑扑得没什么生气。   厉海把温轻有些冰凉的手攥在自己手里捂着:“你什么意思?”   温轻看看两人叠在一起的手,把自己的抽了出来:“我之前在执行任务,时时刻刻都在演戏。”   “我知道。”厉海看着他,“你利用我,我也没在气,你什么时候是装的,什么时候是真的,我分得清。”   温轻叹气:“分得清么?大概吧。”   “你把话说清楚,因为我受处分了?”   “没有。”温轻摇头,“咱俩的事上面知道。”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厉海,谢谢你。”温轻语气里有些无奈,“谢谢你在我特殊时期陪着我走了这半年的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挺开心的。”   “但那不是我。”   “我不是温轻。”   “我也不想当温轻了,之前因为任务的原因和你在一起,我不否认也喜欢过你,可那是因为太孤独了,对你是战友的情谊。现在任务结束了,我要回归自己原来的生活了,和这个案子相关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想再有联系了。”   厉海静静听她说,等她说完问道:“然后呢?”   “对不起,我们分开吧。”   厉海的心想被人用力揪了一下似的,随之而来的是无力的感觉,又有种释然。   他似乎,从和她在一起的那天,就总觉得有一天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耸了耸肩,用满不在乎地语气答:“行啊,欠我的七十九个吻什么时候还?”   温轻低头,两颗泪珠直直掉到地上,甚至没有湿了脸。   厉海看到了,明明自己是被甩的那个人,她怎么先哭了。   他手插进兜里,转身:“别哭了,如果你决定好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第一步迈出去之前,他想如果她喊住他,那他就当做刚才她闹别扭,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直到他走出去好远,她也没出一声。   他于心不忍地回头看了看,怕她是哭得说不了话。可她面色平静地站在原地,朝他挥了挥手,说“再见”。   行,是他厉海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他早该知道她不喜欢他的,不然起初也不会始终拒绝他。   她的示好都是别有用心,偏偏他全都当成了真心。   厉海回家以后就把自己关在门里不出去,睡了一天一夜,还是厉妈妈用厉小妹的哭喊声和拍门声把他给叫了出来。   厉妈妈并不清楚儿子经历了些什么,只当是他公司倒闭了他才这么难过。   她心疼地劝儿子别太难受:“工作嘛,你这么年轻,怎么着还找不着活干呢?你表舅之前还跟我提过,说江城那边有什么孵蛋的,说你可以去看看。”   “孵化器。”厉海纠正,“就是办公室。”   “我不懂,反正他说有什么人才引进,说优惠政策很多,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嗯,舅舅把资料发给我了。”   “我当然是希望你能在家在身边了,去了外地都没人照顾。不过你自己拿主意吧,看看去哪里发展更好,如果哪里都不想去,那就在幼儿园也很好嘛,我觉得你挺适合看孩子的。”   厉海拿纸巾擦掉厉小妹流出来的口水,又擦了擦她的手,思考了会儿:“妈,我再看看吧。”   厉海把舅舅给的资料都浏览了一遍,又上网搜了搜相关的资料,不得不承认现在机遇确实不错。他把资料发给另外两个以前一起创业的朋友看,朋友也都跃跃欲试,说他去他们就跟着。   可厉海有些纠结。   江城,外婆的家乡,他生活过的地方,也是他遇见温若昀的地方。   一半想去,因为她或许在那里。   一半不想去,也因为她或许在那里。   厉海发现就算分了手,他还是没能把这个人对自己的影响完全剔除。   最初的喜欢是求而不得的不甘,现在的难忘是伤筋动骨的遗憾。   厉海不想自己被这件事困住,和朋友碰了几次头之后便做了决定,三个人收拾行囊南下,去江城“孵蛋”。   办手续和招工都不是件轻松事,各种繁琐的细节扰得厉海无暇他顾。   三人中另外的两人之前就是室友,到了江城一起找了个酒店式公寓住对门,厉海不喜欢那种酒店的感觉,暂住在舅舅家,有时间的时候就出去找找房子。   舅舅一家三口都对他很是照顾,尤其是舅妈,三餐照顾得比厉海亲妈都细致。   这倒让厉海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住在这里还是给人添麻烦,加快了找房子的步伐。   周末的时候,厉海舅妈要去医院,舅妈有糖尿病,定期需要去开药查体。   厉海主动表现,开车送舅妈去医院,鞍前马后地挂号排队缴费,听到叫号就给舅妈拿着东西在诊室外等候。   这一层是内分泌科室,病号不少,大多是中年人,妇女更多一些。   他站在门口,对面诊室的门打开,走出来个人影,手里拿着一卷单子,袖子撸到了胳膊肘以上,应该是刚抽完血。   她也看见了他,愣了一下将袖子放下来。   厉海收回视线,就像当初陪他妈去做产检时她对他那样,转过脸,当作不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寄刀片,不能打我脸……_(:зゝ∠)_   其实这就开始新生活了! 第44章   44   厉海没再看温轻,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有没有看自己。   直到舅妈出来了,他带舅妈离开, 才去看了眼温轻离开的那个诊室, 是甲状腺的主任科室。   厉海觉得温轻的事跟他没有关系了,也不想去追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生了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开车送舅妈回家,舅妈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从医院回来就看你不太高兴地样子。”   “不高兴么?”厉海反问了句,又失笑,“没事, 可能有点儿感冒。”   “哎哟,现在换季最容易感冒了,别觉得天热了就紧着换轻薄衣服, 老话说春捂秋冻呢。”   “好,舅妈我先去睡一会儿,头有点疼。”厉海不想让人担心,主动假装感冒,进屋躺着去了。   他披了床小被子, 靠坐在床头上开电脑查览昨天向新发给他的筛选出来的应聘简历,周一的面试他也要参与选人。   说起来再次创业, 和当时在学校的感觉很是不同。那时候不只是意气风发, 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更多的是太顺了, 有学生这个头衔顶着,社会似乎总会有各种包容和照顾。   而且当时这些业务都是小魏在做的,厉海根本不用操心。   小魏当时不容易,是自己太粗心没能察觉到他的那些不好的情绪。   厉海翻看着这些充满青春气息的简历,看到一个标注“文秘(实习)”的文件夹,里面有两个女生的资料,都是大三的学生。这个岗位应该是向新安排给自己的秘书,只是暂时也不清楚这职位是否必要,所以先招个实习生用着。   厉海很难不想起来不久前自己的另一个秘书,那个今天刚刚在医院见到过的人。   她果然回江城来了。   这世界可真小。   厉海合上电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咒自己总是特别准,他还真有点儿感冒的感觉,倒了杯温水喝下,躺在床上打算睡一觉。   闭着眼却没法入眠,回想起温轻把棉签扔掉拉下袖子的一幕。   她什么时候生的病?如果是很严重的病……她会不会是因为生病跟自己分开的呢?   如果不是,他又在自作多情了。   可如果是,他也不会体谅她半分。   多可笑啊,因为她生病所以为了他好就分手?   他厉海是脾气好,可也分对谁,以前是他贱,但他捂石头捂了这么久,石头热不热他不知道,反正他的心是冷了。   如果温轻真是因为生病了才跟他分手,那他就成全她的好意好了。   舅妈要打两个周的针,虽然是每天打完了就回家,可为了报销额度大一些需要办理住院。舅舅家的儿子出国念大学去了,一年回不来几次,厉海在这里非常受欢迎,舅舅舅妈都希望他能一直住在家里。   可厉海已经看中两套不错的房子打算搬出去住了,为了接送舅妈所以没提这事,打算再在舅舅家住半个月。   公司注册成功,各项手续也都办齐全了,员工一招齐公司就开张了。   向新和另一个合伙人程林来的时候都是带着项目来的,属于技术入股,公司开张就开工,使得厉海更多得可以操心技术层面的问题,而不必出去跑关系拉项目。   虽然这是早晚得干的事,但能把这事推给向新他们是最好不过的了。   员工们各司其职,一切步入正轨,他也不需要像前阵子那么忙,接送舅妈都很准时。   打针打了一周,这天去接舅妈的时候听她说起来隔壁床今天新搬来的病友:“哎哟,小姑娘长得可好了,年纪也轻,才二十多岁,没想到就得甲癌了。”   厉海心一个咯咚:“叫什么啊?”   “没注意。”舅妈继续说,“我看她床尾贴的是‘甲状腺结节’,这个很常见的,我好多同事也有,尤其是女人,上了岁数都有结节,不过她要住院还要手术这个程度的话,估计就是恶性肿瘤你知道吧。”   厉海觉得大脑空白了一秒,总觉得舅妈说得就是温轻,可又拼命否认:“年轻人得这个病不常见么?”   “我反正是没见过的,因为这种病都跟情绪有关的,就像乳腺癌似的,中年妇女比较常见。”舅妈觉得厉海脸色不好,“你感冒还没好么?要不要开点药吃吃啊?”   “哦,好了。舅妈,听你说的感觉像我一朋友,你明天去的时候看看他叫什么名,跟我说一声,真是我朋友的话我就去看看。”   “好的呀。”   厉海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就算之前想过温轻可能得病了,可真要这么直接面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狠心。   辗转反侧了一晚,查了不少关于甲状腺结节的信息,看得心惊胆战的。   第二天他没等舅妈看了告诉他,而是直接把车停在地下,跟舅妈一起去了病房。   三人间的病房只躺了一个在输液的婆婆,舅妈坐到中间床上,指着靠窗的床位跟厉海说:“可能做检查去了。”   厉海已经走到床尾看见了病人姓名。   温若昀。   真的是她。   厉海耳边仿佛有扑面而来的海浪,盖过头顶,令人窒息。   舅妈看这情境,明白了:“是你朋友啊?”   厉海点点头,拖了个板凳坐在两张床之间的过道上:“我陪您输会儿液,等等她。”   舅妈叹气:“哎哟,真是你朋友,哎,真可惜啊,才这么年轻呢。”   温轻回来的时候看到厉海很是吃惊,厉海面无表情地跟她打了声招呼:“送我舅妈来打针,刚才看到名牌的时候发现是你。”   “啊,真巧。”温轻说完这句,坐回自己的床上。   其实也不能算是巧,这医院是江城看内分泌科最好的医院,病房更是挺难排队,同期看病的病人住在一个病房也不奇怪。   舅妈看他们打完招呼就不说话了,觉得厉海这样不太有礼貌,就替他找补了几句:“刚才人不在的时候你不是挺着急的么,班也不上了在这里等着,怎么见到你朋友了反倒不说话了?”   温轻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   厉海没有否认,也没说更多,跟舅妈说:“我就确认一下是不是她,其实也没很熟。舅妈你歇会儿吧,我下午来接你。”   和舅妈道完别,厉海又跟温轻打了个招呼:“早日康复,我走了。”   不咸不淡,看起来真的像不熟。   他猜温轻估计很怄,又觉得温轻大概是不在乎的,她怎么想的和他无关了。   下楼坐进车里,他发动车子半天没开出去。   真的无关了么?   他想起来平安夜那个晚上,在不太大的快捷酒店里,她趴在他怀里蹭他的样子,那都是装得么?   他拨了温轻的手机号码,电话提示是空号。   也是,她肯定要更换联系方式的。   只是他太久没联系她,通讯录的名字成了个刻意忽视的符号。   下午来接舅妈的时候,他上楼去接的,给温轻买了个果篮,像探望老朋友那样。   温轻客气地道谢,当着他的面就拆了果篮,剥了橘子吃,边吃边告诉他:“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为了保险想着能切掉就切掉吧。”   “嗯,结节这种很常见,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温轻和他挥手:“好,再见。谢谢你的橘子,挺甜的。”   刚走出病房,舅妈就小声地告诉他:“我今天听明白了,牌子上写的是结节,但是很严重的,是结节钙化,怀疑是恶性,当然良性恶性这得手术的时候切片做病理,定了周五就做手术呢。”   “手术,把结节切掉?”   “切甲状腺啊,就是不知道她这情况是切一边还是两边都切掉,受罪了。”   厉海白天又查了不少甲癌的资料,都说这病在国内是过度治疗,很多情况在国外是不会动手术的。作为癌症里面状况最轻的甲癌,在国外已经降级成非癌症了,因为治愈率其实很高。   他问舅妈:“她家里谁来了啊,跟医生说好了,医生要求必须做手术么?不是可以先穿刺做个检查看是否恶性么?”   “所以才说严重嘛,彩超直接就能判断了,而且还做得这么急……还有她家里,不清楚怎么个情况,医生要求家属来,她就说没有家属,到时候会有同事来,哎你知道她家什么情况么?都做手术了怎么能没个人来呢?”   “不知道。”厉海确实不清楚温轻家里什么情况,或许是不想让父母担心?   他想着温轻生着病还要一个人住院、手术,就觉得有些难受。   好歹有过一段情,他也不可能真狠心到丢下她不管,尤其是在他知道了她生病的情况下,生死便成了大事。   想想好笑,之前认识她的时候,她面临的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心思完全在执行任务上。如今任务结束了,她又要面对严峻的病情。   所以他的喜欢,在那些面前,从来都无关紧要。   厉海连自嘲都懒得自嘲了,再次送舅妈去医院的时候,冷着脸站在温轻床前跟那个着急让她喊人来医院的护士说:“我是她家属,有什么要求跟我说吧。” 第45章   45   温轻默认了厉海的“家属”身份, 由他去见了明天要做手术的主治大夫。   大夫把CT片子给他看,虽然厉海看不明白,但听医生的意思那些白色的点状物都是需要切掉的。   医生告诉他:“情况挺严重的, 主要是淋巴清扫的范围过大, 手术会从左侧进行,如果手术时间过长的话可能需要分两次手术进行。”   听到要在脖子上动刀, 还要进行两次,厉海有点儿难受:“一次做不完么?开两次刀就得受两次罪啊。”   “按理说她年轻,身体素质应该会比较好,但是她心脏有早搏的问题,到时候要看手术情况, 挺不下来肯定不能硬挺,我只是跟你说一下,会有两次手术的可能。”医生沉着冷静地安抚他, “放心,她的情况我们也都了解了,局里请了院长来主刀,他是这方面的顶级专家,没问题的。”   厉海像是云里雾里的回了病房, 温轻正在给舅妈削苹果吃,见他回来了, 两人一起问了句:“说什么了?”   厉海笑笑, 他既然担下来了温轻手术这事,就没必要这时候冲她摆脸色。   生死面前, 都是小事。   “医生说院长主刀,说是个小手术,这种情况他们处理过无数次了,让你放宽心,手术台上别紧张。”   舅妈也附和:“确实不要紧,说是癌症,但不会死人的,我好多同事都做过这个手术。”   温轻点点头:“嗯,我也看网上都说,如果人一辈子一定要得一次癌症,那得甲癌是最幸运的了,五年存活率95%以上的。”   三个人都说着好话,心里怎么想的却很难描述出来。   下午舅妈打针,温轻问厉海:“你陪我去把头发理了吧?那天医生说最好剪短点,手术比较方便。”   “好。”厉海跟舅妈说了声,带温轻出去。   他带她去了江城最有名的连锁理发店,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长发一寸寸被剪短,剪成只到耳朵长度才停下。   厉海手里翻着杂志,但内容一点儿也没看进去,眼角余光盯着温轻的的头发看。   理发师手里端着个镜子放在温轻脑袋后面,温轻转了转脑袋看自己的新发型:“黑色短发会显得有点儿呆,染一下是不是会好看?”   理发师点点头:“染成红色很会时尚哦。”   “噗。”温轻透过镜子看向厉海,“要向暖阳看齐了。”   厉海扯出个笑,他跟她一样,并不想回忆和那段经历有关的人和事。   吹了头,交了钱,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店里。   刚坐到车上,厉海近距离看见她脖子上还有些细碎的头发渣,抬手替她拂了拂,没弄干净,靠近她吹了几下。   温轻缩脖子:“痒。”   厉海退后,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挺好看的”,送她回医院。   停好车,温轻看看时间,厉海舅妈还没打完针,她问他:“要不要陪我在院子里走走?”   “好。”他应允,站在她一步以外的身后,跟着她在医院里转圈。   初春的风已经不那么硬了,只是临近傍晚,阳光并没有那么温暖。   温轻绕着医院走了一圈,有些乏了,找了个长椅坐下:“我记得去年秋天,你妈妈待产的时候,我在那个疗养院也经常这么散步,然后你会给我发信息跟我说谁在偷看我,呵。”   厉海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默了一会儿,他问她:“你家里人呢,为什么不让他们来?”   “麻烦。”温轻倒是没什么隐瞒地都告诉了他,“我妈在我小时候生病没了,我爸娶了我继母,生了我弟弟,我继母没虐待我,对我挺客气的,但是我总觉得那个家跟我有些格格不入。”   “嗯。”厉海大概理解她的意思。   “我之前去当警察我爸就不乐意,后来我去卧底的时候彻底跟他断了联系,也怕连累他们。我爸可能以为我还在执行任务吧,等我养好病再回去。”温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以前还以为是咽炎呢,最近查出来了才觉得吞咽不舒服。”   厉海安静地听着,等她不愿意说了,他才问了句:“明天手术,怕么?”   “那肯定还是有点儿害怕的,感冒都能死人呢,这要在脖子上动刀子……多吓人。”温轻像安慰自己也像安慰厉海似的说,“不过你舅妈说她朋友都去一家韩国的医美做祛疤治疗,说不会留疤的。”   厉海点点头。   温轻有些不好意思:“哎,本来不想麻烦你的,没想到居然会遇见你。”   厉海苦笑:“大概是孽缘吧。”   “我同事明天也会来的,手术完要住一个星期的院,她们会轮流来照顾我。”温轻解释,“不过如果手术中有什么问题的话,还是你来签字吧,省得她们承担责任还要有心理负担。”   “别瞎说,不会出事的。”   “嗯,我知道,就怕万一嘛。”温轻笑了下,“万一真有意外发生,你来签字的话我肯定就逢凶化吉了。”   她这迷信的没什么道理,厉海却郑重点了点头:“好。”   厉海隔天去的时候从外面商店里买了张陪护床,温轻手术完肯定需要人陪床,不管是他还是她的同事,总要有地方睡觉。   舅妈看见他下楼一会儿功夫就搬了张床上来,埋怨了一句:“有人来陪床睡我这张不就好了,瞎花钱。”   “您再有两天就打完针了,到时候这床位肯定会有别人住啊。”厉海把床折叠好放进柜子里,看着床上躺在被子里的温轻,“你感觉怎么样?”   “不舒服……”温轻刚刚已经上了尿管,这会儿正在别扭着。   厉海看见床边挂着的尿袋,也有点儿尴尬。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温轻倚坐着床头看书,似乎真的看进去了,翻页翻的很勤。   厉海心里乱糟糟的,中途实在心慌,下楼找地方抽了根烟才回来,没多久就听见护士来通知要去手术室准备了。   护士递给他个保温罐:“这是液氮,一会儿记得带去手术室给医生。”   厉海怀抱着保温罐,等护工来了陪着一起推着病床前往手术室。乘电梯的时候,他就站在床头,看温轻躺在床上一言不发,骤然有股悲伤的情绪涌出来。   他强颜欢笑地安慰她:“打了麻药睡一觉,醒过来就好了。”   温轻“嗯”了一声,下了电梯要往手术室推的时候,她忽然红了眼眶,看着厉海:“我后悔了。”   厉海一下子就读懂了她那话里的意思,眼泪往眼眶上涌,鼻子酸酸的。   进门之前,温轻问了句:“等我好了我能不能追你?”   厉海笑着答应她:“看你表现。”   床被推进屋,医生把门锁上,厉海站在门外,忽然想起手里还抱着液氮,忙按门铃,里头一个护士来开门,他把液氮给护士,抻着头张望,没见到人,应该已经推进手术间了。   过了大约半小时,有护士喊他去了个小房间,跟他说温轻要上麻醉了,然后把麻醉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种种意外都解释了一遍,最后让他签字。   又问他是否要给病人术后上止疼泵,来之前舅妈跟他说过这个,说是用止疼泵会影响伤口康复,他问了护士,护士摇头说不会,厉海想了想,实在不忍心温轻疼,也没听舅妈的话,圈了要止疼泵。   签完字之后,又要在大厅漫长的等待。   身边的椅子上坐满了人,下午手术不少,每次医生从里面出来都会围上去一群人。   厉海看见有好几个病人也做的甲状腺手术,出来的时候意识都很清醒,感觉真的像个小手术似的。   唯有温轻进去了那么久,一直没有动静。   期间护士拿着温轻的切除物出来过一次,厉海只看了一眼她又回去了。   温轻的两个女同事在外面陪厉海一起等着,她们和厉海都不熟,谁也没说什么话。   终于,护士再出来的时候喊了声:“温若昀,温若昀的家属在么?”   厉海瞬间冲过去:“我,是我,手术结束了么?”   “手术很成功,清扫的也很干净,不用进行二次手术了。”护士说完就回去推人了。   温轻的同事也都松了口气,对厉海说:“没事了没事了。”   厉海的表情一时没法转好,有些垮着脸地跟她们道谢:“不早了,你们回去吧,这边我等着就好了。”   同事相互看了看,也没硬要留,说明天再过来。   厉海在门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温轻被人推着出来,只是她脖子上盖着好大一块纱布,闭着眼没有意识。   厉海有些心慌地喊了她几声,转而问推车的护士:“我看别人出来都是清醒的,她怎么没意识啊?”   “麻药还没过呢,她这手术可比别人大得多,让她再休息会儿吧。”   “咱们这是去哪儿?不回病房么?”   “去ICU,得观察二十四小时。病房细菌太多了,她现在得在ICU待着。”护士解释的功夫,已经到了ICU门口。   厉海看着车子又被推进了屋里,看不见温轻的人了。   屋里出来个护士,递给他张小纸条,上面写着ICU的病人需要的日用品,让他赶紧去买了拿回来:“医院的超市都有,你拿给他看就行。”   厉海连声应好,电梯半天不停,他干脆跑着下了楼。到楼下的时候想起来舅妈,给舅妈打电话,舅妈问了温轻几句,说自己已经坐车回家了。   “我今天在医院照顾她,不回去了。”   “好,你也别饿着肚子啊。”舅妈又叮嘱了一番才挂电话。   医院超市里,老板拿着纸条就像配药师一样把所有东西都找出来装兜给他。厉海提着两大袋子日用品,急匆匆又赶回了ICU。   他按了门铃,里面出来个年纪颇大的护士,不耐烦地问他:“什么事?”   厉海陪着小心,把买来的日用品交给她,说了病人的名字,护士查了下电脑的床位,回了句“知道了”就要关门。   这时候刚才让他去买东西的护士刚好经过,见到他有点儿印象:“23床刚才醒了,别担心了。”   “好,好。”厉海抓紧时间跟她说了句,“麻烦你跟她说一声‘厉海在外面等她’。”   年轻护士点点头:“放心吧。”   门再度被关上。   厉海走出细窄的过道,寻了个不挡人挡车的位置,靠墙蹲坐了下去。   这一坐,就是一整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第46章   46   ICU门口的走廊空地上摆了三四张折叠床, 都是等待的家属临时搬过来的。   厉海怕里面叫人自己听不见,也没回病房搬床,有个阿姨分了他个小马扎坐。   他倚靠着墙坐着, 玩手机游戏, 玩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头脑还很清醒,但眼睛有些干涩, 睁着的时候会疼。   厉海闭上眼,睡又睡不着,迷糊着过了两个多钟头,早上六点多的时候门里面的护士出来喊人。   他听见声响瞬间就睁开了眼,仿佛刚才一直是清醒着似的。   “病人恢复得挺好的, 你听招呼吧,中午就可以转回病房了。”护士公事公办的话语在厉海听来格外动听。   白天走廊不让待着,厉海去一楼的家属等待区等电话, 等待区后面有个小门,他跑去门后面抽烟提神,抽完看看时间,给舅妈打了个电话。   舅妈让他别担心自己:“我一会儿去坐公交,你好好照顾小温吧, 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中午就能回病房了。”   “我煮了粥, 还榨了橙汁, 她现在肯定不方便吃东西的,我一会儿带过去。”   “谢谢舅妈。”厉海谢过之后, 犹豫了下又说,“舅妈,这个事你先不要跟我爸妈说啊,我怕他们担心。”   舅妈看过多少事见过多少人了,心里门儿清:“好,我不多嘴。”   等待区的座机响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有一次是喊厉海去接人。   他拿了门禁卡赶过去,见到由护工推出来的温轻,脖子上依然盖着块大纱布。厉海有些心疼地问了句:“疼不疼?”   温轻像是想要笑一下,却没力气笑,表情木木的。   到了病房,厉海跟护士一起把温轻搬上床,这才有时间仔细看她。床边除了尿袋,还有四个引流袋,里面是浅红色的血,都是从伤口处导出来的。   厉海鼻子一酸,把昨天送去ICU今天又拿回来的日用品归类放进橱里。   舅妈在旁边床上输完第一个液休息中,把温轻那个带吸管的水壶拿去洗刷了一遍,把橙汁倒进去,递到温轻嘴边:“喝一点儿吧。”   温轻躺着,脑袋还不能扭动,厉海把床头摇高,看她喝了两口不喝了,问她:“饿不饿?”   “饿。”温轻答得有气无力。   厉海问过护士可以给她进食了才把舅妈熬得粥打开,拿着勺子喂给她吃。温轻坚持着吃了一会儿,摆摆手,嗓音沙哑:“疼,不吃了。”   厉海没有勉强她,坐在舅妈的床上看着她。   舅妈看着也挺心疼:“哎,受罪了。”   下午的时候,昨天来的两个同事今天也来了,厉海看她们陪着温轻要比自己更方便,跟舅妈说先送她回家。   在车上,舅妈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你跟小温……是什么关系啊?”   “是我前女友。”厉海答。   舅妈欲言又止。   厉海看了眼舅妈:“有事您就说。”   “我看你照顾她这么尽心,就是害怕啊……哎呀,这么说是挺无情的,可你也想想你爸妈能不能同意你们在一块儿,她这个病说严重不严重,可也不是感冒发烧啊,谁知道会不会复发,要是有孩子怎么办?跟个定时炸弹似的……”   “舅妈,我知道您的意思,随缘吧。”厉海感觉自己对温轻现在谈不上是以前那种炙热的爱情,更多的像是一种牵挂,放不下她。   晚上在舅舅家吃了饭,厉海带了件换洗衣服回了医院。   两个同事只剩一个在照顾温轻吃东西,厉海去了和人家道了谢,就让她回家了。   温轻看着厉海眨了眨眼,说话有些费劲,声音也不是很好听:“谢谢你。”   “不客气。”厉海东西放下,拿了毛巾去病房里的洗手间用热水泡了,出来给温轻擦脸。   不知道手术戴了什么器械,温轻左脸颊有勒出来的痕迹,还划破了。   他用水擦的时候特别小心,问她疼不疼,她摇头:“麻了。”   只能感受到脖子上的疼,其他的都没感觉了。   厉海洗了毛巾又来给温轻擦手,她胳膊上也有勒痕,她进ICU的时候他给买的固定绑带,看来是绑了手。   厉海微微叹了口气,给她擦干净以后就催促她:“再睡会儿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睡不着。”温轻说话会疼,一句话要断断续续分几次说,“你睡吧。”   厉海躺在中间他舅妈那种床上,把自己跟另一个病人之间的帘子拉上,仿佛跟温轻单独待在一个房间一样。   厉海侧躺着看温轻,温轻蹦出一个字:“丑。”   她现在脖子包着,脸肿着,头发也乱蓬蓬的。   厉海笑了:“是挺丑的。”   温轻撇嘴,咳了一下,引流管里的血水移动了一截。   厉海不再逗她:“明天我去看看能不能买到那种干洗头发的东西,我记得理发店有那种。”   “别走。”   “我肯定等你同事过来才走。”厉海安慰她,“医生是不是说明天来换药,然后就能把这些袋子拆了,那样舒服点。”   “嗯。”   厉海看了看床边的几个袋子,血袋下午倒过了这会儿还不满,尿袋快满了。   他下床,踩着鞋,把尿袋解下来送去洗手间倒掉,抓紧时间回来安上,再去洗手。   温轻看起来很窘迫,厉海并不说话,毕竟她还是个年轻姑娘,虽然气场挺强,该害羞的时候也会害羞。   厉海昨天整晚没睡,这会儿头挨着枕头就觉得特别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也不知道温轻盯着他看了多久。   温轻的同事又来过两次,温轻已经能坐起来了,引流管也拆了,她跟同事说不用每天往这边跑了,同事笑吟吟地看着刚洗完温轻的衣服拿挂钩晾在窗边的厉海:“你男朋友人不错啊。”   温轻尴尬地笑笑,也没接话茬。   等身上轻快些了,厉海每天要陪温轻在医院走廊里逛两圈,使她能康复的快一些。   他这样陪她在医院住了一周,出院前一天,温轻去拍CT,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待的时候,问厉海:“门上那个牌子写的什么啊?”   “写孕妇不能拍,拍了的半年内不能要孩子。”   “哦……”温轻小声嘀咕,“后面还要做碘131的放射,医生说两年内不能要孩子。”   “嗯。”   温轻看看厉海,厉海也扭头看她。   温轻忽然笑了:“我现在脖子和脸一样粗,好丑。”   “嗯,还没消肿。”厉海看着她脖子上的纱布,那天换药的时候他都没敢看她的伤口,从左侧竖着一道口子,绕了半个脖子,仿佛多了一条颈纹。   温轻又问:“你房子找好了么?”   “差不多了,看中了一个小区,那边空房还有几套。”   “还有空房啊?价格贵不贵?你帮我也租一套吧。”   “干嘛,要跟我住一个小区啊?”   “对啊,方便追你。”温轻说完自己先笑了,“我开玩笑的。”   她现在说话时常这样,开完玩笑又敏感的否认。   厉海摸不清她怎么想的,可他不想像从前那样没头脑的一腔热血喜欢她。他知道她现在很谨慎甚至是自卑,就像他舅妈说的那样,她像个随时会炸的炸弹,连她自己都说不好会不会再有问题。   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可怜她才要陪着她。   他对她有感情,但也有自尊,如果她真的喜欢他,那就大大方方地找他,跟他说,跟他好。   她如果不敢说,怕什么连累他,那他就跟她当朋友,可以去照顾她,但不想上赶子围着她,给她压力。   “我给你看看,有合适的发给你。”厉海应了,又问,“那你出院以后住哪里?”   “先住单位宿舍,不过我那是双人间,我不想给室友添麻烦。”   “我明天去看房,要不我带你去?”   “行啊,我们出院就去吧,病房里那些东西扔了吧,别收拾了,我不想用了。”   “好。”   “厉海。”   “嗯?”   温轻沉默了好一会儿,显示屏上已经叫到了她的号,她进CT室前回头看了他一眼,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厉海在外面等着,隔着CT室厚重的大门,叹了口气。   如果她真的说出来,他可以把自己之前的原则抛开,试着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 第47章   47   从医院出来, 厉海开车载温轻去了他相中的那个小区看房。   小区环境不错,外面有菜市场和超市,楼下是健身房, 不远处还有个公共图书馆, 绿化得也很好。   温轻只看小区周边就说很适宜居住,厉海看看她脖子上没拆的纱布, 想来她不愿意被中介好奇地打量,便跟她说:“你就在车里待着吧,你还没什么力气,走多了会累。我拍视频给你看。”   温轻点头说好,在小区外面的车里坐着等。   厉海先去了自己已经看好的房间, 拍视频给温轻以后,又跟中介去了对面楼上的一间空房,转了一圈给温轻拨视频电话:“小户型的一共就两栋楼, 一栋是我刚才给你看的那个,还有一栋就在隔壁。你看这个房间怎么样?”   “瞧着跟你刚才发的那个差不多。”   “对,格局都是一样的,只是朝向不一样,你看。”厉海走到阳台上, 把镜头转向窗外,“这里能看见我的卧室。”   温轻看了一会儿:“那就签这里吧, 我明天就搬过来。”   厉海知道她不想回单位宿舍被人看见, 答应以后就跟中介签了合同。没想到温轻比他想得还急,等他回到车里就问能不能今晚就搬。   厉海把合同和钥匙交给她, 安抚她:“这边的保洁还要打扫一遍呢。”   “我自己打扫就好,反正她们扫完了我还是要自己整理的。”   厉海还要说话,电话响了,他看是自己的秘书小吴接了起来:“怎么了?”   “老板,今晚你约了盛时的张总吃饭,六点半在华唐,你没忘吧?”   “没忘,我这边处理点事情,到点自己就去了,你打车过去吧,记得要□□。”厉海说了两句就挂断。   “你晚上还有事啊,那你去忙吧,这几天也确实麻烦了你不少,我现在能活动了,今天我回去收拾了,明天找搬家公司来就行。”   厉海不喜欢喝酒应酬,可在其位谋其职,总有些年纪大点儿的老板喜欢在酒桌上谈生意。他发动车子,送温轻回宿舍,送到以后没时间多跟她聊天,只说:“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温轻下车,提醒他,“喝酒了记得叫代驾。”   “哎,等等。”厉海喊住她,“我打车去吧,省得喝了酒不方便。车子停你这儿,你明天让同事开车送你过去,也好拉点东西。”   “不麻烦么?”   “你早点好利索了才真的不麻烦。”厉海开门下车,把车钥匙给她,转身朝路边走去打车。   这晚觥筹交错,原本已经谈得差不多的生意算是正式谈妥了。   厉海年轻小资历轻,酒敬得最多,人都喝懵了,倒是替小吴挡了不少。   散场后小吴送厉海回家,问他地址,他不想让舅舅舅妈操心,说了新租的房子地址,小吴搀扶着他一路送到家里,进门才发现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床上也只有个垫子,都没铺被单。   厉海按着发胀的太阳穴,问小吴:“这会儿几点了?”   “一点半了。”小吴把人放到床上坐着,便打算离开,“老板,你休息吧,我走了。”   厉海说话觉得嘴巴都发麻:“这么晚你自己回学校也不安全,你留这儿吧,你睡床,我睡沙发。”   小吴虽然跟着厉海工作没多久,可没出校门的年轻人涉世未深,总觉得世界上好人多,尤其他们老板长得帅又有能力,她还真有点儿仰慕之情。   见厉海窝到沙发上去了,小吴就在床上凑合睡了,衣服也没脱,盖着外套取暖。   第二天一早,厉海是被门铃吵醒的,他还没坐起来,小吴已经去门前猫眼看了下,告诉他:“老板,是个年轻的姐姐。”   厉海酒没完全醒,却也猜着大概是温轻,他亲自去开门,果然看见温轻在门外。   “我车约得早,已经搬过来了,刚才在阳台看你这边像是有人影,就过来看看,给你车钥匙。”她说完,把钥匙递给他。   厉海用力闭了闭眼,打了个呵欠:“你起得可真够早的。”   温轻笑了下:“你还没睡醒啊,那你接着睡吧,我回去收拾了。”   她要走,移动间见到了客厅里坐着的小吴,愣了一下。   厉海解释:“是我助理,昨晚送我回来太晚了,就在这儿歇了一晚。”   “哦。”温轻手抚了抚脖子上的纱布,“不打扰你休息了,走了。”   “晚上没事的话我去帮你收拾,重物什么的你就别搬了,别扯着伤口。”   “好,谢谢。”温轻转身,有些仓促地离开。   关上门,小吴正在擤鼻子,抱歉地问:“老板,可别是被人误会了吧?那是谁啊?”   “一个朋友。”厉海没解释更多,“你感冒了?”   “好像是,现在这个天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你昨晚睡客厅没冻着?”   “没,大概喝了酒火力旺。”厉海挺过意不去的,“今天没什么事,你回学校去休息吧,不用上班了。”   “没那么严重,就是鼻子堵了而已。”   厉海看她坚持,也没再劝,把车钥匙扔给她:“那走吧,你开车,咱们先找个地方吃早饭。”   生意谈成了,全公司的人都高兴,虽然全公司加起来也才十三个人而已。   下了班向新提议请大家吃饭,厉海看看时间,放心不下温轻那边,跟向新说饭钱从公司走账,他就不去了,家里还有事。   结果他人还没走呢,就听向新他们议论说他最近一直不来上班,大概是在谈恋爱之类的。   厉海笑笑,故意瞪了小吴一眼:“不许瞎说话啊。”   于是小吴就成了大家八卦的焦点人物,都拉着她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厉海到温轻家的时候,温轻正在扫地。厉海见了拿过扫帚让她进屋坐着去:“这些浮尘多脏啊,你也不怕感染了伤口。”   “已经长上了,不扫干净才容易生病呢。”温轻看见他挺开心的模样,也不老实在屋里坐着,虽然扭头的动作还很僵硬,却也是一直在旁边和厉海一起干活。   她的东西实在不多,难怪一趟就搬过来了。   想想也是,她回江城也没多少日子。   厉海把收纳箱都装进柜子里,回头一看她煮了拉面,便留下跟她一起吃面。   他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爸?起码告诉他你任务结束了吧?”   “我……过几天吧,下周拆线了再说。”温轻拿筷子卷了几下面条,“我怕他来找我。”   厉海叹气:“你工作是怎么安排的?医生说你这病跟情绪长期紧张和压抑有关,这能算是工伤么?”   温轻苦笑:“不算吧,不过单位现在挺照顾我治病的,医药费什么的也都能报销,我先养一阵子,等康复得差不多了……大概会辞职吧。”   “辞了要干嘛?”   “还没想好。”温轻戳戳面条,夹断一小截送到嘴里,“厉海,你总是问一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厉海沉默了片刻:“可能我不会聊天吧。”   他很快吃完一碗骨汤拉面,温轻又给他盛了一碗,厉海吃完没再要,倚靠着沙发说“饱了”。   温轻问了句:“早上你家里那个……”   厉海知道她要问什么,明白地告诉她:“没什么关系,就是助理,借宿了一碗。”   “哦。”温轻便没再问。   厉海见天已经黑了,起身告辞:“我回去了,大概周末搬过来吧。”   温轻送他到门口了,忽然揪了揪他的袖子:“你能再等等我么?”   厉海低头看她,难以描述是怎样的心情,有释然,又有些索然。他觉得自己似乎是等了太久,以至于已经没什么期望了,可看她这样又觉得于心不忍。   “等你,做什么呢?”他问她,想要个明确的答案。   可温轻却僵着脖子低头说:“也是。”   厉海看她不再说话,抬手摸了摸她的短发:“早点休息吧。”   出了门,下了楼,厉海站在小区的花坛里抽烟,抽了一会儿抬头看看温轻房间还亮着的灯,给她打了个电话:“你说,等你做什么呢?”   温轻的声音像是很委屈,厉海都怀疑她是不是在哭。   她安静了一会儿才说:“等我脖子消肿了再追你,那样好看点儿,不然我怕你不答应。”   厉海把烟头在垃圾桶上摁灭了,笑了声:“行。” 第48章   温轻番外:你是海上朝阳2   卧底的一年半, 温轻学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没法说是完全不后悔的,可也知道后悔没什么用, 起码她尽职尽责地完成了任务。   她最遗憾也最欢喜的, 是最后跟厉海恋爱的那几周,私心大于公干, 她说的每句“甜言蜜语”都是发自内心。   温轻心里对厉海有愧疚,虽然是不得已地利用了他一次又一次,来取得白姐的信任让她能顺利参与大老板的围剿,可她总想着等任务结束了,她会加倍对厉海好, 比他对自己好一百倍一千倍,弥补自己曾经的冷言冷语和没心没肺。   她跟他躺在快捷酒店的床上时,怯怯又欣喜, 埋首在他肩膀上,感觉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她拿着他送的糖纸鹤,欠了他七十九个吻,只想赶紧将坏人绳之以法,然后无忧无虑地谈恋爱。   可生活总不让人顺心如意, 抓捕任务顺利结束后,她被隔离调查, 调查的最后一天, 她跟白姐见过一面,白姐看着神色疲惫, 可依然淡定自若不见狼狈。   白姐恨恨地看着她,问了句:“就算我死了,你真以为你能好过?”   这话问得温轻心里慌乱,她也听过一些前辈的事迹,做过卧底的哪怕调离到偏远的岗位,也总有被仇家追杀的,尤其是那些死刑减刑不到二十年就出来的罪犯,穷凶极恶,往往会拉个垫背的一起去死。   温轻安慰自己,过十几二十年,她样子变了,身份变了,哪就那么容易被找到。   可到底有些害怕,如果不是被限制跟外界通话,她真想跑去厉海面前哭一场,他那么会安慰人,肯定能让她不那么害怕。   和白姐见完面,温轻接到一个领导的电话,让她去医院复查,说甲状腺有结节。   温轻没当回事,她执行任务前也做过全身检查,当时也是说有个小结节,但医生说比较常见,抽血查了甲功没什么大问题。   可领导欲言又止的语气还是让她感到一丝不寻常:“不只是结节,结节钙化,这个,说不好,你先去医院再做个检查吧。”   温轻在彩超室的床上躺下时,做彩超的年轻医生在她脖子上只测了几下就说了句“卧槽”,过了会儿又换了个年长的医生来测,表情也很诧异,测完开了单子让她去做强化CT。   报告单当天下午就出了,判断是Ca,且有转移迹象。   温轻不识得那个字母,还以为是说结节的钙化,拿去给诊治的大夫看,大夫叹了口气:“甲癌。”   那一刻温轻觉得天像是塌了一块,重重地砸向她的头顶,把她砸懵了。   她问大夫:“这个病和什么有关?”   大夫也说不清:“综合因素,饮食,环境,熬夜,心情,性格,这些都有可能,你得尽快做手术。”   温轻茫然无措,原来的电话已经销号了,手机里存着厉海的号码,可她却不知道打过去该说什么。   她是从江城抽调来的,这边配合调查完就要回江城去。   原本她想跟厉海商量两个人在哪里工作,可现在她连打给他的勇气都没有。   或许这确实是她的性格缺陷,自从继母生了弟弟以后,她最怕的就是给人添麻烦,总想着什么事能自己做完最好。   何况她这次还不只是个小麻烦。   癌症,怎么听都是要投入巨大精力、财力去治的病,她不想拖累厉海。   办理交接的那天,她在警局遇见了厉海,他站在过街长廊上笑着张开手臂,像是温暖的阳光一样。可她只觉得那笑容晃眼,晃得她想哭。   她跟他说了分手,说完便后悔了,她看见厉海难过离开的背影,想着自己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儿?如果她真的活不成了,那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可也只是想想,她习惯了把话憋着,除了哭也没什么宣泄的办法。   在一起又怎样呢?活多久还说不准,治病多麻烦也不知道,未来还有潜在的被报复的可能性。   厉海那么好,干嘛要他跟自己一起受罪呢?   他就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活到长命百岁。   回到江城,报道之后局里就给她安排了江城最好的医院尽快安排手术。   知道她不想告知家里,还让两个新入职的同事来照顾她。   她感觉自己像是个做了好事的英雄,只是晚上睡不着觉坐在床上哭的时候她又不想当这个英雄。   她有个盒子,里面有厉海送她的纸青蛙,纸兔子,还有一只糖纸鹤。   她把兔子吹得鼓鼓的,再放了气压平放好。吹得次数多了,纸兔子不够结实,折痕的位置破了,再也鼓不起来。   她攥着破兔子撇嘴,哭都哭不出来。   主治医生一直宽慰她,说她得的是预后最好的□□状癌,治愈率很高,好好调养活到孙子上大学没问题。   可癌症两个字就像个铁球压在心口,总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时常会想厉海,想他过得好,又想他过得不那么好。想让他哪怕是怨恨自己,也能记得自己久一点。   她有几次想给厉海打个电话,不说话就挂断,可又自嘲何必呢,还是让他安生点儿吧。   只是没想到,会在江城再遇见他。更没想到他的舅妈会跟自己是一个病房的病人。   他装作不认识自己只是淡淡打招呼的时候她心里酸,但也知道都是自己找的,如果有人这么翻来覆去地糟蹋自己的爱,她大概早就提刀去砍人了。   可他偏偏又要认领了她家属的位置,在她手术前后帮忙照应。   他是要去凭感动中国人物么?那么善良干嘛?   他越好,她越喜欢,越喜欢,越不敢耽误了他。   温轻有一点点自卑,她现在这样,真的是个大麻烦。她在洗手间照镜子的时候都不愿意多看两眼自己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更不想厉海看见她这个模样。   她希望中的,是厉海永远记得初初心动时她的样子,然后在记忆里不断美化加深,越是没在一起越是忘不掉。   而不是现在这样给她放血倒尿,拿湿毛巾干洗她那一股汗臭味的短发。   她依旧喜欢他,带着些感激,也带着愧疚。   厉海是她见过的最好的男人,这话主观了些,可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共患难过的情谊,今后不论她再遇到谁,嫁给谁,都是没法比的。   出院前医生跟她说手术很成功,刮得很干净,但还是要每月复查,不排除有癌细胞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的可能。又说要做轻碘的放射治疗:“到时候做完了,你就找个宾馆住两周,尽量别跟家人尤其是小孩接触,辐射挺强的。”   “我要天天待在房间里么?”   “也不用,可以出去转转,但是别跟人近距离接触就好。”   温轻听完,感觉自己像是个怪物,别人连碰都不能碰她的。   她心里有些委屈,面上的表情也显得郁郁。   医生又安慰她:“你现在甲状腺切除了,需要每天吃优甲乐,情绪……可能也会比较低落,这是甲减的正常表现,你多锻炼,找点感兴趣的事情去做,积极乐观些,有助于治疗。”   温轻点头,这种道理她何尝不知道,只是性格一旦养成,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或许是因为激素水平紊乱,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情绪的反复,一时想跟厉海和好,想着和他在一起或许自己会好一些;一时又觉得自私,而且总觉得厉海现在对着她和对他舅妈的温柔没有区别,他可能对自己已经没感情了,不该去道德绑架他跟自己在一起。   越是这样反复的时候,她越不敢跟厉海说话。   她怕他会厌烦自己。   出了院,和厉海住同一个小区,他替她选了个自己对面的房子。她只要站在阳台上,就能看见他的卧室。   这好,也不好。   她看见了他卧室里的女人,尽管后来厉海解释了只是他的助理,没什么别的关系。可温轻还是自己在家难受了一天。   厉海身边从来不缺年轻漂亮的女孩,之前的那个幼儿园老师是,现在这个也是。   温轻其实从来没想通过厉海喜欢自己什么,他那样的性子,怎么看都是跟这种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更配,而不是她这样的,总把他一颗真心□□成渣还要让他操心的人。   想来想去,或许他看上的也只是自己的脸了。   可现在自己连这点优势都没了,听说光是脖子消肿就得小半年,谁会对着一只猪头动感情呢?   心里有两个自己进行拉锯战,一个拼命说这病不是绝症跟厉海在一起也不是害人;一个冷酷打击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别把厉海对自己的最后一点温柔也磋磨没了。   厉海如约出现在她的新租房里帮忙干活,那么重的一箱书,他单手就能放到最顶上的橱里。   她记得小时候,妈妈还没离开的时候,爸爸也是这样一只手就能抬很重很重的东西。   温轻发现自己没想象中那么坚强,她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是因为她怕给人添了麻烦别人就会疏远她离开她。可如果这人已经离开了,她做得再好也没用了。   她轻狂地开口,让厉海等等自己,可他反问自己等什么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越是珍视的喜欢,越想留一份尊严。   直到他离开后又打来的那通电话,让她彻底扔了这点儿尊严。   她还是很喜欢他,她想让他等等,别现在就不喜欢她。 第49章   49   厉海搬家那天不比温轻独自搬家冷冷清清, 舅舅舅妈都来了不说,连向新和程林也带了小家电来。   厉海笑说自己只是租个房子,又不是买了新房, 哪里用什么乔迁贺喜。   话虽这么说, 上午搬完家,中午他还是请大家去附近的酒店吃了顿饭。犹豫了一下没叫温轻, 怕她那个样子不想见外人。   这也不是他自己胡乱揣测,温轻现在白天喜欢坐阳台上晒太阳,只在晚上吃了饭才会下楼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这几天忙,没去找她, 但是看见她的朋友圈里总是夜景。   哦,她终于有微信,发朋友圈了, 虽然那个号里可能总共没几个好友。   厉海有时候也会想,她大概是发给他看的吧?   可他约她出来走走的时候,她又多是推脱的。   除了手术后脸肿着不好看,他想不出来她不见人的其他理由。   吃过午饭,厉海坚定地拒绝了他们留着帮忙打扫的好意:“舅妈你给我收拾了回头我找就找不到了。”   舅妈嗔怪道:“找不到就不会问啊?没良心的, 刚搬出来就不想搭理我们这些老家伙了是不是?”   “行行行,我没良心。”厉海认骂, 送走他们往沙发上一靠, 感觉有些累,干脆闭眼歇一会儿。   歇了不知多久, 听到门铃响。   厉海以为是温轻来了,也没问就去开门,迎上的居然是小吴。   “老板搬家快乐~”小吴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我哥刚从法国回来,带回来几瓶好酒,我顺了一瓶拿来送礼。”   厉海把人让进来:“屋里乱,没地方落脚,怎么地,我请你去吃个饭?”   “别介,我就是知道你搬家才来干活献殷勤的。”小吴把酒放到厨房料理台上,扫视了一下屋里的情况,拍拍巴掌,“干得好老板记得加工资啊。”   厉海不傻,看得出小吴这殷勤劲儿不是下属对老板的,他不太会拒绝人,主要是不太会让别人感觉难堪,毕竟他在幼儿园练出来的都是怎么哄孩子的技巧。   小吴先把新拖把拆箱洗了,把厨房和厕所的地都拖了,出来看客厅地上还堆着那么多东西,催厉海:“老板,你归置归置那些箱子呀,我拖地。”   “哎。”厉海摸了摸脖子,“小吴啊,你是客人,别这么受累,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一看你就不像会干活的样子,还是我帮你吧。”   “我这慢慢收拾,不着急这一会儿,哟,快五点了,走,咱们出去吃饭吧。”   “我不饿。”   “那,那出去喝点东西,不能让你白忙吧。”   小吴进厨房找酒起子开了红酒,没有高脚杯就用两个马克杯代替,倒好了酒端出来给厉海:“你渴的话就喝这个呗,我是尝不出来好喝不好喝的,你应该懂吧?”   “酒先醒醒。”厉海干笑着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然后给温轻发了条信息,“爱妃速来救驾!”   发完了,他又去争着跟小吴干活,让她歇一会儿不用那么卖力。   终于,门铃再次响起,厉海从没觉得这声音这么悦耳,跑过去开了门,温轻带着个黄色的渔夫帽,遮着小半张脸问他:“什么事啊?”   厉海呼了口气,小声说:“有人拿酒泡我。”   温轻进门,小吴拿着拖把的手一僵,然后又一笑:“老板,你朋友来了。”   “嗯,来帮忙。”厉海再次和颜悦色地劝退,“小吴,时间不早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吧。”   两个人的时候小吴还能积极主动点儿,可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女孩子终归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什么,连饭也不吃了:“我哥回来,家里晚上要聚餐呢,我不在这儿吃了,你们吃吧。”   “哦,你这晚上还要赶场呢,你不早说,我还让你在这儿干这么长时间活,回头让向新给你算半天加班费。”厉海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到门口,“等我这儿收拾好了再叫大家来玩啊。”   人一走,门一关,厉海总算不绷着了,搬个凳子坐到沙发对面。   沙发上的温轻全程一句话没说,只把帽子摘了,轻轻扇风。   厉海又起身去给温轻拿了小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吃饭没?”   “没。”   “真行啊你,知道我今天搬家问都不问一句?”   “知道你这里热闹,不招你烦。”   “你早点来的话我这儿还能早安生会儿。”   两人像老友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谁都没觉得这几日不见有什么尴尬。   温轻喝了口水,看到茶几上绿色马克杯里的红酒,嗤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用来泡你的酒?这么小的口子,你也躺不进去啊。”   “那可不好说,美色误人,让人醉的从来就不是酒,我怕我立场不坚定,毕竟我现在没家没室的,谁都有喜欢我的权利是吧。”厉海逗她,看她那样子倒确实是撇嘴了。   “陛下你后宫看起来还挺充盈啊。”   “那倒没有,目前就爱妃一个人,什么时候你转正成皇后了,我这后宫就可以直接倒闭了。”厉海口花花,说这些不正经的虽然挺顺口,可也没怎么走心,纯粹逗温轻乐。   看温轻笑了,他站起来朝她伸手:“走吧,饿了,去吃点东西。”   “这酒你不喝了?”   厉海看看杯子里的酒,也不浪费东西,端起来一口喝了,点点头:“酒不错。”   温轻戴上她的渔夫帽,哼了一声:“我看送酒的人也不错,陛下你的后宫还是别倒闭了。”   两人说笑着去吃了顿饭,又在小区里溜了一圈,厉海怕屋里灰尘大,没让温轻去帮自己收拾房子。   之后的一个多月,厉海下班早就喊温轻一起出来吃饭,忙起来不一定知会温轻,但她若是问了便如实相告,也时常问她的病情,如果她去医院复查,他基本上都会空出时间来陪她去。   拆了线伤口也已经愈合的温轻,脖子上留下了很明显的疤痕,虽说横着的那条像颈纹,可竖着的那条便比较明显了。   脸上的肿消了些,可脖子扭动依旧不够自然,转头的时候常常要连肩膀一起转。   她怕伤口有黏连以后都不能照常活动了,便逼着自己一只手按住墙,另一只手掰着自己的下巴转头。   没有女人不爱漂亮,温轻也爱。   天气渐暖,衣物也渐渐地薄了,街上好多女孩开始穿裙子了,温轻却还是穿着高领的小针织衫或是高领的衬衣,总之是要把脖子遮起来。   厉海给她买过丝巾,她嫌刻意,走在路上会被人看,戴过几次就不戴了。   厉海便找裁缝铺定制了不少立领连衣裙,偏改良旗袍风的,温轻穿着很有韵味。   只是谁都没提在一起的事,过往就像是脖子上的疤,你虽然知道它会愈合,可总有个痕迹提醒你,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淡去吧。   温轻的轻碘治疗提上了日程,厉海替她定了间离医院有些距离但不是特别远的酒店,怕近处的那些酒店都已经住过好多有辐射的病人。   也怕温轻的辐射伤了别人,特意要求酒店给安排每晚都要住不同的房间,总觉得这样辐射散得会快些。   温轻知道他的安排后,有些小心翼翼地告诉他:“我白天尽量去人少的公园里待着,就晚上回去睡一觉。”   厉海看她那敏感的样子,想安慰她又怕让她更惶恐,便不再说。   “你最近是不是咳嗽挺多的?”   “好像有点儿感冒,停优甲乐以后抵抗力特别弱。”温轻摸摸喉咙,“嗓子有些不舒服。”   厉海想起最近看得租房甲醛超标的新闻:“你屋里有没有觉得有呛人的气味?”   “柜子里有点儿味,其他还好。”   厉海一听,当天便联系了人来测甲醛,结果温轻那间房果然超了不少,倒是他住的那间比较老了,数值在正常范围内。   来测甲醛的公司有专门的除醛服务,温轻现在身体这么弱,厉海唯恐这些有害气体会加重她的病情,立刻便让他们开始除甲醛。   服务队的人把温轻的东西都装箱打包封存,然后就采取各种方式除醛,主要是喷涂光触媒物质,兼之以别的什么手段,厉海没细看,总之他们承诺半个月后就可以安心入住。   正好温轻很快要去做治疗,会离开一段时间,只是从现在到治疗前的一周左右,她只能先暂住厉海家了。   厉海说:“我家一米八的床,睡两个人也足够了。”   可温轻真的住过去了,厉海晚上客客气气地搬出毯子铺到卧室的地上:“你起夜的时候可小心点儿,别踩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吴入住。   厉海:你睡床,我睡沙发。   温轻入住。   厉海:你睡床,我睡你脚下。 第50章   50   初夏的晚上, 还是有些凉的。   关了灯,屋子里一片漆黑,床上和地上的人都小心地翻着身子, 尽量不弄出声响。   厉海睡在地上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低声问不知道睡没睡着的温轻:“你冷么?要不要把窗关了?”   “开着吧,空气好一些。”温轻说完, 又过了会儿才问,“你……要不要到床上睡啊?地上凉。”   “没事,我火气旺。睡床上姿势不好容易伤着你。”   “我这疤都长好了,你就算碰一下磕一下的,脑袋也不会掉下来的。”   厉海被温轻这话逗笑了:“你说得也太吓人了。”   “没吓你, 以前人不都说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我这疤,有碗口那么大呢。”温轻摸着脖子叹气, “我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我脑袋掉下来了。”   厉海从地毯上坐起来,也跟着叹气:“你知不知道我胆子小,你这么说我会吓得睡不着的。”   “那你……要不要到床上睡啊,两个人就不怕了。”   厉海拧开台灯,抱着被子爬上空着的那半边床, 侧着身子面朝温轻托腮:“你就这么想我到床上来睡啊?”   温轻把她的那床被子拉到下巴盖严实,解释说:“地上冷。”   “还挺关心我。”   “你也关心我。”   厉海笑笑, 胳膊越过温轻头顶把台灯关了, 躺平说:“睡吧。”   窗户纸没捅破之前,谁都不想再轻举妄动。   或是不敢。   清早起床时, 温轻已不在身边。厉海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走到客厅,也没见着温轻的人。正纳闷,温轻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豆浆油条,朝他笑:“你起了,吃饭。”   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跟温轻吃完早饭,厉海说了下今天的工作安排,晚上又要和人吃饭,大概会很晚才回。   温轻点点头,她现在做点头这个姿势还有些僵硬,点完了提醒他少喝酒,像普通夫妻那样送他出门上班。   这气氛很融洽,可总是少了点儿什么。   大概是激情吧,还没在一起就已经像老夫老妻那样相处了。   厉海觉得舒适的同时又有些什么缺憾。   现在的温轻是温柔的,和当初的高冷不一样,和曾经恋爱时的软甜也不一样。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端着所以她也端着,还是自己的感情已经变了质,那份爱其实早就磨没了。   可还是放不下。   放不下这三个字就像是魔怔似的,说不清道不明。   虽然跟人应酬并不是喜欢的事情,可好歹前进的方向是能预判到的。一切都在沿着越来越好的轨道发展,厉海跟另外两个合伙人都越发有干劲。   开会讨论新的策划选题,散会后厉海叫住策划组长,跟他提了一下自己的之前做的一个小游戏,让他判断一下投到平台上有没有效果。   策划组长特别实在地回答:“之前有个蹲马桶上数厕纸的游戏都小火了一把,大数据只能检测已经有的样本,网民喜好变化太快,用大数据来预测游戏市场发展趋势其实并没那么客观,老板你既然做都做了,就投一下试试水呗,宣发可以少拿点钱,反正也不会亏很多。”   厉海屈食指敲敲他脑门:“给你老板花点钱你还抠搜的,什么人啊。”   虽然是这么说,可厉海把自己做的游戏雏形给制作组的时候还是吩咐了句:“简单做做就行,不用花太多精力。”   他想着,做出来以后,或许可以送给温轻。   喜欢一个人是有惯性的,哪怕你停过,减过,但总归是习惯了对那人好,想让她开心。   这天下班早,原本一个酒局也取消了,厉海看看时间,给温轻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出去吃饭。   温轻说要保持清淡饮食,明天就要做治疗了,不出去吃了。   厉海回家发现她做了满满一桌的大餐,只是她每样都只吃几口,都是给他做的。   吃完饭在楼下转了转,温轻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厉海抱着电脑在一旁打游戏陪她坐着。   温轻几次三番地看他,厉海便停了手里的游戏,问她:“怎么了?”   温轻抿着嘴唇,终于开口:“厉海,这样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累?”   “嗯?还好啊。”厉海除了需要送她去医院复查,其实没干什么了,反倒是她常常在家给他做饭吃。   温轻摇摇头:“我能感觉到,你,没有很快乐。”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后宫争宠的戏码,高位嫔妃爱衰色弛,无情帝王拿恩宠换社稷,都是勾心斗角。   厉海摸了摸温轻的脑袋:“工作忙,是会有一些烦心事的。”   “你也烦我。”温轻的眼睛忽然氤氲起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但又不想说出来伤了我。”   厉海按着她的脑袋在自己胸前揉了揉:“好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是不是明天要去治疗心里乱啊?是你说要等你好了来追我,你一直不追我,现在又要说是我不喜欢你,我也搞不懂你到底想怎么样了。”   “我不敢。”   温轻只说了这句便没再说,厉海觉得胸口似乎有些湿热,不想她哭了影响治疗心情,把她脸双手托着:“那你不敢,又说是我烦你,这不讲道理吧?”   “我不讲道理。”温轻抽噎了下。   厉海失笑:“是啊,是不讲道理。”   温轻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跑回屋里去了。   厉海思来想去一整夜,还是想着让她心安才好,第二天送她去医院的时候跟她说:“等你这个治疗结束了,咱们就在一起吧。”   她现在情绪很难自己调节,他也不想折磨她再考虑更多的事情了,一再退步,还是他先说出口。   温轻听到他的话,眼睛立刻有了光亮。   厉海摸摸她的头发:“走吧。”   接受治疗的一周里,温轻从不让厉海来找她,每天独来独往地想要让身上的辐射快快散尽。   厉海实在担心她这样自己闷着心情会不好,她又不怎么用手机,也不能打电话安慰她。   第五天下午,厉海说要来找温轻,温轻拗不过,最后说了个公园的名字。   或许因为是周末,公园里的人比平时要多一些。厉海找了半天才在小树林里找到温轻,结果温轻见到他就跑了,给他打电话说要保持距离。   厉海苦笑不得,远远看着她,只能通过电话联系:“没事,这都第五天了,不需要离那么远的。”   “你别过来啊。”   厉海只好答应:“好吧。”   两个人干站着也没事,干脆一前一后地散起步来。   温轻在前头走,走得都是人少、僻静的路,走出公园沿着巷子转了几圈,居然转到他们高中学校墙外。   学校的地势低,此刻两人站在高处,看见的是脚下的操场和稀稀落落的学生。   温轻沿着围栏走,手在绿色铜管上一下下敲出清脆的声响。   厉海听着那声响和学生们的打闹声混在一起,回忆起来年少时在操场上打球的样子,也想起来温学姐坐在楼梯上哭的情境,有些好笑。   前面的温轻似乎能感应到什么似的,给他打了个电话。   厉海接起来,听那边没什么力度的警告:“不许笑。”   “好。”厉海说着,还是笑起来。 第51章   51   说不上是因为什么, 后面几天,厉海常常下了班自己走到高中学校外面去看。   有时候早一点能看到学生们吃完饭急匆匆地赶回教室,有时候晚一些能看见走读生三五成群地吆喝着骑着车子离开学校, 或是再晚一点儿, 整个校园都安静得很,只有寝室楼的灯还亮着三五盏。   再也没有比高中生活更令人感慨的了。   那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虽然课业比大学时要重得多,可同学情谊也因为这些繁重的课业而被迫加深。如果让厉海回忆自己的年少,闭上眼睛能想起来的大部分是高中生活。   那时候外婆还在,会给他做便当,弓着身子走到门口目送他离开。   那时候刚学会抽烟, 觉得这事既成熟又耍帅,是彰显自己气质不一样的事情,从没有过真正的解不开的忧愁。   厉海苦笑, 感觉自己还没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有些中年危机的愁苦。   常来这边走走,看看学生们充满朝气的脸,他感觉自己也跟他们一样又元气满满。   温轻为了保险,在外面多住了几天,回来了也没再往厉海家住, 而是住回了自己家。   厉海给她打电话,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出来放风。   温轻盘算着日子说差不多了, 约他晚上一起打羽毛球。   小区里有个露天的小体育场, 放着篮球框和排球网。两人在那里见面,温轻带了新球拍和两个球, 分给厉海。   厉海见温轻穿着黑白色运动套裙,再看自己穿着上班的衣服就来了,显得很不专业。   他起初还有心放水,打了两局发现温轻的弹跳力和爆发力都很好,想起来她是练家子,根本不需要自己让着,于是也燃起斗志,两人打得跟参加运动会比赛似的,引来不少遛弯大爷大妈观看。   温轻大概是术后身体素质还跟不上,打了挺长时间后摆摆手,撑着大腿喘气。   围观的大爷大妈散去,厉海掀开球网从下面钻到温轻那边,拧开瓶矿泉水给她:“慢点儿喝。”   温轻道了声谢,慢慢喝了几口水,喘了口气:“伤口杀得疼。”   “嗯?被汗浸的?”厉海弯腰侧头,轻轻拨开温轻衣领,看见脖子上确实有不少汗。   手头没有纸巾,他凑近了用嘴吹气,想给她吹凉快点儿让汗液快点挥发。   吹了几下,忽然觉得这姿势挺暧昧的,正要起身,温轻飞快地在他脸上啾了一口:“七十八。”   厉海挑眉,温轻又补了一下:“七十七。”   厉海笑着站直了身子,被她突然的主动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温轻抬起下巴看他:“你不是说,等治疗完……嗯……就在一起。不算数了么?”   厉海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按在她脑门上:“算数。”   说完两个人都笑,笑完了没再打球,在小区里散起步来。   厉海背着球拍,和温轻并肩,手指弯曲了几次,靠向温轻的手。他看温轻,温轻低着头,他便握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掌里。   天已经黑了,路灯都已点亮。   两人走到小区侧门,厉海问温轻:“要不要出去走走?”   温轻摇头:“有点儿累。”   厉海便送她回家:“累了就早早地休息。”   “我今天辞职了。”到门口的时候温轻告诉厉海,“不想这么浪费单位的钱了。”   厉海有些不同意她的话,走廊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跟她进了家门。   “你生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工作,起码医药费这些应该他们来负担吧。”   “手术和轻碘花钱比较多,剩下的,就是每天吃药和定期复查了。”温轻换了鞋子,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你要在这儿坐会儿么?我想先去洗澡,一身汗。”   “唔……”厉海确实觉得温轻未来规划是个挺大的事,便跟她说,“那你先去洗,我在外面等你。”   因为有人等着,温轻这澡洗得也快,简单冲了冲就换上条丝绸质感的吊带裙出来了。   厉海视线从她脖子滑过,她在家不必遮着伤口,那疤痕泡过热水后微微发红,是粉色的。   温轻下意识伸手摸脖子,盖住了疤痕,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你要不要也去冲一下?”   没有换洗衣服,厉海原不想去洗的。他走到温轻旁边:“你闻闻有汗臭味么?没有的话我就不洗了。”   温轻凑近闻了下,嫌弃地皱眉:“有。”   厉海笑着坐到远一些的位置上:“有我也不洗。”   温轻没强迫他,给他冲倒了杯荞麦茶。   厉海喝了两口,握着把手细细看,发现这杯子跟温轻那个是同款不同色的,而茶几上其他的杯子都是透明玻璃杯。   他心里有些欢喜,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后,又说起工作的事:“温轻,这事你处理得太草率了,就算不想做现在的工作了,好歹要找到下家了再说辞职的事儿啊。而且你的情况你们单位也清楚,不是给你调到清闲的岗位上让你安心休养了么,这是目前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   “我不想被人可怜。”   “没人可怜你。”厉海靠近她,扶着她肩膀看她眼睛,“他们会敬佩你。温轻,我也敬佩你,虽然我确实不痛快过,可我对你也从来没有可怜和看清,我也很敬佩你。”   温轻和他对视,耸肩把他的手挣开:“我才不要你的敬佩。”   厉海的思绪被打断:“那你要什么?我的心么?”   温轻嘴角不禁扬起来,逃跑似的站起来,走到厨房去:“我做了草莓罐头,拿给你吃。”   厉海眨了下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来那么肉麻的话,有些想笑。   温轻的草莓罐头放在冷藏里有些凉,她把一玻璃罐都拿出来,又拿了两个叉子用来吃。   “现在不是新鲜草莓上市的季节么,你干嘛不吃新鲜的?”   “新鲜的不够甜。”温轻盘腿坐在沙发上,叉了一颗草莓一口吞了,含糊不清地说,“这样腌过的特别甜。”   她又叉了一颗送到厉海嘴边:“你吃。”   厉海也一口含了,鼓着腮帮子嚼。   “甜吧?”   温轻问这话时自己已经又吃上了,厉海看她,她的裙子吊带颇长,露出大片肩颈,如今盘腿坐着,裙摆也滑到膝盖以上的大腿位置。   男人是视觉动物,也是荷尔蒙动物。   嘴里的草莓甜不甜不知道,眼前的人看着是挺甜的。   温轻见他没说话,又叉给他一颗,另一个拿给他的叉子倒是用不上了。   两人吃了小半罐草莓,温轻才停下,把玻璃罐盖子盖好,打算拿回冰箱继续放着。   厉海哼了一声:“别以为拿吃的堵住我的嘴我就不说你工作的事了,大家活着都很累,都有心情不被重视的时候,就算你偶尔觉得被人可怜了,但总归……”   温轻又靠过来亲了他脸一下:“七十六。”   “你干嘛?”   “草莓堵不住你的嘴,我试一下。”她说完打算在他另一边脸上亲一口。   被他捏着脖子送到自己嘴边。   厉海唇贴着她的唇,落下去之前问她:“我记得我是不是说过,亲脸不算?所以,还是七十九。” 第52章   52   厉海的吻不是浅尝辄止, 他的爱杀伐果断,只有热烈和停止两种。   温轻抬手揽住他的脖子,厉海把这视为邀请, 咬住温轻的下唇和她浓烈地亲吻, 带着成年人特有的不单纯。   两人唇舌缠绵了半晌,厉海忽然停下, 深喘了口气:“我要回去了。”   温轻额头抵在他下巴上,低低地问:“你别回去了吧?”   “不行。”厉海在她脖子上的疤痕处轻吻了一口,“还是回去比较好。”   温轻忍无可忍地嘀咕了句:“厉海,你是不是,是不是这么传统啊……”   “传统点儿安全, 我怕我太用力把你脖子给折断。”   “……”   温轻抬手捶他肩膀:“那你就不能留下陪我老实睡觉么?”   “老实睡觉有什么意思,折磨我自己么?”厉海反问,又在她脖子上亲了口, “真的,我得回去,明天找个人多的地方再讨论你工作的事。”   他说完,就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直到出了温轻家门, 厉海才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位置,跳得太快, 感觉随时会失控一样。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对温轻变成细水长流的感情, 没想到她不过是亲了自己几口,他就跟缺了口的堤坝一样溃不成军地被洪水冲塌。   是不是以前得到的太少, 所以现在有点儿甜头就兴奋地找不到北啊。   晚上有些失眠,厉海躺在卧室看着窗外的风景,看不清温轻家的阳台,但大致知道是在哪个方向。他看了一会儿,心脏又砰砰地跳起来。   如果他现在去温轻家,她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吓一跳?还是高兴地跳起来?   厉海吞了口唾沫,感觉有些渴。他起身下床找水喝,一口气喝了半杯,忽然警觉地听见门外面有脚步声。   这个时间点,很少有人这么晚回家。对小偷来说的话又太早了,不是最佳偷盗时间。   会不会是……   厉海这么想着,朝大门走去,半分钟后,门果真响了。   他无声地笑,甚至都没有问一声是谁就开了门。门外,温轻被他这么快的开门速度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就进门了。   厉海训她:“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胆子倒是大,到处跑。”   温轻似乎是冻着了,边说话边往他卧室跑:“我胆子可不大,走过来都快吓死了,外面那么黑。”   等她说完了人已经进了卧室,厉海跟过去的时候看见她都钻进被窝躺着了。   他失笑:“你大半夜跑过来就是为了钻我被窝?”   “唔。”温轻平躺着盖好被子,“我已经睡着了,帮我关下灯谢谢。”   厉海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坐进去,关了床头灯的开关:“你是狐仙么?夜闯男子闺阁是不是要毁我清白?”   “女生的才叫闺阁呢。”   “哦?那男人的叫什么?”厉海也不躺下,坐在床上,看着被子里隆起来的这个球笑,“你怎么想着来我这儿啊?”   “我睡不着……”温轻仰着脸,她的脸还有些浮肿,不过这不影响她此刻的可爱,“我觉得可能是你在想我,我就过来看看。”   “怎么那么不害羞呢?”厉海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温轻的脸,“羞羞羞。”   温轻沉默不语,也没挥手打掉厉海的手,反而抱住了他的腰:“睡了,好困。”   厉海的手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的短发,揉了揉,也躺下来,背对着她侧躺。   温轻像个八爪鱼似的靠过去,从身后抱着他的腰。厉海能感觉到背上贴着她软软的胸脯,后颈上有她温热的呼吸,吹得人心里痒痒的。   厉海想,温轻这么晚跑来找他,一定是很信任他的。毕竟之前有几天两人也是这样同床共枕睡的,也没出什么岔子。   可今晚不知道怎么了,身上总是燥热,大概是温轻贴得太近了,他一个正常男人很难没有反应。为了不辜负温轻的信任,厉海开始想各种恐怖片镜头,想了半晌,没什么效果。   他翻身面朝温轻,温轻好像真的睡着了,厉海不满得咬了她耳朵一口。   温轻“嗯”了一声:“怎么了?”   厉海埋怨她:“你怎么这么坏啊,我睡得好好的你跑来骚扰我,骚扰得又不尽职尽责,自己先睡着了。”   “什么……”   “不许睡。”厉海不讲理地命令她,“我睡着了你才能睡。”   薄被子盖住了一个与世界隔绝地小天地,在这暧昧的空间里,发生什么都像是稀松平常。厉海的手在温轻腰背上抚摸,自己烦躁得很:“你说楼下还有便利店开着么?”   温轻闷声答:“有吧……”   厉海得了搭腔,说得话就更露骨了几分:“你是不是想要我?”   温轻不言语。   厉海自问自答:“你不说我也知道。”   温轻捂着耳朵转过身去背对他,厉海挺胯碰了她几下,遗憾地叹气:“今天先算了,你不要总来招惹我。”   温轻依旧不说话,厉海把她整个裹进怀里搂着,心浮气躁地睡着了。   隔天在床上打照面,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厉海飞快地在温轻额头上亲了一口,说了声早安。   “我今天要去办辞职的一些手续。”   “唉……”厉海发现温轻在某些时候非常执拗,根本劝不动。他也不再劝了,随她自己的人生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游戏公司最近事务比较多,向新又在招实习生了,厉海随口跟温轻提了句:“你如果闲着无聊,就来我们公司干点儿杂务,顺便找着工作。”   温轻拒绝:“我不熟悉你们的业务。”   “你就干干文职,整理一下合同,打印材料之类的就行,不麻烦。”厉海换好衣服,找了件自己的T恤给她,“你可以把身上那套洗了烘干了再换上。”   “那我还不如回家换一套呢。”   “随便你。”厉海只是想让她在自己家多待会儿,不过他马上要去上班了,她在哪里都没关系,只是……   “你晚上还住我这里么?”他问。   温轻有点儿脸红,没正面回答他:“再说吧。”   厉海咳了一声,居然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你要是住的话,我下班帮你把日常用品往这儿搬搬。”   温轻不让厉海送她,厉海也不知道温轻的离职手续有多麻烦,只是傍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语气很轻快地说都已经弄好了,甚至还提出来要去他公司视察一下情况。   晚上温轻没再去厉海家,厉海觉得能睡个安稳觉的同时又有点遗憾。他说不清自己这算是什么心情,大意就是想跟温轻睡觉。   温轻说去他那儿上班,第二天就跟着一起去了。厉海领着人去了公司,指着大堂一个空着的位置跟她说:“这就是你工位了。”   温轻见其他位子上的人大都没来,便跟厉海聊天:“都不签合同的?这么不正规?”   “你先试用期一周,合格再聘用。”厉海大手放在她头顶,按了按,“好好工作。”   “我要干什么工作啊?”   “一会儿人到齐了我跟他们说一声,有的是活儿给你干。”厉海嘴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在公司称呼我老板啊。”   温轻扯了扯嘴角,厉海又揉了她脸下,大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了。   等人来得差不多了,厉海从办公室出来,跟员工们介绍了新人:“这个,你们叫温姐就行,有什么收集材料、整理文件、叫外卖的活呢就给她干,她主要负责帮大家打打杂,以及监督你们老板我好好工作。”   前面还说得像样子,最后一句说完,大家纷纷看向温轻,了然地“哦”了一声,起哄地笑。   温轻倒是淡定,简单地自我介绍后就坐下了。   厉海回去继续工作,过了会儿小吴进屋给他拿材料审核,他说了声:“放那儿吧,一会儿看。”   说完没见小吴走,抬头看她:“怎么了?”   小吴一脸的尴尬和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问:“老板,温姐是你女朋友么?”   “嗯。”   “那……她是来做你的助理么?”   厉海摇头:“不是,你还是干你原来的那些活,她只是来这边看看。”   厉海知道,温轻不会真的在这里工作的。她连单位给她的照顾都不要,更不可能接受他给她开工资让她挂个闲职。   她从来就不喜欢被特殊对待,不过他感觉,她跑过来是为了享受一下他的偏爱的。   说不定还有宣誓主权的意思。   想到这儿,厉海看了下小吴:“之前一直没确定关系,最近才在一起的。”   小吴干笑了声:“恭喜老板,啊,那个你记得看。”   门关上,厉海把材料打开看,小吴的工作能力挺强的,厉海觉得她毕业后真能留在公司也不错。至于避嫌什么的,倒不至于。反正从小到大一直不乏喜欢他的人,在斩断暧昧关系方面他还是挺有经验的。   中午休息时间他跟向新他们开会,错过了午饭时间。等到午后有些犯困的时候,厉海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顺便扒开百叶窗看了眼外面的情况。   温轻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两大袋子饮料,大部分都是咖啡。   厉海看了一会儿,拉开门,对着温轻喊了句:“有我的么?”   温轻抬头往这边看,点点头,端了杯咖啡朝办公室走,走到门口要递给他的时候,厉海没接,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温轻只好把咖啡拿到他面前放下:“有事么?”   “以后每天下午三点给我拿杯冰咖啡。”   “哦。”温轻应了便要走,又被他喊住。   “一会儿你直接跟我回家吧,省得你半夜又去敲我门,我睡着了听不见怎么办?”   温轻笑了:“呵,那我就再回家呗。”   “别。”厉海劝不动她,只能认怂,“我听得见,你随时想敲就敲。”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回家比较晚,原本想更新的,结果写了一会儿肌腱炎犯了手疼得厉害,所以拖到现在才写完。   后天是《这事儿说不清》入V,明天需要码存稿,所以明天这边可能也没法更新了,再次抱歉,后天见吧。 第53章   53   温轻的到来, 让公司的气氛格外活泼,一群刚毕业的学生性子外向爱开玩笑,动不动就要起温轻和老板的哄。   温轻本是高冷的性子, 厉海有几次都怕温轻摆脸色, 他可记得自己以前追她的时候没少受打击。可温轻不知是转了性子还是在忍着,从来都是笑吟吟的就过去了, 没发过脾气。   想着温轻或许是为自己做出的改变,厉海既高兴又心酸,他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她不够关心,让她没有安全感了。温轻的病跟内分泌有关,心情和激素的变动直接挂钩, 很多时候她的敏感可能都不是她本意,厉海既然决定和她在一起,总想让她更开心自在些。   他能感觉到温轻也在主动, 虽然经常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一撩骚她就不好意思。   下午三点,温轻敲门给厉海送冰咖啡。   刚放下咖啡,就被厉海拉着手腕拉倒在腿上坐着。厉海手圈着她胸口,头埋在她肩膀上撒娇:“我好困啊。”   “喝咖啡。”   “我不想喝咖啡。”厉海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口, “我想吃点儿更甜的。”   温轻被他弄得痒,缩着脖子笑:“门没锁呢。”   “没事, 都看着你进来了, 不会有没眼色的家伙过来的。”   “你放开我。”温轻抽出只手来,推他脑袋, “都看见我进来了你还留我这么久。”   “谈事嘛。”厉海从她脖子往上亲吻,吻到脸颊和鼻子。   “谈什么事?”   “恋爱啊,恋爱还不是大事?”   温轻穿了件淡蓝色的衬衣,厉海解开衬衣最下面两颗扣子,手伸到温轻腰上揉捏:“你最近瘦了点儿,都没肉,去我家我给你补补?”   “嗯……今天过去吧。”之前一直没松口的温轻忽然同意了。   厉海有些诧异,在她耳朵上又咬了口:“你不是拒绝办公室潜规则么?”   “所以我来跟你说,我今天干完就不干啦。”温轻靠在他怀里,“我在这儿影响你们办公,而且我也确实不想拿你给我开的工资干杂务,我有个发小最近要开花店,我打算跟她合作。”   厉海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新的打算,还以为她怎么也得在这边过渡个一个月左右。   趁他晃神的功夫,温轻已经从他腿上起身站起来,理了一下头发:“就跟你说声,我出去啦。”   厉海也跟着站起来,手还握着她的手腕:“好突然啊,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没有做呢。”   “什么?”温轻疑惑地看他。   厉海贴着她后背,膝盖在她腿弯处顶了下,温轻没防备差点跪倒。他从身后压弯她的腰,让她俯身趴在自己桌子上,抵着她的臀在她耳边笑:“类似这种。”   “厉海!”温轻羞恼地喊他名字。   厉海松手,把她扶起来,看她涨红了脸的样子咧嘴:“逗你玩。”   他才不会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唔,或许哪天公司没人的话……他的畅想还没个结果,温轻已经系好衬衣扣子朝他撇嘴:“晚上不去你家了。”   “别呀。”厉海委屈,他也没干什么,怕弄花她口红,嘴都没亲。   温轻没理他,径自出去了。   下班的时候,温轻把要影印的资料都整理好后,跟两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说自己以后不来上班了:“不过有时间会来玩的。”   厉海正好从办公室出来,他手里拿了个文件袋,寂寞地摇头叹气:“温总考察了一周后觉得咱们公司没什么发展前途,不打算投资我们了。”   “什么啊。”   温轻屈着食指顶了厉海背一下,这样顶人可疼,厉海“哎哟”了一声,笑着拉温轻手一起下班。   车开进小区,温轻说要回家拿几件衣服,厉海笑得像吃着了小鱼干的猫。   停好车,厉海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拿了盒有可能用到的成人用品,然后站在温轻家楼下等她。   温轻拖了个拉杆箱出来,厉海“啧”了一声:“看来想把我那里发展为长久据点。”   “一周的换洗衣服和护肤品。”温轻解释。   厉海一把提起箱子,有点儿分量,想到温轻要过去住很多天就心潮澎湃。   他裤子口袋浅,提着箱子走到自己家楼门口上台阶时,口袋里的小盒子“啪嗒”掉了出来。   温轻走在后面,看见就弯腰捡起来,看清了是什么以后沉默了一下。   厉海眨眨眼,挺无辜地说:“有备无患。”   温轻上前把小盒子塞回他裤子口袋里,抿着嘴没说话,直到进了厉海家门口了,她踮脚在厉海耳边说:“用不上,我大姨妈。”   “……”厉海看温轻那狡黠的神情,郁闷得不行。   她肯定是故意的,难怪说要来住一个星期!故意的!   虽然温轻身体情况暂时不适合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可掉落在地上的小盒子把这事明晃晃地摆在两人面前了。都是成年人,温轻没说什么,厉海就当她默许了。身体的强烈热情盖过了理智,住在一起的几天厉海每天晚上都不好好睡觉,这儿发掘一下那探索一下的,看温轻的眼神跟大尾巴狼似的,吓得温轻大姨妈还没结束就回自己那边住着去了。   厉海万分遗憾加万般不乐意,可他正赶上要出差几天,顺便回趟家看爸妈和妹妹,只好由着她回去,不过强制留下她一套睡衣和洗漱用品,方便她随时来住。   出差的几天忽然变得难熬起来,厉海不得不承认,他习惯了每天能看见温轻的生活,虽然这习惯只用了几个周就养成了,打破却很难受。   肢体接触或许是增进情侣关系最好的方法,原本动摇、迟疑、不安的感情,在孤独的夜里全都变得坚定明晰。厉海想温轻想得睡不着,从身到心都想。   他在酒店房间给温轻打电话,问她开店的事搞得怎么样了。   温轻就把遇到的困难和解决办法一件件细碎地说给他听,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兴奋。她跟朋友阿佳合开的店一半卖花一半修表,申请营业执照的时候有点儿麻烦,还需要些时间,不过店址阿佳早就选好了,两个人现在找了装饰公司做软装的设计。   温轻说着说着,忽然停下:“厉海?你……在干嘛啊?”   “嗯,在想你啊。”   “不对……你……”温轻说不下去了,哼了一声,“你在……”   做坏事被识破的厉海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半侧身脸埋在枕头里抓紧时间解决完了,长吁了口气:“真的在想你。”   温轻的声音软下来:“我困了,我要睡了。”   “睡吧,我后天回去,带你吃好吃的。”   温轻反问道:“猪仔被宰之前是不是也会被喂一顿好吃的?”   厉海笑起来,温轻也会说这种没营养的傻话啊。   厉海回家只待了一天,看厉妈妈又要带厉小妹又要管幼儿园很辛劳,没拿自己恋爱的事让她操心。只是跟他爸报备了一下,厉爸爸心情很复杂,没说支持不支持,毕竟之前的事和温轻的身份厉爸爸都了解。   不过厉爸爸不知道温轻生病的事,看厉海终于得偿所愿了也不好随便破坏他们,只说:“你也不是孩子了,自己做决定吧,没到结婚那一步都不算定下来,我不发表意见。”   不反对就行,厉海跟他爸道了谢,转过天一早就回了江城。   他去公司晃了一圈,感觉大家干得都挺好,于是提早下班去温轻刚盘的店里看看。   江城的房价不低,温轻租店铺一租就是一年,他原本担心她手里钱不够,想借她一些,可她居然有不少存款。   温轻的解释是她爸一直给她生活费,全都被她存了起来。这些年她始终有种危机意识,总怕出了事没钱,所以日子过得很有规划性,不必要的钱从来不花。说到底,是怕有一日孤立无援。   厉海知道她是怕被背弃,所以先逼着自己独立。   温轻租的店面在大学城附近的商圈,对面就是写字楼,看起来客流量不少。   厉海到的时候门外有工人正在窗边安装雨蓬,他推门进屋,屋里没他想象中的装修气味,这让他对温轻的健康状况稍微放心了点儿。   只是这心放了没多久,就看见温轻正坐在小木桌前跟个男人说话,笑得一脸温柔。   厉海“咳”了一声,温轻和那男人都扭过头来看他。   温轻跳下高脚椅,走到他身边难掩惊喜的表情:“你回来了?”   “给你发信息了,你没回。”   “我手机没电了,充电线被我折断了。”温轻解释,又跟他介绍那个站起来的男人,“程卫东,你还记得么?以前话剧社的。他现在在工商局上班呢,那天跟阿佳去□□才知道。”   厉海伸手跟程卫东握了握手:“厉海。”   程卫东见来了人,没有多待,抓起车钥匙跟温轻道别:“有空一起吃饭,我先走了。”   温轻把人送出门口。   厉海看着那个形象不错的男人背影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程卫东,高中时温轻的男朋友,总惹她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那个师哥。   温轻过来抓他手,笑嘻嘻地:“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厉海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好~ 第54章   54   厉海的小表情逗笑了温轻, 她抱着他的手臂来回晃,看起来有些得意。   “程卫东还没结婚呢。”她说了这么一句。   厉海看她,皱眉:“他结没结婚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啊, 我就跟你说说。”温轻说完, 去跟工人师傅沟通了下进度,回来告诉厉海, “要再等二十分钟。”   “嗯。”   厉海坐到新买的沙发上,看温轻拿着把小钳子修她的手机线,问道:“甲醛测过了么?这种布艺家具量也不低的。”   “阿佳喷了光触媒喷雾,昨天测的数据还挺正常的,一直开着门窗通风就好。”温轻拿黑色胶布把电线黏好, 插到手机插孔里充电。   厉海看着她那个工作台,都是玻璃台面的,又不放心:“是钢化玻璃么?你外面再铺个垫子吧?最好是都包一层膜, 这要是碎了可扎手。”   “放心吧,没什么问题。”温轻手机充上电开了机,一看有未读信息,“气象局发布台风预警信号了,这两天有大雨。”   “是么?南方的雨季这么早就开始了?”厉海刚从干爽燥热的北方回来, 还有些不适应。   “因为要进入夏天了啊。”   工人师傅完工了来跟老板打招呼,温轻检查了水电以后把卷帘门锁好, 挽着厉海的手去吃饭。   厉海开车前回头看了一眼, 感慨:“去年这个时候认识你,你是温老板;现在你又要当老板了。”   “厉老板幸会幸会。”她伸手去和他握手, 被厉海对着手掌拍了一下拍开。   晚上温轻说想吃海鲜,可她的病最好不要吃太多海鲜,于是厉海找了家河鲜店,想着河虾淡水鱼吃起来也挺鲜的。   他跟温轻许诺,中秋的时候给她蒸一锅大闸蟹吃。   吃完饭,厉海问温轻还想去干嘛:“猪仔被宰前最后的心愿,好好想想吧。”   温轻一拳捶在他肩上,不得不说,练过的就是不一样,撒个娇都能要人命。   真要人命那种。   厉海揉着自己肩膀呲牙:“明天肯定会青的。”   温轻充耳不闻,随口说道:“去看电影吧。”   附近就有家电影院,连车都不用开。两人拉着手走过去,选了场最近场次的电影,开海报是部挺文艺的爱情片。   温轻看着售票处旁边的爆米花机叹气:“有点儿想吃爆米花,还想喝可乐。”   都是很简单的心愿,但都不怎么健康。   “吃吧,少吃点儿没关系。”厉海跑过去买了份单人套餐,反正温轻吃不多,剩下的都得他解决。   温轻挑了个糖浆包裹得最好的大个爆米花吃了,边吃边对着厉海摇头:“男人啊,骗女孩子上床前真是好说话。”   “……”厉海看旁边经过的情侣回头看他们,捂着温轻的嘴捏了捏她脸颊,“不许胡说。”   温轻揶揄地对着他笑,露出心知肚明的表情。   厉海清了清嗓子,装作不懂,拉着温轻入座。   灯光熄灭,屏幕上的光映照在观众脸上,整个放映厅都是柔和的氛围。   只是电影有些乏味,或许是太文艺了,节奏慢得令人想打瞌睡。厉海看温轻,温轻看得挺认真。   少时爱人成熟后各奔前程,再相见时物是人非,心里都有说不尽的遗憾。   这种前任的剧情实在引起不了厉海的共鸣,厉海向来是个爱恨分明,真的分了必定是彻底没了感情,不然分不成。   就像他对温轻,心里说了那么多次狠话,到底是情缘没断,爱意总是死灰复燃。   他想着,又去看温轻,发现她眼里有泪光。   厉海想起来下午见到的程卫东。   哼,这个女人最好不是在缅怀什么垃圾前任。   他盯得太用力,温轻察觉到了转头看他,小声问:“怎么了?”   “没事。”   “哦。”温轻拿纸巾擦了擦湿润眼睛,又投入进了剧情。   厉海托着腮想再看一会儿,但实在对磨磨唧唧的男主看不下去,再次走神。这次他看见了前排小情侣在线表演火辣热吻,啧,亲得真带劲。   温轻大概是哭得有些心累,歪头靠在他肩膀上,不时地抽一下鼻子。   他伸胳膊揽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几乎是熬着看完了全片。   散了场,温轻问他觉得电影怎么样,他敷衍地说:“还凑合吧。”   温轻有些不乐意:“你都没用心看。”   “我喜欢看枪战片,突突突那种。这个太慢了,看不进去啊。”厉海解释着,一出影院灌了一嘴的风,“要下雨了。”   两人不再磨蹭,赶紧取了车回家,半路上雨倾盆而下。   车里虽然备了雨伞,可风大雨急,停了车回到家的两个人都被淋得不轻。   厉海把衣柜里留的温轻的睡衣找出来给她,让她先去冲澡。   温轻让了一下:“你淋得比较湿,你先去洗吧。”   “干嘛,想跟我一起洗?”厉海已经把上衣脱了,赤着上身擦雨水,“我很乐意啊。”   温轻听了这话,又默默地跑去浴室了。   两人冲澡速度都挺快,厉海洗完出来的时候温轻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罐可可粉,冲了两杯热可可,分给厉海一杯。   坐在沙发上喝着温热的饮料,唇齿间都是甜甜的味道。   “咚”的一声,卧室的窗户被风吹得撞到墙上。   温轻离卧室门更近一些,听见声音就把杯子放下,跑进卧室开灯关窗。把卧室的几扇窗都锁好后,她站在窗前看外面的雨势,那雨来势汹汹,地上这么快就积了不少的水。   厉海拿了条空调毯披在身上,从身后抱住温轻,用毯子把两人包裹在一起。   “雨好大啊。”温轻身子向后仰,头靠在厉海胸前。   “像你去我们家避雨那天一样大。”   温轻微笑:“你那晚给我吹口琴,被你爸骂了。”   “谁说我是吹给你的?”厉海不承认,“我只是睡不着了找点消遣而已。”   “口琴你带过来了么?我想看你吹。”   “没拿。”厉海一点儿都不遗憾,裹紧毯子,“我这么抱着你,你却想听吹口琴?你不想听我吹别的?”   “吹,吹什么……”   厉海笑得坏坏的,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吹拉弹唱我都会。”   温轻红着脸,把脸转向一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会很多乐器啊,你脸怎么这么烫?”他说着,手在她肩上的吊带上一拨,“你是不是热啊?”   “唔……”温轻不知道说什么。   厉海把另一边的吊带也拨开,手在她腰间用力向下拽了拽,吊带裙掉落在两人脚下。   厉海依旧用毯子包着她,包的严丝合缝,任对面楼上谁看过来都看不见什么,只他自己知道毯子里面的情形。温轻羞恼得要命,小心挪动脚步把卧室的窗帘拉上。   厉海明知故问:“不看雨了?”   他说话的时候还一本正经,也确实穿着条短裤,只是贴她贴得紧,近到能看见她脖子上的小绒毛都战栗起来。手术刀口的结痂早已脱落,温轻脖子上的疤痕颜色很淡,看起来比别处肌肤更娇嫩一些。厉海在疤痕上细细舔吻,最后轻轻咬在她的喉咙上,听她眯着眼发出猫一样的呼噜声,喉头吞咽滑动。   温轻转过脸求饶:“去……床上吧。”   她都这么要求了,厉海自然有求必应,裹着人带到床边,连人带毯子一起铺在床上。   关了灯。 第55章   55   窗外风雨肆虐整夜, 屋里却是春暖人逍遥。   清早厉海生物钟自然清醒时,房间里还是昏暗的。他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 但听得到外面风声雨声狂响。   他在工作群里发了个通知, 让大家这两天都在家办公,等台风过去再上班。   收获了满屏的感激和点赞。   厉海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侧着身子托腮看还在熟睡的温轻。   她睡得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看着很是安心。   厉海不想让她安眠,坏心眼地去戳弄她脸,温轻转个了身, 背对着他睡。   他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狼来了!”   温轻捂住耳朵:“厉海,我困……”   厉海看了她一会儿,拉开被子钻到被子里面去。温轻身前的被子拱起个小山包, 耸动着捣乱。她被搅乱美梦,带了点儿脾气蹬厉海的肚子,厉海却拉着她的脚踝把她的腿架到自己肩上,去吻她的小腹。   两人裹着被子闹了许久,温轻力气没厉海大, 抵不住被他得逞欺负了,欺负完还想睡觉, 可肚子咕噜噜地响, 饿了。   厉海套了条短裤下床,去厨房找食物, 最后决定煮西红柿鸡蛋味的挂面。   这个最简单,不至于失手。   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的厉海做起早饭来极其顺手,连窗外的瓢泼大雨都不能破坏他的好心情。先煮面,再做卤,搅一搅盛到碗里。   他去喊温轻起床:“起来吃饭。”   “腿软,起不来。”   “不吃饭更没力气,快起来。”厉海把被子给掀了,温轻蜷着身子滚到床边。   她终于抬头看他:“吃什么啊?”   厉海不怀好意地笑:“下面给你吃。”   温轻把头埋在枕头里:“我不吃。”   厉海不再逗她,从衣橱里拿了件自己的衬衣扔到她身上盖着:“真的下了面,快来吃,一会儿坨掉了。”   温轻这才慢慢悠悠地穿好衣服去了饭厅,下雨天冷,她一出来就打了个喷嚏,看着被风吹得咣当作响的窗子问厉海:“要不要贴胶条啊,风看起来很大。”   “不用吧?”他在北方生活的时间更长,还没见过能把窗玻璃吹碎的台风。   温轻大概是消耗了太多能量,吃面吃得一点儿形象都没有,几口就扒拉完了一碗:“还有么?”   厉海去给她又盛了碗,笑话她:“你也没出什么力啊。”   温轻不说话,把新盛的那碗也吃了,还喝了两口汤,抽纸巾擦了擦嘴巴,拽着厉海的手腕把他按在沙发扶手上:“我没出力么?你再说?”   厉海躺倒,任人鱼肉的姿态:“不要因为我长得像娇花就怜惜我,来吧!”   温轻拍他脑门。   厉海已经主动把自己裤子蹬到脚下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抚摸她大腿,偏偏嘴还贱:“你不就是来吸我精血的妖精么,别端着了,快现出原形来吧,啧啧,你看你,都……”   “你闭嘴。”温轻打断他,咬在他下巴上。   两个人抱着在拥挤的沙发上翻滚闹腾,不出意外地跌到地板上,又狼狈地笑着爬上去。   暴雨下了两天,厉海就跟温轻在家窝了两天,哪都没去,什么都不做,只做.爱。   风月□□总是食髓知味,不厌其烦。   等天晴了,假期结束了,又要开始工作。   厉海开车先送温轻去店里,再去公司,得知昨天有公司来咨询他做的那个像素小游戏,想合作投产。   又有新生意,厉海挺高兴:“谈去吧,给钱就卖,不抬价。”   他一脸春风得意,向新揶揄他:“媳妇不来盯梢了那么高兴啊?”   厉海正巴不得跟所有人炫耀自己热恋中,又不想把太私密的事说出去,矛盾地抿着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躲进办公室自己开心去了。   他给温轻发信息问她在干嘛,温轻过了好长时间才回了句:“我这两天要回一趟家,我爸住院了。”   厉海看到这消息直接给她打过电话去:“什么问题?严重么?”   “好像是糖尿病。”温轻语气里有些担心,“之前我做手术的时候医生还问过家族病史,这么看的话,可能也跟遗传有关。”   “别瞎想,你做病理的时候不是做过基因检测么,不是遗传的原因。”厉海不想让温轻想太多,“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温轻家原本是在江城的,后来温父因为工作调动去了邻市,就举家搬去了那边,动车只要五十分钟就到了。   “你工作也挺忙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没事,工作没你重要。”厉海作为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伙子,无比自然地说了这话。   温轻拗不过他,便商量着下班就回去,晚上过一夜,明天下午回来。   挂了电话,厉海把堆积的文件高效处理完,又跟向新讨论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安排,然后说自己要离开一天,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提早回家接温轻。   温轻只收拾了个很小的拉杆箱,厉海接过箱子放进后备箱里,打算开车去邻市。   上了车,温轻坐在副驾上抱着抱枕没说话,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光。   厉海也没开口打扰她,跟着她输入的导航定位一路走,天刚黑的时候就到达了温轻家。   下高速的时候温轻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此刻到家了她又打了次电话告知,倒是像有礼数的客人。厉海看见温轻下车前害整理了一下衬衣的领子,确保脖子上的伤痕都盖住了。   “走吧。”她挽着他的胳膊,还有心情开了句玩笑,“不用紧张,我爸对我的事不太管的。”   虽然这么说,厉海还是有些要见老丈人的忐忑。   温轻的弟弟来开的门,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弟弟个头已经比温轻还高了,看起来营养不错。弟弟有些腼腆地叫了厉海一声“哥哥”,扭头回去跟家里说:“他们来了!”   温轻的继母在厨房做菜,只探出头来打了个招呼,温轻的父亲则招呼他们去沙发上坐着,先拿了盒烟问厉海抽不抽,厉海谢绝了,他又给两人倒了茶水。   父女之间的关系倒也不像温轻说得那么僵,只是看得出来彼此都有些生疏。   温轻爸爸问她:“工作还顺利么?”   “之前太累了身体受不了,现在已经辞了警队的工作,和朋友开了家店,卖花修表。”   “哦?辞职了?怎么回事,是犯什么错误了么?”温轻爸爸很有些敏感,“有困难怎么不跟我说呢,我帮着你一起想想办法。”   “没犯错误,就是累,总加班。你不是也不想让我干么?”   “你什么时候真听我的话就好了,自己开店你以为是什么容易事么,年轻人太冲动了,莽撞。”   父女间的对话刚有些□□味,继母就端着盘子出来了:“先吃饭,边吃边聊。”   如果是寻常的在外工作的孩子回来探望父母,气氛必定是喜悦融洽的。可这次温轻回来是因为父亲生病,继母的笑就有些牵强,弟弟也不怎么说话,父亲的心情更是不太好。   厉海作为本应被礼待的准女婿都觉得在这个家里很是不自在。   吃了饭,温轻和继母讨论了一下住院要带的东西,就和厉海一起跟他们告辞了——这个家里根本没有温轻住的房间。   牵着手下楼,厉海替温轻觉得心酸,温轻却跟他解释:“他们搬过来的时候我都上大学了,也不回来住,没必要多一间房。”   厉海把她的手在自己嘴边亲了下:“没事,以后我住哪儿都有一间你的房。”   温轻靠着他肩膀笑:“我们不是住一间房么?”   “那不行,万一我犯错误了,你得罚我独睡空房才行,男人可不能惯着。”   他说得一本正经,温轻笑得更厉害了:“我会惯着你的。”   厉海扭头:“我可不信你的话了,你就一张嘴会哄人。”   “我不哄你,我以后都对你好。”温轻说得无比坚定,“特别特别好。” 第56章   56   清早, 厉海跟温轻到温家接了人去医院,办理入院手续后,继母去食堂订饭, 温轻帮父亲整理病床和日用品。   厉海和温轻父亲相对无言, 半晌,温轻收拾好了, 跟父亲道别:“我们就回去了,厉海明天还得工作。”   “陪叔叔吃了午饭再走吧?”厉海问温轻。   “病房里太乱了,护士会来赶人的。”温轻看了父亲一眼,“还是走吧。”   “走吧。”温轻父亲点头,“我这儿不要紧, 住院是为了报销额度,一周后就出院了。”   厉海总想着让他们父女之间能再融洽些,拉了拉温轻的手:“要不下周出院的时候咱们再过来。”   “别来回折腾了, 你们有你们自己的事业。”温轻父亲从枕头下面的包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给温轻,“你说自己开店,虽然我觉得不妥当,但你从小主意大, 就没听过我的话。这个你拿着,存起来别花, 万一赔本了还有个生活保障。”   温轻不要, 温父就塞给了厉海:“你们,你们要是谈得差不多了, 就安排两家家长也见见面,认识一下。”   厉海想到昨晚带着温轻去酒店住的事,有些羞赧,“哎”了一声。   钱被迫收下了,出了医院上了车,厉海系好安全带把那个信封扔到温轻腿上:“拿着吧,你爸给你花的。”   温轻拿着沉甸甸的信封,沉默了一会儿,车子开出去老远才问厉海:“你说阿姨知道他给我这钱么?不会吵架吧?”   “你爸给你这钱肯定是在他能力范围内的,不至于就吵起来。存起来,也算他对你的一份心意,以前给你的生活费你不是也存起来了么?”   “我以为……以为他根本不在意我的。”温轻的语气有些失落。   厉海抽空伸手去握了握她的手,提醒她:“我在开车呢,别装可怜让我分心啊。”   “我没装可怜。”温轻往靠背上一椅,噘着嘴嘀咕,“我就是小可怜。”   “哟哟哟,最近怎么这么爱撒娇?”遇上红灯,厉海停车捏了一把温轻的脸,“轻姐你别在我面前演戏,我不买账。”   温轻在他手上蹭了蹭脸:“我觉得你挺买账的,你昨晚还说我是你的小乖乖呢。”   “咳。”绿灯亮了,厉海发动车子,弯着嘴角装严肃,“青天白日的,可不好这样。”   说是这么说,可刚回了江城的家,依旧是青天白日的,他也没少这样那样的。   跟着温轻回国一次家,见了一次家长以后,厉海总觉得自己这身份算是坐实了。   可程卫东那家伙的存在还是让他有点儿不痛快。   他听阿佳说,程卫东来店里找过温轻两次,还约她吃过一次饭,是中午饭,温轻带着阿佳跟他一起吃的。   这孙子明明知道温轻有男朋友了还来撬墙角,怎么想的啊?   当年动不动把温轻给气哭的事都忘了?温轻甲状腺上长结节说不定就是被那孙子给气出来的。   厉海越想越气,偏偏温轻没跟他说过程卫东的事,自己也不好主动提出来从阿佳那里听说的话,好像很不信任她似的。   于是厉海隔三差五地就往花店跑,跑得多了果然被他遇见了程卫东。   程卫东见着他不卑不亢地,还跟他握手问候。   厉海主动请他吃饭:“师兄多年没见,咱们一起吃个饭呗,轻轻,阿佳,一起。”   “轻轻?”程卫东疑惑了下。   “哦,卿本佳人的卿,我看书上说古代丈夫都这么叫自己妻子,我觉得叫老婆有点儿傻,就叫她卿卿,是不是轻轻?”厉海看向温轻。   “噗。”温轻憋笑,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拧了他后背的软肉一把,手劲儿不小。   阿佳看戏一样看他们三人,吃饭的时候只管大口吃,一句话都不说。   厉海倒是挺能聊,问程卫东:“记得三年前就听说过师兄大喜的事情,现在应该已经当爸爸了吧?”   程卫东嘴角抽了一下:“去年和前妻分开的。”   “呀,新婚燕尔怎么就分开了?”厉海明明知道是程卫东的老婆出轨,还非要再提起来以前的事,“是不是师兄你脾气不好啊,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总看见你跟轻轻吵架,轻轻当着我的面哭了好多次,我就是那时候觉得她好柔弱,才对她动——呃心的。”   温轻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程卫东的表情不太自然,他看向温轻,解释说:“小时候不懂事,总跟你置气,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温轻笑笑:“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说那些干嘛啊,我现在想想那时候还挺好笑的呢。”   程卫东也回以温柔的笑:“年少的事,现在想起来开心也是笑,烦恼也是笑了。”   厉海撇嘴,他在说什么狗屁话,他倒是笑了,哭的是温轻好不好?   一顿饭吃到天黑,厉海抢着去买了单,回来的时候看见程卫东在跟温轻小声说什么,见到他又不说了。   厉海心里老大不爽,回花店关门的时候看着桶里的花问阿佳:“九朵蓝色妖姬是一生挚爱的意思么?”   阿佳点头:“你知道得还挺多。”   厉海扬扬下巴:“你帮忙包起来,记在温老板账上。”   阿佳笑起来:“哪有送花的让收花的付钱的?”   “谁是送花的?这是替温老板买给我的。”厉海亲自过去挑了几朵已经绽放得比较漂亮的花,又指着旁边红色的花说,“哎,这个花挺好看,包一束送给程师兄。”   “不用麻烦了。”程卫东摆摆手,“家里不摆花。”   阿佳拿着剪子给厉海要的蓝色妖姬剪叶,看了一眼那红色的花:“你知道那是什么花么?那是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是此生不负相见的意思。”   那可真是太好了。   “管它什么意思呢,好看就行了。”厉海主动挑拣起来,“给师兄包一束大的,别小气,都记在温老板账上。”   晚上回家的路上,温轻自己先笑了起来:“你怎么那么损呢?”   “我损么?没有吧?那个程师兄都二婚了还来找你才不地道呢,谁知道是不是他那方面不行,他老婆才出轨的。”   “过分了啊。”   “这还过分?你可别记吃不记打啊,见着个故人就追忆似水年华什么的。”厉海严重声明,“他要是再来找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天天给他送那个彼岸花。”   “嗤,小气巴拉的,人程卫东今天还跟我夸你呢,说你看起来挺护着我的。”   “是么?”厉海有点儿意外,还以为他是偷着跟温轻说自己坏话,“算他眼神好。”   “喂,你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他没什么想法,只是很多年不见了,偶尔见面聊一聊。”   “有什么好聊的,前男友,多么敏感的身份,他就不能做个没缝的蛋好好待着么?”   温轻听了先是笑,笑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不对,又去打他:“你说谁是苍蝇呢!”   “谁打我谁是苍蝇。”厉海皮糙肉厚的,也不怕她打了,顶了句嘴又说,“谁叮程卫东谁是苍蝇!”   说得温轻气鼓鼓的,到了小区不肯去他家,奔自己家门去了。   她走哪儿他跟到哪儿,还装没事人似的跟她说:“咱们把两套房都退了,换一套大点儿的房子一起住吧,两居的,可以空一间当书房用。”   温轻不理他。   厉海刚才在醋头上说话有点儿过,这会儿觉得自己挺幼稚的,主动跟她示好:“你看。”   温轻看过去,他两只手掌对在一起来回搓。   “什么?”她问。   厉海见她理自己了,搓得更加欢快了:“苍蝇搓手。”   “……”   厉海得寸进尺地抱住她,拿下巴上新生的胡茬扎她脸:“我是公苍蝇,我们配对吧。”   “走开!”温轻推他,却忍不住笑,“我才不是苍蝇!”   “嗡嗡嗡,你在说什么,听不懂,配对吧……”   他抱着温轻往床上走,温轻反抗了一会儿无果,只能任人宰割。   洗了澡再次回到床上,温轻半趴在厉海肩上问他:“你真吃醋啊?”   “嗯,不喜欢你对他笑。”   温轻想了一下:“我对他笑了么?就是礼貌性的吧?”   “你以前拒绝我的时候怎么不跟我有礼貌了?请你拿出当初对待我的态度对待一切雄性生物。”   温轻又笑。   厉海不满地捏着她下巴不让她笑:“傻笑什么呢?”   “我以前吧,也觉得我要是再见到程卫东肯定讨厌死他了,看一眼就觉得恶心,渣男,劈腿。”温轻趴在他肩上慢悠悠地说,“可是真的见到他以后我发现不是那样的,我觉得这个人很遥远,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但是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大概是经历的事情多了,觉得当初那些就是小朋友之间的恩怨,真的算不了什么吧。”   厉海听到这话,总算心里舒坦了点儿。   “至于你。”温轻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趴下,“我当时对你很冷漠,是因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怕你是对方派来使美人技的间谍,又发现自己还真的有点儿被色.诱了,所以才要表现出坚定的拒绝态度。”   “我?间谍?我这么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样子,哪里像间谍?”   “但是你确实很奇怪啊,就忽然有一天来纠缠我,像个坏人。”   “……”厉海委屈,他怎么就像坏人了。他背过身去,生闷气。   温轻从他身上爬过去,又躺进他怀里:“这样你也要生气么?我在说我那个时候被你色.诱住了,我是在夸你啊。”   “不行,我还是郁闷,这事你不亲我一百下没完。”厉海气鼓鼓,“不对,你之前牵着我的那七十下还没亲完呢,总给我开空头支票。”   温轻坐起来,跨到他腰上,俯身在他下巴上亲了口:“那我把欠你的亲亲都补完,你别生气了。”   “你,你先亲。”厉海喉结耸动,心跳得有些快。   温轻顺着他的锁骨,肩膀,大臂,胸口,慢慢亲下去。   她的短发长得长了些,披散着滑过他的皮肤,像一把没开刃的刀,明知不会有什么杀伤性,还是提着心吊着胆。   温轻抬头,问他:“多少下了?”   “我没数。”厉海刚说完,又绷着脸,“但你别赖账啊,肯定不到一百下。”   温轻往下坐了坐,看着他:“既然你没数,那从头开始算吧。”   这个态度不错,厉海非常喜欢。   看着温轻的脑袋渐渐下移,到小腹的时候厉海一把拉着她胳膊把人捞回了怀里。温轻迷茫地看着他,小心地问:“你不喜欢啊?”   “喜欢,但是太喜欢了,以后再要。”他像个有分寸的小孩,知道糖罐里的糖一次吃完就没了,所以要忍着分次分量的吃。   温轻没听懂他的话,在他怀里拱了拱,拱得厉海心里的火越烧越旺,转身把人压在身下。   却听见温轻提醒他:“套……用完了。”   火被冷水浇过,可没熄,烧得更厉害了。他在她腿上蹭着,不怎么要脸地问了句:“我这种情况下跟你求婚是不是显得很没诚意?”   温轻眼睛里有星星,看着他笑:“也太敷衍了点儿吧?”   “那算了。”他说着所有男人都说过的假话,“我就蹭蹭,不进去。”   温轻被他逗得笑场,把他推到被子外面去晾着,等他冷静了再回被窝里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厉海在她耳边低声说:“真喜欢你啊,等你醒了,我就跟你求婚好不好?”   说完他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躺到旁边,轻轻把她的头拢到自己肩上,抱着她睡。   刚闭上眼睛,居然听见温轻对他小声回了句:“好。” 第57章   57   前一晚说得好好的, 第二天起床两个人却都装失忆,没提求婚的事。   这种需要浪漫感性的时刻,总不好提前规划完了照着剧本演的。   缺一个契机。   厉海要去参加一个互联网大佬们参与的会, 需要穿正装。温轻主动挑了配他西装的领带, 不太熟练地给他系上。   厉海低头看她:“你看见我眼里的爱意都藏不住溢出来了么?”   温轻抬头看了一眼,诚实地回答:“我看见你的眼屎了。”   “……”厉海忙伸手去擦, 什么都没有。   “噗,骗你的。”温轻得逞地笑,拍拍他屁股,“快去赚钱吧。”   然而钱没有那么好赚,这次互联网大会讨论的是游戏面临的严峻趋势。端游虽然品质好, 但盗版猖獗,正版公司盈利甚微。手游倒是崛起的迅猛,但最近受政策影响, 被打击的严重。无论是氪金模式的取缔还是游戏时长的控制,都让中小型游戏公司非常受挫。   厉海公司的一个项目也因为陡增的税率无限期的搁置了。   他和公司的几个组长开会讨论下一步的计划,孵化器还有半年的免费使用期,但有些税收的优惠政策已经在逐步取消了,娱乐行业的公司大多已经停产持观望态度。   公司员工们个个都是愁云惨淡的, 厉海给大家画了张大饼:“先把《心跳酒馆》做完吧,起码投入小, 说不定页游会有逆袭浪潮。等这个项目推完了给大家一周的带薪假期, 都放暑假去。”   这个福利许诺让公司的氛围灿烂了不少,大家伙都卯足了劲把原本不怎么重视的项目努力做好。向新不太赞同厉海的做法, 私下里跟他讨论:“投资的公司已经断了资金链,前期投入也不要了,想着及时止损,咱们现在做这个项目等于是贴钱做啊,万一赔了呢?”   “没事,这钱不走公司账,成本刨除投资方已经给的,剩下的我来贴。”   “什么意思?”向新不明白,“说实话啊,这游戏不值得博一博。”   “这个当做我送给我媳妇的求婚礼物不行么?”厉海敲敲桌子,提高了音量掩饰自己的害羞。   “啊?!”向新一愣,结巴了一下,“你,你干嘛要做个赔钱货送你媳妇?”   厉海抓起车钥匙站起来,不理会向新地朝门外走,出门前回头呸他:“你才赔钱货呢!”   开车去花店接温轻,他想着自己设计的那个像素小游戏,确实很简单,也确实难说会不会成功。就像他当初每天去酒吧蹲温轻的时候,并不确定会不会打动温轻,可那种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多么美好啊。   到花店门口,看见有人在修表,这还是厉海第一次见到温轻有生意上门,原本他以为温轻就是坐在这里打发日子的呢。   他没进门,悄悄在外面看她戴着单片镜弄那些麻烦的小零件,直到阿佳看见他跟他打了声招呼,温轻才闻声抬头。   厉海朝她笑笑,温轻也立刻笑了:“等我一会儿。”   “等多久啊?”他进了屋,找了个座位坐着。   “你不和我说话的话,应该不会太久。”她说完,又继续低头工作了。   厉海想,她应该已经不记得了,当初她在名牌表店工作,他拿着奶奶坏了的手表去修的时候,他问她要等多久,她也是这么答的。   只是那时看他的神情更多的是冷淡和不耐。   或许还有猜忌和防备。   温轻果然很快就结束了工作,把表放进塑封袋里贴上便签,放到盒子里,跟阿佳说了一声就跑过去抱住厉海的胳膊:“我们是要去吃小龙虾么?”   阿佳羡慕地看着温轻:“再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小心我给你水里下毒。”   温轻有些不好意思,松开厉海,肩并肩地出了门,结果刚上车又拿头顶厉海的胳膊,跟多动症似的。   厉海看她,“啧”了一声:“要不咱们去吃羊肉锅吧?”   “为什么啊?不是小龙虾么?”   “我觉得我得补补肾。”厉海扶着腰,装出疲惫的样子,“我的小娇妻一天都不给我放假,快缴不出粮了。”   温轻咬着嘴唇,也不辩解,狠狠瞪他。   厉海把她鬓角的头发绕到耳后:“你这样还真像个白眼狼呢。”   温轻系好安全带,两只手捏得咔咔响,淡淡地说了句:“厉海,你知道吧,我不打你不是打不过你,只是懒得打你。”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恐怖啊。   厉海启动车子,弱弱地说:“带你去吃小龙虾,可不能家暴啊,家暴犯法。”   平时厉海控制着温轻食物中的海鲜数量,虽然小龙虾是浅水生物,但厉海也不怎么让温轻多吃,以至于这些东西对温轻充满了巨大的吸引力。   点了四斤十三香的龙虾,温轻吃了两斤半。   还想吃,被厉海拉走。   温轻难得露出小孩子耍无赖的一面,坐在饭店门口的椅子上,死活不走,要再来一斤。   厉海指着她的半裙说:“你裤腰都要撑碎了,还吃。”   温轻把裙子的扣子解开,把上衣从裙子里拉出来盖住:“这样就看不见了。”   “……”这么掩耳盗铃的方式,亏她想得出来。   饭店对面是游戏厅,有小朋友抱着个巨大的青蛙玩偶兴高采烈地跑出来。厉海指着那个小朋友对温轻说:“你起来,我给你抓那个大青蛙。”   是手游的周边,温轻虽然没玩过那个游戏,却觉得这青蛙有种奇特的萌感。   她听了话,起身被厉海拉着手走进游戏厅。   游戏厅正在搞活动,买一百个币打八折,厉海开了一百个币,什么都不看,直奔最大的那台有青蛙的机器。   大玩偶花费的游戏币要多一些,爪子相对也松,这青蛙实在不好抓。   不知不觉地,游戏币已经扔了大半进去,可蛙蛙还在机器里坐得稳如泰山。   “哇!”   身旁有对小情侣同时发出了欢呼,厉海扭头,看见男生弯腰拿出个玩偶给女生,而女生提了个透明塑料袋,袋子里装了一堆娃娃。   厉海清楚地看见了温轻眼神里的羡慕。   他咳了一声,温轻立马看他:“加油!我去给你买水喝。”   她刚离开,那对横扫了这一排娃娃机的情侣就站在他身后观战,大概是想取代他的位置。   厉海不为所动,全神贯注地继续抓这只大青蛙。   抓了几次,身后那个女生忽然跑到机器侧面看了看,提醒他:“抓闭合口,就是脖子的位置。”   男生也给他出主意:“这个青蛙后面的帽子太滑了,你不能抓外面,得让一根爪子插进脖子和帽子之间,这样能勾住。”   厉海照着他们说的那样,把爪子往帽子里面插,果然有效果,被帽子挡住后爪子不那么容易滑落。只是这一次的爪子太松,没能成功,厉海继续投币,还按刚才的方式抓。   爪子颤颤悠悠地吊着那只大青蛙,一秒两秒地坚持到了洞口,“咚”掉落下去。   耶!   厉海心里嘚瑟得已经后空翻了,面上还假装沉静,跟那对情侣道了谢,拿出心心念念的大青蛙,一转身,对上买了水回来的温轻。   温轻几乎是跑着到他身边的,开心地抱过青蛙玩偶:“你怎么也不等我回来再抓!”   厉海拧开柠檬水喝了一大口:“这个也不是很难嘛。”   还有六个游戏币,厉海给温轻让她玩。   温轻随便挑了个最近的机器,投了币还向厉海请教:“是不是要抓重心?这样行不行?”   厉海现学现卖地告诉她:“抓闭合口,抓脖子。”   温轻试了一下,没抓住。她提出了质疑:“应该是抓尾巴吧?这个狐狸屁股重。”   剩这么几个币,厉海本来也没指望还能抓到什么,随她自己玩。   温轻又抓了一次,抓的尾巴,非常稳当地把小狐狸抓了出来。   她看看机器又看看厉海:“运气真好,爪子力气大。”   说完,她又去旁边的机器抓白色哈士奇,这次她抓的是脖子,爪子移动的时候就看出来这一把很松,都没抱希望的时候,那个很松的爪子甩啊甩的,把玩偶甩出洞口去了。   温轻看厉海,厉海也看她。   感觉有些丢脸的厉海闷头喝柠檬水,温轻抱着玩具跟在他身旁。等坐上车,她哄他似的,抱着那个大青蛙说:“我还是最喜欢这个,这个精致,还大。”   厉海并没有心情很好。   温轻又把那个青蛙的帽子从它脖子上解开:“这个还能摘下来呢。”   那顶小荷叶帽子做工精美,她拿起来放在厉海头上,说了句:“刚刚好呢。”   厉海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头上的绿帽子,无语地拿下来。   神他妈刚刚好。   开车开到半路,忽然发现温轻好一会儿没说话了。等红灯的功夫,他主动跟她说:“我没生气,你干嘛不说话。”   温轻手捂着肚子,沉默了大概三秒钟,朝他打了个嗝:“嗝呜哇呱——”   打完问他:“你听我我像不像青蛙?”   “……噗。”厉海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忍不住笑了一路。   他从哪里捡的女朋友,怎么傻乎乎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路人情侣是我和三爷客串的_(:зゝ∠)_   晚安~ 第58章   58   温轻的修表生意并不是很好, 大部分时候她是帮阿佳卖花。   厉海和她开玩笑:“咱们俩再这么亏下去,积蓄都没了,办婚礼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温轻脸一红:“你又没跟我求婚, 谁跟你办婚礼。”   厉海舔舔嘴唇, 总觉得这种事讨论的时候没什么,让他忽然说“嫁给我吧”这种话就很肉麻, 很突兀。   他跟温轻商量:“最多再有半个月吧,我们公司放暑假,我打算回家一趟,你……跟我一起?”   温轻矜持地回:“再说吧。”   厉海也觉得有点儿快,可又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他们虽然恋爱时间没多久,可他总有种强烈的期望,想和她共度接下来的每一天。   安安稳稳的, 细水长流的。   沾了烟火气的爱情或许不如最初他见到她时有神秘的浪漫感,可却让他心安,让他一天一点,更加喜欢她。   厉海关注游戏制作的同时,也在通过厉爸爸的朋友联系头颈外科的专家, 带温轻回家不只是见父母,也是想带她去最好的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确认她的身体恢复情况。   向新虽然嘲笑厉海的游戏是赔钱货, 可执行起来却比谁都认真,压着美工完善过十几遍人物场景, 要做“看起来是粗糙的像素实际上是伪3D的高级乐高品质”。   为了这一个星期的带薪休假,公司的人都拼了,常常有晚上熬夜不回家,直接在公司支个小床睡的。   终于游戏成品效果达到几个负责人的一致通过,员工们被准休假去,公司只留了向新负责游戏内测和更新的工作。   厉海走的时候,向新跟他保证:“我争取把你的赔钱货榨出点儿喜糖钱。”   厉海怕温轻的身体情况还不太适应坐飞机,特意买了高铁票。两个人靠在一起,一人戴一只耳机,看搞笑的综艺节目。   节目很长,早上赶车起得早,看着看着两个人就都困了。   厉海睡了一会儿忽然惊醒,看见温轻扭着脖子靠在他胸口打呼,一会儿一点头,看起来睡得并不舒服。   他把她的脑袋推起来,抬起胳膊揽着她,让她枕得安稳些。   却把她给弄醒了,温轻打了个呵欠,看看窗外的大片田地,问厉海:“快到了么?”   “还要两个小时,你接着睡吧。”   “下车先去酒店把东西放下吧?”   “不是酒店,是招待所,就在大院里。”厉海故意吓唬她,“我妈刚才给我发信息,说来车站接我们。”   “啊?”温轻立马清醒了,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自己的头发,“这么快么?”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妈,那么紧张干嘛啊。”厉海看她真得着急了,赶紧又说,“我拒绝了,说我们打车过去。”   温轻停下,看了他一眼,看起来想打他。   厉海笑,靠在靠背上:“再睡会儿吧。”   温轻过了会儿才倚在他肩上,头一次问他的感情状况:“你以前带过女生回家么?怎么这么淡定?”   “可别冤枉我啊。”   厉海以为她会刨根问底,顺藤摸瓜,问他以前的恋爱经历。   结果她什么都没问,对着前置摄像头化妆去了。   这么酷的么?   厉海感觉自己不受重视,给自己找了个茬:“我上初中的时候就收到过好多情书。”   温轻刚补完口红,抿了抿唇:“这个颜色好看么?”   厉海的视线移到她嘴唇上,她平时化的妆比较淡,今天涂了个偏枚红色的唇色,显得人很俏丽。   他点头:“好看。”   温轻又指着车厢后面卖货物的乘务员跟他说:“我想吃冰激凌,给我买两个球吧。”   这种简单的要求,厉海当然不会拒绝,买了一盒冰激凌给她。   温轻撒娇:“你喂我。”   厉海掀开盖子,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温轻为了不碰到口红,嘴长得很大,用牙咬住勺子吃,吃完还要舔一舔勺子上残余的部分。   这个场面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过于暧昧了,厉海喂了几勺,觉得嗓子有些干,把勺子给温轻:“你自己吃吧。”   完全忘了自己试图扯前任的故事让她吃醋的事了。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厉海爸妈还有厉小妹见到温轻并没有很惊讶,对厉海领回家的女朋友表现出很大的善意。   厉妈妈依旧不知道温轻之前的事情,去饭店吃饭的路上还跟厉海感慨:“真是有缘啊,你去江城工作,她也回了江城。对了,我们要不要叫上温有光家一起吃饭啊。”   厉海很不想让温轻和曾经的那些人再有联系,何况当时的亲属关系都是虚构的,目的只是让白姐他们放松警惕,以为自己搭上了体制内的人脉。   他提醒厉妈妈:“她跟家里人关系一般,她妈过世的早,爸爸再娶了,反正亲人缘挺淡的,你别问家里的事啊。”   厉妈妈跟孩子们在一起时间长了,脾气特别软和,儿子说了她就记住了,后面再没问温轻的家庭状况,还一直拿厉小妹给温轻玩。   可温轻顾忌着自己做过轻碘治疗,总怕辐射没散干净,不太敢跟厉小妹太近。   厉妈妈疑惑:“小温不喜欢孩子么?不过小孩子是挺吵的。”   温轻看厉海,厉海忙接话:“她没带过孩子,怕小妹太小了容易摔着。”   中间去洗手间,温轻跟出来,不太认可地跟厉海说:“不告诉你妈妈我做手术的事么?”   “先不说吧。”厉海知道这样温轻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可他思量过很久,也和他爸商量过,觉得还是不告诉厉妈妈的好,“等你情况很稳定了,会跟她说的。现在说了除了让她担心也没什么用。”   温轻低头,蹙眉。   厉海晃她胳膊:“别不高兴。”   “你怕跟你妈说了,她会嫌弃我么?”   厉海叹气,扶额:“只是不想她担心。”   “以后她知道了会更生气的。”温轻肯定地说,“会觉得我骗了她。”   婆媳问题这么早就要面对了么?厉海有些头疼。   温轻先让步:“那你来决定吧,我不了解你家人的性格,你觉得好就好。”   她整顿饭都文文静静的,话不多,看着又温柔。厉妈妈对她印象很好,吃完饭还让厉海送她去招待所。   对厉妈妈来讲,不说话是性子文静;对厉海来讲,不说话就是冷暴力。   他觉得自己没错,又觉得温轻说得也没错,如果一定有个人是错的,那他选择让厉爸爸来背这个锅。   “这是我爸的意思,他说我妈生了妹妹以后性子一直有些焦躁,经常怕妹妹还没长大自己已经老了。所以我爸不愿意让我用这些没有结论的事搞得我妈担心,而且她知不知道你生病了也不影响咱们两个在一起啊,你想她小心翼翼地对你还是像现在这样?”   他说了那么多,温轻终于开口:“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你很好啊,你看我妈多喜欢你。”厉海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幼儿园有毕业演出,你想不想去看啊?甜甜今年毕业了。”   和任务相关的那些大人或许温轻不想见,但温甜甜,那个乖巧地叫着她“小姑奶奶”的女孩,厉海猜她应该很喜欢。   果然,温轻听见这个名字,面部表情都柔软了不少,随后又摇了摇头:“我怕我有辐射。”   “没有了,有也很微弱。”厉海严肃起来,“你如果有辐射你怎么不怕伤着我呢?咱俩整天负距离相处,那我不得分了一大半了?”   “……”温轻捶他,“你不要整天说些不正经的!”   厉海在招待所门口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别想那么多了,明天带你去见爷爷奶奶。”   温轻点点头,在门口跟他分开。   夜半,厉海怕温轻一个人睡不着,还给她发了不少信息,温轻一句都没回。   结果睡不着的倒成了是他。   桌子抽屉里放着他的口琴,他找出来清洗干净,看着发了会儿呆。   隔天去见了爷爷奶奶,奶奶还跟温轻扒厉海的老底:“你就是在表店工作的那个女生吧,当时小海为了去找你修表,满家问谁表坏了,他表姐回家待两天他都要给人家买块表。”   厉海被说得羞恼,不停给奶奶添茶水,让她别再说了。   温轻只是笑,抽了个空跟厉海说了句:“你真有意思。”   有意思的厉海带着温轻继续赶行程,他回一趟家,要见的人排得满满当当的。   他要带温轻见一下他的几个朋友,提前通知他们可以攒份子钱了。   奥黛丽放暑假回国,早就跟他发了信息,厉海开车载着温轻去机场接他。他跟温轻说了不少奥黛丽的蠢事,温轻听得津津有味,对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前任酒吧老板充满了好奇,说要晚上跟他好好聊聊,多打听点儿厉海小时候的情况。   机场不好停车,他们出发的时间有些晚,厉海让温轻先去出口等着,他去停车。   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等厉海上楼找他们的时候,温轻已经接到了奥黛丽。   奥黛丽见到厉海就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还想亲脸,被厉海推开了:“我名草有主,你别瞎松土。”   “我已经不是你的小甜甜了。”奥黛丽叹气。   厉海看温轻,看见她笑了下,只是笑得有些勉强。厉海心里有些疑虑,上车之前问了她一句:“怎么了啊?”   “没事,来例假了,肚子有些疼,要不晚上我不跟你们出去了吧?”   “啊?垫东西了么?”   “嗯。”温轻点头,“等……下次再和你朋友见吧。”   厉海隐隐觉得她有些问题,正想再问问,奥黛丽落下车窗探头出来喊:“你们可以当着我面秀恩爱的,我不会嫌弃你,快上车吧,给我把空调打开。”   温轻往车上走,厉海也只好先去开车。   因为温轻不想去吃饭了,他只好把人先送回招待所,然后才拉着奥黛丽去吃饭的地方。   特意路过了慢摇,那里的门面被重新修过,已经不是酒吧了。   “还真改洗脚房了啊?”   “洗脚房挣钱吧。”厉海放慢速度绕了一圈,等奥黛丽不看了才离开,“对了,你不要跟别人说你认识温轻,也别提她做过慢摇的老板。”   “酒吧老板怎么了,你瞧不起我们开酒吧的是怎么的?”奥黛丽不高兴,不过他尊重当事人的一员,厉海不想他说女朋友的事,他也就当做第一次见温轻的样子,不多嘴。   只是跟朋友们吃饭吃到半场时,奥黛丽忽然想起来件事,单独告诉了厉海:“今天下飞机的时候,我遇见以前也在慢摇当老板那个女生了,就拿小鞭子吓唬人那个,记得么?她头发染成黑色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厉海听这话心里一沉,似乎知道温轻晚上为什么反常了。   他笑笑,没立马走,跟朋友们吃尽兴了,聊开心了,还把喝了酒的几个都送回了家,才赶回大院。   在招待所门口给他妈发了条信息,说要跟朋友们去刷夜,不回家了。   然后拿身份证在前台登了个记,去温轻房门口敲门。这会儿十一点多,温轻应该还没睡。   果然,她问了句:“谁?”   厉海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需要特殊服务么?”   他觉得温轻应该听出来他的声音了,站在门外等她来开门。   没想到隔壁房间的门先开了,出来个膀大腰圆的男人,问了句:“你那有特殊服务啊?”   温轻来开门,正看见厉海被人问愣住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厉海边把温轻推进房里不让她被看到,边跟那人说:“不好意思大哥,我被这间客人包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更新。 第59章   59   温轻穿了件分体的两件套睡衣, 厉海关上门,看她嘴唇发白没什么血色,手伸到她裤子上摸了摸。   温轻躲开:“干嘛呀?”   “真来了?”   “骗你干嘛?”她说完快步回到床上, 盖好了被子, “你刚结束啊?”   “嗯,你吃饭没?”厉海解开腰带把裤子脱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跟着进了被窝。   “你脱衣服干嘛?你今天不回家了?”   厉海搂着她,没回答,继续问:“吃饭没?”   “不太饿。”温轻诚实地回答,“肚子疼,没胃口。”   “我记得你带红糖姜茶了?我给你冲一杯吧。”厉海松开她下床, 从行李箱里找出装着姜茶的小盒子,等在一旁烧热水。   纱窗开着,外面的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 甚至还有青蛙的叫声。   厉海无聊,找到遥控器开了电视,一打开是纪录片频道,正在播放《亿万富翁的生活》。厉海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一期的亿万富翁全都是买彩票中奖才一跃翻身的。   水咕噜咕噜地烧着, 自动开关跳闸断电。厉海扭过头来,先把温轻的保温杯烫了烫, 才给她冲姜茶。   电视里一位中年妇女在接受采访, 金发碧眼穿着贵气的女人说:“中奖以后我再也没做过饭,做饭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我都不会做饭了,我有五个厨师我为什么要做饭?”   “烫,你慢慢喝。”   “我们也去买彩票吧。”温轻忽然对他说,眼睛放光,“中一个亿就再也不用做饭了!”   厉海失笑:“你不喜欢做饭啊?”   “中奖了就再也不用努力奋斗了,就可以天天玩了。”温轻说完,自己否定了自己,“算了,再过二十年再买吧,现在就无所事事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那可不一定,有钱人的乐趣没钱的人怎么能体会到?”   温轻发了会儿呆,跟他说:“白姐就很有钱,有钱了只想挣更多钱,会更累,白姐就没有很快乐。”   时隔半年,又提起那人,厉海感觉温轻的语气里有怅然。   也是,就算是坏人,也不是一件好事不做的。起码他当时看到的,赵一白对温轻其实挺照顾,虽然那照顾里掺了一些利益纠葛,可人非草木,相处时间久了难免有些感情。   何况还有一个赵暖阳,那姑娘没参与到违法活动里,跟温轻又是朋友,却被温轻“出卖”了她的母亲。   “你见到赵暖阳了?”   “嗯,小欧给你说的啊。”温轻承认得爽快,“在机场见到她了,我没跟她说话,我猜她应该也不想跟我说。”   厉海摸了摸温轻的头发:“朋友都是人生的过客,每个阶段都会有玩得好聊得来的人,或许过一阵子因为工作生活的原因分开了,时间久了联系就淡了,但还是会有新的朋友的。”   “我比你大。”温轻看他,“不用你来教我这些。”   厉海看着她笑:“你除了胸比我大还有哪里比我大?”   温轻踹了他一脚,喝了口姜茶,又喝了一大口,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躺了下去。   厉海见她不想聊了,也不再烦她,关了电视关了灯,手捂着她的肚子从背后抱着她睡。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温轻忽然说了句:“我不是遗憾失去了一个朋友,我是害怕。”   厉海猛然清醒,柔声问她:“怕什么?”   “我怕这个世界太小了,总会被找到,怕会被人报复,也怕连累你。”温轻一口气把她的担心说出来,“不管白姐会不会判死刑,会不会放出来,我得罪了太多人,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寻仇,我害怕。”   厉海没想到她想的居然是这个,一次任务带给她的不只是身体上的伤病,还有日后无尽的担心。   他忽然有些心酸,为温轻这小心翼翼地害怕。或许今晚她不去见他的朋友们,也是想尽量少露面,怕他被连累吧。厉海说不出胸口那闷闷的感觉是什么,他只能吓唬她:“就算你不跟我在一起,当初的案子我也有参与,肯定也被人记上了,真有人要寻仇的话,我也跑不了,你可别想着要跟我分手让我安全的主意。”   温轻翻过身来抱紧他:“我不跟你分手,跟你分手还不如死了呢。”   “呵,说什么傻话呢。”厉海拍拍她,“死不了,好歹有我爸身份镇着,就算还有漏网之鱼也不会轻易动我的,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才最安全,我会保护你的。”   温轻开玩笑地嘀咕:“听起来你还挺厉害的。”   厉海严肃地答 :“那可不是,我家里可是有幼儿园要给我继承的,手下管着一百多号小弟呢。”   不知道温轻听没听进去,厉海怕这些担忧会影响她的健康,第二天去医院检查前先回家吃了个早饭,把这事跟厉爸爸交流了一番。厉爸爸不一定很担心温轻的安危,但这事涉及到厉海,他必然会上心一些。   厉爸爸拿报纸抽厉海的背:“让你不要掺和进去,你不听话,逞英雄,有本事现在别怕啊!怂了吧!怂了怂了吧!”   厉海站得笔直,乖乖挨打,反正他老子撒完气就没事了。   “我会关注那几个人的判罚的,你让小温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爸,他们被收押了还安全一些,主要是没被抓的大鱼和利益受损的小虾米……”   “老子还用你来教我!”厉爸爸又抽了他好几下,才把报纸扔一边,“今天不是要去检查嘛,赶紧去吧。”   “好,谢谢爸爸。”厉海格外有礼貌地跟他爸道别,出了书房还笑嘻嘻的摸了摸厉小妹的小手,和他妈说再见。   下楼没几步,就跳着脚摸自己的后背。   他爸手劲真大,一把年纪了打人还这么疼,给他个鞭子他都能去《情深深雨蒙蒙》演那个爱家暴的老头子了。   才蹦跶了一会儿,遇上来找他的温轻。   他在温轻面前一点儿都不逞强,可怜兮兮地诉说自己被他爸打了,动作之间不乏表演成分。   上了车,温轻撩开他衣服看了眼他的后背:“有点儿红了。”   “是吧,我骗你干嘛。”厉海一头栽倒在温轻怀里,“要轻轻亲亲才能好。”   温轻弯腰低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下。   “不对,要轻轻重重地亲亲才能好!”   温轻笑着又在他嘴上用力亲了口。   他得了乖,嘴上越发没有把门的:“也不行,要轻轻重一下轻一下,深一下浅一下,九浅一深地亲才行!”   “……”她一巴掌拍在他贱笑的脸上,撅起嘴,“快起来,走了。”   在医院检查的过程还算顺畅,厉海给温轻提着包,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抽血、拍片,拿着小本本把医生说的注意事项和流程安排都记下来。   检查一上午就做完了,结果却要三天后才能出。   排队的时候遇见个三十多岁的女士,领着孩子来的,听说是十年前发现的甲癌,当时做了清理手术,现在又有复发的迹象。也不能说是复发,应该是新生长的。   温轻有些担忧:“还有可能长啊。”   厉海安慰她:“医生说跟性格和习惯有关的,你以后跟我在一起,我都不让你生气。你看她不是也有小孩了么,多可爱。”   温轻眼神闪烁:“如果她再生病,孩子没有妈妈好可怜。”   厉海拿胳膊夹住她的脑袋拖着她走:“我看你就是没吃饭,饿得胡思乱想!走走,吃好吃的去!”   厉海带着她找了个人气很高的饭店吃饭,吃得肚子饱饱的,从步行街走回医院去开车的路上,遇见搭着凉棚卖刮刮乐的大妈。   厉海拉住温轻:“不是说要买彩票么?买吧?”   温轻驻足看了看规则,跟厉海说:“这个最高奖金才一万,中了也没法变富翁的。”   “啧啧,口气这么大,一万块都不放在眼里了。”厉海坐在小板凳上,问大妈这个怎么卖。   大妈指导他:“两块钱一张,一般都是买这么一联的,中奖率很高的。”   厉海数了数,所谓的一联有十几张。他其实对这种□□没什么兴趣,完全是心血来潮,想着昨晚看的电视才来试试运气。   厉海喊温轻来选:“你手旺,你挑一个。”   温轻便随手指了一张。   厉海把温轻指的那张连同它上面的一张一起撕下来,给了大妈零钱。然后和温轻一人一张地坐着刮涂层。   温轻先刮完,认真地对着后面的中间规则看了一遍:“没有奖。”   厉海刮得慢些,对完规则的图案后惊呼了一声:“我中奖了!”   温轻立马凑过来:“中了多少!”   “五块钱!”   “……”   大妈把那摞彩票推过来:“中奖卡再买票便宜,给你三张。”   厉海却见好就收:“不买了。”   他把桌子上的圆珠笔拿过来,在刮刮乐卡空白的位置上写了行字,递给温轻。   温轻接过去,看见上面写的是:“嫁给我吧!”   卖彩票的大妈也看见了,“哟”了一声:“你这彩票买的合算,一刮还刮出个媳妇来。”   温轻有些脸红,也有些不满意:“就这样啊?”   厉海又把彩票拿回去,手指灵活地折成一颗心,再次送给温轻:“给你我的小心心。”   温轻“噗嗤”笑了,放进口袋里,酷酷地回应他:“那我先随便收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杭州开个会,更新可能会晚一些哦。   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60章   60   开车回家, 厉妈妈给厉海打电话让他帮忙去看孩子,有个老师在幼儿园跌倒磕着头了,另一个老师送她去医院了, 现在幼儿园乱糟糟的, 缺人手。   厉海听了要带温轻过去,温轻不去, 他也不能强迫她,便把她送到奶奶家去,让她陪老人家烙饼。   刚进幼儿园,就看见鹿悦在院子里夹着一个小男孩往楼里走。厉海再细看,认出被夹着的男孩是小橘, 他的丸子头被剪短了,头发卷卷的贴着耳朵,像港剧里面带着假发的大法官。   小橘是偷着跑出来的, 被鹿悦捉回去很是不甘,蹬着小短腿要下地。   他看见了厉海,小孩子记性倒是很好,大喊了声:“哥哥!”   厉海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快走两步, 从鹿悦手里接管了小橘,把他架在脖子上举高高。小橘兴奋地大叫, 口齿比之前清楚多了:“骑大马驾驾驾!”   鹿悦在后面紧张地跟着, 劝说厉海:“厉老师,不能这样, 太危险了,会摔到他的!”   半年没见,厉海感觉鹿悦好像成熟了很多,不再是他印象里那个走路要用蹦跳,跑步像只小鹿的女生了。   他把脖子上的小橘拉着手在空中转了一圈,小橘像只猴子一样踩着他身体爬下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厉海把孩子放到地上,舒了口气,问鹿悦:“我妈呢?”   “园长刚刚接待完一个家长,现在还在办公室吧。”鹿悦拉着兴奋不止的小橘,“我先回活动室了,厉老师你改天再来玩吧。”   “……”听她这意思把自己当成添乱的了?   厉海无语地去办公室找了厉妈妈,听她吩咐,说是大班的班主任摔了,大班正在排练毕业晚会的表演节目,现在需要他去接手,带他们练节目。   厉海上楼,找到在活动里自己玩的大班同学,发现了温甜甜的身影。   他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找出这个班的男班长和女班长,把大家集合起来,问他们排练的情况。   女班长积极举手发言:“个人节目张老师都看过了,还有大节目没排练。”   “大节目是什么啊?”   “是儿童剧!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故事!”男班长不甘落后地抢答。   接着有好几个小朋友举着小手报身份。   “我是外婆!”   “我是大灰狼!”   “我们是小鸭子一二三四号!”   “我是树洞!”   什么稀奇古怪的身份都有,整个森林的动植物都成了精。   直到最后,温甜甜举手说:“我是小红帽。”   她还把家里给买的红色的斗篷拿出来摇了摇给厉海看。   厉海非常满意,有条不紊地指挥孩子们:“那大家都知道这个故事讲什么吧?”   “知道!”   “那台词都记住了么?”   “没有……”孩子们炸开了锅,总结下来就一句话,“还没说台词,张老师就晕倒了。”   所以需要厉海重新来安排这个故事的走位和台词。   演大灰狼的那个小胖子男孩忽然带着哭腔跟厉海说:“小海哥哥,我不想当大灰狼。”   一声“小海哥哥”叫得厉海仿佛回到了在幼儿园任职的时光,于是他心一软,非常好说话的问:“那你想演什么呢?”   “我……我想大恐龙!喷火的霸王龙!吼~”小胖子做了个喷火的姿势。   “那你来得及做恐龙的衣服么?”厉海又问。   旁边的男班长再次友好地积极抢答:“老师!我有恐龙的睡衣!我可以借给他!”   “哇,那太好了,那我们就可以演小红帽和霸王龙的故事了。”厉海弯腰跟男班长说,“谢谢你哦。”   这时候演外婆的那个小女孩也不愿意了:“小海哥哥,我不想演外婆,老太太会死的,我不想死,不想有皱纹。”   厉海又转向那女孩,说:“好呀,你想演什么?”   “我想演公主!漂亮的公主!我家里有很多公主的裙子!还有金色的假发!”   厉海微微叹气,没让小朋友看出来:“好的,我美丽的公主。还有哪个小朋友想要换角色,赶紧举手,不然我们就要开始排练啦!”   于是又有几个想要换角色的小朋友申请完,厉海一一确定他们都有能穿的衣服后,就安排大家按场景场次分组站好队。   他看着这群小毛孩,摸着下巴思考一个发生在森林里的不是小红帽和狼外婆的故事。   视线落在温甜甜身上,他忽然想起了温轻。   想起当年在高中时她演过的那些话剧,脑子里产生了一个非常妙的故事。   下午放了学,厉海抱着厉小妹,跟厉妈妈一起去奶奶家。   一进门,就看见穿着围裙两手沾着面粉的温轻,她笑意盈盈,跟厉海说:“奶奶在教我做花卷,我学会了三种样子了。”   “哇,这么厉害。”厉海跟小朋友呆了一下午,夸人的语气都变得有些浮夸。   厉小妹虽然能跌跌撞撞的跑了,但让她慢慢走路却还是很困难。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地板上疯狂爬行,速度之快让人怀疑她会什么瞬间移动。   奶奶把下午做的花卷都蒸上,让温轻去外面坐着玩,换了厉妈妈来帮奶奶做菜。   厉海见温轻出来,就把厉小妹交到她怀里:“我带了一下午孩子,好累,你陪她玩会儿吧。”   温轻慌张地把孩子推回去:“我不会带。”   结果厉小妹闻到了漂亮姐姐身上的甜香气息,小手抓住她的领口不松手,甚至拱到她怀里,想喝奶。   温轻窘迫地脸色涨红,跟厉海求救:“快,快让她住手!”   厉海噗嗤一声就笑了,拉着流口水的妹妹往自己怀里走:“别妄想了,我试过了,没有。”   温轻脸更红了,慌张地看着厨房的方向,打了厉海一拳:“你胡说什么呢!”   厉海笑而不语,被抱走的厉小妹却不干了,朝着自己哥哥奶凶奶凶地吼,不让他抱。   温轻往旁边坐开几分,不靠近那对兄妹,整理了一下衣服。   下一秒,厉海一松手,厉小妹又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爬到温轻腿上,扶着她肩站起来,这次厉小妹不吃奶了,她抓着温轻的脸亲她,还照着嘴去的。   眼看着温轻要被糊一脸口水了,厉海一把把手放在温轻嘴上,让厉小妹亲自己的手背。虎着脸教训她:“不行,这里是你哥专属,你不能亲。”   温轻脸红得像个番茄,给了厉海一个打算动用武力的表情。厉海这才笑着把妹妹放到地上,拍拍她屁股上的纸尿裤:“去吧皮卡丘,探索世界去吧。”   厉海发现温轻虽然说是不想跟小朋友玩,可厉小妹在地上爬的时候她盯得比他还要仔细,他不禁有些心动,状似随意地问了句:“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温轻的表情一僵,看了眼厉海:“你知道的啊。”   厉海捏了捏温轻的脸:“那等医生说可以要了就要好不好?”   温轻的表情依然不自然,厉海知道她担心什么,她无非是怕自己的身体再出状况的话,孩子会没人照顾。   厉海装作不讲理的样子:“不给我生孩子的话就把我的小心心还给我!”   温轻握住裤子口袋:“死心吧,打死你都不给你。”   他俩的争执声引来了乱爬的厉小妹,厉小妹看见温轻攥着什么,便死命去扒拉她的手,要看个究竟,等温轻把手张开,手掌空空什么都没有,她又失望地“啊”了一声,扭着屁股爬走了。   厉海看温轻笑得温柔,给她发了个邀请:“后天是幼儿园毕业晚会,你跟我一起去看吧。”   温轻这次答应地爽快:“行啊。”   毕业晚会是在大院的礼堂里举行的,来看演出的除了孩子的家长,还有大院的居民们,整个礼堂都坐满了。温轻还是凭家属关系才坐到了前面几排。   大班的男女班长负责主持,虽然努力装作大人的成熟模样,说话时还是流露出孩子的天真。小朋友们各露绝技,有唱歌,有跳舞的,还有表演跆拳道踢木板的,每一个不完美的表演都赢得观众们最热烈的喝彩。   最后一个节目是全班参与的儿童剧,厉海在后台指挥着小朋友们站好,轻微脑震荡的张老师也回来主持大局,小朋友们都知道是大场面,各个严肃得很,没有乱跑乱叫的。   厉海拿着话筒在幕后报幕:“下面请欣赏大一班为大家带来的儿童剧,《女巫大战神龙》。”   首先上场的是一排树,穿着大树衣服的小朋友手拉着手走上台,其中包括站在最中间的厉海。他往台下看,想寻找温轻,但台下太暗,看不清。   剧情其实很简单,一只恶龙抓走了美丽的公主,公主的好朋友是勇敢的魔女,魔女为了救公主,穿越森林,遇到过各种友好的动物,也遇到过很多凶恶的野兽,还得到过大树的掩护和石头的帮助,最终从恶龙手里救回了公主。   孩子们表演地拙劣而又认真,偶尔有忘词的情况,观众们也是笑着鼓掌。   在故事的结尾,公主回到了自己的家,魔女却回到了森林里。她坐在小河边洗脸,说着:“虽然我的衣服破了,脚磨起了泡,身上也受了伤,可是我的好朋友因为我的勇敢摆脱了危险,真是太好了。”   大树们拉着手围成一个圈,绕着魔女唱歌跳舞,愿意做她永远的好朋友和守护者。   厉海作为里面最突出的一棵大树,跳舞的时候台下的人都在笑,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   他依旧没看清温轻,但他想温轻一定看见自己了。   他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记起来,高中时那个午后的下午,有个男生穿着这样的大树衣服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静静地听了穿着女巫装的她哭了一个多小时。   他想告诉她,她是那个披荆斩棘的魔女,他就是背后默默守护她的大树。   她可以英勇无畏地闯荡这世界,但她也可以怯弱后退。   因为她的眼泪和鼻涕泡,他愿意全盘接收。   ——正文完—— 第61章   温轻番外:你是海上朝阳3   和厉海在一起的第三年, 温轻有了一个新称呼:厉太太。   厉海拿着存有那个酒吧游戏赚的钱的银.行卡,带她坐上彩虹热气球,对着鲜花草地和高峰河流向她求婚。   温轻哭着被他戴上钻戒, 跟他说:“我觉得自己就差一个爱丽斯顿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   婚礼的排场不大, 只请了两人的父母亲人一起吃了喜宴,然后两个人就环球旅游去了。   几乎每到一个风景名胜区, 厉海都要跟温轻装模作样地求一次婚,温轻每次都是哭笑不得地接受,然而到最后总要真得泣不成声。   厉海的公司转型做影视特效与动画设计,越做越大,他让位给向新做总经理, 自己拿着红利,每年有三个月的时间不上班,陪温轻到处走走逛逛。   温轻则继续干着她那基本不挣钱、偶尔还赔点钱的修表生意。   两个人都很满足于目前的安逸状态, 厉海原本还担心温轻会觉得只是开店太无趣了,怕温轻想出去闯荡,又担心她身体情况,又不敢说出来怕她自尊受挫。   这些温轻都知道。   她有时候也自责,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 导致厉海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地。   她很怕,怕厉海会累。   怕他有一天累得受不了就不想和她在一起了。   所以她很直接地告诉厉海:“我不想去找什么工作了,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做一个快乐的米虫,每天干点儿事情, 赔钱了也有你养着。”   她还跟厉海说:“白天工作很无聊,如果你去接我,从你进门那一刻气我就觉得很开心,看见你就像看见阳光一样舒服。”   她这些甜言蜜语说得厉海眉开眼笑的,晚上睡觉前还贴着她耳朵问:“以后可不可以每天跟我说一句这种话?”   她觉得厉海真是太容易满足了。   她问厉海一个所有女人都会问的问题:“你喜欢我什么啊?”   厉海告诉她:“你神秘,冷清,像一阵风一样略过我的心,留下波澜万丈。”   她再问。   他答:“看你漂亮呗。”   她脖子上疤越来越淡,可终究没法完全消除,做过医美也只是淡化。厉海怕反复除疤会刺激伤口,一直跟她说看不出来,不想让她再去做治疗。   这三年她的状况稳定,只是需要每天吃药,她有一个随身携带的小药盒,厉海每天早上都会把她要吃的药放进去,提醒她按时吃。   她曾经有过一段看起来非常惊险刺激的人生经历,也有过一段分分合合的爱情体验,可如今尘埃落定,一切都是最寻常的生活。   她喜欢这种寻常。   她想和厉海做一对普通夫妻,偶尔拌嘴,吵得厉害了可能还要分房睡一两晚,然后犯错的那一方等另一方给个台阶,重归于好。   她的每一天都是不值得提起的普通一天,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来炫耀的。   烦恼倒是有一些。   厉妈妈明里暗里说过几次:“你们想丁克的话,当我什么没说。如果打算要孩子的话,抓紧时间吧,高龄产妇生孩子很危险的。”   每次厉妈妈提这事,都会被厉海挡回去,说自己还没做好当爸爸的准备。   可温轻知道,厉海其实很喜欢小孩子的。   她的药盒里,除了优甲乐,还有一粒优思明,是医生建议的短效避孕药,也需要每天吃。   有一天,药盒里的这粒药存在时间超过了三十六小时。   这是一个致命的过失——不吃药真的会搞出人命来的。   温轻懊恼地看着药物说明书,第一时间补上了那粒没吃的药,哭丧着脸问厉海:“怎么办啊?会不会怀上啊?”   这是第一周服药期,最容易受孕的时间,在漏服这粒药前,厉海对她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还做了好多次。   厉海先是诚恳地认错,对自己忘记提醒她吃药这事表达了歉意,然后笑呵呵地说:“有了就生下来呗,医生不是说一年以后就没什么放射性了么,都这么久了。”   他这么说,温轻更气恼了,拿着厉海脱下来的臭袜子打他腿:“都怪你!”   “老婆教训得对!”厉海也不躲,笑着挨打。   这两年温轻跟她的随诊医生相处得不错,偶尔还会约着一起出去逛街吃饭。她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医生,医生先是肯定了现在可以受孕要孩子,又跟她说了漏服避孕药的事情:“哪有那么巧一次就有了,别太大负担。”   温轻也是这么觉得,可还是怕:“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医生:“继续吃优思明,叶酸也吃着吧,万一你就中大奖了呢?”   叶酸两个字让温轻觉得非常沉重:“现在就要吃叶酸么?”   医生:“现在已经晚啦,应该是备孕期间,怀孕前三个月就吃的。你亡羊补牢一下吧,还有复合维生素也吃上吧。”   温轻头大:“你不是说不会那么巧么?”   医生:“百分之九十九是不会有的,可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呢,为了孩子健康,对吧?”   于是,温轻的小药盒里又多了一片药。   她就这么避孕药和叶酸一起吃着,吃完了就拿厉海刚换下来的袜子打他。   打得厉海后面几天都穿凉鞋,避免袜子的出现惹得温轻不高兴。   漏服药的第三天,温轻不知道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一天要跑两三次厕所。   厉海要带她去医院打针,她不去,说不知道怎么跟医生解释,又怕用了药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什么影响。   厉海看着她那扁扁的肚子,无奈地笑:“那里面只有屎,没有孩子!”   温轻揉着肚子摇头:“医生都说有可能有孩子,我不吃消炎药。”   于是就只吃物理性止泻的冲剂,喝了四天才终于止住拉肚子。   温轻掰着指头数,再有三天就能测怀没怀孕了。她每天上网查早期怀孕的注意事项,买了不少书抓紧补课。   厉海见了就只是笑,很坚定地说:“医生吓唬你,不会有的。”   温轻板着脸,捂着肚子:“宝宝听见你这么说会不高兴的。”   厉海闭了嘴,弹她脑门,说她傻乎乎的。   可温轻去店里的时候,却听见阿佳问她:“你怀孕了?”   温轻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事,阿佳又不认识医生,怎么会知道。   然后阿佳就说:“那天厉海来跟我说,让我把店里舒筋活血的花都移走,说你可能怀孕了。”   “别听他的,没影的事。”温轻嘴上这么否认,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晚上回去,她晾衣服的时候拿了双干净袜子抽打他胳膊。厉海把袜子夺过去,把人也拉到自己怀里,佯装生气地问她:“你这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毛病,还拿袜子打人。”   “我不是打你,我是□□你。”温轻说得一本正经。   厉海笑:“□□?听着怎么这么不正经?”   “你不要胡说八道,宝宝听见会学坏的。”   厉海摸摸她肚子,叹了口气:“你要是怀孕了,我是不是就不能和你玩了?”   温轻点头:“好像是中间三个月可以同房,但是不能太激烈。”   “不激烈是什么状态啊?要不然我们先练习一下吧?”厉海说着就把人推倒在沙发上,动手动脚的,要做点什么。   温轻的理智和冲动作拉锯战,最后衣衫凌乱地推开他,自己去睡了书房。   第十天一早,说着不相信温轻怀孕的厉海早早就醒了,等温轻一睁眼,立马掏出来验孕棒给她:“快去看看。”   温轻迷迷瞪瞪地去了厕所,厉海就抱着手臂站在厕所门外等着。   一道杠。   温轻看见厉海似乎是耸了下肩,下一秒,他露出“果然没有吧”的表情:“你看,我就说。离上班还有俩小时,还能来一发,快,别浪费时间了。”   说完,温轻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就被拉回被窝正法了。   虽然这次是个乌龙,可温轻却也体会了一把那种提心吊胆又充满期待的当妈妈的感觉。她再三向医生确认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后,开始不动声色的吃起叶酸和复合维生素。   厉海也跟着吃维生素,甚至还多了个早上晨跑的习惯,从前他都是早上在床上运动的。   然后有一天,温轻发现她药盒里少了一颗药。   而这天晚上,厉海格外热情。   对于成年男女来说,欢好之后怀孕是一件相当自然的事情。所以当温轻拿着两道杠的试纸给厉海看时,厉海表现地相当冷静沉着。   然后不到中午,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打电话来给温轻贺喜,以及嘱咐她怀孕事项。   她拿厉海没办法,自己也高兴得很,于是放任自己肚子里这个宝宝高调了一次。   从知道有孩子了到孩子叫什么名,去哪个幼儿园,小学在哪个区,温轻只用了一天——厉海列了个长长的表格给她,包括每一阶段的大额支出,看起来非常有计划性。   她有些头疼,躺在床上说眼睛酸,不想看。   厉海就在旁边一条条念给她听,念到她睡着了,打个节点,第二天继续给她念。   厉海不再让她做饭,又怕请保姆做饭不合她口味,于是每天早早回家给她做饭,午饭则是去一家口味清淡的酒楼定了,每天送到店里给她吃。   阿佳常常羡慕地问温轻:“像厉海这么好的老公哪里找啊?国家不管分配么?”   问得温轻也羡慕自己的好运气,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老公呢?   她的孕吐反应也很轻,几乎不挑食,厉海做什么饭她都爱吃,有时候早上来不及做饭了,厉海用白粥煮饼干给她,她也都吃下去了。   厉海就在一旁托着腮夸她:“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老婆呢,我可真幸运啊。”   几乎不怎么孕吐的温轻,听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吐了。   吐得厉海很是自责:“对不住,我不该恶心我儿子。”   他总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儿子。   “我记忆力好得很,前世绝对没有什么小情人,这辈子跟你求了那么多次婚,后面几世也都跟你预备好了,不跟别人好。”   温轻说他会哄人,他就说自己是初恋。   温轻就笑。   她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哄人的,她也不去刨根问底,反正她知道厉海很好,对她好的不得了,她只在意他们的未来。   她的肚子一直不怎么大,温轻有一阵子还担心是不是孩子不生长了,谁知到了后面,这肚子就像是吹气球一样胀得特别快。   憋了太久,中间厉海忍不住和她不太激烈了一次,心满意足地好几个月都不再碰她。   她担忧地问厉海:“听说男人都是孕期出轨的概率最大。”   厉海擦着桌子跟她说:“小厉海表示非常委屈,并且承诺会在六个月后对你实行惨无人道的报复行为。”   温轻笑得肚子疼,揉着脸警告厉海:“你不要逗我笑,听说羊水会笑破的。”   厉海只好把话憋回去。   天气暖了,厉海傍晚会陪她在小区里溜达,小心地看着那些乱跑的孩子,防止他们碰到温轻。   这种时刻最适宜出来走走,太阳落山了,大地散了暑气,偶尔吹过一阵暖暖的小风。   厉海对温轻说:“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夏天夜晚的风了。”   温轻点头:“我也喜欢。”   厉海走了一段路,又跟她说:“我最喜欢的其实是你。”   温轻仰头看他,摸摸自己的肚子,笑着回他:“我也是。”   认识厉海之前,温轻从未觉得自己过得苦。   可是跟厉海在一起后,她才知道,原来生活可以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