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只酥宝宝》 作者:卿白衣   文案:   结婚两年,苏安给苏衍的印象一直是美艳、知书达理、乖顺,哪怕夜深人静耳鬓厮磨   也是顺从的那个   直到某天,苏大美人留了张纸条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才知道苏安一直胆大包天   三年后,苏衍请求卸任美国纽约大通投资银行高管职位,改任亚太地区总裁   在N市,苏衍成功狙击带着他宝贝儿子酥宝的苏安   -酥宝我要,你我更要,安安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有多想你,此刻就多想把你揉进血脉,一点一点连本带息尽数讨回   本文又名:《酥宝:我滴爹是资本家》《资本家手把手教你如何坑自己老婆炒股》《老婆赔的倾家荡产只能喊老公》《我不要炒股你少坑我》   致你的情诗:   -我曾把时光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也曾想过放下画笔就此跌入泥潭不再期盼,后来因为遇到了你,开始渴望河清海晏,时和岁安——苏安   -我曾与你日日欢好,不知情起,后来那三年,念你入骨,方知你是情深不自知——苏衍   *表冷淡禁欲实则日天日地的银行家X怼天怼地的妖艳室内设计师   *主要涉及投资银行业务(投行)、古典私家园林   *1v1,婚恋文,苏苏苏宠宠宠,撩到你腿软,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甜文   主角:苏衍、苏安、酥(苏)宝宝 ┃ 配角:温言 ┃ 其它:甜文 第1章 美则美矣   凌晨五点多,N市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空气微湿。   暗淡的夜色在一点点的褪去,万籁俱寂中清润的风透过半开着的窗户,拂起细纱窗帘,亚麻布的细纱窗帘轻飘飘地扬起一个角。   苏安翻了一个身,似是睡的不太.安稳。白皙细长的脚裸勾卷着空调被,双臂绞着被卷,眉头紧拧。   藏在睡衣中的玉在不知不觉中滑了出来。   菩萨低眉,玉色润泽。   如水的夜色中,男人的喘.息声似是炸在耳边,又低又哑。   苏安仰头,被迫承受,目力所及仍旧是一片深沉的黑暗,黑的像是化不开的浓墨,充斥着逼厌感。   轻纱帘被清风拂起,星星点点的月华落进室内。   月华给相拥的两人附上了一层虚光,如虚如幻。   苏安低头,原本柔顺的铺在后背的长发顷刻间倾泻下来,鬓角微湿,发丝滑落过的一小截莹白圆幼的肩膀。   不知道被顶到了哪里,苏安放在男人身上的手不由地收紧,指甲陷入对方的皮肉。   男人顿了一下,长指穿过苏安垂下来的长发。   柔顺干爽的黑色长发带着她用久了的洗发水的独有的清香。说不上来的味道,青柠中渗着股淡淡的海盐味。   舒适又安心。   勾过苏安的长发,将发丝重新别至她的耳垂后面,男人微微喘.息了声,垂下一直悬空的着腕骨,另一只一直搭在苏安后腰的手臂微微收紧。   下一秒,一个翻身。   苏安的视野发生的天旋地转的变化。   男人低头,亲了亲苏安微湿的额角,说:“安安?”   “嗯……”苏安累极,虚声应了,说话间眼皮都在打架。   “后天我去分行出差,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国内,有问题可以问科森。”停顿了下,男人的继而又说:“或者直接联系我。”   男人说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情.欲,还有深藏着的挥之不去的克制。言罢,削薄的唇一抿,下颌骨的线条更加分明紧绷。   有一滴汗顺着他紧抿的薄唇,滑过下颌,滴落至苏安的锁骨处。   苏安听完,揉了揉眼睛,脸颊蹭了蹭丝滑的枕头,想了片刻,最终双手虚环上了男人劲瘦的腰,闭上眼睛小声的问:“分行?”   分行两个字问出口,苏安就后悔了。   她不明白自己问的什么问题,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自己的问题。她问这个问题,完全是想到以前有人对她说,结婚以后她就不是单独的个体了,想要更好的相处,可以试着融入对方的生活,去理解去包容。   那她姑且试试看。   男人腾出手,将系在苏安脖子上的玉带整理好,勾起苏安的腰,将被她一直压在背后的玉抽出,重新移到前面来。   指尖捏着触感极好的和田暖玉,男人说:“由分行主导,日本区的两家商业银行完成了并购,我去处理最后的并购事项。”   苏安听完,又认真的过了一遍刚才的话,还是不懂。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男人悬空的手腕还停留在她的胸口上方。   “那我回学校住,正好可以准备毕业设计。”   苏安话音刚落,画面跳转到了学校。   日暮时分,昏黄的光打在色彩纷杂的画布上,略显违和。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上交了作业,苏安捏着画笔,对着画布,愣了好久。   直到身旁的女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嗨,An,什么嘛?你已经画完了啊?画完了为什么不交?”   苏安捏着画笔的指尖一紧,指尾泛白:“马上交。”   “等你交完,我们今晚出去玩啊,37号街新开了一家小酒馆……”   取下画稿的时候,苏安看着色彩绚丽、杂乱的线条,脑海中蓦得跳进上学期某个老先生对她说过的一句话:“An,你的画缺少某种感情,你要试着去寻求你的灵魂,懂吗?由你的灵魂赋予你手中的画新的思想。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是这么说的,美则美矣,了则未了。”   没有情感,没有灵魂。   美则美矣,了则未了。   是她苏安。   一个本身就没有灵魂的人,又怎么能去赋予笔下的画以新的魂魄呢。   苏安被惊醒。   撑着床单,半搂着被子,苏安突然坐起,冷汗顺着脸颊滚落下来,脑仁在隐隐作痛。梦中光怪陆离的场景消耗了太多的精神,让她倍感疲倦。   室内光线暗淡,静的能听到亚麻纱帘被风拂起的“簌簌”的声音,急促的喘.息过后,苏安强迫自己深呼吸,来来回回做了几组深呼吸,苏安静了不少。   摸索到枕头下的手机,划开锁屏。   帝都时间 5:58min。   这里是中国,中国的N市,不是有他的国家和城市。   冷汗被清风吹散,苏安顺了顺自己长卷的头发,脚尖勾到被不小心踢到床下的拖鞋,穿上。去卫生间洗漱后,整理好被子,看时间差不多开始准备早饭。   冷油下热锅,待油热的同时,苏安侧身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新鲜的鸡蛋,熟练的敲开蛋壳,将蛋清蛋黄倒入平底锅中。   “滋拉”一声,蛋清边缘迅速凝固,微小的有泡泡不断地翻冒着。   苏安用锅铲小心翼翼地从荷包蛋边缘慢慢地铲着,尽力不破坏还没成型的中心。   听见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苏安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将锅中的荷包蛋翻了过来,柔声说:“酥宝,把拖鞋穿上。”   酥宝还没睡醒,扶着对他来说算得上是高大的卧室门,小小的身子几乎趴在门板上。   “不穿拖鞋的话,今天扣一个布丁。”苏安状似威胁。   将煎好的鸡蛋盛到盘子里,苏安又敲开另一个鸡蛋。   酥宝穿好拖鞋,半闭着眼睛,摸摸索索像肉团似的一路滚进厨房。   酥宝两岁半,走路不太稳,尤其是没睡醒的时候,闭着眼睛小跑着左摇右晃的,像只圆滚滚的小企鹅。   苏安一边翻荷包蛋,一边注意酥宝的动向。等酥宝安全滚到她身边,苏安才松了口气。   苏安半弯下腰,空出一只手扶在酥宝身后,故意逗他:“酥宝睡醒了没?”   酥宝双手抱着苏安的大腿,睡眼惺忪,说话带着小奶音,一颤一颤的:“酥宝没睡醒呢。”   苏安盛好煎好的荷包蛋,弯腰将酥宝抱起,亲了亲酥宝一直耷拉着的眼皮,说:“酥小宝宝,请你先洗脸好吗?”   “没洗脸的酥宝是什么?”苏安顺着酥宝的脊背:“酥宝是小花猫。”   酥宝搂上苏安的脖子,反驳:“酥宝不是小花猫。”   “嗯嗯,酥宝洗完脸就不是小花猫了。”   吃了早饭,苏安准备去公司,临走之前塞给酥宝两盒布丁,调了一个幼儿教育类的动画片,将酥宝抱到沙发上,说:“酥宝,你乖乖的,我马上就回来,不要开门也不要出门。”   说完,苏安捏了捏酥宝软绵绵、白嫩嫩的脸,弯了弯眉眼,明艳的红唇挑开一个弧度:“听见了吗。酥小宝,有事没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酥宝生的精致,虽然还没张开,但是眉骨像极了那个人。尤其是眼睛,圆且清润有神,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更像个小姑娘。   酥宝垂下眼睑,点了点头,手指捏着苏安的食指,捏了又捏,最后说:“安安再见。”   “再见,宝贝儿子。”苏安没忍住,看儿子舍不得的模样,又亲了亲他的脸颊。   ————   N市的环球金融中心。   坐落着大大小小的证券公司、投资机构,除此之外还有包括纽约大通投资银行在内的世界500强企业近12家,汇丰银行、中信银行、中国进出口银行、德意志投资银行等分行级机构9家,而美国纽约大通投资银行亚太地区的总部便设在N市的金融中心。   纽约大通投资银行是一家跨国金融服务机构,它是美国最大的银行,业务遍及60多个国家,包括投资银行,金融交易处理,投资管理,商业金融服务等等。它是目前世界内按资产计算最大的银行,也是世界盈利能力最强的银行,同时也是全球公认最稳健的银行。   在全球整合基本完成的背景之下,美国大通投资银行对中国市场的重视程度进一步加重,于此同时也作出了更加有效的中国战略。   业内猜测,未来几年内其高管团队必然会作出相应的应对策略。   面对外界汹涌的猜测分析,美国纽约大通投资银行内部则稍显的平静安宁,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早上七点多,几位数据分析师吃完了早饭,忙里偷闲地翻起了最新的消息。   “诶,还未公布吗?总部那边这次可这能憋……以往有调动,哪次不是阵仗极大,发布会都早开过了。”   “大Boss人都过来了,那边还是安静如鸡。”   “不是我听说,这位大人物是自己请求卸任高管的。”   “他不是三十还没到吗?来这里锻炼锻炼?哪像我们这群秃头,要么做数据要么改行做管理。”   ……   顶层。   “叩叩”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随后办公室门被推开。   两位助理依次进来。   “这是最近的行程,下午有一场论坛会议。”高林放下手中的咖啡,犹豫着问:“有关设计的问题还要继续反馈吗?”   “继续反馈。”苏衍侧身:“上午的时间空出来。”   日光透过几净的落地窗,侧斜入室内,薄薄的一层白光。男人身形修长,透着股冷淡疏离,眉骨精致。   高林心里一紧,但是嘴上仍旧回道:“好的。” 第2章 蓄谋已久   八点十五分,苏安踩着点进了尚品。   她所在的公司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主要接私人定制的家装,走小众量少的路线。上班时间较宽裕,可以选择在家办公,不论在哪办公,只要按时交图纸完成客户的需求即可。   苏安刚踏进部门,就听见一阵哀嚎声。   “老大说今天开完会后,带人去跑建材市场,我防晒抹了就没用了啊。”   “老大什么时候说的?”   “今早,群里通知你没看?”   “我今天忙着送小甜甜上学,还没来的看消息。诶,安安你来了啊,你们家酥宝呢?”   苏安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来,从笔筒中抽出一根碳素笔,说:“酥宝他一个人在家。”   “酥宝再大一点就好了,送到幼儿园会好很多。”   苏安笑了笑,点了下头。   简单的寒暄之后,便是各忙各的。   苏安开了电脑,登陆自己的工作号,点进了邮箱。   邮箱里躺着最新一封邮件。   标记未读。   苏安点开,大致地看了一遍。   【苏小姐,您好,我是大通投资银行的高林。有关设计问题,我想仍然需要改进,有关进一步的需求,我会在稍后发到您的邮箱中或者我们可以约一个时间,当面谈谈。时间由苏小姐决定。】   苏安面不改色的看完整封邮件,开始回邮件。   投行那边的回复也很及时,很快敲定了见面时间。   退出工作邮箱,苏安盯着电脑显示屏,愣了好一会。   美国纽约大通投资银行。   还真是孽缘不浅呢。   唯一庆幸的是让她不断返工、推翻设计重做的人并不是那位。   她印象中的那位从来都不会做无用功,所有的事情都只会提前安排的明明白白,需求也会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勾了勾唇角,苏安打开绘图软件,拿过一旁的平板看着文档中记录的和客户敲定的需求,准备构图。   刚拿起笔,苏安就听见新来的实习女生呐呐地说:“苏安姐,你长得真的好好看,一点都看不出是有小宝宝的人。”   苏安生的美,不是很俗气的风尘美,而是美艳中带着古典的韵味,一颦一笑皆灵动。   美艳和古典本身就是相斥的,但苏安偏偏就揉和、协调了这两种气质。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设计部有一个出了名的大美人,天生生了一副不安于室的脸,模样勾人,气质却像魏晋南北朝仕女图中走出的仙子一样。   唯一让人不解的是年纪轻轻的大美人单身带个了宝宝。   亲生的宝宝。   苏安抬头,看见还未出校园门满脸稚气的女生半趴在她的办公桌边,眼中有毫不掩藏的羡慕。   停下笔,苏安从下面抽屉中摸出一根平时拿来哄酥宝的棒棒糖,递给小女生,“你也很可爱啊。”   小女生接过棒棒糖时听见苏安的话,害羞紧张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谢谢苏安姐。”   小女生面皮薄,不禁夸。   苏安关上电脑,收拾好东西,拎上包,和组长打招呼:“秦沁姐,我先出去一下。”   秦沁下意识问:“你去哪儿?等会老大要开会呢。”   “大通投资银行那边的高管对办公室设计仍然不满意,要和我当面谈需求。”苏安半靠着玻璃推门,手指勾过滑落至胸口上的长卷发,重新别到耳后,露出耳朵上银质的细长链耳坠。   秦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另一个设计师小圆说:“他们那边没毛病吧?又不满意?不满意换人啊,前前后后改多少次了?”   “就是啊,我们尚品又不是做公装的。点名要尚品来做,又不满意是什么操作?”   小圆撇嘴,接道:“我看大通投资银行就是钱多烧的慌。也是我们苏安脾气好,要换我我早就不做了,爱谁谁。我们小设计攀不上这么大的美资银行。”   苏安轻笑了声:“拜托你们和组长说一声啦,我出去和客户谈需求。”   “去吧去吧。”秦沁挥挥手:“不想做了就直接和他们说,太刁难人了。”   苏安点头应了。   以尚品这种名不经传的小设计接下大通投资银行的董事办公室设计,确实高攀了。   半年多前,老大把她拎到办公室递给她一份合同,说大通投资银行那边点名要尚品要她去做设计。   那时候,她看到大通投资银行几个字心就咯噔一下,拒绝数次全被老大驳回了。   她接了设计后和那边负责人沟通过需求才敲定了设计。设计发给了那边,那边回复可以后才动工。   接近尾声,那边又不断提出新要求,导致她前前后后改过不少次设计。   这种无用功绝对不会是那个人。   苏安可以肯定。   酒红色的Q50缓缓地停在金融中心的地下停车场,苏安拔下车钥匙,下车。   N市十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空气染上清润,连淮水都泛起惊蛰。   苏安踩着黑色的细高跟,轻纱束腰短裙掐得腰肢匀细,露在外面的肌肤在树荫下显得瓷白。   阳光透过叶与叶之间的缝隙,在地面上投出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光晕。   一座城市,要多让人留念,就要有多深的历史。   而N市恰是历史感极其深厚的城市。   一朝烟雨,迷蒙了金宁六朝的往事。   往前走,美国纽约大通银行亚太地区总部设在一座保存完好的折衷主义建筑中。   离大通投资银行还有一段距离,周遭的建筑渐渐由现代向十九世纪延生,这种变化没有半点违和。零星分布在高楼大厦间的古典主义建筑,给繁忙的金融中心蒙上一层历史感,给予人一种淡淡的宁静感。   百年香樟的枝丫从内向外延展着,穿过浮雕墙,与街道另一边的香樟枝叶交汇,投下浓密的阴凉,柏油路面铺着不知名的青绿色骨朵。   苏安穿过整块大理石雕刻成的浮雕墙,停在大通投资银行门口,带着解放了的心情欣赏着这座折衷主义的建筑。   五层楼式的折衷主义建筑,外墙为浅色砖面,向阳的转角处有高约八层的攒尖瓦顶钟。二至四层为白色双联窗式,第五层则是完整的落地窗,带独立的半弧形阳台。最顶部出檐略深,窗户和屋檐外都有精细的雕刻。   比例完美。   打破了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局限性,虽然脱不开保守,但却多少带上了自由的浪漫。   苏安欣赏完,倏的,挑开了细长的眼尾,细高跟落在大通投资银行前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带着点慵懒、散漫的调调。   不断更改需求的客户虽然可恨,但是建筑本身并无罪过。   一楼大厅中冷气开的十足,苏安不疾不徐地走向前台。   往来的次数不少,前台的小姐早就认识了苏安,见到苏安微笑着招呼:“苏小姐,上午好啊。”   “上午好。”苏安淡淡地应了,低头登记。   登记完,不远处的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苏安别好滑落下来的栗色长发,将笔递回,随后细高跟再次落下,尖跟叩在光可鉴人的瓷砖上,声音更清。   苏安进了电梯,按了顶层后便靠在了电梯的最后面。   逼厌的狭小空间中,她听到全是深奥的经融学名词,就连悬挂着电子显示屏也不敢落寞,滚动播放着最新的消息。   “根据最新发布的报告显示,随着中国经济放缓和美联储继续提高利率,澳元兑美元今年有可能面临跌至0.70大关的风险。由于政策分歧,澳元面临更大的风险。”   “澳元可能在未来数月内跌至60美分中段,纽约大通投资银行集团表示澳元将可能于201X年下跌至0.70关口,苏衍先生坚定看空,而对冲基金也已经加大了对该货币的下注。”   苏安皱了下眉,不再刻意去听播放着的新闻。   电梯门开了,苏安径直向最里面一间走去。   门扉紧闭,两边墙壁上挂着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   苏安抬手,轻轻叩了两声。   门从里面开了,高林见到苏安,低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苏小姐,里面请。”   苏安进去后,门又被轻轻带上了,助理出去了。   环视了一圈自己设计的办公室,苏安无声地半勾了唇,高跟鞋落下,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走到办公桌边,苏安双手抱臂,半靠着,轻吐出一句:“我觉得鉴于先生您的眼睛已经长天上去了,需求我想也不必再谈。我的能力有限,自觉不能胜任。”   需求那么多?   提的反反复复,一会满意一会不满意。   今天就告诉你,爱找谁找谁,她苏安不伺候了。   “我不接了……”这几个字苏安还未说出口,一直背对着她看向窗外的男人缓缓的转过身。   合身熨帖的经典的黑色西装,平整的一丝不苟的禁欲冷淡的领带,再往上,是凸起、性感的喉结,和酥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张脸。   过于精致的眉骨,如细腻工笔雕刻出的一样,轮廓线条分明。眼睛轻眯着,眼尾略略向上,眼皮薄。   表情寡淡。   苏衍听清了苏安的话,微蹙了下眉头,很快放开,看向了离她不过数尺远的女人。   女人红唇明艳,不勾而媚,一袭束腰短裙腰肢掐得纤细,腰细柔软,腿骨匀称修长,黑色的细高跟露出精致的脚踝骨。 第3章 长得好看   苏衍随意搭在办公桌边缘的手指轻轻叩了几下,长指叩过光滑的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苏安的视线从他搭在桌子上的手腕骨略过。   质地精良的白色衬衫的扣子从下面到领口扣的严丝合缝,银色质地的深黑色宝石袖口表面被打磨的光滑,显得腕骨清劲冷感。   敛下眼眸,苏衍喊了一声:“老婆。”   声音清冽,低哑带着磁性。   语调平稳,像极了他说看空澳元时的语气。   他侧开身子,窗外的薄光尽数涌进苏安的眼眸中,刺目的白光让苏安不适地闭了闭眼,眼睛又涩又酸。   苏安心口一窒,再抬眼时,目光猝不及防撞进苏衍的眼中。   只一眼,苏安垂下身侧的小手指蜷缩了起来,尾指刺刺的疼。   她和苏衍从认识到结婚,经历过的时间非常非常短暂。结婚两年,苏衍从来没有叫过这两个字,哪怕是在最情动的时候,也是叫的安安。   而苏安那会甚至不用苏衍叫她,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她就会乖乖自己贴上去。   脚下的力道一松,细高跟的尖跟叩到地毯上,苏安悄悄舒展开蜷缩着尾指,微眯了眼,对上苏衍,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很抱歉,对于苏先生的需求,我想我满足不了,这件案子我不会再接。还请苏先生另请他人。”   苏衍抱臂,向后靠在落地窗边,半张脸隐在阴影中。   苏安变了。   变了不止一星半点。   变得更加漂亮,更加勾人,也更加火辣。   或者说苏安从来都没乖过。   只是结了婚以后,在他面前苏安收敛了,也是只在他面前才是低眉顺眼、乖顺的模样。   像一只在主人面前收了利爪的猫。在主人看不见地方,她柔软的肉垫下深藏着锋利的爪子。在他面前她悄无声息地收起利爪,任由他揉捏她的肉垫。   而现在,苏安不再掩饰她柔软肉垫下的利爪。   美艳又火辣。   苏衍抬了抬眼皮,唇勾了几许,有着几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劣根性,削薄的唇分开,吐出两个字:“老婆。”   以前怎么没发现老婆这两个字这么好听。   苏安细长的眉蹙到一半,生生克制住,大拇指指甲掐进虎口附近,又松开,最终选择转身。   拉开门,苏安脚下的步子顿了下,冷着声音说:“我想苏先生还是不要会错意的好。”   “要是选择性失忆的话,建议去医院精神科看看脑子。”   苏衍听了,唇勾了下。   他发现苏安不仅不乖,骂人的本事也是一流,她连讽带嘲,拐着弯骂他眼神不好、脑子有病。   “苏安。”苏衍叫住她。   苏安扶着门,没转身。   一双腿笔直修长,左腿膝盖弯曲着,半贴着右腿,脚踝骨的形状尤其好看,鞋跟又细又尖。   “你长得好看吗?”   “好看。”苏安回答的很快。她们苏家往上数,听说还出过王妃。   “那我眼神不是挺好的吗。”   苏安冷哼了一声,合上门,出去。   要不是对象是苏衍,苏安可能会直接送上“神经病”三个字。   出了门,是笔直的铺着地毯的长廊,长廊侧边开着高大的有着精细雕花的窗户,上悬做工精良的帘子。   苏衍的助理守在不远的地方,见到苏安不由得有些紧张。   在苏安路过他身边时,高林低头喊了一声:“夫人好。”   苏安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摁下电梯。   好个屁,她现在很不好,非常不好。   几年不见,不止苏衍精神不正常,连他的助理也跟着疯了。   苏安开车,驶出了N市的金融中心。   在苏安离开后没多久,准十点整,金融中心最高的一幢大厦上悬挂着电子显示屏播放了最新一条消息。   【苏氏长子苏衍请求卸任美国纽约大通投资银行高管职位,改任亚太地区总裁。】   简短的发布会召开后,苏衍正式就任亚太地区总裁,带领团队实施新的中国战略。   此消息一经公开,整个金融圈为之沸腾。   和金融有关的无非是那个苏氏。   苏家在中国市场的悠久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初。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个古老的家族就在金融领域展开手脚。由于中国的金融体系比西方起步要晚,苏家直到民国时期国民政府实行法币改革才真正在金融领域大展拳脚,苏氏积极组建银行,稳定摇摇欲坠的金融体系。   然而繁荣毕竟是短暂的。   后由于政见不合,在抗日和国共战争期间苏家举家财立和平,散尽家财支持抗战,战争平息后归隐,举家迁往了国外。   此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的各大财经媒体纷纷争相报道,尤其是中国地区,在国内媒体大肆报道下,连金融圈外的人士都知晓了这条消息,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关于苏家的报道。   沿着淮水,苏安漫无目的的开着车。   到江口,苏安下车,在江口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看着与她隔了一个淮水的环球金融大夏。   淮水蜿蜒过N市,此刻暗涌澎湃的淮水都泛起了惊蛰。   天气是真的冷了下来。   苏安的短裙裙摆被吹起,发丝凌乱。   岸口有不少慕淮水名而来的游客,水面上的小型游轮折返间荡出层层白浪。   隔着一个淮水,环球金融大夏上悬挂着的电子显示屏播放了一则消息。   苏安无声地读着显示屏最底下的白字。   “苏衍卸载纽约大通投资银行高管职位,改任亚太地区总裁。”   低下头,苏安吸了吸被江风吹的生冷的鼻子,面露迷茫。   褪去刚才面对苏衍时的妖娆警备,此刻的苏安全是不安。   都三年了。   要需要解决什么早就在三年前解决了,何必要到今天。   “一叶轻船,一双桨悠懒,一绵江风微拂素罗衫,渔火点点聚散,欸乃声声浅淡,天近晚……”突然起来的手机铃声把苏安从溺水般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苏安摸了一把冰凉的脸,接通电话:“喂?”   音质沙哑。   “安安?”酥宝还不太会说话,只能说简单的单词或者词组:“你、感冒?”   “没有啊宝宝,麻麻刚才空调吹久了,嗓子有点干。我等会就回去了,中午吃鸡翅煲嗯?”   “想吃吗?”苏安起身,离开江边。   “嗯嗯。”怕苏安不信,酥宝粉白又肉嘟嘟的爪子捧着电话,还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回家接了酥宝,苏安约冬青吃了鸡翅煲。吃完饭,冬青赶着回学校改作业,苏安也没心思回去画图,带着酥宝逛起了商场。   苏安单手抱着酥宝,在经过露天商场中庭的时候推了个推车。   原本头埋在苏安怀里的酥宝在苏安经过中庭的时候,突然趴上苏安的肩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悬挂在苏安身后的电子显示屏。   感受到酥宝的动作,苏安暂时松开推车,一手托着酥宝,一手放在他脑后,问:“酥宝,怎么了?”   酥宝摇了摇头,没说话。   苏安更加疑惑,侧过身子,再次看见那个人。   从电子显示屏中。   揉了揉酥宝的小脑袋,苏安轻柔地顺了顺酥宝的背:“我们先去吃冰淇淋球好不好?”   冰淇淋球?   酥宝的视线从电子显示屏上移开,眨了眨眼睛:“安安,会胖!”   苏安拉推车的手一滑,差点把酥宝丢了出去。   “我胖?”   苏安:“……”   她苏安长这么大,还没被别人说过胖。   “是小妈妈说的。小妈妈说冰淇淋吃多了会胖。”酥宝捏着自己手指,努力回想着冬青带他的时候说过的话。   “酥宝是个小胖墩。”苏安听了,掂了掂怀里的酥宝,笑出了声。   酥宝养的太好了,白白嫩嫩还软趴趴的。   自己的崽怎么都舍不得饿着。   别人的崽几个月大的时候吃一碗米糊糊,酥宝能吃一碗半,苏安抱他出去,非常骄傲。左看看右看看,对比比较出来还是她儿子长得最圆滚滚。   要不是那会奶奶为了酥宝的身体健康强制要求苏安少喂酥宝吃东西,酥宝现在就是一只大滚滚。   “奶奶说酥宝不胖。”   “酥宝以前是个小胖墩,圆滚滚的。”苏安继续逗着。   这次酥宝哼哼唧唧,倒是没反驳。   苏安心情大好,心情一好的苏安连着喂酥宝吃了两块小蛋糕。架着酥宝的胳膊,将酥宝放进推车里的座椅上,苏安推着推车,打算买些日用品。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苏衍的缘故,苏安无故注意起了来逛商场的其他的人。   儿童用品区,三三两两的,大多都是年轻的三口之家。   妈妈推着推车,孩子坐在推车里,爸爸要么在逗着宝宝要么就是单手搂着自己的老婆。   苏安拾了一盒儿童彩色铅笔丢进推车,对上酥宝纯真的眼睛,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苏衍的脸。   他抬了抬眼皮,喊她“老婆”的时候,眼神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安安?”酥宝肉嘟嘟的爪子搭在推车边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扯住苏安衣角拉了拉。   “嗯?”   “安安,你热?”酥宝仰头:“安安,脸、红了。”   苏安:“……” 第4章 做梦去吧   从商场买完东西,苏安开车带酥宝回家。   不短的车程中,酥宝靠在儿童安全座椅中迷迷糊糊睡着了。白白嫩嫩的酥宝头歪靠着车窗,脸颊上的肉被挤压着,唇无意识的分开嘟着。   怎么看怎么萌。   苏安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满足地抿了下唇。   到小区,在楼下停好车。苏安打开后车门,将酥宝抱了出来。   酥宝哼哼了几声,有转醒的趋势。   苏安单手稳稳地托住酥宝,另一只手抚上酥宝的背脊,轻柔的哄着:“酥宝乖啊。”   酥宝双手握成软绵绵的小拳头,在苏安怀里摊开四肢,头枕着苏安的肩膀,渐渐又睡了过去。   夏末的五六点,气温不燥,晚霞离地极近。   苏安站在后车门,抱着酥宝抬头看了看天。   橘粉、粉蓝的霞色,层峦的云层,给四周蒙上一片淡金色。   这种颜色和气氛是曾经的她怎么调都调和不出的,而现在她倒是能心平气和地去勾勒,可是心底最深处的理想和风骨都死了。   岁月漫长,天地本宽,年纪轻轻理应有的傲然风骨终被一抔黄土埋葬,理想也随之风化。   听到酥宝平稳、低小的呼吸声,苏安轻轻关上了后车门,绕到副驾驶座,略微弯下腰准备从里面拿出大包小包的购物袋。   侧身,防止酥宝的头磕碰到车顶,苏安细瘦的左胳膊穿过几个购物袋,从副驾驶座将购物袋拎了出来。   白色塑料袋勾勒着胳膊上的皮肤,没多久就勒出深深的红色印记。   苏安抱着酥宝等电梯的时候,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买这么多东西。   进了电梯,苏安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她怎么才能在不弄醒酥宝的前提下从包里翻出钥匙。   一直纠结到电梯门开,苏安也没纠结出所以然来。   出了电梯,苏安一抬头,看见了靠在她家门口的苏衍。   苏衍还穿着上午见她时的黑色西装,长腿窄腰。此刻他的指尖捏着一根烟,微垂的眼眸。   烟,并没有点燃。   苏安又克制不住想皱眉的冲动。   和苏衍结婚两年,她从来没见过苏衍抽烟。   偏过脸,苏安眼角的余光看到酥宝长长的眼睫毛,和苏衍一样,长睫毛,在靠近眼尾的地方,睫毛向上微翘。   察觉到来人,苏衍收了烟,看向苏安。   视线从苏安的脸慢慢向下,在看到苏安怀里的小肉团的时候,苏衍连眉都没抬,似乎并不是很惊讶。   到时在看到苏安细长的胳膊上被塑料袋勒出的红痕时,不悦地抿了下唇。   苏衍向前。   高大的阴影覆下,苏安在这样的阴影下,不可抑制的颤了颤睫毛。   清冽的男性气息逼来,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包围着她每一处的感官,连毛孔都在叫嚣着。   “他睡着了?”苏衍问。   他自然指酥宝。   “嗯。”苏安应了一声。   从她上午看到苏衍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离开苏衍的这几年,所有的事情都无处可遁无处可隐。   所以,她大大方方的,对酥宝也并没有藏着掖着。   苏衍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将挂在苏安胳膊上的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拿了下来。   苏安僵住了。   苏衍的指尖微凉。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胳膊,带来一阵一阵的酥痒。被他指尖游走过的地方,先是冰凉,过后像是失了火一样,灼灼的疼。   购物袋被拿走,苏安的胳膊一轻,双手紧紧地抱住酥宝。   “苏衍。”苏安压低了声音喊他:“我们——”   离婚了这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苏安湿润、饱满的红唇就被压上了一根手指。   苏衍的食指压上苏安开开合合、像在不断引诱他的唇,轻眯了眼看她:“嘘——”   喉结滑动下,更低沉带磁性的声音传入苏安的耳朵:“宝宝睡着了。”   腾的一下,苏安的耳朵尖红了个彻底。   垂下眼,苏衍看着苏安胳膊上被勒出来的红痕,压在苏安唇上的食指微用力,碾压过苏安软嫩的唇珠。   苏安不由得向后退去,被迫贴上了墙壁。   酥宝成了她和苏衍之间的奶油夹心饼干。   唇上的力道没有撤去。   苏安想到以前有一次苏衍亲她,也是这样一个黄昏。   那会她处于一个很糟糕的状态,想画却画不出,怎么下笔都得不到自己的想要的感觉。   有人说,这种状态叫没有灵感。   而灵感需要刺激。   学画分人,有人在刺激中寻找灵感,开始堕落,有人天生灵感不断。   达则兼济,修身养性。   她不属于前者,亦不属于后者。   她羡慕过肖冉,世家出身,天生的灵感,工笔细腻。而她似乎是陷入了一种焦躁的状态,走不出又逃不开,必须硬着头皮画,去完成导师的作业。   同学告诉过她,灵感是在刺激中寻得的。比如性,比如烟酒,比如很多……   她没试。   某天,下午,她在院子里支好画架,哆嗦着手捏了根烟出来。   捏了良久,没动。   一来,她良心上过不去。她们老苏家,中医世家,往上数家中皆是行得端正无不良嗜好的。要是被她九泉之下的爷爷知晓她一个小姑娘碰这个,待日后去见他怕是要被剥下一层皮。   大清王朝的消亡有一半能归因于鸦片,她们家祖上在太医院曾为皇家卖过命,曾立下规矩凡家中之人不论男女一律不能碰大烟。   二来,她不敢。她不喜欢烟味。   那天,碰巧,苏衍结束了分行的会议。刚踏进庭院里,便瞥见黄昏中执烟的他的女人。   苏衍的步子顿了下,脚尖换了个方向,径直而又悄无声息的走到苏安身后。   烟被抽走。   苏安回神,对上苏衍的目光,愣了愣。   黄昏下,苏安的红唇也被晕染上一层淡淡且柔和的金色,瞳孔中盛满了细碎的阳光,满是纯真。   那会苏安在苏衍面前还是个乖宝宝,低眉顺眼的紧。   苏衍没问。   苏安先心虚了,解释:“刺激下灵感。”   “怎么刺激?”苏衍低垂着眼,看着指尖捏着烟问。   苏安硬着头皮:“比如女……”想到用女人这个词对她来说可能不恰当,苏安换了个词:“比如男人,比如……”   烟酒这两个字包括后面的词语苏安说不出口。   “男人你有。”苏衍丢了烟,俯下身子,吻上苏安一直在若有似无引诱着他的唇。   苏安没反抗,被苏衍推到画架上,双手背在后面,指尖攀覆着粗粝的画架,靠着画架任由苏衍索取。   苏衍的唇凉,削薄的唇描绘着她的唇形,碾压过她的唇珠。   那个黄昏,苏安在一点一点暗下来的光线中,听到了苏衍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苏安睁开眼,抱着酥宝,淡淡地看向苏衍。   苏衍似乎很累,离的近了,她才看见他眼底的淡青。   “和我参加个晚宴。”苏衍微闭着眼说。   苏安没理,唇扬了一个弧度:“苏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   婚都离了还想她低眉顺眼地陪他参加晚宴,做梦去吧。   弯下身子,离开了苏衍的禁锢,苏安单手揽住酥宝,另一只手从包里摸出钥匙,开门。   门打开后,苏安把购物袋拎回屋内再关门。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门在苏衍的眼前被拍上。   苏衍抬手屈指压了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嗯,礼服晚点送过来。”   宝宝在睡觉,敲门声太吵。苏衍让高林晚点把礼服送过来。   苏安看时间还早,干脆和酥宝挤一张床上,睡了一觉。   神思迷蒙间被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吵醒。   “叩叩叩”敲门声三叩一顿,锲而不舍。   酥宝下午玩累了,这会儿还没醒。   苏安蹑手捏脚的下床,起身去开门。   “夫人,我来送礼服。”   苏安单手扶在门把上,看着高林。   高林又说:“夫人放心,不会耽误夫人太多时间,只是露个面就可以了。”   不等苏安组织好拒绝的话,高林一个低头,似鞠躬:“还请夫人务必答应。”   “先进来吧。”苏安不会拒绝人,看着冷艳,其实好相处的很。   高林将盒子放在玄关柜子上,欠腰:“不打扰夫人了,我在楼下等夫人。夫人慢慢来,时间还早。”   门被出去的高林轻轻地带上了。   “安安?”卧室没开灯,酥宝醒了,没有见到苏安爬下床,哒哒哒小跑出卧室习惯性去找苏安。   苏安抱起酥宝:“酥宝是小居居吗?”   “酥宝和小居居一样,能吃能睡。”   酥宝揉了揉眼睛:“嗯。”   苏安不禁乐了,她儿子也太可爱了,可萌可萌的。   抱着酥宝去了卫生间,苏安一边给酥宝洗澡,一边说:“等会小妈妈过来陪酥宝,酥宝先和小妈妈玩一会好不好?”   “猴啊。”酥宝捏了捏浮在水面上的橡皮鸭:“安安呢?”   苏安蹲下,蹲在浴缸边缘,揉了揉酥宝藕节似得雪白的胳膊,继续给他擦着婴儿沐浴露:“临时有工作,很快就回来了,回来陪酥宝睡觉。”   没多久,冬青过来了。苏安正在喂酥宝吃饭,小半碗饺子,酥宝吃的很慢。   “我来吧。”冬青接过苏安手里的碗,苏安去换衣服。   酥宝慢吞吞吃完了小半碗饺子,苏安正好换完礼服出来。卧室门刚打开,冬青的视线略过,喂酥宝最后一口饺子的勺子停住了。   “小酥宝,你麻麻好看吗?”冬青抱起酥宝问。   酥宝捏上了自己的耳尖,小奶音溢出来:“猴看!” 第5章 苏家夫人   苏衍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湿软的黑发上搭着一块白色的干毛巾,只穿了酒店的浴袍。浴袍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几瞬,很快暗了下去。   苏衍走过去,一边擦头发,一边查看手机消息,看到苏安确定会参加的晚宴的消息,苏衍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   靠着沙发,长腿随意地交叠着,手指摩挲着手机边缘,想到宝宝,苏衍又打了个电话给高林。   高林此刻正蹲在苏安家楼下,尽心尽职地做一颗“树”,想他堂堂纽约大通投资银行总裁的高级助理不做自己的本职工作,黑灯瞎火地蹲在小区楼下吹冷风。   电话很快被接通。   苏衍点了点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垂下眼,问:“宝宝呢?”   “……”高林想了一万种可能,愣是没想到苏衍现在开口除了问自己老婆就是问自己儿子,完全没怎么过问在总部制定的新的中国战略。   “夫人的朋友好像过来了,宝宝应该是由夫人的朋友暂时照顾。”高林如实回答。   “嗯。”苏衍应了一声,停下了轻敲手指的动作,在脑子里过了一边苏安所住的住宅小区,想着治安问题。   酒店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上,窗外是五光十色的城市灯光,独属于夜晚的光。   苏衍在衣帽间换上西装,从下到上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衫纽扣,打磨光滑的扣子在指尖捏过,苏衍从来没想过苏安会给他生个孩子。   他和苏安结婚的时候,他没想过让苏安生孩子,因为那会苏安太小了,还在上大学,玩性也大。   再加上,他们苏家老一辈人受西方思想熏陶,十分开放,家里也没有皇位等着继承,长辈自然不会要求他们必须生孩子。没有长辈的压力,他自己个人也没有那方面想法,所以他从来没有对苏安说过孩子的事。   现在在他看来,苏安依旧很小。   一想到苏安,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他不曾经历过的时光里,苏安独自一人生了他和她的宝宝,他就想把苏安捉过来揍一顿。   离婚?   她离个屁的婚。   苏安化好妆,临出门前捏了捏酥宝的小手指,凑近被冬青抱在怀里的酥宝,在他的脸颊边印了个浅浅的唇印。   “酥宝宝,你乖乖的呀。”苏安歪了下头,和酥宝大眼瞪大眼,弯着精致的眉眼,笑着又在酥宝的另一边脸颊印了个唇印。   酥宝别开脸,捏玩着自己的指头,耳朵尖红了。   挠了挠酥宝的下巴,苏安单指勾过酥宝的下巴,说:“酥小宝,不可以让小妈妈哭哦。”   冬青:“……”   哄好酥宝,苏安下楼。   楼下停了一辆和这个小区格格不入的豪车。   苏安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眼,很快像是注意到什么,又看了回去。   车身上有苏家的家族标志。   车窗降了下来,苏衍半张脸露了出来。苏安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上车。   苏衍没带助理,车内只有一个司机,除此之外便是坐在后座的他和她,两人一左一右,相距数尺。   苏安穿了苏衍挑的古典的素色短旗袍,上好的锦缎,远山淡青色,似玉白,显得腰细肤白。这会儿短旗袍更是勾勒的身材玲珑有致,典雅又不失性感。   苏衍的视线丝毫不遮掩,从苏安的发丝到脚趾,一点都没有略过。   她的长卷发被暂时拉直,簪子盘发略显老气,不适合栗色的头发。苏安没用簪子,直接将长发挽起编发,显得小巧精致,也更加有韵味。   往下,是挺翘的胸部,不堪一握的细腰,圆润紧致的膝盖……   车窗外路灯的光影打在苏安脸上,映出漂亮的剪影。   像极了上个世纪的老照片,在舞厅中,老旧的唱机不知道被谁打开,资本家揽过细腰款款的美人。   故意忽略苏衍的视线,苏安别过眼,挺腰坐姿端正,双膝收紧,略侧一点斜放着,双手平放在腿上。   苏衍瞥过,轻挑了下眉梢。   苏安是个小妖精,比谁都能装。这会儿大家闺秀的气质挡都挡不住。   晚宴是在一幢私人别墅中,别墅依山傍水,甚至能听见汩汩流淌的水流声,远处的草丛中还有星星点点的光彩。   下了车,苏安被苏衍揽过,细腰上横了一只手臂。   苏安扭头,无声地看向苏衍,面无表情。   而苏衍比苏安更加的面无表情。   “苏衍,你别太过分!”   晚宴还没正式开始,都在等正主到场。   能来参加这场晚宴的,几乎全是国际金融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资本家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伙伴感情是虚的,谈工作才是真的。而大多数女人不论出身,很多时候更像男人的陪衬和附庸。   苏衍揽着苏安进去,自然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有和苏衍熟悉的人凑上来,朝他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苏先生。”   苏衍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苏安浅浅一笑,模样婉约典雅,妖艳的气质收敛不少。   略微俯下身子,苏衍半揽着苏安的腰,和她咬着耳朵,解释:“刚才那位是瑞士银行中国区的负责人。”   低沉清润的声音传入耳窝,苏安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以前苏衍从来没有带她在这些场合露过面,外界甚至不知道苏衍已婚。   很快,一直在注意这边动静的资本家们向苏衍靠拢。苏安目光一转,视线在周围那些人身上转了一圈。   一个也不认识。   苏安尽力做好苏衍的陪衬,等这场晚宴结束再好好谈谈。   “苏先生好福气,不介绍介绍?”来人一口生硬的中文,发音刻板。   周围分散着人有更加向苏衍靠拢的趋势。   苏衍举杯示意了一下,介绍:“我夫人,苏安。”   语调淡然散漫,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满足。   声音不大,但周围人都可以听见。   问话的人明显一愣,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还以为是助理。   苏衍其人,在金融圈是一个神话,家世显赫,年纪轻轻就成了世界投行之首的大通投资银行的高管。   外界评价苏衍性格清冷,出席活动几乎不带女伴,屈指可数的几次也仅仅是助理。这就导致外界一直以为苏衍身边的那位女助理是与众不同的,会在日后嫁进苏家。   问话的人反应很快,哈哈一笑掩饰过尴尬:“苏先生什么时候结婚的?也不给我们这些老伙伴们通通风,我们可还眼巴巴的等着参加苏先生的婚礼呢。”   “很早,有几年了。”   “……”问话的人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只能继续尴笑。   “恭喜恭喜。”   “恭喜啊,虽然时间上晚了点哈哈。”周围不约而同的响起阵阵恭喜的声音。   苏安愣住了。   她过来明明是和苏衍谈离婚的事,却被苏衍以“我夫人”的名义介绍给了他的同僚们。   闭了闭眼,苏安头有些疼。   资本界、金融圈也有八卦,或许明天那些资本家们的夫人谈资就是她。   “苏先生的夫人也姓苏?难道是苏先生家族中的?”一个中国人端着酒杯问。   “不是。”苏衍搭在苏安腰上的手指在她的腰侧轻划过,说:“我夫人在中国长大。”   腰侧酥酥痒痒的,苏安很想拍掉苏衍的爪子,但是碍于晚宴没有结束,不好发作,只得继续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   “夫人气质真好,长的很漂亮,说到底还是苏先生有福气,结婚好几年我们一众人竟然都不知晓。”   “中国有个典故叫什么来着,金屋藏娇啊!”   “江淮水养人,承蒙我夫人家教育的好。”苏衍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宠溺。   他的掌心下是一层触感清凉的锦缎,熨帖的久了,是苏安腰窝上的软肉,温温热热的。   苏安在他怀里,比什么都容易让他满足。   那个中国人听了,若有所思了一会,再看向苏安时,眼神中带着某种确定。   能配得上苏衍的,还在江淮地区,只有那个苏家了。   江淮唯一能称得上“家”的古老家族,历史悠久,和金融界的苏家一样,一个极具风骨和气节的家族。   可惜,江淮的苏家如今……   摇了摇头,那个中国人举杯,将杯中薄薄的一层香槟一饮而尽。   这场晚宴是为了庆祝苏衍就任亚太地区总裁而举办的,主角自然是苏衍。然而苏衍这次并没有主导或加入任何一场谈话,只是揽着自己的夫人。   “苏先生和他夫人感情应该不错。”   “听说,都结婚好几年了啊。”   苏衍继续和苏安咬耳朵,给苏安一一介绍他的同僚。   “刚才哪位是中国发展银行的高管。”苏衍低头在她耳边说话,呼出的气流湿润,惹的苏安耳窝处跟着痒了起来。   苏安抬头,想去看苏衍,结果抬头的瞬间,耳廓擦过苏衍的薄唇。被擦过的地方,犹如火焰过境,嫣红似血。   苏衍垂下眼,遮住眼中的幽暗。   视线下方,就是苏安如瓷釉般的肌肤,透着淡淡的香,一下又一下撩拨着他的神经。 第6章 喜欢甜的   苏安看了苏衍片刻,蓦得勾了个笑,笑意夺魄。   左脚略微抬了抬,苏安侧放在身上的手搭上了苏衍的腰窝。雪白纤细的腕骨隔着做工精良的西服蹭了蹭,大半个身子歪进了苏衍的怀里。   苏衍顺势揽得更深,轻放在苏安腰肢上的长指点了点。   苏安一米七的个子,单单拎出来绝对不能说矮。但是对象换成苏衍,她一米七的个子就有些不够看了。   周围人的目光在不断地向苏衍聚拢。   苏安又垫了垫脚。   苏衍像是明白了苏安的意思,揽着苏安腰肢的手用了点力,使苏安可以把大部分重力都放在他身上。   这样的姿势在外人看来不会显得不雅,相反还会显得小夫妻两人恩爱和睦。   苏安的另一只胳膊横在两人的胸前,手臂竖直隔在苏衍胸膛上,杏红的唇在离苏衍唇角两三厘米远的时候停下。   苏衍不动声色。   苏安弯了下唇,笑不达意。   压低了声音,掐着嗓子,苏安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喊:“苏夫人的先生。”   “嗯?”苏衍一向都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调调,此刻依旧没什么表情。   苏安和苏衍结婚两年她从来没看苏衍笑过,就这一点苏安挺佩服苏衍。   苏衍握着苏安腰肢的手松了一下,顺着她的玲珑有致的腰线滑动了稍许,停住,五指收紧,把苏安彻底扣进自己怀里。   “苏先生,面子给你安排了,我们谈谈有关贵夫人的事?”   “什么时候?”苏衍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今晚。”   “好。”   考虑到宝宝,苏衍在晚宴进行到中间段的时候就带着苏安提前离开了。   晚宴上,国外几家大的投资银行一直在试探苏衍的口风,奈何正主今晚没有任何要谈公事的意思。   苏衍离开后,晚宴照常进行,几家外资银行和国内大的投行管理聚在一起交换着各自所需的信息。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司机开车。   苏安上车前特意看了一眼,司机并不是苏衍常用的那位。苏衍这次调任亚太地区总裁,连助理换了。   苏安的手指贴着短旗袍开叉的滚边线,贴紧,待坐好后才把手移到腿上。   苏安这个女人,端着时候比谁都优雅精致。   还是小妖精的那种,妖娆不自知,偏偏一副纯良的样子。   苏衍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捏上领结,娴熟地将领带扯松,露出流畅的颈线,凸起的喉结滑动了下,性感万分。   苏安扭头,正打算抓紧时间谈完她好回家抱酥宝睡觉。还没开口,视线中出现了一盒包装精致的小甜点。   苏衍从车载箱中抽了一盒日式甜点出来,递给了苏安:“先吃一点。”   苏安接过,没拆。   刚才那场晚宴她给苏衍安排足了面子,尽力扮演好一个花瓶陪衬。   一个乖顺、知书达理、有大家闺秀气质的附属品。   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除了配合着喝了一点点香槟,其余的时候几乎都待在苏衍的身边。   “不喜欢?”   苏安沉默了会,说:“不是。”   她其实很喜欢吃甜的,各种各样的甜点。   有一次苏衍出差回来,去书房开了一个临时的视频会议。她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洗完澡头发都没擦,趴在床上一边用小勺吃甜点,一边信手翻着最新一期的银行家杂志。因为苏衍不在家,她就套了件轻薄的吊带睡衣。   苏衍什么时候结束会议进到卧室里来她浑然不觉,反身趴在床上翘着一双白的反光的腿,哼着团子大家族。   团子的日语发音像“蛋糕”,一个一个的团子被她咬着勺子哼地稀碎。   苏衍关上门,转而去卫生间拿了干毛巾走到床边。这一系列动作,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等人被苏衍捞到他大腿上的时候,苏安吓得把小木勺咬断了一个齿。   那会苏衍只是凉悠悠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两个字:“张嘴。”   她听苏衍的话成了条件反射,乖乖把嘴张了开来。   带着口水的小木勺子和断下来的那根齿就砸到了苏衍手心里。   苏衍把勺子扔掉后,抽了一张面纸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又看了苏安一眼。   苏安坐在苏衍大腿上,觉得苏衍大腿上有钉子,她坐不住……   苏衍向后一仰,靠着床头,看了苏安好一会,看得苏安都开始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黏上奶油了。   末了,手腕被人一扯,苏安坐到了苏衍的小腹上。   苏衍掐着苏安的腰,直接吻了上去,撬开了苏安紧抿的唇,舌尖扫过她口腔中还残留的甜腻的奶油。   后面的事苏安没多少印象了,只记得苏衍亲过她之后,问了一句:“喜欢吃甜的?”   那时候她点了点头。   苏衍就没再说话,给她擦干头发后又出去工作了。留她一个人趴在床上,没趴一会,管家上来敲门给她重新送了一个勺子。   苏安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囿于老习惯的人,口味单一,以前喜欢吃甜的,现在带着酥宝一块吃甜的。   看着车窗外面不断倒退的香樟,苏安闭上眼:“苏衍。”   “稍后再说。”   离住的地方越近,苏安心底里的不安也被一圈一圈的扩大。   现在苏衍给她的感觉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车,平稳地停了下来。   司机下去了。   苏衍没开口,大长腿闲适地交叠着,在等苏安的话。   谈判不是苏安的强项,对上苏衍这种在谈判桌上长大,天生就适合吃这口饭的她没有任何胜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扯皮,苏安直接切入主题:“苏衍,我们离婚了。”   “我签字了?”苏衍反问,看向苏安。   苏安一噎。   这句话实在不像苏衍能说出口的,她接不上。   “根据中国的法律,离婚只有协议离婚和诉讼离婚。”苏衍垂下眼睑,又说:“《婚姻法》第三十二条规定:男女一方要求离婚的,可由有关部门进行调解或直接向人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苏安,你向谁申请了?我么?”   “三年前我没签字,现在也不同意离婚。”   “苏衍,你别太过分!”苏安气结。   离婚涉及的问题太多,当年只要苏衍签字,他俩就算协议离婚,她不需要苏衍一分财产只要离婚才会选择协议离婚。   “你不觉得过了三年再来找我谈这些很像笑话吗?期间空了三年,分居三年,你以为是分开了三天还是三个星期?”苏安现在不想讲道理,只想怼苏衍。   苏衍长睫垂下,继续说:“而夫妻双方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两年的,在调解无效的情况下,应给予离婚。我和你……”   “不和!感情不和!”   “夫妻双方必须是感情不和而分居,分居必须连续且满两年,夫妻双方互不履行性生活的义务,分居满两年需要证明。”苏衍搭在膝盖上的指尖轻轻敲了下,不经不慢地说:“满足以上条件才可以诉讼离婚,诉讼需要证据且会涉及宝宝的抚养权,苏安,你确定?”   苏安两个字苏衍念的轻缓,似眷念。   苏安指尖掐着虎口,未置一词。   协议离婚苏衍不同意,诉讼离婚她没胜算。   涉及酥宝的抚养权,苏安秒怂了。   她和苏衍争抚养权是争不过的,不谈财力上的差距,苏衍能给酥宝一个除了母亲角色以外完整的一个家。而她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家人。   况且苏衍要是认真起来,她连证据都拿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苏安松开手指,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孤注一掷地问:“理由呢?”   她抬头看向苏衍,眼尾染了一抹轻红。   苏衍审视了良久,削薄的唇动了动,说了几个字。   苏安没听见,耳朵中嗡嗡嗡的,只看得见苏衍的唇分分合合。   苏安没反应,苏衍也不急,他对上苏安耐性要好上很多。   过了好一会,苏安彻底冷静了下来,冷笑了一声,只当苏衍是在放屁。推开车门,苏安没再端着,当着不远处司机的面,“砰”的一声甩到了车门。   她现在觉得苏衍不但疯,还痴人做梦。   司机上来之后,苏衍抬了抬眼皮,看了眼还亮着灯盏的窗户。浅黄的光晕,柔和又宁静。   “先生?”司机询问。   “等等再走。”   苏安开了门,脱掉脚上的高跟鞋,径直走到客厅小吧台处,倒了小半杯水喝了。   “嘘———”冬青指了指小卧室的门,示意苏安轻点。   “酥宝睡了?”   “早哄睡着了。”冬青保存好课件,收起了平板,起身:“我先走了啦。”   “我送你?”苏安又准备去拿车钥匙。   “别别别,你赶紧去陪酥宝,我自己打车就好了。我喂酥宝吃了点苏打饼干,等会夜里他可能会口渴,你倒点水凉着。”冬青打完招呼就走了。   苏安关了客厅的灯,在黑暗中静了一会才去卸妆洗澡,洗完澡后她把酥宝抱到了自己的房间。   熟睡了的酥宝喜欢摊开四肢,苏安抱他的时候还被他踹了一脚,肉乎乎的脚底板蹬着苏安的手掌心,哼哼唧唧。   苏安挠了挠酥宝的脚底板:“酥宝你亲爹最近脑子可能不太好。” 第7章 为国捐躯   清晨,柔光透过薄纱帘打到酥宝身上。   酥宝白嫩的胳膊向上半举着,搭在枕头上,头窝进苏安脖颈下,蹭了蹭,醒了。无意识举久了的胳膊有些酸,酥宝闭着眼睛往下缩了缩,小小的胳膊肘就打到了苏安脸上。   苏安被酥宝弄醒了。   苏安头往枕头里埋了埋,喊了一声:“酥宝宝。”   “你醒啦,酥居居?”   酥宝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口有些干:“安安,想喝水。”   苏安坐起身,干爽带着柠香的长发顺势从肩头滑落,露出一小节尖幼的下巴,睡意朦胧。   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带软吸管的水杯,苏安喂酥宝喝了小半杯水后抱着酥宝去洗漱。   门铃响了。   “酥宝,你乖乖站凳子上,妈妈去开门。”   “猴。”酥宝咬着软毛牙刷,点了点头。   “你和酥宝早饭吃了吗?我给你们带了生煎。”冬青拎着两份生煎进来,晃了晃手中的纸袋问苏安。   “还没,刚醒。我去抱酥宝出来,等会一起去看房。”   苏安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离上班的地方近。但是酥宝两岁半快到上幼儿园的年龄了,苏安自然想给酥宝找一家环境好的幼儿园,挑来挑去,看中了N中的附属幼儿园。由于幼儿园离她现在住的房子有些远,苏安动了搬家的念头。   “行的。”冬青应允。   “冬青大宝贝,帮我把客厅窗帘拉一下。”   冬青放下手中的纸袋,去帮苏安拉窗帘。拉开窗帘,打开落地窗,大片大片的阳光涌了进来,冬青用手挡了一下,靠着窗台低头看了下楼下。   苏安家楼下停了一辆和这个小区格格不入的车。深蓝色在日光的照拂下几近黑色的跑车停下楼下,外形低调,车身线条流畅,但让人不注意都难。   车内的灯开着。   冬青“诶”了一声,暗忖那辆车好奇怪,好像很早就停在那里了,车里还有人,却一直不见人下来。   “怎么了?”苏安换好衣服出来,正略侧着头,撩开长发带耳坠。   “小妈妈!”酥宝从客厅一路“滚”进了阳台。   待“滚”到冬青身边时,酥宝被冬青拦腰抱起,冬青鼻尖蹭了蹭酥宝的鼻尖,说:“早呀,酥宝。”   苏安带好耳坠,拿了两瓶酸奶,撕开吸管外面的透明塑料袋,插好吸管,一瓶递给了酥宝,另一瓶塞到了冬青嘴下。   “我……”冬青话没说话,被苏安一个字噎了回去。   苏安:“喝。”   冬青:“……”   酥宝捏着纸盒酸奶的瓶身,肉嘟嘟的手指上很快粘上了水汽,苏安靠着阳台又喂他吃了几个生煎包。   吃完早饭,苏安开车带着冬青和酥宝去看房子。   那辆跑车依旧停在楼下,车顶树荫浓郁。   苏安将车倒出停车位,腾出手给房主打了个电话。   等苏安挂了电话,冬青揉捏着酥宝软绵的手指问:“租金怎么样?”   “还行吧。”苏安蹙了下眉头,说:“学区房肯定贵,不过那家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N中附属幼儿园在城东,地理位置优越,环境清雅,周围多是精品高档住宅小区。苏安接过不少这里的单子,自然晓得这一区的房子不论是租还是卖,价格都不便宜。   苏安在沁园停好车。   “沁园?”冬青看了看苏安,陷入沉默。   沁园的房租不是贵,而是贼贵。   “你是不是买彩票中了一个几百万,我不晓得?”冬青说了个冷笑话。   “那我可能是梦里买了彩票中了奖。”苏安回。   沁园楼下,房主一身高顶的黑色西装,顶着个大太阳正在等苏安。见苏安从车上下来,迎了上去:“苏小姐,麻烦你跑一趟了。”   “没事没事。”   冬青:“……”   苏安不像是租房的,更像是租房给别人的。   出了电梯,房主热情而又不是礼貌地介绍着:“苏小姐一个人带宝宝,这一整层绰绰有余,将来苏小姐的儿子长大了,除了卧室还需要一间大的书房,您一间书房宝宝一间书房,完全够的。”   沁园是国内老牌的房地产公司,在各大城市都有房地产业务,从成立以来只做高档精品住宅小区,一整层只有一户,环境清雅。   冬青抱着酥宝,苏安跟着房主后面在房子里面转悠了好几圈。最后,两人停在客厅里。   房屋南北通风,采光极好。落地窗半开着,白色的细纱帘上覆着一层浅绿色的亚麻帘,被微风吹拂地扬起,隐约可见外面阳台上高低错落排列着绿植。   客厅拐角的木架藤球灯散发着浅黄色的光晕,屋内所有的家具都没什么尖锐的棱角,像是专门为宝宝考虑的一样。   客厅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柔软的大地毯,地毯上放放置了一张边角被打磨地光滑的小木桌。四周铺散着一圈蓝白相间的大小不一的抱枕,靠墙的地方有一排低矮的白色收纳柜。   房子的装修整体偏日系小清新,清雅不失舒适,各方面都很适合带酥宝的苏安。   苏安没说话。   一旁的房主越发的忐忑,犹豫着开口:“苏小姐,租金不合适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装修不满意,您可以自己换或者您提,我给您换。怎么样?装修费算我的。”   冬青:“……”   她总算知道哪里奇怪了。   按理说能买得起沁园房子的应该不是缺钱的主,就算租房也应该是那种你爱租不租,不租别说话。   怎么这家……倒像是求着苏安租房,生怕苏安跑了的感觉?   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翻出昨天买的水果味软糖,冬青剥开糖纸,喂酥宝吃了一颗糖。   酥宝咬住软糖块,舌尖舔了舔上面的粉末,一口吞了下去。   苏安转身,看向房主,问:“能方便透露一下原因吗?”   “什么原因?”房主脑门上冒了一层冷汗。   “沁园的房价不低,就算户主对外出租租金也不会低,为什么先生选择低价出租这一套房子?”苏安直视着房主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是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她入室内设计这一行也有好几年了,这一行里面乱七八糟的八卦小道消息也听过不少。有些房子对外低价出租,有一个原因可能是这间房子里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情,比如说死过人。如果是这样,苏安肯定不会带酥宝租这样的房子。   “不不不,不是苏小姐想的那样。”房主突然叹了一口气,表情略沉重地对苏安说:“苏小姐,其实是这样的,我工作太忙,好不容易谈了一个女朋友,买了这里上下相邻的两套房,请设计师设计,但是等装修好没多久女朋友就因为我工作太忙和我分手了。”   “我本来是打算和女朋友结婚的,买上下两套,这样她父母和我父母过来也有地方住。现在下面这套房子空着,我不如租出去。绝对不是苏小姐想的那样,沁园刚开盘没多久我就买了这套房赶着装修,时间线上也来不及发生什么啊。”   房主说完,抬手取下鼻梁架着的金边眼镜,揉了揉眼睛。   “……”苏安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她好像无意之中戳到了别人的痛处。   “对不起。”苏安沉吟了几秒,又补了一句:“你以后肯定会遇到一个更爱你的女朋友的。”   房主:“……”   “什么时候签合同?”   “现在!现在签!”房主一激动,声音不自觉拔高了点。   从公文包里找出合同,房主将合同递给苏安,说:“苏小姐可以先看看,确定了再签也行。”   苏安收下合同,略微颔首了下,说:“合同我能先带回去再看看吗,两天内会给你回复的。”   “可以可以,苏小姐有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房主送苏安下楼,看了一眼冬青怀里的小宝宝,不禁问:“苏小姐一个人带宝宝?”   “嗯呐。”   “宝宝的爸爸呢?”   苏安先是“哦”了一声,继而又说:“嗯,为国捐躯了。”   房主摁电梯关门键的手就那么停住了。   为、为国捐躯了?   “……”房主刷了卡,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说不出话来。   他老板啥时候为国捐的躯,他咋不知道呢?   送走苏安,房主再一次上楼,这次进了苏安要租的房子的楼上。   苏衍正巧合上文件,见助理进来,问:“她说什么?”   “夫人说两天之内会给我答复。”   “嗯。”苏衍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继续问:“还说了什么?”   “夫人说……”助理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夫人说她一个人带孩子。”   “嗯。”苏衍嗯了一声,声音愉悦。   苏安一个人,身边没有其他的男性。虽然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但是从苏安嘴里说出来,能让他愉悦不少。   “夫人还说……”助理观察了会苏衍的神色,试探着开口:“夫人还说宝宝的父亲为国捐躯了!”   “……”苏衍扣西服扣子的手顿了一下,仅仅是一下,继续扣扣子。   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合同,苏衍垂下了眼睑。   为国捐躯了?   他会让苏安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为国捐躯。 第8章 自己送上   看完房,恰好接近十点,日光渐盛。   苏安将车停在树荫下,从车载箱中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喂酥宝喝了点水。   冬青仔细地看完合同,合上,指尖点着合同的边缘,嘀咕了一句:“这个合同有点奇怪啊。”   “不止。”苏安轻摇了摇食指,接道:“不但合同奇怪,连房主的态度也很奇怪。”   “是……感觉他更像中介,急于脱手房子的中介。”冬青若有所思,问:“那你还租吗?”   “租。”苏安喂酥宝喝完水,拧上瓶盖,顺势捏了捏酥宝肉鼓鼓的脸颊,说:“我为什么不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租金低而且室内装修完全符合我的喜好和需求,带酥宝也方便。”   “租期五年呢,期间发生意外退租的违约金高的有点吓人。”冬青又翻开合同,手指在违约金那条下面点了又点:“是不是房主怕麻烦,不想租来租去,干脆找一个长期租房的?”   苏安稍拧了下眉,开口:“其实这份合同除了违约条款苛刻,其余地方没什么问题。五年时间,酥宝应该都上小学了,沁园附近有N市最好的小学。”   冬青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安啦,只要不退租不就行了吗。”苏安说完,视线转向自家儿子,看着被冬青抱在怀里的酥宝,喊:“酥宝?”   “嗯?”酥宝今早醒的早,再加上刚才被苏安喂了点水,开始犯困了。   双手搂着冬青脖子,酥宝的小脑袋不住的点。   “你重不重啊,一直要小妈妈抱?”苏安倒车。   “不。”不字音拖的很长。   酥宝低头,蹭了蹭冬青的脖子。   冬青连忙帮酥宝说话:“酥宝还不到三岁,还是小宝宝,怎么可能重,对不对?我们轻着呢,瘦着呢。”   酥宝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   冬青闻到了淡淡的奶味,叹了口气,说:“我们酥宝太可爱了!”   “……”苏安开车,没说话。   其实她家酥宝不胖,白白嫩嫩的像个大团子。因为太萌,吃东西的时候脸颊肉鼓鼓的,随着咀嚼的动作,萌苏到心窝。   隔天,苏安便与房主敲定了合同和搬家日期。   合同敲定后,苏安开始着手搬家的事。白天一边忙工作一边带酥宝,晚上很早把酥宝哄睡着后,苏安才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   说搬家,她的东西并不过,大多都是酥宝的玩具。玩偶、手办模型和各式各样的玩具汽车,杂七杂八竟然收拾了好几个大箱子。   周六一大早,热心的房主便打电话给她,说帮她找了搬家公司。   冬青等苏安挂了电话,开了个玩笑:“你哪找的房主啊,太热情了,租房还附赠搬家一条龙服务的啊。”   苏安:“天上掉的吧……”   搬家公司的车很快来了,有了专业人士的帮忙,苏安到中午的时候就忙的差不多了。   新房的卫生房主请家政阿姨早就打扫好了,她只要把打包好的东西再原封不动拿出来放好。到中午,冬青陪着苏安整理完最后一间房间,舒了一口气。   “好啦,也忙完了,我就先走了。”冬青洗完手,逗了下一直跟在苏安身后像只小尾巴的酥宝。   “你这就走了?不和我一起吃饭?”   “不吃了,下次吧。我得回去改作文,下星期要评讲了。”   苏安还想再挽留,说:“很快的啊,吃个饭。”   冬青摆摆手,说:“别别,酥宝太可爱了,我怕吃完饭再忍不住跟酥宝回来,是吧?小酥宝。”   酥宝被苏安抱起,苏安捏上酥宝的小爪子,笑了一声,说:“酥宝,和小妈妈说再见,辛苦小妈妈啦。”   “亲我一下,酥宝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家大美人这么能折腾人。”冬青弯下腰,笑着说。   酥宝任由苏安捏玩的手指,仰头看了看大美人妈妈,又看了看小妈妈,最终在苏安怀里倾过身子,亲了一下冬青脸颊。   亲完,酥宝耳尖红了,别过了脸。   “太可爱了!安安,你家酥宝害羞了,遗传的吧,你害羞也是这样。”   苏安捏了捏酥宝的耳垂,弯了下细致的眉眼。   送走冬青,苏安带酥宝吃完饭便开车去沁园附近的市场买了些做曲奇饼干需要的材料,准备下午做些曲奇饼干给酥宝当零食,顺带再送一点给楼上好心的房主。   时值夏秋之交,夏末的太阳最舒适,风也有秋的凉爽。   苏安把厨房的窗户全部打开,丝丝缕缕的柔风拂进室内,光影一点点西斜。黄油在室温下慢慢的软化。   苏安将酥宝抱到台子上,看着缩小版的苏衍,白皙的指尖挠过酥宝柔软的下巴。   酥宝偏头躲过,小爪子紧紧地捏着布丁,说了一个字:“痒。”   “安安,痒。”   苏安手指停下酥宝下巴上,俯身亲了下酥宝乌泱泱似黑葡萄的眼睛,勾了勾唇,说:“那你笑一个,给妈妈笑一个,我就不挠你了。”   说着,手指又动了一下,状似威胁:“酥小宝宝,你笑不笑,嗯?”   酥宝怕痒,又被苏安禁锢在怀里躲不过,没一会,就笑了出来。   小小的嘴巴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在左边,浅浅的小梨涡。   很甜。   苏安不挠酥宝了,拿了小勺子喂酥宝吃了会布丁,等黄油软化后开始做曲奇。   有酥宝在,苏安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酥宝身上,曲奇做的很慢。再加入巧克力豆搅拌均匀后,苏安在烤盘上刷了一层黄油,铺上了油纸。   酥宝抓着小熊模具,盯着苏安手中的曲奇糊糊啊了一声。   苏安顺势将指尖蹭到曲奇糊糊抹到了酥宝鼻尖上。   黄昏降临,霞光透进室内,苏安散在身后的长发滑落到胸前,泛着柔光。   用勺子将曲奇糊糊舀到酥宝手中的小熊模具里,苏安耐心地和酥宝一块做着曲奇饼干的造型。   “不可以用手!”苏安眼疾手快抓住酥宝想要去捏曲奇糊糊的手指:“你的小勺呢?酥宝。”   酥宝看着大美人妈妈,眨巴眨巴了下眼睛,抓了抓手指,奶声奶气地反问:“小勺呢?”   酥宝的鼻尖上还蘸着苏安抹上去的曲奇糊糊,像只贪吃蹭到鼻子的大橘猫。   烤盘放进烤箱,苏安算时间,抱酥宝去洗了个澡。洗完澡的酥宝白白净净,苏安找了件大奶牛的睡衣给酥宝套上。   “叮”的一声,炖煮的红豆粥好了。   喂酥宝吃完晚饭,让酥宝选了些曲奇饼干放到木质托盘上后,苏安一手抱着酥宝一手端着端盘,上楼。   “酥宝,摁门铃。”苏安抱着酥宝,腾不出手。   临出门前,苏安看酥宝呆萌呆萌的,伸手将大奶牛睡衣的帽子给他盖上了,这会儿酥宝头顶顶着睡衣的奶牛角,窝在苏安怀里,歪过肉乎乎的身体去摁门铃。   苏安垂在胸前的发丝被酥宝蹭到了脸上,痒痒的。   门铃响过。   苏安不好撩头发,只能小幅度地轻微地甩下头。   苏衍开门,看到一大一小,小的奶萌,大的美艳。   苏安偏头,栗色的长发从肩头顺势滑落,发丝蓬松轻柔,低俯的长睫在偏头的一瞬扬起,悉数风情勾人夺魄。   酥宝靠着苏安怀里,仰头,眨巴着眼睛看着苏衍。   苏衍一向没什么表情,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总是一副运筹帷幄、镇静淡然的样子。   “啊?”酥宝小奶音颤了颤,伸手揉了揉眼睛。   苏安端着托盘,视线由门口站着的男人的质地精良的深蓝与白色相间的条纹衬衣向上,略过深色的纯色领带,略过凸起的喉结,在看到脸的时候直接愣住了。   那是一张曾与她耳鬓厮磨的脸。   沁园一层一户,房主住她楼上。   给她开门的是苏衍。   苏衍是她房主?   苏安:???   将托盘塞到酥宝怀里,苏安抬手,握上门上的执手锁,“砰”的一声将门带上了。   苏衍的脸消失在门后。   酥宝又“啊”了一声,低头看看怀里的曲奇饼干,再看看被苏安关上的门,不解,一脸茫茫然的样子。   被关上门的苏衍表情未变,甚至连眉峰都没动,抬手将门再次打开。   苏衍看着抱着宝宝自己送上门的苏安,开口:“进来说。”   苏安和苏衍结婚以后,苏安一直很听苏衍的话,乖顺地像只小绵羊,苏衍在苏安这里积威已久,导致现在苏安行动快过大脑条件反射地跟着苏衍进了门。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抱着酥宝坐到沙发上。   苏安:“……”   好想打人啊,打死自己算了。   苏安有气没处使,她现在明白和她签合同的那个人为什么态度那么奇怪了。还有那份合同,根本全是苏衍的圈套。   从头到尾,苏衍一直隐在暗处,让她自己乖乖抱着儿子送了上来。   苏衍的目光从苏安身上移到仰头好奇盯着大吊灯的酥宝身上,香浓的巧克力曲奇饼干还被酥宝抱在怀里。   垂下眼睑,苏衍周身的气质瞬间柔和了不少。 第9章 小名为国   苏安抱着酥宝,端坐在沙发边,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繁复的吊灯散落出柔和的昏黄的光,在苏安的脸上打上阴影,酥宝被苏安抱在怀里,费力地仰着脖子看着头顶的灯。   奶牛睡衣的帽子扣在酥宝头上,挡住了他大部分视线,酥宝仰了一会,脖子发酸,气馁地低下头。   柔软而又毛茸茸的奶牛角就正对着苏衍。   粉嫩肉嘟嘟的爪子一只搭在苏安肩头,一只扣在苏安抱着他的手上。苏安抱刚洗完澡的酥宝出门的时候没给他穿鞋,酥宝就赤脚站在苏安大腿上,一双脚丫子白嫩又圆胖。   空气中浮起一层淡淡的奶香。   苏衍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苏安就敲门,此刻只脱了外套,穿着黑色的马甲和衬衫。酥宝低着头,头上又扣着帽子,他看不清宝宝的脸。   苏衍视线落在宝宝身上,停了片刻,最终将手插进西裤口袋。   苏安没抬眼,从有限的视野中只能看到苏衍裹挟在黑色暗纹西裤中的腿,腿型好看修长,连西裤都没有一丝褶皱。   大美人妈妈没说话。   酥宝看看自己的大美人妈妈,又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发现那个很帅很帅的人也在看自己,酥宝破天荒地笑了一下。   左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苏衍对上酥宝清润且黑白分明的瞳孔,插在西裤中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动了动,指尖蹿过一阵酥麻感。   “宝宝?”苏衍试探着喊了一声。   这一声宝宝完全是无意识的,完全是出于血脉。   无论时隔多久,相距多远,只要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总会不可抑制的想要亲近对方。   酥宝“啊”了一声,又对苏衍笑了一下。   唇角的梨涡完全显现了出来。   苏衍喉咙发痒,心底里趟过一阵暖流。   其实从半年多前他就知道苏安有宝宝了。透过照片,他知道苏安一个带孩子更多的是震惊心疼。现在,近距离接触宝宝,什么情绪都有。   心疼苏安又欣慰当初苏安选择留下宝宝,酸涩感和胀满感一起翻涌上心头。   苏安突然开口纠正苏衍:“是酥宝,su-bao!”   宝宝千千万,酥宝只有一个。   苏安护犊子护的狠,特别不喜欢别人喊酥宝宝宝。   “他叫苏宝?”苏衍敛下眉,唇勾了几许。   苏宝?苏家的宝宝吗?   “是。”   “嗯,酥宝?”   苏安把酥宝怀里的托盘拿了出来,放到茶几上。酥宝一只手搂着苏安纤细的脖颈,另一只手捏上了自己的“奶牛角”,不住的点头:“是酥宝!”   对于无比配合苏衍的酥宝,苏安伸手捏过酥宝的下巴,捏了块曲奇饼干塞进了酥宝的嘴里。   酥宝的注意力很快移到了吃上,鼓着腮帮子认真地咀嚼着。   深色的矮雕花茶几上放着一盘造型幼稚的曲奇饼干,饼干上撒了巧克力碎,香气浓郁。   苏安顺着苏衍的视线看向那盘作为答谢的曲奇饼干。   “答谢礼物?”苏衍问。   苏安冷笑一声,捏过一块小熊形状的曲奇饼干,“咔嚓”一声咬断:“你算哪块小饼干?”   苏衍表情没变,抬手翻过倒扣在瓷碟中的小茶杯,拎过茶几上的骨瓷茶壶往茶杯里缓缓地注入茶水。   浅黄色灯光下,骨瓷茶杯隐隐透光,浅褐色的茶水一寸一寸吞没奶白的杯壁。   没倒完,苏衍像是想到什么,眉头蹙了下,扫了一眼正在啃曲奇饼干的苏安,将茶壶和茶杯丢回了桌上。   直起身,苏衍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大有不吃完曲奇饼干不走的苏安,转身进了厨房。   苏安又塞了一块曲奇给酥宝,说:“好吃就多吃点,最好吃完,一块也不要留。”   酥宝舔了舔手指上蘸到了粉末,认真地点了下头。   很快苏衍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杯水,酥宝还在卖力的吃着曲奇。   苏衍在苏安面前站定,双手抱臂,没出声。   等酥宝咽下嘴里的曲奇,苏安还没来得及喂的时候,苏衍俯下身将水杯放到了酥宝唇边。   酥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粉色的唇上蘸着巧克力碎。   “酥宝渴不渴?”苏衍话是对着酥宝问的,眼睛却看向了苏安。   酥宝捏了捏手指,点了点头,蘸着曲奇屑的爪子搭上苏衍干净修长的手指,捧着水杯咕噜咕噜地喝水。   透明的玻璃杯里装着温热的纯净水,没有吸管。酥宝太小,苏安没让酥宝用过这种类型的杯子。   苏衍第一次喂小宝宝喝水,掌握不好角度再加上酥宝喝的急,水顺着酥宝的唇边溢了出来,有几滴滴到了苏安的手背上、裙子上。   她抱着酥宝坐在沙发边,苏衍俯身靠的太近,几乎和她头挨着头。   似乎周围的温度都热了几许。   苏安尾指蜷缩起,狭窄的视野中苏衍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他削薄的唇离她的耳廓数尺。   酥宝喝饱了水,偏过了头,舔了舔自己水润润的唇。   苏衍放下水杯,从茶几上拿了两块糖,拨开糖纸,一块塞进了酥宝嘴里。   酥宝刚喝完水,唇上水润润的,苏衍把糖塞进他嘴里的时候,小酥宝还习惯性地吮了吮苏衍的手指。   苏衍抽出被自己儿子吮得满是口水的手指,竟然有些满足。   苏安今晚脑子转的慢,看的目瞪口呆。她和苏衍生活那么久知道苏衍有严重的洁癖,别说口水,就是纯净水蘸到手指上也不行。   苏衍剥开第二块糖的糖纸,塞进了苏安嘴里。   苏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唇上的触感粗糙,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发现是甜的,舌尖卷着糖块擦过苏衍的指尖,把糖块舔进了嘴里。   和酥宝一模一样的习惯。   下意识舔东西,不论是手指和糖块,一个都没放过。   苏衍垂眸看着被酥宝和苏安舔得水润晶亮的手指,喉咙口有些干涩。   苏安牙尖磕着嘴巴里的糖块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苏衍和苏安无声地对视着,两人中间夹着一个专注磕糖的酥宝。   苏安舔了舔唇角,吃进了些许唇釉,双唇的颜色淡了些。视线下瞥,看见了苏衍指尖晕染上的粉色唇釉。   苏衍抽过一张面纸,靠着古朴的木架,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上蘸到的一大一小的口水,抬了抬眼皮,用谈论天气的语气问:“我什么时候为国捐躯了?”   苏安:“……”   该来的还是要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酥宝听到熟悉的名词,嘴巴里含着糖块嘟哝:“爸爸!”   苏安觉得酥宝有时候总是不合时宜的特别配合,就好比现在……安安静静的吃糖不好吗!   她很早时候就和酥宝说过他的爹为国家光荣的牺牲了自己,导致酥宝对“为国捐躯”这四个字极其敏感。   苏衍难得怔住了。   酥宝开口的一瞬间,复杂的情绪翻涌的厉害,像是要把他淹没,折磨至死。   第一次听儿子喊爸爸,时隔了三年。   三年有多长?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有多难熬,此刻他就多想把苏安揉进血脉,一点一点连本带息尽数讨回。   “实不相瞒我小名名国,两年前苏先生曾经为我捐过躯。”苏安闭上眼睛开始胡扯。   “那看来,我为‘国’捐过不少次躯,且每一次捐躯场面都特别激烈。”苏衍掀了掀唇,充满磁性的声音滑入苏安的耳窝。   痒痒的。   “……”苏安现在特别想把那一盘曲奇饼干扣在苏衍脑门上。   可闭嘴吧你。   酥宝吃完糖,肉乎乎的脸蹭了蹭苏安的脸颊,眼皮垂下:“安安,睡觉觉。”   苏安慌忙起身,安抚地顺着酥宝的脊背,哄着:“睡吧,我们回家。”   “嗯。”酥宝趴上苏安的肩膀,打了个带着奶味的哈欠。   苏安走后,苏衍洗完澡,没了再工作的心思,在沙发上坐下,指尖捏着苏安烤的小饼干,将饼干塞进了嘴里。   曲奇酥香,巧克力碎的甜度恰到好处。   是酥宝,su-bao。   你算哪块小饼干?   实不相瞒,我小名名国,两年前苏先生曾经为我捐过躯。   苏安真是越来越勾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透过落地窗,夜幕垂着星河,人间是万家灯火。   苏安把酥宝哄睡着后,再一次上了楼,敲响了苏衍的门。   苏衍开门,见到苏安,淡淡地开口,神情正经:“来捐躯?”   苏安把门拍上,勾唇,送了两声冷笑:“白日做梦?”   “现在是晚上。”   “……”苏安抱臂,倚在门边,问:“我上次说的事苏先生考虑的怎么样了?”   苏衍刚洗完澡,穿了件黑色的V领衬衫,面料舒适,下面休闲的黑色的长裤,黑发湿润。   “什么事?”苏衍单臂撑上苏安倚靠着的门框,微微低下身子,V领开的更深,露出大片肌理分明的胸膛。   “去脑科看病的事。”   “我有病,你治吗?” 第10章 有病去治   苏安倾过一点身子,微靠向苏衍,左手虚搭上他的肩膀,未施粉脂的唇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苏衍的锁骨处。   苏衍压在苏安头顶的长臂微动,手指顺着墙布下滑,滑过纹理细腻的墙布,最终停在苏安身侧的吊灯开关上。   苏安瞥了一眼苏衍悬在她肩上方的腕骨,手指不甘示弱地顺着苏衍流畅的肩线下滑,从深陷精致的锁骨顺着黑色V领的线条滑到肌理分明而又硬挺的胸膛,停住。   “苏先生想怎么治?”苏安轻声问,微凉的手指在苏衍的胸膛处游移,逐渐温热。   苏安生的美,她的美苏衍尽数领略过,像现在这幅妖精模样,苏衍还是第一次领略。   苏衍抬手关了灯。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苏安有一瞬间的不适应,闭上了眼睛。   整面的落地窗并没有拉上窗帘,轻纱薄又透光,深棕色的厚实的窗帘被丝带束缚着。点滴月华如潮水一般漫入室内。   “苏医生觉得怎么治合适?”苏衍的声音一点点哑下来。   苏安收回手,冷下声音:“苏先生已经病入膏肓,我建议回炉重造。”   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救不了,等死吧。   苏衍嗯了一声,对苏安的话并没有什么意外。   苏安说完,猫着腰从苏衍怀里钻了出来,开门后再一次当着苏衍的门将门拍上。   重重的关门声后,漆黑的室内重新陷入沉寂。   苏衍收回压在墙壁上的手臂,双手插进裤袋。   下了楼,苏安轻手轻脚开了门,靠着门板安抚着跳得略有些快的心脏。   她楼下,他楼上。   还真是委屈了苏衍呢,跟着她住这么小的地方。   以前苏衍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只要苏衍在忙工作她绝对不会去打扰他。他在书房工作,她总是一个人翻翻杂志看看漫画,到睡觉时间她实在撑不住才会睡过去。   苏衍有一个好处,不会把工作带到休息的地方,比如说卧室。   有一次她重感冒,挂了水吃了药也没见好。因为她贪凉,总是趁苏衍喂她吃完药去书房工作后偷偷把空调温度调低,定时再关掉。苏衍一进入工作状态很少被外界因素干扰,她偷偷调低空调温度他也不会发现。   但是那天偏偏被半路折回的苏衍抓了个正着。   当时苏衍脸上没什么表情,将她连人带被子一卷直接夹到了书房。   那是她第一次进苏衍书房。   整面的书柜,深色的书架,从下到上满满的全是书,这些书大多和金融、货币和股票有关。书房很大,差不多有沁园一层那么大。   苏衍把她放书房沙发上关了空调就去开视频会议了。   她就在苏衍刻意压低的声音中迷迷糊糊睡着了,还睡出了一身汗。   开了客厅的灯,苏安看着这里的装饰,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苏衍心思缜密,处事滴水不漏,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弄到了他眼皮子底下,还是她心甘情愿送上来的那种。   一整夜,苏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走马观花全是她和苏衍相处的场景。   清晨,第一缕阳光跃入室内。   睡出一身汗的苏安洗完澡出来,叫醒酥宝给酥宝穿好衣服。   酥宝昨晚睡的有些晚,此刻有些不太愿意爬出被窝。   “安安,困。”酥宝闭着眼睛趴在苏安肩头,嘴巴嘟哝着困。   “酥小宝先吃饭好不好,吃完再睡,嗯?妈妈今天要工作。”苏安有些心疼,但是没办法,因为搬家的事她积压了不少工作。   “猴。”   临出门吃早饭前,苏安喂酥宝喝了小半瓶水。早饭就在沁园附近的早点店里解决了。吃完早饭,苏安看时间还早,又带酥宝去水果超市买了酥宝爱吃的芒果。   苏安牵着酥宝慢悠悠地走着,迎着晨光路上大多是早起遛狗送孩子的人。   快到她们住的那幢楼,酥宝喊了一声:“安安?”   酥宝很少走路,大多数时候都被苏安抱着,再加上年纪太小,他走路一直不太稳。   苏安低下头,看着晃晃悠悠走路的酥小企鹅,眉目越发的柔和:“要抱抱吗酥宝?”   酥宝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台阶,费力地踩上一个台阶后,没站稳,身子晃了晃,吓得苏安慌忙蹲下身从后面稳住酥宝。   揉了揉酥宝胳膊上的软肉,苏安蹲在酥宝身后,说:“酥宝你改名吧,叫酥滚滚,圆溜溜像颗球。”   酥宝转身,两只爪子搂上了苏安的脖颈,继续摇头,奶声奶气地强调:“是酥宝。”   怕苏安改口,酥宝又强调了一遍:“是酥宝。”   苏安一把将酥宝抱起,笑了笑,说:“那叫酥胖胖。”   “……”酥宝张了张嘴,爪子揉了揉脸,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的词汇量太少了。   离楼下还有百来米远的时候,苏安又将酥宝放了下来,让他自己走。   路面平稳,没有台阶。   酥宝被苏安牵着,走的歪歪斜斜,晃晃悠悠。但总算走完了全程。   这一幕完全落到了苏衍眼中。   苏衍合上手中的书,手指点过书皮,垂下眼睑。   他的小老婆真的长大了。   哄酥宝睡着后,苏安换了身衣服,拿了手机翻到客户几分钟前发给她的消息,打了个电话过去。   出了电梯,客户的电话接通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苏安尾指指尖蹭到,无意中开了免提。   “苏小姐对吗?我们家请你设计,你交了设计图是不是什么都不用管了,就任由那些装修师傅糊弄我们,欺负我们什么都不懂?”那边客户语气越说越冲。   “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送过来的这些材料比市面上要贵上不少,这是不是算诈欺!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开始转黑心钱,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   “王先生,我现在就过去,事情等我过去我们当面协商解决,可以吗?我一定会给你们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得到苏安肯定的回答,那边才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   为了赶时间,苏安踩着高跟鞋小跑出了大厅。大厅前面有三级低矮的台阶,苏安不熟悉路况,没踩稳台阶,整个身子直接向前倒去。   苏安清醒之下,看了下四周,并没有任何扶手。   完了,等死吧,真不用救了。   胳膊被人扯过,狠狠一拉,苏安倒入了一个怀抱,熟悉的男性气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苏安:“……”   还不如让她原地摔,苏衍不但腿上有钉子,怀里也有钉子,她待不住。   苏衍在打电话,那边似乎察觉到他没有在听,喊了他好几声。   苏衍兜着苏安的腰,上下审视了一番苏安,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才回那人:“稍等,临时有私事,等会再谈。”   那边又说了什么,苏衍似是不太耐烦,垂在苏安腰上的手指轻敲了敲:“继续看空澳元。”   挂了电话,苏衍一时没开口。   苏安在苏衍怀里小幅度地动了动,试图摆脱他的怀抱。   “你现在的工作。”苏衍斟酌着问:“需要面对这些客户吗?”   “哪些?”苏安一一举例:“粗鲁无礼?不讲道理?”   苏衍兜着她腰上的力道一松,苏安就离开了苏衍的怀抱。   “好像苏先生也并没有比他们高尚在哪里吧?需求反反复复提过不少次,难道不是在浪费双方的时间吗?”   苏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酥宝呢?”   “在睡觉。”谈到酥宝,苏安缓和了不少。其实苏安并不反感苏衍接触酥宝,她始终觉得有些事是她和苏衍之间的问题,和酥宝无关,不应该把这种情绪带到酥宝身上。   而且苏衍是酥宝的亲生父亲,对于酥宝的一切苏衍有权知道过问,但这些前提是酥宝是她的。   苏衍抿了下唇,没再问。   酥宝太小了,不应该让酥宝一个人呆在家里,但是他没有立场去要求苏安放下工作时刻陪在酥宝身边。   在他不在的时间里,苏安一个人带着酥宝,她需要通过工作赚取两个人的生活费。   “我会在酥宝睡醒之前回来,尽量不会让他一个人。”苏安说完,踩着高跟鞋走了。   “我会尽快结束工作回来,安安。”苏衍说。   苏安状似不在意:“随意。”   苏安开车赶到位于城北的一处老旧的住宅楼小区,根据残旧的路标找到客户所住的那幢楼。小区绿化并没有做好,低矮的灌木丛没有得到及时的修剪,显得有些杂乱。   装修没用完的沙子被人倾倒到绿化带中,长时间的受到雨雪的冲刷,变得灰白。   老旧的住宅楼没有电梯,苏安一层一层爬到了5楼。   她的客户是一对临近退休的工人,辛劳了大半辈子把儿子供到了出人头地。儿子倒也孝顺,想让父母和自己一块住新房,奈何二老节俭惯了死活不同意,无奈之下儿子只能请设计师重新装修老房,力求把老房营造出一种舒适、温馨的感觉。   当初沟通需求是二老的儿子和苏安直接沟通的,说价格无所谓一定要用最好、最环保的材料。   苏安有儿子,自然能体会那种心情,对设计也十分上心,所有的材料都是采用的最好的。当然,价格自然不便宜。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今天不给我解决这个事,我就去闹!去告!”苏安未进门,便听到了一声怒斥。 第11章 喂他喝水   “王先生,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苏安踩着细高跟一口气爬到了五楼,微微气喘。   王守国穿了一件浆洗的发白的工作衫,指着苏安说:“来来来,苏小姐您看看,为什么同样的材料,你们的报价要比其他地方高出大几百?”   苏安小心翼翼地穿过堆放着木方的狭窄的门口,走进屋内,看向王守国手中拿着的手机。   王守国粗粝的手指指着照片中材料的标价,愈发的生气,说:“白纸黑字,你们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苏小姐,我儿子请你做设计,是信任你。你一个刚进社会的小姑娘有父有母,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苏安尽力忽略不好听的话,用平常的语调解释:“王先生,这些材料的报价在我们官网都可以查询到,所有到我们尚品做设计的客户只要要求采用这种材料,那么他必然需要支付官网上标定的材料价格。”   “这些我们装修团队的师傅们也都可以保证,不存在欺骗客户消费的情况。”苏安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平板,点进尚品的官网找到材料标价页面,一一展示给王守国看。   每一种材料下面的价格标的清清楚楚,包括供应商以及采用次数。   “王先生——”苏安话没说完,被对门过来看热闹的邻居打断:“小姑娘,你们呢也别欺负我们这些不识字的,谁知道你们公司有没有和材料供应商串通一气昧着良心赚黑钱呢!”   苏安收回平板,礼貌地浅浅地笑了一下,说:“尚品在N市发展不是一两年了,口碑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如果利用材料差价赚黑钱应该早被阿姨们这种精明的人发现举报了,对吧。”   那个阿姨撇了撇嘴,咬了一口苹果:“阿姨家没钱,请不起设计师,你们这些小姑娘看着长得好看,谁知道背地里面你们那颗心里装的是什么?实话告诉你,前年漏雨我们家重装,用的材料也是最好的,价格连你们的一半都不到。”   苏安正要回话,被王守国大手一挥打断:“行了行了,苏小姐你今天就给我们解释解释为什么同样的材料,你们家要比照片上的要贵上大几百!”   “你也别和我扯什么你们的口碑好,口碑好的就不造假了?你糊弄谁呢,疫苗还能造假呢,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良心,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苏安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解释:“王先生,我可以保证市面上的这种材料只会比尚品贵不会比尚品便宜,我们是厂家直销,剩去了中间商零碎的差价。至于您看到的照片上的价格,我只能说照片上的材料是假的。”   “嘿,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你父母就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那个阿姨听了急了,一口气说道:“小姑娘话别说的太绝,这种材料当初我们家也用了,价格就是那个价格,现在我们住里面不也好好的吗?真是,现在的小姑娘……”   阿姨话没说完,狠狠地瞪了苏安一眼,咬着半个苹果回去了。   铁皮门被拍得等铃铛响。   苏安转身,对装修师傅们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谢谢苏小姐。”   装修师傅们很快收拾好东西走了,苏安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保持着好脾气说:“如果王先生不信,今天我可以陪二老跑一圈建材市场将尚品给你们的材料报价都一一核查一遍,你们心里也有个数。”   顿了顿苏安又补充了一句:“你们的儿子是律师,但凡我有半点造假的地方,你们随时可以起诉我。最后,我虽然没有父母,但是也为人父母,你们的心情我也理解,还请二老和我相互理解。”   王守国双手背在伸手,手指在装修材料上压了又压,对屋里喊:“老婆子,我和苏小姐出去一趟,你上下楼多注意注意。”   说完,王守国拿起搭在藤编椅子上的外套,准备亲自去跑建材市场。   苏安拿出手机,划开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心里像是有野草在疯长,怎么也静不下来。   算时间酥宝快醒了,醒来没看见她估计要哭。刚搬完家,周围环境又陌生,苏安压了压心口,不敢想酥宝要是磕着碰到哪里她要怎么办。   下楼的时候,苏安捏着手机想着给冬青打电话,电话拨出去那边无人接听。   苏安更加不安,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台阶,散落在背后的长发一缕接一缕地滑落。   苏安开车带王守国去了建材市场,按照清单上列举的材料开始一家一家地问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到上午9点多王守国才对比完不到三分之一的材料。   苏安捏着矿泉水瓶守在一边,嗓子干疼。   平常这会她在家,酥宝十有八九要喝水吃点小饼干。   连着打了三个电话给冬青,冬青那边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王先生?”   “怎么,苏小姐这才跑到哪到哪?您就准备不干了。”   苏安刚要开口,手机响了。   陌生的号码。   苏安接了:“请问你是?”   “安安。”苏衍的声音滑入苏安耳窝中,苏安静了不少。   苏安一时没说话,因为担心酥宝心跳得厉害,捏着矿泉水瓶的指尖发白。   苏衍那边声音略有些嘈杂,中英文夹杂。苏安隐约听到“利率差异”、“中国经济放缓”和“贸易关税”等词。   “我的工作结束了。”苏衍走出会议室。   “嗯。”   苏衍听到苏安那边声音,问:“你在忙?酥宝一个人在家。”   “是。”苏安咬了下唇。   “我会尽快回去。”苏衍听出了苏安声音中不安,安抚道:“别担心,安安。”   苏安仰头,看了眼头顶湛蓝的天空,轻声说:“酥宝醒了应该会喝水,杯子里的水凉了,别喂他喝,也别喂太热的,会烫到。”   “嗯。”苏衍应了,少了刚才开会时的凌厉感。   跟在苏衍身后的两位助理对视一眼,闭紧了嘴巴。   进了办公室,苏衍拿了车钥匙,对助理说:“今天的会议记录等会用邮件发给我。”   从大通投资银行到沁园路程不算短,又赶上金融中心中午的高峰期,路上堵了不少车。   助理在开车,苏衍翻着手中投行下一季度的计划表,看了眼腕表,问:“有没有近一点的路。”   “没有,苏总这是最近的路了。出了金融中心就好了。”   加长版的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出金融中心,没入车流。   快到10点的时候,苏衍才到沁园,期间苏安发的消息断断续续进来。   苏衍看完全部的消息,抬手敲门。   三叩一停,十分有规律。   “吱呀”一声,门开了。   酥宝睡醒有一会了,自己玩了会小汽车,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冬青哒哒哒地跑出门开门。   苏衍太高了,见到苏衍,酥宝仰着头“啊”了一声,不是小妈妈啊。   苏衍第一次和酥宝独处,低头看着腿边的矮肉团,喉结滑动了下,进来关上了门。   “安安?”酥宝白嫩的爪子揉了下眼睛,奶音带了哭腔。   他睡醒了就没看到苏安,等了好久苏安也没有回来。   苏衍对上缩小版的自己,听到软软的哭腔,像是被人用弯刀划开了一道口子,热血淋淋。酥宝太小了,一直以来都只有苏安陪在他身边。   “安安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苏衍没抱过小孩子,俯身想着苏安的动作,将酥宝包了起来。   动作生疏。   酥宝认人,除了苏安和冬青,基本不让人抱。苏衍抱他,他小小地动了动。对上苏衍的眼睛,酥宝忘记了再动,注意力被苏衍西装翻领上的领针吸引。   苏衍抱起酥宝的一瞬间,心口像是被人划了第二刀,心里每一处空虚都被填满。   两岁半的酥宝身上还有奶味,身子骨软软的,皮肤太嫩,稍微用点力就会留下红印子。他第一次抱小孩子,没掌握好力道,酥宝白白的胳膊上留了浅浅的红印子。   视线从酥宝的胳膊落到酥宝的脸上,苏衍力道控制到最轻。   他和苏安相处那么久,苏安所有的喜好都一点点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展示,这套房子的装修完全是按照苏安的喜欢来设计的。   抱着酥宝,苏衍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   厨房窗口悬着绿萝吊兰,窗边的原色横木上摆着透明的瓶罐,横木下方放着电热水壶。   苏衍单手抱着酥宝,翻过倒扣在托盘里的水杯,拎着电热水壶倒了点水进去。水是温水,玻璃杯壁很快浮起薄薄的水汽。   酥宝口渴了,在苏衍怀里就要伸出短短的手指去摸杯子。   苏衍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试了试水温,酥宝的视线跟着水杯移到苏衍脸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搭在苏衍肩头的手指抓紧,捏成了拳头。   “酥宝?”苏衍放下水杯,拎起电热水壶又加了点水进去。   酥宝哼哼唧唧了几声,视线在苏衍脸上和水杯间来回巡视。   苏衍长指捏着水杯壁,晃了晃,将水杯放到了酥宝唇下:“怎么和你妈妈一样,这么急。”声音带着淡淡的宠溺。 第12章 我是你爹   温热的水打湿了酥宝的唇,酥宝舔了舔双唇和杯口,随后双手捧着玻璃杯壁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酥宝粉嫩的唇被纯净水映白,淡色的眉毛,眉型像极了苏安,随着喝水的动作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海豚。   有了昨晚喂酥宝喝水的经验,这次苏衍角度掌握的极好,始终保持浅浅的一层水和酥宝的双唇接触,等他把那浅浅的一层水咕噜完杯口才会再向下一点,所以这次并没有水渍顺着酥宝的唇边流出。   小半杯水下去,酥宝偏过头,不愿意再靠玻璃杯。   苏衍估摸着酥宝是喝饱了,才将玻璃杯放回吧台上。   酥宝一双清润有神的大眼睛看着苏衍,止不住的好奇。   苏衍将他放在吧台上,双手撑在酥宝身体两边,骨指拭去酥宝唇角的水,着了魔一样说:“叫爸爸。”   酥宝“啊”了一声,嘴巴半张的看着苏衍,过了好一会,才发出几个音节:“吃、吃饭!”   苏衍垂下眼帘,酥宝的反应其实在他的预料之中。   爸爸这个词对酥宝来说太过陌生了。   他不急,慢慢来,有的是时间。   “你想吃什么?”苏衍将酥宝抱起,走出厨房。苏安刚才断断续续给他发了不少消息,看样子她今天中午是赶不回来吃午饭了。   酥宝小小的又软乎乎的身体靠在苏衍怀里,双手搂着苏衍的脖颈,下巴磕在苏衍肩膀上,摇了摇头。   “安安吃什么?”   苏衍打开门准备抱酥宝上楼,一边等电梯一边说:“安安今天中午不能和酥宝一起吃饭,所以酥宝想吃什么?”   酥宝低头捏着自己的小手指。   “你为什么叫妈妈安安?”苏衍微蹙了下眉,想到昨天晚上酥宝困了要睡觉的时候也是喊的安安,一般小宝宝都是直接喊妈妈的,直呼名字有些失礼。   “妈妈是安安。”   “嗯。”   电梯在平稳地上升。   “安安是安安。”酥宝的奶音跟着电梯停下的声音颤了颤:“喜欢安安。”   “嗯。”苏衍抱着酥宝出了电梯,看着怀里的大肉团子,唇扬了些许,说:“爸爸也喜欢安安。”   出了电梯,放在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下,苏衍单手抱着酥宝,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绿色的微信图标右上角浮现一个红色的圆圈,圆圈上标有数字。   解锁手机,点开。   联系人列表只有一个人,数条消息全部来自那个人。   【苏安:你们吃饭了吗?】   【苏安:你等会带酥宝吃饭的时候不要喂他吃鱼,他会卡住,也别喂太硬的。】   【苏安:对了,千万别带他去吃生肉类的,他太小了,消化跟不上。】   苏衍动了动手指,打了几个字过去。   【苏衍:没有出去吃。】   苏安收到苏衍回复的第一反应是苏衍不带酥宝出去吃,难道吃空气吗?苏衍正式就任没几天,以前负责他日常起居生活的老管家肯定没有跟着苏衍到中国。   【苏安:那你们吃什么?】   “先生,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穿着厨师服的上了年纪的女人从厨房中走了出来,见到苏衍,略微欠下身。   苏衍点了下头,把酥宝抱到了餐厅放到了让助理新买来的儿童座椅里。   女厨师又欠了欠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苏衍半靠在餐桌边,一双大长腿随意地交叠着,拿手机对着餐桌拍了一张照片,保存后低垂下长睫将照片发给了苏安。   他回来的路上让助理联系了一位儿童辅食方面的专家厨师,负责酥宝今天的餐点。助理的工作效率很高,他喂酥宝喝完水没多久人家就把午饭做好了。   【苏衍:酥宝有对海鲜过敏吗?】   【苏安:没有。】   拿过一旁干净的勺子,苏衍把那碗炖得鲜嫩的虾仁炖蛋端到酥宝面前。   “想吃?”苏衍问。   酥宝点头,长睫毛动了动。   “嗯。”苏衍淡淡地应了一声,吃了第一口虾仁炖蛋。   酥宝瞪大了眼睛,看着苏衍“啊”了一声。   苏衍尝了第一口,觉得不烫不油腻才开始喂酥宝,看着酥宝鼓着腮帮子咀嚼虾仁的样子,心底柔软的不可思议。   第一眼看酥宝会觉得像他,再仔细看下来酥宝和小时候的苏安也很像,吃东西一样喜欢鼓着腮帮子,还喜欢舔唇角和手指。   一勺虾仁炖蛋后再喂一小勺糯米饭,酥宝鼓着腮帮子吃得认真。   苏衍靠在餐桌边看着吃饭的酥宝又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苏安。苏安似乎在忙,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她的回复。   苏衍点开苏安的微信头像,放大看了下,搭在桌沿的手指轻敲了下,将自己的微信头像也换了。   他的微信是今天才申请的,头像还是空白。   苏安的头像是酥宝还小的时候摊开四肢在柔软的床垫上睡的四仰八叉的照片,苏衍的头像是刚才酥宝低垂着长睫毛鼓着腮帮子认真咀嚼糯米饭的照片。   苏安跟着王守国跑完了大半的建材市场,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她请王守国在街边一家特色面馆吃饭。   临近中午,来这家特色面馆吃饭的大多是附近工地上的工人。不大的面馆里,人声吵杂。门口老旧的柜式空调冷风袭袭,两边的墙壁上开着电扇。   玻璃推门被晒的滚热,一冷一热下玻璃上泛起了雾气。   从外面进来没多久身上的热汗被冷风吹成了冷汗,苏安拿湿纸巾擦干额头的冷汗,看王守国也是满头大汗的样子又递了一张湿纸巾过去。   一上午跑下来,王守国对材料的价格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和苏安说话的口气也没有早上那么冲了,但他仍然对隔壁邻居可以以一个较低的价格获得同样的材料这件事耿耿于怀。   “苏小姐,今早你也看到了,为什么隔壁家就可以用一个更低的价格拿下同样的材料?”   苏安摇了摇头:“王先生一分价钱一分货,今早你也问了,同样的材料市场上只贵不低。没有商人会做亏本的买卖,除非材料本身就有问题成本低廉,自然市场上的价格也会低。商品的价格由价值决定。”   离开苏衍的这段时间里,她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逐渐体会到以前体会不到的生活处境。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生来都可以过的很安稳,他们可能为了几毛几角和别人争得面红耳赤。如果可以,没有人生来就愿意面对困苦。   每天仅仅为了必要的最低的生活而不辞辛劳,付出最大的努力。   哪怕最卑微,哪怕处于社会的最底层,也应该得到同样的尊重。   人本生就没有三六九等之分,生而平等。   所以苏安对于王守国的所作所为给予最大程度的理解,亲自跟着王守国一个店面一个店面地跑建材市场了解价格。   “你们的面,调料自己加,慢用!小心烫啊。”服务员麻利地上了两碗牛肉面。   “谢谢。”   王守国略有些局促,看着低头小口小口吃面的苏安,问:“姑娘,今早听你说你也是为人父母的?”   “嗯。”提到酥宝,苏安弯了下眉,笑了。   “看你还是个小姑娘,没想到都为人父母了,结婚很早啊?”   苏安点点头。   “你们家是个大胖小子还是小姑娘啊?”   “儿子。”   “你带还是?”王守国吹了吹滚热的汤面,说:“我们家儿子要是有孩子了,肯定是我和老婆子两个人帮着带。现在攒点钱,等以后带孙子孙女吃好的,不能让儿子担心啊。”   “你也别笑话我这个老头子,儿子的钱是儿子的钱,以后要归儿媳妇管的,哪能让他们小两口因为钱的事小吵小闹呢。我呢就和老婆子商量了下,现在省着点多攒点,以后带孙子孙女也好在儿媳妇面前腰板挺得直直的。”王守国摆摆手,说:“所以啊,姑娘你也别怨我。”   “不会,算是我一个人带。”   “一个人辛苦吧,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你们家那位工作很忙?”   “嗯。”苏安想了想,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诶,现在社会哪能不辛苦呢,年轻时候多吃点苦多干干,就当为孩子了。”王守国又问:“几岁了?”   “两岁半,快三岁了。”   王守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晌一拍大腿:“坏了,那今天中午你搁这里,你儿子咋办?哎呀,小姑娘你怎么不早说!”   “有他爸爸。”苏安说的很简单。   “哦哦,那我们快点吃完,吃完把剩下的材料看完,你也早点回去,今天的事实在对不住了。”   吃完午饭,苏安出去买了一瓶水,用支付宝付账的时候才发现苏衍给她发消息了。看着苏衍的头像,再看看自己的头像,苏安最后敲了两个字发给苏衍。   【苏安:谢谢。】   酥宝中午吃饱喝足,很快就犯困。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是嗜睡的时候,酥宝被苏衍抱得很舒服,趴在苏衍肩膀头就睡着了。   苏衍将酥宝抱到卧室床上,调整好酥宝的睡姿,这才起身去书房处理上午的工作。   苏安发给他的消息,他看完后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谢谢。 第13章 我要哭了   看完会议记录,苏衍靠着椅背,微微阖上了眼睛。   电脑右下方显示的时间仅仅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手机在手掌心旋过一个弧度,苏衍豁然起身向卧室走去。   卧室内光线暗淡,厚实的丝绸窗帘将外面刺目的光线遮住。酥宝穿着鹅黄色的皮卡丘外套睡得正熟,手里还攥着皮卡丘耷拉下来的长耳朵。   苏衍双手插在西裤手袋中,半倚着门边看了一会。他的枕头偏高,酥宝枕久了不舒服,头往下歪了歪,身子跟着拱起。   苏衍干脆抽掉了枕头,坐到床边将酥宝额前被汗湿的碎发拢到脑后。   刚才他听助理汇报会议的时候心不在焉,听不了几句神思就会转到酥宝身上。现在看着熟睡的酥宝,苏衍反倒静了下来,连情绪都舒缓了不少。   一片安宁中,手机响了。   苏衍拿了手机,轻轻虚掩上门出去接电话。   酥宝醒的时候,苏衍正在开视频会议。刚睡醒的酥宝爬起来,环视了一圈陌生的卧室,伸出爪子揉了揉眼睛,慢吞吞爬下床下意识想去找苏安。   卧室门虚掩着,酥宝很容易就推开了门。偌大的客厅中静悄悄的,酥宝哒哒哒着小短腿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苏安。   最里面的书房隐约有人声传来。   “鉴于澳洲央行实施的货币政策,未来一个月内澳联储降息的可能性并不大,因此相对利率差在未来几个月内对其施加的压力不会太大。”苏衍的声线少有情绪起伏。此前一段时间多家投行机构看空澳元,但澳洲联储迟迟不愿意亮剑。   听到苏衍的声音,酥宝又哒哒哒着小短腿向书房跑去。   书房的门同卧室的门一样,并没有完全关上,只是虚掩着。   酥宝垫着脚推开了书房门。   视频中的人还在汇报着:“上一交易日澳元再度震荡下跌触及0.7647低点,之后收盘于0.7660附近。如果上述看跌预测正确……”   “稍等。”苏衍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略微颔首了下,说:“抱歉,临时有事。”   说完,苏衍将椅子转了个方向,看向酥宝:“酥宝,过来。”   酥宝一路“滚”到苏衍腿边,被苏衍抱起放到大腿上。   “我想要安安。”酥宝声音带了弱弱的哭腔:“我想妈妈。”   他第一次这么久没见到苏安没被苏安抱,以前每次只要他睡醒都能见到苏安,但是这次早上他睡醒没有见到苏安,中午睡醒也没有见到苏安。   苏衍抿了下唇,长指在酥宝眼尾扫了一下,顺着酥宝的背安抚着。   视频那边的管理直接看愣住了,手臂不小心直接将桌上的水杯扫落到地板上。   “砰”的一声,玻璃水杯摔裂了。   被苏衍抱在怀里背对着视频的酥宝缩了一下,趴在苏衍肩膀上回头看向电脑。小孩子刚睡醒肉乎乎呆萌的脸出现在视频中,完全就是缩小版的苏衍。   “吓到了?”苏衍顺着酥宝的脊背问。   酥宝揪着皮卡丘的耳朵,看看苏衍又看看视频中的那个奇怪的叔叔。   “对不起。”   “会议晚上再继续吧。”苏衍倾身要去关视频。   “没事没事,可以理解!”视频中的人趁视频没关的时候又多看了酥宝几眼。   等视频被关掉才摇了摇头,招秘书过来收拾摔碎的水杯。秘书不免好奇,问:“苏先生真结婚了?”   “结了,儿子都会跑了。那么大一颗团子,圆滚滚的。”   秘书:“……”   视频被关掉了。   酥宝看着苏衍,支在苏衍胸口上的手指动了动,垂下长睑。   “想安安了?”苏衍问。   “嗯。”   “那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   “猴!”酥宝听懂苏衍的话明白自己能见到大美人妈妈,点了点头,胳膊又勾上了苏衍的脖颈。   苏衍看了眼桌上散乱的文件,抱着酥宝起身。替酥宝穿好鞋子,苏衍拨通了苏安的电话,将手机贴在酥宝耳边。   “苏衍?”   “安安。”酥宝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声音委委屈屈一副要哭的样子。   “酥宝?”苏安最怕听到酥宝的哭腔,酥宝还小的时候她带不好酥宝。   酥宝饿了不会哭,他不哭苏安也不知道他要什么,等到酥宝饿狠了哇哇大哭的时候她才手忙脚乱地喂酥宝。酥宝很少哭,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她喂他他就吃,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找她。   想到酥宝的习惯,苏安拧了下眉头:“你哭了吗?”   “……”苏衍摁了扩音。   酥宝眨巴了下湿漉漉的眼睛,打了个嗝:“没有哭。”   电话那边苏安笑出了声:“那我们酥宝很厉害啊。”   “我要哭了。”   苏安:“……”   苏衍:“……”   “想妈妈吗?”苏安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伸直双腿缓解酸痛的小腿。   “想啊。”   苏安轻哼了一声。   “衍衍说带我去找安安。”酥宝不太会说话,衍衍两个字咬的不太清楚,声音含糊,带着没睡醒的儿化音。   苏衍听了,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心口似有一团烟火炸开。   “衍衍……”苏安跟着重复了一句,单手撑着长椅:“那你和衍衍乖乖在‘世界第一初恋’等我好不好啊?”   “猴呀。”   “那就这样说好了,你和衍衍先去那里,我等会下班就去找你们。”   挂了电话,苏衍拿了车钥匙抱着酥宝下楼,将酥宝放到车后座,苏衍打开了手机地图搜了苏安说的世界第一初恋。   很快搜索结果就出来了,原来是一家甜品店,在N市人气很高。   苏衍开车,跟着导航找到了名为“世界第一初恋”的甜品店。甜品店在市中心,占据了拐角的商铺,装修整体呈粉色,田园风。   门口墙壁上有一盏古铜色的复古灯,门上挂着“正在营业”的薄木牌,推门进去的时候门拂开风铃,叮铃铃作响。   “您好,欢迎光临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店内的服务员欠身,抬头看见苏衍怀里抱的小孩子,小小地诶了一声,笑意更甚:“酥宝,还记得姐姐吗?你的大美人妈妈呢?”   “这是你爸爸吗?哇,我们酥宝真是!”服务员小姐姐比了个666的手势。   苏衍点了下头,说:“是。”   “那边请,我去拿菜单。”服务员很快就把菜单拿来了。   酥宝坐在苏衍大腿上,见到菜单吐了两个字:“奶冻!”   点好单,苏衍轻轻捏过酥宝下巴,单手支在额角,审视了一会,说:“口味和安安一样,嗯?”   苏安很喜欢甜的。以前家里随处可见甜食,各式各样的糖果不是散落在床头柜上就是散落在茶几上,连浴室架子上都能找到糖果,甚至连他亲苏安的时候都能吮到不同的水果味。   下午三四点的光景,外面少有行人,店内播放着轻缓的纯音乐。苏衍捏着勺子喂着酥宝吃着芝士酸奶冻。   芝士酸奶冻下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碾碎压实的奥利奥,苏衍喂了一勺奥利奥到酥宝嘴边,被酥宝挥手推开。   “不吃?”苏衍把玩似地转了一圈勺子。   酥宝摇了摇头,闭紧了嘴巴。   顷刻间,外面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暗了下来,狂风大作,砂石飞卷。淡墨似的天劈了道雷,雷声阵阵。   暴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往下砸,打到玻璃上,滑下一道深深地水痕。   苏衍微蹙了下眉头,瞥了一眼一直安安静静的手机。   苏安和王守国跑完最后一家店,还没有出店门暴雨就下了下来。陪王守国站在站台上等车,苏安从包里拿出了一把轻便的折叠伞递给王守国。   王守国推辞不下,只能道谢接下。送王守国上车,苏安靠着公交车站台等了一会。小小的公交站台根本挡不住倾盆的暴雨,雨水被汽车轮卷起打到站台上,溅湿光裸的小腿。   冰凉的温度让苏安打了个颤。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没多久,雨势慢慢收敛,变成了和风细雨。   苏安出了公交站台,沿着两边的商铺慢慢向早上停车的地方走去。不长的路程,单薄的夏裙很快被打湿,等上了车,苏安差不多湿透了。   迅速抽了几张面纸擦干小腿上的水珠,苏安一边擦着肌肤上的雨水一边拿面纸吸着衣服上的水渍。   怕酥宝等的急,苏安简单地擦了一下就开车往市中心的“世界第一初恋”赶。下暴雨,路上没多少行人,一路通畅地到了甜品店。   苏安停好车,急急忙忙推开门去找酥宝。   第N次听到门口的风铃声,酥宝脚踩着苏衍的大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向门口。   “安安!”见到熟悉的身影,酥宝啊了一声,没等苏安走到面前就伸手要苏安抱。   苏安的食指指尖点了下酥宝的鼻头,弯了下唇角,说:“不可以,妈妈身上是湿的,不能抱酥宝。”   苏衍抬眼,看着衣衫尽湿的苏安,面露不悦。   半干的轻纱紧贴着苏安的肌肤,身体的曲线被勾勒得明显,隐约可以看到黑色的内衣肩带。 第14章 你乖一点   又等了一会,雨渐渐停了。   甜品店外深色的砖块被暴雨冲刷得干净,街角花坛中的绿叶尖坠着小小的雨滴,一点一点往下滴落,乌云散开,天边露出一片霞光。   黏在苏安身上的湿衣服被甜品店内的冷气吹干。   喝完最后一口热红茶,苏安对一直被苏衍抱在怀里的酥宝说:“酥宝,要不要我抱?”   “要!”听到大美人妈妈的声音,酥宝冲苏安伸出了双手。苏安轻松地将酥宝抱起,一只手摸了摸酥宝吃的圆滚滚的肚子,酥宝躲了一下,被苏安抓住又揉了揉。   苏安的余光略过苏衍。   苏衍仍旧是那幅寡淡的表情,连眉梢棱角都透着股淡漠。   “今天麻烦苏先生了。”苏安说的客气而又疏离。   苏衍搭在桌上的长指轻轻地敲了下,回:“应该的。”   酥宝是他儿子,他不带酥宝难不成还留着让别人带吗?   “……”苏安生怕苏衍下一句是我是酥宝的爹,抿了下略苍白的唇,苏安捏着酥宝的爪子摇了摇,说:“酥宝和——”   和谁?   和叔叔?   不妥。   和你爹?   更不妥。   “酥宝和衍衍说再见!”   酥宝很听话,软绵的爪子摊开对苏衍晃了很久,说:“衍衍再见。”   说完,苏安抱着酥宝走了,留苏衍一个人坐在甜品店里。   屋外,霞光万丈,晴空万里。金桔色的光芒渲染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带着温暖舒适的温度。   苏衍搭在桌子上的长指敲了几下,停住。   苏安这个小女人,真是冷漠无情,偏偏又可爱的紧。   回到家,苏安在浴缸中放满热水,扒干净酥宝身上的衣服,将酥宝连着他的大橡皮鸭一块丢了进去。   酥宝在玩水,苏安找了个干毛巾靠着台子擦拭着头发。在甜品里被冷风吹干的纱裙很快又被淋浴间里的热气沾湿。   抬起胳膊嗅了嗅衣服,苏安闻到了一股不太好的味道。扔掉手上的干毛巾,苏安蹲在浴缸边和酥宝平视,状似不经意地问:“酥宝,你喜欢衍衍吗?”   “喜欢。”酥宝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跟着又强调了一遍:“酥宝喜欢衍衍。”   “那中午喂你吃饭的是衍衍吗?”   “衍衍!”   苏安拉过一旁的木质矮凳,坐下,胳膊支在浴缸边缘看着天真的酥宝。淋浴间内湿热水汽越来越重,逐渐有了白茫茫一片的趋势。   “叩叩叩”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三叩一顿。   很有苏衍的作风,连敲门都是如此严谨。   有门铃不用,非得敲门。   有病吧。   苏安起身去开门。   苏衍刚洗完澡,换下了西装,穿了件黑色的薄休闲衫,下面是同色系的长裤,身上还带着水汽的热度。   脖颈处有浅浅地红痕。   或许是水汽蒸腾的原因,苏安雪白的腮泛起了杏花色:“苏先生现在速度这么快?这也是病,得治。”   苏衍瞥了眼面色潮红的苏安,俯身,身高差让他轻而易举地就将苏安堵在了门口。胳膊支在苏安头顶,苏衍:“你在想什么?”   苏安视线落在苏衍脖颈上深浅不一的红痕,勾了勾唇。   “现在就十五分钟?”   苏衍神色暗了暗,开口:“儿子挠的。”   苏安:“……”   她好像确实有一段时间没给酥宝剪指甲了。   “酥宝和你一样。”苏衍的声音愈发的沙哑,声线愈来愈低:“你以前也没少挠,和野猫一样。”   苏安喜欢留长指甲,除了右手的食指、中指和大拇指不留长指甲,其余的指甲都不短,没少在苏衍身上留下印子。轻则留下深深浅浅的红痕,重则抓破皮。   苏衍垂下眼睑,看着苏安,苏安栗色的长卷发稍显凌乱,纱裙被热气打湿覆着在身上,薄透的一层轻纱根本遮不住。   苏安美。他从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会儿更甚,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她一千八百种姿态,他想尽数领略。   苏安抬手抱臂,说:“有事?”   苏衍向后退开稍许,将手中的药递给苏安。   苏安接过药盒,在指尖翻了一圈:“感冒药?”   “嗯。”苏衍送完药就上楼了。   门被关上,苏安看着那盒感冒药,陷入沉默。   “安安?”酥宝等不到苏安进来,不免有些着急。   “来了来了。”苏安回过神,将感冒药丢到茶几上,急急忙忙推开浴室门。   带酥宝洗完澡,苏安在煮粥的间隙自己也飞快地冲了个热水澡。冲完澡出来,高压锅中的粥正好煮好了,喂酥宝吃完晚饭苏安又陪他玩了一会,酥宝很快就困了睡着了。   将酥宝抱到他的小床上,苏安回到卧室,打开绘图软件,准备画一会图。房间里空调开的有些低,没一会苏安觉得有些冷,搓了搓手臂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打高,继续画图。   沁园内的路灯一点点暗了下来,四周万籁俱寂。   “阿嚏。”苏安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才发现鼻子有些不通气。关了空调,保存好文件,苏安关了电脑,裹紧了被子准备早点睡觉。   睡着了梦里全是大怪兽,所有的怪兽都长者同一张脸。   和苏衍一模一样,面无表情。   苏安打了一夜怪兽。   早上手机闹铃响的时候,苏安昏着脑子,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将闹铃关了,继续睡。眼皮很沉很重,想抬抬不起来,头疼欲裂。鼻子不通气,只能靠嘴巴呼吸。   唇很干,喉咙也很干。   苏安紧闭着眼睛,舔了舔上唇。上唇干裂,顺着裂纹舔下去,苏安尝到了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酥宝……”苏安呢喃了一声,想撑起身子,动一下身上像着了火一样。   苏衍有病,送她一盒感冒药她就感冒了。   怪兽也没有打完。   苏安抱着继续打怪兽的念头,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酥宝睡醒,再一次没有见到苏安。大美人妈妈不在,没人抱他去刷牙,没人喊他酥居居。揉了揉眼睛,酥宝爬下床哒哒哒着小短腿推开了苏安卧室的门。   “安安?”   苏安头埋在被子里,被子裹得紧紧的,像一只蚕蛹。酥宝费力地爬上苏安的床,戳了戳了被子中间拱起的那一团,又喊了一声:“安安?”   听到酥宝的声音,苏安动了动,挣扎了好一会才掀开眼皮。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枕头也被她踢到了床下。   “酥居居,你醒好早啊。”撑起上半身,苏安靠着床边坐了起来。   酥宝被苏安扶着坐到大腿上,酥宝仰头看着自己的大美人妈妈,说:“安安喝水。”   苏安舔了舔干裂的上唇,嗯了一声。酥宝听了,又爬下了床,哒哒哒着小短腿出去了。   苏安头疼欲裂,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身上像着火了一样。   没一会,酥宝又哒哒哒着进来了,手里拿着他常用的带软吸管的卡通水杯。   “安安喝水。”酥宝将水杯递到苏安手上。   苏安突然笑出了声,捏了捏酥宝的脸颊,将酥宝抱起去洗漱。   “安安不喝水吗?”   “安安要喝水,但是安安不喝酥宝的水。”苏安一开口说话嗓子眼就疼,干疼。停了一会,苏安又说:“因为妈妈感冒了。”   酥宝在苏安怀里仰着头啊了一声。   他太小了,还不太明白大人说话的意思。苏安看着酥宝呆萌的样子,没忍住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说:“今天让小妈妈陪你好不好?”   酥宝摇头:“安安呢?”   “妈妈去医院,没办法陪酥宝。酥宝要和我去医院吗?”   “要。”   “不可以哦,医院人太多了万一把你弄丢了怎么办呢?我会难过,酥居居想让妈妈难过吗?”苏安循循善诱。   酥宝捏着自己手指,好一会才说:“不想。”   洗漱完,苏安去做早饭,小尾巴酥宝去客厅玩了一会汽车模型。苏安一边拿木勺搅拌着锅里滚热的米粥,一边翻着客户的需求。   听到厨房玻璃推门被拉开的声音,苏安下意识转头:“酥宝,怎么了?”   视线被一只干净硬挺的手遮住,额头上被覆盖了一只手掌。   手掌干燥温热。贴着她滚热的额头,温度差明显。   苏衍单手抱着酥宝,另一只手探着苏安额头的温度。   苏安的视线中出现了黑色带金色斜条纹的领带,白色的西装衬衫翻领上别着银色的领针,再往上是被衬衫半遮着的凸起的喉结。   “苏衍?”苏安开口,嗓子干疼到一定程度出现了撕裂的感觉,声音又涩又哑。   放下手,苏衍看着病恹恹的苏安:“没吃药?”   声音没有丝毫意外。   苏安丢了木勺,仰头看向苏衍:“我脑子没病,凭什么吃药!”   “嗯。”苏衍放下酥宝,说:“你先玩一会,我喂安安吃药。”   “猴。”平时粘人的小尾巴,这次出奇地没有再粘着苏安,哒哒哒着跑开了。   苏安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   回来!回来啊,酥宝!   苏衍慢条斯理地拿起吧台上的水壶,倒了一点水,抠了两粒药丸出来,将水杯递给苏安:“乖一点?” 第15章 不要吃药   苏安垂眼看着苏衍手掌心安静躺着的两粒药丸,就是没有要吃药的意思。   苏衍也不急。   煮熟的红豆粥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饱满的米粒一个接一个地开出花儿,香甜的气息弥散开来。   “我不——”吃药丸三个字没说完,苏安嘴里被塞了两粒药。   感冒胶囊外衣很苦,滑到口腔中就变软化开,里面的粉末更苦。   苏安怕苦,她还小的时候,每到换季总要感冒,喂她喝中药里面都要加红糖,枇杷叶熬雪梨汤里面都要加上不少冰糖,和苏衍结婚以后她才第一次吃到苦到发涩的感冒胶囊,之后在苏衍身上吃到的苦头就和吃感冒药一样频繁。   “咳咳。”苏安被嘴巴里浓重的苦味呛得咳嗽了起来。   苏衍端着水杯:“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苏安一听,夺过苏衍手中的水杯,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   温热的水流将苦涩的胶囊送入喉管、食道,鼻子里也开始犯冲,苏安闭上眼睛,眼尾的睫毛被眼泪打湿。   她和苏衍结婚的时候正值盛夏,相处没多久苏衍外出出差。她一个人倒也自在,夏秋之交没意外她又感冒了,小感冒而已,她几乎每年都会感冒,有时候睡一觉就好了。但那次她没吃药浑浑噩噩过了两天,每天在睡梦中的时间占了大半。老管家给她拿了药,她吃过两粒再也吃不下,偷偷把药藏了起来。   偏偏苏衍回来的那天夜里,她浑身热得和火炉一样。背对着苏衍躺着,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苏衍洗完澡只穿了浴袍,带着水汽的手碰到苏安的肩膀问了一句:“感冒了?”   苏安往被子里缩了缩。   “药吃了吗?”   “吃了。”   苏衍手探上苏安光滑的额头,没说话。起身打了个电话,没多久老管家带着家庭医生来敲门。也是那晚,苏安平白挨了一针,老管家也因为她而自责。   挨了一针的苏安脾气上来了点,但是对象是苏衍,她又不得不收敛着一点,只能瞪着他,无声地瞪着他,希望苏衍要是还有那么一丢丢同情心,就不要喂她吃药了。   但是苏衍那晚没什么眼力见,找到被苏安藏在枕头下的感冒药,抠了两粒出来,端着一杯水站在床边,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苏安。   僵持了良久,苏安嘴巴一直闭着,就是不张口。   苏衍看了一会,放下水杯。   苏安松了一口气,以为今晚就那么过去的时候,苏衍空出的那只手直接捏过了苏安的下巴,两人之间的姿势像极了亲吻的姿势。   苏安因为惊讶,唇微微分开了点,苏衍就直接把药丸塞进了她嘴里。   病得头昏的苏安当然不会服软,药丸在她嘴里过了一圈又被她吐了出来。   感冒胶囊的外衣已经湿了,变软变形躺在苏衍手心里。   她吐了药丸就抬头看着苏衍。   苏衍垂着眼睑,眼中的神色暗了几许。丢了被苏安吐出来的药丸,又抠了两粒,凉悠悠地看了眼苏安。   苏安被苏衍看得有些怕,抱着被子往后缩了缩。   他问:“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当时苏安觉得自己要有苏家先长的骨气,昂了头:“我不——”   不字没说完,被苏衍捏着下巴带了他怀里,苏安一下子紧闭了嘴巴。苏衍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含住了药。   苏安眼睛瞪的更大,心想资本家能成为资本家也不是没有道理。中国一直都有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既然勤俭节约了,那肯定有了小小的资本,有了小小的资本才能逐步积累出大的资本,最终成为大的资本家。   显然,下面的事证明她想错了。   苏衍也并不是勤俭节约。   苏衍含了药,捏着她的下巴直接亲了上来,撬开她紧抿着的唇把感冒胶囊送到她口中。她被苏衍亲懵了。   感冒有细菌,喝水都要分杯子,苏衍倒好直接亲了上来。   因为屁股上平白了挨了一针,她只好趴着睡。苏衍收拾好药盒上床以后,就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睡了一夜。后半夜的事她忘的差不多了。   睁开眼睛,室内倾了一地明媚的晨光。   “哭了?”苏衍食指扫过苏安眼尾。   苏安瞪了苏衍一眼。   要不是苏衍,她以前不用挨针,现在也不用吃苦的发涩的药丸。   盛好粥,苏安抱酥宝坐到椅子上喂酥宝吃早饭。苏衍喂她吃完药后就走了。   “衍衍呢?”酥宝含住小木勺,声音含糊。   “衍衍去工作。”苏安用勺子碾开蛋黄,将蛋黄碎撒到粥上,用木勺拌开再喂酥宝。苏衍是资本家,资本家呼吸之间都是日进斗金,能不忙吗?所以苏安才觉得苏衍和以前比,可能脑子坏掉了,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你想小妈妈吗?”   “想啊。”   “那等会打电话给小妈妈好不好?你和小妈妈去学校,学校里有很多小哥哥小姐姐。”苏安诱哄着。   酥宝歪头想了好一会,最后才点了点头。   喂酥宝吃完早饭,苏安强撑着不适去换衣服,找到医保卡准备待会去医院。   门铃响了。   苏安去开门:“冬青?额,你是?”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带着金边眼镜,笑容和煦。   苏安愣了一下:“推销的?”   这年头医院为了业绩也很拼了,推销都上门推销了吗。   年轻男医生的笑容僵了僵,很快恢复正常,微微鞠了一躬:“夫人好,我叫许琛,是苏先生的私人医师。受苏先生之托来帮夫人看看感冒。”   苏安:“……”   许琛进了屋,说:“打扰了,夫人。”   没一会,苏衍也进来了。   苏安看了看苏衍,再看看笑容和煦的许琛,一时没话。   “夫人,您是想挂水还是打针?”许琛收了听诊器。   “老实说……”   “嗯?”许琛笑容更加和煦。   苏安看着面无表情的苏衍,闭上了眼睛:“老实说,我都不想。”   许琛:“……”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许琛沉思了一秒,说:“先挂水吧。”   “有中药方吗?”苏衍问。   “啊?”许琛略惊讶,很快恢复正常,说:“有的。中药略麻烦。”   许琛低下头,很快写了一张单子出来,说:“苏叶4.5g,桔梗3g,薄荷3g,甘草1.5g……一剂两煎,分早晚2次温服。”   最后,苏安到底又挨了一针。酥宝被苏衍抱着看了一会大美人妈妈挂点滴,没多久就在苏衍的安抚下睡着了。   许琛去抓药,酥宝被苏衍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苏安背后垫了两个枕头,没戳针的手拿过手机,翻了翻客户的需求在脑子里构思着图纸。   苏衍进来看到苏安一边挂点滴一边工作,蹙了下眉头:“工作很辛苦?”   苏安滑手机屏幕的手停了一下,看着屏幕上的字:“什么?”   苏衍将手插到西裤口袋中,半靠在门边,看着苏安。   昨天上午苏安接到的那通电话他还记得。   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送过来的这些材料比市面上要贵上不少,这是不是算诈欺!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开始赚黑心钱,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   苏安摁灭了手机,反问:“你辛苦吗?”   苏衍没说话。   苏安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看,世界上有那么多工作,每一种工作都需要有人去做,不论那份工作高贵卑贱与否,参与工作的人都是平等的,同理工作也是平等的。我和你结婚的时候,你每天都很忙,开会出差还有必要的应酬,你觉得你辛苦吗?”   “你应该没有想过辛苦还是不辛苦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投行的工作就像吃饭睡觉一样不可或缺。而换做我也是,那些形形色色的客户和各种各样的需求,都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那些反反复复的需求和动荡的股市也很像,形形色色的客户提出的需求像不像不同国家的金融财政政策,有的宽松有的苛刻。”   “再换而言之,我需要通过工作去养活自己和酥宝。”苏安一口气说完,问:“所以,苏衍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衍刚调任大通投资银行亚太地区总裁,工作应该堆积如山,偏偏他现在时间全耗她和酥宝身上。   “我不想离婚。”   苏安翻了一个身子,背对着苏衍,良久才说:“我想。”   顿了顿,苏安又说:“年底投行工作总结,你会不会因为消极怠工被董事会高层点名投诉然然后解雇?”   苏衍:“……”   “解雇了我和你离婚也更容易了。”苏安闭上眼睛说。   回应她的是轻轻的关门声。苏衍出去了。   苏安枕着枕头,透过白色轻纱覆盖着窗帘看向窗外。窗外停了两只灰麻雀,鸟鸣声啾啾。   苏衍的一系列举动让她越来越心慌。   心动了,便是覆水难收,万劫不复。 第16章 兔子爸爸   你应该没有想过辛苦还是不辛苦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投行的工作就像吃饭睡觉一样不可或缺。   苏安的话历历在耳。   书房中的加湿器喷薄出层层的雾气,滴水观音葱茏浓郁。   苏衍放下钢笔,屈指揉了揉额角,似有些累。   红木桌上摆放着一圈电脑,不同的屏幕对应了不同地区的股指。   每天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和下班时间,每天需要看大量的文件,每天都很忙,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少之又少。   他以前没觉得辛苦,每天的行程由助理安排好,就如苏安所说的那样,和吃饭睡觉等同,在苏安睡觉吃饭的时候,他可能在开会,可能在参加必要不可推脱的应酬,其实他一直没怎么陪过苏安。   起身,拉开书房的窗帘,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天,天际高远,云层层峦。   是苏安喜欢的天气,晴朗又舒爽。   许琛敲了敲书房的门,拎着药包进来,问:“现在就熬吗?”   “有糖吗?”苏衍接过。   “喝中药最好不要加糖,影响药效。白糖性凉,红糖性温,中草药每一味药药性都不同,加糖可能会影响药物发挥,同时也不利于吸收。”谈到专业知识,许琛认真了不少,说:“这些夫人应该都知道的吧。”   “麻烦了。”苏衍略微颔首了下,想到苏安有时候不太乖,明知故犯的那种不乖勾了勾唇。   许琛有些意外:“苏先生熬药吗?”   “嗯。”   “啊?”许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掩饰尴尬。   许琛走了,苏衍下楼开了门先到了酥宝的卧室。酥宝的卧室贴了蓝色的墙布,窗户半开,日光照进来显得十分安宁。   低矮的月亮形状的小木床上酥宝攥着拳头睡得安稳,鼻息声小小的。   苏衍半蹲下,替酥宝掖了掖被角。酥宝翻了个身,脸颊蹭着枕头向下歪了歪,腮帮上肉被挤压嘴巴嘟了起来。   苏衍捏了捏酥宝嘴巴边的软肉,引得酥宝蹭着枕头躲开,粉色的嘴巴砸吧砸吧了下。   苏衍收回了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去了苏安的卧室。   点滴差不多快吊完了,药水顺着输液管一点一滴地流下。窗台上的绿萝迎风舒展,临近中午,室内的光影一寸一寸地斜移。   苏安戳着针头的手放在被子外面,手很白,骨节纤细且长,手背上淡淡的细小的青筋,指腹柔软,指甲干净,只涂了薄薄的一层护甲油。   苏衍握了握苏安冰凉的手,坐在了床边。   小的在睡觉,大的也在睡觉。睡着的苏安没了一见到他就时刻防备着的感觉,安安静静的,气质柔和。淡色的唇微分,墨黑的睫毛又长又翘,鼻子小小的,和小时候一样,正真的乖到心窝里,又甜又乖。   润泽的玉跑到了衣服外面,倒垂在脖颈处,衬得肌肤细腻。   冰凉的手在苏衍的手掌心里一点一点暖和了起来。苏衍又握了握,掌间的手似乎只剩骨节,瘦得让人心疼。   以前似乎没这么瘦,腰窝处还有肉,手捏起也有软软的肉。   药瓶中的药水滴完,苏衍小心翼翼地撕开苏安手背上贴着的医用胶布,动作轻柔,待医用胶布撕完一半后才摁手背上黏着的剩下的医用胶布拔出了针头。   许琛留下来的酒精棉就在手边,苏衍用镊子捏了一个,摁在针眼上。苏安还在睡,苏衍看着苏安的睡颜,心底生出了一股满足的情绪。   苏安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多,醒来的时候室内的阳光带了昏黄的色彩,照到身上十分舒适。手背上的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拔掉了,没有留下一丝医用胶布留下的胶带痕迹和戳针留下的血痕,手背温热,   摸到枕头下的手机,苏安看了一眼时间,沉默了。掀开被子,苏安脚趾勾到地上的拖鞋,出了卧室门开始寻找酥宝。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过了饭点,酥宝也不知道吃没吃,自从苏衍回来之后,她越来越不在状态了。   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酥宝?”苏安先去酥宝的卧室,卧室里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酥宝?”   “安安!”客厅里传来酥宝的小奶音。   苏安紧张的情绪缓了一点,披散着长发走到客厅。   客厅里开了空调和加湿器,窗帘被拉开,一片柔和的日光下,酥宝靠在苏衍腿边在拆玩具汽车。   苏衍脱了西装外套和里面的马甲,只穿了件衬衫,领带没了马甲的束贴,恣意地垂下,有了点不羁的感觉。   他单手支着下巴,随意地盘腿坐在地毯上,腿间摊了一本酥宝的图画书,还是带拼音的那种,手腕骨劲瘦精致。   对于资本家最重要的显示时间的腕表被褪下,腕骨间没有佩戴任何东西。   垂下眼睑的苏衍敛去平日的疏离冷漠感,正在给酥宝念着图画书的小故事,语调平稳,声音清冽,听上去很能蛊惑人心。   “……从此小兔子妈妈和小兔子爸爸就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再也没有离开过彼此。”苏衍念完最后一个字,合上图画书,看向不远处的病美人。   幼儿童话故事的标准结局。   每一对相爱的人总会克服一切困难,历经总总磨难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直到永远。   “安安,你醒啦?”酥宝还趴在苏衍腿上:“衍衍说安安很累,不能吵到安安。”   酥宝很少说这么长的话,被苏衍教得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没有磕磕绊绊的。   苏安嗯了一声,在地毯边坐下,对酥宝招了招手。   酥宝松开苏衍的大腿膝盖,自动滚到了苏安怀里。苏安顺了顺酥宝的脊背,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苏衍丢开图画书,支着下巴看着自责的苏安,心底的口子像是被人用弯刀再次扒开,血淋淋的伤口没有愈合再次受创。   那一声呢喃的对不起犹如千斤重,如果当初他早一点发现苏安的状况也不会导致今天这种局面。   “你中午是和衍衍一起吃饭的吗?”   酥宝点了点头:“和衍衍。”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喊他衍衍,心底血淋淋的口子犹如开了一朵向阳花。   苏衍低俯下眼睑,遮去眼底的神色。   慢慢来,是他的错,总要赎回的。   “那衍衍不忙吗?酥宝让衍衍给你念图画册?”苏安换了个姿势,盘腿坐下,正好坐在苏衍对面。   酥宝趴在苏安肩膀上扭头,一双黑白分明像极了苏衍的眼睛看向苏安,随后又看向苏衍。   苏衍在酥宝的目光下开口:“不忙。”   苏安:“……”   苏安索性不再问,偏过头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柔顺的发丝被阳光渡上一层淡金色,顺着纤瘦的肩膀滑下。   酥宝在苏安怀里站起身走几步又蹭到了苏衍腿边,翻开色彩丰富、笔画幼稚的图画册,白嫩软绵的手指指着最后一张画问:“兔叽妈妈?”   图画册上最后一张画画了兔子妈妈和兔子爸爸手牵手的场景,兔子妈妈和兔子爸爸中间还站了一只小兔子。   “嗯?”苏衍低头看向那幅画。   “兔叽爸爸?”酥宝的手指头移到兔子爸爸身上,指着兔子爸爸问:“为什么要离开?”   苏衍明白了酥宝的意思,帮他把问题补充完整:“兔子妈妈为什么要离开兔子爸爸吗?”   “嗯!”   苏衍一时没有回答,抬眸看了眼苏安。苏安搭在地毯上的尾指不安地蜷缩了起来。   苏衍把酥宝抱到大腿上,说:“因为兔子妈妈有自己的工作,离开只是暂时的。就像酥宝和安安,安安有工作会把酥宝带在身边吗?”   苏衍偷换了概念,把离开带来的影响减到最低,减到酥宝能接受的程度。苏安听了,松了一口气。   酥宝摇了摇头,奶音颤了颤,带了哭腔:“那我的兔子爸爸呢?”   “安安是兔子妈妈,我是小兔子,兔子爸爸呢?”   苏安心悬了起来,犹如站在悬崖边,脚下两边都是万丈深渊,动一下都会粉身碎骨。视线被模糊,喉咙干痒的难耐。   苏衍垂在身侧的手臂将怀里的小肉团收紧、圈紧,没有去看苏安,低下头在酥宝耳边缓缓说:“我是兔子爸爸,兔子爸爸知道错了,来找兔子妈妈了。”   声线低缓,透着压抑的喑哑,犹如外面高悬的落日,炽热的像是要把苏安融化。   酥宝搭在苏衍腿上的五指收紧:“兔叽爸爸?”   “嗯。”   苏安偏头过,侧过一点身子,轻微地吸了吸鼻子,眼泪顺势滚了下来,从鼻翼垂落砸到手背上,泪珠溅开。   “安安,衍衍是兔子爸爸吗?”酥宝的奶音带了期待。   苏安手忙脚乱擦干眼泪,吸了通红的鼻子,看向酥宝,给了肯定的回答:“是,衍衍是你的兔子爸爸。”   末了,还笑了一下。   美人含泪,梨花带雨。   “我是兔子妈妈,酥宝是酥兔兔,衍衍是兔子爸爸。” 第17章 一直很乖   “不是酥居居猴。”酥宝在苏衍怀里动了动,头顶柔软的发丝蹭到苏衍的下巴。苏衍手指捻了捻了酥宝后颈的肉,眉眼低垂。   苏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不是居居。”   苏安眼睛大,但不是大而无神的那种,眉眼细长柔和,眉眼微弯浅笑的时候很是动人,尤其是此刻眸中泛着水光。   酥宝有了兔子爸爸之后,一整个下午都黏在苏衍身边,就连苏衍接电话,他都像个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苏衍身后,晃悠悠地站在苏衍腿边没站一会就伸手要苏衍抱。   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个大美人妈妈。   苏安感冒没好,鼻子还不太通气,怕病菌传染给酥宝也没凑在酥宝身边,给他喂了点水后就回卧室画图了。   晚上,酥宝吃完饭没多久就呼呼大睡了,他中午没睡觉再加上下午玩累了,自然睡得比较快。苏安在酥宝房间坐了一会儿,给他留了一盏星星灯后才悄悄关上门出去。   一转身,看见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   “苏衍?”苏安试探着喊了一声,抬手摸到了墙壁上的吊灯开关。   “啪”的一声灯开了。   昏黄古旧的灯光下,苏衍穿着上午的衬衫,没打领带,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几粒,露出凸显精致的锁骨。在灯影下,锁骨处阴影都带着几分性感。   他单手端了个瓷碗,瓷碗中盛着褐色的汤汁,神情寡淡。   苏安鼻子不太通气,看到那碗褐色的汤汁才仿佛觉得自己味道了中药味。中药大多都很苦,少有的不苦的,几味药加一起一起长时间熬煮,更是苦上加苦。   她很小时候太受宠了,被宠得有些无法无天。家里长辈皆是德高望重的老中医,明知道喝中药不能加糖,偏偏喂她喝中药会偷偷加糖。直到遇到了苏衍,嫁给了苏衍,她吃了不少苦头。   委屈是她的,苦也是她吃的,就像喝中药一样,明知道味苦,却不能加糖,药汁入喉苦得五脏六腑都绞痛得变了形,眼泪也得往回咽。   苏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怔,很快恢复正常。她伸手,从苏衍手中端过了瓷碗,屏息,微微仰了头喝完了药。   药汁入喉口,苏安放开了拧着的眉头。   药汁不苦,微微发甜。   灯影下,苏安手腕细瘦,浅色的唇边沾了些许褐色的药汁。喝完,苏安将瓷碗递给了苏衍,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她知道苏衍加了糖。   “安安。”苏衍开口,声音有细微的哽咽,喉结滑动了下。   今天下午苏安说他是酥宝的兔子爸爸的时候,苏衍心像是要炸开。她承认他是酥宝的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他的问题带到酥宝身上,但也仅仅是承认,他和她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你一直都很乖。”苏衍将瓷碗放到一旁的柜子上,伸手将苏安唇角的褐色药汁拭去。动作轻柔。   他的手指微凉,苏安的体温还有点偏高,但唇角却像融化开的棉花糖一样柔软。   苏衍收回了手,说:“早点休息。”   抿了下唇,苏安开口:“谢谢。”   声音涩涩的。   苏衍走了,听到轻微的关门声,苏安靠着门边像是突然脱了力。苏衍越来越反常了,他越是反常,她越是慌乱。   原本如深潭死水一般的心又泛起了涟漪,一圈一圈地晕开,搅得潭水不再宁静。   隔天,苏安醒来的时候窗外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不同于前天的暴雨,这场雨带了丝秋的气息。   雨丝细腻绵密,点滴打到窗户玻璃上的声音都好听。   睡了一夜,也是是盐水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那碗一点也不苦的中药起了作用,苏安吸了吸鼻子发现不像昨天那么难受了,半夜睡出了一身汗,早晨听着秋雨声,反倒神清气爽了起来。   带酥宝吃完了早饭,苏安开车赶到王守国家中。有了前一天的经历,王守国对苏安客气了不少,见苏安来甚至喊老婆子倒了一杯茶给苏安。   屋内装修师傅们刚墙贴完墙纸,正在铺地板。   王守国有些局促:“苏老师,前天的事对不住,还请苏老师别和我们没文化的计较。”   “没事。”苏安说的客客气气。她工作久了,各式各样的客户都见过,有财大气粗当甩手掌柜的,也有精打细算事事亲为的,同样也有斤斤计较巴不得不要钱才好的。   王守国的老婆将苏安递给了苏安,说:“苏老师您的伞,昨个儿天晴我们给你晾得干干净净。看你的样子像是有点感冒了,都怪这个老头子!”   苏安笑笑,接过了伞。   又呆了一会,苏安接到了老板的电话让她立刻回去。苏安打了招呼后便驱车前往尚品。   设计部一如既往的热闹。   见到苏安,秦沁转过椅子好奇地问:“你咋过来了?你家宝贝儿子呢?”   苏安放下包,接了半杯温热的纯净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回:“老板让我回来我能不回来吗?快马加鞭也得赶回来啊。”   “哈哈哈,头儿别是又给你安排了什么国际大投行董事办公室设计。”小圆咬着一根鱿鱼须笑着说道。   “可别。”   “唉,我听我同学说做投行都很赚钱啊,尤其是像大通那种的国际投行,那钱不得像长了腿似得往人怀里钻?我要是能嫁一个还画什么图纸,回家数钱!”   “咳咳。”苏安被呛了一下。   “咋啦?”   “圆老板比如生动形象且十分贴切。”   “承让承让苏老板。”   苏安喝完最后一口水,扔掉了纸杯准备去顾承乾的办公室。   顾承乾和苏安是校友,两人同一所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时候顾承乾见了苏安的设计作品眼前一亮,翻苏安的简历见到她的学校更是二话没说当场录用了苏安,之后也一直对苏安照顾有加。   不同的是顾承乾在大学期间就在室内设计领域展露头角,回国之后独自一人创办了尚品设计,名声越来越大,而苏安心境变了。   用顾承乾的话来说就是:苏安,我发现你越来越混了,一个清醒的大混子。   苏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顾承乾的办公室。   “进来。”   苏安推开门,没急着进去,就站在门口。   顾承乾是她学长,她读书的时候听过他的名字,那会儿的顾承乾和如今眼前的顾承乾判若两人。   被学生口口相传的顾承乾是放浪不羁的,但归根结底玩艺术的大多脱不开烟酒性或者更深的刺激,而如今的顾承乾摘下了耳钉收敛了一身的戾气,穿着简单的衬衫气质干净了不少。   所以说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连她都变了。   “不进来是怕我吃了你?”顾承乾丢了笔看向苏安,背向后靠在椅子上。   “我怕你再给我安排‘美差’”苏安进来关上了门。   “聪明。”顾承乾打了个响指,从架子上抽出一份文件丢到桌子上,昂了昂下巴:“紫金山脚下的老宅园林,有兴趣吗?”   紫金山脚下的?   苏安微微诧异。   那里只有历史遗留下的私家园林了。价格不菲,但房屋资源稀缺,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   一般有钱有能力买紫金山脚下散落着的老宅园林的主压根不会看上她这种籍籍无名的小设计,哪怕是顾承乾也没有那个资格。   苏安连文件都没有翻,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人的脸。   “别急着拒绝。”顾承乾坐直了身子:“人归人,事归事,建筑归建筑本身。设计不应当受烦事所扰,心之向则笔之下。”   敲了敲桌子,顾承乾又说:“紫金山脚镇宁路鹤园,想好了再回复。行了你出去吧,我暂时不想看到你这么个混子。”   顾承乾说完,烦躁地挥了挥手。   他当时会录取苏安倒不是真是因为苏安是他校友,而是苏安的设计足够吸睛,带了玩艺术的味道。原本以为苏安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结果把人录进来后才发现苏安对名誉声望根本没兴趣,安于一隅,不求多得不贪多得。   实力苏安有,可她没有心。   苏安从顾承乾办公室出来回到车上,塞了一粒口香糖到嘴里,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苏衍:酥宝在楼上,你先忙工作。】   苏安看完消息,照例又回了一句谢谢。   紫金山脚镇宁路鹤园。   想到顾承乾说的地址,苏安调转车头开向了市区外不远的紫金山。   N市多老宅园林和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别墅,民国别墅一直是买房市场上的热潮,反观老宅园林就偏冷。   因为历史太过久远,房屋产权并不明晰,有不少属于文物保护单位,受限太多。老宅园林大多老化程度高,比起民国别墅,老宅园林在装潢前还需要重新修缮,前前后后成本太高。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买老宅私家园林。   有闲钱买的更不会找籍籍无名的设计师。   除了苏衍,苏安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人。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如思潮永不停歇。 第18章 次饭饭呀   不多时,苏安开车赶到了紫金山。   一路上淅淅沥沥的入秋雨没有停歇的意思。从山脚到路边,四周香樟树长得翠绿葱茏,被雨水洗刷过的绿叶带着晶莹剔透感,雨滴打在路面的石板路上,顺着青石板的纹路攒聚。   镇宁路口有一排临水的菱形河房,屋檐和临水一面的窗棂边都悬垂着红灯笼,火红的灯笼在和风细雨中飘摇,带了点烟雨迷蒙的感觉。   屋后河水绿得如翡翠,点点细雨跃入河水,坠出一朵一朵晶莹的花。停在砖石堆砌成的岸边的古旧的小木船随着暗流微微摇晃着。   苏安停好车,打了把伞下车。第一家河房开了间商店,店前只放了写着毛笔字的木牌。木质柜台后面的老奶奶摇着蒲扇,门口趴睡着一只老了的黄狗。   打开冰柜门,拿了三瓶草莓味的牛奶,苏安付了现金。   “奶奶,请问鹤园还要往前走多久?”   老奶奶停下了摇蒲扇的动作,看着雨幕,说:“不远啦,小姑娘再走一会就到了。下雨天路面又窄,不好开车,走走就到咧。”   “谢谢。”   “听这片的负责人鹤园被拍卖出了,花了大几千万呢,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老奶奶说完摇了摇头。   苏安撑伞走进了雨幕,沿着青石板路慢慢向前走。   私家园林不好卖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交通不方便。大多园林老宅不是挤在狭窄的弄堂里,就是处在云深处。   鹤园是一个例外。   鹤园位置太好了,周围环境好,青山绿水有之,热闹人声亦有之。走不远就是镇宁路口的水房,到晚上也不至于太过安静。   苏安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有关鹤园的消息,握着伞柄地手不由得抓紧。最近私家园林交易市场上并没有听到任何有关鹤园挂牌出售的消息,没想到是暗中拍卖出去了。   离鹤园不远的时候,苏安停了下来,撑着伞打量着这座伫立在山水间的鹤园。   鹤园背后靠山,低矮青山连绵,引山泉水进园,听闻园内曲水之趣盎然。   曾经有一本杂志报道过鹤园的四季,鹤园的四季是静态的美。冬覆白雪,赏冰花。秋闻叶落,听簌簌。春夏逗池鱼,观百花翠竹。属江淮园林的典范。   园外被大片荷塘包围,四面环水,左侧荷塘中央吊了一座木亭。   入秋雨借风打到伞内,苏安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雨滴,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进了荷塘中央的木亭。   歇了伞,将伞放在亭边,苏安走到里面坐了下来。荷塘里的荷叶枯萎了大半,枯荷垂下了枝头,听着雨声有些凄凉。   撕开草莓牛奶吸管外面的塑料包装,将吸管插入,苏安吮了一小口。清甜的牛奶涌入干涩的喉咙,心口舒服了不少。   苏衍买下鹤园的行为让她看不懂。   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人或事,早就是物是人非了,她承认顾承乾说的话她甘于平庸,甚至是中庸。   喝完最后一口草莓牛奶,苏安撑伞离开了鹤园。高跟鞋鞋尖踏过横木,留下踢踢踏踏的声音。找到垃圾桶,丢掉纸盒,苏安最后看了一眼鹤园。   雨幕中的鹤园实在太美,哪怕没有过多的修缮。   苏安开车回去,过红绿灯的时候突然想起一则和鹤园有关的故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自小受家里影响,她一直很喜欢山水园林,读大学的时候她有段时间无聊看杂志上的照片信手涂鸦了鹤园,涂完发给肖冉和肖冉聊天,肖冉给她讲了个故事。   相传,鹤园为清时一位公子所建,这位公子出身名门望族,一直不喜仕途,索性另寻清静地建了座鹤园。每日赏赏花逗逗池鱼,闲时一盏清酒一阙词。方圆上门提亲的媒人踏破了门槛也没人能让他动心。   只因公子小时候心悦的小青梅在家道中落被朝廷诬陷后落后不知所踪,所以以鹤和白鹿为伴。   孤山鹤岁,摇铃换白鹿。   辞兮不归。   回到沁园接近十点,苏安进了电梯在摁楼层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终摁了苏衍所住的那层楼。   摁了门铃,没多久门开了。   苏安低头看到给她开门的小酥宝,弯小腰将他抱了起来,掂了掂怀里的小肉团:“我不是说过不可以随便开门吗?万一要是坏人怎么办?”   酥宝埋头蹭了蹭苏安的脖颈:“衍衍说是你。”   “嗯?”   “安安是妈妈,安安不是坏人。”   苏安:“……”   “我当然不是坏人,我要是坏人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么胖的小居居卖掉。”   酥宝哼了一声。   苏安顺了顺他的脊背,看向穿戴整齐的苏衍:“你要出去?”   苏衍今天穿了件浅色的衬衫,没有任何暗纹,外面套了件深色的西装外套,看起来越发清隽雅致。   “嗯,最近压了点工作没处理完。”苏衍看着抱着酥宝的苏安说:“我会尽快回来的。”   苏安点了点头,半点没提关于鹤园的事。   中午喂酥宝吃了点龙利鱼鱼片,酥宝吃饱了,苏安才开始吃饭。苏安吃饭的时候,酥宝不会像别的小孩一样吵闹,他会安安静静坐在儿童椅子里玩自己的玩具小汽车。   苏安吃完饭去收拾碗筷,酥宝吃饱以后没多久就会犯困。等苏安收拾好碗筷出来的时候,酥宝两只白嫩的手搭在儿童椅子上就睡着了。   将酥宝从儿童椅中抱出来,苏安瞥了眼窗外依旧没有停歇的入秋雨,揉了揉酥宝的脸。   下午酥宝在睡觉,苏安就在一旁画图,王守国家的单子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她接下来一单的客户是一对即将结婚的小夫妻。   下午两点多,入秋雨终于停歇。   苏安一边画一边存档,因为客户需求明确设计起来十分轻松,雨停的时候她已经画了七七八八了。   床上的酥宝动了一下,肉乎乎的身子翻了一圈,滚到苏安腿边,喊了一声:“安安?”   “嗯?”苏安放下平板,揉了揉酥宝的肚子,下巴垫在曲起的膝盖上:“你醒啦,酥居居?”   酥宝躲了一下,又翻了一个身子:“不是居居啊。”   “嗯嗯,那是胖胖。”苏安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词。   酥宝滚了滚,滚到了他的小床的另一边,远离了苏安。   苏安从衣柜中拿了件《夏目友人帐》中的猫咪老师的衣服出来,绕到酥宝的月亮床的另一边挠了挠酥宝的下巴,问:“酥宝是准备不要妈妈了吗?”   “滚这么远,圆滚滚和球一样啊。”   酥宝又滚了一下,一边滚一边躲苏安挠他下巴的手:“没有。”   苏安一把抱起酥宝,准备给他换衣服:“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酥宝伸着胳膊由苏安给他套猫咪老师的衣服,捏了捏帽子上的猫耳朵奶声奶气地说:“猫耳朵。”   “嗯嗯,居居耳朵变猫耳朵,酥宝肯定是大橘为重的橘猫。”   苏安给酥宝换好衣服后,简单地收拾了点东西就抱着酥宝出门了,带酥宝逛了他最喜欢的零食店后又陪着他在购物广场的儿童乐园玩了一下午。   晚上六七点,日料店外面的街灯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从街头到巷尾各式各样地彩灯招展。苏安用筷子仔细地挑开章鱼小丸子外面撒的薄鲣鱼片,夹开滚热的章鱼小丸子,吹了吹等不热了才喂给酥宝。   酥宝不爱吃鲣鱼,每次吃章鱼小丸子都要苏安把鲣鱼挑开。   咽下小半个章鱼小丸子,酥宝伸手扯了扯苏安的衣角,问:“兔子爸爸呢?”   苏安吹着另一半章鱼小丸子,说:“在工作。”   “衍衍很忙吗?”酥宝又被苏安喂了一口章鱼小丸子。   “嗯,很忙。”   苏安等酥宝把嘴里的章鱼小丸子咽下去以后才开始喂他吃拉面。   “你想小妈妈吗?”   在苏安喂酥宝的时候,酥宝拿了根筷子,捏着筷子学着苏安的模样挑着碗里的拉面。没挑起来,拉面就重新滑入了汤汁。   几滴热汤汁溅了出来。   苏安拿纸巾擦干净,眉目低柔。   “想啊!”酥宝吸溜完一根面条,点了点头。   “那今晚我带你去找小妈妈好不好?”   “猴啊。”   晚间凉风簌簌,出了店门苏安抬手将酥宝的帽子盖到了他头上,酥宝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猫耳朵,搂上了苏安的脖颈。   电话响了。   苏安一手抱着酥宝,一手接通电话。   “苏衍?”   电话苏衍那边低低地应了一声。酥宝一听到“衍”字在苏安耳边,也就是靠近电话的地方喊了一声:“爸爸!”   苏衍开了一下午会,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给苏安点电话,听到酥宝喊了一声爸爸觉得似乎时间也没那么难熬。   在烟灰缸中掐灭了烟,苏衍背抵着办公桌问:“吃完饭了?”   “嗯。”   被苏安抱着的酥宝特别尽心尽职地给苏衍抱着菜名:“小丸叽,拉面面!”   苏安纠正酥宝的发音:“是子,不是叽。酥宝乖,跟我念一遍兔子,小丸子。”   酥宝认真地听了,搭在苏安肩膀上的手攥成了拳头,跟着念:“(特屋)兔叽!(屋俺)丸叽!”   苏安:“……”   苏衍握着电话,心情没来由地舒服了很多,唇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酥宝吃的小丸叽吗?”   “嗯嗯,小丸叽,猴次。”酥宝特别喜欢苏衍,此刻被苏安抱在怀里动来动去。苏安觉得酥宝要是有尾巴,现在肯定是一只不停摇尾巴等着苏衍抚摸的大金毛。   “你忙完了吗?”   “还没,计划书没看完,今晚没办法回去了。”   “嗯。”苏安握着手机,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了。以前只知道苏衍忙,但具体不知道苏衍忙什么,也没人和她说,现在苏衍亲自和她说了,她反倒不知道接什么了。   抱稳自从听到苏衍声音就一直在她怀里动来动去的酥宝,苏安握着手机的手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晚饭吃了吗?”   “没,刚开完会。”   苏衍有胃病,忙起来顾不上吃饭,久而久之就有了胃病。苏安知道,想了想说:“那你等会去吃饭,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次饭饭,爸爸次饭饭!”酥宝和复读机一样,跟着重复。   “好。”   苏安握着手机等苏衍先挂电话,等了几分钟,那边也没有把手机挂断。苏衍的小尾巴酥宝还在重复:“兔叽次丸叽!兔叽次丸叽!”   奶音透过手机听得清清楚楚。   苏衍没挂电话在等苏安先挂,顺便听着酥宝吐字不清的自言自语,他习惯性地摸到一旁的烟盒抽了一根烟出来,擦打火机的时候想到什么又把烟扔了。   苏安听到了点打火机的声音,下意识说:“吃饭前别抽烟。”   “嗯。”苏衍回的很快,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愉悦。   苏安一下子把电话挂了,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耳垂滚热。 第19章 想你想的   夜深,苏安听到冬青平稳的呼吸声,悄悄翻了个身将酥宝往自己怀里揽了揽。看着酥宝的睡姿,苏安不自觉弯了下眉眼。   酥宝还是和奶娃娃一样,喜欢摊开四肢睡觉。   撑起上半身,苏安亲了亲酥宝的额角,看着和苏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苏安靠着床头慢慢坐了起来,双手环着膝盖,头抵在膝盖上。   刚才冬青问她为什么离婚?   她说有一天突然觉得那样的生活太可怕,就离婚了。那样的生活太可怕了,如果再不离开苏衍,她迟早有一天会疯掉。   她喜欢苏衍,可是苏衍太忙,忙到她很少能得到苏衍的回应。   靠着床头苏安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梦里少年时的事如放映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地走马观花似的过着。   梦里的女人穿着简单的白大褂,面容精致清冷,硬是把简单的白大褂穿出了素色旗袍的矜贵感。女人抱着一个穿着粉色绣花团旗褂的四五岁小女孩笑意盈盈地说:“我们安安没有脾气呀,脾气可好了呢,是吧?”   女人对面坐着的长者看不清面容,笑呵呵地说:“没有脾气好啊,以后会被宠的。”   旁边亦有人附和:“我看你们苏家这个小姑娘命好着呢,以后定是长命百岁,一生顺遂。”   画面不停地转换着,白日天晴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漆黑的雨夜,老宅窗外电闪雷鸣,长大的小女孩半夜被热醒,起床想喝水结果发现房间里的水杯中没水了。   小女孩趿拉着拖鞋迷迷糊糊出了卧室门,向客厅中走去。长廊的雕花木窗半推开着,有冷雨漏了进来,湿了一地。   “安安醒啦?”客厅里坐了一个上了年纪了老人。老人耄耋之年,精神大不如从前。   又一道雷劈过,天光大亮。   “爷爷?”小女孩倒了水后,又给老人倒了一杯水。   老人端了杯子,咳嗽了几声:“睡不着,心慌。安安陪爷爷坐一会吧。”   小女孩喝完水,乖巧坐到老人身边。爷孙俩听着外面阵阵雷声、嘈杂的夜雨声。   老人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小女孩听了想到妈妈的话刚跳下沙发去找药,客厅里的加急电话响了。   老人伸手接了。   老式的电话如同手机开了扩音一般,声音又大又难听。   “苏老,先生和夫人没了!暴雨封山,义诊路上遭遇了泥石流……”后面的话听不清,老人长咳一声后一口气没喘上来,倒了下去。   下一秒沉寂的老宅和失了火一样,哭喊声夹杂着奔跑声,惊雷踏着夜雨。   像是电影太老,时间太久,中间画面白了一段时间。   身后担架上白色的被单被血浸染地通红,一个女人抱过小女孩,安抚着:“安安乖啊,以后姑姑就是安安的妈妈,安安跟姑姑住好不好?我们安安最乖了,别哭了听话。”   苏安醒了,抬手碰了碰酸痛的眼睛,泪流满面。   什么狗屁老先生,神棍差不多。   她没脾气,长大以后也没有被宠着,也没人宠她,半生泥泞,以后更不会长命百岁。   悄悄擦干眼泪,苏安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又想到了让她心慌的苏衍。   曾经有一本金融杂志搞过一次“金融界你最想嫁的男人”的排名,苏衍名列第一,是不少金融大家族中小姐们和从事金融行业女人们肖想的对象。   苏安当时把那个排名当笑话看了,为什么总有人什么都不了解仅凭着感觉就觉得非他不可。两年间她和苏衍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早就记不太清了,她和苏衍真正相处的时间太少,哪怕把做.爱的时间也算上,也称不上多。   现在想来荒唐的是她,那些小姐们想要的或许就不是情或者爱,而是更现实的,比如金钱,再比如名利。   后半夜一直没睡着的苏安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轻手轻脚地起床出门买了早饭。冬青早起的时候赏了苏安一个熊抱,拿了杯鲜奶和一小盒汤包就赶去上早读了。   苏安等酥宝醒了,喂他吃完早饭后牵着酥宝准备回家。   到了沁园,苏安停好车,将酥宝放了下来,让他自己走。   “安安,兔子爸爸呢?”酥宝软绵又肉乎的手顺势塞到苏安的手里。   苏安揉了揉酥宝肉嘟嘟的小爪子,想了想说:“应该还在工作吧。”   酥宝低下头,任由苏安牵着走,嘴巴抿了起来。   秋阳轻柔,树荫下有丝丝清凉的风。风动,树影跟着移动,大大小小的光斑倾了一地。酥宝踩着地上的光斑,玩得不亦乐乎。   苏安也不急,牵着酥宝走得很慢,从停车的地方到楼下,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   “啊?”酥宝突然啊了一声,松开了苏安的手,向前“滚”去。酥宝套着猫咪老师的外套,像球一样的大猫咪滚进了男人的怀里。   不远处的苏衍半弯下腰,伸手将酥宝抱了起来。   苏安停了下来,看着树影下的两人。细碎的阳光落入瞳孔,苏安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指,手指上还残留着酥宝手心的汗。   苏衍逆光而战,周身被打上了一层虚光,身形修长挺拔。西裤被熨帖地一丝褶皱也没有,黑色的西装外套挺括,深色的暗纹领结被酥宝蹭歪掉了点。   身后还站着两个助理。   巧了,两个助理她都认识。   一个是和她沟通董事办公室设计的助理,还有一个是和苏衍串通一气把她坑到这里的助理。   苏安慢悠悠走了过去,高跟鞋轻叩过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有那么点韵律感。   高林见到苏安,轻咳了一声,打招呼:“夫人早!”   苏安回了一句:“早啊。”   视线转到了一旁假的“房主”身上。   盛明智不擅长和金融以外的东西打交道,看到苏安本来就紧张,再被苏安不着痕迹的注视下更加紧张。   “夫、夫人早。”盛明智说完,脸红了,额头上汗滚了下来。   苏安将手背到后面,意思意思弯了下眉:“上次的事还真的麻烦你了呢。”   “不、不客气!夫人,应、应该的。”   一旁的高林憋笑憋地厉害,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衍往后瞥了一眼,高林又憋住了,连带着盛明智都崩紧了一张脸。   苏安昨晚前半夜在做噩梦,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此时脸色不太好,脸色苍白,除了双唇被唇釉染的樱红。   “昨晚没睡好?”   苏安略微垫了垫脚,细白的手指擦过酥宝的脸庞落在苏衍的领结上,替他理正了领结:“想你想的。”   想你想的。   害我彻夜难眠。   想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苏衍的领带还被苏安捏在手里,被衬衫翻领半遮着的喉结轻滚了一下,眼眸中的深色暗了几许。   苏安读懂了苏衍眼中的神色,唇勾了几许,松了手。   两个助理还在后面,盛明智憋得很努力甚至默背起了微观经济学中风险条件下选择问题的内容,而高林同样憋得很努力,但是一想到他老板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此刻会不会在心底偷着乐就破功了。   “噗嗤。”一声笑,高林掐着自己手,迫使自己安静下来。他们夫人是哪里挖来的宝藏女孩,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苏衍的目光从苏安樱红的唇上移开,淡淡地嗯了一声。   从苏衍卸任高管改任亚太地区总裁回到中国后又把她一步一步坑到他眼皮子下面,苏安明显感觉苏衍变了很多。   就连照顾酥宝都是亲力亲为,体贴到让苏安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苏衍要照顾的人不是酥宝而是她。   每每当她对苏衍的眼神,苏衍的眼神都像是要把她就地正法、拆吃入腹。苏安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以前那些情难自禁、抵死缠绵的夜晚。   犹如死灰,再一次燃起烈火。   佛语有云:心本不生,缘起而生。心本不死,缘灭而死。   心不动才不会妄想,只有不动妄心,不存妄想,才不会受伤。   苏安趴在Muse小酒馆窗边的吧台上小口小口抿着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酒,想到怀酥宝的时候读过的经卷,单手捂住了眼睛。   是她先对苏衍期望太多,渴望苏衍一直陪在她身边,像朝夕相处的家人一样。   心动了,才存了太多妄想。   Muse是一家颇有情调的小酒馆,推开黑色的玻璃门,里面有深棕色实木吊顶,上面悬着铜制的宫灯,光线暗淡暧昧。   冬青坐在苏安身边拍了拍苏安的脸:“酥宝呢?你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   苏安吸了吸鼻子,栗色的长卷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像一只被人遗弃的猫咪:“没有,酥宝在他身边比进了保险柜还安全。”   苏安的唇上映着小酒馆的熏黄的灯光,红唇上残留着酒渍波光流转。   “冬青崽啊,你会吃回头草吗?”苏安揉了揉自己不算肉的脸问得认真。   冬青一头雾水:“什么回头草?还有哪个他啊?” 第20章 神仙放屁   苏安半趴在实木吧台上,手指点着小酒杯口滑了小半圈, 指腹上沾了点冰凉的酒渍。   冬青知道苏安酒量不好, 喝一点点就会醉, 醉了还不老实,伸手拿走了苏安手中的酒杯,又拍了拍苏安的脸颊:“酥宝哭了, 酥宝找妈妈呢。”   苏安支起手臂,看着冬青, 突然笑了:“你少框我, 我才不上你当。酥宝现在在他兔子爸爸那儿,玩得开心得不得了。崽啊, 你怎么傻兮兮的。”   冬青:“……”   “我和你说, 我长这么大,还没人能框我,除了苏衍。”   冬青不愧是教语文的, 善于咬文嚼字,很快抓住了两个重点,拼凑成了一句完整的话:“兔子爸爸是苏衍?”   苏安乖乖地点了点头,漂亮的眼睛半眯着, 像一只优雅的波斯猫:“我老公, 又帅又有钱,优秀到惦记他的女人可以从华尔街街头排到街尾, 被杂志评为本年度最想嫁的男人, 没有之一。”   “冬青崽, 我离婚了。”   “我知道你离婚了。”冬青试图将苏安身侧的酒瓶也拿过来。   苏安抱着酒瓶一个侧身,躲过了冬青的动作,嘟哝着:“可他竟然没签字还不承认!把我框到了他眼皮子底下,哦还买了我最喜欢的鹤园。”   说完,苏安自己松开了酒瓶,眼神越来越迷茫。   “还有,其实我也没那么矫情,不能吃苦,小时候笨不会吃感冒胶囊后来再大一点也没那么笨了。他总是很忙很忙,我就想他能不能多关心我一下,哪怕一会会一小小下,然后我感冒生病的时候他会花点时间喂我吃药……”   苏安说的断断续续。   冬青听得心疼得不行,她认识的苏安苏大美人一直都是带着刺的那种美艳,好看是好看,但不可折,也没人能折下,因为刺太扎手,永远明艳,永远向阳,一个人带着酥宝,把酥宝照顾得白白胖胖,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会烤香甜的小饼干会做各式各样复杂的蛋糕,设计图也和本人一样,漂亮的扎眼。   想了想,冬青只手抚上了苏安小幅度颤抖着的肩膀,和哄酥宝一样顺着苏安的脊背。   苏安渐渐静了下来。   小酒馆里播放着舒缓地吉他曲。   “嗨,美女?一个人?”冬青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位公子哥模样的人,那人半弯下腰撑在冬青身侧,说:“美女我们坐下喝一杯,怎么样?”   冬青瞥了一眼,忽视了打招呼的人,顺着苏安脊背的手停了下来。   苏安碰了一点点酒,醉得快,但醉得又有几分清醒,平日的优雅的气质她一概全忘到了脑后,从臂弯里抬起头,充满诱惑的红唇开开合合,吐出几个字:“你眼瞎啊。”   被苏安说眼瞎的男人也不恼,端这个酒杯笑的越发柔和,对着冬青开玩笑,手臂甚至揽上了冬青的肩膀:“美女,你这个朋友很有个性啊。”   冬青默默收起了搭在苏安背上的手,闭上了眼睛。   半醉半醒的苏安不是有个性,而是非常的有个性。下一秒,混着冰块的酒从妄图猎艳的男人的脸上流了下来。   “小姐,麻烦你先搞搞清楚。”男人冷下了一张脸。   “抱歉,还请这位先生你先搞清楚。”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温言半揽过坐在高脚凳上的冬青。   “温言?”冬青愣了一下,很快伸手勾住了叫温言的男人的手腕。   男人长得十分出色,尤其是气质,似清风似明月,温润如玉。   苏安轻眯着眼看着被来人揽入怀的冬青,确认她不会再被企图搭讪猎艳的男人动手动脚后彻底趴了下去。   小酒馆临街的窗户干净的纤尘不染,甚至可以当镜子照。   苏安下巴垫在手背上,鼓着腮帮子看着窗子中调情的冬青和温言,伸出手指在被映在玻璃上两人相握的手上画了圈爱心。   真好。   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做什么都是幸福的,哪怕只是简单的牵个手,不沾染任何情.欲。   上次晚宴结束,苏衍送她回来的时候说爱她,她当时就笑了。跳过喜欢,苏衍说的是爱,时隔了三年说爱她。   她喜欢苏衍的时候,苏衍在忙工作,他忙她可以等,等一天等两天等三天,等十天半个月都可以,只要他回应一下下,她都可以像酥宝一样开心好久。   两年相处下来,苏安觉得自己像苏衍的情人,给他解决生理需求,名正言顺的那种。   有没有财经杂志办个世界第一笑话的排名,她一定实名推选苏衍。   苏衍等酥宝睡着确认他不会再醒来以后才去了书房。苏安去参加部门聚餐了,他把酥宝从苏安那里接了过来,酥宝很乖,苏安陪酥宝吃完晚饭走后,苏衍看着他玩了一会儿他自己就睡着了。   书房里只留了一盏壁灯,照明度不大,工作用的手机还处在通话中。   电话那边林奕在文明骂人:“我看你这份计划书写的挺好的,它好就好在它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指尖点着烟盒,轻轻敲了敲,苏衍抽了一支烟出来,薄薄的唇衔住。点燃,吸了一口,那边林奕还没骂完。   等林奕骂完,他又抽了一根烟出来,指尖的火星明明灭灭。   “你老婆呢?”林奕扔了助理送上来的计划书问,他最近在忙一项海外的并购案,和国内几个项目同时进行,忙得没时间睡觉。   “还没回来。”   林奕一时没说话,也抽了一根烟出来,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金融大夏。   做他们这一行的,能做到他们这个份上的,从来都是大把大把的女人围着他们转,甚至是赶着往上送。因为工作太忙,他们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去哄女人。   苏衍和苏安的事他知道的不少,上学的时候他们几个还打赌苏衍以后肯定是他们几个最晚结婚的,没想到最后却成了他们几个中结婚最早的那一个。   一开始以为他是商业联姻,后来想了想又不至于,金融圈就那么大,苏家家大业大,涉及产业颇多,有那个资本,不屑于商业联姻也不需要商业联姻,苏家人骨子里都比较傲而苏衍骨子里更傲。   简单来说,苏衍可能是这个圈里老一辈人都想要的女婿,优秀的家世和出色的能力,还有一张能让不少不知天高地厚不够清醒的女人疯狂的脸。   但凭心而论,林奕觉得苏衍并不是好的结婚对象。苏衍太过理智,理智到了性情冷淡的地步,他的重心是工作,不适合谈恋爱哄人,他适合那种带着商业价值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明确目的各取所需。   磕了磕烟灰,林奕又问一遍之前很早就问过的话:“你和你老婆真的是自由结婚的?”   “嗯。”   苏安是他点头过明媒正娶过门的。   林奕嗤了一声:“那你老婆还不要你?也是,你可是放着你老婆在外面三年,苏安那个性,当初要是不喜欢你能和你结婚?当初还说尊重她的决定放她自由,那你现在还眼巴巴守着她干嘛?你又是哪路神仙,说的话也是如此不同凡响?”   “你老婆真的对你一点儿表示也没有?也对你一直看空澳元,你老婆可能对你的期待就像已经跌到姥姥家的澳元一样。”   苏衍当即把林奕的电话挂了。   有表示。   苏安觉得他有病。   抽完最后一口烟,苏衍在烟灰缸中摁灭了烟。   他和苏安结婚后理所当然觉得苏安会一直陪在他身边,苏安不是他的重心,他的重心在工作上,他忙投行里的项目,经常出差飞长途,开会应酬,原本一直守在他后方的小姑娘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安静。   直到某天苏安离开后,他心里像是空了一大块,时间变得越来越难熬。尤其是夜深的时候,闭上眼睛似乎苏安还在他身边,软绵顺从。   苏安走前只留了张纸条:苏衍我们离婚吧,没有感情支撑的生活太累了,我没那么喜欢你。你以后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   祝好。   好个屁。   苏衍骨子里太傲了,苏安不喜欢他,那他给她自由。和苏安有关的东西全被他收了起来,交给管家定期整理打扫。   瞒着苏家的长辈,苏安在他这成了禁词,谁也不能提。   他太过理智了,所有的感情都不外露,某天夜深太难熬的时候鬼使神差推开了他和苏安结婚后一直住的房间,翻了苏安信手涂鸦的素描本才知道。   不是不喜欢,是所有的喜欢都得不到回应。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放在吧台上的手机正好响起,温言和冬青都保持着沉默,手机震动着慢慢滑到了吧台边缘。   冬青知道苏安酒量不好,但不知道酒量不好的苏安喝醉了酒闹闹腾腾得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拿过苏安的手机将手机塞到苏安手上,说:“安安,你先接电话好不好?”   苏安接起了电话,冬青被温言喂了一根栗米巧克力棒。   电话那边似乎说了什么,苏安不想听,喊了一声:“衍衍。”声音带着苏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讨好。   “咳咳。”冬青被巧克力棒的碎屑呛到了,看了眼表情没变的温言。要不是声调不一样,冬青差点以为苏安在喊温言。   “言言?”冬青小声地叫了一声,看着温言闲适的表情,起了坏心思,一声又一声的言言从她口中流出。   苏安挂了电话,学着苏衍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调情的两人,抬手敲了敲吧台:“麻烦老冬同志能尊重一下我苏某人吗?”   透过Muse小酒馆临街的窗户,外面车流不息,街角欧式的路灯静静地立在那儿散发出柔和、浅黄的光晕。   一辆车型很少见的黑色奔驰脱离了车流,在Muse小酒馆前缓缓停下。车上下来一位年轻气质沉稳的男人,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与周围街边环境格格不入。   苏安突然从高脚凳上跳了下去,推开Muse小酒馆的门,冲向门外站立着的没什么表情的男人。   “安安!”冬青喊了一声苏安,苏安早就跑出门了。没办法只能拿过苏安放在高脚凳上的包,拉过温言跟着苏安出去。   街角暧昧的灯光下,一向活得精致、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安苏大美人勾着男人的脖颈,穿着高跟鞋的双脚勾在男人腰上,哭得抽抽噎噎。   苏安真的哭了,一边哭一边嘟囔:“衍衍、衍衍!”   “苏衍你别太过分,为什么不签字!”   苏衍勾着苏安的腿靠在车边,任由她的双腿夹在他的腰上,接过冬青递过来的包,说:“谢谢。”   一缕一缕的夜风吹过,拂起苏衍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漆黑的瞳孔不见波澜起伏,见到冬青身边站着的人,苏衍略微颔首了下。   温言和苏衍对视了一眼,打招呼:“苏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苏衍开口,声音哑淡:“替我向温父问好。”   半抱着苏安将苏安放到副驾驶座,苏衍开车离开,晚上通向沁园的路上没什么人,一路畅通无阻。   等红灯的时候,苏衍从车内的小冰箱中抽出一瓶苏打水,拧开瓶盖,将瓶口放到了苏安嘴边。   苏安低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瓶口后才喝,喝了没几口睁开眼睛,费力地看着眼前的人,等人影重合到一起看清是苏衍,苏安又抿上唇。   “不喝。”苏安摇了摇头,说:“你是不是最近在我喝的水里下药了?”   苏衍拧上瓶盖,将水扔到了后面,重新发动了车子。   “衍衍?”苏安闭着眼睛,歪着头靠在车窗边,一声一声地喊着衍衍。   每喊一声,苏衍的神色就暗一分。   他知道苏安的酒量不好,苏安倒也听话几乎不碰酒,就算出于礼节要喝酒也只会抿浅浅的一层,现在喝醉了酒的苏安像小尾巴酥宝,粘人。   踩下了油门,很快到了沁园。   熄火,苏衍没急着下车,捏过了苏安的下巴问:“我给你的水里下了什么药?”   苏安唇上还蘸着酒香,柔嫩的杏红的唇水光潋滟,苏衍的手指压在苏安唇上,压了一下,很快指尖染上抹红色。   “让我喜欢你的药啊。”苏安彻底醉了。   苏衍解开苏安的安全带,将她半抱下车。车门被关上,苏衍将不老实的苏安抵在车身上。   苏安被苏衍抱着抵到车门上:“衍衍,你喜欢我吗?”   喝醉酒的苏安声音轻软又醉人。   一阵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苏衍压着苏安的身体,哑着嗓子说:“喜欢。”   “好巧哦。”苏安搂上了苏衍的脖颈,在苏衍耳边轻轻说:“我以前也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现在呢?”   “现在?”苏安笑了一声,说:“我不想喜欢了,喜欢你好累啊,苏衍。”   “可是不想是一回事。”苏安手指慢慢滑到苏衍下巴处,食指挑起苏衍的下巴:“苏衍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骨气,我不想喜欢你,可是……”   她的手指微凉,游走在苏衍下巴处,却像带了火,密密地撩过。 第21章 只对你好   苏安将头埋到苏衍的颈窝处:“可是我闭上眼睛,想起来的全是你以前亲我抱我的画面, 还有你一遍一遍要我的画面。”   “我没有家人了, 我只有你。”   “我拼命想记起你对我不好的事, 可是我又记不起来。”苏安哭了,埋在苏衍颈窝处哭得压抑。   “我说要忘掉你,努力了好久, 看过那么多求心静的佛经禅卷,再也不要想起你对我不好的事, 后来我就真的忘了。我很难过, 不想再难过了,你突然回来说我们没有离婚。”   苏安哽咽了一下, 继续说:“我就想记起你对我不好的事, 可我发现真的记不起来了。我是不是真的很没骨气,苏衍?”   “我以前对你不好吗?”苏衍搂着苏安腰肢的手动了动,最终抚上了苏安柔软的发丝, 一下又一下地顺着。   “不好。”苏安哭着咬上了苏衍的喉结。   她花了大半年时间才让自己走出来,循环过那么长时间藏传的大悲咒,看过那么多求心境的佛经禅卷,忘记了很多事, 总以为自己不会再心动不会再难过。   再次见到苏衍的那一刻, 苏安就知道完了。   人常说,佛门辩证且宽, 那所谓的佛门在哪呢?苏衍不是她的佛, 是她的魔。   引她入明火, 如飞蛾扑火,与欲堕落。   苏衍阖上眼,静了一会。他的衬衫翻领被苏安的眼泪打湿,湿冷到心底。   指腹拭过苏安湿漉漉的下巴,苏衍捏过了苏安的下巴尖,额头抵着苏安的额头说,哑着嗓子问:“安安,我现在对你好吗?”   苏衍的眼睛生的漂亮,漆黑若点点星辰,但很少能从他眼睛中看清情绪,总是一副镇静冷漠的样子,却让人无端的心安。   苏安的目光撞进苏衍的眼里,点了点头。   “那我以后对你更好,好不好?”苏衍的声音更低,像深夜的安魂曲,诱惑着苏安进一步陷进去。   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明灯对月,月影跟着灯影移动。   今晚月色正好。   苏安无意识地轻轻嗯了一声。   苏衍亲了亲苏安的眼睛,轻若羽毛般的吻逐一落下,从苏安的眼尾一直绽放到鼻尖。苏安攥着苏衍的西服下摆,整个人被苏衍抵在车门边。   薄薄的带着热度的唇滑到她的唇角,苏衍轻轻咬了一下苏安的唇角之后抬手挡住了苏安的眼睛,含住了苏安的双唇。   耐心细致的描摹,极尽温柔。   苏安的视线被彻底挡住,陷入一片黑暗,她眨了眨眼睛,微湿的眼睫毛扫过苏衍干燥的手掌心。   “衍衍?”苏安的双唇被苏衍含着,吐字含糊。   苏衍动作温柔地似乎要掐出水,含着苏安的双唇极其耐心地描绘着她双唇的形状。片刻,撤离了苏安的唇。   “衍衍?”   苏衍还没彻底离开,苏安就急切地凑了上去,攥在苏衍西服下摆的手捏上了苏衍的领结,熟练地松开领结,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苏衍脖子上,衬衫纽扣也扯开了两粒,露出了凸起的喉结。   苏衍倒抽了一口气,抓住苏安的手摁到自己的喉结下面,说:“亲这里。”   苏安刚才没轻没重,侧牙尖磕到了喉结上。   苏安没动,仰头看着苏衍,瞳孔中满是委屈。苏衍低头看了,再次捏着苏安的下巴咬上了她的双唇。   彼此间的呼吸都重了几许,苏安回应地比苏衍还激烈,细瘦的手指顺着衬衫纽扣下滑,滑到皮带上。   皮带暗扣拨动的声音,在黑夜中犹如清晰。   苏衍咬着苏安上唇不动了,左手摁在苏安手上制止了她的动作,嗓子哑透:“我抱你上去好不好?”   “还是你想在车里?”   后面一句话的字音似乎是被吞进喉中的,雅痞又性感。   毛茸茸的脑袋塞到苏衍怀里,苏安蹭了蹭。苏衍抱起不安分的苏安进了电梯,领带被苏安抽了出来,握在手里。   苏安勾着苏衍的脖颈,头歪在苏衍肩膀上,或许是今晚回想了太多的事又或许是压抑的情感全部发泄了出来,短短时间内,从楼上到楼下她就睡着了。   苏衍将苏安抱到浴室,脱了她的鞋把她放到浴缸中,转身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领带被苏安解开抽了出来,衬衫纽扣也被她扯开了几粒,喉结处还被她的牙尖磕了道红痕。   拇指拭过唇角,将唇角残留点唇釉拭去,苏衍抬手一粒一粒慢条斯理地解着剩下的扣子。单薄的衬衫被丢到浴室地上,男人的腰窝露了出来,背部线条流畅。   苏安睡着了,头枕在手臂上,手臂垫在浴缸边缘睡得安稳。栗色的长卷发拢住小半张脸,另半张脸隐隐透着委屈,美人连委屈都是艳丽的。   看着睡得安稳的苏安,再低头看着被苏安撩的一身火的自己,苏衍强迫自己从曾经的触感中抽身,打开花洒调了冷水。冷水浇下,他冷静了不少。   调了温热的水放满整个浴缸,清淡的酒味被热水慢慢冲散开来,苏安舒展开了微蹙着眉。擦干净苏安身上的水,苏衍手背搭在额头上,仰头重重地喘息了下,转身去了衣帽间拿了件干净的男士衬衫给苏安穿上。   把苏安送回卧室,苏衍折回又冲了一把冷水澡。   水声淅淅沥沥,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临睡前,苏衍先去看了酥宝,酥宝反趴着身子睡得正着,脚底板露在被子外面。他被苏安养得太好了,连脚底板都软乎乎肉嘟嘟的。苏衍的手指挠过他的脚底板,睡梦中的酥宝无意识地蹬了几下。   这一夜,苏衍几乎没怎么睡,时隔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苏安细微的呼吸声终于又拂落在他的耳边。   不是在梦中。   苏安走之前去了瑞士的苏黎世,他那时候因为项目原因在那里滞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时值冬季,苏黎世下了雪,一连几天都只有薄薄的一层。   苏安在那里陪了他一个多星期,那一个多星期苏安格外热情,像是最后的告别。白天他开会,苏安就抱着素描本坐在窗边信手涂鸦,他窥见过素描纸的边角,纸上的男人像他。   入了夜,在苏安蓄意的撩拨下,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沉迷于有她的欲.望中,撩拨的是她,不知餍足的是他,总是扣着她的腰让她退败。   苏安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就带了一个素描本,他同样也不可能在出差的时候准备任何那个。她来的第一晚,情.欲来得汹涌,什么保护措施都没做。   之后数个深夜,都是如此。   她回去的前一天,苏黎世终于下了一场大雪。   雪花从早上开始就纷纷扬扬的,一直落到夜深。他住的那间房子,只有三面墙,另一面是整面的玻璃。早上苏安靠在窗前涂涂画画打发时间的时候怕冷,就在那边铺了层厚厚的被子。   夜深雪停的时候,外面积了雪,映出白光,他和苏安都没睡,他们停歇的时候被子湿了一大片,苏安从头到脚像是洗过一遍。   也是那时候,苏安才有的酥宝。   那件事后苏安没了家人,她怕孤独,怕别人离开她,她其实心底很柔软,又没什么脾气,是他一直以来忽略了她的感受,让她嫁给他后都是一个人。   苏衍轻抚着苏安的背,回想到之前的种种,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早上六点多,苏安醒的时候,苏衍在看最新一期的银行家杂志。   苏安动了动,睁开了眼睛,视线所及是一片柔软的布料,布料下面是硬挺的胸膛,抬了抬眼皮再往上是苏衍一贯寡淡的脸。   她对上那张脸,就想起昨晚自己扯着苏衍说喜欢他,亲了他,亲得比苏衍还急。   “醒了?”   “嗯。”苏安此刻反身趴在苏衍身上,她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好,小心翼翼往下移了移结果腿间碰倒一片滚热。   苏安僵住了,不动了。   他有反应了。   苏衍闷哼了一声。   阳光一点一点透进来,雨过天晴,连晨风都是如此舒适。复古的卧室,光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暧昧。   “还记得昨晚我说的话吗?”   “不记得了。”苏安想假装失忆。   我就不记得了,你能打我吗?   苏衍把杂志丢开,抬手捏过了苏安的下巴,审视了片刻,说:“我帮你想?”   苏安舔了舔略干的唇角,双手分开撑在苏衍身侧。她的身上还穿着苏衍的衬衫,白色的,他的衬衫套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宽大,连袖口都是松垮的。   苏安抬手,从上到下一粒一粒地解着衬衫纽扣,衬衫滑落了少许,露出白皙的肩头。   苏衍看着,目光落在苏安的手指上,一直搭在额头上的手臂动了动,单手握住了苏安的手,将被解开的扣子一粒又一粒扣了回去。   “安安?”苏衍扣完全部的扣子,扣在苏安腰上的手用力,让苏安重新趴到了他身上。   “我以前对你不好,是不是?”   苏衍问完,卧室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苏安趴着点了点,手指跟着在黑色的床单上画了一个圆圈。   “我总是忘记陪你,让你一个人等我,等到很晚,让你一个人吃饭让你一个人去画展,没有关心过你的感受。”苏衍吐字清晰,放在苏安腰间的手渐渐收紧,继续说:“你和我结婚,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国家,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生活,没人可以陪你没人问你过的开心不开心,你遇到了难过的事也没人可以说。”   “我对你不好,甚至连打电话给我都被秘书……”   “你知道了?”苏安头埋在苏衍的颈窝问。   “嗯。”苏衍顺着苏安的脊背,说:“我换了秘书和助理。”   “现在我不想关心投行的事,我只想你。”苏衍翻了一个身,将苏安压下:“我们谈恋爱吧?”   苏安攥着衬衫扣子的手紧了紧。   她没有谈过恋爱,连手都没有正式牵过几次。她懵懵懂懂喜欢上苏衍的时候已经跳过恋爱这个步骤结婚了。   结婚的她和苏衍什么都做过了。   我们谈恋爱吧,谈一场世界第一初恋。   和苏衍什么都做过的苏安害羞了,和酥宝害羞的时候一样小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宽大的白色衬衫被她攥的满是褶皱。   苏衍撑着手臂,唇线崩紧,低头看着身下的苏安,简单地碰了碰苏安的唇,只一下就离开了。   “你有洁癖。”苏安说。   “没有。”苏衍否认。   “是吗?”苏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被苏衍捏着下巴含住了双唇。   苏安扶着苏衍的肩膀,慢慢跪在了床上,   苏衍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说话的声音沙哑:“安安,谈恋爱刚确定关系不能做吧?”   “不能。”   苏衍吮着苏安的唇瓣,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深。   安静的室内偶尔有一声唇瓣相吮的声音,以及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道亲了多久,一片静谧中门外响起了爪子挠门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安安?”   “衍衍?”   隔着门,传来了酥宝的奶音。   苏衍咬了下苏安的唇瓣,放开了苏安,鼻尖抵着苏安的鼻尖,喘息着问:“酥宝每天都醒这么早吗?”   “嗯,他晚上睡得早,白天早上和中午也会小睡一会,所以。”苏安说话间胸口起伏明显:“早上醒的早。”   “安安?”酥宝又喊了一声,奶音颤了颤。   卧室门被关上了,酥宝推不开。   苏衍平复了一下,放开苏安,起身去给酥宝开门,苏安倒回了床上,侧脸对着门口看着苏衍。   苏衍刚才给她扣扣子就是打定了不做的念头,还问她谈恋爱刚确定关系能不能做,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卧室门开了,酥宝越过苏衍,揉着眼睛蹭蹭蹭跑到床边。苏衍卧室的床偏高,他爬不上来,被站在身后的苏衍抱到了床上。   “抱抱。”酥宝跪在床边一路滚到了苏安怀里。 第22章 是个宝宝   苏安伸手抱住酥宝,指尖挠了挠酥宝下巴上的肉。酥宝趴在苏安身边, 偏头躲过, 凑到苏安耳边小声地问:“你和衍衍一起的啊?”   苏安点了点头。   “那我也要和你们在一起。”酥宝胖乎乎的手指勾上苏安的脖颈, 小奶音冒了出来:“我是一个人睡的。”   “酥宝厉害,可以一个人睡觉。”   酥宝被苏安夸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头埋进苏安的脖颈啊了一声,更小声地问:“凭什么酥宝要一个人睡觉?”   苏安:“……”   酥宝断奶断的晚, 当初苏安为了给他断奶没少折腾,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他断了奶后也没敢亏待他,酥宝刚断奶那段时间一直都是把奶粉加其他饮品牛奶当水喝的。导致到现在苏安抱他, 总能闻到和以前差不多的奶味。   顺了顺酥宝的脊背, 苏安说:“凭你是个宝宝。”   “为什么宝宝要一个人睡觉?”酥宝还小,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但总算表达出了完整的意思。   末了, 奶音还打了个颤。   “因为你是个宝宝。”   “为什么我是个宝宝?”酥宝头埋在枕头上,软乎乎的身子拱起,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猪崽。   “因为你就是个宝宝。”苏安想了想,坐起身子, 将酥宝抱了起来, 解释:“你今天几岁啦?酥居居。”   “两岁半了。”酥宝伸出了三根手指头,自己扭头看了看又把快要竖起的中指收了回去。   “两岁半啦, 你已经不是两岁了, 两岁半的酥宝是个大宝宝了, 只有小宝宝才和妈妈一起睡觉。”   “你是小宝宝吗?”   酥宝摇了摇头,刚睡醒还有些迷蒙的眼睛看了看苏安,又扭头看着给自己开门的兔子爸爸。   兔子爸爸没有为国捐躯他很开心,但是他和大美人妈妈在一起睡觉他很不开心。   兔子爸爸苏衍斜靠在柜子边,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地交叠着,听着苏安和酥宝毫无逻辑的对话。   对上酥宝一双水润的眸子,苏衍开口:“因为你的妈妈在爸爸这儿还是个小宝宝。”   清冽声音染了些许哑淡。   酥宝一下子懵了,连苏安也懵了一下。   苏安:“……”   捏了捏酥宝软绵的脸颊,苏衍直起身:“我去洗澡。”   苏衍去洗澡,苏安抱着酥宝下了楼带他去洗漱,在酥宝玩水的空档苏安回了卧室换下了身上穿着的衬衫。   原本被熨帖地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在经历过一夜后被压出了许多褶皱。   换上长裙,苏安看着被脱丢在床上的那件衬衫,想到以苏衍的性格应该不会再要这件衬衫,丢垃圾桶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拉开衣柜门拿了个衣架出来,把衬衫整理好挂回了衣柜里。   酥宝踩着小凳子自己洗完脸后,放了水又给橡皮鸭洗了一遍。   苏安靠着卫生间门口看着捏漂浮在水面的橡皮鸭玩得不亦乐乎的酥宝:“酥居居?”   “不是居居。”酥宝捏着橡皮鸭的肚皮下意识回了一句。   “哦,那酥鸭鸭?”   苏安话音刚落,酥宝手里的橡皮鸭被捏得叫了一声。橡皮鸭肚皮里被灌进了不少水,被酥宝提着肚皮捏了一下,橡皮鸭又喷出了一点水。   橡皮鸭肚皮正对酥宝,喷出来的水基本都喷到了酥宝脸上。   苏安拿过架子上的干毛巾,将酥宝从凳子上抱起,擦干净酥宝脸上的水渍:“你不是居居谁是居居?”   “我不是居居啊。”酥宝被喷了一脸水,此刻整张脸都埋到了苏安的手掌心里。   “酥居居你要和我去上班吗?”   “上班?”酥宝仰头看着苏安。   “嗯,就是和我一起去工作。”   “那爸爸呢?”   “他有自己的工作,比妈妈还要忙。”苏安将酥宝放到地上,跟着蹲了下来解释:“你的兔子爸爸很厉害。”   苏安话说到一半,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了,酥宝太小很多话他都听不懂,苏衍很厉害是没错,但是她要怎么让酥宝理解苏衍工作很忙呢。   “要是兔子爸爸不工作,酥居居你就没有地方住了,明白吗?就像《猫和老鼠》中的汤姆和杰瑞一样,在下暴雨的时候汤姆和杰瑞挤在桥洞下面,然后感冒发烧,感冒发烧是要打针吃药的。”   “桥洞?”   苏安点了点头:“然后你的橡皮鸭子也洗不了澡,也没有蛋糕小饼干可以吃。”   “什么是桥洞?”酥宝被苏安扶着站在卫生间门口,想了半天问了一句什么是桥洞。   苏安:“……”   酥宝的腋窝下面插入一双骨节明晰的手,酥宝被苏衍从身后抱起。苏安跟着站了起来。   苏衍只穿了件衬衫,领结还没有打,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了几颗,隐约可以见到喉结处暧昧的红色痕迹。   “爸爸也要工作吗?”酥宝趴在苏衍肩头问。   “嗯。我会尽快结束工作回来的。”   陪苏安和酥宝吃完早饭,苏衍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准备回去处理工作。苏安收拾好碗筷,酥宝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穿鞋子。   苏衍就靠在玄关处,垂着眼看酥宝自己给自己换鞋。苏安过去的时候,酥宝只换上了一只鞋,正在和另一只鞋做斗争。   玄关靠着窗口,窗户上悬挂了一盆长得郁郁葱葱的吊兰,入秋的吊兰还开着零星的白色小花。苏安低头的瞬间,披在背后的长发滑落了下来,遮住小半张脸,衬得本来就小的脸越发的小巧。   窗外的阳光正好。暖光透过白色薄叶窗的缝隙,打在脸上,留下漂亮的剪影。   苏衍伸手,指尖擦过苏安的耳廓,将她散落在胸前的长发别到耳后。苏安靠了过来,凑近苏衍,抿了下唇。   水蜜桃色的唇釉抿开,唇形更加好看。   想到今早没做完的事,苏衍停在苏安耳边的手指动了动,手掌撑在苏安的脑后慢慢滑到苏安的后颈,微微一用力让苏安凑得更近了。   近得能闻到苏安唇上清甜的味道。   结婚两年,也算老夫老妻了,苏安早就不是小女孩了,和苏衍该干不该干的事在结婚的第一天就干完了。   但是不论多少次,苏安的反应还是和小女孩一样。   苏衍低垂着眼看着苏安和小女孩一样的反应,稍稍偏过头,慢慢靠近。   在即将要碰到的时候,酥宝穿好了两只鞋子,站了起来,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兔子爸爸和大美人妈妈啊了一声。   在这一声惊奇的啊之后,苏衍的角度偏了一点,唇擦过了苏安的耳廓,亲到了苏安柔软的发丝上。   轻咳了一声,苏衍松开了苏安。   苏安耳尖红了。   被酥宝当场抓住的感觉好像不太好。   抱起小尾巴酥宝,苏安捏了捏酥宝的手指头。苏衍将手插回西裤口袋中,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酥宝看看苏衍,又看看那苏安,鼓起了腮帮子。   苏安伸手戳了戳酥宝鼓起来的腮帮子:“走吧。”   第一天,她不应该那么容易就让苏衍得逞的,多亏了酥宝及时打断,不然今天她又栽到了苏衍手里。   亲儿子到底是亲儿子。   苏安开车带酥宝赶到了清河绿洲,停好车后苏安将津津有味地吮吸着酸奶的酥宝抱了出来。她的客户是一对即将结婚的小夫妻,小夫妻两人是游戏奔现的情侣。   两人本来是敌对势力的玩家,在一次团战中结下了梁子。后来每一次团战两人就互相焦点对方打架,就这样锲而不舍地打了近半年。   女方李木子玩摄影,男方梁辰是某上市游戏公司的策划。在这家游戏公司推出活动的时候,作为策划的男方请了几个coser来给活动代言,而好巧不巧负责拍摄宣传片的正好是李木子。   活动结束后聚餐,玩游戏的聚在一起谈论的自然也是游戏,并且约了一起打团。结果在爆id的时候,男方发现游戏里天天追着他打的暴躁老哥是个萝莉摄影师。而萝莉摄影师在知道游戏里每次团战中都格外关照她揍的人是游戏策划后,当晚回家又追着男方打了一个多小时。   久而久之,两人竟然欢欢喜喜在一起了。   苏安当时和这位小夫妻沟通需求的时候听这个故事听的一愣一愣的,现在想起来竟然有点羡慕,她和苏衍就没有这种言情小说式的发展。   “苏安姐,辛苦啦!”李木子站在楼下等苏安,见到苏安挥了挥手。   苏安抱着酥宝点了点头,打招呼:“木子早,梁先生早。”   “诶?”李木子发现苏安怀里趴着的小孩子:“这是?”   “我儿子。”苏安捏着酥宝的爪子摇了摇。   “哇!好萌啊!不是,苏安姐你竟然结婚了?”李木子有些不敢相信。   一旁地梁辰出声提醒:“木子?”   “不好意思。”李木子偷偷打量着苏安怀里的酥宝,伸手抓住了梁辰的胳膊。   苏安笑了一下,拿出平板递给李木子,说:“你们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李木子把平板塞给梁辰,低下头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对苏安说:“拜托拜托,苏安姐能不能借你的宝宝用用!”   “用?什么?”苏安试探着开口。   “啊啊啊是我表述有误,就是借我拍几张照片!”   梁辰有些无奈,看向苏安:“苏小姐,您别介意,木子她——”   “没事没事。”苏安说:“就拍照吗?”   “或许还要化点妆?换个衣服?”李木子对酥宝眨了眨眼睛。 第23章 加个布丁   苏安抱着酥宝跟在李木子和梁辰身后上了楼。   李木子打开门,房子是毛坯房, 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房屋规格标准, 三个卧室一个客厅带一个封闭的阳台。   梁辰拿平板翻着苏安的设计图,而李木子就一直盯着酥宝,时不时逗几下。酥宝趴在苏安肩膀上, 和李木子对视。   李木子越看越喜欢。   苏安跟着梁辰走到三间卧室偏小的那一间说:“这间卧室可以另辟出来,你和木子小姐平时空闲时间都喜欢玩游戏, 主卧里放两台台式电脑不合适, 所以另辟一间做娱乐间。简单的日系装修,看起来很清爽舒服, 你和木子小姐也可以在这里一起工作, 一个跑代码一个做后期,木子小姐的摄影器材也都可以放在这些置物柜中。”   梁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略有些担心地问:“苏小姐, 我和木子商量了一下,将来木子有了小宝宝,她的妈妈和我的妈妈都会过来照顾,这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不会。”苏安放下酥宝, 指尖点着设计图上靠窗口的类似矮木台一样的东西说:“这个是可以滑动的, 平时你和木子小姐可以坐在上边看看书,也可以放一些较大的手办模型, 家里来人的时候把下面那层推出来就一张双人床, 足够的。”   “哦哦。”   梁辰和苏安确认着最后的细节。   酥宝靠在苏安腿边, 眨巴着眼睛看向李木子。李木子和小妈妈有点像,但是小妈妈从来不会这么看他,酥宝觉得自己就像《猫和老鼠》中那只被汤姆盯上的老鼠。   “你好可爱啊!”李木子撑着下巴,蹲在酥宝前面:“姐姐帮你拍照好不好?姐姐拍照可好了。”   酥宝抓着苏安的裙角,摇了摇头,怕眼前的怪阿姨不懂自己的意思,又加了一句:“不猴。”   李木子:“……”   现在的小孩子都猴精猴精的。   揉了揉酥宝的头,李木子叹了一口气。   和梁辰敲定完最后的设计图,苏安开车带酥宝回去。   吃午饭的时候,酥宝拿着苏安递给他的小勺子挖着碗里的米饭。他还不怎么会用筷子和勺子之类的工具,肉乎乎的手指握着勺子柄戳了戳碗里的一小团米饭。   苏安看着那碗被酥宝戳得细碎的米饭团,夹了块鸡丁进去。嫩滑的鸡丁很快也被酥宝用勺子戳开了。   “爸爸呢?”酥宝舔了舔勺子上蘸到的鸡丁汁,问靠在桌子旁边的苏安。   “……”苏安舀了点鸡丁汁到米饭中,用勺子拌开,开始喂酥宝吃饭。   复读机酥宝今天重复的话是爸爸呢。   “再重复爸爸呢这句话,酥小宝今天你的布丁就扣完啦,没有了吃不到了。”   “没有了吗?”   苏安点了点头,说:“没有了。”   “不重复还有的哦?”   “有的。”苏安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酥宝眼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一!”   “对,你还有一个。”   酥宝仰头看着苏安,五个手指头抓着椅子上的挡板,有点委屈的样子。委屈的酥宝吃完午饭委屈地去睡觉了。   苏安等酥宝睡着后开始修改一稿的设计图。   中午休息的时间,苏衍拨通了昨晚被他挂断的林奕的电话。林奕看清来电显示,起身走到办公室中的休息间中。   苏衍开门见山地问:“你约过会吗?”   “约过。”林奕背靠着窗户,回:“天天约。谈合同谈投资谈市场,和客户约和合作人约。”   苏衍:“……”   林奕抬手捻了捻发酸的脖颈,问:“你和你老婆不离婚了?”   “离婚是不可能的。”   “嗯,所以?”林奕侧目看着透过百叶窗间隙照进来的光,说:“来秀的?”   “晚上有时间吗?”   “没有。”苏衍翻过一页手边的评估报告。   林奕低低地呵了一声,开始聊工作的事:“今年的国际银行大会,去吗?”   以往苏衍是肯定要参加的,但今年苏衍身边有了苏安和酥宝,林奕不确定苏衍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今年是在日本。”苏衍给了一个字做回答:“去。”   酥宝一下午都很委屈,苏衍不在,他的大美人妈妈真的只喂他吃了一个布丁。   下午六点多,苏安收到苏衍的消息后,帮酥宝穿好衣服后带着他下楼。苏衍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车窗半开着。   酥宝被苏安抱到了车后座,看到驾驶座上坐着的苏衍,喊了一声:“爸爸。”   苏衍连着几天开会,说了不少话,嗓子有些不舒服。   “嗯?”   “爸爸?”   “嗯。”苏衍的声音略有点哑。伸手找到车上常备的润喉糖,含了一粒问:“怎么了?”   “你猜。”苏安支着下巴,看着酥宝,话却是对苏衍说的。   小酥宝还学会告状了?   苏衍看了眼,了然。   咬碎润喉糖,苏衍开车,将车倒出停车位。苏安和酥宝坐后面,苏安怕酥宝无聊拿手机放了个小视频给他看。   酥宝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到目的地的时候,酥宝的注意力又回来了,没要苏安抱,转而对苏衍伸出了手,趴到了苏衍肩膀上。   没到晚上,河边就聚了不少人,街道两边的人更多。苏安不太明白苏衍带她来这里的意思,问:“来这里做什么?”   苏衍抱着酥宝,简单地说了几个字:“来约会。”   “你约会是来看人的吗?”苏安问。   苏衍:“……”   顺了顺酥宝的脊背,苏衍压低了声音问:“酥宝,安安欺负你了?”吃了润喉糖,他的嗓子还是不太舒服。   酥宝攥了攥小拳头,软乎乎的脸蹭着苏衍的脸,点了点头。   “安安怎么欺负你了?”苏衍继续问。   酥宝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凑近苏衍耳边,小声地说:“一个。”   “一个什么?”   “布丁啊。”   “安安只喂我吃了一个布丁。”酥宝趴下身子,脸对着外面,声音软软的。   苏衍懂了。   苏安喂酥宝吃东西,不是想起来才喂的那种,她会每天给酥宝定好量。比如说早上喝一瓶牛奶,临近中午那会吃一点儿烘烤的小饼干或者水果,下午醒来一小块少糖的蛋糕或者布丁,到晚上临睡前再喂一瓶牛奶。   “那安安为什么只喂你吃一个布丁?”   “因为酥宝是个复读机。”苏安接了话,说:“所以我扣了他一个布丁。”   酥宝点了点头,水润润的眼睛看向苏衍。   “你要给他平反吗?”苏安睨了一眼苏衍。   苏衍轻咳了一声,揉了揉酥宝的脸。   没一会,夜色渐渐沉了下来,淮水边亮起一盏一盏别致的灯,红色的灯芯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别有一番情调。   “啊?”被苏衍一直抱在怀里的酥宝动了动,手指着蜷缩在路灯下的黑色的一团喊:“安安,那是什么?”   苏安顺着酥宝指的方向看去,眼睛眯一下,不确定道:“狗狗吧?”   似乎是为了应证她的话,那团蜷缩起来的黑影动了动,又往里面缩了缩,腿很短。   借着路灯的浅光,苏安看清了这团黑影,说:“好像是一条流浪狗。”   “流浪狗?”酥宝在苏衍怀里动了动,似乎是要下来,苏衍将他放了下来。   “是什么?”   “是没有家的狗。”苏衍解释的很直白。   “没有家……”酥宝在流浪狗面前蹲了下来,看了好久:“好可怜喔。”   没有家的。   苏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跟着蹲了下来,伸出了手悬放在那只狗的头顶上方。   那只狗抬起头,大眼睛水汪汪的,似乎是怕眼前的人打它,短腿作势要撑起。   “别怕。”苏安的声音温柔,悬着的手轻轻地落在了那只狗的头顶,摸了摸。那只狗作势要抬起的腿慢慢收了回去,但眼里还是充满戒备,盯着苏安。   酥宝学着苏安的动作,伸出白净的五指,还没靠到那只狗被苏衍截了回去。   苏安的声音跟着传来:“不可以。”   “现在你不可以摸。”苏衍又将酥宝抱了起来,酥宝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妈妈。   “为什么?”   “……”   酥宝是个十万个为什么,总是问题特别多。   “因为你对它来说很陌生。”苏衍换了一种解释:“如果现在有一个陌生的叔叔要抱你,你会让他抱吗?”   酥宝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他明白遇到陌生人是不能让陌生人抱的。   “不会。”   “安安怕你被它咬,万一你被咬了是要打针吃药的,安安会难过。你想让安安难过吗?”   “不想啊。”酥宝摇了摇头,乖乖缩在苏衍怀里。   苏衍点了点头:“今晚给你加一个布丁。”   苏安蹲着仰头看着认真解释的苏衍,总觉得苏衍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想给酥宝加布丁。趴着狗狗渐渐放松了警惕,尖牙也收了回去。   “还是只柯基呢。”苏安的手指绕到狗的下巴摸了摸,没有摸到狗牌。   这或许是一只曾经有过家的柯基,和她一样,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家了。   “要和我回家吗?”   柯基一时没动,就和苏安对视着。   酥宝在苏衍怀里挣扎着要下来,苏衍把他放下来后他扶着苏安的肩头,站得颤颤巍巍的,似乎是刚才听进了苏衍的话,怕狗狗咬他。   “走呀。”虽然怕,但酥宝还是说出了一起回家的话。   那只短腿柯基动了动,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第24章 起个名吧   小酥宝被苏衍牵着手,看着站起来的柯基啊了一声, 嘴角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梨涡。   软乎乎的手手在苏衍手掌心动了动, 指尖挠过苏衍的手掌心。   痒痒的。   苏衍看着苏安, 唇蓦地抿了下。   他来中国找苏安向苏安求婚的时候,说的也是跟我回家。   那会苏安被她姑姑收养,住在她姑姑家。苏老爷子一辈子行的光明磊落, 本该家门兴旺,但一生只有两个子女, 大女儿嫁得早, 小儿子只有一个闺女便是苏安。苏氏制药自从苏安父亲死后就被她姑父掌控,彻底改了姓, 如果没有他, 苏安最后的下场是被送出去联姻。   柯基站起来后,短短的四肢走了几步,稍微靠近了苏安和酥宝一点, 但没有靠太近,大眼睛中的防备还没有彻底卸下去。   身子甚至向外歪斜着,隐隐有准备随时逃跑的趋势。   苏安轻轻拍了拍柯基的头,说:“放心宝宝, 我不打你, 乖乖的。”   酥宝好奇地看着,又想学着苏安的样子摸它又怕被咬。   “苏安姐?诶诶诶, 真是你啊!”李木子拿了个相机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梁辰。   苏安礼貌地打了招呼。   李木子歪过身子, 靠向苏安说:“苏安姐快看,我拍的照片。刚才在桥上,看背影就像你和酥宝,一时没忍住拍了几张。宝宝和柯基搭在一块太可爱了。”   “你们要是介意的话,照片我可以删掉的,我就想过一下瘾。”   “没事啊。”苏安一张张看过去,发现大多数照片都是酥宝和这只短腿柯基,酥宝半蹲着身子,想摸柯基又不敢摸的样子,确实可爱。   “这些照片可以传给我吗?”   “啊可以可以。”   梁辰对上一旁的苏衍,出于习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苏衍客气地回了。   一旁地李木子见到把酥宝牵着的苏衍,又是一阵感叹。   “难怪酥宝这么萌,原来是基因好。”李木子压低了声音,悄悄问:“苏安姐,你和你先生约会还带着小宝宝的吗?”   “今晚这场烟火大会的主题是sweet love啊。”李木子声音带着笑。   “烟火大会?”苏安看向苏衍。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带宝宝过来也挺浪漫的。”李木子扬了扬手中的相机,说:“不打扰啦,我和梁辰先去河边了,得提前找角度。苏安姐还有小酥宝,苏先生待会见。”   等李木子走远了,苏安才问:“今晚有烟火大会?”   “走吧。”苏衍的回答基本算是默认。   苏安看着被苏衍牵着走的酥宝,再看看自己腿边的柯基,问:“这只柯基万一要怕烟花的声音怎么办?”   苏衍:“……”   苏衍微微俯下身子,在跟在苏安身后的柯基的耳边打了个响指后说:“不会。”   苏安:“……”   “流浪到这里的狗应该不会怕,淮河边定期会举行烟火大会,它要是怕,还会在这里?”   顺着碎砖石垒起的台阶下去,下面就是宽阔的淮水。淮水水面映着城市五彩的灯,波光粼粼。   视野最好的湖面被清场了,只余岸边停泊着的几艘木质客船。   远处雅致的茶楼栏杆处挤满了人。   “现在不是在实施蓝天工程吗?讲究可持续环保,烟火大会一个季度才办一次,上次才办过,怎么现在又办了?”苏安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停了下来。   “政府和烟火公司合作的。”苏衍解释:“淮水地理位置好,想要开发这离资源带动经济发展,人文风景是一个好方法。”   “历史上诗词歌赋着墨不少。相关公司想要可持续发展,只能加大研发力度,推出环保型烟花,绿色环保和烟花功能双管齐下。”   苏安:“……”   听苏衍说话,总是离不开市场需求以及当今时代发展的主题。   说话间,淮水边的灯光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对岸忽然窜起火树银花,似星光瀑布,照亮了整个夜空。   忽闪了一下,四周暗了不过一瞬间,淡蓝色的光焰升腾起,如同汇聚的闪电,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心,排满了整个淮水边,一直向远方蜿蜒。   一声鸣唳,巨大的烟火凤凰平地而起,隔着一个淮水,连映在水中的倒影都美的震撼。   苏安仰头静静地看着,苏衍就站在苏安身后不远的地方。前面的斜坡草坪上坐着站累了的酥宝,酥宝旁边蹲了一只短腿柯基。   人世间火树银花,不夜天。   【苏安安的速写本:苏衍去N市参加中国国际银行大会,我看了新闻,会议的主题是“竞争与合作”,苏衍说中国银行业从开放后到现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因有很多,主要是竞争的压力和经济的压力。再加上政策的改善,促使中国的经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场会议太长了,后面亚洲银行家主席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我不太关心这个,我知道N市烟火大会的烟火很好看,苏衍应该会被邀请去看。希望有机会能和他去看一次烟火大会,不论在哪个城市哪个国家。】   速写本上,苏安在那一页画了各式各样的烟花,最下面画了两道模糊的人影。一道人影较高,穿着正装,另一道人影较矮,穿着到脚踝的长裙。   苏衍看着沉浸在烟火大会中的苏安,垂下了眼睑。   安安,今年在中国在N市,我陪你看了烟火大会。   烟火大会结束,人群陆陆续续地往回走。苏安抱着酥宝,腿边跟着那只捡到的柯基。   周围三三两两的人群都是讨论烟火大会的。   苏安看着那只脏兮兮的柯基,意识到一个问题。苏衍有洁癖,而她没开车过来,等下这只柯基要怎么弄回去,给这只柯基单独叫个滴滴打车的师傅?   可能明天她会上本市的社会新闻。   “苏衍?”   “嗯。”   “你现在有洁癖吗?”   “……”苏衍看了眼苏安,说:“对人。”   苏安:“……”   那就是不包括这只柯基了。   “那我等会和酥宝等滴滴打车,带着这只柯基,你先回去?”苏安看向苏衍说,口气认真。   苏衍看了苏安片刻,苏安抱着酥宝迎着苏衍的目光看了回去。   苏安腿边的那只柯基眼睛大,此刻大眼睛就看着苏衍。   “对狗,只对这只柯基。”   到了苏衍停车的地方,苏安打开后车门,先把酥宝抱了上去。   “你爬的上来吗?”苏安回头看着那只短腿的柯基说。   苏衍降下车窗,扯松领带,单手握着方向盘瞥了一眼,又含了一粒润喉糖。   那只柯基像是听懂了苏安的话,短腿撑起身子就爬了车内,他上了车后就自觉地爬趴在那个角落。   很快回了沁园。   柯基跟着苏安进了电梯,苏衍摁下电梯说:“明天先带它去宠物店洗澡,洗完带去宠物医院检查打疫苗。”   “嗯,今晚先洗一下。”   “楼上有狗狗洗澡需要用的,刚才让助理去买的。”   “洗澡澡!”酥宝勾着苏衍的脖颈,问:“安安给狗狗洗澡,酥宝呢?”   苏安的脚跟抬了一下,高跟鞋尖跟落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背着手弯着眉看着苏衍怀里的酥宝说:“你自叽玩水。”   “自叽玩!”   苏安点了点头。   开了门,苏衍先带酥宝去卧室里面的卫生间洗澡了。苏安找到苏衍助理买的东西,从袋子里翻到狗粮准备先喂这只柯基吃点东西。   那只柯基始终只缩在一个角落,连吃苏安倒给它的狗粮都是小心翼翼的,大眼睛不时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苏安半蹲着,歪着头打量着这只柯基。她刚到姑姑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做什么总是小心翼翼的,习惯性窝在一个小角落里。   “吃吧。”苏安伸手轻轻揉了揉柯基的头。   柯基吃完狗粮,苏安半抱着它进了另一间没人用过的卫生间,找到给柯基顺毛用的梳子,将它身上的毛顺齐。   另一间浴室,苏衍靠着墙壁看着玩水玩得不亦乐乎的傻酥宝。酥宝可能还没意识到以后那只柯基可能要和他平起平坐。   “酥宝?”   “爸爸!”酥宝捏着泡在水面上的橡皮鸭,用橡皮鸭吸着浴缸中的水。   “你吃什么长大的?嗯?”   这么蠢萌。   “次饭饭长大的,喝奶奶长大的。”   “……”蹲下身,拿过一旁的浴球,苏衍给酥宝打了婴儿沐浴露。洗完澡,苏衍给酥宝套好衣服带着他的小板凳去了隔壁卫生间。   “安安。”酥宝扶着苏衍的大腿在小凳子上站好,看着苏安给柯基顺毛。柯基太乖太温顺了,安静蹲在苏安腿边任由苏安折腾。   苏衍的长腿靠在酥宝身后当他的垫子,酥宝被苏衍喂了一个布丁。   “加的哦?”   “加的。”苏衍点头。   酥宝就这苏衍的手,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布丁,水润润的眼睛盯着苏安和那只柯基。   给柯基顺好毛,苏安拿了两团棉花将它的大耳朵堵住。   “啊?”酥宝咬着布丁问:“它也要堵住耳朵吗?”   “嗯,和你小时候一样,洗澡的时候需要堵住耳边,不然水会流进去,耳朵会发炎。”调好水温,苏安拿着花洒给柯基冲着澡。   柯基可能并没有流浪很久,身上的毛还算健康,就是染了不少泥灰。   “你系居居吗?”酥宝说了一句苏安常说的话。   柯基看着酥宝,大眼睛炯炯有神。   酥宝站凳子上站了一会,颤巍巍地想要蹲下去,结果没站稳,蹲下来的过程中差点从小矮凳上跌下去,被苏衍眼疾手快地捞了回去。   “它不是居居,你是居居。”苏衍说。   酥宝仰头看着苏衍,苏衍脸上的表情一向很淡,哪怕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都没有多余的表情。   “酥宝,起个名吧。”苏安笑了下,说:“给你的小跟班起个名吧。”   “衍衍!”酥宝说了两个字,也不知道是给这只柯基起的名还是在喊苏衍。   苏安:“……”   苏衍:“……”   资本家苏衍点了下头,淡定地说:“明天的布丁先扣一个。” 第25章 国民婆婆   酥宝不可置信地瞪大的眼睛,仰头就那么看着苏衍。   苏衍的长腿还贴在他身后, 身上单薄的白色衬衫很快被卫生间内的湿热水汽打湿, 黏在身上, 胸膛的肌肤隐现。   “爸爸。”酥宝转过身,一只爪子搭到苏衍腿上,另一只爪子揉揉眼睛, 说了两个字:“抱抱。”   酥宝在撒娇。   可能是遗传的苏安。但是苏安以前没对他撒过娇,苏衍不敢想要是苏安对他撒娇会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就算让他交代在苏安身上他也愿意。   苏衍低头看了, 伸手将酥宝抱了起来。酥宝趴在苏衍肩膀上, 凑到苏衍耳边小声地说:“不要扣布丁啊,猴不猴?”   “嗯。”苏衍应了一声, 轻飘飘地说:“让安安和你一样卖个萌, 就不扣了。”说完,他看向苏安,目光沉静。   还在洗澡的柯基嗷呜了一声, 浑身湿哒哒的,它已经洗过两遍了,身上干净了不少。两遍下来,室内充盈着白茫茫的热水汽, 苏安身上的长裙湿了不少。   对上酥宝的眼睛, 苏安尾指勾起滑落下来垂在胸前的长发别到耳后,笑了一声对上苏衍的目光, 学着酥宝的发音说:“不猴啊。”   她的声音干净, 但配上那张脸和身段, 总有种轻熟的诱惑力,带着撩拨的感觉。   苏衍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绪。   严格意义上苏安这不算撒娇,但是足以让他认栽。   酥宝又扭头看向苏衍,眨巴了下眼睛。大美人妈妈的意思,是扣还是不扣啊。   “现在去睡觉,明天就不扣了。”   “猴!”   酥宝很开心地被苏衍哄去睡觉了。   苏安给柯基洗完最后一遍澡,关了水。洗过澡的柯基体型严重缩水,衬得眼睛更大。   苏安摸了摸它身上还湿着的毛,检查着。最后收手的时候拍了拍柯基的头,说:“行了,我去拿吹风机,你乖乖呆在这里。”   她刚站起来,一直没怎么动过的柯基突然甩起了身子,湿漉漉的毛被甩开,水珠四溅,苏安被甩了一身水。   “……”身上黏的难受,苏安撩开头发,将长发全部撩到左边,长发顺着肩膀垂下。她知道苏衍不用吹风机,所以直接到楼下拿了个吹风机。   柯基两层毛,毛又厚,苏安用吹风机吹了半天才把它外面的毛吹干,撩开它的毛摸一摸发现里面一层还是湿的,只能又打开吹风机给它吹毛。   “养你还要买个吹水机回来诶。”吹干柯基的毛,苏安关了吹风机。   苏衍正好进来,说:“酥宝睡着了。”   苏安起身,将吹风机顺手放到盥洗台上,吹干净的柯基就缩在她的脚边。   看到裙子差不多湿透的苏安,苏衍微蹙了下眉,说:“去洗澡。”   “嗯,我先把它送回去。”   柯基像是听懂了苏安的话,小短腿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跟着苏安出去了。苏安安顿好柯基又上楼准备把酥宝抱回去。   刚进门,一块干毛巾从头顶笼下。   苏衍将苏安抵在门口,慢条斯理地给她擦拭着她身上被柯基甩上的水。   柔软的干毛巾从脸颊慢慢滑到手臂,她的手臂上还沾着柯基的毛,被.干毛巾擦干的手臂痒痒的。   苏安看着苏衍,他的神情专注。   “我还没洗澡……”她还没洗澡现在擦也是白擦。   “嗯。”苏衍显然不是很在意,问了另一个问题:“衬衫呢?”   “什么衬衫?”苏安不解。   “昨晚你穿的。”   苏安:“……”   资本家什么时候这么节俭了,穿过一夜被压的满是褶皱的衬衫竟然还要。   “你要?”   “嗯。”苏衍的扔了干毛巾,看着苏安。   苏安不想给,说:“被我扔了。”   苏衍点了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声音哑了点:“我想看。”   苏衍的直白让苏安差点招架不住,结婚两年她没发现苏衍有什么特殊癖.好,除了在床.上完全没有平时的冷漠,比较凶狠强势持久外。   苏安抬手,手放在苏衍脸上轻轻拍了拍,学着他以前慢悠悠的语调说:“衍衍,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苏衍反问。   “恋人未满。”苏安的手顺着苏衍的脸下滑,一路落到他的腰窝处,说:“你想看也没用,晓得啦?”   说完,苏安就去卧室把睡着的酥宝抱了出来,当着苏衍的面抱着睡着的酥宝下楼了。   想看?   也得看她愿意不愿意。   隔天,苏安起的早,喂酥宝吃完饭后带着那只柯基和酥宝去了宠物医院。带柯基检查完身体打了疫苗后又买了驱虫的药。   柯基打了疫苗,从宠物医院回到家后一直缩在苏衍给它买的狗窝中。苏衍的助理早上又过来了一趟,买了很多养柯基需要用到的东西。   酥宝吃完午饭,和柯基大眼瞪大眼对视了一会就去睡觉了。苏安等他睡着后给苏衍发了条消息就赶去了尚品。   自从那个园林老宅的单子下来后,顾承乾就一直在等她表态。   停好车,苏安没急着去找顾承乾,而是先去了设计部。设计部的几个设计师今天都来齐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来这么齐?”   “没法啊,下午头儿要开会,不得过来伺候着吗。”小圆是除了苏安以外最年轻的设计师,今年还没结婚。   秦沁合上文件,对苏安招招手,示意苏安过来,表情揶揄,笑意藏都藏不住。   苏安奇怪,走了过去。   秦沁点开手机相册,指着上面的图片问:“诶诶诶,这是不是你儿子?”   照片的背景很熟悉,就是昨晚的烟火大会。   照片上的小男孩坐在淮河边的草地上,身边蹲了只略脏兮兮的柯基。   小男孩太小了,虽然没长开但看得出很漂亮,白白嫩嫩软乎乎的像个包子,一双映着烟火的眼睛和柯基对视着,白嫩的手指停在柯基的大耳朵边缘,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这个小男孩苏安熟悉的不得了。   能不熟悉吗,就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秦沁见过酥宝几次,但每次酥宝都被苏安抱在怀里,她没怎么看清过他的脸,只觉得又萌又软乎,今早看见朋友圈有人发这张照片,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想到了苏安家的那个小宝宝。   太像了,不光是感觉。   “是酥宝……”苏安更奇怪了,不确定地问:“这张照片是?”   “恭喜恭喜啊!”秦沁憋不住了,直接笑了出来,引得设计部的几个人纷纷侧目。   “国民岳父啊!”秦沁一想到苏安单身带酥宝,又换了个说词:“不对不对,是国民婆婆!”   苏安:“……”   国民婆婆是什么鬼?   设计部几个人纷纷问:“怎么回事啊你们?好事偷着乐,也不和我们分享分享。”   秦沁诶了一声,问:“你们朋友圈没人发吗?”转念一想,想到设计部几个人大多还没结婚,要不就是刚结婚还没要宝宝。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们朋友圈应该没有年轻妈妈。”   “散了散了吧,秦沁姐就是来扎我们孤家寡人的心的。”小圆佯装叹了一口气。   “我们设计部有名的大美人成了国民婆婆。”   “噗——”小圆一口水呛了出来,拍着胸口不停地咳嗽,看向苏安。   “我也不知道。”苏安有些无奈。   “啊啊啊啊,我看到微博了,那个宝宝是安安家的吗?”设计部有一个人接到:“我今早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了,好几个大V都在转,关注的好几个话题都发了那组照片,我还存了!”   苏安蹙了眉头:“微博?什么微博?”   “在热门!”   很快设计部几个人纷纷聚到秦沁那里看照片,有没结婚的小姑娘一边看一边捂心口直呼萌出血。   苏安回到位置上,连了数据网打开软件商店下载了微博。她空闲的时间几乎都在陪酥宝,微博之类的app对她来说也没用,所以她一直也没下载。   下载安装好,苏安随手注册了个账号,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条热门微博。   【木木子V:「希望每一年都可以和你去看烟火」木木子结婚啦,谢谢各位关心。今晚和他一起去看了烟火大会,很漂亮。还遇到了萌到哭的酥宝!希望我以后的宝宝也可以这么可爱(*▽*)】   微博附了九张图。   苏安一一点开,挨个看了一遍,发现没有拍到苏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除了最后一张照片做了局部的模糊处理,模糊了穿正装的苏衍和穿长裙的她。   昨晚李木子问她能不能把照片发出去她没多想就同意了,结果一夜过来,酥宝成了国民宝宝,她成了国民婆婆,全世界都在找酥宝的爹妈。   “下面评论都是问宝宝爸妈。”小圆翻着评论。   苏安:“……”   放下手机,苏安还是先准备去找顾承乾。   小圆刷新了一下,喊:“最新一条!博主出来辟谣了!”   “辟谣?”苏安疑惑。   “啊就是评论下面有人猜是娱乐圈已经结过婚的林思晗的宝宝,说到林思晗,她们家那位沈总好帅呜呜呜,要不是认识酥宝我差点就信了,安安你回家以后帮我和酥宝要个签名啊!”   “酥宝还不会写字。”   “哈哈哈哈哈哈。”   苏安刷新了一下,她顺手关注的李木子转了最新一条微博。   【木木子:辟了个谣呀!不是那位的宝宝,大家别乱猜了。宝宝的妈妈是个大美人,其实就是我们家新房的设计师啦,很漂亮!顺便提一句,基因是真的好。】 第26章 哪个男人   苏安看了会评论后放下手机,和秦沁核对了一下最近的单子就去了顾承乾办公室。   苏安一走, 设计部的几个人纷纷聚到一块, 头挨着头一边刷照片一边讨论。   “博主说对了一条, 人家基因是真的好,不过我真的很好奇苏安她们家宝宝的爹是谁!”   “看的我也想生了,那么问题来了男朋友老公是国家发啊还是排队去领啊?”   “哟, 来来,我来看看。”小圆坐在椅子上, 伸手拍了拍说话人的脸:“您有那个金刚钻吗?您配吗?”   “哈哈哈。”   “去你的, 画你的图去。”   站在顾承乾办公室门口,苏安抬起想要敲门, 屈起的手指还没碰到门又放了下来。倒是门从里面开了。   顾承乾脸色不太好, 开了门,手臂撑在门上,瞥了眼苏安, 问:“站在门口不进来是准备给我当门神,辟邪的吗?”   “我怕招邪。”苏安回了一句,跟着顾承乾进去。   顾承乾:“……”   顾承乾倒了杯温水递给苏安,屈指揉着额角, 开门见山地问:“鹤园那单考虑的怎么样了?”   苏安放下水杯, 再次看向顾承乾,神情认真:“我能力有限, 暂时没考虑接那个单子。”   “能力有限?”顾承乾五指笼起, 指尖点在桌子上, 敲了敲,嗤了一声,反问:“哟,那你说说你能力有限在哪?An?”   An.   顾承乾叫的是An,而不是苏安。   苏安连眉头都没动,声音平静,说:“美则美矣,了则未了。”   顾承乾又嗤了一声,偏过头不愿意再和苏安多谈什么。   苏安现在从头到尾就踏马个混子。   苏安没再解释,对顾承乾点了点头,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叮的一声,微信进来了几条消息。   苏安将车缓缓停下,等红灯的间隙看了眼消息。原来是李木子把烟火大会的照片全部发给她了。想了想,在红灯变换前几秒,苏安敲了句谢谢发过去。   李木子回的很快,再一次问她介不介意把酥宝的照片发到微博上。   【李木子:苏安姐,我没想到那组照片转的人那么多,再一次问一遍,你要是介意我就直接删掉了。现在网上问酥宝事情的人太多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苏安:没事,只是普通人而已,过几天就没人记得了。】   流量爆炸的时代,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事,或许今天这件事在网络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但是时间会冲淡一切,过不了几天就忘得都差不多了。   本身就是普通人,要扒也扒不出什么。   苏安看的很开,还回了李木子一个颜文字。   苏安到家的时候,酥宝还没醒,摊着四肢抱着自己的月亮枕头呼呼大睡。看了眼时间,等酥宝快醒的时候,苏安给他倒了杯热水凉着。   关了空调,苏安拿过卫生间放脏衣服的收纳篮准备去洗衣服。衣服刚用洗衣液泡下去,小尾巴酥宝醒了,身后还跟了那只刚打完疫苗的柯基。   酥宝微闭着眼睛哒哒哒着小短腿,柯基跟在酥宝身后同样哒哒哒着小短腿。   一样的腿短,一样的软乎乎。   苏安洗干净手,把酥宝抱了起来:“酥居居你醒啦?你看居居起得都比你早!”   酥宝的手勾着苏安的脖颈,头埋在苏安怀里,哼哼唧唧了几声。他额前的软毛被他蹭的翘起,露出白嫩光洁的额头。   苏安伸手,替他把翘起的软毛理顺,顺便喂他喝了点水,低头看着脚边的柯基又拿了营养膏喂柯基。   酥宝喝饱了水,抿紧了嘴巴,伸手推开唇边的水杯,手勾着苏安的脖颈,喊:“妈妈,居居在吃什么?”   “营养膏。”苏安笑了一声,逗他:“居居不是你吗?”   “不是哦,是它。”酥宝指了指蹲在苏安脚边舔营养膏的柯基。   “那你是什么?”   “是酥宝。”酥宝说自己名字的时候,咬字清晰:“我是酥宝啊。”   苏安点了点头:“嗯嗯,它是你的居居,你是妈妈的酥居居。”   酥宝扭头看着苏安,张了张嘴,搭在苏安肩膀上的五指松开又握紧,最终别开了脸,哼哼了两声。   ——————   “从第二季度开始,A股依旧呈下跌趋势,并且有加速下跌的趋势,之前被普遍好看的科技行业的成长股也因为估值较高而下跌,但是——”盛明智话没说完。   苏衍合上文件,淡淡地看了一眼盛明智说:“但是那边却选择加仓,由之前的1523股变成了1632股。”   盛明智点了点头,说:“看情况,第三季度壹基金还是会选择持续加仓。”   高林停下手,突然笑了一声,说:“秋天了啊,股市却道天凉好个秋。”   盛明智推了推眼镜,没说话,在等着苏衍的决定。   苏衍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说:“等会把资料打印好送过来,要不要投资等分析报告出来。”   高林和盛明智点了点头。   苏衍回去的时候,苏安在厨房给酥宝做芒果冰沙,酥宝在给自己收集的汽车模型摆造型,听到三叩一停顿的敲门声,立马放下手中的汽车模型去开门。   门开了,苏衍把酥宝从门口的小凳子上抱了下来,问:“安安呢?”   “衍衍,去看居居!”   “居居?”苏衍看到阳台上的柯基,了然,酥宝终于如愿以偿地把居居这个名字甩给了柯基。   抱着酥宝去了阳台,苏衍放下酥宝,视线一转,落到阳台水池边的小盆里。   盆里泡了件白色的衬衫,男士的。   样式很眼熟。   “酥宝?”苏安做好芒果冰沙,拿了个小勺子出来。见到阳台的苏衍,苏安愣了一下。   酥宝肯定又去开门了,给自己亲爹开门开的比谁都积极。   苏安半蹲下来,和酥宝平视,一小勺一小勺地喂酥宝吃芒果冰沙。   苏衍垂着眼,眸色越来越深,逐渐深不见底。   喂了小半杯芒果沙冰,酥宝舔了舔嘴角,就不愿意再吃了,苏安也不强求,收了勺子准备去冲杯子。   苏衍跟着她进了厨房,酥宝没跟过来。   厨房水流细细的,水声淅沥。   苏安靠着大理石台子,苏衍靠在她身后,手臂搭在她腰的两边,离腰线还有一拳的距离。没有刻意相贴,苏安却有一种被禁锢的感觉。   苏衍的呼吸就拂落在她的耳后、颈处。   “丢了?”   “……”   苏安一下子明白了苏衍问的是什么。那件衬衫她不想给苏衍,就随口扯了句丢了,现在被当场抓到,不但没丢还好好地泡在水里。   “阳台那件是谁的?”苏衍极有耐心地问着,他微微俯下身,低下头,鼻翼下方就是苏安小巧的耳垂。   耳垂又白又嫩,上面有清晰的耳洞。   苏衍又低下了点头,鼻尖擦过苏安的耳垂。   太久没和苏衍亲昵,苏安颤了一下,手臂撑在台子上差点没撑稳滑到水池里。   她知道苏衍在某些事上耐心极好,是个调情的高手。   “哪个男人的?”苏衍又问了一句,声音懒懒的。   苏安一下子抿紧了唇,生怕从嘴里跑出什么音调。苏衍在她身后,她什么也看不清,正是因为看不清心底甚至升腾起了难以言喻的兴奋。   随后她的耳垂落入一处柔软,带着湿润。   苏衍含住苏安的耳垂,手绕到她前面,捏上了下巴,让苏安抬头正对着窗户。窗户干净,隐约映出两个正在亲昵的人影。   “哪个男人的?”苏衍在苏安耳边又问了一遍,语调轻缓。   苏安的视线落在苏衍精致的腕骨上,抬手覆上了苏衍捏着她下巴的手,低头咬住了他的中指,牙尖用力咬了一下。   苏安转过身,正对苏衍,他的腕骨还被她握着。   “我的。”苏安说的理直气壮,但心底还是默默把句子补充完整了,我男人的。   苏衍的手指刚才被苏安的牙尖磕到,此刻还有个浅浅个印子。看着苏安打算不承认的模样,苏衍唇掀了个弧度,问:“你的哪来的?”   苏安:“……”   没完没了了是吧。   “你想听什么?”苏安不打算继续玩下去,直接问道。   “你男人是谁?”   “苏衍。”   “连起来再说一遍。”苏衍的手还搭在台子两边,苏安被他圈在怀里,被苏安含过的中指就停在苏安的唇边。   苏安:“……”   “说一遍,你想要我多少件衬衫都可以。”   “我要了去开店吗?”苏安回了一句,早知道她就应该把衬衫丢进垃圾桶,连垃圾打包一块扔了。   “店里买不到这些衬衫。”   苏安:“……”   苏衍说的是实话,他的衬衫都是定制的,翻领处有苏家的标志。   正要开口说话,手机铃声响了,苏安接了电话。   暧昧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那边小圆的声音有些急。   “苏安姐!你看微博没啊?”小圆大喘气了一下,又说:“有人扒到了你和酥宝!烟火大会就在N市,再加上木木子也是N市人,范围一下子就缩了,然后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呢?”   “木木子不是说宝宝的妈妈是室内设计师吗,又在N市,N市好的家装总共没几家,细细扒下来一下子就确定了。”小圆说完,倒在了椅子上:“已经有不少人艾特我们官博了,老板让我们问问你打算怎么办?”   苏安拧了下眉。   现在什么行业都能和互联网扯上关系,就医有网上问诊。家装行业也不甘落后,为了扩大客户来源,不少室内设计公司利用网络接单,客户下单谈需求,设计师按需求画图,画完图交给工程队施工。   尚品为了规范业务,每位设计师的资料在网站里都能找到,她画出来的每一张图包括她的年龄、照片等等,全部都能找到。   最重要的是照片。   “要删除吗?”小圆又问。   “先等等吧,删了有些欲盖弥彰。”苏安蹙了下眉头,只是扒出她是尚品的设计师到没有什么。   “行的,这些人也真的是闲的,还真有闲心去扒。”小圆撇了撇嘴,说:“吃个鸡蛋还非得知道下蛋的母鸡是哪个!”   苏安:“……”   酥宝是鸡蛋,她是下蛋的母鸡。小圆说的好像也没错,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结果到晚上,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了苏安的想象。 第27章 妈过来了   夜晚,江北国际机场灯火通明, 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有气质的女人合上手边的杂志, 缓缓放下了翘着的腿, 高跟鞋落在光可鉴人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高林和盛明智站在一旁,对女人微微弯了下腰,问好:“夫人好。”   芮如是懒懒地笑了一下, 直起身,说:“走吧。”   苏衍的两位助理连忙帮芮如是推着行李, 跟在芮如是身后出了江北国际机场。   机场外面路灯连绵, 头顶是黑得不见一丝星辰的夜。   “我来这里的事,苏衍知道吗?”   盛明智:“……”   “应该不晓得。”高林擦了擦汗, 心想我们也是今晚才知道, 你又没通知老板他要是知道就是先知,可以去摆地摊算卦了。   芮如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身后, 仰头看了下天,轻缓地舒了口气。   N市,一座让人怀念的城市,时隔多年她又回来了。   父子两人真是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高林开车, 盛明智坐在副驾驶座正在和秘书沟通明天早上要上交的中国能源公司海外并购案的风险评估报告。   芮如是坐在车后座, 偶尔和高林聊两句。盛明智挂了电话和芮如是说了声抱歉,芮如是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理解。   到了沁园, 盛明智帮芮如是把行李箱从车上拎了下来, 芮如是接过, 说:“没什么事了,这么还要麻烦你们,你们可以先回去了,早点休息。”   芮如是说完,拉着轻巧的小行李箱进了电梯。   高林和盛明智对视一眼,高林松了一口气,开玩笑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夫人,没想到这么亲民。”   盛明智点了点头,就是做事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和老板的夫人十分像。   他和高林原本都在总部的投资银行部门,半年多前苏衍换了被誉为投行界第一秘书的那个人,他和高林才开始跟在苏衍后面做事,后来苏衍调任,他和高林又跟着回国。   接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和高林并没有怎么接触过苏衍的家里人,结果今晚突然接到老板父亲助理的电话让来接机才见到大名鼎鼎的钢琴家芮如是,也就是苏衍的母亲。   芮如是根据苏衍助理给的消息,乘电梯到了自己儿媳妇住的那一层。站在门口,芮如是理了理被晚风吹得稍显凌乱的长发,摁响了门铃。   苏安刚洗完澡,正在哄酥宝睡觉,靠着床头给他念童话故事。   酥宝睁着眼睛看着歪靠在床头的大美人妈妈,没有半点睡意,嘴巴里嘟嘟嚷嚷地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一天,小松鼠跟着自己的妈妈去森林里采松果。路上遇见了它的好朋友,松鼠妈妈带着自己的小宝贝和小宝贝的朋友一起去森林里玩耍……”   苏安一句话还没说完,被十万个为什么酥宝打断。   酥宝往大美人妈妈的怀里缩了缩,爪子搭在苏安的小腹上,小声地问:“为森摸小松鼠要次松果啊?”   苏安:“……”   想了想,苏安开口,说:“为什么小松鼠要吃松果啊?因为这是自然界生物生存的法则和规律,就像猫咪喜欢吃鱼,酥宝喜欢吃布丁一样。”   苏安为自己的解释打了个满分。   “酥宝除了布丁,还喜欢小饼干!”酥宝不满,开始纠正苏安的说法。   门铃响了。   酥宝滚了一圈,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的兔子爸爸和他约好了,如果安安不在家,摁门铃的不可以去开门,敲三声停顿一下的才可以去开门。   苏安放下手里的故事书,有些奇怪。苏衍不会摁门铃,而且他刚上去洗澡,算时间没那么快洗完。   “我去开门,你乖乖的。”苏安趿拉着拖鞋,准备去开门。   小尾巴酥宝从他的矮月亮床上爬了下来,找到自己的小拖鞋胡乱地穿好,哒哒哒着小短腿跟在苏安身后。   听到动静,趴在狗窝中的居居也醒了,从狗窝中爬出来,抖抖身子,哒哒哒着小短腿蹭到了酥宝腿边。   苏安一边开口,一边回头望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两只。   门开了。   苏安一只手撑在门边,抬眸看了眼门外的人。   女人妆容精致,眉细,如小远山,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唇角的笑浅淡又慵懒。   苏安愣愣地看着门口的女人。   这是苏衍的亲妈,她的婆婆!   芮如是冲她笑了声,喊:“宝贝?”   “妈,你怎么过来了?”苏安侧开身子,让芮如是进来。   芮如是苏衍的母亲,她和苏衍确认关系要结婚后,芮如是就让她改口喊妈妈了。   在苏家,苏安最怕的人不是苏衍不苟言笑的父亲和爷爷,而是这位总是笑眯眯看着十分和善的芮如是。   不为别的,因为芮如是总是挖坑给她跳。   比方说芮如是约了她听音乐会,前几天每天打一个电话强调一定要来哦,然后她做了十足的准备,结果到了当天芮如是寻了个借口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一个电话打给了苏衍,让苏衍陪她去音乐会,还和苏衍特意强调你家宝贝老婆啊提前好几天就说很想出去逛了逛听听音乐会了。   芮如是没提苏安和苏衍的事,对苏安伸出手,说:“过来,让妈妈抱抱。”   苏安靠过去,主动伸手抱住了芮如是。   虽然芮如是总是挖坑给她跳,但是不妨碍她喜欢芮如是。芮如是是真的想她和苏衍好,一直都是可爱的妈妈。   “乖乖,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芮如是的手掌顺着苏安的脊背抚下去,苏安后背肩胛骨的形状尤为明显,瘦的让人心疼。   “没有瘦啊,妈妈。”苏安抬手碰了下鼻子。她说的是实话,生完酥宝以后她还胖了不少,   酥宝仰头看着被抱着的大美人妈妈,揉了揉脸。他也想要大美人妈妈的抱抱。   “想宝贝了,就过来看看。”芮如是松开手,伸手将苏安滑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   她看着苏安,什么话也没说。   苏安鼻子一酸。   芮如是又抱了一下苏安,在苏安耳边轻声说:“乖宝贝,等会我帮你训苏衍!”   说完,芮如是看着身边和苏衍十分像的小男孩,用和刚才说要训苏衍时截然不同的语气说:“我来看看我的宝贝孙孙。”   “过来,奶奶抱抱。”   酥宝看了看芮如是,又看了看苏安,苏安点了点头,他才向芮如是走过去。   芮如是伸手将酥宝小小的身子揽入了怀里,眼睛里有泪光闪烁,怕苏安看到,悄悄擦了。   苏衍是个混蛋。   混蛋归混蛋,总归是自己儿子,她看的心急直接飞了过来。   酥宝在芮如是怀里动了动,引得芮如是轻声哄着。   苏安看着看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和苏衍现在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睡到一张床上,总不能今晚当着芮如是的面再一个睡楼上一个睡楼下吧。   拿手机悄悄给苏衍发了条消息,苏安又开始忐忑了起来。   芮如是越是不和她提苏衍的事,她越是忐忑,生怕一个不注意又被芮如是坑了。但是转念一想,芮如是顶多就是把自己往苏衍那边送,苏衍现在又不会拿她怎样。她又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苏衍洗完澡,只披了件黑色的浴袍,头发还是湿的,干毛巾搭在头上。出了卫生间,被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正好暗了下去。   拿过手机,刚解锁,苏安发的消息跳了进来。   【苏安:妈过来了。】   看到妈这个词,苏衍蹙了下眉头,苏安的父母早就不在了,这个妈只能是他亲妈芮如是了。   拿下搭在头顶的毛巾,苏衍解开浴袍的带子,换了件衬衫就下楼找苏安。   他妈和狐狸一样,苏安不是他妈的对手。   芮如是一句话也没提苏衍,陪酥宝一块逗着狗,神情悠闲。芮如是越是悠闲,苏安越是心惊。   “叩叩叩”三叩一顿,熟悉的敲门方式。   酥宝软绵绵的啊了一声,在芮如是怀里勾过头看向门口,嘴巴里嘟囔着:“爸爸!”   苏安如得了特赦令般去开门。   芮如是不慌不忙地抱起酥宝,唇边的笑更甚。   苏衍进来了,苏安乖乖站在苏衍身边,手被他握住。   苏衍看向芮如是喊了一声:“妈。”   酥宝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柯基居居在芮如是腿边和苏安腿边转悠了一圈,嗷呜了一声趴回了自己的窝里。   “乖乖,你也困啦?”芮如是没理会自己的儿子,倒是顺着酥宝的背,语气温柔。   酥宝点了点头,冲自己的妈妈伸出双手意思要自己的妈妈抱。   苏安接过了酥宝,抱着他进了卧室。   酥宝困了,睡得也快。等他睡着了,芮如是从酥宝的床边起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苏衍把酥宝的卧室门带上了,问:“妈,你怎么过来了?”   “爸呢?”   芮如是看了眼苏衍说:“我来看儿媳妇看我宝贝闺女看我宝贝孙子,难道还要向你报备?”   苏衍:“……”   “你爸最近出差了啊,叫什么峰会开着的。”芮如是回想着家里那位大人物临走前给她汇报的行程,奈何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对苏安眨了眨眼睛,芮如是诶了一声,说:“就是去参加一个峰会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和安安早点休息,我自己上楼了。”芮如是不给苏安开口的机会,直接把苏衍和苏安安排到了一块了。   意思简单又直白。   你俩一起睡,我自己解决。   苏安:“……”   姜还是老的辣,她忐忑了半天敌不过芮如是轻飘飘地一句话。   苏衍跟着芮如是上楼,苏安要跟上去的时候被芮如是拦了下来,说:“酥宝一个人在下面呢,你去陪酥宝,苏衍等会就下来了。”   苏衍上楼了,苏安在卧室里来来回回转悠了几圈,从衣柜中找出一个干净的枕头,放到了自己枕头的旁边。   做完一切,苏安拎着被角缩上了床,背抵着床,心跳越来越快。上次是她喝醉了酒才和苏衍睡在一张床上,这次她是清醒着的啊。   咬着指甲,苏安翻了本杂志,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指甲还被她咬断了。   苏衍上去的快,下来的也快,当然不是他想这么快下来,而是他直接被自己亲妈赶了出来。从自己的房子里被亲妈赶了出来的苏衍站在苏安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苏衍轻轻合上了门。   苏安这里只有两间卧室,他不可能和酥宝挤一张床。   苏衍垂下眼睑,推开了苏安卧室的门。 第28章 收声啊你   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壁灯,轻纱帘被拉上, 卧室其他的地方被黑暗吞噬, 只余了床角被熏黄的光线照亮。   苏安抱着被子靠在床头看似轻松地玩手机, 她的长发被挽起,用黑色的细带子在脖颈左侧挽了个松松垮垮的小丸子,还有一缕发丝垂下, 贴着脖颈散落。   卧室门被轻轻地带上了。   苏安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地收紧,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苏衍。   他的头发还湿着, 身上的衬衣被水渍大片大片地湿润, 表情寡淡。   “这个枕头是新的,你用这个。”苏安尽力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伸手理了理一旁的枕头。   床尾还有一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 看样子也是苏安新拿出来的。   苏衍点了点头,眼睛微阖。   他本不想这么快的,苏安需要时间, 他也需要时间,结果被他妈这么一搅和。   啧。   直接给安排到一张床上去了。   苏安放下手机,下了床,去卫生间拿了个干毛巾出来, 递给苏衍。苏衍接过干毛巾, 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头发。   他的脸□□毛巾遮住,不看清表情。   苏安咬了下唇, 想了一瞬, 蹭到还在擦拭着头发的苏衍的身边, 伸手抱住了苏衍。   苏衍停下了擦拭头发的动作。   分开三年算孤男寡女,现在又共处一室,稍有不慎就是干柴烈火,他自认在苏安身上没什么自制力。   苏安在苏衍胸膛处抬头,看着停下擦拭头发的苏衍。他没带袖扣,衬衫袖口被随意地挽高,露出清致的腕骨。   手顺着苏衍的腰线攀升,滑过他因为擦拭头发的动作而深陷的锁骨,苏安缓缓地开口:“衍衍?”   “嗯?”苏衍丢了手里的毛巾,背抵着衣柜,揽过了苏安,眼底似乎没有一丝波澜,却在长睑垂下来的那一刻,风浪骤起。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苏安的指尖点苏衍的锁骨处,慢慢滑到颈后。   “……记得。”   想到自己不久前才说过的话,苏衍翻涌上来的欲望淡了不少,神情懒散,再看向苏安时,眼里的占有欲退却了几分。   “嗯嗯。”得到苏衍的保证,苏安松了手,点了点头,眉眼弯了下,好心情地加了一句:“早点儿睡呀。”   苏衍扯了下嘴角,审视着苏安一副得逞了表情。她像一只偷了腥的猫,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如秋水一样让人舒心。   松了手,苏衍长臂一伸,捡起被丢到地上的干毛巾去了卫生间,苏安替苏衍放好被子,以最快的速度缩上了床,卷了被子,试图把自己卷成毛巾卷。   苏衍擦干头发出来,关了壁灯,抬手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黑暗中,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尤为清晰。   “你?”   大家说得好好的,睡觉就睡觉,你脱衣服干嘛……   苏衍开口,声音很淡:“我刚上去就被妈赶了出来,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衬衫湿了。”   苏安:“……”   侧过身,苏安闭上了眼睛。   苏衍脱掉上身的衬衫,只穿了休闲裤,掀开了被子,躺了进去。苏安就缩在他的身旁,贴着床边,把自己卷的和毛巾卷一样,动一下说不定就能滚下去的那种。   “紧张?”   苏安:“……”   “我睡着了!”   “嗯。”苏衍的声音带了点笑意,很淡,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她的卧室里有淡香水味,令人的神经舒缓,就连刚拿出来的枕头也是,带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   苏安原本以为今晚注定会睡不着,结果眼睛刚闭紧,困意来袭,竟然慢慢睡了过去。她的呼吸浅浅的,毛巾卷渐渐松了开来。   又一个翻身,苏安翻到了苏衍身边,似乎是觉得那里暖和,又往那边靠了靠,脸对着苏衍,手也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苏衍看着,手指指尖虚虚地描绘过苏安脸庞的线条。   苏安离开后,他带团队接了很多项目,很多项目碰到一块忙起来就没时间想其他的事了,不会去想苏安。   芮如是要过来,都被他以各种借口挡了回去,诸如苏安闭关潜心研究画法去了的借口。他妈年轻的时候也有过类似遇瓶颈的经历,第一次自然是信了他的鬼话。   但同样的借口用多了,就造成了狼来了的效果。   第一年苏家祭祖,他必须要带苏安回去,在芮如是几番叮嘱下,他最终也没有和家里长辈坦白。   第一年祭祖,他没回去苏安更不会回去,上了年纪的老爷子气得早饭也没吃,专门打电话训了他一通,从太阳还没升起来一直训到太阳高悬。   他当时在开电话会议,上百位买家云集的电话会议不得不中断。老爷子风采不减当年,训他的话一句都没带重复的。偏偏老头子又偏心偏的厉害,认为小两口没回去的原因全在他身上,一句重话都没落到苏安头上,也是因为这他才耐着性子听老爷子训他。   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他也想追回苏安,可是她说不喜欢她,没有感情的生活太累。她不喜欢,他喜欢,小时候见到了苏安便把她埋到了心底。   没到第二年祭祖,芮如是带着他爸突然过来了,杀得措手不及。知道苏安离开了,芮如是第一次发了那么大脾气,问他是不是被利益蒙了心,问他到底想要什么,连苏安到底喜不喜欢他都不知道。   苏家不缺钱,他也不缺。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呢,苏安到底喜不喜欢她呢。   《太玄·法》中记载水直衍,注释达也。这是苏安爷爷给他起的名字。   听闻爱是奔赴,是相见,不囿于山高水长道阻且长,只要深够深,就要披星戴月地去见她。   连名字都告诉他,他们天生适合相爱。   苏衍收回手,闭上了眼睛。没等到他睡着,苏安彻底离开了她的毛巾卷,直接滚到了苏衍的身边,手臂攀附着苏衍的被子边缘。   拉开被子,被子的热源不断地往外散去。   苏安感受到这股热源,自己滚到了苏衍怀里,和酥宝一样爱用滚的。她靠上来的那一刻,苏衍突然不想做正人君子了。   在他怀里没安稳多久,苏安抱着苏衍的手臂,翻过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背贴着他赤.裸的胸膛,枕着他的胳膊睡得舒适。   棉质的睡衣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贴得太近,他甚至感受到了肩带的形状。   寂静的黑夜里,呼吸声渐渐加重。   苏衍喘了口气,想离开稍许,手臂刚动一下,苏安抱得更紧了,好像怕他再动,又翻了个身子,抬起一只腿直接岔到了他的腰上,夹紧。   她腿上细腻的肌肤蹭过他的小腹,脚跟勾在他的腰侧。   情.欲翻涌了上来,汹涌到不可抑制。   闷哼了一声,一向冷静的苏衍差点半夜起来打电话给他爸,让他爸在S市转机的时候顺带把他妈从N市带走。   几乎一夜没睡,苏衍到清早的时候才有了那么点儿困意,闭着眼睛休息没一会,苏安的手机响了。   时间还早,没到苏安醒的点,她又往苏衍的胸膛处贴了贴,手机响过三声,她干脆拽过了被子把头蒙上了。   “安安?”苏衍开口,声音沙哑的不成形。   苏安没理。   苏衍一只手揽着苏安,长臂捞过床边柜子上的手机,闭着眼睛摁了绿色的键,将手机放了苏安耳边。   一道男声传了过来,中气十足。   “苏安,你踏马是不是忘了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啊?”大清早的顾承乾的声音活生生把苏安炸醒了。   男的,以前?   苏衍不悦地抿了下唇。   “老板现在看时间才5点多……”   “我看?我再看,你就要卷铺盖走人了。”顾承乾成名早,脾气和名气成正比,说:“赶紧的,给老子滚过来。”   说完顾承乾就把电话挂了。   苏安盯着被挂断的手机,还没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状况。   苏衍脱了外面的衬衫,上身什么都没穿,此刻隔着苏安棉质的睡衣,他的体温烫到了苏安。   苏安视线一转,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她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到了一旁,她的头连枕头都没挨到,枕的是苏衍的胳膊。苏衍□□的胸膛还贴着她的后背。   “……”   苏衍反身压过了苏安,问:“男的?”   苏安点了点头,他的手臂就撑在她的身侧,身上肌肉不是太过分,但也十分养眼,肌理分明,带着别样的诱惑。   苏安动了一下,刚动一下感到灼热紧贴着她的腿根,立马不动了。   这时候谁动谁是猪,她晓得。   “他想了一夜。”苏衍的声音落在苏安耳边,轻飘飘的。她的耳垂再次落入一片湿润中,被啃噬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   抵着她腿根的愈发的明显。   苏安的耳尖被轻轻咬了一下,随后他的唇落到了她的鼻尖上。彼此间的呼吸纠缠到一起,越来越热。   苏衍咬着苏安脖颈上的软肉,有闲情地开口:“你昨天夜里突然滚到我怀里,推都推不开,抱着我胳膊,大腿夹着我腰,越夹越紧。”   “早上,你又开始蹭。”   苏衍说完,停下动作,掀起眼皮看了眼苏安,说:“男人早上的欲.望都比较强。”   “他和我又只对你感兴趣。”   “收声啊你!”苏安闭上了眼睛,并紧了双腿。   苏衍果然没再说话,撑起双臂,看着苏安,苏安睁开眼睛,迎着他目光看了回去。   “怎么办?”苏衍问。   苏安的手被他带着,慢慢向下,停留在腰腹的位置,没向下,苏安的指尖颤了颤,声音不稳:“自己解决。”   “或者凉拌。”   “实在不行冷水清炖。”   苏衍:“……”   手机又响了。   苏安摸到手机解锁,顾承乾发给她的链接跳了出来,点进去,匆匆扫了一眼,苏安脸上的红晕迅速消失,脸色白了白。   【圈内那些事儿V:深夜小编接到一则投稿,看完这则消息小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尚品设计师苏安苏小姐原为圈内已经消失的女王An。曾经小编还是个热血青年的时候,热烈地追过女王,而今女王的画已经被炒到天价,穷编只能仰望!如今女王再临,虽说女王带娃,但是女王依旧是你女王!都说没图你说屁,穷编有图有真相,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29章 神经病吗   苏安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被苏衍握住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瞬, 很快松开。   她顶着苏安的名字, 苏安不出名,只是一名名不经传的室内设计师,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设计, 和许许多多普通的设计师一样,接单谈需求, 根据客户需求来画图, 最后定稿交单。   要不是那条消息,她都快忘了曾经的An。   “怎么了?”苏衍敏锐地察觉出了苏安情绪的变化。   苏安摇了下头, 说:“没事, 工作上的事,老板让我等会过去一趟。”   说话间,苏安握着手机的手指颤抖了下, 动作很细微,但没有逃过苏衍的眼睛。   苏衍双手撑在苏安身侧,一时没动,眼里聚集着风起云涌的墨色。   苏安:“……”   这位恋人未满的老公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大早上的这种姿势很容易误会的好吗。   丢过手机, 苏安单手勾过苏衍的脖颈向下压了压, 另一只手在苏衍胸膛上的肌肉滑过,问:“偷着锻炼了?”   说话间, 手指在苏衍的腰窝处揉了一下, 苏衍手臂差点没撑住, 眯着眼看着苏安。苏安得逞了,从他手臂下钻了出来,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苏衍倒回床上,拿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考虑到芮如是早点喜欢吃汤包,苏安煮了养颜的红豆粥后又订了四份汤包。汤包很快被送达,苏安拿了一小盒,剩下的放在了餐桌上。   苏衍刚洗漱完,上身却依旧是赤.裸着的,明显就不夸张的肌肉线条流畅,前额的黑发被水打湿,此刻显得有些慵懒。   咬着汤汁浓郁香甜的汤包,苏安看着苏衍舔了舔唇角。   苏衍瞥了一眼,抬手系着衬衫扣子。   “现在就去?”   “嗯。”苏安吃完最后一个汤包,说:“酥宝今天应该没这么早醒,他昨晚睡的晚。等会妈妈醒了,要是汤包凉了,可以重新再订几份。”   “对了,还有他的小跟班,它暂时只要吃狗粮就好了。”   苏安临走前提到了他儿子和他妈,连狗都提到了,就是没提被她当枕头枕了一夜的他,苏衍听着那声关门声,背靠着餐桌,唇角不悦地抿了下。   起得太早,没到早班高峰期,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堵车就到了尚品。   入了秋,早上的天雾蒙蒙的,远处似淡墨,晨光一点一点地投过厚厚的云层,好像水墨画中的清水一样,晕染开远方的淡墨。   顾承乾坐在办公室中用电脑浏览着国外美术论坛上的帖子,放在手边的咖啡的温度渐渐凉下去,苏安的事被扒了出来,已经传到了国外,连他们学校论坛都沸腾了。   曾经销声匿迹的女王An如今嫁了人,甘愿当一名籍籍无名的小设计。   说出去谁信?   偏偏苏安还真跑去做了,随便一幅画够吃喝不愁的活不干,来当个天天和客户扯皮的底层室内设计师。   这不是神经病吗?   An是苏安,苏安是An。   他知道的时候,就觉得苏安是神经病。   苏安十几岁的年纪便在国画界崭露头角,水墨山水笔触虽显稚嫩但是线条把握地极好,又因为年纪小,被前辈大家寄予厚望,本该前途无量在山水画上大展拳脚,但后来却再也没有作品流出,她早期的水墨画署名都是苏安。而如今国画界,最出色的一辈是擅长工笔的肖冉,提到苏安,知情人除了唏嘘便是唏嘘。   真正使得An被冠上“女王”称号的是她在读书期间画过的《枯萎的绣球花》。那是一副油画,笔调黑暗,大量地运用了黑和灰,枯萎的绣球花不但花枝枯萎,连根部都开始腐烂,视觉冲击太过强烈。也是那幅画,直接让她斩获了年度大赏,后来又因为参加年度晚会,因为太过艳丽的长相和极其特殊的气质收获了大批狂热的艺术份子,女王的称号也由此而来。   再后来女王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任何画作流出。   只有那一批狂热的疯子般的人还在。   顾承乾拿起手边的咖啡杯轻啜了一口,凉了咖啡味道没那么好,苦涩的很。看着艺术家论坛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顾承乾不由得有些头疼。   鼠标点着论坛上贴的苏安的照片放大,顾承乾嗤了一声,苏安现在是个混子,虽然混但好歹表情生动,还会怼人。   被一群疯子捧为女王的An,整个厌世脸,冷漠的样子拽得和谁欠她几千万一样。   “叩叩——”苏安半靠在顾承乾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进。”顾承乾只说了一个字,好像再多说一个字都会要他命一样。   苏安伸手推开门,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在顾承乾不远地地方停下说:“老板你今天好早啊,尚品有了老板您这样这么年轻这么有能力的模范代表,日后肯定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顾承乾一个眼尾扫过去,示意苏安闭嘴。   “老板,我家那位大早上兴致正高,被你一个电话打断了。”   “您看,怎么办?”苏安单手环着腰。   “……”要不是事情没解决,顾承乾差点让苏安滚出去。   “自己过来看。”顾承乾将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对着苏安,昂了昂下巴。   苏安拿过一旁的鼠标,随意地滑了几下,就关掉了页面。   “这些没有意义。”苏安摇了下头,说:“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画了吗?”   顾承乾点了下头,他确实一直都很想知道苏安为什么不再拿画笔了。   苏安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阳光透过百叶窗间的缝隙跃了进来,将桌上的多肉植物打上一层温暖的光。苏安的身子一半沐浴在阳光里,一半隐在阴影里。   光影一步一步移到高处,直到苏安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   “你不觉得以前照片上的我很讨厌吗?”苏安问的太直接,饶是想了无数个理由的顾承乾也被问住了。   “说真话哟,老板。”苏安笑了一声,说:“不说真话的话,下个季度的业绩是会下滑的。”   顾承乾手指点了下桌面,说了三个字:“真讨厌。”   她厌世的模样真让人讨厌。   室内太过安静,只有光影在不断地变动着。   像人的一生,朝升暮落,从晨钟到暮鼓,不如蜉蝣一朝暮,朝暮间再路过人间,人间已无我。   苏安倏地挑开眼尾,金色的光涌入瞳孔,眼睛漂亮的不可思议,说:“我也讨厌,很讨厌那样的自己。”   那会她和苏衍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她陷入苏衍不爱她的死胡同中,走不出来。   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她好像天生就缺乏情感,没人教她去怎么爱别人,怎么喜欢这个世界,因为没有感情,连笔下的画都是那幅模样,只有形没有神,而那幅让她成为女王的画充满了绝望。   她知道自己哪里有缺陷,但却无能无能,没有情感就是没有情感,那样的画还偏偏被人追捧。   和笑话一样。   讨厌这个世界讨厌到了极点,想过自我放弃,自我抛弃,活得很压抑。   而这一切她又没有办法排遣,她不能在苏衍面前表现出厌世的样子,她怕苏衍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你知道尼采吗?”   顾承乾翻了个白眼。   “我怕再画下去,就和尼采一样,以同样的方式死亡,所以我不画了。”   尼采是个天才,却也是个疯子,因为不被人理解发疯而死。   玩艺术的多半寻求自我的灵魂,源源不断的情感是灵感的来源,一次又一次的瓶颈中,要不重生,要不毁灭,走不出面临地只有死亡,再疯狂的艺术家也有自己的底线。   苏安的底线恐怕只是最低限度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顾承乾沉默了一瞬,长舒了一口气,问:“国外论坛上的帖子要删除吗,我可以联系到人。”   “不用了,没有意义的事。”苏安说出口,轻松了不少,指了指顾承乾桌上的咖啡说:“老板,你咖啡凉了。”   顾承乾端起来抿了一口,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们家那位是哪位?”   “酥宝的爹?”   “嗯。”苏安想了想,又笑了一声说:“下回打电话给我记得看时间,毕竟我是良家妇女,你的不良前科太多,万一我家那位以为我和你有什么牵扯怎么办?”   “噗——”顾承乾被冷咖啡呛了一下,抬手敲了敲桌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滚。”   苏安滚了。   助理把查到的东西发给苏衍的时候,他儿子酥宝和他妈芮如是都还没醒。   拉开阳台的推拉门,苏衍背靠着栏杆,从烟盒中抽了根烟出来,烟盒被随后丢到了阳台的小桌子上。   “啪”的一声,打火机的火舌迅速舔上烟卷,苏衍垂着眼,衔住了烟。   高林还在陆陆续续地发送着文件,他点开看了一个就懒得点开下面发过来的文件。   因为木木子那条微博,有人顺藤摸瓜找到了尚品官网上设计师的照片,苏安的照片被贴到评论下面迅速被顶到热门,结果有苏安的校友认出了那是女王An。   想到这件事的起因,苏衍微微不耐烦,直接掐灭了烟。苏安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拒绝别人。   高林整理文档的时候,一边感叹老板的夫人果然不是寻常人,一边犹豫要不要把国外那些报道发给老板,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发给了苏衍。   苏衍手指微动,点开了最下面的文档,报道迅速跳了出来,标题刺眼。   【天才的陨落,曾经的女王如今甘愿平庸】   下面有不少激烈的言辞,偏执地指责苏安放弃了艺术,认为是现在的生活毁掉了苏安,为艺术而生就应该为艺术奉献一生。   苏衍扯了下嘴角,那些人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放屁如此的不同凡响。伪艺术家之所以成不了真正的艺术家就是因为认为艺术是束之高阁的,殊不知艺术本身就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是阳春白雪,亦是下里巴人。   退一万步讲,他们还没那个资格指手画脚他老婆的选择。   听到哒哒哒的声音,苏衍摁灭了烟,收起了手机。酥宝醒了,但是哒哒哒着小短腿跑出来的时候眼睛都还没睁开。   比酥宝起的柯基居居早就跟在苏衍身后了,被苏衍喂了狗粮后就躺在阳台上晒太阳。   苏衍打开阳台门,一时没有抱酥宝。   他刚抽完烟,身上的烟味还没有散完。   酥宝绕着柯基转了一圈,说:“居居起好早啊。”   柯基滚了一圈,摊着短短的四肢看着酥宝,像是为了回应酥宝还嗷呜了一嗓子。   芮如是开了门进来,一眼看到阳台上站着的苏衍和酥宝,对酥宝拍拍手,说:“宝宝看奶奶。”   酥宝又哒哒哒着小短腿跑向了芮如是,原本躺着的柯基后脚蹬着阳台地板,一咕噜爬起来跟在酥宝身后进去了。   苏衍没进去,直接拨通了新华时事主编的电话。   一通电话下来,苏衍身上的烟味散了不少。   酥宝被芮如是抱着去吃早饭了。酥宝被放在儿童座椅里,挡板上放着独属于他的小碗,碗里放着芮如是夹给他的汤包。   酥宝握着小勺子,戳着汤包,汤包.皮薄又嫩,一勺子下去皮破了,肉馅成了两瓣,里面的汤汁流了出来,他又戳了戳还是一口没吃到。   “啊?”酥宝吃不到,仰头眼巴巴的看着苏衍。   苏衍看了,拿过干净的筷子,夹了个完整的汤包吹了吹后将汤包放到另一个勺子上,开始喂酥宝。   酥宝咬着皮薄肉嫩又多汁的汤包吃的认真,小半个汤包咬到嘴里后,鼓着腮帮子慢慢地咀嚼着,粉色的唇上很快染让了一层油汁。   苏衍抽了张纸,在酥宝面前蹲下,一边喂他一边给他擦着嘴巴,没有丝毫不耐烦。   芮如是看得忘记了吃饭。 第30章 第一夫人   都说知日莫若母, 苏衍是她生的, 芮如是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格。   从小就是那样, 理智地像个小老头,每走一步都有明确的规划。   生性冷淡克制,很少对什么事上心,耐心少有,在来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能看到苏衍会喂酥宝吃饭, 而且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   放下筷子, 芮如是拿捏着语气,问了一句:“你和安安?”   “嗯?”苏衍没有正面回答,酥宝还在。   提到苏安,正在小口小口啜着汤包中肉汁的酥宝一下子竖起了耳朵,今早醒来,他没有见到大美人妈妈, 大美人妈妈今天还有抱他呢。   “想妈妈了吗?”苏衍垂着眼睑问,干净的手指绕到他下巴那儿,指尖挠了挠。   酥宝嘟着蘸着汤包汁的嘴巴点了点头, 搭在儿童座椅挡板上的手还拍了拍。   “咔哒”一声, 门开了。   苏安拎着几个大的购物袋进来了,酥宝听见开门声连忙转过头, 伸手要苏安抱。   苏安举起手中的购物袋,晃了晃,说:“等等再抱你,你怎么这么粘人啊。”   “妈, 你昨天那么晚才下飞机,怎么不多睡一会啊?”   芮如是咽下嘴里的汤包才说话:“有点激动,睡不着了,一想到我还没和我的宝贝孙子多玩一会就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酥宝坐在小椅子里,嘴里吃着苏衍喂给他的汤包,仰头看着苏安,就等着苏安抱他,奈何等了半天没等到。   些许是等急了,小酥宝不开心了,爪子拍着椅子上的挡板,留下了几条油腻腻的痕迹。   苏安拎起酥宝的小爪子,弯了下眉说:“你脏不脏啊?要妈妈抱,手上都是汤汁。”   “不啊!”酥宝伸出自己五根油亮亮的手指头,看了又看,一爪子拍在了苏衍袖口上还蹭了蹭,直接在苏衍干净的袖口上留下一道油渍。   “抱抱,猴不猴?”   苏安:“……”   芮如是:“……”   苏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看了一眼苏安。   苏安觉得那一眼有点哀怨。   早上没满足他?   还是让酥宝满足他吧。   想了想,苏安咽了咽口水,顶着苏衍的凉悠悠的眼神捏着酥宝油腻腻的爪子对酥宝说:“酥宝,你看你爸爸,他都不嫌弃你的,你等会抱抱他。”   酥宝晃着小脑袋,又在苏衍袖口处拍了一爪子,留下了第二道油渍。   芮如是哎哟了一声,直接看笑出来了,逗着酥宝:“我们宝真是宝啊,爸爸不抱你,奶奶抱你,乖啊。”   喂酥宝吃了早饭,苏衍上去换衣服。苏安收拾桌子,芮如是抱着酥宝去洗手,居居在餐桌边转悠了一圈,最终选择跟着身上有肉汤味的酥宝。   酥宝洗干净爪子就拖着他新买的大汽车跑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宝贝,你现在的工作每天都要起这么早吗?”芮如是有些心疼,说:“工作很忙?”   “平时没有这么早的。”苏安冲干净青花瓷盘,沥着盘子上的水说:“我们工作时间很自由,可以在家办公,只要按时完成单子就好了,一般也就只有周一会开会。”   “开会的时候酥宝怎么办啊?他一个人在家吗?”   苏安知道芮如是担心,开口解释:“以前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我朋友会过来陪她或者找个临时看护,现在好一点了。”   “不过……”苏安摇了摇头说:“也有把他一个人放家里的时候,还好他在睡觉。”   又聊了一会,芮如是去阳台陪酥宝玩了,苏安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才去工作。   打开电脑,苏安登陆工作用的号,尚品设计部的群消息弹了出来。   【小圆:你们知道吗,前台电话快被打爆了!老板今早来的比门口保安还早哈哈哈。】   【白露:我刚知道……我们安安真的太牛逼了好吗!两尊大佛,我们尚品这是要挤入最牛逼最有格调的工作室之一啊!】   【秦沁:请把之一去掉,我们尚品本来就是最有格调的,咱老板暴躁是暴躁了点,但是那神格,那发福利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手软啊!】   【小圆:暴躁老板,在线喷人。每周开会总结,顾承乾顾大老板发言:这是你们的设计?我找五头猪过来,也能做出这样的效果。】   【白露:哈哈哈哈,他说我们是猪,说苏安姐是混子,那么问题来了!请问怎么混才能混成苏安姐那样!】   【秦沁:前台电话被打爆了,全是客户的订单,敲一下安安,接吗?】   苏安想了一下,在群里回复了。   【苏安:我暂时不接单了,前台和客户商量了吗?要是单子可以转手,大家一起做。】   秦沁爽快地通知下去了。   苏安点掉了对话框,打开了制图软件。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真正的内行又有多少呢?她以前的那些画拉出去,能看出缺陷的又有多少呢?所谓的女王,也都是捧出来的而已。   岁月过数载,画也好,人也好,最后都会被风沙掩埋,唯信念不死。   新华时事的节目录制现场,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忙进忙出,连一向很少露面的节目制作人和主编都亲自过来了。   演播室内气氛热络,四周的小灯被关掉,只余了中间的灯。   主持经验丰富的柳伊理了理身上的短裙,刚要开口问主编这次的神秘嘉宾到底是谁,门口进来了一位人。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深蓝和纯白相间的横条纹衬衫,驳领处插了根银色的领针。单单站在那里都觉得气势逼人。他的身后跟着同样装扮的助理和秘书,几人之间偶尔才有交谈。   柳伊做过不少金融大佬的访谈,习惯不动声色的观察人,看人先看袖扣和领带,越是注意袖扣和领带细节的男人,越是有魅力。   视线顺着精致小巧的领针上移,对上那双眼睛,柳伊一滞。   她们制作人怕是提前了八百年才能约到这位大人物,还有可能是鬼哭狼嚎求着人家大佬过来的。   新华时事的制片人迎了上去和苏衍打着招呼:“幸会幸会,感谢苏先生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啊,相信未来大通在苏先生的带领下,会在中国市场上有更好的表现。”   苏衍点了下头,淡淡地说:“客气了。”   寒暄完,制片人就吩咐下去开始录制采访了。   柳伊深呼吸了一口气,微笑着面对镜头开始介绍:“大家好,我是主持人柳伊,今天我们很荣幸请到了大通投资银行亚太地区的负责人苏衍苏先生,相信大家不会陌生的……”   录制时间很短,很快到了最后几个问题。   “那么,请苏先生谈谈您对大通未来发展的看法?”柳伊说完,对苏衍笑了一下。   苏衍开口:“大通银行得到中国监证会的批准,取得3qfii的资格,这是我们进军中国金融市场的有一个重要举措,虽然我们在中国的业务几乎是从零起步,但是由于国内金融业对外资全面开放,再加上证券市场是外资投行的首选领域,前期工作重心自然是证券市场。”   柳伊又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越到最后她越紧张,因为主编之前特别关照过她问几个比较私人的问题,连问题都给她想好了。   “请问苏先生为什么要调任呢?是因为觉得中国市场更具挑战性吗?”   “不全是。”苏衍顿了一下,开口:“为了我夫人。”   “……”柳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主编使眼色使得眼睛快抽筋了才反应过来,问:“苏先生结婚了?”   “嗯。”   “苏先生方便谈谈具体的吗?您为什么会为了您的夫人来到中国?这其中是有什么比较特殊的故事嘛?”   一旁的高林和盛明智对视了一眼,抽了抽嘴角。难不成让他们老板在镜头前说他们夫人是被气跑的,老板过来追的?   “来中国是为了追回我的夫人。”苏衍蹙了下眉头,说:“我和夫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故事,夫人自幼在苏淮长大,我和她在合适的时间遇上,在可以结婚的年纪结婚。坦白来讲,在这之前我并不是以为合格的丈夫。”   柳伊是聪明人,苏衍言以至此,她自然不会再追问下去。   “听苏先生的语气,想必夫人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吧,漂亮吗?”   “很漂亮。”   “最后一个问题,像苏先生这么忙的人,准备什么时候和夫人要小宝宝呢?”   “已经有了,酥宝两岁半了。”   柳伊的笑僵了僵,很快反应过来,为节目做最后的收尾:“谢谢大家观看,让我们下期再见。”   在节目直播的同时,短短时间内视频点击量不断上涨,超过往日同时段好几倍,整个金融圈沸腾了。   苏衍什么时候会参加访谈了?   神踏马结婚了。   神踏马为了追回我的夫人。   神踏马宝宝已经两岁半了。   等等……   前天不是有个国民宝宝也叫酥宝吗,宝宝的妈妈好像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好像也是江淮地区的……   看热闹的众人很快反应过来合着人家只是借着访谈的幌子,前面扯了一大通有的没的,本质就是宣告主权,宝宝和宝宝的妈妈是他苏衍的,在他的保护范围里,谁还敢去深扒。   资本家不亏是资本家,连一个访谈都算计的清清楚楚。   苏安看到视频的时候,苏衍还没回来。   网络上已经炸翻了天,各式各样的截图,什么国民宝宝什么第一夫人甚至还有霸道总裁的话题。   热度丝毫不减,直逼热搜第一,总之就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上了热搜,一个都没落。   坐在阳台的小秋千椅上,苏安看完有才的网友编的她和苏衍的几千字故事,摁灭了手机。   脚尖点着地面晃了一会秋千,苏衍依旧没有回来。   苏安等着等着等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察觉到被人抱了起来,熟悉的味道袭上鼻端,清淡的烟草味。   苏安伸手抱住了苏衍。   “醒了?”   “嗯。”   “妈和酥宝都睡着了。”苏安不知道说什么,扯了一句酥宝。   苏衍淡淡地应了一声。   静谧的夜里,头顶是漆黑的夜幕,阳台边有一盏精致的小灯,小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阳台栅栏上缠绕着星星灯盏。   苏衍抱着苏安在秋千椅上坐下,秋千椅不大不小,正好够并排坐两个人,但苏衍直接将苏安抱到了他大腿上。   苏安洗完澡只穿了条睡裙,两条白皙纤细的腿露在外面小幅度的晃动的。   “别动。”苏衍掐着苏安的腰让苏安别动,她一动,光.裸的大腿就蹭到他的西裤。   太久没碰她,忍得难受。   “你去参加采访是准备和我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吗?”   她知道这种采访如果没有本人授权的话,是肯定不会问及私人问题的,而且对象还是苏衍。   “嗯。”苏衍嗯了一声,声音愉悦。   苏安的话在无意中取悦了他。 第31章 活学活用   【苏安安的速写本:人常说, 心之向则笔之下, 画的情感是由人赋予的。可我好像没有情感可以去赋予那些画……情感到底是什么呢?我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 我喜欢苏衍,这算不算情感?可我的笔却表达不出,这些情感不足以支撑我去完成一整幅画。】   苏衍抱着苏安想着速写本上的话,一时没有说话。   苏安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清新的柠香, 柠香藏在披散着的头发中, 她的发尾扫过他的手背,滑至他的虎口,微微的痒。   苏安仰着头,看着不见星辰的夜空。一缕一缕的夜风拂过。   “安安?”苏衍头埋在苏安的脖颈处。   “嗯?”   “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苏安刚要开口, 她的唇上压上了一根手指,那根手指干燥,带着薄荷润喉糖的香气, 还有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听我说完。”苏衍将苏安栗色的长卷发拢到一边, 露出左半边光滑细腻的脸颊以及小巧圆润的耳垂。   “安安,以前是我疏忽你了, 很少顾及你的事情你的感受。但是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是你的老公,夫妻之间一方有了问题,都是可以共同面对共同去解决的, 所以你可以依赖我,选择相信我。”   “安安,你要学会拒绝。”苏衍半阖的眼睛,说话的声音低哑。   苏安一直不会拒绝别人,尤其不会拒绝他,或许是和成长环境有关,总想着自己退一小步去答应成全别人,也正是因为她的性格才让他这么快就把她留在了身边。   舒爽的夜风一阵一阵地拂过。   苏衍右手穿过苏安拢在身侧的长发,手掌撑在她的脖颈后面,说:“安安,你有我,你有拒绝的资本,哪怕没有我,你也是女王an。你要去学着拒绝,学会拒绝,学着开始依赖我。”   苏安的指尖颤了颤,苏衍就埋头在她的脖颈处,一点一点地和她说着。   他的声音沉静,沙哑。   “我想成为你的依赖。”苏衍说到最后,声音很轻,他的喉结滑动了下。   良久。   久到苏衍几乎以为等不到苏安回答的时候,听到了一声轻哼。   苏安的指尖还在颤抖,好像她最后一次提画笔的时候,拿到画笔的那一刻,手止不住的抖,调好的颜料因为轻微的颤抖滴到了雪白的画纸上。   一点一滴,不断放大,如黑洞,要把她吞噬。   夜风吹卷着枯萎的落叶沙沙作响。   微微侧开头,苏安伸出双手,顺着苏衍的脖颈向上,捧起他的脸,指尖还在抖。   苏衍微阖着的眼睛睁开,看向苏安。   苏安靠了过来,淡粉的唇瓣微微分开着,她贴到了苏衍的唇上,含住了他的唇。   动作很轻,轻若羽毛。   鼻尖的味道清甜。   苏衍难得地怔了一瞬。这是苏安第一次主动亲他。   结婚两年,他和苏安的相处模式很平淡,他工作,她上学摸鱼画画,做.爱的时候她也是承受的那一个,疼的厉害了就咬他肩膀,几乎从来没有开过口说不要,每到那时候他总是停下。   现在想起来,苏安那会就和酥宝一样,像一只小兽,喜欢暗暗地观察他,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回自己的小角落中,有时候他会觉得很可爱。   但是酥宝和苏安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酥宝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虽然有时候像个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而苏安不会。   贴了那么几秒,苏安松开手,头还没向后靠,被苏衍一手兜着腰一手撑在她后脑勺捞了回去。   苏衍右手手掌慢慢滑到她的后颈,撑着她的后颈,逐渐加深了这一个吻。苏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唇上被舌尖描绘过的地方,更加湿润,唇瓣被咬住,咬舐的力道忽轻忽重,像过电一样,苏安连脚趾尖都蜷缩起来。   他的舌尖撬开了她的齿关,探了进去。苏安的脚趾尖蜷缩着,点着地面,侧坐在苏衍大腿上的姿势正好让他吻的更深入。   吞咽的声音清晰在落在耳边。   睡衣的裙摆被撩高,他的手掌从膝盖窝处贴着大腿肌肤缓慢向上。大腿被暴露在空气中,夜风吹过,苏安打了寒颤。   苏衍咬着她的唇瓣停了下来,裙摆被重新放下。   背后响起爪子挠门的声音,柯基居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此刻头正拱着玻璃推门嗷呜着,一双大眼睛宛如两个大灯泡,还是高瓦数的那种。   它的爪子苏安还没给它剪,上次她刚拿了给狗狗剪指甲的指甲钳,居居见了她掉头就跑,一整天都没让她靠。   爪子挠在玻璃上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柯基居居见两人没理它,干脆两只爪子刨起门。   苏衍:“……”   酥居居没来,他的小跟班居居过来了。   苏安去给它开门,柯基这种狗很奇怪,你让它动的时候它可能不会动,趴着那里就等着你抱,他要是想动,你根本摁不住这小短腿。   处于兴奋状态的柯基居居绕着苏安腿边一圈一圈地跑着,两只大耳朵怂成一团。   苏衍靠着秋千椅,看着那只可能打了兴奋剂的柯基,在想当初是怎么让它上他的车的,酥宝白天要苏安,他的小跟班晚上绕着苏安跑圈。   根本一点时间都没给他安排。   瞥了眼那只被苏安养的越来越胖的柯基,苏衍眼中的暗火逐渐熄灭,变得有些凉。   那只柯基居居察觉到苏衍的目光,慢慢怂到苏安腿边,头靠在苏安脚背上。   苏安顺手将它抱了起来,颠了颠,拍了拍的他小屁股,那只柯基居居的小爪子直接摁到了苏安胸口上。   苏衍轻扯了下嘴角,在想要不要让这只柯基来一场跨国旅行,顺便搬个家,直接把它送给老爷子。   “你吃饭了吗?”苏安突然问苏衍。   苏衍看着苏安,把那句到嘴的吃过了变成了还没。   “只有速冻饺子和乌冬面了,你要吃什么?”   “饺子。”苏衍垂着眼睑说。   苏安去煮饺子了,柯基居居被放了下来,它看了又看坐在秋千椅上的苏衍,又转悠了一圈。   “过来。”苏衍说了两个字。   居居转悠了一圈,最终跃过了阳台玻璃推门的卡槽,转转悠悠地蹭到了苏衍腿边。苏衍弯下腰,对居居伸出了手掌。   居居嗷呜了一嗓子,大眼睛瞅着苏衍,缓缓地把自己的爪子搭到了苏衍的手掌心。苏衍握住了居居毛茸茸的爪子,轻声说:“不睡觉是想让我给你剪指甲吗?”   居居的两只大耳朵怂了下来,试图从苏衍手掌心抽出爪子。苏衍松了手,居居一下子蹿回了自己的窝中,头先进去的,屁股对着苏衍,四只爪子藏的好好的。   速冻饺子很快煮好了,苏安将饺子盛到盘子里,又拿了个小碟子出来调了点酱汁。苏衍吃饺子,苏安将客厅的灯关了,去酥宝的卧室看了看。   酥宝蹬了他的小被子,整个人横着睡在了枕头上,苏安将他从枕头上抱了下来,调整好他的睡姿,给他盖好被子。   他脸颊上的肉被挤压,嘴巴嘟了起来。苏安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让他的嘴巴更嘟。   都说儿子像妈妈,酥宝和她像的地方很少,很多地方十分像苏衍,不过也好,像她的话以后万一成了一个小妖孽怎么办……还是弱受的那种妖孽。   苏安被自己的想法囧了一下。   苏衍一个人吃完了饺子,快吃完的时候,苏安才从酥宝卧室里出来。   “……”苏衍第一次觉得这么早有儿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安去收拾盘子,苏衍去洗澡,苏安洗完盘子忘了关水,靠着大理石台发呆。苏衍洗完澡,披着浴袍出来没在床上见到苏安。   伸手将水关掉,苏衍从背后抱住苏安,将她困在他和大理石台子之间。这个姿势让苏安迅速回神。   他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水汽。随后吻跟着落了下来,从耳垂开始逐步绽放到脖颈。苏安被他揽着转了一个身,正对着苏衍。   苏安的眼里蒙着水汽,看着头发半干半不干的苏衍,他的浴袍带子系得松松垮垮,浴袍半敞,露出沾着水珠的胸膛,色气满满。   “继续?”   继续做刚才被居居打断的事。   苏安摇头。   “嗯?”苏衍嗯了一声,疑问的音调,透着几分性感。   “你刚才教我要学会拒绝,所以这次我选择拒绝。”   苏衍:“……”   “你说有问题可以沟通,我的问题,很不巧,那个来了。”   苏衍:“……”   “我棒不棒!”   “……嗯。”   苏衍松开了苏安,抿紧了唇。她很棒,棒就棒在总是不合时宜的很听话,并且活学活用了彻底。   苏安看苏衍阖着眼睛竭力忍耐的样子,舔了舔唇角。   他们分开了三年,她有酥宝,苏衍什么都没用,听芮如是说好像还没少挨爷爷训,连家规都抄不不少遍,这么一想苏衍好像也挺不容易的。   “衍衍?”   苏安伸手勾住了苏衍的脖颈,脱了拖鞋,脚踩到苏衍的脚背上,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苏衍阖着的眼突然睁开,看向苏安。   苏安勾了下唇,几分妖治,随后她放下了手。   苏衍的视线落到了她的手上,她的手指细长又白,手型很美,天生就适合拿画笔,手背看着没什么肉,肉都在手掌那儿。   下一秒,苏安就被苏衍打横抱起。   “我的鞋子!”   苏衍没理,抱着苏安出了厨房,长腿抵开了卧室门。苏安被放下,但是脚没着地,依旧踩在苏衍脚背上,他浴袍带子被抽了出来,浴袍顺势滑落大半,半边肩膀露了出来,半遮半掩的模样最是性感,唇线崩得紧紧的。   苏安后背隔着苏衍的手臂紧贴着冰凉的门板,唇瓣被他舔咬着。   后半夜。   苏安困得闭上了眼睛,苏衍单手撑在她头顶上方,大滴大滴地汗砸了下来,一声一声的喘.息滑入耳窝。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半点星光都没有。   “你好了没?”苏安催促,她手酸了。   “没——”苏衍阖着眼吝啬地给了一个字,舌尖舔舐过唇角的汗水,带着她的手继续。 第32章 我们没做   结束的时候, 苏安看着头顶上方的壁灯, 累得一动不想动。   淡香水的味道被暧昧的调调中和, 连熏黄的光都透着股暧昧。苏安虚眯着眼睛看了眼苏衍,透过眼皮的缝隙,他一向冷淡的眉目在暧昧的光线下,竟然低柔了不少。   “安安?”苏衍的声音带着餍足感,沙哑又性感。   苏安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有力气去应。   苏衍看着眼睫毛都挂着汗水的苏安, 拿过一旁浴袍披上,从卫生间里拧了湿毛巾出来,给苏安清理。   迷迷糊糊间,苏安听见苏衍重复说了刚才的话:“安安,以后无论发生事,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苏安轻哼了一声, 下意识点了点头。   隔天清晨,苏安昨晚被苏衍那么一闹,彻底没起得来。   苏衍的身体习惯了生物闹钟, 到时间就醒了, 看苏安没醒,也没叫她, 拿了手机随手翻了翻网页推送的财经新闻。   秋阳一点一点略过地平线,透过缥缈的雾气给枯黄的叶片染上橘红。   芮如是早早地下了楼,发现大的和小的都没醒,倒是那只柯基起的比谁早, 正透过落地窗对着外面升起的太阳练嗓子。   “嘘。”芮如是拍了拍柯基的头,说:“乖一点。”   那只柯基将头埋到前腿爪子之间,奈何退实在太短,它趴在地上转悠了好几圈。   听到轻微的开门声,芮如是看了一眼,发现是酥宝醒了,正闭着眼睛,肉乎乎的手扒在门板上。   最近他好几次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都不是安安。   酥宝嘟着嘴巴,有些不开心。以往他的大美人妈妈都是等他醒了就抱他去洗漱的,昨天抱他去洗脸玩水的是衍衍。   想到这,酥宝一手扒着门板,一手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大眼睛,一双眼睛水润润的,摇了摇头,酥宝放下扒在门板上的手,迈开小短腿准备去挠门。   酥宝短腿没迈几步,还没到苏安卧室门口,一下子就被芮如是抱了起来。   芮如是抱起酥宝,一只手顺着他的脊背,安抚着说:“乖宝宝,奶奶陪你玩,安安昨晚肯定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等安安醒啦,你就可以去找妈妈了。”   酥宝似乎不太情愿,看看年轻的奶奶,再看看紧闭着的卧室门,哼哼唧唧了几声,像一只要吃奶的小猪崽。   小猪崽睡出了一身汗,前额细碎的黑色软发被汗水打湿,搭在脑门上。   芮如是轻声哄着,说:“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奶奶带你出去玩?”   酥宝趴在芮如是肩膀上,看着芮如是腿边的居居,问:“溜居居猴?”   “嗯嗯。”   带酥宝洗漱完,芮如是去卧室给他换衣服,两岁半的酥宝害羞了,就是不肯让芮如是把他身上的小熊猫睡衣脱下来。   隔壁门开了。   苏衍走了出来,他刚洗漱完,额前的碎发有些许湿润。   走到酥宝卧室门口,苏衍半个身子斜靠在门边看着站在床上和芮如是玩闹的酥宝。   芮如是站在床边,她向右,酥宝就迈开小短腿蹭蹭蹭几步到了左边,就是不让她靠,手指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小熊猫睡衣前面的大口袋。   “酥宝。”苏衍喊了一声。   酥宝没转身,头向后仰去,结果脚下没站稳,差点跌倒,被几步走到床边的苏衍眼疾手快地捞住。   芮如是吓了一跳,手压在心口那儿。小孩子的脑袋太脆弱了,刚才那一下磕下去,轻则脑袋后面鼓个包,重则……   “啊?”傻酥宝没弄清状况,傻乎乎地啊了一声,伸手要苏衍抱。   苏衍有些无奈,单手将酥宝抱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将酥宝剥了个干净,准备给他换上了新买的柯基造型的衣服。   酥宝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剥了睡衣,浑身光溜溜的,他往苏衍怀里靠了靠,捂着眼睛,头埋到了苏衍怀里。   害羞了。   “……”苏衍觉得酥宝蠢得可爱。   苏安咬着牙刷,再次点开了顾承乾昨天发给她的链接。   页面很快跳转出来。   苏衍亲自控评,评论里有关苏安和酥宝的消息被删的干干净净,甚至只要提到一丝个人信息那条评论就会显示发送失败的字样。   评论区一边祥和,几乎全部都是夸酥宝萌的,就连那些贴了国外论坛地址指责她因为家庭而放弃艺术的评论都被删的一干二净。   删了不代表不存在。   道理苏安懂。   她的生活,她的选择凭什么要给他们指手画脚。   点到修改资料的页面,苏安将自己随手打的微博名字改了一下,编辑了一条微博发了出去。   【-an-:总有人喜欢寻根问底,哪有那么多理由不画了,不画了就是不画了,没有特殊的理由,哪怕就算以后有重提画笔的一天,也只是我自己的事。   对我来说,曾经那些只有形没有神的画都是垃圾,那些所谓的艺术也和我没有关系。我最好的作品是酥宝,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最后,愿所有梦见远方的人,心有惊雷,生似静湖。】   发完微博,苏安干脆关了私信,将自己的空白的简介改成了“酥宝的大美人妈妈”。   看了看,退出微博,苏安吐掉嘴里的泡沫,漱了口。   她的拖鞋还在厨房,芮如是在,她又不好意思喊苏衍帮她把拖鞋拿回来。只能赤着脚,张望了眼客厅,估计芮如是不在了,这才悄悄跑到厨房。   一只脚刚踏进厨房门,苏安还来不及收回去,就和芮如是撞了个正着。   “妈——”苏安的声音打个颤。   芮如是的余光扫到苏安光.裸着的脚上,再联系到大理石台子旁边的一双拖鞋,不用多想,她都知道苏衍昨晚干了什么。   不经不慢地倒了小半杯温水,芮如是放下手中的电热水壶,笑了一声。   苏安:“……”   芮如是要么笑得让人如沐春风,要么让人头皮发麻。   而此刻她是后者。   “喝水吗?”芮如是相当体贴地问。   苏安站在厨房门口,不禁咽了咽口水,等着芮如是挖坑。苏衍他妈,她婆婆要挖坑给她跳,她是防不住的。   点了点头,苏安赤着脚,顶着芮如是的目光走了几步,踩着拖鞋把拖鞋穿上了。   刚抬头,芮如是递了杯水过来,笑得愈发地让苏安不安。   苏安接过玻璃水杯,放到嘴边,唇刚含住杯口,浅浅的一层温水刚触及到双唇,就听见一句:“你和苏衍昨晚有没有做保护措施?”   “咳咳。”苏安被呛住了,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她的婆婆在这个问题上真的一点儿都不带含蓄的。   芮如是给她顺着背,苏安手背抵着唇角,说:“没、没做。”   “诶?”芮如是思绪转的快,放下手里的水杯,问:“?”   苏安一时没跟上芮如是的话茬子,这怎么又和妹妹扯上了?   “妹妹好呀,儿女双全正好凑成一个好字。”芮如是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来了一个转折,说:“但是会不会太快了?酥宝才和苏衍相处没多久,他才两岁半,现在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突然有个小妹妹,会不会不开心?”   “他刚出生的时候,苏衍都没抱过他,现在才有爸爸,还没独处多久……”芮如是说着,还伸手拭了下眼角。   “……”苏安看的清楚,狐狸婆婆的眼角根本没有眼泪。   “妈?”苏安犹豫着开口:“其实酥宝以前不是很想他的爸爸……”   因为他太小了,这个年纪的小宝宝根本记不得什么事情,再加上酥宝又好哄,他除了吃和睡,睡醒了吃饱了要她抱之外,一次没开口要过爸爸,倒是苏安给他讲过他的爸爸为国捐躯了。讲完,酥宝没啥反应,咕嘟完小半杯当睡前故事听了。   “不过自从他被苏衍带过以后,倒是问过爸爸呢。”苏安倒掉杯子里的水,伸手抱过了芮如是说:“他很喜欢苏衍。”   “我和苏衍什么都没做。”苏安最后一句说的很小声。   芮如是听清后,反应很快。   她宝贝儿子和宝儿媳妇不是有没有做保护措施的问题,而是两人什么也没做。   她的一场戏算是白演了。   她演着一场戏干嘛呢?还不是想敲打敲打他儿子给凑个儿女双全!   苏衍抱着酥宝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的芮如是。   酥宝在苏衍怀里看到抱着奶奶的苏安,更加不开心了,伸出手拱着身子就要苏安抱。   “妈妈,抱!”   “抱啊!”   苏安叹了一口气抱过小尾巴酥宝,倒了小半杯水,准备喂他喝点水。   苏衍被芮如是拉住留在了厨房。   “宝贝?”芮如是上上下下打量着苏衍。   “妈?”   芮如是没有兜圈子,直接问:“我媳妇的拖鞋为什么会在厨房里?”   “昨晚我抱她回卧室的。”苏衍回答的言简意赅。   “然后?”   “没然后。”苏衍看了一眼芮如是。   “你不行?”   苏衍:“……”   他小时候没少被芮如是坑,长大后就学乖了,芮如是变着法挖坑,他不但能从坑上跳过去,还能顺手坑回去。   伸手取了个倒扣在托盘里的玻璃杯,苏衍拎着水壶,慢条斯理地倒着水,开口:“爸让我请示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体察一下他的民情?”   “我舍不得我宝贝酥宝啊。”   苏衍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说:“他正好在s市转机,机票我都给你定好了,你不是之后还有一场交流会吗?” 第33章 画饼充饥   芮如是来去一阵风, 原本苏安以为她会被芮如是从外到内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结果没几天, 芮如是在苏衍和他亲爹的反安排下被送上了回去的飞机。   走之前,芮如是抱着苏安又“哭”了一场,再三强调今年一定要回去, 不然苏衍可能就要被老爷子抽一顿了。   送走了芮如是, 苏安突然闲了下来, 单子清的差不多了, 她也不打算再接新的单子。比起她的清闲, 尚品其他人忙得连群里的消息都少发了不少条,连带着顾承乾都消停了, 开会也不再随便喷人。   苏衍在楼上工作,苏安收拾完东西,把酥宝和他的小跟班居居牵出去溜了一会。   没到傍晚, 小区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   苏安一手牵一个,左手居居, 右手酥居居。两只居居的迈步频率差不多。绕着小花园溜了两圈半, 还没到第三圈,酥宝的小跟班居居先不干了, 直接趴到了地上, 大眼睛就看着苏安和酥宝。   苏安:“……”   这是不准备再动了?   苏安半蹲了下来, 牵引绳贴到了地面上, 试探着喊了一声:“居居, 快过来,最后半圈了,快来。”   柯基居居伸出舌头,打了个哈欠,左右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抖了都自己的大耳朵,看着苏安一动不动。   酥宝被苏安半搂着贴在她怀里,看着自己的小跟班。   又僵持了一会,任苏安怎么诱哄,那只居居都不肯再挪一步。   “行吧。”苏安直起身,对酥宝说:“你的小跟班不肯走,酥小宝你呢?”   酥宝看看苏安,又看看那只趴着等苏安抱的居居,最终迈开了自己的小短腿。   苏安松了一口气,一口气没松完卡住了。   酥宝把那只迈开的小短腿收了回来,摇了摇头,抱紧了苏安的大腿,头往下埋了埋,奶声奶气地说:“我不要走了,安安。”   “我要抱抱。”   苏安:“……”   一阵凉风吹过,已经趴着的柯基居居嗷呜了一嗓子,枯黄了的叶片簌簌地往下落。   苏安刚弯下腰,准备把酥宝抱起来,看见了不远处的苏衍。   苏衍在打电话,走到苏安面前的时候,电话正好讲完。收了手机,苏衍看着两小只,一只埋头抱着苏安大腿,另一只趴在不远处,伸着舌吹着风。   “怎么了?”苏衍问。   “两只居居,一只也不愿意走了。”   “我不是居居。”酥宝抱着苏安大腿抱的更紧了,脸颊蹭了蹭苏安的裤子,把脸转到了一边。   苏衍跟着蹲了下来,问:“那你是想安安抱吗?”   酥宝点了点头。   “安安抱你,那你的小跟班呢?”   “衍衍抱。”   “我只抱安安。”   苏安:“……”   一直抱着苏安大腿的酥宝松开了手,颤巍巍地转身看着苏衍,走了几步,双手勾上了苏衍的脖子,问:“衍衍为什么只抱安安?”   “因为安安是酥宝的妈妈,衍衍的老婆。酥宝累了,可以找安安抱,安安累了呢?”   “安安累了吗?”酥宝勾着苏衍的脖子,侧过脸看向苏安,一双眼睛水润润的。   苏安在苏衍的目光下,昧着良心点了点头,说:“累了。”   “还有几圈?”   “最后半圈。”   苏衍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开始“骗”酥宝:“还有最后半圈,等酥宝走完最后半圈,安安就休息好了,休息好的安安就可以抱酥宝了。”   酥宝眨巴着眼睛,看着苏衍,软乎乎的脸贴着苏衍的脸问:“真的?”   “真的。”   苏安看不下去,别开了头,苏衍连自己亲儿子都骗,看着酥宝那双眼睛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猴。”   苏衍牵着酥宝去溜最后的半圈了,苏安被迫留在原地陪着酥宝的小跟班居居“休息”。   秋日微暖的光透过枯枝间的缝隙落下来,给四周打上一层虚光。   苏衍牵着酥宝走的是外围的大圈,苏安坐在小区里供人休息的椅子上,双手撑在腿边,看着不远处的苏衍和酥宝,抿了下唇。   某资本家坑起人丝毫不手软,亲儿子都坑。   小花园外围的大半圈约等于里面整个的小圈,苏衍就这么坑自己的亲儿子吗?   酥宝被苏衍牵着走的颤颤巍巍,走了一半看了看苏衍,又看了看前面,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还没有走完。   揉了揉脸上的肉,酥宝张了张嘴想喊安安,但是一想到大美人妈妈累了,又闭上了嘴,乖乖地任由苏衍牵着遛完了大半圈。   半圈溜完,酥宝像颗球一样,直接滚到了苏安怀里,白嫩软绵的脸蹭着苏安的脖颈,头埋到苏安的脖颈处。   “走吧,回家啦,两只居居。”   柯基居居被苏衍看了一眼,在地上打个滚,乖乖爬了起来,跟在了苏安身后。   晚上,苏衍给酥宝洗完澡,把他抱到床上,酥宝立马从他的小枕头下面抽了本带拼音的图画册出来,塞到苏衍手上。   苏衍随手翻了翻,丢到了一边,说:“安安给你讲了那么多故事,安安也想听故事,酥宝给妈妈讲个故事吧。”   苏安:“……”   她不想听故事,她总觉得苏衍今天是没那个耐性读拼音讲故事。   “就讲酥宝今天玩了什么,吃了什么。”苏衍的声音清冷,但莫名的让人安心,带着引导的意味。   酥宝踩着苏衍的大腿,肉嘟嘟的爪子搭在苏衍肩膀上,嘴巴张了下又闭上,显然是不知道说什么。   “酥居居你早上什么时候醒的?衍衍喂你吃了什么?”苏安轻轻出声。   “早上,酥宝醒了被爸爸喂了饭饭。”长句子,酥宝说的有些慢:“居居也吃了饭饭,我和他玩了小汽车,小汽车很大,居居可以坐在里面。”   “小饼干猴吃!晚上,安安抱了我,因为我走完了半圈。”酥宝踩在苏衍大腿上没踩稳,晃了晃,被苏衍扶稳了。   “半圈好长,我走不完了,想安安抱……”   苏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衍听完,问:“讲完了?”   “嗯嗯。”酥宝拼命地点头。   “你可以睡觉了。”   酥宝被苏衍哄得盖上了自己的小被子。   苏衍将酥宝的图画书放好,当着酥宝的面直接打横抱起了苏安。   “咦?”酥宝拽着小被子,仰头看着。   “晚安。”   苏衍抱着苏安走到卧室门口,看着怀里的苏安,扯了下嘴角,说:“关灯。”   苏安抬手,指尖刚触摸到感应区,灯“啪”的一声关掉了。酥宝卧室暗了一瞬,很快发光墙纸上的蓝色月亮亮了起来。   回到卧室,苏安的背刚触及到床面,苏衍就压了过来。   苏安咽了咽口水,看着撑在自己头顶上方的苏衍,轻声开口:“那个还没走。”   苏衍:“……”   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苏安半撑起身子,向上滑了一点,摸到手机,接通了芮如是的视频电话。   “宝贝,想妈妈了吗?”芮如是被自己的亲儿子亲自送去参加了交流会。   苏衍一听芮如是的声音,倒到了一边,他妈有时候挺会挑时间的,十有八九是掐着点打过来的。   芮如是和苏安聊着,一边聊一边观察苏安周围的环境,看了片刻没有看到苏衍,也没有听到任何苏衍的声音。   芮如是抿了口红茶,眉头一蹙,这小两口不会是在她走了以后又分房睡了吧?   青花瓷茶盏碰到茶托,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芮如是倾身放下茶盏,唇微微抿了一下,远山小眉微微蹙起,话锋一转问:“苏衍呢?”   苏安:“……”   她总算想明白为什么芮如是刚才和她聊天的时候像是在找什么了。   “在旁边。”苏安拿着手机,换了个方向,镜头刚好扫到苏衍。   苏衍半靠在床头,正信手翻着厚厚的计划书,一双长腿随意的交叠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芮如是满意了,说:“行了,我儿子不高兴了,不打扰你们两个人。”   话音刚落,视频电话被挂断了。   苏安放下手机,蹲在床上,往苏衍那边蹭了蹭,食指指尖挑起了苏衍的下巴,笑了一声,说:“你不开心了?”   厚实的计划书摊在苏衍腿上,苏衍修长的手指搭在书的一角,敲了敲。   苏安盘腿在苏衍身边坐了下来,想了想,开口说:“我最近没接什么单子,手上的单子已经清完了,收尾工作做的差不多了。”   “嗯。”   苏衍知道最近求着苏安接单的人不在少数,鹤园的那单,她没接。   “你最近有时间吗?”   “做什么?”苏衍问。   苏安双手环住了苏衍的脖颈,看着苏衍的眼睛,说:“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苏衍没多想就同意了。   苏安的胳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便被苏衍捏着下巴掐着腰带了回去,随后双唇被封住。苏衍咬着她的唇瓣,手掌顺势撩起苏安衣服下摆,贴着她紧致的腰线游弋。   “苏衍,你是在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吗?”苏安仰着脖子,跪在苏衍大腿上。   苏衍收紧了手臂,说:“望梅止渴可以鼓舞士气,画饼也能充饥。”   “况且。”苏衍停顿了下,眼尾扫过苏安,说:“除了最后一步,我好像也不亏。” 第34章 爸爸次呀   “安安?”酥宝一个人趴在车后座, 白嫩的手里捏着苏安临出门前塞给他的水果口味的软糖。   “嗯。”苏安回头看了一下,问:“怎么了?”   “我们去哪儿?”酥宝掌心抓紧了软糖,但因为没什么力气,软糖并没有变形。   “去卖居居。”苏安逗着酥宝。   酥宝听完,圆幼的眼睛一下子瞪大,水润润的,似乎是不敢相信, 攥着软糖的手也摊了开来。   “汪汪汪。”柯基居居不甘示弱地跟着嗷呜了起来。   “居居好可怜, 安安为什么要卖居居。”   “先去爸爸工作的地方, 我没卖居居,居居没人要,酥居居也没人要。”苏安叹了一口气,酥居居是真的有点儿笨,那只居居一点儿也不笨, 都快成精了。   随着车流, 车子过了一个红绿灯,周遭的建筑开始慢慢向十九世纪过渡,不再全部都是高楼大厦,上个世纪的建筑零星地分布其中, 别有一番味道。   入了秋,街道两边的树叶开始枯黄,直至凋落, 整块的大理石路边积了层厚厚的落叶, 衬着古旧的浮雕, 显得苍凉。   苏安开着车慢慢向路边靠拢。   酥宝双手贴在车窗上,专注地看着车外,嘴巴不由自主地嘟起。   “好看吗,酥宝?”   “猴看。”说话间,酥宝的一张脸都贴到了车窗上,小小的鼻头点着玻璃,被挤压得变了形。   到了大通投资银行门口,苏安将车停下,降下了车窗。   秋风缓缓地送了进来,凉风沁人心脾。   弯腰从下面抽了一瓶苏打水出来,苏安拧开瓶盖,对坐在后面东张西望的酥宝勾了勾手指,说:“酥小宝,看妈妈。”   酥宝扭头看向苏安。   苏安笑了一声,眉眼低柔,问:“要喝水吗?”   酥宝点了点头,但始终跪在后座没动。   看了几秒,苏安解开安全带,拿着苏打水下车,打开了后车门,半坐了进去。   下午四点多的光景,太阳渐渐西斜,天边的云层变得厚了起来,甚至染上了淡金色,光影每移动一分,淡金色便重一分。   苏安上身穿了长袖的纱质衬衫,遮住了脖颈上被苏衍吮出来的痕迹,苏衍可能饿狠了,就算没最后一步,也没放过她,折腾她折腾了好久,整个背部全是红印子,从胸口一直蔓延到脖颈。   她的衬衫袖口被细丝带束缚着,挽出精巧的花边,下面是深色系的高腰半裙,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露在外面,搭在车边。   酥宝就着苏安的手喝了点水。喝完,苏安拧上瓶盖,顺手将苏打水丢到了后面。高跟鞋敲在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翻过手腕,看了眼时间,苏安将酥宝从车子里抱了出来。   酥宝双手搂着苏安的脖颈,头埋带苏安的颈窝处,问:“爸爸呢?”   “等你玩一圈回来,爸爸就出现了。”苏安说完,领着酥宝带着柯基,去了刚才开车路过的浮雕那儿。   苏安抱着酥宝,一边走一边给他讲着浮雕上刻着的人物的故事。   N市本身就是一座历史文化底蕴十分浓厚的城市,其中的历史故事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酥宝还小,苏安只挑了其中简单的故事讲着,还没讲完,苏衍的电话进来了。   将酥宝换了个手抱着,苏安接通了电话。   “在哪儿?”苏衍的问话一向简洁。   “嗯?”苏安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路标,直接说:“大通投资银行前面的浮雕那儿。”   挂了电话,苏安继续给酥宝说着小故事,酥宝变着花样捏着他手掌心里的软糖。   苏衍很快过来了,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老旧的浮雕前,女人的眉梢染着柔和,怀里的小宝宝白嫩得像个包子,软乎乎的又傻,仰着小脑袋看着浮雕,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女人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缓,说话的速度刻意放低了不少,如淙淙细流。   苏衍双手插入西裤口袋中,看了片刻。   苏安背对着他,栗色的长卷发被高高地挽起,垂在脑后轻微的晃动着。一直仰着小脑袋的酥宝累了,垂下小脑袋,改为趴到了苏安的肩膀上,视线正好落到身后的苏衍身上。   “啊?”酥宝啊了一声,立马在苏安怀里坐直了身子,冲不远处的苏衍露了个笑,嘴角浅浅的小梨涡绽开。   苏安跟着回头,见到苏衍,露个浅淡的笑。   一大一小都好看。   从苏安手里接过酥宝,苏衍清咳了一声,问:“去哪儿?”   “秘密。”   复读机酥宝重新上线,靠在苏衍怀里念叨着:“安安,我们去哪儿?”   上了车,苏安抿了下唇,系上了安全带。   “安安,我们去哪儿?”   苏安:“……”   “安安——”酥宝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嘴巴被迫嘟了起来。   复读机酥宝安静了下来。   苏衍没用什么力,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酥宝的下巴轻而易举地就让酥宝的嘴巴嘟了起来收了声。   酥宝眨了眨水润润的眼睛,苏衍松手了。   “安——”第二个安字还没说出口,他的嘴巴又嘟了起来,像鸭子嘴。   苏衍松了手,傻里傻气的酥宝脸埋到了苏衍的手掌心里,小小的身子跪趴在苏衍的腿边,说了几个字:“衍衍和我玩!”   “他的意思是让你继续和他玩嘟嘴的游戏。”苏安开口解释,替酥宝悲哀。他的衍衍,他的兔子爸爸可能并不是想和他玩游戏,而是单纯的想让他闭嘴。   苏衍:“……”   酥宝在这方面可能真不太聪明。   “爸爸?”酥宝从他埋头的手掌心里微微仰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苏衍。   苏衍点了下头,褪下手腕间的腕表,随意地丢到一旁,解开袖口的扣子,将酥宝抱到他的大腿上,一手支着下颚,另一只手捏着酥宝的下巴让他嘟嘴。   苏安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酥宝傻,他爹一开始可能只是觉得他吵……他傻兮兮的觉得他的衍衍是在和他玩游戏。   一路上,有苏衍陪酥宝玩,酥宝没怎么吵过。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酥宝神秘兮兮凑到苏衍眼前,摊开自己一直攥紧的手。   苏衍垂下视线,散漫地嗯了一声。   酥宝的手攥久了,手掌心湿漉漉的,上面躺着两颗小小的软糖,软糖的包装纸上蘸到了些汗水。   “要我剥?”苏衍问。   酥宝摇摇头,拿了一颗软糖出来,将另一颗收了起来。他白嫩的手指卷着系着软糖糖纸的金色的线,一圈一圈地扯开。   酥宝笨手笨脚的,但扯得极其认真,学着苏安往日剥糖纸的动作,竟然也把软糖剥开了。塑料糖纸在酥宝小小的手掌心散开,清甜的水果味立刻弥散开来。   “次啊。”酥宝的小手往上举了举,整个人趴到了苏衍身上,将软糖送到了苏衍唇边。   “爸爸次糖糖!”酥宝软乎乎的身子趴在苏衍身上,带着淡淡的奶味,温温热热的。   苏衍一时没动,眼睑低俯着,看着小小的酥宝。   太小太软了。   他刚开始带他的时候稍微不注意,抱他的时候力道没掌握好,都会在穿着夏装胳膊露出外面的酥宝身上留下红印子,每天吃吃睡睡,睡醒了找妈妈,基本不会哭也不会闹,十分好带。他一直以为两岁半的小孩子不记得什么,结果……   喉咙口痒痒的,苏衍心底里升腾起说不上的感觉,好像要把他扼杀,好像他刚回来追苏安时候那种时不时蔓延开来的情绪。   心口疼的厉害又被涨得满满的。   “安安给我的。”酥宝一个人嘟嘟嚷嚷着:“我给衍衍留一个。”   苏安虽然在开车,但一直在时刻关注着苏衍和酥宝的状况,抿了下唇,苏安什么也没说。   酥宝他真的真的很喜欢苏衍。   苏衍低头咬过了软糖,顺势拿走了酥宝手掌心上的糖纸,揉了揉酥宝的小脑袋。   酥宝看苏衍吃了软糖,唇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趴在苏衍耳边小声地问:“甜甜的。”   “甜。”苏衍声音沉了几分,但依旧好听。   清甜的水果味软糖甜到心窝里了。   他知道苏安不太让酥宝吃糖果,就连蛋糕都是少糖的,而酥宝偏偏还遗传了苏安的口味,爱吃甜的,苏安喂他吃一颗糖他能开心一整天,现在他却留了一颗糖给他。   酥宝毛茸茸的脑袋蹭着苏衍的脸颊,苏衍捏了捏酥宝软乎乎的手背。   车窗外的高楼逐渐变为高大葱茏的香樟,视野跟着开阔起来,景物飞速地略过,出了市中心,往西便是云鹤镇,小镇不大,是个古镇,胜在风景好,来这里玩的人不在少数。   苏衍偏头只看了一眼,便猜出了苏安的目的地。   云鹤镇是酥宝出生的地方,苏安在这个小镇生活了不少时间,半年前他查过苏安的事,自然知道。   酥宝玩累了,趴在苏衍怀里没多久就睡着了,呼吸声浅浅的,柯基居居也睡着了。   车厢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路边出现了蓝色的路标,提示离云鹤镇还有不到一公里。   很快,青砖垒成的小镇门出现在了视野中,半弧形的门,上面砌了别致的屋檐,四周边角垂着铜色的铃铛,铃铛随着风在轻轻晃动着,在傍晚显得尤为安静。   蓝底的瓷砖上刻着“云鹤镇”三个字,字遒劲自然。   苏安将车开了进去,路面变得狭窄起来,路边的老房子被翻新过了,保留了原来的格局,规划得更加完整。   高墙窄巷,小巷深处的卵石路面,历经风霜雪雨冲刷的青石路面,时间在这里像停滞了一般,远处传来拉长了的犬吠声。   柯基居居醒了,听到拉长的犬吠声往苏衍脚边缩了缩,酥宝跟着也醒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扭头看向窗外。   “安安!”酥宝认出了他出生的地方。   苏安将车停好,苏衍抱着酥宝推开车门,柯基居居自己跳下了车,不过是脸着地的,胖乎乎的身子在地面上翻滚了一圈,肥短的四肢努力扒拉着地面。   “酥居居到你出生的地方啦。” 第35章 原装的爹   酥宝抱着苏衍的脖颈, 开心地在苏衍的脖颈那儿蹭了又蹭, 圆滚滚的身子动来动去。苏安看了又看, 苏衍在等着苏安开门。   “我买的。”苏安看着苏衍说, 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没钥匙,开不了门。”   苏衍:“……”   点了下头,苏衍声音没有丝毫意外,问:“要找民宿吗?”   苏安靠着车子, 歪头打量了苏衍片刻, 勾了勾唇,逗着苏衍说:“我没有钥匙,别人有钥匙啊。”   说完,苏安带着苏衍走进了小院子旁边的慈和堂。   进去之前, 苏衍的视线瞥过慈和堂门前的楹联, 厚实的木板底,上面涂了层黑漆,金色的毛笔字龙飞凤舞, 写着“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   原来是个中药堂。   苏衍了然, 抱着酥宝跟在苏安身后进去了。临近傍晚,中药堂里安静的很,要不是院落后面传来刺鼻的中药味, 苏衍还以为这里没人。   中药堂的柜台后面是顶着房梁的整面的柜子, 分了许许多多的小格子, 每个小格子上都贴了标签, 靠里面的地方摆着簸箕一类的,上面晒着草药。   “何爷爷?”苏安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透过屏风架传到后面。   “来咧!糟老头子不在,有啥事找我。”一位老妇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见到苏安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两手在围在前面的围裙上搓了搓,双手一拍,说:“哎哟,是安安啊,就你一个人?酥宝呢?”   被点到名的酥宝啊了一声。小猪崽在苏衍怀里哼哼唧唧了起来。   “长这么大了啊。我看看呢!”老妇人走进,瞧了瞧,视线落到了抱着酥宝的苏安身上,问:“这是你们老板?”   苏衍的视线从苏安身上略过,唇线微微下拉,对何奶奶打了招呼,抱紧了怀里哼哼唧唧的酥居居。   “何奶奶。”苏安犹豫着开口,说:“这是酥宝的爸爸。”   当初她来这里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一个人住在隔壁,她那会的状态很不好,胃口也差,后来被何奶奶诊出怀孕后,何奶奶看她一个人年纪又小只觉得让她怀孕的男人不是个好东西。   果然,苏安说完,何奶奶看向苏衍的眼神变了,问:“原装的?”   “……”苏安点了点头,说:“原装的。”   “你等着,我先给你去找钥匙。”何奶奶说着还瞪了眼苏衍,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   何奶奶去取钥匙了,苏安蹭到苏衍身边,苏衍阖了眼,片刻问:“你和你们老板很熟?”   熟到老板都来过他儿子出生的地方?   熟到他儿子的爹还分原装和非原装的?   “还好,一般般熟?”   “一般般熟是多熟?”苏衍睨了眼苏安问。   苏安:“……”   苏衍这是醋了?   “你醋了?”   “没有。”苏衍否认。   “你醋了。”苏安换了肯定的语气。   苏衍瞥了苏安一眼,没再接话,片刻说了一句:“我是酥宝原装的爹,有出厂证明。”   苏安直接笑了出来。   酥宝浑然不觉自己的爹妈之间的气氛,小手指拨弄着苏衍驳领处的领针,玩的不亦乐乎。   何奶奶拿了钥匙出来,递给苏安,说:“你先去开门,我去后面把药倒出来,等会去找你。”   “嗯嗯。”   苏安接了钥匙,带着苏衍和酥宝去开门。   铜制的钥匙上生了层铜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木门上挂的锁看着也没有那么结实。钥匙插入锁孔,转了一圈,锁开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小院子里别有洞天。   凭着感觉,苏衍一眼就看出了小院子的设计出自苏安之手,每一处的细节都恰到好处,另类的折衷,不完全是古典的江淮园林。   江淮园林阔气,阔气之中讲究精致小巧,而这座小院子完全就是婉约小巧的感觉,融合了百家之长。   深色的木质长廊,长廊尽头有雕刻精美的落地隔窗,不同于普通的园林,小院子外面是宛如日式推门一样的中式木窗,两面雕花,中间镶嵌着整块的玻璃,既可以当窗户用,也可以当门用。   院落不大,左侧一口小小的井,落地隔窗前面还有一方小小的池塘。中间有条小路,铺着被雨水洗刷地干净的青石板,两边栅栏缠绕着不知名的常青藤,枝枝绕绕的,靠墙的一侧种着石榴和绣球花。   规模和他买下的鹤园完全不能相比,但设计却是不输任何大园林。   鬼斧之中藏匠心。   “咳咳。”苏安拉开推门,一股又一股的灰尘落了下来,呛得人嗓子眼发痒。   “酥宝别过来。”苏安拿袖口遮着鼻子,准备去开最里面的门。   苏衍看了眼还在簌簌往下落的灰尘,把苏安带了回来,将酥宝送到她手上,拿过钥匙,说:“我去开门,你抱酥宝。”   一串钥匙长得都差不多,苏衍比对着门锁,看着手中的钥匙串:“……”   “哪一把?”   “诶?上面没有贴小纸条吗?你看看。”苏安站在长廊外面,歪着身子,说:“可能时间久了,纸条掉了,你挨个试试?”   苏衍挨个试着钥匙。老房子容易积灰,尤其是这个门,动一下,藏在角落里的陈年老灰簌簌往下落,和下雪一样。   苏衍咳了几声,身上原本干净的黑色西装上已经沾了一层灰。   门锁开了,只手推开,苏衍侧着身子,看了眼始终带着笑的苏安。   屋内长久不通风,味道更甚,所有的家具上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房屋角落缠绕着密集的蜘蛛网。   苏衍扫了一眼。上个世纪的简单的三室格局,看得出采光很好,东西向,风水也好,苏安在这方面的眼光一向很好,适合炒房,一条龙服务,包设计包看房。   苏安抱着酥宝高跟鞋还没落到长廊上,被苏衍制止了。   “这个屋子今晚肯定住不了人,先去找民宿吧。”   “先打扫出一间来,今晚开着窗户通通风,明天换一床干净的被子就可以住人了。”苏安瞧了瞧里面的家具说。   “你抱酥宝先出去,我打电话叫人过来打扫。”   苏衍话音还没落,被赶来的何奶奶打断:“住什么民宿啊,安安和酥宝住我那儿,半点儿苦吃不得,就三间屋子还要找人来打扫,不花钱啊?钱多啊?”   何奶奶脾气直,苏安一个人生酥宝时受的苦她都晓得,她把苏安当闺女待,看见苏衍自然没有好话。   苏安微微别开脸。   苏衍钱确实多。   她估计苏衍长这么大还没人敢用这语气和他说话,更别提训他了。除了家里那位当过兵对上苏衍和他爸暴脾气就上来的苏老爷子偶尔能训他,旁人没那个胆。更别提说亲自动手收拾房间了,沁园的上下两层他都是直接请人过去定期打扫整理的。   “去拿个盆过来等水,把灰擦擦。”何奶奶使唤起了苏衍。   苏衍:“……”   根据苏安的提示,苏衍一个人进了满是灰尘的屋子里找出了盆,接了水,脱了外套准备听何奶奶吩咐擦灰。   “先整理哪一间?”   “东面那一间。”苏安看着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的苏衍,单薄的衬衫衬得他越发的清隽雅致。   酥宝被放了下来,跟在何奶奶身后,东面房屋里的小摆件在何奶奶的指挥下陆陆续续地被苏衍搬了出来。   “暂时先这样,你去打扫房子里面,地上的灰先洒水再扫,不然扫不干净。”何奶奶继续指挥着苏衍,把最重最苦的活全分配给了苏衍。   苏衍没异议照做了。   苏安在院子里擦拭着小木架上的灰。   何奶奶临去烧饭前进去查看了下苏衍的工作进度,没好气地说:“看你这样从小到大就没做过这种事,安安怀着酥宝的时候可是一个人忙里忙外的,一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   苏衍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沉着声音说:“谢谢您对安安的照顾。”   何奶奶面色古怪地打量了眼苏衍,最终只说了句:“好好打扫。”   小院子里安静了下来,酥宝和居居都被带到了何奶奶那边。   夕阳慢慢沉下,在院子里白色的墙面上映出漂亮的剪影,橙红色的光线折在深色的长廊上,时间仿佛被拉长。   苏衍看着投进来的光线,想着苏安怀孕的时候,想她纤细的身段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忙进忙出,自己吃饭自己睡觉。   心口压抑的难受。   苏安擦拭完全部的小摆件,甩了被灰染黑的毛巾进了东面的那间屋子里。苏衍不知道在想什么,长长的睫毛上染着夕阳的光,光线打在脸上,连阴影都好看。   晃了晃手,苏安问:“在偷懒?”   “何奶奶去烧饭了,你是不是在偷懒?”   “我的那些都擦完了。”   “是不是在后悔这次出门没带助理,完了啊,要是带了高林和盛明智,那不得要你当着他们的面听何奶奶指挥你。”   “老板你不要面子的啊?”苏安弯着眉,眼睛里漾着微波,如秋水。   苏衍看着苏安,酥宝复读机的功能可能遗传了苏安,只不过苏安不是复读机,而是夜间电台。   苏衍偏过头,唇角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苏安看不见他左唇角的梨涡。   为了看清苏衍的表情,苏安双手背在身后,侧过身子,头也跟着歪了过去,长卷的栗色马尾从肩膀滑下,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唔。”苏安歪着身子,猝不及防下巴被苏衍捏住了。   苏衍的食指和大拇指捏着苏安的下巴,微微用力,便让她的嘴巴嘟了起来,粉色的唇嘟起,半露出两颗洁白的小牙,眼尾微挑着。   苏安:“……”   她又不是复读机酥宝,捏她下巴干嘛?   “唔唔。”苏安发出了两声细细的唔声,落在苏衍耳中就是软的。   苏衍轻眯着眼看着苏安,唇掀起个浅浅的弧度,不等苏安看清他的梨涡,苏衍捏着苏安的下巴让她嘟着嘴直接亲了上去。   嘟起的唇瓣儿更加柔软,触感极好。   苏衍微微侧着头,封上了苏安的唇,连她的唔声一块吞没。   苏安瞪大了眼睛,腰肢被勾进苏衍的怀里,嘟起的唇瓣被他的舌尖舔过,异样的感觉升起。   他的舌尖探过,连她的牙尖都没放过。   “你话有点多。”苏衍的声音有些含糊,说:“是酥宝的亲妈。”   小腹紧贴着他的,苏安想躲,被苏衍直接抱着放到了一旁刚被擦拭过的矮桌上,嘟久了,她的下巴开始泛酸,唾液分泌的更多。   苏衍的动作开始变轻转柔,却也吻得更深,一点点地让苏安沉沦。 第36章 一起洗澡   日光透过窗格折入室内, 形成带着夕阳色的光柱, 大小不一的光柱间跳跃着细小的尘埃,尘埃四落,刚清扫干净的矮桌上又蒙了层浅浅的灰。   苏安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尾指叩着矮桌的边缘,小腿紧紧地交叠着,试图藏到矮桌下面。   因为脚趾蜷缩的太用力, 红底的高跟鞋滑落稍许,脚趾又一个蜷缩, 后跟彻底滑落了下来, 只剩前面半勾半不勾着脚尖。   沉木的幽香一直萦绕在鼻端, 苏安睁着眼睛, 看着阖着眼的苏衍, 不由地吞咽了下。   吞咽的声音清晰地炸开。   她咬到了苏衍的舌尖。   苏衍像是无事反生一样,一寸一寸描摹着,直到苏安喘不过气来才松开她。   末了, 紧贴着苏安, 一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顺着苏安的脊背,苏衍的喉结滚了一下, 哑着嗓子说:“老婆。”   “下次轻点。”   苏安:“……”   尾指叩着矮桌的边缘,苏安瞪了一眼苏衍。   只一眼, 都让人觉得苏安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狐狸精转世。   苏安的双腿微微跷起, 纤细的小腿崩得紧紧的,脚尖挂着半掉不掉的高跟鞋,鞋跟颇高又细,深红的底在这座老房子里衬得肌肤更白。   “你想我怎么轻点?”苏安问,漂亮的手指跟着落在矮桌上,轻扣了下。   苏衍一下子想起了那晚,也是这样安静的环境,苏安躺在他身下催他快点。   “诶?苏衍?”苏安见苏衍没说话,又问了一遍。   “晚点再收拾你。”苏衍反应平平,单膝蹲了下来,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上了苏安的脚踝。   “啪嗒”一声,高跟鞋彻底从脚尖滑了下来。   苏衍抬眼,看了眼坐在小矮桌上的苏安,说:“坐好。”   苏安笑了一声,白嫩的脚丫子动了动,她的脚型很美,足弓饱满,脚趾圆润,微微向上翘着,脚尖正对着他。   苏衍瞥了眼苏安,捏着她脚踝的手下滑了稍许,捏上了她的脚跟,说:“我没有特.殊.癖.好。”   说完,捏着她的脚跟,替她把鞋子穿上了。   苏安点了点头,说:“衍衍,你懂得真多啊,光看脚就能联想那么多。”   苏衍:“……”   不再看苏安,苏衍去外面换了一盆干净的水过来,准备最后再擦一次灰尘。苏安看苏衍的生疏的样子,拆了块干净的一次性毛巾跟在苏衍身后。   晚上,在何奶奶那边吃饭,苏衍和苏安先给酥宝喂了饭。可能是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酥宝今晚格外的兴奋,复读机的功能隐隐有加强的趋势。   苏衍喂他一口米饭,苏安接上一口炖蛋,每吃完一口饭酥宝都要嘟囔一声:“爸爸次饭饭,安安次饭饭!”   这里没有儿童座椅,酥宝被苏衍抱坐他大腿上,手里捏着迷你的小汽车模型。   何奶奶看了眼苏衍,依旧没好气。   喂酥宝吃了饭,苏衍去外面打了通电话。   吃饱了的酥宝迈着小短腿跃过了自己的妈妈,滚到了何奶奶的怀里,小手探到自己的口袋中摸了半天,摸出另一个红色的迷你的汽车模型,双手高举着,捏了捏自己发现不对劲,又把手放了下来,双手背到了身后,把小汽车塞到了苏安手中。   苏安接过酥宝塞过来的迷你小汽车,看了又看,问:“酥宝你是小叮当吗,口袋里塞那么多东西?”   小叮当酥宝的手又在口袋中摸了摸,摸了块软糖出来,双手举着送到了何奶奶眼前,奶声奶气地说:“次糖糖啊!”   何奶奶和蔼得笑了声,说:“酥宝自己吃啊,奶奶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不吃糖。”   酥宝一听急了,圆滚滚的身子转了一圈,小手指拧着糖纸试图剥开糖纸,口中说着:“软软的。”   酥宝急了,笨手笨脚的,糖纸没剥开。没剥开糖纸的酥宝更急了,眼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妈妈想要寻求外援。   苏安支着下巴看着,对酥宝勾了勾手指,饶有兴致地说:“过来。”   苏衍挂了电话,进来了,酥宝扭头看见苏衍,迈着小短腿跑到了苏衍身边,没要苏安。   苏安:“……”   酥宝脸贴着苏衍的长腿,说:“爸爸剥!爸爸剥!”   苏衍往下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酥宝要做什么,单手将酥宝抱起,苏衍一手带着酥宝的手指,教他:“慢慢来。”   酥宝慢了下来,回想起了上午的动作,嘟着嘴巴剥开了糖纸,小小的鼻尖上出了一层汗。   剥开糖纸,酥宝被苏衍放了下来,一落地,酥宝就举着手中的软糖跑到了何奶奶身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软软的,奶奶次啊!”   “奶奶说的,她可以吃。”   何奶奶一听,乐了,问:“酥宝喜欢哪个奶奶?”   酥宝看看自己的大美人妈妈,又看看自己的爸爸,说:“都喜欢。”   “糖果是奶奶买给你的吗?”何奶奶问。   小酥宝点了点头:“嗯嗯。”   “衍衍说谢谢奶奶,喂奶奶吃糖!”酥宝的声音很奶,表情软萌。   何奶奶看了眼苏衍,表情略有松动。   苏安支着下巴看着苏衍,勾了勾唇。   苏衍这个人有耐性和没耐性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酥宝被他教得越来越会说话,连带着也没那么笨了……   她想起来芮如是没走之前,有一次带着酥宝和她出去逛街,平时她不让酥宝吃糖,虽然她以前很喜欢吃糖,但自从酥宝出生之后,她就没怎么买过糖回来,因为她吃糖,酥宝肯定也会闹着要吃糖,吃糖对牙齿不好还容易发胖,所以干脆都不吃。   那天,小酥宝眼巴巴看着糖罐子,芮如是看了没忍住,悄悄拿了罐糖塞到了酥宝怀里,结果当晚被她收缴了,糖罐子落到了苏衍手里。   苏衍看了看,直接当着酥宝的面剥了块软糖塞到了苏安嘴里,酥宝更委屈了问:“为什么安安可以吃糖,酥宝不可以?”   之后苏衍捡了两块软糖放到了酥宝手掌说:“奶奶给你买的,你喂一颗糖给奶奶说谢谢奶奶,剩下的都是你的。”   酥宝喂了,苏衍果然没有食言,剩下的糖全是酥宝的了,但是分发权在她手上,糖罐子落到了她手里由她保管,她说酥宝可以吃糖才能吃糖。   苏衍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么,无形之中竟然用酥宝博了何奶奶的好感。   吃完晚饭,苏安喂了居居开始哄酥宝睡觉,苏衍整理好东面那间卧室后去了高林刚才给他预定的民宿。   民宿不远,只隔了几条街。   酥宝睡着了,苏安等他彻底睡熟后,蹑手捏脚地下了床,穿上鞋子准备去找苏衍。刚打开门,看见了不远处的何奶奶。   何奶奶还没睡,正对着墙壁上的灯核对着手中的单子。见到苏安,何奶奶放下手中的单子,问:“酥宝睡着了?”   “嗯,刚睡着。”   何奶奶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你当初一个人到这边,自己怀着个孕自己都不知道,孤孤单单的住在隔壁,要不是老头子看你不对劲,让我给你诊诊,你整天不吃不喝的酥宝迟早没了。”   “我还和老头子嘀咕,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就这样了。”何奶奶摇了摇头,放缓了声音对苏安说:“你去吧,酥宝我帮你看着。”   苏安谢了。   何奶奶看着苏安的背影摇了摇头。   以前的老医生都晓得生孩子有多痛苦,哪怕是医术发达的今天,生孩子的痛依旧没有降低多少,尤其是顺产,稍有不慎都会有生命危险。   每一个孩子都是妈妈从鬼门关带回来的。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长得好看,又怀着孕,自然落了不少闲话。   她当时看苏安实在可怜,这才搭了把手。怀胎十月,苏安始终都是一个人,没人来看她,也没人来找过她,孤零零,整天拿着笔不知道在画什么。   想起当时她和老头子陪在医院里,苏安疼得样子,何奶奶始终都觉得苏衍不是个东西。   苏安刚出门,手机响了一下,收到一条短信,是苏衍的助理高林发过来的,上面详细写了民宿的地址。   看完信息,苏安笑了一声,回了句谢谢。   苏衍新换的助理和秘书求生欲都很强啊。比以前的某些人识趣多了。   到了民宿,苏安踩着高跟鞋爬上了二楼,木质的楼梯,高跟鞋踩上去“咚咚”作响。   民宿隔音效果不好,苏安靠近苏衍房间的时候听到他在打电话,隐约有提到“X氏制药”,氏字前面那个字听起来像苏。   苏氏制药。   苏安敲门的手顿了下,站在苏衍的门口一时没动。   苏衍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基本什么都没听清,偶尔有些名词她连蒙带猜听出了“狙击”、“亏空”等字样。   “小姐?”民宿的服务人员喊了声苏安,问:“小姐,您不进去吗?”   说完,民宿的服务人员抬手敲了敲门。   苏衍过来开门,见到门口的苏安,说了句:“等会说。”将电话挂断了。   苏安抿了下唇,看着苏衍,苏衍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冷冷的,对上她的目光也没有任何闪躲。   有那么一瞬间,苏安怀疑自己听错了,没听到苏氏制药这四个字。   服务人员送了东西便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贴心的将房间门带上了。   苏衍单手撑的房门,看着苏安问:“一起洗澡?” 第37章 你欠收拾   苏安看着撑在她头顶上方的苏衍, 表情渐渐玩味起来。   苏衍还没洗澡,染了不少灰尘的外套被随手搭在椅背上, 身上只穿了件衬衫,衬衫不如往日那般干净整洁, 袖口粘到了灰。   按苏衍的性子,洁癖如他,应该一回来就脱了脏衣服去洗澡, 但是现在他不但没去洗澡,反而连身上的衬衫都没脱, 说明有更重要的事情绊住了他, 让他的注意力转移了。   “衍衍?”苏安开口,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缓缓向上, 触及到苏衍衬衫衣角的时候停了下, 眼尾微挑着看向他。   苏衍保持着单手撑在苏安身侧的姿势,只是眼睑低垂了下来。   苏安的手指动了动, 将苏衍的衬衫从他的裤腰中缓缓抽了出来,衣摆完全垂下, 她的手指捏上最下面的一颗扣子, 轻松地松开。   细长的手指渐渐向上, 灵活地解开了第二颗扣子,尾指跟着垂在了苏衍系着西裤的金属皮带上。   又看了一眼苏衍, 苏安仔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是眸子里跳动着只有苏安才懂的暗火。   好像有过那么一次经历,她画不出东西,偏偏苏衍忙得基本没出过书房门,画不出她心就烦,一烦就会想她和苏衍到底算什么。在院子里呆坐了一上午,她逮着苏衍中午吃饭的那一会会功夫去招惹他。   他的衬衫扣子被她引诱似的解开的时候,苏衍单手搭在餐桌边缘,看着跨坐在他大腿上的苏安,眼眸中跳动的也是这样的暗火。   像是饿久了的。   “想要。”许久,他出声,也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原本说的就是肯定句。   说完,她就被苏衍抱着直接压到了餐桌上,她身上衣衫不整,被他从餐桌带回卧室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好好的,除了那几颗被挑开的扣子。   苏衍要么不做,要做都是做到极致,性.爱可以刺激灵感绝不是虚名,她对苏衍怀了太多复杂的感情,被他压在身下索取的时候,连灵魂都是他的。   那天下午苏衍什么也没做,时间全耗在她身上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本那天中午苏衍是要去开会的,秘书给他打电话,被他拒听了。   换位思考,苏安挺同情那个秘书的,痴人做梦梦久了连智商都没了,没有她横插一脚,她和苏衍的关系可能一直都维持在那个点。   苏安勾了勾唇,继续手上的动作,一粒一粒地解着纽扣,尾指无意间扫过他的胸膛。   苏衍的呼吸重了几许。   要不是地点不允许,他现在就能把苏安收拾了。   民宿的灯是特意做旧的灯,光线暧昧不堪,落在人身上像是蒙了层淡色的虚光,虚光偏暖黄。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苏安捏着苏衍领口的扣子问。   “一起洗澡。”苏衍低头欣赏着苏安脸上的表情,声音低了几许。   苏安看着苏衍,突然笑了一声,解开了他全部的扣子,说:“我嫌脏。”   苏衍点了点头,反手将自己身上的衬衫脱了,甩到一旁的椅子上,说:“你欠收拾。”   苏安看着背对她的苏衍,不可否认苏衍除了脾气,在其他方面是个几乎完美的男人,连身材都几乎完美,属于脱衣有料穿衣显瘦的那种,脊背挺直,腰窝很深。   人体素描对于一个学画的人来说是最基础的,苏衍身体最性感的地方她一眼扫过去清清楚楚。   就像医生一样,医生看一个人的身体,最先看的往往皮肤下的血管经脉,然后是骨骼,再然后是里面的脏器,所以医生看人的目光有时候会给人一种要被解剖的感觉。   而玩艺术的看人,目光往往单纯又炽热。   “你想怎么收拾我?”苏安坐到了苏衍的床上,问。   苏衍回头看了眼苏安,扯了下嘴角,说:“你想的那样。”   苏安的目光让他很受用,连带着声音也愉悦了不少,被那通电话惹得不耐烦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苏衍去洗澡了,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苏安解锁了手机,查看着最新的新闻,特意关注了下医药民生的板块。   苏氏制药不是小企业,虽说近几年不太景气,但好歹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她们家百年的历史,要是有什么事,媒体肯定会报道。   看完推送的全部消息,苏安拧了下眉头,打开搜索栏搜索苏氏制药,翻完了苏氏最近全部的动态。   放下手机,苏安跷起腿,眉头紧拧。   越是平静,越是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苏衍洗完澡出来,头上搭着块干毛巾,见苏安坐在那儿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苏安看向苏衍,苏衍淡淡地开口:“刚到这里,酥宝可能不适应,一个人睡不安全。”   “好。”苏安选择了相信苏衍。至于苏氏的事,苏衍真想瞒也瞒不住,她早晚都会知道,以她姑父的行事作风,不会让她独善其身的。   没待多久,苏安走了。   苏衍微低着头,手指拨弄着湿润的短发,漫不经心擦拭着。头发半干后,苏衍推开了窗户,靠着窗口点了根烟,回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那边的声音掩盖不住焦虑,苏衍听着,沉默地抽着烟,想到了几年前的事,唇角带了丝嘲讽的弧度。   淡青色的烟雾融进浓重的夜色中。   苏安买的那座小院子一边打扫一边晾着通风,通了三天风之后,第四天早上苏安抱着酥宝过来找苏衍的时候,顺手帮他退了民宿。   苏安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说:“苏衍,房子我买的,你要听话,晓得啦?”   苏衍看了眼苏安,替酥宝撕开肉包子外面的面皮,将里面的馅儿剔出来喂他。   酥宝坐在苏衍大腿上,透过窗花看着早点铺外面池塘里游着的鸭子,就着苏衍的手慢吞吞地吃着嫩滑的肉馅儿。   酥宝的小嘴巴嘟一下,小半口肉馅儿跟着咽下。   “爸爸,居居也吃大肉包子的哦?”酥宝只见过居居吃狗粮,还没见过居居和他吃一样的东西,越看越好玩。   “嗯。”   苏衍喂酥宝吃完,抽了张纸擦干净手指上被酥宝咬过留下的口水,看向苏安问:“怎么算听话?”   怎么算听话……   “……”苏安被问住了。想了想苏衍摇着尾巴,和居居一样听话的样子,苏安抖了抖身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吃完早饭,苏安和酥宝蹲在店里,发现没什么事可以做。房子已经打扫好了,今晚就可以住进去了,她单子清完了,就算现在想工作,条件也不允许,她电脑也没带过来。   酥宝倒是一点儿也不无聊,带着他的小跟班居居,跑进跑出,不是撩猫就是逗狗,小短腿跑起来丝毫不弱,追着隔壁的猫,甚至有点儿嚣张。   苏安看了一会,觉得猫有点可怜,抬手把酥宝招了回来,陪他玩了一会。吃了午饭,苏衍在看文件,苏安陪酥宝睡了一会就带着他出门了。   云鹤镇不大,住宅区和商业区分开,住宅区弯弯绕绕的,商业区道路笔直通畅,两边的商家挤挤挨挨,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   顺着商业区的主干道走下去,前面的半山腰有一座古老的佛寺,山是小山,寺是小寺,寺院隐在参天古木之间,四周的砖墙不满了青苔,绿意横生。   寺里没什么人,香火算不上上旺,来这里烧香的大多都是居住在附近的上了年纪的老年人。   菩萨拜一拜,无非是求一个心善心静。   苏安没带酥宝进去,在外面溜溜达达了好一会,倒是居居对那里面十分感兴趣,绕着苏安的小腿转悠了好几圈,嗷嗷呜呜的想要进去。   苏安半弯下腰,顺了顺居居的大脑袋。   “苏小姐,好久不见。”   听到背后的声音,苏安转身,见到来人,双手合十,微微弯下腰,说:“大师,好久不见。”   被唤大师的老和尚点了点头,满是褶皱的脸上笑容和蔼,看着酥宝说:“听着外面有些吵,出来看看,远远地看背影像,没想到真是苏小姐。”   老和尚对苏安的印象很深,受老医馆的何老头所托,苏安在他这儿读过不少佛经,听何老头说为得是求个心静如止水。   “大师进来身体还好?”   “还好。”   酥宝看着奇怪的老爷爷,往苏安腿边靠看靠,扯着苏安的衣角,软趴趴地喊了声:“安安。”   苏安半蹲下来,说:“乖,酥宝打个招呼。”   酥宝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犹犹豫豫地开口:“爷爷好。”   老和尚应了,笑得脸上的褶皱更深。   “苏小姐的命很好。”   苏安双手合十,微微颔首,算是回了。   佛家相信命由己造,她本向死而生,有了酥宝之后才走到了今天,以前苏安不信,现在信了。   按佛家的俗语,苏衍是她的劫,前事造后事之果,渡过她的劫,便是命好,便是长命百岁。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等有时间再来看望大师。”对于这位不知道法号的老和尚,苏安心存的还是感激,在她心最难静下来的时候将她从悬崖口拉了回来。   大师点了点头,望着苏安牵着酥宝的背影,说了句:“佛祖会保佑苏小姐的。”   心存善念,天必佑之。   存了善心,才会行的久远。   苏安牵着酥宝,笑了一声。   希望吧。   她怀酥宝的时候读过丰子恺的一句话,丰子恺才是真正的艺术家,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苏安带酥宝和居居回去的时候,路过商业街,酥宝闹着要买小面鼓,苏安抱着他买了,心情好顺手又给他买了个最大的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小摊子正对着镇上最大的茶楼,找钱的过程中苏安抬头不经意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像极了某个人。   那个人的对面还坐了个人,被柱子挡住了,苏安看不太清,只觉得像苏衍。   “小姐,您的钱,拿好啊,好吃再来。”   “谢谢。”苏安收好钱,回头又看了一眼,座位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酥宝双手抱着裹着厚厚一层糖衣的糖葫芦舔着,一口一口舔得极为认真。   “你牙又咬不动这个糖葫芦,来不要吃,给妈妈,妈妈帮你吃。”苏安逗着酥宝,慢慢往回走。   酥宝舔着糖葫芦,摇了摇头,声音含糊,奶音溢了出来:“安安要吃,爸爸买。”   苏安:“……”   “你要吃谁给你买?”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酥宝在苏安怀里扳着手指头数的认真,连冬青都不忘算上:“还有小妈妈!”   正说着,清冽的男声传来:“老婆要吃吗?我给你买。” 第38章 嫌弃肉丸   苏安一顿, 眉目似嗔非嗔地看了一眼苏衍。   苏衍伸手从苏安怀里接过舔糖葫芦外面的糖衣舔得起劲的酥宝,捏了捏酥宝软绵绵的下巴, 被酥宝挥着爪子挥开了。   酥居居啃糖葫芦啃得正起劲,突然被苏衍这么一闹, 还不满地哼哼唧唧了起来。   “你忙完了?”苏安状似不经意地问着。   那个人既然来了这里主动找了苏衍,不可能是亲人之间的叙旧, 极有可能是求苏衍答应他什么条件。   “嗯。”苏衍的反应平平。   回了小院子, 苏衍放下酥宝,进了卧室,脱了外面的外套, 背抵着窗口, 垂着眼睑想了下刚才的谈话。   那个人借着苏安的关系倒也真敢和他开口。   打开烟盒,苏衍从烟盒中抽了支烟出来,抿在唇边。“啪”的一声,打火机的火舌迅速舔上烟卷,火红的火星明明灭灭。   苏衍看了眼整洁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的花枝刚被苏安修剪过, 枝枝叶叶不再像第一天看到的那样杂乱。   临近傍晚,映在院墙上的剪影慢慢移动着,池水里养着刚放入的红鲤鱼,池底的鹅卵石被一层厚实的青苔覆盖着, 显得池水碧波荡漾。   苏安半蹲在小院子里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擦拭着酥宝手中蘸到的糖。   “粘不粘啊?酥小宝?”   “粘啊。”酥宝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抓了抓, 试图将头靠到苏安怀里被苏安制止了。   “你去靠苏衍, 让他试试粘不粘。”   酥宝听了, 迈着小短腿就要进来找苏衍。   苏衍不想酥宝闻烟味,直接掐灭了烟,将腕骨的扣子解开了,衬衫袖口被挽起。   酥宝被苏衍抱了起来,手上沾到的糖被苏安擦干净了,但是脸上,尤其是嘴巴和鼻子那儿还站着红色的糖浆。   苏衍拿指腹拭了下,粘粘的。也不知道他家的傻儿子是怎么在脸上黏的难受的情况下还能抱着糖葫芦不撒手,啃的津津有味的。   酥宝勾着苏衍的脖子,身子往上拱了拱,另一只软乎乎的手一下子拍在苏衍脸上,沾着糖浆的脸对着苏衍的脸蹭了又蹭,直接把自己脸上沾到的糖浆蹭到了苏衍脸上。   一大一小的脸分开的时候,中间甚至拉出的糖丝。   苏衍:“……”   苏安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酥宝歪头看了看,吧唧一口又啃到了苏衍脸上沾着糖浆的那处。   吃完晚饭,苏衍直接把酥宝哄睡着了,酥宝今晚把自己有洁癖的爸爸的脸蹭成花脸,自知有错,没要苏衍多哄,自己卷着小被子睡得很快。   等酥宝睡熟,苏衍才回了东面那间卧室。苏安不在,她被何奶奶叫过去帮忙了。   靠在床边,苏衍给林奕打了通电话,准备和林奕聊一聊苏氏制药的事。   虽然目前中国市场对外资全面开放,但暗地里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一些限制,某些事他不方便出面,林奕成了最好的人选。   电话很快被接通,林奕靠着床头,身上只披了件浴袍,两条大长腿搭着,正让安歌给他捶腿,声音懒洋洋的:“喂?”。   电话里时不时传来林奕的喘.息声。   “用力一点。”   “乖,那儿,快一点儿。”   “啊舒服——”   “宝贝儿真棒!”   苏衍:“……”   林奕可能是不想活了。   卧室门被推开,苏安回来了,身上带着股淡淡的中草药的味道。   动了动嘴皮子,苏衍喊了一声:“林奕。”   “嗯?”林奕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喘了下。   “注意身体,我没兴趣听你电话直播。”   林奕:???   他直播什么了。   随后电话被挂断,林奕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又看,啧了一声,指挥着今晚身边卖力讨好他的小美人继续。   安歌看了林奕一眼,双拳紧握,直接一拳头抡到了林奕大腿上,顺便踹了他一脚。   苏安关上门,拿衣服准备去洗澡,想到今天下午和前几天去民宿找苏衍隐约听到的那通电话,不准备再兜圈子,直接问:“我姑父过来找你了,是不是?”   苏衍阖着眼,靠在床头,一时没出声。   苏安抱着干净的睡衣,抿紧了唇。   比起苏氏制药到底怎了,她更想知道苏衍的态度。   如果没有苏衍,她最后的结局不过是被姑父当一颗可以联姻的棋子,嫁给谁完全由不得她决定。   从她踏出姑姑家门的那一刻,苏氏就和她没关系了。   要不是抚养她长大的姑姑还在,她半点不会过问改名换姓的苏氏制药。   许久,苏衍出声,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找你做什么?”   “过来。”苏衍说。   苏安靠了过去,离苏衍还有半步距离的时候被苏衍直接扯过,她跌到了他身上。   半个身子歪在苏衍胸膛上,苏安的手臂撑在苏衍身侧刚想撑起来,被苏衍搭在自己腰后的手臂压了回去。   苏安抬头,看向苏衍。   苏衍睁开眼睛,缓缓说了两个字:“借钱。”   他的眼眸在昏暗的灯火的映衬下,黑色的瞳仁显得越发的深沉,如深海一般幽暗,让人捉摸不透。   “借多少?”   苏衍没说。   “为什么不向银行贷款。”苏安又问。   苏氏制药不出大的纰漏,银行不可能不贷款给苏氏制药,苏衍做得是投行,贷款应该找商业银行,找苏衍是把苏衍当银行提款机吗?   背靠着苏衍这座大山,得到的利益可以联姻还要多。   想到那人,苏安不由地收紧了手。   “银行即将要对苏氏进行抽贷。”   苏安还要问,下巴却被苏衍捏住了,她粉色的唇又被迫嘟了起来。   苏安:“……”   苏衍曲起一条腿,勾着苏安的腿将她往上捞了捞,捞到他不用低头的位置直接亲了上去。   嘟起的唇瓣儿更有肉感,苏衍捏着苏安的下巴,咬上了苏安的唇瓣儿,以近乎吞没的方式,还有细微的水声。   唇瓣分开之际,苏安听见苏衍贴着她的唇瓣儿说:“酥宝和你小时候一样,明明吃不了糖葫芦却偏偏喜欢舔,舔得脸上全是糖浆。”   他的唇贴着她的唇,唇瓣翕动时互相摩挲着,彼此的鼻息交缠着。这种久违的感觉让苏安垂着的尾指颤了颤。   苏安唔了一声儿,一下子并紧了双腿。   苏衍微微喘息着,歪过头,下巴抵在苏安温热的脖颈上,说:“小时候亲我的是你。”   灯光微微晃动了下,苏安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搭在苏衍腰侧的手松开,五指扣在苏衍精瘦的腰上,声音含糊:“怎么了?亲你就亲你,还要挑日子吗?”   “嗯。”苏衍撑起一只手,声音愈发的沙哑:“不怎么。”   湿热的唇在苏安的脖颈上流连,舌尖扫过那处的肌肤,苏安颤了颤,一手撑在苏衍的胸口处,微微用力,将侧身撑起的苏衍压了回去。   只手撑在苏衍胸口上,苏安一个翻身,跨坐在了苏衍的腰腹上,轻眯着眼看着喉结滑动着的苏衍。   “小时候我亲你,你什么感觉?”   苏衍看着撑在自己身上妖娆万分的苏安,扣在她腰肢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似回忆。   他和苏安小时候就见过,那会儿的苏安萌得出奇,又软又白,和酥宝一样,但比酥宝瘦比酥宝聪明,苏安两岁半,他六岁半。   新年里,芮如是抱着他回国探亲见见老朋友。   芮如是和苏母在园子里唠嗑,园里的亭子四周都挂了厚实的挡风的帘子,亭子里面燃着炭火,炉上烤了些零食。   他支着头昏昏欲睡,听着芮如是和苏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苏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双手捧着个糖葫芦舔得津津有味,嘴边和鼻尖蹭的满是红的糖浆,看见他,滚到他身边,爬到他旁边的小矮凳上直接在他嘴边吧唧了一口。   声音不大,正好够一个亭子里的人听见。   那天苏安穿了件粉色的绸褂,头上左右两边各用红线揪了个小包包。   他被亲醒,看着眼前出现的肉丸子,懵了。   芮如是也看懵了。   倒是肉丸子苏安亲一下还不够,丢了糖葫芦,粘兮兮的双手啪叽拍到了他脸上,对着他的嘴又吧唧了一口,他尝到了酸甜的味道,带着山楂味。   “安安喜欢哥哥。”两岁半的苏安仗着自己嘴皮子溜,口齿清晰地说完,又吧唧了一口。   他有洁癖,不喜欢让人靠,不喜欢甜的,更不喜欢脏兮兮粘兮兮的,却记住了粘兮兮的苏安说的安安喜欢哥哥那句话。   苏衍想起那件事,再看向苏安时,漆黑的瞳孔映着熏黄的灯光,欲.望更加明显。   “什么感觉。”苏衍的手指顺着苏安的腿窝向上游移着,指尖一寸一寸滑过苏安的大腿,在半裙处停下,说了两个字:“嫌弃。”   苏安:“……”   一口气卡在嗓子眼,苏安瞪了眼苏衍,放下手,准备从他身上下去。   嫌弃是吧?   嫌弃自己玩去。   动了动,苏安没动得了,两腿分开,膝盖抵着床面,跪坐在了苏衍腰腹上。这种姿势使她更直观地感受到了苏衍的蓄势待发。   “你不是嫌弃吗?”苏安小幅度地动了动。   苏衍没理,指尖一寸一寸描摹着苏安紧致的大腿。半裙的布料因为双腿跪分的动作而撑开到极致。   苏衍揉了一把,苏安没撑住,双腿一软,直接倒到了苏衍身上,脸贴着苏衍的衬衫,嗅到了淡淡的烟草味。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抽烟?”苏安闷闷地问。   苏衍和她结婚的时候,她记得苏衍明明不抽烟的,她搞事那次捏着烟试图找灵感还被苏衍收拾了一顿。   “上学的时候。”   苏安:“……”   苏安趴在他身上,胸前的最高点紧贴着他的胸口。   苏衍忍到了极点,喘.息声越来越重,手滑到下面将苏安的半裙往上推了一推,好在苏安瘦,半裙一下子被推了上去。   “后来不抽了。”苏衍翻了个身,将苏安压下,看着苏安说:“你走了以后又开始了。” 第39章 能配合么   苏安并紧的长腿动了动, 望着苏衍, 他的下颚线条流畅, 此刻微垂着头, 额角的黑发被薄薄的一层细密的汗打湿, 服帖着。   他身上的衣服完整,从袖口到领口, 除了一丝被她压出的褶皱,不看他的眼睛, 苏衍还是那幅矜贵清冷的样子。   反观她自己, 在几分钟前半裙已经被他推了上去,两腿还跪分着跨坐他腰腹上。   苏安抿了抿唇,不大高兴, 问:“你的意思是我让你重新抽烟的?”   一只手摩挲着苏安的腰线,苏衍不打算理苏安, 另一只手慢慢向她的后背探去, 手腕被她压在身下, 手臂在她的背脊和床面之间游移、摩擦。   “苏衍?”苏安开口喊他, 声音比平时软了八个度。   “嗯……”苏衍终于应了她一声,漫不经心的调调, 沙哑透的嗓音性感万分。   “你以前不会是个不良少年吧?抽烟、喝酒、飙车、玩女人?”在这个时候,苏安的重点又偏移了, 她对十几岁的苏衍越来越感兴趣了。   在她的认知里, 她们那一圈的男生还真没几个安分守己的, 抽烟泡吧玩女人, 兴致来了开跑车或者重机车飚几圈。这些习惯或许在他们成家立业后有所收敛,但大多也不会收敛多少。   而她和苏衍结婚之后,发现苏衍几乎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他不抽烟,除了工作应酬几乎不碰酒,也不玩女人,她可以肯定苏衍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有且只有她一个女人。   男人有征服欲和调.教欲,女人也有。   苏安突然想起了她和苏衍的第一次,她和苏衍的第一次并不是在结婚当晚。   苏衍那会儿休假,芮如是让苏衍带她出去走走并且给她们订了酒店。等她和苏衍到酒店后才芮如是订的是情侣酒店,情侣酒店自然少不了情趣。   酒店房间很大,光线昏暗,点了颇有情调的香薰。床侧就是阳台,阳台外面是深沉的海面,海潮声声。靠近阳台的地方摆了张矮桌,矮桌上放了个造型十分精致的玻璃装饰物,里面盛满了透明的液体,好像滴了精油,味道十分好闻。   她去洗澡,苏衍处理公务。   整个房间都是开阔的视野,并没有用隔档物将每一块功能区划分出来。浴池里很艳俗地被服务人员撒了花瓣。   她没泡澡,只是简单的淋了浴。淋完浴之后,她用浴巾将自己裹好,拿了块干毛巾坐在浴池边缘慢吞吞地擦拭着头发,放在浴池里的脚时不时划拉几下,搅拨的水面不再平静,不少花瓣儿粘到了她的腿上。   擦干头发,她将粘到腿上的花瓣儿一片一片地拿了下来,直接出去了,并没有擦干净小腿上的水。   出去之后,她一抬眼就看见了正对着她坐在沙发上的苏衍,她裹着浴巾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看后面。”那会苏衍只说了几个字。   她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这间酒店的设计师绝对是鬼才,用浴室区做隔档,浴室的玻璃是特制的,从外面完全可以可见里面的情况。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苏衍走了过来,将她推到了床上,双手撑在她的身侧,说:“枕头下有依兰花香料,床单上被滴了精油。依兰精油可以催.情,放松神经,使人感到愉快。”   那晚苏衍的动作虽然生涩,但耐性十足,一点一点让她失控,没有让她感到任何不适,仅仅是在他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疼得有些厉害,后来再香薰和精油的催情下,她甚至主动配合起了苏衍,那晚苏衍很喜欢她的腿,可能是她的腿上沾了浴池里的花香。   苏安的睫毛颤了颤,看着此刻伏在她身上的苏衍,苏衍的动作已经退却了生涩,他变成了调.情的高手。   感受到背脊上紧贴着的手臂,苏安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手臂,指尖滑过苏衍的下巴,眯着眼睛问:“是不是?”   “不是。”苏衍否认,舌尖扫过后槽牙,咬紧了牙,说:“能配合一点吗。”   苏安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苏衍的呼吸越来越重,底下头,他的牙齿咬过苏安轻纱衬衫领口的细带,牙齿咬着细带一点一点地将带子抽开,最后只剩下细小的透明纽扣。   苏安勾着苏衍的脖颈,总想说话,不说话她紧张。   “苏衍?”   撑起身子,苏衍望着身下的苏安,问:“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苏安眨巴了下眼睛,眼尾微微上扬,映着熏黄的灯光,她的眼中媚意横生。   苏衍:“……”   苏安总是不合时宜的听话,不合时宜的话多。   比如说现在。   点了点头,苏衍阖着眼,像是在极力忍耐,声音克制压抑:“要么配合,要么省点力气等会喊。”   苏安不悦地轻眯了下眼,手掌抵着苏衍的胸口,用力将他推了下去,一个翻身,跨坐到了苏衍腰腹上。   苏衍两只手臂伸开,横在枕头上,胸口因为粗重的喘.息声而上下起伏,看着苏安,眼里积聚着暴风骤雨。   苏安配合苏衍,伸手将苏衍的衬衫扣子解开,手指微微颤抖。   苏衍伸手,将苏安用来绑头发的细带抽开,栗色的长卷发没了细带的束缚,一下子铺散开发,垂落下来的长发衬得苏安脸愈发的小。   衬衫扣子完全被解开,半挂在苏衍身上,露出他精壮的胸膛,深陷的腰窝,衣衫半接间最是性感。   苏衍握住苏安的手,带着她的手向下,覆盖到系着西裤的皮带上,一点一点抽开。   金属齿扣的声音,在黑夜里尤为清晰。   苏安耳尖不可抑制地红了,纤长的眼睫毛低垂着,遮住视线,不再去看性感的一塌糊涂的苏衍。   苏衍勾了勾唇,握着苏安的手,将她重新压回身下,夺回了主动权,半挂在身上的衬衫被他脱掉,衬衫被甩到了床下。   苏安看着赤.裸着上半身的苏衍,视线不知道落在那里。   苏衍俯身,掐着苏安的下巴,吻了上来,唇齿间溢出唇瓣儿相吮的声音。   苏安的身子越来越软,脑子越来越混乱。   直到双腿被抬起,她的腿间挤进一条长腿,她才清醒了一点。   透过眼皮间的缝隙,苏安看着苏衍,双腿盘上他精瘦的腰。下一秒,苏衍沉下身子,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顶到了深处。   “腰能配合点么?”苏衍说话间夹在着轻缓的喘息声。   一声一声地炸在苏安耳窝处,苏安掐在苏衍后背的指甲掐入他的皮肉。   苏衍的动作顿了一下,喉结迅速地滑动了下,哑着嗓子说:“轻点掐。”   不等苏安点头,便动了起来。   老房子里没有任何催情的香薰,但本身所有的家具和摆件都极具情调。隔音效果不好,怕酥宝听到声音醒来,苏安一直紧咬着唇。   床板吱吱呀呀的声音让她无处遁逃。   她好像一只被暴风雨不停撞击找不到港口的小舟,漆黑的海面上,是阵阵海潮声,一声比一声迅猛。   苏衍顶得有些深,苏安的后背弓了起来,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三个字说得零碎:“轻、一点。”   一夜,苏安睡得并不安稳。   她不知道苏衍什么时候放过她的,可能或许就没让她安稳过。   直到东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吱吱呀呀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苏安累到了极点,一动也不想动,抱着被子,不想管身上的汗,只想睡觉。   苏衍将苏安揽进了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缓缓地吐出两个字:“睡吧。”   声音带着事后的餍足。   苏安懒得管,闭着眼很快熟睡了过去。   苏安睡得沉,苏衍闭着眼睛没有半点睡意,精神还处于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酥宝昨晚被他早早地就哄睡着了,按他的习惯,醒来肯定就要找妈妈。   闭着眼睛静了一会,东面的天渐渐亮了起来,白光一点一点将黑夜吞没,太阳跃过了地平线,直至天光大亮。   光线透过半开着通风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光斑,随着光影慢慢移动。院子里树枝梢头停了不知名的鸟儿,正唧唧啾啾个不停。   秋露挂满了枝头叶尖,连空气都是清透的凉爽。   苏衍起身,将散落在床下的衣服捡了起来,洗完澡后从衣柜中抽了件干净的衬衫换上,轻轻带上了卧室门,去了酥宝的房间。   酥宝还没醒,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薄薄的一层耳廓白的近乎透明。   苏衍阖着眼,背抵着墙边等酥宝睡醒。   苏安今早肯定是起不来了,又不能让酥宝跑到那个卧室。   酥宝胖乎乎的脚底板动了动,翻了个身子,嘴巴嘟了一下,手揉了揉眼睛,摊开四肢滚了一圈,醒了。   “醒了?”苏衍问。   酥宝爬了起来,站在床边,闭着眼睛伸着手要苏衍抱。   苏衍将他抱了起来,转身去给他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安安呢?”   “在睡觉。”苏衍找到酥宝要换的衣服,将他放回了床上,一边给他换衣服一边说:“等安安醒了才能陪你。”   “安安什么时候醒?”   “你吃完早饭的。”苏衍替酥宝换好衣服,抱着他去洗漱,洗完带着他出门去吃早饭。   隔壁何奶奶起的早,见到酥宝乐呵呵地打了招呼,对苏衍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苏衍带着酥宝找了家早点铺,刚落座,一道人声插了进来。   “这是安安的儿子吗?”   苏衍抬了抬眼皮,看见了苏安的姑父。 第40章 想当爹吗   酥宝刚睡醒, 眼睛微微垂着, 手里攥着桌子上的瓷汤匙, 靠在苏衍身边, 小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   苏衍顺了顺酥宝的脊背, 对唐仕仁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态度略冷淡。   唐仕仁早就带着秘书赶到了云鹤镇,在苏安院子外面等候多时, 想趁机会和苏衍当面交流一番,看苏衍表情, 显然是不愿意多交流,甚至没让酥宝喊人。   明摆着没把他当苏安的姑父。   唐仕仁心里有气,没有当面表现出来, 微微一笑,带着秘书坐到另一桌, 点了早点, 准备吃早饭。   早点铺子人声吵闹, 都是早起的游客, 少有小镇里的住户。   “来咧, 你们的早点,请慢用。小心烫。”   酥宝清醒了大半,大眼睛盯着热气腾腾的鲜奶, 攥着苏衍大拇指的手紧了又紧。   “衍衍, 喝nienie。”酥宝太小了, 奶字发音有点儿像nienie。   “酥宝,你怎么叫奶奶的?”   “奶奶啊。”   “那这个呢?”苏衍将鲜奶从托盘中端了出来,问。   “啊,nienie!”   苏衍:“……”   对于唐仕仁的到来,苏衍并没感到意外,连个眼神都没给唐仕仁,拿过酥宝手里的瓷汤匙,旁若无人地喂酥宝喝起了鲜奶。   瓷汤匙口不大,一次盛不了多少鲜奶,酥宝一口就没了,明显是不够喝,没喝过瘾。   酥宝温热软绵的小手指抓着苏衍的大拇指,舔了舔瓷汤匙底,待苏衍要抽开手再用汤匙喂的时候,酥宝摇了摇头,小奶音颤了颤:“不要。”   “我不要汤匙啊,衍衍。”声音软和,有撒娇卖萌的意思。   苏衍干脆放下汤匙,任由酥宝抓着他的手,捧着瓷碗咕噜咕噜着鲜奶。   “苏先生?”唐仕仁到底没忍住,开口了,直接喊的苏先生,并没有摆长辈的架子。   “嗯。”   “上次和苏先生在电话中所说的事,不知苏先生意下如何?说到底,苏氏制药还是苏家几代人的心血,如今本家只剩安安一个,我不过是个外人……”   隔着一个过道,唐仕仁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苏衍听到。   不等唐仕仁把话说完,苏衍开口了:“苏氏制药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先生真会寻长辈开心,怎么会没关系。本家如今是剩安安一个,我是苏安的姑父,要是安安愿意,苏氏自然还是她的。”   苏衍垂着眼睑,轻扯了下嘴角,说:“苏氏制药还是暂时姓唐比较好。”   这时候唐仕仁想把烂摊子甩给苏安,也得看他愿不愿意接。   唐仕仁脸色微变,苏衍他好像一早就知道了。   苏氏制药虽然叫苏氏制药,但差不多都是姓唐的。苏安父母占有的股份,连着苏老爷子占大头的那一份,在他们死后几乎都落到了少不更事的苏安手上。   几岁的小孩子懂什么,没几年他便以苏安监护人的身份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苏安的股份,再加上苏安姑姑手中的股份,苏氏制药一夕之间换了个姓。   话音刚落,酥宝正好咕噜完小半碗鲜奶,舔了舔嘴角的奶渍,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在苏衍怀里打了个奶嗝,饱了。   苏衍看酥宝吃饱了,起身抱起酥宝,带着桌上的打包盒,直接走了。   “董事长……”见苏衍走远,一直坐着没出声的秘书犹豫着喊了一声。   如今苏氏制药四面楚歌,几家银行开始对苏氏制药进行抽贷,苏氏制药的资金链断了,需要大量的资金去填补漏洞。对外还有几家对苏氏制药虎视眈眈的对家,未来如果一旦被报道出来,势必还会引起监管部门的注意。   “急什么。”唐仕仁恢复了镇静的神色,几年前他能让苏衍出手,如今他依旧能让苏衍出手。只要苏安还在,他不信苏衍不出手。   苏衍城府再深,终归不过是个年轻人。说句不好听的,他走过的路比苏衍吃过的盐还多。   唐仕仁想到苏安,心里焦灼的情绪舒缓了不少。   苏衍回去的时候,苏安还没醒,放下酥宝,苏衍陪着酥宝喂完了居居。   临近九点多,被苏衍折腾了一夜的苏安终于醒了。   眼皮动了动,苏安的眼睛虚虚地睁开一条缝,外面秋阳正盛,丝丝舒爽的风送入室内,白光有些刺眼,苏安一下子又闭上了眼睛。   动了动腿,苏安的身子僵住了,耳尖通红,脸色有些不自然。   闭着眼睛,苏安细细地骂了声苏衍。   两人昨晚什么措施都没做,想到芮如是的话,苏安卷紧了被子。   也不知道苏衍昨晚要了她几次,一夜过来,那些东西还留在她里面,腿动一下,就有几分湿意。   “醒了?”苏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看着闭着眼睛一脸我想怼人的苏安,唇畔扬起一个恶劣的浅浅的弧度。   “苏衍。”苏安开口,嗓子有些哑。   “嗯?”苏衍拿过桌子上一直凉着的水,问:“喝吗?”   苏安看看苏衍,再看看玻璃杯,舔了舔略干的唇角,点了点头,从被窝里伸出手,准备接过玻璃杯。   苏衍坐到床边,将玻璃杯放到了苏安唇下。   玻璃杯口稍稍扬起一个弧度,浅浅的一层水沾湿了苏安干燥的双唇,温和的水缓缓地流了进去。   苏安攥着被角,耳尖不但红还发烫。   她未着寸缕,被苏衍喂水,享受了酥宝才有的待遇。   苏安喝完水,唇抿了起来。   苏衍垂着眼,又将玻璃杯放回了桌子上,看着苏安暴露在空气中的肩膀,她白皙的肩膀上布满了吻痕,露在外面的白且深陷的锁骨更是布满了痕迹,可见昨晚有多么激烈。   苏安闭着眼睛,没有看见苏衍表情,此刻的苏衍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满足后的恶劣逗弄。   “还在……”流这个字苏安说不出口。   “还在什么?”苏衍的尾音旖旎,似有意。   苏安抿紧了唇,问:“苏衍,你这么想当爹吗?”   “我已经当爹了。”   苏安:“……”   好像也是,前面还有个酥宝,苏衍早就当爹了。   “先吃饭还是先洗澡?”苏衍问。   苏安想了想,选择了先吃饭,她现在饿得实在有些不想动。   苏衍拿过早上打包好的豆沙包,简单热了一下,捡了个形状好看的豆沙包塞到了苏安嘴里。   苏安小口小口地咬着面皮蓬松柔软的豆沙包,看着苏衍没什么表情的脸,开始怀疑苏衍是不是很享受投食的感觉。喂完酥宝,开始喂她,她有手有脚还是个成年人,实在受不住苏衍的投喂。   看苏安咬下最后一口小豆沙包,苏衍淡淡地开口:“唐仕仁过来了。”   唐什么仁?   苏安一口包子还没咽下去,脑子没转过来,看着苏衍。   “你姑父。”   “咳咳。”苏安呛了一下,恍惚间想起昨晚她问过苏衍,最后被苏衍岔开了话题。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他亲自跑到这里找你借钱?”   “嗯。”   苏安没再问借多少,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小数目,唐仕仁无非是想借苏衍的手筹集资金,银行抽贷,只能说明苏氏的内部出了纰漏,被监管部门察觉,消息暂时还未对外公布。   苏衍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淡淡地说:“苏氏制药被国内几家大规模的医药公司狙击,之前的丑闻虽然被压下,但知情人不少。”   苏安没什么反应,苏衍看了眼,继续说:“除去江淮的苏氏,国内大规模的几家医药公司主要集中在帝都和S市,换而言之,有足够的资本同时流入或者抽出某只股票,如果一旦全部抽出,这只股票……”   “会破产吗?”苏安问。   “那倒不会。”   股票跌停上市公司不一定破产,但是苏氏制药在唐仕仁手中,几年下来,几乎摇摇欲坠,公司漏洞太多,这次的狙击不过是加速了苏氏制药破产的进程。   苏衍垂着眼睑。   他和苏安结婚的时候,唐仕仁把苏安当可以买卖的商品,暗地里狮子大开口,背着苏安要他出手,吞了一大笔钱,当时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去理唐仕仁难看的吃相,权当是还了唐仕仁抚养苏安长大的人情。   没想到几年不见,唐仕仁竟然还有意无意强调自己是苏安的姑父。他没插一手,做空苏氏算是给他面子了,还想找他借钱?   “他还说什么了?”苏安平静地问,并没什么反常的情绪。   “属于你的股份,你的姑父似乎很想还给你。”苏衍凉凉地开口,手中把玩着苏安送过来的手指。   “可能不是还吧。”苏安笑了一声,笃定地说:“他想让你出钱,买下这些原本应该属于我的股份?”   苏衍点头,拉着苏安的手,将苏安抱进了怀里,抱着苏安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唐仕仁如意算盘打的很响,吃准了苏安的性格,以现在他对苏安的态度,只要苏安想,他肯定会出手,他的背后是整个苏家,不愁资金,唐仕仁甚至可以做到空手套白狼,有借无还。   苏安想了想,甚至有点儿想笑。   “你想借吗?”苏安问。   “你想要吗?”苏衍反问,唇贴着苏安的脖颈,轻轻抵吮了一下,原本的吻痕上又开了朵花。   “不想。”苏安拒绝的干脆。   唐仕仁的东西拿回来她还嫌恶心人,苏氏早就不是原来的苏氏了,该有的气节早就没了,现在的苏氏制药就是个活靶子,她要了做什么,给自己添堵吗。   苏衍抬了抬眼皮,手不知道什么滑了进去,捻着苏安胸前的最高点,贴着苏安的耳廓,咬了口苏安的耳垂后含住她的耳垂,哑着嗓子说:“我问的是,你要我吗?”   苏衍的手探了下去,苏安不得已弓着身子,艰难地开口:“不要。”   苏衍停下了手,头埋在苏安的颈窝处,唇流连在她的耳垂下方,说:“抱你去洗澡。”   “苏衍?”苏安喊他。   苏衍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我要你会给吗?”迟疑了几秒,苏安开口。   苏衍勾了勾唇,故意模糊了苏安的意思:“你想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第41章 完全没事   苏安被苏衍抱着去洗澡, 进去之后, 苏衍抽过了裹着苏安的薄被,没再去看她, 轻轻带上了门。   苏衍一走,周围的气氛都轻松了不少。   苏安靠着浴室墙壁, 卸下了紧张,她生怕刚才苏衍说到做到,说要就要。万一中途小酥宝过来就尴尬了。   闭着眼睛, 苏安没敢去看身上的或轻或重的痕迹。   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迅速流了下来, 苏安取过架子上的沐浴露, 沾着沐浴露的手指擦过小臂, 小臂似有被硬物刮过的痕迹。   轻微的刺刺的疼,像是被坚硬的石头割过一样。   抬手, 只看了一眼,苏安眨了眨眼睛, 愣住了。   温热的水流从头淋到脚,缓解着身上的不适感,水声淅淅沥沥的。   白皙细长的指间被套了个戒指,那枚原本被她扔掉的结婚戒指。   纯银质细的雕刻镂空的戒指圈,最中心的部分缀了颗质地精纯的天然粉钻, 粉钻被纯银的花枝包围镶嵌着, 戒指中间镂空的部分皆是用四瓣儿的花瓣链接在一起, 每一片花瓣上都缀着一颗又一颗排列紧密的钻石, 四瓣儿花枝上下连接的细细的纯银圈,圈上同样排列的精纯的钻石。   戒指细而精巧,独具匠心的设计不会让戒指看上去俗气,相反还显得十分灵动,既显得尊贵,又显得精致。   她不信苏衍真能找到那枚被她扔掉的戒指,这个戒指不会是苏衍新买的吧?   “……”苏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苏衍有钱她知道,但是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她原本打算等过年回去把那枚戒指扒拉出来再带上的……   褪下手上的那枚戒指,苏安对着浴室内的灯光,轻眯着眼看戒指内侧的小字。   纯银质的戒指圈内侧刻了一行小字,小字正对着外面中心的粉钻,是她和苏衍名字的字母缩写,S.Y&S.A,末尾刻着苏家的家族标志。   身上的沐浴露被慢慢地冲去,苏安带上戒指,匆匆擦干净身上的水,穿好衣服准备去找苏衍。   院子里静悄悄的,酥宝蹲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背靠着苏衍的大腿,手里拿着枝笔,不知道在画什么,模样认真。   秋阳落入小院子里,打在人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舒适,轻柔的秋风清凉,丝丝入扣。   苏衍往下瞥了一眼,看了一眼自己儿子画的话,问了一句:“画的什么?”   “居居!”酥宝太矮了,坐在凳子上够不到桌子,只能蹲在凳子上面。   “我在画居居!”酥宝没握笔的小手完全地伸展开搭在白纸一角,画一笔抬头看一眼趴在不远处的柯基居居。   居居躲在芭蕉树下,短胖的四肢蜷缩在身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和酥宝对视着。   “……”苏衍看了眼酥宝的画,再看看不远处的柯基,陷入了沉默。   父子两人抬头的动作一致,一大一小,动作整齐划一,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安安,快看我画的。”酥宝见到自己的大美人妈妈,瞬间开心了起来,喊着让大美人妈妈过来看自己画的画,两只手举着一张白纸要送给苏安看。   苏安凑了过来,低头看了几秒,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问:“这?画的什么?”   “居居。”苏衍替酥宝回答了,声音平缓,没有什么起伏,很是正经的样子。   “居居?”苏安重复了一声,跟着抬头打量着不远处的柯基,又低头看看酥宝画的画,同样陷入了沉默。   都说小孩子教育以夸为主,她宝贝儿子画成这样,让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夸。   沉默了半天,苏安斟酌着开口:“酥宝的抽象画画得好棒啊!”   苏衍:“……”   这怕不是简笔抽象画?   被夸了的酥宝害羞了,攥着笔的手指动了动,在小凳子上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转身脸埋到苏衍大腿上,双手抱住了苏衍的大腿。   苏安抽过桌子上的白纸,看了又看,安慰自己酥宝只是没人教,不是画得丑。   这能看得出是居居?   姑且可以称作椭圆形的身子,椭圆形的四周分别被按上了四肢脚,说是脚,其实就是一根直线线条,每根线条下面又戳了个圆,勉强算是个爪子,大椭圆的身子前叠加了一个小圆。   苏安猜那个小圆可能是居居的脑袋。   苏安的手贴着酥宝的脖颈慢慢向前滑,直到手掌蹭到酥宝的下巴那儿,拍了拍酥宝的下巴,说:“酥小宝,你画的居居没耳朵啊。”   “也没有胡须。”苏衍接了一句。   “乖啊,转过来,来画完。”   “妈妈和你一起画。”   酥宝听话地乖乖地松开了苏衍的大腿,接过大美人妈妈递过来的笔,观察着趴着的居居,观察了好久,思考了好一会,在姑且被称作居居脑袋的小圆上加了两个三角形。   苏安:“……”   苏衍:“……”   可能他儿子没遗传到苏安这方面的能力,不会画画也不算什么大事。   完全没事。   苏安憋了憋,没憋住,一下子笑了出来,忍者笑继续夸酥宝:“我们酥宝耳朵画得真像啊,观察真仔细,还知道三角形。”   酥宝又被夸了一下,站在小凳子上转悠了一圈,想抱苏衍大腿又想抱苏安,几圈转悠下来,到底是选择了苏安。   双手环上苏安的脖颈,酥宝的脸贴着苏安的脸颊蹭了又蹭,在苏安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喜欢安安啊。”   小宝宝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奶音。   苏安抱着酥宝,将酥宝放到自己大腿上,拿过另一张干净的白纸,将笔递给酥宝说:“妈妈教你画居居。”   “你看居居那么可爱,当然要画更可爱一点儿了啊。”   酥宝狠狠地点了点头,窝在苏安怀里,仍由苏安握着他的手教他一笔一画地描绘着居居的轮廓。   苏安除了设计图,已经好久没画过画了,乍一碰笔,异样地感觉直冲大脑皮层,兴奋的感觉直刺着尾椎骨。   好像一位在戈壁荒途里没有目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不断行走着的旅人,终于找到方向,终于见到绿洲一样。   拿起画笔的那一刻,苏安甚至不用再特意去看居居,居居平日落在她脑海中的形象跃然出现。   被酥宝逗弄的居居,被她喂食的居居,见到苏衍拿指甲钳给它剪指甲吓得瑟瑟发抖满屋子乱窜硬是不让靠的居居,水汪汪地大眼睛看着酥宝吃布丁的居居,打碎花瓶讨好似地蹭着苏衍大腿的居居,和酥宝一起睡觉一起醒来的居居……   苏安愣了愣,挂着浅笑的脸生动了不少,唇线上扬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她想试试,想画的更多,更多……   “安安?”酥宝的手被苏安握着,原本在慢慢走线条的手停了下来,他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大美人妈妈继续,不由地有些着急,仰头往后看去。   “嗯?”苏安笑了一声,眉眼低柔,说:“你还小,拿不稳笔,等你以后拿稳了笔,就可以和妈妈一样了,线条也会更流畅。”   “那衍衍会画吗?”酥宝期待地看向苏衍。   苏安被问住了,她也不知道苏衍会不会画画。   “不会。”苏衍慢慢地蹲了下来,说:“酥宝的妈妈是画家,画画很厉害,而爸爸并不是,没有妈妈那么厉害。”   “诶?”酥宝第一次听到画家这个词,握着笔的手很兴奋,问苏安:“安安很厉害吗?”   苏安:“……”   她要是点头,那她就是自吹自擂,不久前她才发微博说自己以前画的是垃圾,转头说自己厉害,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不是。”苏安放下手,转而揉着酥宝软乎乎的脸,说:“你觉得衍衍厉害吗?”   “嗯嗯。”作为苏衍头号粉丝的酥宝自然拼命点头。他亲爹猴厉害啊!   “你看你觉得你的衍衍厉害,外面很多人也觉得他厉害,因为他是世界顶尖的银行家。”苏安看了眼苏衍,顿了顿继续说:“但是在我这里,你的衍衍并不是银行家,在我的眼里,他是酥宝的爸爸,所以他不厉害,而我是酥宝的妈妈,同样不厉害。每一对在一起的爸爸妈妈,只要他们愿意都会有小宝宝,和酥宝一样可爱的小宝宝。”   “所以呢,酥小宝,你的妈妈其实一点儿也不厉害,是个胆小鬼。”   酥宝听得似懂非懂,捏着手指看着苏安,不明白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   苏衍看了看一脸懵逼的酥宝,抬手顺了顺他的小脑袋,说:“安安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捏着手指的酥宝抓了个不是重点的重点,一手扯了扯苏安的衣袖,跟着重复了一句:“安安,是个胆小鬼。”   苏安:“……”   苏衍:“……”   “吗?”酥宝费力地终于把一句话讲完了,补充了一个吗字。   苏衍勾了勾唇,削薄的唇线扬起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这一大一小一个比一个萌,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但莫名地对他口味。   苏安点了点头,说:“安安是个胆小鬼。”   复读机酥宝再次上线,一句话说得十分顺溜:“安安是个胆小鬼。”   苏安这次没有阻止酥宝开启复读机功能,将他从大腿上抱了下来,酥宝一边念叨着安安是个胆小鬼一边跑去找他的小跟班玩。   “你是个胆小鬼?”苏衍玩味似地重复了一遍。他看苏安一点儿也不像个胆小鬼,倒是十分能端能装,十分的胆大包天。   苏安正对着太阳,阳光落入瞳孔,有些晃眼。苏安的睫毛颤了颤,伸手环住了苏衍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说:“是啊,苏安是个胆小鬼,在苏衍面前只能很怂很怂。”   她以前只会在苏衍面前乖,又乖又怂。   “你很乖。”苏衍说。   苏安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在苏衍面前一直很乖,但是现在她不太想乖了,看着苏衍问了句以前问过的话:“你算哪块小饼干。”   “你算哪块小饼干说我乖?”   苏衍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安。   “快说,是安安的小饼干。” 第42章 细水长流   隔天, 又下了一场秋雨,从夜间开始, 清润的雨点不断地落下,砸到大叶芭蕉上, 淅淅沥沥的。   漆黑的夜里, 苏安反身趴着,苏衍伏在她身后,一下又一下地撞着,深入浅出。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苏安头埋在被子里, 呜咽了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雨声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而苏衍也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苏衍?”苏安开口喊他,声音发沉,她额角的头发被汗水打湿。   “嗯。”背后男人的声音慵懒, 闲适, 带着满足的沙哑。   “细水长流知道吗?”一句话,苏安说的断断续续。   苏衍顶了一下,掐着苏安的腰, 回答的干脆:“不知道。”   “你不是教我要学会拒绝的吗?”   “嗯。”   “我现在想拒绝!”苏安扭头看着苏衍,满脸的汗水。   苏衍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的长睫低垂着, 灯影打在上面, 煞是好看。   苏安的长发因为汗水而粘在了一起, 眼尾微微湿润,漂亮勾人的眼睛此刻有些楚楚可怜。   指腹拭过苏安的眼尾,苏衍看了眼苏安,将苏安抱到了怀里,顺了顺她的长发,说:“睡吧。”   苏安闭着眼睛,很想睡,但是身下的感觉太明显,根本忽略不了,说:“出去。”   声音不大,很像欺软怕硬的居居,对上酥宝就是耀武扬威,在他面前就乖得不行,让趴着就趴着,让睡就睡。   苏衍睁开眼睛,看着苏安,手指捏着她胸前挂着的玉佛,一言不发地动了动,更深了一点儿,引得苏安的身子骨不由地跟着颤了颤。   “假期快结束了。”苏衍将苏安的玉佛放好,说:“我回去之后要出差,今年的投资银行大会在日本召开。”   “所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   苏安看着苏衍一本正经的模样,怀疑苏衍这是在她面前卖可怜。   早上,苏安醒的很早。   秋雨还未停歇,院子里芭蕉叶被洗刷地干净。   苏安喂酥宝吃完早饭,每天跑出去巡视自己领地的酥宝今天没有带着他的小跟班出去,而是被苏衍抱去了书房坐到了他大腿上学起了写字。   两岁半的小孩子学什么写字?   鬼画符差不多。   苏安看了一会,搬了个凳子坐在外面吹着秋风刷了一会新闻。   上次的假疫苗事件使得苏氏制药受到了牵连,股价持续暴跌,虽然后来苏氏制药有竭力澄清,并且出示了相关证明,证明假疫苗事件苏氏制药并未参与其中,再加上苏氏从成立至今,一直兢兢业业,在民间口碑不错,将假疫苗事件给苏氏制药带来的影响降到了最低,暴跌的股价开始缓慢的回升。   但是,凭着苏安对唐仕仁的了解,她相信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自从上次苏衍和她说唐仕仁来找他借钱后,最近几天唐仕仁都没有来找苏衍。   火烧眉毛之际,唐仕仁越是不动,苏安越是不安。   这一点儿都不像唐仕仁的作风,丑闻在前,在几家大的医药公司的狙击下,还能不动声色,她都差点给唐仕仁鼓掌了。   捏着指间的戒指,苏安透过开着的木窗,瞥了眼被苏衍抱在大腿上捏着笔不安稳的酥宝,站起身拿过一旁的伞,准备出去买食材。   秋雨逐渐转小,雨丝密集,很轻,落在伞上,几乎听不到声音。   云鹤镇商业区人流不减,游客们打着伞,逛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小铺。   环着小镇又穿镇而过的水渠的水位上涨了不少,靠桥的河边挤满了低矮的木船,橹声吱呀。   苏安撑开伞,沿着路面,走的很慢。高跟鞋鞋跟叩过青石板路面,发出清脆的声音,雨水顺势甩到了鞋跟上。   一只手拎着酥宝和居居最喜欢吃的鸡胸肉,苏安另一只手撑着伞,临近巷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前面的路被黑色的汽车挡住了。   伞面压的很低,苏安只能看见汽车轮,撑着伞刚想换一个方向,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安安。”   声音被烟酒浸泡地嘶哑。   苏安抿了下唇,将伞略微往上抬了抬,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声:“姑父。”   唐仕仁站在雨中,故作爽朗地笑了笑,身边站着给他打伞的秘书。秘书见到苏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苏小姐好。”   天色恍惚间暗了一瞬,将停不停的雨似乎比刚才大了些。   “我们家安安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呢,小时候姑父抱安安出去玩走一步一个夸。”   秘书附和着点了点头。   苏安看着雨中的唐仕仁,无声地笑了笑,开口:“姑父,苏衍今天不便,可能要让姑父白跑一趟了,家里还有客人,不方便请姑父进去坐坐,等姑父日后再有时间的可以来坐坐。”   如果还有那个日后,没坐牢的话。   苏安捏着伞柄,较几年前沉稳了不少。   “哈哈哈哈哈。”唐仕仁拄着拐杖,笑着说:“姑父今天不是来找苏衍的,知道他忙,就不多打扰他了。”   唐仕仁话说一半,突然停住了,打量着雨幕中的苏安,拄着拐杖的手紧了又紧。   倒是苏安的反应十分平淡,好似和她说话的是个不相干的外人。   和苏衍一个样,油盐不进。   “今天呢,姑父是来特意找安安的,你姑姑特意让我来接你,她想你了。前几天就一直和我念叨,你姑姑她身体一直不好,大半时间都在医院,好不容易出了院,得了空,就想见见你。安安应该不会拒绝姑姑的吧,你姑姑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女儿养呢。”   苏安下意识想拒绝,话还未说出口,从车上下来了两位保镖模样的男人。   “苏小姐,请。”   苏安看向唐仕仁,将眼底的厌恶遮掩而去。   唐仕仁浑然不在意,说:“安安,你姑姑中午煲了汤在等你呢。”   保镖拿过苏安手中的伞,做了个请的动作,跟着重复了一遍:“苏小姐,请。”   苏安手一松,手中拎着的鸡胸肉跟着掉到了地上,白色的塑料袋很快染上泥水。   两位保镖拥着她上了车。   随后唐仕仁跟着坐了上来,秘书和司机坐在前面,苏安的身边坐着唐仕仁,最后面一左一右坐了两位保镖。   “砰”地一声,车门被关上了。   苏安看了一眼被不小心掉到地上的鸡胸肉,不自觉捏上了指间的戒指。戒指上钻石熠熠,在车内灯光下,十分夺目。   “姑父。”苏安开口。   “安安说,有什么需要,姑父立马吩咐下去。”唐仕仁在装糊涂。   “姑父似乎忘了,这是个法制社会。”   唐仕仁听了,背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说:“是啊,法制社会,天子脚下,越是发展啊,法律越是完善,社会一片和谐。”   听唐仕仁不着边际的话,苏安索性闭上了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与傻逼论长短。   汽车行驶的速度很快,车轮溅起丈把高的水花,雨刮器在不停地运动着。   临近中午,雨越下越大,天色愈发的昏暗。   酥宝被苏衍抱着,画了一上午的“一”,桌上堆的全是他随手画的废纸。   一上午下来,酥宝歪歪斜斜的小一越写越有样儿了。   “小一下面再加一横,就是小二。”苏衍的声音不经不慢,提着笔在略短的一横下面添了个更长的一横。   “喔!”酥宝好奇又专注地看着,嘴巴张成了O字型,丝毫不掩饰对苏衍的崇拜和喜爱。   “上面一横比下面的一横要短一些。”苏衍以此类推,说:“小二下面再加一横,便是小三,和小二一样,最下面的横都是最长的。”   苏衍写字的动作落到酥宝眼中就和变戏法一样,他觉得十分有趣,一会加一横一会加一横,一二三好好玩。   “爸爸。”酥宝踩着苏衍大腿,站了起来,奶声奶气地说:“小四是四条横吗?”   苏衍:“……”   抱稳了酥宝,苏衍说:“不是,明天教你写小四。”   “安安教酥宝画画,衍衍教酥宝写字字!”酥宝勾着苏衍的脖子,小脑袋使劲蹭着苏衍的脸颊,头顶的软毛被蹭得直接翘了起来。   “安安呢?”酥宝一边蹭一边找苏衍要苏安。   苏衍蹙了下眉,从刚才开始他的眼皮一直在跳,心思越来越烦躁。往日里苏安应该过来找他和酥宝了,逗一会酥宝,顺手喂他吃一点东西。   “安安今天还没有喂我吃小饼干。”酥宝的声音透着股委屈。   苏衍抬手顺了顺他的脊背,抱着酥宝起身,说:“我带你去找安安,好不好?”   “猴呀!”   苏安的电话打不通,处于关机状态。   苏衍单手抱着酥宝,取了把伞撑开。   伞桶里苏安常用的那把伞不见了,小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雨打芭蕉的声音。   下雨天,住宅区没什么人在外面。中药堂里的中药草的味道重了许多,何爷爷和何奶奶拿了本老旧的书在核对着什么。   苏衍说明来意,何爷爷掳了一把胡子,咳嗽了一声开口:“安安呐,今早我还真没见着她呢。我买菜回来的时候,巷口堵了辆车,路不好走。我换了条路回来,安安可能是迷路了。”   “有可能,这些年一直在传拆迁拆迁的,不少家偷偷修了房子了,为了扩大面积,占用路面,弯弯绕绕的路很容易迷路。”何奶奶附和。   “打扰了。”苏衍点了下头,说:“谢谢。”   出了中药堂,苏衍抱着酥宝慢慢向巷口走去,酥宝趴在苏衍肩膀上,沉默了许多,没了平时的话痨劲。   巷口不见堵着路的黑色汽车,路口散落着白色的塑料袋,里面的食材都是新鲜的。   苏衍瞥了一眼,想到苏安早上哄酥宝乖乖练字中午给他做白水鸡胸肉的。而巷口被丢弃的塑料袋里正好有酥宝喜欢吃的鸡胸肉和中翅。   脖颈处传来一阵湿热的感觉。   “你哭了?”苏衍探了探酥宝的脸,酥宝脸上湿漉漉的。   酥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勾着苏衍脖颈,趴在他肩膀上哭的一抽一抽的,奶音一颤一颤的。 第43章 拉勾勾哦   苏衍一手抱着酥宝, 一手撑着伞,伞底下酥宝趴在他肩膀上小声地哭着, 软软小小的身子轻微地颤着。   伞下的世界很静,隔绝了外面的雨声, 小小的伞下只有小孩子克制而又细微的哭声。   靠的太近,苏衍甚至能感受到酥宝贴着他胸口的心脏, 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 那么小, 却鲜活而又有力。   他脖颈处的湿润的感觉愈发的明显。   抱着酥宝慢慢往回走, 苏衍轻柔地顺着酥宝的脊背, 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问:“酥宝告诉爸爸为什么要哭?”   他的声音是难得温润, 表情却是一片冷漠,甚至轻眯着的眼睛中透出了股狠意。   酥宝一听苏衍的声音,哭得越发的收不住了,声音比刚才压抑的时候大了一点,一只手握成小拳头,另只手蜷缩着的手往嘴巴里塞。   苏衍将酥宝的脸转向自己, 收敛了刚才的冷漠和狠意,看着酥宝。   和安安如出一辙的长睫毛上挂着泪花,小小的鼻翼上缀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漂亮的眼睛哭得通红的。   “我想安安。”酥宝颤的奶音说, 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眼睛眨巴一下, 豆大的泪珠往下滚,跟着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安安啊。”   “我想要安安。”   酥宝太小了,还不会控制的自己的情绪,而小孩子往往又是最敏感最有灵性的,他能隐隐约约之中感觉到什么,却又表达不出来,没办法说出来又不知道安安去哪了,只能哭。   “你乖乖吃完午饭,然后爸爸哄你睡觉,等你睡醒了就能见到安安了。”苏衍的指腹在酥宝的眼尾下面轻轻地扫了一下,哄着:“所以,小酥宝你不要哭了,嗯?”   “你哭了,安安会难过,你想安安难过吗?”   酥宝打了个颤,睁着大眼睛,打了个哭嗝,眼泪就是止不住,小小的鼻子一缩一缩的。   “安安说什么?”   “说什么。”酥宝白嫩的手背遮在眼睛上,似乎是想揉眼睛,刚动一下被苏衍拦了下来。   “安安说酥宝再哭就是居,你是居吗?”苏衍压着心底里对唐仕仁的薄怒,耐着性子哄着酥宝。   酥宝挂的泪花的眼睫毛颤了颤,又打了个哭嗝,摇了摇头说:“不是。”   回到小院子,苏衍拧了快热毛巾出来,将酥宝的脸洗干净后,喂他喝了小半杯温水。   外卖送的很快,苏衍喂酥宝吃完午饭,将哭过的酥宝抱到了他的小床上。   “爸爸。”酥宝裹着自己的小被子看着坐在床边的苏衍说。   “嗯。”苏衍坐在酥宝的床边,一只手轻轻地放在酥宝的小肚皮上,隔了层轻薄的小被子拍了拍酥宝的肚子。   “我睡醒了,就能见到安安吗?”   “嗯,等你睡醒了。”   酥宝听了,从小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小小的尾指竖了起来,说:“拉勾勾哦。”   “拉勾勾。”苏衍的尾指刚碰到酥宝的尾指,酥宝的尾指就软趴趴地勾住了苏衍的尾指,酥宝的手很小,尾指也短,手指头卷着苏衍的尾指,恰好勾住。   得到苏衍保证的酥宝睡的很快,可能是哭累了又怕苏衍离开他,小小的尾指一直勾着苏衍的手指。   等酥宝睡着了,苏衍小心翼翼地抽过自己的手指,给酥宝掖好背角,出去打了通电话。   助理团队接到大BOSS的电话,皆是感到后颈的皮肤一紧。   大BOSS休假,他们一群助理秘书自然会比平时轻松不少,大BOSS一回来就意味着接下来又要忙的天昏地暗。   高林战战兢兢地接了电话,没说几句,脸色瞬间变了,说:“是,马上就准备。”   没聊几句,电话很快被挂断。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一直没有停歇,枝头叶尖挂着晶莹的水珠,空气愈发的清新。细雨砸到院子里的水泥板上连水花都溅不起来。   苏衍垂着眼睑,拨通了林奕的电话。   唐仕仁没找他,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林奕接了电话,背抵着书房的书架,屈指压着太阳穴,听着苏衍有条不紊地叙说,大步走向书房的桌子晃了晃鼠标,看了眼电脑桌面上显示的A股股票走势图,说:“你疯了,时间不够。”   “够了。”苏衍抬指敲了敲桌面,被低垂着的眼睑遮住的眼睛里具是冷漠和狠意,连声音听上去都让人冷到骨子里:“足够签字的时间了。”   音调很平,似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只有林奕知道,苏衍是动怒了。   签个名字而已,苏氏大股东里面最长的名字不过才三个字。   三个字,能要多久,几秒钟。   林奕:“……”   签个字?   林奕硬生生把想骂脏的冲动憋了回去。   “什么时候的事?”林奕捏着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几粒。   “我回来之前。”   “OK,你够狠。”林奕半开了句玩笑,收敛了玩世不恭,神色认真的说:“苏衍,还好我们不是对家。”   苏衍的城府太深了,唐仕仁不过是近期才来招惹他,他却在回国之前就盯上了苏氏制药,不动声色地渗入了苏氏制药的管理层,和苏氏制药的大股东接触了个遍。   唐仕仁手中掌握的股份不少,但是分散在其余股东手中的股份同样可观,一旦收购完这些大股东手中的股份,苏氏制药又要变个天。   苏衍没说话,一言不合把电话挂了。   天色愈来愈暗,好似夜晚一般,犹如被浓墨泼过。   盛明智和高林负责合同的事项,苏衍的司机来的很快,不到一个小时,一辆加长版的黑色迈巴赫准确地停在了小院子门口。   皮松了好几天的高林和盛明智拿着文件下了车,身后跟着他们的秘书。一行人皆是正装,撑着黑色的伞,静静地立在小院子外面。   苏安的电话依旧打不通,唐仕仁也没有任何联系他的意思。   同一时刻,对比风起云涌、变化莫测的资本市场,国内媒体不知从哪得了风声,大肆报道起了苏氏制药的女婿,也就是美国大通投资银行亚太地区的总裁苏衍。   网络报道刚出发没多久,一家人又整整齐齐地上了热搜。   一时间众人错愕不已。这不是前不久才闹上热搜的吗?这家人是热搜体质吗?   【掌阅快讯:前不久的国民宝宝的妈妈是女王An就够让人吃惊了!没想到这位女王An还是江淮苏氏一向低调的大小姐。   难怪能让大银行家苏衍苏先生心动,本来就是门当户对好吗!大声告诉我,配不配!   小编跟过不少大银行家苏衍苏先生的报道,一向冷漠的苏先生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抱宝宝的动作太温柔了吧!突然羡慕起了两岁半的小宝宝啊。】   网络快讯不同于纸媒体报道,讲究就是标题劲爆,内容直白。短短小几百字的报道,再次将苏氏制药推上风口。   一向低调的苏家大小姐竟然嫁的是苏衍,而苏衍背后的苏家资本完全撑得起摇摇欲坠的苏氏制药。   别说一个苏氏制药,撑十个都没问题。   原本要对苏氏制药进行抽贷的银行犹豫了,接连打电话和唐仕仁进行商谈沟通。   苏安跪坐在蒲团上,小口小口地抿着姑姑泡的茶。   茶桌设在落地窗前,下面铺了层厚厚的毡子。   苏苓身上披着件外套,在仔仔细细地询问着苏安的事,时不时捻着手中的佛珠。   苏安一一说了,隐瞒了她和苏衍分开三年的事。   “咳咳。”苏苓清咳了几声,一只手捂着胸口,柔声细语地说:“我们安安真的长大了呢,你和苏衍结婚前几年,还晓得回来看看我,现在都不回来看看姑姑了。”   “以后会常来看看姑姑的,苏衍的工作调回国了。”   “是这样吗?”苏苓一听,展了笑颜,说:“我听你姑父说,你们现在就住在N市?”   苏安点头。   客厅里点着佛香,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淡青色的烟雾袅袅。   苏安看着一脸病容的苏苓,抿紧了唇。   她们苏家的人好像都不是长命百岁之人。   苏苓聪慧,但不管事,自从她父母死后,苏苓彻底不再管苏氏制药的事了,这也让唐仕仁有了可趁之机。   她不关心时事,不爱看新闻,不上网不出门,只守着她看见的一方小天地,再加之身体不好,连苏衍调任的消息都不知晓。   “姑姑,我手机没电了,有充电器吗?”苏安问。   “有的,我去叫人给你拿。”   苏苓走了,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佛香未燃完,檀香袅袅,落地窗外的雨丝细密,雨滴落在荷塘中,晕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唐仕仁接完银行打来的电话,进来了。   苏安捧着茶杯,抿了一口,余光看向唐仕仁,问:“姑父的目的达到了?”   “姑父的目的达到了啊。”唐仕仁笑得面容和蔼,说:“你姑姑可是想你好久了,她今天心情很好。”   “砰”的一声,苏安将杯子扣到桌子上,说:“姑父,你没必要和我拐弯抹角,你要找的不是苏衍吗?”   唐仕仁笑着摇摇头,说:“安安,你还是太年轻了,老爷子没教过你遇事要沉住气吗?”   “安安,你要的充电器。”苏苓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苏安瞥了眼唐仕仁,压下了心底的怒火。   接过充电器,苏安拿出早就没电的手机,插好充电器,手机屏幕亮了一瞬。   苏苓又给她添了点温茶,温柔地说:“你这孩子,手机没电了,怎么不早点说啊,万一苏衍找你有什么事呢。”   唐仕仁坐在苏苓身边的蒲团上,呷了口茶,说:“哦对了,我这记性,年纪大了啊,记性就是不好。”   “苏衍刚才给我打电话,说等会就来。”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地驶入别墅里停车的地方,汽鸣声在雨中显得特别大。停稳车,司机迅速地下车,打开后车门,微微弯下腰,似鞠躬。   车内还有两位助理,每个人的大腿上都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苏衍抱着刚睡醒的酥宝下了车,撑开伞向门口走去。   苏安像是有感觉一样,偏过头一眼就看见了花园中撑伞的男人。   男人长腿窄腰,一身正装,茫茫雨幕中黑色的西服不见半点褶皱,连撑伞抱儿子的动作都是那么优雅,身姿隽秀,每走一步都是那么从容不迫。   黑色的伞面微微抬高了些许,露出男人一小截下巴,唇线微抿着,带着丝冷色。   门铃响了。 第44章 十元三把   一炷佛香正好燃完,室内的檀香慢慢沉淀了下来, 让人的心跟着静了下来。   苏安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不少。   苏衍来了, 她莫名地觉得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   门开了。   苏苓看着门口站的男人,急忙让一旁的佣人接过苏衍手中的伞, 柔声说:“快进来坐, 安安说你忙, 最近很辛苦吧?”   “还好。”苏衍的声音很淡, 视线从唐仕仁身上略过, 眼中不见半点波澜。   “这是小酥宝?唉哟, 都长这么大啦,给姑奶奶看看。”苏苓一直都没见过酥宝, 第一次见酥宝,难掩心中的喜欢, 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深了不少。   酥宝紧紧攥着苏衍的衬衫, 窝在苏衍怀里, 摇了摇头,没让苏苓碰,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大美人妈妈, 看了片刻,头一扭, 将脸埋进了苏衍的胸膛, 鼻子贴着苏衍的胸口, 后脑勺对着苏安。   苏安眨了下眼睛, 弯了下唇。   她们家小酥宝这是生气了?   还留个小后脑勺给她?   唐仕仁一脸慈爱的模样看着苏衍和苏安, 苏苓则是急着吩咐做饭的阿姨多加几个菜。   “酥宝怕生吗?”苏苓柔声问着。   苏安点了点头。   “以后多带出去走走就怕了,小孩子还是要多锻炼锻炼,安安从小就是个大魔王,大院子里没有不怕她的。”苏苓想起苏安小时候的模样,眉眼弯了弯,少了几分病容。   “是啊,安安从小就不怕人,虽然活泼,但不会闯祸。”唐仕仁接了句。   苏安附和着笑了笑。   “你们坐着,我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老唐别光顾着坐,给苏衍倒水啊。”   “你去忙,我和苏衍好好聊聊。”   苏苓一走,原本算温情的气氛陡然凉了下来。   苏安敛了笑。   苏衍还是那副模样,没什么表情,只是比平时更冷了点。因为抱酥宝,伞大部分都倾斜到他那边,收伞的时候袖口淋到了点雨。   小酥宝双腿跨坐在自己爸爸的大腿上,脸对着苏衍的胸膛,就是不看苏安,留了个后脑勺给她。   苏衍的手指绕到了酥宝软绵绵的下巴那儿,挠了挠,被酥宝仰着头躲开了。   酥宝看苏衍的袖口沾了点雨珠,歪过身子,拿手抹了抹,将雨珠抹去后,捏着自己的小手指,嘴巴鼓鼓的。   苏安往苏衍身边坐了一点,单手撑在腿边,略微歪过一点身子,低下肩膀,用肩膀轻轻地抵了下酥宝的小身子,喊了声:“酥宝,来看妈妈。”   酥宝捏着手指的动作一顿,头埋得更深了,顺着苏衍的大腿,往下滑了一点儿,意思意思离苏安更远了一点儿。   苏安看着小酥宝别扭的样子,慢慢地诶了一声。   她们家宝贝大团子真生气了。   唐仕仁看了看,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慢慢地呷了一口。   茶水入口回甘,味道清甜。   “最近市场不景气啊,这一行越来越难做了,没有前几年那么轻松了。”碍于苏苓在,唐仕仁没和苏衍谈苏氏制药的事。   “应该是监管部门加强了监管力度,让姑父觉得为难了吧。”苏安冷冷地说着。   “我们安安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说笑,老苏家铁骨铮铮,哪能啊。为医者,自然是心怀悬壶济世之悟,不然等我日后去见老爷子可不好交代啊。”   苏安冷笑了一声。   你有个屁的悬壶济世之悟,还老苏家铁骨铮铮,和你有关系吗?   您看您配吗?   “姑父。”   “安安说。”唐仕仁想到放出去的那条新闻使得银行对苏衍有所忌惮,连清淡的茶香都比平时闻起来要浓烈不少。   “我上次带酥宝看到一个笑话,蛮有意思的。配钥匙,三元一把,十元三把,姑父您配吗?”   “这自然是不配。”   “姑父知道自己不配就好。”苏安勾了勾唇。   唐仕仁反应过来,脸色僵了僵,尴尬地笑了笑,胡子都竖了起来。   苏衍原本抱着酥宝的一只手绕到苏安背后,扣在了苏安的腰间,指尖似安抚似的轻轻地敲了敲,不经不慢地开口:“A股市场上像姑父这样的人不少,依靠监管部门根本管不过来。”   唐仕仁捧着茶杯,开口:“对付这种人,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做空。”苏衍低垂着眼睑,说话不疾不徐:“一方面做空报告可以引起相关银行的高度重视,而审计调查则会更清晰的呈现公司生产经营情况,尤其是在资金链这一方面。”   听到资金链这几个词,唐仕仁脸色有一瞬间不太好,很快恢复正常,放下茶杯,说:“那倒是挺有利于降低银行贷款风险的。”   “另一方面,还可以改善市场流动性,纠正过高估值。”   那边唐仕仁和苏衍在看似友好地聊着市场,苏安却听出了苏衍是在不动声色的威胁唐仕仁。   唐仕仁目前最不想引起监管部门的注意,而苏衍的每一句话都正中唐仕仁最害怕的点,不管是监管部门还是资金链,都是他目前需要解决的。   酥宝窝在苏衍怀里,软趴趴地贴着自己亲爹的胸口,就是不看苏安。   任由苏安怎么逗都不管用。   “可以吃饭了。”苏苓笑意吟吟,说:“你们这些人聚到一块,三句不离工作,也不问安安想不想听。”   “好了好了,不说了。”唐仕仁爽朗地笑了一声,挥了挥手,站起了身。   苏苓顺手将茶几上的残茶收拾了,说:“苏衍今晚住在这里吧,安安今晚留在这里呢,雨下这么大天色又晚,开车不安全。”   “打扰了。”   “多大点事,安安的卧室一直都有人打扫,可以直接住的。”苏苓扣好茶杯,看着长大的苏安,再看看苏衍,声音低了几分,说:“现在好啦,安安嫁人了,小宝宝也有了,还这么可爱,我也好向大哥有个交代。”   “吃饭吃饭,说这个干嘛。”唐仕仁拍了拍苏苓的肩膀。   一顿饭,吃的很和谐。   当着苏苓的面,谁都没有提起苏氏制药的近况。   倒是小酥宝,还是气鼓鼓的,苏安要抱他喂饭,他紧紧地攥着苏衍的衬衫就是不松手,更别提苏苓抱他了。   苏安看看苏衍,又看看气鼓鼓的酥宝,顿时觉得酥宝的脾气可能全部都遗传了苏衍,看着萌哒哒软乎乎的,生起气来谁都哄不好。   一样的臭脾气。   苏衍脾气就不太好,敢惹他的人没几个。   小酥宝现在跟着他亲爹,脾气也见长。还学会留个后脑勺给她了。   挖了一勺加了鲜奶炖出来的蛋羹,苏安慢慢地吹得不热了,伸手捏了捏酥宝的手指,哄着:“酥居居,喂你吃蛋羹你吃不吃?”   “嗯?妈妈已经吹不热了。”   “酥居居,你真生气啦?”   “你理理妈妈吗,酥宝宝。”   “你生气的话,那妈妈喂衍衍吃了?”苏安拿着银质小汤匙的手作势就要往苏衍嘴边送,刚竖起一点点,被酥宝扯住了衣袖一角。   她的袖口被酥宝轻轻地拉了拉。   苏安没忍住,笑了出来,将小汤匙塞进了酥宝嘴里,说:“妈妈不喂爸爸,妈妈喂你,你乖啊。”   酥宝张嘴,含住了汤匙,一口蛋羹吃完,又别开了脸,脸贴着苏衍胸口,鼓着腮帮子像只小松鼠一样慢慢地咀嚼着。   “诶?”苏安又诶了一声。   她的宝贝儿子还没哄好,还在别扭。   吃了晚饭,苏安带着苏衍,苏衍抱着闹别扭的酥宝上了楼。   没了唐仕仁,苏安松了一口气,顺手打开了楼梯口的灯。   卧室门刚被关上,苏衍还没来得及将酥宝放下,酥宝就被苏安从他怀里抱走了。   “啊?”今晚闹别扭,一直没出声的酥宝啊了一声,猝不及防落到了苏安怀里。   苏安抱着酥宝走了几步,将他放到了自己卧室的大床上。苏安和酥宝大眼对大眼,脸对着脸,指尖点着酥宝的鼻子,苏安问:“小酥宝,还在生气?”   酥宝坐在床中间,大美人妈妈跪趴在床边,一手点着他的鼻子,一手托着下巴。不远处站着苏衍。   “说说看,为什么生气?”   苏安的卧室还保持着原来她读书时候的布置,粉色的公主床,粉色的床单被套,连墙布都是绘着花纹的淡粉。   小酥宝没说话,想转过身子,背对着苏安。   “小酥宝,你这样,妈妈很伤心。”苏安下巴垫在手背上,漂亮的眼睛透着一点点委屈,说:“妈妈给你道歉,好不好?”   “这是妈妈第一次没和酥宝说清楚去哪里,就让酥宝一个人等妈妈。妈妈手机没电了,你就原谅妈妈这一次好不好?”   苏安一只胳膊半撑起身子,轻轻地搂过了酥宝,在他的脸颊上落个吻:“亲亲我们大宝贝,别生气了啊,回家奖励你糖糖。”   酥宝一下子更委屈了,被苏安亲了一下,耳尖通红,大眼睛眨巴眨巴着,没忍住,豆大的眼泪往下滚。   他短短的手指攥着苏安的袖口,头埋在苏安胸口哭得一抽一抽的。   苏安一下子慌了神,她最怕酥宝哭,哭得她难受,小宝宝哭一下她都觉得是她没有当好这个妈妈。   跪坐到床上,苏安将酥宝抱到了自己大腿上,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哄着他,轻柔吻不断地落在酥宝的额头上。   “是妈妈不好,你乖啊,别哭了。”捏了捏酥宝的手指,苏安发现酥宝最喜欢的捏手指都不管用了。   “安安不要我了。”酥宝上午哭了很久,小奶音变哑了。现在又哭了起来,鼻子很快变得不通气,哭腔带着浓重的鼻音。   安安不要我了,这几个字像利刃直刺苏安的心脏。   “安安怎么可能不要酥宝。”苏安一下子明白酥宝为什么闹别扭了。小宝宝心思简单,他没见到她又找不到她,以为她不要他了。   “安安说爸爸教我写字,我乖乖学,中午喂我吃肉肉的。”酥宝头歪到苏安的脖颈处,哭得声音很小,但没一会,苏安的脖颈处就全湿了。   “然后我找不到妈妈了。”酥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哭得鼻子通红,重复着:“找不到妈妈了。”   “找不到妈妈了呜呜呜。”   苏安不断地拍着酥宝的脊背,亲着酥宝的脸颊,声音越发的温柔:“安安不要衍衍,都不可能不要酥宝的,嗯,你乖啊。”   “我们酥宝最重要了,酥居居那么重,安安怎么可能忘记养了两年半的大居居。”   “你看,你还是小蝌蚪的时候就在妈妈肚子里,待了九个多月才舍得出来,妈妈和你感情好着呢。”   苏衍看酥宝哭得上接不接下气的样子,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湿纸巾盖到了酥宝脸上,手臂一揽,直接将苏安和酥宝都抱进了怀里。   声音低柔,不似往日的清冽,说:“都乖。” 第45章 我让你蹭   酥宝被苏安抱着,仰躺在苏安怀里, 哭得湿漉漉的小脸上盖着一张略带清香的湿纸巾。   他小小的鼻翼一收一缩的, 呼出的气顶起一点点湿纸巾,纸巾中间鼓起一个小小的泡泡。   苏安伸手戳了戳酥宝的鼻子, 另一只手轻轻地怕打着酥宝的胳膊, 带着安抚的意味。   酥宝躲了一下, 打了鼻涕泡。   “阿嚏。”接触到鼻尖的湿纸巾沾染了一些清水鼻涕。   苏衍直接将湿纸巾抽扔掉了, 转身又从桌子上抽了张干净的面纸, 指尖捏着酥宝的鼻子。   酥宝乖乖地擤了鼻涕。   “小酥宝, 你看,你的爸爸嫌弃你。”苏安低下头,指尖绕在酥宝下巴处,说:“你的衍衍有洁癖。”   说完, 苏安的鼻尖蹭了蹭酥宝的鼻子,说:“妈妈就不嫌弃你。”   苏衍将面巾纸丢到垃圾桶中,抬眼看了会苏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的西服外套已经脱了,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衬衫被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   腕骨清瘦,环胸而立的动作使得衬衫袖口滑上去了一点, 露出明显的尺骨茎突。   我不要衍衍也不会不要酥宝的。   你的爸爸嫌弃你。   苏安对着他眨了下眼睛,细长的眉弯了下。   苏衍慢条斯理地重新抽了张湿纸巾出来, 盖到酥宝脸上, 大掌轻轻覆盖上酥宝的脸, 另一只手捏上苏安的下巴,捏着她的下巴抬高。   苏安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下巴被迫抬高,细长的耳坠垂到了肩膀上。   杏红的唇被上牙齿咬过,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啊?”酥宝在苏安怀里不安地动了动,他看不见东西,视野一片黑暗。   他小小的鼻子顶着苏衍的手掌,呼出的湿热的气流透过湿纸巾喷洒到苏衍的手掌心。   苏衍悄悄移开一点手掌心,一丝光亮透了进去。   酥宝隐约看见些轮廓,又啊了一声。   苏衍又把手掌心移了回去,酥宝的视野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酥宝捏着苏安大拇指的手不由地攥紧了,软乎乎的身子不停的动着,显然是觉得很好玩。   苏衍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着酥宝,捏着苏安下巴的手也没放开。   苏安:“……”   傻儿子傻得没救了,苏衍随便动动,他都觉得他的衍衍是在陪他玩游戏。   这也太好哄太好骗了。   苏衍唇掀了一个很浅的弧度,审视着苏安,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慢慢放开,指尖划过她光滑细腻的下巴,漫不经心地向后游移而去。   苏安没忍住,轻轻地唔了一声。   苏衍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少许,直至手掌穿过苏安披散着的长发,完全撑到她的脑后,手掌向内收敛微微用力,跪坐的苏安重心不稳,向苏衍跌去。   “唔。”苏安又唔了一声,她的肩膀撞到了苏衍的胸膛上,半边脸贴着苏衍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苏衍的手掌又一个用力,苏安的脸被迫抬了起来,杏红的唇正对着苏衍的下巴。   她仰头看着苏衍,他的下颚线条如刀刻,哪怕低垂着眼睑,都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感觉。   说实话,她想过苏衍来找她,只是她没想过苏衍来这快,快得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因为他总是不紧不慢布好局,等着猎物自投罗网,再用蜘蛛网一点一点地将猎物收缴住。   就像狙击她一样,半年前就密不透风地渗入她的生活。   她在明,他隐在暗,隐在暗处,不经不慢地看着她一点一点踩中他的圈套,让她心甘情愿地待在他的圈套里面。   放弃抵抗,放弃挣扎。   苏衍突然低头,亲了上来。   他轻轻地舔舐着苏安的唇畔,动作细致温柔,舌尖撬开她微抿着的双唇,探了进去。   进去了一下,又退了出来,开始改为舔咬着她的唇瓣。   舔舐的动作温柔,而咬舐的动作凶狠,很像打一棒子再给一颗蜜枣。   被挤压在两人之间的夹心饼干酥宝动了起来,因为苏衍覆盖在他脸上的手掌忘了拿开。   听到酥宝的声音,苏衍分了点心,唇停在苏安的唇角,将盖在酥宝脸上的手稍稍拿开一点,说:“我不嫌弃。”   说完,他松开的苏安,离开的同时顺手将盖在酥宝脸上的湿纸巾拿走了。   薄薄的、水润的湿纸巾被酥宝的小脸焐得温热了起来,原本酥宝哭红的眼睛比之前好多了。   酥宝仰头看着自己的大美人妈妈,哭得水润润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大美人妈妈耳尖通红,一向整齐的头发略微有些散乱,好看的唇水水的,比平时要红不少。再看看自己的爸爸,一副老神在在气定神闲的模样。   “安安哭了?”   苏安伸手戳了戳酥宝的腮帮子,说:“安安被衍衍欺负了,你帮安安揍衍衍。”   苏衍闻言,掀起眼皮,看着苏安,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酥宝在苏安怀里打了个滚,滚到了床面上,自己撅着小屁股爬了起来,一只脚踩到了苏衍的大腿上,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怎么欺负了你?嗯?”苏衍单手扶着酥宝,看着苏安问。   苏安:“……”   苏衍连不要脸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酥宝扭头看看自己的妈妈,再看看自己的爸爸,陷入了迷茫。   他的爸爸是怎么欺负妈妈了?为什么要欺负?   “像这样?”苏衍抱着酥宝突然靠近苏安,在苏安脸上亲了一下,湿热的唇贴着苏安细腻的肌肤,极短的时间内舌尖还不忘舔过那处。   亲完苏安,苏衍又在酥宝脸颊上亲了一下,将他放到床上,捏了捏他的脸颊。   酥宝被亲懵了,粉嫩的唇分开着,小小的嘴巴张成O字型,“哦”了一声。   原地转了两圈半,酥宝胖乎乎的手捏上大美人妈妈的耳尖,脸颊蹭着大美人妈妈的脖颈,又害羞了。   “妈妈、妈妈、妈妈……”酥宝嘴巴里不停地念叨着妈妈。   “我出去有点事,等会回来。”苏衍看得心情大好。   “和他?”   “嗯。”   苏衍出去了,卧室门被轻轻地带上了。   苏安抱着酥宝,扭头看了眼窗外浓重的暮色,拍了拍酥宝的圆鼓鼓的小肚子,说:“酥居居,你又胖了。”   “我不胖啊。”   “抱你去洗澡,你和衍衍来找妈妈,居居呢?”   “在奶奶家。”   苏安抱着酥宝洗完澡也不见苏衍回来。   床头的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秒针以极快地速度转完了一圈又一圈,潇潇细雨停了片刻,此刻在浓重的暮色下又下了起来,院子里小池塘的水位上涨了不少,常绿的花枝被雨水洗刷地干净。   苏安哄酥宝睡后,放下了床边的帷幔,淡粉色的轻纱帘垂下,笼出一个静谧的小世界。   拧开床边的落地灯,明黄的光晕迅速吞没周边的黑暗。   所有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或事,终会有被光明洗刷照耀的一天,那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将无处可遁。   苏安仰头,仍由温热的水流流遍全身,想着唐仕仁能藏匿证据的所有地方。   疫苗造假这么大的案子,肯定有迹可寻,痕迹不可能被百分百消除。   参与疫苗造假的不是一家,几家之言,必定会互相争夺利益,而这些证据都会成为彼此威胁对方的工具。   前不久的审查中,苏氏制药得到澄清,只能说明唐仕仁的手脚更快一下,将证据提前转移了,公司内暂时没有,那么家中呢?   像他们这种行走在法律底线上,行走在悬崖峭壁钢丝线上的末路亡命之徒,根本不会信任任何人。   唐仕仁也不例外。   但是……   想到苏苓,苏安冲掉身上的泡沫,一转身,看到斜靠在淋浴间玻璃门边的苏衍。   苏衍微闭着眼睛,双臂交叠环在胸前,脸上的表情被缥缈的雾气虚虚地挡住。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苏安关掉水,将湿漉漉的头发挽起,急忙拿过一旁的浴巾裹上。苏衍最近逮到她就是一顿折腾,她被折腾怕了。   苏衍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正在塞浴巾的苏安,眸子里漾出一丝恶劣,说:“刚才。”   “我洗好了,你洗吧。”   “嗯。”苏衍点了点头,一把扯过路过他身边的苏安的手腕,反身将她压到盥洗台上,问:“你姑姑信佛?”   “嗯,你问这个做什么?”苏安手腕被他反剪着背在身后,不得不挺起腰。   她姑姑苏苓是当时有名的柔弱美人儿,完全是一朵娇花,上面有一个哥哥,就是她的父亲,所以苏苓完全是被当闺中小姐来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性格太软,颇像《红楼梦》中不问世事亦不问家事的贾家四小姐贾惜春。   后来发生那件事后,身体不好的苏苓就改信佛了。   “那她是怎么看上你姑父的?”苏衍听苏安说完,微蹙了下眉头,显然刚才和唐仕仁的谈话让他很不舒服。   一个信佛,一个却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   这对真让人住摸不透,要不是他试探过苏苓,发现苏苓真的完全不知情,还以为这对另有隐情呢。   “唐仕仁以前是爷爷主治医师的助手,看照片他年轻的时候还挺帅的,经常到家里来。”   苏衍了然,长腿抵进了苏安并拢的腿间,看着苏安喊:“老婆。”   声音略哑,带着磁性。   苏安不由得向后缩了缩。这个地点实在太危险了。   “你紧张什么?”苏衍审视着苏安的表情,鼻尖蹭了蹭苏安的脸颊,和小酥宝的动作一模一样,只是他的语气恶劣。   “你让开啊。”   “嗯?”苏衍轻轻地嗯了一声,头埋在苏安的颈窝处,轻声开口说:“那你告诉我,酥宝能蹭,我为什么不能蹭?”   苏安:“……”   苏衍多大个人,怎么还能和酥宝杠上?   “苏衍,酥宝今年两岁半,你几岁?”苏安怼了回去,看苏衍的模样,又加了一句:“你三岁半吗?”   “喊我声妈妈,我让你蹭。” 第46章 大资本家   卫生间内的气温越来越高, 半弧形的淋浴间内氤氲着湿热的水汽, 磨砂玻璃门上蒙了层厚厚的水雾。   水珠顺着玻璃壁忽慢忽快的下滑着。   苏安睁大了眼睛,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头上原本随意挽着的长发滑下了几许, 湿透的发丝黏在脖颈处的肌肤上。   “嗯……”   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哼,似猫爪子在挠, 不经意间的一下子狠狠地撩动着人的心弦。   “嘘——”苏衍薄薄的唇贴了上来, 停留在苏安的唇角处, 压着她略略向后, 长臂一伸关掉了卫生间的照明灯。   “啪”的一声,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慢慢的, 外面微弱的灯光透过卫生间百叶窗的缝隙流泻了进来。   一星半点的虚光,气氛暧昧到极点。   苏安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苏衍欲.望大的吓人,且根本不知道控制。   “苏衍?”苏安喊了他一声, 嗓子里像是揉进了带颗粒的糖,又哑又甜腻。   由于唇角相贴, 说话间唇瓣微微翕动,在这样黑暗的室内, 听着彼此纠缠的呼吸声, 感受着苏衍忍耐的模样, 苏安竟然有一丝丝被剥离出来的快感。   苏安被苏衍抱坐到盥洗台上, 修长的双腿软绵绵地垂下, 脚背崩地紧紧的, 脚尖抵着苏衍黑色的西裤,不安的动了动。   “等会小点声喊。”苏衍轻吮了苏安的唇瓣,舌尖跟着划过她的唇角,哑着嗓子说:“酥宝睡着了。”   苏安:“……”   你还知道你儿子睡着了?   浴巾一角被塞好,正好藏在胳肢窝下,那处的肌肤更加柔嫩。   苏衍的长指捻了捻,慢慢解开了浴巾的一角,唇滑倒了苏安的脖颈处,不断地流连着。   “你知道酥宝睡觉了,还——”   “还怎么?”苏衍似是轻笑了一声,声音短促撩人,说:“你说啊。”   苏安被禁锢在他怀里不好动,屈腿用膝盖抵了下苏衍的大腿。   “安安。”苏衍突然开口,逗弄苏安的恶劣语气变成了低柔的语气。   果然,苏安的动作顿住了。   抬手将苏安挽起的湿透的长发放下,苏衍的手指穿过湿润黑发,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说:“以后别让我这样。”   “嗯?”   “找不到你我会——”苏衍从苏安的脖颈处抬起头,抬了抬眼皮,看着苏安,声音平平,没什么音调的起伏:“第一次,你单方面宣布我们离婚了。”   “第二次,你不告而别,留下酥宝。”   早上苏安突然不见,苏衍想捶死唐仕仁的心都有了。苏氏制药他不在乎,那就毁了。   “嗯?”苏衍话没说完,唇被堵上了。   苏安静静地贴着苏衍的唇,这一举动完全是预料之外的。   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亲了上去。咽了烟口水,苏安讨好似地学着苏衍的动作,舔了舔他紧抿着的唇。   苏衍眼中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扩大,但就是紧抿着唇,不让苏安进去。   苏安的舌尖怯怯地抵着苏衍的唇缝,舔了一下,苏衍依旧没松口。   她又试了一下,动作小心翼翼而又羞怯。   这种女人就是天生的尤物。   放开的时候美艳又火辣,知道自己错了,小心翼翼的动作带着讨好,带着几分羞怯。   苏衍滚了下喉结,微微分开了唇,指尖在苏安光滑的肩头打着圈圈,问:“你想要吗?”   苏安:“……”   不是,她都这样了,裤子都脱了,这人怎么还问她这个问题。   抬手,苏安狠狠地掐了把苏衍的腰,听到他一声闷哼。   苏衍抬手解除身上的障碍物,苏安的手指穿插其间,帮他解着衬衫纽扣。   “我问,你想要苏氏制药吗?”苏衍问。   “只姓苏的苏氏制药。”苏衍的眉梢染着情欲,但问出口的话却是认真的。   苏安咬着唇,在他的指尖下节节败退,后背贴着冰冷的镜面,说:“你以后能不能别挑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   苏衍点了点头,说:“时间来不及了,明天早上会出结果,决定权在你手上。你要或者不要,都可以。”   卫生间内黑黢黢的,外面星星点点的月光起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苏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星半点的光投射到光滑的白色瓷砖上,随后又晕染开来,如虚如幻。   外面太过寂静,每一栋别墅之间都相隔的十分选。   苏衍抬起苏安的长腿,顶进去了一半。   怕苏安失声,唇又贴上了她的唇,语气难得的温柔:“一次。”   “要还是不要,想好了告诉我。”   苏安想翻白眼。   前几次的经验告诉她,和资本家最不能玩的游戏就是文字游戏。   比起他们这种常年行走在法律之下抠字眼的大资本家,她根本摸不准苏衍是在问她要苏氏制药还是要这个一次。   别墅外面,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移了过来,遮住了月亮的一角,天地间似乎暗了一瞬。   苏安刚洗完澡,又出了一身的汗,原本就湿透的长发更湿了。   伏在苏衍的肩头,苏安脑子里一片混乱。   要还是不要?   只姓苏的苏氏?   苏衍的低.喘.声很性感,沉沉的,带着轻微的鼻音。   苏安分神想着,苏衍宠她宠得有些不分轻重了。   从资本家的角度出发,像苏氏制药这种如今漏洞百出、丑闻缠身的企业,完全没有收购的价值。   短期之内不断赚不到钱,还要倒贴不少钱进去填补资金漏洞,配合监管部门调查,未来三五年内不会处于盈利状态。   况且苏氏制药近年来的研发力度一直处于停滞状态……砸了钱进去,根本见不到水花。   抬了抬腿,原本干净的盥洗台一片泥泞,苏安突然偏过脸,含住了苏衍的耳垂。   苏衍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因为他说了只一次,便没有那么快释放自己。苏安的动作无疑是火上浇油。   箭在弦上,隐而不发。   苏安并紧了盘在苏衍腰间的长腿,呼出的湿热的气流乱进他的耳窝,杏红的唇微微分开,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衍衍。”   声音甜的发腻。   苏衍快要脱口而出的操卡在了喉咙口,脸色立刻黑了。   抬手捏上苏安的下巴,黑暗中,苏衍轻眯着眼看着一脸得逞的苏安。   苏安舔了舔因为失水过多而略显干燥的双唇,手臂撑着大理石台子边缘往后退了退,双腿放了下来,说:“乖乖的啊,三岁半的衍衍去洗澡啊。”   “资本家不是最守信的吗?”苏安撑着台子,看着脸色不好的苏衍,说:“一次已经结束了。”   “还是说你想带坏酥宝,给你儿子立一个言而无信的榜样?”   关键时刻,苏安抬出了酥宝,毕竟刚才那一下有伤男人的自尊,她真怕苏衍这种臭脾气的资本家,一个不开心了完全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   苏衍松开了苏安,背斜靠着淋浴间弧形的磨砂玻璃推门,懒洋洋地开口:“你倒是真敢。”   胆子该死的大。   “乖,别闹脾气。”苏安哄酥宝似地哄着苏衍。   “洗完澡早点睡觉觉。”   还睡觉觉?   真把他当两岁半的小酥宝了。   苏衍扯了下唇,进了淋浴间,抬手拉上了玻璃推门。   早上,五点多,一夜都没怎么睡的苏安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小肉团,不紧笑了笑,抬手捏了捏酥宝肉嘟嘟的脸颊。   酥宝睡在她和苏衍中间,头歪在她怀里,贴着她胸口,脚直接翘到了苏衍胸口上,脚底板蹬在苏衍胸膛上。   苏衍身上只披了新的黑色浴袍,一夜过来,领口大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胸膛上有不少抓痕。   苏安:“……”   床幔笼罩出的小世界极静,轻纱因为空调风而缓缓地拂动着。   苏安掀开身上的薄被起身,下了床,绕到苏衍那儿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他满是痕迹的胸膛,连带着也遮住了酥宝的脚丫子。   苏衍醒来的时候,苏安正跪坐在卧室里的矮桌边缘剥荔枝。   青红的荔枝壳被剥离,露出里面白嫩而又水润的果肉,丰腴的汁水蘸到了纤细的指尖上,空气中都漂浮着荔枝清甜的香气。   苏安杏红的唇瓣张开,含下白嫩的果肉,唇上蘸到了荔枝水。   苏衍轻轻拿下酥宝翘在他胸口的脚丫子,调整好他的睡姿,歪靠着床头,闭了闭眼,问:“甜吗?”   苏安咬着果核,转过身,看着突然出声的苏衍,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苏衍起身,长腿几步走到了苏安身后,手臂擦着苏安的耳廓而过,指尖捏了一颗果盘中的荔枝,开口道:“这个季节还有荔枝?”   “姑姑喜欢吃。”苏安盯着指尖的水珠,莫名想到一句诗。   杜甫的。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她今天要做的事,一定会让姑姑很伤心吧。   “真看不出来,你姑父还是个痴情的人。”苏衍在苏安身旁盘腿坐下,长指微动,完整的荔枝肉被剥了出来。   黑色浴袍的带子系得有些松散,因为盘腿而坐的动作,浴袍领口开得更大了,他脖颈处的线条被拉长,锁骨深陷而又分明。   “张嘴。”苏衍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汁水充沛的荔枝肉说。   苏安乖乖张开了嘴,那颗荔枝就被苏衍喂进了她的嘴里。   牙齿轻轻咬破果肉,甜腻的汁水争先恐后地往外面涌。   甜到舌尖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舒服。   知道苏衍有洁癖,苏安刚抽了一张湿纸巾打算给苏衍擦手,就看见苏衍将那只手放到了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上蘸着些汁水,舌尖舔过,一派奢靡。   “挺甜的。”苏衍说。   苏安:“……”   这位资本家现在可能已经不知道洁癖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苏苓精神状况不太好,一向起的晚。唐仕仁吃完早饭之后就换衣服匆匆离开了。   对比唐仕仁,苏衍就自在悠闲了不少。   苏安被他从后抱住,抱坐在他大腿上,他的手就绕在她胸前替她剥着荔枝,剥完一个喂一个。   苏安咬着荔枝,心事重重。   苏衍剥完最后一个荔枝,抽了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说:“想做就做吧。”   闻言,苏安倏然抬起眼,扭头看着苏衍。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罗伯特·杰克逊坚持举行一次公开、公平、公正的审判。”苏衍瞥了眼苏安,继续说:“他说过,如果你们认为在战胜者未经审判的情况下,可以任意处死一个人,那么,法庭和审判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人们将对法律丧失信仰和尊重。”   “因为法庭建立的目的原本就是要让人服罪。”   “而你的姑父做错了事,应该得到法律的审判,而不是苏苓的审判。”   苏安挑开眉眼,笑了一声,手撑着地板,转身了身,突然亲上了苏衍,语气轻挑:“你尝尝,甜不甜。”   苏衍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指,欲揽着苏安加深这个吻。   荔枝肉被苏安的舌尖抵到了他的口中。   真的甜。   “爸爸?”酥宝滚了一圈,醒了,爬起来懵懵地看着自己的亲爹和大美人妈妈。 第47章 股东大会   “……”苏安眨了眨眼睛, 看着苏衍。   被自家亲儿子撞破的感觉真不怎么好。   苏衍别开脸, 清咳了一声,削薄的短发微垂着, 半遮着额角。   “你儿子醒了。”苏安坐了回去, 说的理直气壮。   一直呆坐着的酥宝动了动,伸手要抱, 被苏衍抱了起来。   酥宝刚睡醒, 头顶软软的毛被蹭得翘了起来, 看看自己的大美人妈妈, 努力睁大自己惺忪的眼睛。   “亲亲。”酥宝说了两个字。   苏安直起身,亲了下酥宝的脸颊,捏了捏酥宝的下巴,说:“亲完了,去吃饭。”   吃完饭,差不多接近九点, 别墅花园中开进了一辆加长版迈巴赫。听到车鸣声,苏安帮苏衍理了理他刚系好的领带。   骨指垫在领结下面, 苏安的手颤了颤,唇线越抿越紧。   苏衍低垂着眼, 看着苏安, 慢条斯理地将外面西服外套的扣子扣上。   “早点回来。”理好苏衍的领结,苏安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双手背到身后, 看着苏衍说。   苏衍没开口, 看着苏安。   片刻,抬手准确地捏上了苏安的下巴,低头,咬上了苏安的双唇,不断地加深着这个吻。   他知道苏安在紧张,在不安,在害怕。   苏氏制药是她们家几代人的心血,不应该毁在她手上,但是如果她再不做出选择,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表面上不在乎,说不要,但其实心底里比谁都舍不得。   口是心非的女人。   苏衍牙齿抵着苏安的上唇,舌尖勾着苏安的舌尖,逗弄厮磨,在苏安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一直抵在苏安上唇上的牙齿咬了下来。   苏安吃痛的声音被吞没。   “等我回来。”   “嗯。”   “别害怕。”   “嗯。”   “给我生个女儿。”   “嗯。”苏安下意识就轻轻地嗯了一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苏衍已经走远了。   他刚才说什么了?   生个女儿?   外面,高林和盛明智见到苏衍齐齐地弯下了腰。苏衍略微点了点头,坐进了车内。   加长版迈巴赫又缓缓地驶出了别墅。   “上午10:30,苏氏会准时召开股东大会。”高林将资料整理好,开口道:“半年前,接触过的那些股东们均已同意签字。”   “现阶段来看,根据苏氏制药这半年的财务报表显示,苏氏基本处于亏空状态。假疫苗事件对苏氏股票的影响还未完全消除,股票市值下跌了近千亿。”盛明智推了推眼睛,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气。   苏氏制药现在完全就是强弩之末,一旦银行进行抽贷,资金链彻底断开,那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那些大股东们虽然不管事,只分红拿钱,但都是泥潭中滚出来的泥猴子,一个比一个精明,自然知道苏氏破产他们一分钱都捞不到,不如趁现在找机会抛掉手中的股份,最后还能捞一笔。   “BOSS.”车内一直在做记录的秘书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说。”苏衍微闭着眼,带着车窗边的手指微微抬起,敲了敲。   “按苏氏制药现在状况,我们完全可以以更低的价格完成苏氏制药的股权转让,为什么还要以高于正常市场的价格来收购?”   那个小秘书问完,高林和盛明智都沉默了。   鬼知道。   他们BOSS最近行事越来越奇怪了。   资本家这三个字就注定了他们是无利不往的,只要合乎法律的要求,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他们都会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苏衍的这种行为,实在让他们看不懂。   这是嫌钱多烧得慌了?   “做慈善。”苏衍淡淡地开口。   苏家没什么长命百岁之人,大多短命,如果用钱能消灾的话,他不介意替苏安挡一辈子困厄,只予她平安喜乐。   高林:“……”   盛明智:“………”   一众秘书:“………”   可能就是嫌钱多烧得慌。   “啪”的一声,打火机的火舌迅速舔上佛香,佛香顶端红色的火星大亮。   很快,这一隅便充盈着檀香味。   苏安将佛香插好,双手合十,拜了拜。   《太平广记》卷一中记载: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为怀。   世间的事都是相对的,有美丑之分,亦有君子小人之分,金刚为佛门的守护之神,虽是恶相,但同菩萨一样,都有一颗心怀天下的菩提心。   苏苓既然一心向佛,不可能就那样放任唐仕仁做尽恶事。   所以,她最后赌一把,赌苏苓会知道唐仕仁将证据藏在哪里。   “叩叩”两声有规律的敲门声。   “进来。”苏苓温和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苏安推门进去,看见苏苓跪坐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串质地上乘的佛珠。   “安安啊。”苏苓停下了捻佛珠的动作,一手压在胸口处担忧地说:“也不知道今早是怎么回事,右眼皮一直在跳一直在跳,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苏安走到苏苓对面,跪坐了下来。   “怎么了?”苏苓放下手中的佛珠,伸手要去摸苏安的手。   “姑姑。”苏安稳了稳心神,缓缓地开口:“接下来,我说的事,可能你接受不了,但我希望姑姑能听我说完。”   “安安说吧。”苏苓压在胸口的手不自觉用力揉了揉。   外面一柱佛香静静地燃烧着,灰烬不断地掉落下来,砸进香炉里面。   苏苓听着苏安的叙述,脸色渐渐发白,双唇的颜色尽失,漂亮的眼睛愣愣地出神。   苏安的声音像是从远古传来的一样,带着连绵的回音,像深山古刹中的钟椎不停地撞击着钟鼎,回音在群山之间回响,声音被不断地拉长。   一柱佛香燃尽,快到根部的时候一下子熄了火,上面积攒地些灰烬摔回了香灰中。   大厦将倾。   “姑姑?”苏安说完,试探着喊了句出神的苏苓。   苏苓回过神来,念了句:“阿弥陀佛。”   她们苏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姑父之前有交什么东西给你代为保管吗?”苏安问。   唐仕仁坏事做绝,但在情感上绝对专一,从前只有一个苏苓,现在依旧只有一个苏苓,能让他毫无保留相信的人只有苏苓,并且苏苓这个人,没有什么好奇心。   越是大的家族,好奇心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少越是无忧,越是长命。这个道理,苏苓自小就懂,所以她活得很简单,唐仕仁交给她东西,她就真的只代为保管,绝不会多看一眼。   “姑姑,你要吃药吗?”苏安看苏苓没缓过来的样子,急忙想去拿药,还没起身,手腕被苏苓一把拉住。   力气大的吓人,苏安手腕很快红了一圈。   苏苓瘦得只剩骨头的手紧紧地攥着苏安的腕骨,指尖都开始发白,血色全无的双唇颤抖着说:“你跟我来。”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分外用力。   外面,客厅,那柱佛香早就燃完了,檀香味散了不少。   苏苓重新点了根佛香,强撑的身子几乎摇摇欲坠。默念完静心的佛经,苏苓转身上了楼,苏安一言不发地跟在苏苓身后。   “算时间,他给我那个东西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在假疫苗事件以后。”假疫苗三个字,苏苓说得有些艰难。   “我猜应该是。”苏苓拍了拍苏安的手背,带着安抚地口吻说:“安安放心,你姑姑坚强着呢。”   生离死别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习惯了。   送走了自己的哥哥嫂子,又送走了自己的爸爸,如今又要送走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丈夫。   苏安鼻头一酸。她们家像是被人诅咒了一样,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祖祖辈辈安分守己,治病救人,怎么就不长寿呢?   “给。”苏苓从卧室中一个不起眼的木质首饰盒中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了苏安,说;“你自己拆开看看吧,姑姑累了,这次就不陪你了。”   上午10:00整,苏氏制药顶层的董事会议室陆陆续续地进来了几位股东,几位股东进来后只坐了会议桌的尾巴处。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今天终于放晴了。   秋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阳光柔和地照耀着每一处角落,被雨水洗刷得干净的香樟叶叶尖垂挂着晶莹的水珠,受重力影响,不断地落下。   一滴又一滴,如此往复循环。   会议室中开了空调,落地窗前的窗帘被拉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室内。   唐仕仁背对着几位股东,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景色。   10:15min整,会议室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一位股东见到来人,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高林和盛明智两人一左一右地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苏衍径直走了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给到坐在桌尾的几位小股东,他的身后跟着几位秘书。   唐仕仁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苏衍,不由得一愣,脸色沉了下来,道:“苏衍?”   外界盛传苏衍其人杀伐果断,眼光敏锐下手又狠,至今未尝败绩。是当之无愧地帝王。   这是苏氏制药的股东大会,就算他是苏安的丈夫,也没资格参与其中。   盛明智推了推眼睛,开口道:“唐先生,您好,我是大通投资银行亚太地区总裁苏衍先生的私人助理,如今苏先生手中掌握的苏氏制药的股份已经超过66.7%,实为苏氏制药最大的股东。”   话音未落,会议室中响起接二连三的抽气声。   手中掌握的股份已经超过66.7%,这是什么概念?唐仕仁手中的股份也不过堪堪才30%。   “既然人已经到齐,为了避免浪费双方的时间,请问大会可以开始了吗?”高林说。   唐仕仁拄着装饰门面用得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板,喊了一声:“苏衍,这是怎么回事?”   苏衍两个字咬的极重。   苏衍不屑开口,递了个眼神给主持会议的董事局秘书。   已经看懵了的董事局秘书迅速反应过来,走程序召开大会。   10:35min整,气氛低到冰点的股东大会陷入僵局。   坐在主位的苏衍一家独大,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一身黑色正装的男人背对落地窗,阳光落在男人身上,形成漂亮的剪影,低俯的长睑遮住了他眼中所有的神色。   “砰”的一声,会议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   警察们鱼贯而入,最后面跟着监事会。   所有的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甚至在股东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唐仕仁便被扣了起来。   “唐先生,您好,我收到举报您过去曾参与了疫苗造假事件,并且虚构公司账目,我现在要将你逮捕,请您配合我们调查。” 第48章 实名举报   顷刻间, 倾城的暖阳似乎更明媚了一些,虚光透过几静的玻璃, 落入安静的室内,将所有的阴影都驱逐干净。   苏安半靠着董事会议室的大门,偏过头看着会议桌旁的几个人。   桌尾的几个人面生的很,并不是苏氏制药的老股东。   短短几年, 物是人非。   唐仕仁的手被警察反剪在身后,额头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滑落, 一股恶寒感从脚窜起, 直冲大脑。   监事会的人站在警察身后,手中拿着苏安提交给他们的证据。   “走。”为首的警察不容置疑地说了一个字。   一个字万分有力。   说完,为首的那位警察对苏衍点了点头, 显然是认识。   苏衍背往后一靠,靠到了椅背上, 修长的双手交叠着, 骨节分明,手掌骨微微向内收着, 略微颔了下首。   “什么时候的事?”唐仕仁在临走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忽略他满头的冷汗, 他说话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越是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就越是波涛汹涌。   木已成舟,再多的反抗都是徒劳。   一根线被牵扯出, 整个肮脏的线团都会被扯开曝光。   苏衍抬了抬眼皮, 看着唐仕仁微微颤动的双唇, 说了两个字:“昨晚。”   唐仕仁闭上了眼睛,一向挺立的笔直的背初现佝偻,脸部的肌肉僵硬,冷汗流个不停。   恶寒感不断地升腾着,脚底板的冷汗甚至将袜子都打湿了。   业界的传言没有半点虚假。   苏衍行事果真狠辣。   连自己娘家都可以大刀阔斧地收拾过去。   他不过上午才带走了苏安,下午他就联系了苏氏制药的大股东们谈拢了合同签了字。这些绝对不是能在短时间内处理好的。   恐怕,苏衍早就和苏氏制药的那群王八羔子接触过了。   利益面前,无亲友无兄弟。   一旦顺着他这条线查下去,医药界大大小小的公司都会收到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外面的天又要变了。   唐仕仁被压走了,他双脚踏出苏氏制药董事会议室的那一刻深深地看了眼苏安,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苏安保持着半靠着会议室大门的姿势,等监事会的人全部出去走远了之后,才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看着苏衍,说:“你们继续。”   说完,抬手将门带了起来。   “吱呀”一声,深棕色的会议室大门又被关上了。   主持会议的董事局秘书彻底懵了,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他们的董事长连反抗都没有反抗,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被带走了?   苏衍左手搭在会议桌上,指尖轻轻地敲了敲,一个眼尾扫了过去。   主持会议的董事局秘书打了个寒颤。   “继续?”苏衍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董事助理擦了擦汗,压下心底的恐慌,开始主持早就没有任何悬念的董事会。   唐仕仁前脚刚上警车,苏氏制药的股票便出现动荡,短短时间内直线下跌。持观望态度的散户们纷纷抛出烫手的山芋。   一年一次的股东大会,由于监事会的弹劾,董事长唐仕仁涉嫌疫苗造假事件被逮捕,原本应该没什么波澜,照例走过场的股东大会升级成了紧急股东大会。   苏衍手中握有大量的股份,毫无悬念地掌握了最终的话语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会议室的大门仍旧紧闭着。   苏安坐在会议室外面不远处的沙发上,跷着双腿,盯着自己的指甲出神。   粉白的长指甲被会议室的大门刮到,断开了一小截。断开的截面被撕开,并不光滑。   苏安将右侧的长发别到耳后,慢慢地撕着断开指甲截面上的小刺一样的东西。   心底既平静又焦灼,平静之下焦灼感越来越深,仿佛有一双手逐渐扼住她的脖子,一点一点勒紧。   她并不后悔亲手将唐仕仁送进监狱,就像苏衍说的那样,做错事就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但是她的姑姑……   “指甲怎么了?”苏衍一出会议室,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对会议室大门的苏安。   她今天套了件素色的长裙,长裙上没有任何复杂的花纹,袖口的滚边十分精致,束口的袖口勾勒的手腕骨十分纤细。   好像又瘦了?   怎么养都养不胖。   苏衍微蹙了下眉头。   “断了。”苏安低着头,指腹压在断开的指甲截面上。   苏衍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一众秘书、助理说:“你们先回去处理工作,留一辆车给我。”   “是。”助理秘书团临走之前,路过低着头的苏安,纷纷半弯下腰,鞠了一躬,喊:“夫人好。”   动作整齐划一,声音陡然增大,十分地训练有素。   原本有些伤感的苏安被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一排脑袋正对着自己。   苏安:“……”   “你们先去工作吧。”苏安斟酌着开口:“今天的事情辛苦了。”   “没事没事。”   苏衍的助理和秘书团队走远了。   苏安看着他们的背影,都是一群年轻人,坐到那个位置上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抬手之间翻云覆雨。   明明年纪轻轻,一身正装穿得却颇有气势。   “还看?”苏衍双拼插在西裤口袋中,问了两个字。   苏安扭头,只能看到他西服上精致的纽扣。   仰头,苏安看着苏衍,说了两个字:“好看。”   可不是好看吗?   用娱乐圈的话来说,就是一群小鲜肉,质量还高,求生欲又强。比之前的那些老油条们顺眼多了。   苏衍看着苏安一脸认真的模样,从西裤口袋中拿出一只手。   苏安看到苏衍的动作就知道下一秒苏衍要捏她下巴,她偏头躲了一下,没躲开,被苏衍捏着下巴捉了回去。   收拾好会议记录的秘书一出会议室大门看到眼前场景,眼观鼻,鼻观心,背贴着墙壁悄悄溜了,活像被踩住尾巴的猫。   那些手中本来就没握多少股份安心当陪衬的股东们亦是大气不敢出,脚底抹油溜为上。   刚才短短半个小时的会议中,苏衍掌握了苏氏制药的生杀大权,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将董事长唐仕仁弄下了台。   和唐仕仁有干系的经理和部长们也一个都没放过,直接精确点名递到了人事部。   意思很明确,有事去警察局配合调查,没事就收拾收拾回家吃自己。   几个人走过苏衍身后,半点儿声音没敢发出,步履匆匆,脚下带起的风甚至将高大的绿植叶片都吹得微微晃动了起来。   他们的动作,苏安看得一清二楚。   苏安:“……”   一群胆小鬼,苏衍是魔鬼吗,这么怕他?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很快又关上。   整层楼迅速安静了下来,日上中天。   “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苏衍的大拇指落在苏安下巴上,没怎么用力,其余的手指垫在她的下颚上,往上抬了抬。   他还记得昨晚苏安干得好事。   苏安保持沉默。   这时候多说多错,不然被他逮住了又是一顿折腾。   苏衍低下头,凑到苏安耳边,偏过头瞥了眼苏安,微闭了眼,轻嗅了下苏安周身的空气。   美人就是美人,连周围的空气都让人心情舒畅。   男人对于女人劣根性起来了。   苏衍放在苏安下巴上的大拇指细细地摩挲了下,放低声音说:“老婆,最近床.上功夫越来越好了。”   都学会让他缴械投降了。   果不其然,苏安白的透光的耳尖一下子红了彻底,如黑羽一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眼尾微微吊着。   不怕流氓耍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   “警察还没走。”苏安放下跷着的双腿。尖细的高跟鞋鞋尖轻轻地叩击着光可鉴人的白瓷砖,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唐仕仁虽然已经被押送走,但是仍旧有一部分警察留在了苏氏制药内继续搜查证据。苏氏制药的楼下堵满了各家闻讯而来的记者,要不是安保人员拉起了警戒条,怕早就冲进来挤到董事会议室门口了。   “所以呢?”苏衍的目光沉沉。   “我可以实名举报苏先生——”苏安顿了顿,后面的四个字消了音。   苏衍读懂了她的唇形,唇畔掀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不做女儿从哪来?”苏衍问。   石头缝里蹦出来?野生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生女儿了?”苏安原本就大的眼睛睁的更大了。   “今早。”   “不是你忽悠我的?”   “我认真的。”   苏安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女儿?资本家还能声控生男生女了?”   “哪个疙瘩赋予你们资本家的权利?声控生男生女,说男就男,说女就女?”   苏衍捏着苏安下巴的手指动了动,忍住了没加力。   声控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你们资本主义社会真厉害,我们这种沐浴在社会主义光辉下的普通小市民瑟瑟发抖。”苏安对上苏衍,又开启了胡编乱造的怼人模式。   苏衍松了手,直起身,将手插回了西裤中,看了苏安片刻,说:“不难过了?”   “我就不……”剩下的难过两个字,苏安自己咽了回去。   “唐仕仁好像有话对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苏安也察觉到了唐仕仁的欲言又止,但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她就不想去见唐仕仁。   苏衍点点头,没再继续。   N市警察局和苏氏制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几乎横跨了整个N市。   苏安坐电梯下去的时候,苏氏制药被媒体围得水泄不通,疫苗造假这种容易激起群愤的事情自然少不了自发请愿的群众。   还未到大厅楼下,就听到了各界讨说法的呼嚎声。震天的呐喊声,远远望过去,还有各式各样临时赶出来的旗帜。   “我这是捅了马蜂窝吧。”   苏衍摁下负一楼的电梯,全然不在意。   “你没什么想说的?”   “要我给你递根杆子吗?”   苏安听了,半弯着眉眼,手指触上了黑色的关门键,说:“BOOS,请!您没带秘书,也没让助理跟过来,我怕您不习惯,勉强给你当一会秘书。”   疫苗造假不是小案子,其中牵扯的各方的利益太多,她就像个捅马蜂窝的,她一个人,势单力薄,稍不注意可能会被反噬。   但苏衍的一番话,不但表明她可以放心去捅,他还会给她递根杆子。再说直白点,万事有他,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苏衍那么高的个子没白长。   苏衍偏过头,看了会苏安,皮笑肉不笑地说:“苏秘书?下次上班记得穿正装。” 第49章 正人君子   苏氏制药的地下停车场。   一辆外型低调的黑色跑车停在最里面的一个区, 它的车身线条流畅,不甚夸张的造型低调内敛, 几乎不怎么引人注意,在地下车库幽暗的灯光下,车身干净的反光。   苏安靠着副驾驶座,偏头靠着窗户。   苏衍背随意的向后靠着, 单手从车内的储物格中拿出了一个指甲钳,目光一转, 视线落到了苏安身上。   苏安早就注意到了苏衍的动作,但就是没动。   “要我请?”等了半分钟, 苏衍屈指撑在额角, 淡淡地说。   “我又不是居居。”苏安到底把手递给了苏衍。   居居每次见到苏衍拿指甲钳跑得比谁都快, 回回都往酥宝床底下缩。它可能就仗着苏衍要脸,不会真趴下来去床底下抱它出来。   苏衍捏着苏安的指甲,不置一词。   她的指甲很薄, 薄薄的一层, 薄且透光,很白。手型很美, 骨架子纤细。   “咔嚓”一声, 锋利的指甲钳贴着指甲的断截面, 将毛糙的边缘剪掉了。   “好了。”苏安心疼自己的长指甲, 作势要抽回自己的手。   苏衍没用什么劲, 捏着苏安的骨指, 眼尾轻飘飘地扫过, 气势却逼人。   他早想给苏安剪指甲了。   将指甲钳随手丢回储物格中,苏衍一手捏着苏安的骨指,另一只手覆上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慢条斯理地解着自己的扣子。   黑色外套的扣子全被打开,露出里面贴身的马甲和纯色的衬衫,束出男人性感的腰线。   苏安:???   这是想干嘛?   苏安愣了几秒,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苏衍唇畔没什么弧度,表情又冷又淡然,脸上没什么情动的表情。   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但手上的动作却不那么回事了。明明是分外简单的脱外套的动作,他偏偏做的色.气满满。   太过诱人。   长指挑开衬衫领口的扣子,露出凸起的喉结,喉结上有被苏安咬过的痕迹。   苏安吞咽了一下,漂亮的眼睛轻眯了下,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   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鬼知道昨晚那一次她都干了什么。   随后,第二颗扣子也被挑开了,露出颀长的脖颈,脖颈到被衬衫遮掩着的锁骨那里同样有一星半点的痕迹。   半露半显,很是勾人。   男人凸起的喉结慢慢地滑动了下,连带着半隐的锁骨陷得更深。   紧接着,第三颗扣子再次被挑开,大片凹陷的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上面不但有吮吸的痕迹,还有指甲的抓痕,又深又长,丝丝血痕十分的细。   “还剪吗?”苏衍停下动作,凉悠悠地问了一句。   大有不剪,我再脱下去的趋势。   “剪剪剪!”   苏安伸着手,看苏衍重新拿起指甲钳给她仔细地剪指甲。   地下车库内很黑,车厢内开了灯,只有指甲钳剪断指甲的细细微微的声音。   苏安无意识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苏衍问。   “没什么。”苏安否认。   “我听清楚了。”剪断苏安尾指的指甲,苏衍抬了抬眼皮,看了眼苏安,眼神邪肆。   苏衍将指甲钳放到苏安手心上,背靠着驾驶座,姿势随意而又慵懒。   他的西装外套被脱去,衬衫领口大开,慵懒随性的模样愈发的性感。   苏安拿过指甲钳,抓过苏衍的手指,将钳口贴着他指甲上靠肉的地方剪了下去。   苏衍一手搭在方向盘,微侧着脸看着苏安。想到她刚才嘀嘀咕咕的那句话,另一只空着的手不由地敲了敲方向盘。   他老婆实在有些记仇。   “那边还疼?”苏衍突然问了一句。   苏安手一滑,差点将苏衍指尖的肉剪了下来。她刚才嘀咕资本家只顾自己,怎么不想想他在她胸口上留下的杰作。   “你想我下次轻点?”苏衍刻意压低了声音问。   苏安扔了指甲钳,抬头靠着一脸戏谑的苏衍,点了点头,开口道:“苏衍,您儿子今年两岁半,我希望您能给您儿子树立起一个好的榜样,比如说——”苏安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绞尽脑汁想半天,没想出苏衍有啥缺点。   “比如——”   苏衍抬手,松了松腕骨间的手表,说:“比如下次轻点。”   苏安:“……”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古人诚不欺我也。   回到苏苓家,苏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既没有脆弱的不堪一击,亦没有哭得肝肠寸断,相反,她十分的平静。   平静地让人害怕。   她平静地吩咐佣人做饭,平静地筛着茶水,平静地逗着酥宝。   半句不提唐仕仁。   苏安抱着酥宝,下巴抵在酥宝肩膀上,看着苏苓平静的模样,欲言又止。   小茶炉上的茶水沸腾了,滚热的白气顺着紫砂小口往外翻涌,模糊了人的视线。   苏苓翻手,拎起茶壶,她的手腕悬在半空,茶壶口虚虚地对准了白瓷盏,手腕微微下翻,一柱热水倾倒了出来。   滚热的白气被吹散。   酥宝两只小爪子捧着苏衍临走前塞给他的大福团子,啃的专注啃的认真。   深色的实木桌上黏了不少碎屑。   苏苓眼前突然黑了一瞬,手腕抖了一下。   倾倒下来的水柱被白瓷杯壁剖开,不少滚热的水倾倒到了桌子上,热茶水溅开,在小矮桌上开出一朵残破的花。   酥宝听到动静,停下了往嘴里塞大福团子的手,他的嘴巴里塞的满满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苏安伸手戳了戳。   酥宝鼓起来的腮帮子陷下去了一点,像只小青蛙。   “姑奶奶年纪大了吗?妈妈。”酥宝的声音很含糊。   “嗯。”苏安曾经教过酥宝,小宝宝要学会帮助大人,尤其是为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比如说倒到茶水之类的。   酥宝听了,腾地一下从苏安怀里站了起来,说:“我帮——”   大福团子塞太多,酥宝噎了一下,下面的话没说出来。   两岁半的酥宝已经有了羞耻心。   可能自己嫌丢人,酥宝双手捂着脸,默默地转了个身,两只爪子搭上了自己妈妈的肩膀,头埋进了苏安的颈窝里,小声又小声的念了句:“安安。”   苏苓突然笑了一声,拿过一旁干净的桌布,将桌子上洒到的热水拭去了。   “安安,等会带我去看看他吧。”苏苓真的很平静,没有任何歇斯底里,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后悔的意思。   良久,久到煮沸的热茶水凉了下来,苏安才开口道:“好。”   “酥宝真可爱。”苏苓喃喃自语地说。   她这辈子,在爱情方面其实没有什么遗憾,年少的时候遇到了让她惊艳的唐仕仁,苏老爷子又开明,几乎没什么阻挠她就和唐仕仁走到了一块。   苏安爸爸还在的时候,唐仕仁成了权威的主治医师,她和唐仕仁一直很恩爱,因为她身体不好,唐仕仁连孩子都没要。   其实她知道,唐仕仁很喜欢小孩子,苏安出生的时候,除了哥哥嫂子和老爷子,最开心地莫过于唐仕仁。   大把大把的小玩意往苏安那里送,没少抱苏安出去溜达。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说不清道不明,曾经那个治病救人让人艳羡的男人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这样?   夜幕渐渐降临。   晚上,苏安等酥宝睡着后,带着苏苓去了N市的警察局。   N市的警察局外面,灯火通明。   长串的路灯,宛如为迷途之人指明方向的明灯。   长夜漫漫,灯火难暗。   苏安没跟着苏苓进去,一个人坐在了路灯下的石凳子上。秋风穿堂而过,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似哭嚎。   苏苓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她拍了拍苏安的肩膀,声音轻的发虚:“你姑父他想见见你。”   “安安,苏衍等会来接你。我先回去了。”   “姑姑今晚太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姑姑——”不等苏安说什么,苏苓就挣脱了苏安的手,一个人上了车。   司机在她的会意下,很快开车走了。   瞥了眼身后不远处的警察局,苏安双手撑着石凳子,慢慢地直起身。   长裙被风扬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脚踝,在萧瑟的秋风下,苏安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想想其实挺讽刺的,她和她姑姑亲手将唐仕仁送进了监狱。   《红楼梦》中有一首词,其中有一句是: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富贵的,金银散尽,无情的,分明报应。   曾经誉满江淮的苏氏,落魄到了如今的模样。   白色的长裙消失在拐角。   “吱呀”一声,一个急刹,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苏衍推开车门,下了车,抬了抬眼皮,反手关上了车门,半个身子靠在车边,给苏安打了个通电话。   长久的等待后,无人接听。   警察局内。   “安安,其实你的父母并不是意外死亡。”唐仕仁的话冲击着苏安的耳膜。   苏安有一瞬间的耳鸣,只觉得头顶白炽灯的灯光亮得刺眼,眼睛又酸又胀。   “苏氏制药每年都会派人去少数民族地区或者是条件艰苦的山区免费帮别人诊问治疗。你父亲刚接手苏氏制药,他和你的母亲每年都会随队去山里帮当地人看病。我想,这个你也应该知道。”   “这次苏氏制药被帝都和S市的几家大医药公司狙击,这些苏衍也应该和你说过。”唐仕仁顿了顿,继续说:“那一年,苏氏制药被常青医药盯上,他们暗中做了不少手脚,但都被你父亲化解了,因祸得福,苏氏制药反而研发出了新型疫苗。后来,他们将主意打到了那次义诊上……”   唐仕仁说得断断续续。   恍惚间,苏安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看见唐仕仁的嘴巴不断地开开合合。   她们老苏家再往上三代,皆是忠孝守节的之人。   动乱年代,提灯阅山河,若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吾辈必当以死赴之。   先长的家书历历在目,苏安气得发抖。   利益面前,人命好像真的不值钱。   生产出假疫苗,这些人都可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卖给下面的医院使用,给那些还在发育的青少年儿童接种。   似乎过了很久,苏安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法律会给予你们最公平公正的审判。”   不论是苏氏制药,还是常青医药,都会得到最公平的审判。   所有做错的事,都会得到解决,歪掉的规矩亦会一点点被掰正。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咣当”一声,铁门被关上。   唐仕仁刚才还挺立的脊背,瞬间佝偻了下来。苏苓问他,什么时候变得目无王法的,他竟然回答不上。   利益面前,人心是最难守的。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停不下来了。背后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向前走,成为医生第一天的宣誓早就遗忘到了角落。   苏安出去的时候,苏衍正靠着车身在抽烟,指尖的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   他长腿随意地交叠着。   入秋的天气,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袖扣被解开了。   苏安走过去,一把掐灭了苏衍指尖的烟,说:“想要女儿就少抽烟。” 第50章 管一辈子   路灯下,男人的身姿挺拔, 微垂着头沉默抽烟的样子有一丝别样的性感。原本被薄唇抿住的烟被苏安抽走了。   苏衍半靠着车身, 看着自己的老婆,歪了歪头, 舌尖抵到了自己的腮帮子,问:“管我?”   因为烟抽多了, 口腔内略微有些许苦涩。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沙哑。   他长这么大, 还没被人管束过,以前家里那位太岁会心血来潮敲打敲打他,后来他成年以后, 就彻底撒了手, 随他折腾。   将烟掐灭,苏安走了几步,把折断的烟丝丢进了垃圾桶内。   街头的冷风袭袭,如跌到冰点的苏氏制药的股票一样。   苏衍今天忙了一天, 他暂时接手了苏氏制药, 既要管投行里的事,又要顾着苏氏制药, 绕是习惯高强度工作的他, 一天下来也有些吃力。   苏氏制药几年的财务报表翻下来, 几年前还好,每年赚几个亿, 账上也都有闲钱, 唯独近几年苏氏烂账坏账太多, 到处都是缺口漏洞。   苏安丢了烟回来,站在台阶上,双手背在身后,尾指勾着尾指,微微俯身,倾向苏衍,和苏衍平视。   “不让管?”苏安眯着眼问。   苏衍扯了下嘴角,插在西裤中的手拿了出来,握住苏安的腰肢,一个用力,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手掌穿过苏安柔软的发丝,苏衍说:“让你管。”   “谁让你是我老婆呢。”苏衍抱紧了苏安,说:“你最好管我一辈子。”   苏安头闷在苏衍怀里,轻轻嗅了嗅,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问:“你一天到底抽了多少烟?”   苏衍下巴抵在苏安头顶,懒得开口。   穿堂而过的冷风肆意侵袭着人间,冬天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了。   一片温馨的气氛中,苏安不紧不慢地开口,带着丝揶揄,说:“吸烟会对脊髓的神经中枢起到抑制作用,使男性.性.欲减弱,同时还会影响精.子活力,使畸形精.子增多。”   苏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吐字清晰,完全落入苏衍的耳中。   苏衍的胸膛震动了一下,低沉的声音自苏安头顶响起,说:“我对你有没有兴趣,你还不知道吗?”   “我们家勉勉强强、马马虎虎算半个医药世家,看在你是我老公的份上,不会骗你的。”   “你看你以前没抽烟,然后有的酥宝,他多聪明,不但聪明还萌,蠢萌蠢萌的。”苏安伸手,环住了苏衍精瘦的腰,说:“你也不想你女儿将来比酥宝笨吧。”   苏衍勾了勾唇,唇角没有明显上扬的弧度,说:“酥宝快三岁了,一着急话都说不完整,嗯?”   “那也很聪明!他才两岁半,两岁半还是能喝nienie的时间,他只是不太会说话,开口太少了。”苏安试图为自己的蠢儿子挽回颜面。   “嗯,你两岁半的时候嘴皮子就很利索,”   酥宝和两岁半的苏安完全没得比,苏安两岁半的时候嘴皮子就很利索,一口一个安安喜欢哥哥,要抱要亲。   “你是觉得我比酥宝聪明?”   苏衍不置一词。   “诶?”苏安勾着男人的腰肢,仰头看着苏衍,弯了下眉,笑得宛如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说:“那没办法啊,酥宝没遗传到我的聪明才智。那只能说明他全部遗传了你的,苏衍你这不是变着法儿的骂自己吗?”   “那时候你可是没有抽烟哦。那完了啊,照你这么抽烟,你女儿将来不是得——”苏安顿住了,没继续往下说。   “乖。”苏衍抱着苏安,就单纯地抱着,虽然嘴上说的浑话,但什么都没动。   “唐仕仁手中的股权我会全部转给你的姑姑。”苏衍背对着风,挡住了大部分的冷风,说:“苏氏制药设了三位非执行董事,苏苓有了唐仕仁的股份,可以做非执行董事。你也是。”   “我?”   “我手中的股份都是你的,怎么处理随便你。”苏衍直起身,放开了苏安,将苏安垂在耳侧的长发别了上去,说:“你想给酥宝也行,全部给苏苓也行。”   “那你呢?”   “暂时给苏老板您打工。”苏衍突然低下头,俯身看着苏安,刻意压低了嗓子,在苏安耳边说:“工资就不用给我开了,肉.偿就行。”   苏安:“……”   她突然一点儿都不感动了。   又在苏苓家住了一天,苏安带着酥宝回了趟云鹤镇将居居接了回来。原本苏安想让苏苓住到云鹤镇养养身子,被苏苓拒绝了。   面对外界汹涌的质疑声,苏苓站了出来,从苏衍手上接过部分担子,开始着手处理苏氏制药的账目问题。   她和唐仕仁相处十几年,唐仕仁或多或少都会和她提一些,比起苏衍,苏苓更熟悉苏氏制药的运作。   短短几天之内,因为苏安上交的证据,大大小小数十家企业受到牵连,医药股动荡,人心惶惶。   苏氏制药外面每天都堵了不少群众,纷纷要求说法,冲动之下,人群越过安保警戒线,砸烂了苏氏制药一楼的玻璃。   风口浪尖之际,苏氏召开了紧急发布会,苏安再一次站到公众面前承诺会追回所有检验不合格的疫苗。   发布会未结束,黑客攻占了苏氏制药的官网,官网不能再正常访问。点进去便是一副嘲讽的图片。   苏衍半靠着会议桌,瞥了眼被黑客攻占的官网。   这位黑客可能是搞笑派的,黑了苏氏官网贴了张当场去世的表情包。   温言将桌子上的电脑转了个方向,笑了一声,刷新了下官网,问:“要恢复吗?”   正说着,会议室大门被推开了,一位身材高挑的男人走了进来,臂弯里挂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长指捏上领结,往外扯了扯。   “沈总这么快。”温言抿了下唇,说话的声音温润,似清风明月,不疾不徐。   沈亦白将文件丢回桌上,说:“我来的时候发现官网被黑了,但所有的数据和代码都提前同步到了GitHub上。”   苏衍突然开口:“目前可以拿到多少个省份的公示情况?”   “除去港澳台地区,只拿到了27个省级行政区的二类疫苗数据的公示情况。”温言说,转了下手中的钢笔,轻敲了下笔记本键盘,说:“根据D.I和B.S的大数据反馈情况来看,运用pandas及echart 进行处理,再对比各个省份中苏氏制药所占据的百分比,可以发现每十支疫苗中就有一支来自苏氏制药。”   沈亦白听了,说了一句:“销售状况不错。”   语气有淡淡的讽刺。   温言听了,没说话,又顺手刷了下苏氏制药的官网,原本被黑客攻占的官网又恢复了正常,正常之余又多了一个新的页面。   温言点进去看了一眼,啧了一声,问:“苏总,您怎么请得动Y的?”   苏衍直起身,看了眼电脑屏幕,新的页面上公示了假疫苗的流向,数据图左下角有一个小小黑色花体字母Y.   “没请。”   沈亦白偏过头,说:“可能Y是被苏总的人格魅力所吸引。”   温言笑了笑,发了条消息给晏辞。   【温言:作业写完了?】   晏辞放下手中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回了温言消息。   【晏辞:过河拆桥?】   【温言:本来不确定是你,现在确定了。】   【晏辞:……】   艹   他哥还是他哥。刚套的马甲分分钟被扒皮了。   在温言和沈亦白的帮助下,大数据很快分析出了疫苗的流向,苏氏制药配合警方追回了部分假疫苗。   中旬,法院开庭审判苏氏制药前执行董事和常青医药前董事。苏安亲自出庭作证,在铁证之下,所有涉案人员均被剥夺终身政治权,没收个人财产,判处有期徒刑。   常青医药前董事因涉嫌谋杀,被判处无期徒刑。   常青医药被没收GMP证书,很快一蹶不振。   它不同于老牌的苏氏制药,苏氏制药属医药界的龙头企业,自主研发力度大,虽然近几年较前几年,少有新研发药品问世。   如果说苏氏制药是吃肉,那么常青医药充其量只能喝口肉汤,可替代性太大,短短时间内股票暴跌,从三十元跌到了三元,停牌太久面临退市的局面。   原本应该年前举行的投资银行大会被挪到了来年开春,苏衍一人分饰两职,临近年关,大通投资银行内的工作也很多,再加上苏氏制药的事,他的睡眠时间被越缩越短,经常苏安睡到半夜,半梦半醒间摸到旁边的空位置,还是凉的。   半夜,苏安醒来,摸了摸身边的位置,依旧凉冰冰的。抿了下唇,苏安下了床。   窗外,北风呼啸。寒风裹挟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撕啦撕啦的声音。   打开卧室门,外面一片黑暗。   苏安先去酥宝房间看了看,什么都不懂的酥宝闷着头呼呼大睡,反身趴着,脸颊紧紧地贴着枕头,肉乎乎的脸被挤压得变了形。   呼吸浅浅的。   苏安靠在酥宝床边,坐了一会。想到了苏衍说要生女儿的话,结果现在倒好,苏衍忙起来根本不碰她。   生生生,生个屁。   低着头,苏安摸黑亲了下酥宝,嘀咕了句:“酥小宝,你除了吃和睡还记得啥啊。”   作为亲儿子,酥宝不应该关心关心自己的亲爹吗?现在可好,亲儿子吃的好睡的香,完全忘了自己的便宜爹。   睡着的酥宝感觉到脸上痒痒的,原本搭在枕头上的爪子抬了起来,一下子呼到了苏安脸上。苏安被酥宝挥着爪子推开了。   酥宝蜷缩着手指头,挠了挠被苏安亲得痒痒的地方,醒了。   黑暗中,酥宝的眼睛出奇的亮。   发光的壁纸隐约映出一个苏安的轮廓。   酥宝吸了吸鼻子,闻到了自己熟悉的味道,他大美人妈妈身上的味道。   咕噜一声,酥宝翻身从月亮床上爬了起来,坐起身和苏安对视。   “妈妈,抱抱。”酥宝的爪子搭到了苏安的大腿上。   她生的圆滚滚的大团子,除了吃吃喝喝睡觉觉之外,还会找妈妈要抱抱。   苏安将酥宝宝抱了起来,说:“我们上楼去好不好?你的衍衍还在楼上。”   开了门,苏安摸到门口墙壁的触摸开关,指尖轻轻地触过,灯开了。   一瞬间的灯光,让苏安略微有些不适应。   酥宝将头埋进了苏安的颈窝里。   最里面的书房灯还亮着。   抱着酥宝走到了房间门口,苏安抬起手,手腕在门边悬了片刻,屈指敲门的动作顿住了。   酥宝勾着苏安的脖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板。   苏安犹豫了会,放下了手,握着门把,直接将门推开了。   书房里面开了空调,温度舒适。   偌大的书桌上,几台显示器同时运行着。   苏衍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报表,看到苏安和酥宝,问:“你们怎么上来了?”   苏安抱着酥宝,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酥宝立马反应过来,明白了自己大美人妈妈的意思,说着苏安刚才抱他坐电梯时教的话:“爸爸,什么时候睡觉觉啊?”   说完,酥宝在苏安怀里勾过身子,对苏衍张开了胳膊,意思是要苏衍抱。   苏衍从善如流地抱过酥宝,指尖挠了挠酥宝软绵绵的下巴。   蠢萌蠢萌的酥居居难得发挥了自己聪明才智,抓着苏衍的衬衫,模样可怜巴巴,和苏安如出一辙的大眼睛湿漉漉的,说:“我想和衍衍一起睡觉觉。”   靠在桌子旁边的苏安听完,在心中默默给酥宝点了个赞。   她儿子越来越聪明了。   苏衍将酥宝放在自己大腿上,脚尖抵着书桌一角,微微用力,将椅子转了个方向,单手搭在桌子上,看着一直没开口的苏安问:“一个人睡不着?”   苏安睡过一会,披散着的长发微微凌乱,睡衣领口滑下了稍许,露出秀气的锁骨。在柔和的灯光下,肌肤返着淡粉。   她双手背在身后,胸前的曲线诱人。   苏安:“……”   苏衍岔开的大长腿正好将她纳入。   “我怕你长时间熬夜猝死。”苏安开口,说:“你看,你老婆年纪轻轻的,满打满算二十七还不到。”   苏衍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安,手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酥宝下巴,说:“继续。”   “你老婆年轻又好看,身材也不差,万一你猝死了,我是不会给你守寡的。”   苏衍抬了抬眼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安。   苏安被看得头皮发麻,倒是小酥宝自在得不行,被苏衍的几根手指逗弄着不亦乐乎。 第51章 特别纯洁   酥宝背对着苏安,坐在苏衍大腿上, 微张着嘴巴, 盯着苏衍逗弄他的手指,一会而仰头, 一会儿低头。   攥成拳头的手跟着竖了起来,试图抓到苏衍的手指。但试了好几次, 一次也没成功。   苏安看了几眼, 越看越觉得酥宝蠢萌。   换了个姿势,苏安单手撑着桌子,低俯下身子, 从后面捂住了酥宝的眼睛。   “酥小宝,你爹是坏人。”苏安声音很柔,说话间眼眉潋滟, 说:“就会欺负你。”   酥宝扭了扭身子,啊了一声, 替自己亲爹平反。   “衍衍是爸爸,爸爸是好人。”   苏安挑了挑眉,问:“为什么他是好人?”   苏安身子俯的更低。苏衍背靠着椅子, 目光沉沉, 望着自己的女人, 因为低俯的动作,她宽松的睡裙滑落了下来, 隐隐约约露出些满园的春.色。   “因为、因为……”小酥宝试图甩开苏安的手, 一直向后仰, 后背没有任何阻挡物,重心一个不稳,整个肉团子差点从苏衍腿上歪下去。   苏安眼疾手快要去接酥宝,动作太快,脚绊到了苏衍伸着的长腿,手掌撑到了苏衍大腿上,铺散着的长发从后背滑了下来,扫过苏衍的脸庞。   灯影下,有暗香浮动。   苏衍伸手捞住了酥宝,一只手扶着酥宝,另一只手握着苏安撑在他大腿上的手腕,微微一用力,让苏安也坐到了自己大腿上。   酥宝被挤压在两人中间,背贴着苏安,脸贴的苏衍的胸膛,成了肉馅儿夹心。   苏衍伸手,将苏安滑落下来的长发别了上去,说了两个字:“抱着。”   苏安小幅度的动了动,将夹心饼干酥宝抱到了自己大腿上,而自己则被苏衍往上抱了抱。   苏衍长腿抵着桌角,一只手搭在苏安腰侧,手顺着苏安的腰线,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另一只手则在酥宝眼前绕着,逗弄着他。   没一会,小酥宝就被苏衍绕睡着了。   苏安抱着酥宝,看得目瞪口呆。   苏衍什么时候还学会催眠了?   苏衍看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酥宝,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肯定地说:“儿子睡着了。”   书房内,苏安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   苏安的手指顺着苏衍衬衫纽扣慢慢的上滑,隔着衬衫,指尖虚虚地擦过苏衍的胸膛,略过喉结,挑起他的下巴。   动作轻挑。   “什么时候睡觉?”苏安问。   “一个人睡不着?”苏衍面不改色的问。   “陛下,长夜漫漫,臣妾一个人孤枕难眠。”苏安装作低眉顺眼,贤良淑德的样子说。   苏衍垂下眼睑,看着苏安挑着自己下巴的轻挑动作,掐着苏安的腰说:“爱妃真体贴。”   “多谢陛下夸奖。”   “孤还没见过自古有哪位贤良淑德的妃子,做这个动作。”苏衍微抬了下下巴,意有所指。   苏安笑了一声,抱着入睡的酥宝,靠近苏衍,学着他往日捏她下巴的动作,问:“那陛下想让臣妾怎么做?”   苏衍附耳,说了几个字。   苏安听了,眼尾微挑,睫毛抵俯下,春.色难掩。   年底,由于苏氏制药算是医药界的龙头企业,再加上积极配合调查,及时解决了问题,追回了大部分疫苗,避免了因商誉问题而停牌。   一个季度下来,苏衍带团队完成了苏氏制药的并购重组,危机公关,尽量将消极影响降到了最低,暴跌的股票开始缓慢回升,重新抢回市场份额。   假疫苗事件彻查后,国家有关部门对全部上市疫苗实施批签发制度,对每批疫苗出厂上市或者进口时进行强制性检验、审核。   苏衍在苏氏制药稳定之后,从海外聘请了执行总裁对苏氏制药进行管理,不再亲自过问慢慢步入正轨的苏氏。   年底,最后一场长达一个星期的会议结束,在达成一致意见的那一刻,偌大的会议室掌声雷动。   “恭喜,希望我们未来合作顺利。”瑞士银行的高管起身,面向镜头示意。   另一边,中国发展银行的代表同一时刻站起身,兴奋地说:“此次多亏苏先生牵头。”   “哈哈哈哈哈。”几位高管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苏衍起身,同中国地区的几家银行代表握了手。   会议现场,摄像机的镜头在不停地转动着,闪光灯不停。   与此同时,N市环球经融大厦在的电子显示屏同步播放着会议进程。所有的消息通过网络实时播放,准确而又迅速地传到外界。   在苏衍的推动下,美国纽约大通投资银行联合瑞士银行、日本花旗银行、德国德意志投资银行等多家外资投行,下注中国医药研发行业,连同中国几家大的银行,总共注资近四亿。   此消息一出,原本动荡的医药市场逐渐平稳,散户们又纷纷购入此类股票。   苏安刷了会消息,放下手机,将手边的衣服叠好,放进了行李箱。   收拾好东西,苏安看时间还早,抱着酥宝出了门。苏衍刚开完会,等会还有晚宴,应该没那么早回来。   开车到了N中,学生们还未下晚自习。   整个校园静悄悄的,只余寒冷的晚风在肆虐。   苏安将车停好,一手抱着酥宝,一手拎着给冬青的礼物,电话被夹在脸颊和肩膀之间,拨通了冬青的电话。   酥宝穿了件深棕色的大熊衣服,爪子缩着,冷风一吹,他忍不住缩了缩,搂着苏安,像一只树袋熊。   “安安,冷啊。”车内开了空调,暖和和的,乍一出来,酥宝有些受不了。   “你冷吗?”苏安挂了电话,摸了摸酥宝的脸,将他的厚绒毛帽子带了起来。揉了揉他的脸,苏安说:“你裹得和熊一样啊,宝。”   “安安?”冬青喊了一声,对苏安招了招手。   “诶?”冬青伸手要抱小酥宝,说:“来来,让小妈妈抱抱,小妈妈一个人待在办公室,好冷啊,酥宝快给小妈妈暖暖。”   酥宝认真的点了点头,捂得暖和和的手一下子拍到了冬青脸上,奶声奶气地问:“小妈妈,暖吗?”   冬青鼻子被冷风一吹,眼泪汪汪,被酥宝暖得差点没哭出来。   “出息你。”苏安说。   小酥宝小小的一个糖衣炮弹就将冬青收买了。   “我没出息,就喜欢小酥宝。”冬青吸了吸鼻子。   苏安偏头看了片刻,笑了声,不怀好意地问:“这么喜欢,你怎么不和你家那位温总监生一个啊?”   冬青脸皮薄,红了脸。   “给。”苏安抬手,将袋子递给冬青,笑着说:“新年快乐啊,阿爸的冬青崽,礼物回去再拆。”   进了办公室,一直缩着的酥宝将短短的手指从袖口中伸了出来,捏了捏自己的熊耳朵。   因为穿得太多,他短短的胳膊废了好大劲才伸到头顶,五根手指头在头顶毛茸茸的帽子上摸了半天,就是够不到自己的熊耳朵。   “妈妈、妈妈、妈妈……”酥宝急了,一连喊了好几声妈妈。   苏安放下手中暖手的杯子,捏着他的熊耳朵往下拽了拽,将熊耳朵送到了他手里。   指尖搓了搓酥宝的脸,苏安问:“儿子,你要见到你的衍衍的爸爸了,知道喊什么吗?”   “爷爷。”酥宝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了。   这个苏衍教过他,教一次他就记住了。   “真聪明。”苏安又问:“那苏衍爸爸的爸爸呢?你应该喊他什么?”   冬青正在小口小口地抿着热水,听了苏安的话,没注意被呛了一下。   酥宝捏着自己的熊耳朵,一下子懵了,圆润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忽然着,另一只手指动了动,伸出五根手指给苏安看。   又白又短的尾指缩了下来,酥宝数了一下,说:“爸爸的爸爸?是爷爷。”   苏安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酥宝说得不太利索,唰唰两下,无名指和中指跟着缩了回去,想了半天,憋了一句:“爷爷的爸爸?”   “酥宝真厉害。”冬青夸了一句。   酥宝耳朵尖尖红了,要往苏安怀里钻。   “爷爷的爸爸叫什么?酥宝?”苏安接住酥宝,问。   “啊?”酥宝蹭了蹭,肯定道:“爷爷爷爷。”   苏安:“……”   爷爷的爸爸是爷爷plus,爷爷×2……   冬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太爷爷。”冬青端正了口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酥宝听,说:“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爷爷的爸爸叫太爷爷。”   “太爷爷?”酥宝学得很快,头埋在苏安怀里,不断念叨着:“爷爷爷爷,奶奶奶奶,爸爸爸爸,妈妈妈妈!”   苏安听了,心口热乎乎的。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感觉真好。   晚宴结束,苏衍喝了点薄酒,身上带了点酒气。坐上了车,收到苏安发的消息,对正在开车的说了句:“去N中。”   司机很快调转车头,向N市第一中学驶去。   苏衍微阖着眼,靠在座椅上小憩。   忙了小半个季度,总算让苏氏制药避免了被停牌退市的命运,重新稳定了下来。今年过年回家也不用听老爷子训人了,老婆抱着儿子抱着,比开空调还温暖。   “BOSS,到了。”司机稳稳地将车停在了路边。   苏衍屈指揉了揉额角,下车,说:“辛苦了,明天开始放假,今晚早点回去休息。”   司机道了谢,等苏衍走进了学校,才将车开走。   十几分钟前N中刚下晚自习,偌大的校园热闹了没几分钟又迅速安静了下来,空旷的前庭基本看不到学生,偶有几个走的稍微迟的学生皆是步履匆匆的。   路灯之间相隔较远,灯光暗淡。   苏衍一边看手机信息,一边找着高二教学楼。   教学楼楼道的灯被关了大半,黑黢黢的,他也懒得开。   转过一个楼层拐角,苏衍突然顿住了脚步,背抵着楼梯栏杆,听着隔了几个台阶和一个拐角传来的类似深.吻的声音,还有光滑的校服布料互相摩擦的声音。   他有老婆,和苏安没少接吻,蜻蜓点水的吻,深深索求的吻。   黑夜中,这种细微的唇瓣相吮,夹带着喘.息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苏安:学校气氛怎么样?我以前就是在这里读的,这里读书氛围是不是特别浓厚啊?走在路上不拿本书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N市第一中学的人。】   苏衍勾了勾唇角,手指微动,回了几个字。   【苏衍:嗯,学生都特别纯洁。】   【苏安:没被社会大染缸玷污的学生都是纯洁的。】   【苏衍:你以前就特别纯。】   【苏安:谢谢夸奖……】   【苏衍:不客气。】   苏衍抬头,瞥了一眼。   借着冷凝的月色,他看清了一对纯洁的学生。   男生个子很高,正把女生抵在楼梯拐角处,单手撑在女生脑后,女生的手抵在男生胸前,羞怯回应的动作不太熟练。   束起的长马尾微微晃动着,脚边丢着黑色的背包。   男生挺帅的,就是长得有点儿像温家的那位小太子爷。   苏衍收回目光,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几步,绕到了另一侧楼道口,上了楼,接了自己的老婆和儿子。 第52章 疑似怀孕   美国, 纽约, 肯尼迪机场,人来人往。   夜色悄然退去, 晨见的风透着股冷意。白光一寸一寸地透过玻璃, 倾落入室内。   苏安抱着昏昏欲睡的酥宝, 跟在苏衍身后走进了vip通道。   取了托运的行李,苏衍从苏安手中接过自己呼呼大睡的儿子。   “先回家再去妈那边吧。”苏安呼了口气说。   苏衍没什么异议, 单手抱着酥宝,另一只手牵过苏安冰凉的手塞进了风衣口袋中。   苏安抿了抿唇,蜷缩着的手指动了动,浅浅地笑了一声。   快出机场大门的时候, 苏衍突然停了下来,脱下身上黑色的风衣将酥宝裹了起来。某酥居居完全不知情, 任由苏衍捏着他的肉垫。   苏安看着,停在苏衍身边, 细腰微微塌下:“衍衍?”   “嗯?”   “你老婆也冷啊。”苏安说这话的时候, 细长的眉眼微挑着, 杏色的唇分开又合上, 身段妖娆, 表情却很无辜纯洁。   “冷?”苏衍反问。   苏安点头, 重复了一遍:“诶,真的很冷啊。某大银行家忙于工作, 让自己美美的老婆夜夜独守空房就算了。”   苏衍上下打量了下苏安。   苏安为了好看, 穿的少, 裸色的大衣里面只套了件针织衫,下面是收腰的铅笔裤,露出莹白的脚踝。   苏衍看了会苏安,目光沉静,突然偏头附到苏安耳边说:“晚上就不冷了。”   苏安:“……”   表面禁欲的资本家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调戏是最可怕的。   关键是还有一点点撩……   苏衍单手抱着酥宝,空着的手拉过了苏安,出了机场大门。   机场外美国的国旗迎着冷风招展,寒风刺骨,遒劲的风肆虐。外面的白光晃眼,苏安轻眯了下眼睛,撩开耳边的长发。视线流转间看到不远处围了不少新闻记者,大多带着棒球帽,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苏衍?”苏安被苏衍握在手中的尾指刮了下他的手掌心,说:“我今天是不是还能看到大明星?”   苏衍扫了眼,轻声开口:“老婆,看他们的工作牌。”   苏安听话地看了眼他们的工作牌,不说话了。   那边那群记者全是蹲苏衍的!看工作牌几乎都是各大经融杂志的记者。   不久前某美国总统还隐晦表示过丫就是在闭关锁国,而年底最后一场会议狠狠地打了某大总统的脸,可谓是轰动全球。中国市场对外资的管制一直很严格,外资想要接触这些有关民生方面的投资可谓是难上加难,而作为美资大投行高管的苏衍联合多家外资投行和国内投行向制药界注资了四亿多。   “别看。”苏衍抬手,将酥宝的帽子扣了上去。   小酥宝浑身上下被遮的严严实实,连双眼睛都没露在外面,他活像一只树懒,脸埋在苏衍胸口,紧紧地攀附着苏衍。   “你儿子这么见不得人?”   苏安说话间,苏衍瞥到几家媒体的镜头,拉着苏安的手腕内收,稍一用力将苏安带到了自己怀里。   苏安猝不及防,细高跟没踩稳直接撞进了苏衍半边胸膛,他胸膛的另一边被酥宝占据了。   “唔。”苏安睁大了眼睛看着陡然放大的脸。   苏衍轻咬了苏安的下唇。   苏安回过神来,开始羞涩的回应,羞涩之下难掩只对苏衍一个人的热情,美艳得不可方物。   不远处几家财经杂志的记者手中拿着相机,直接看懵了。   “哦,老天,这怎么和我收集到的信息不一样?”一位刚入职的小记者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相当烦躁。   “嘿亲爱的,拍照啊。”   “不不不,我们是正经的经融杂志,不是八卦杂志,真见鬼。”   苏安刚吮了下苏衍的薄唇,苏衍就仰头离开了苏安柔软的唇瓣。苏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她的双唇带着水光,鼻息间薄荷的香味见见转淡。   “上车吧。”苏衍拉过苏安,直接上了开过来的车。   “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   开车的司机显然很有经验,看着外面不断奔跑的记者,一个甩尾,商务车硬生生开出了跑车的感觉,滑入了车流。   酥宝醒了,披着苏衍的黑色风衣,懒洋洋地趴在苏衍大腿上。他挑嘴,飞机餐吃了没几口就不肯吃了,现在正就着苏衍的手,鼓着腮帮子在喝热腾腾的牛奶。   喝一口,咬一口新鲜的三明治。   完全不用自己动手,只要动动嘴巴就有人喂他了。   苏安看着车窗上女人的倒影,没反应过来。   映在车窗上的女人半边的长发被撩起,露出白皙的侧脸,耳垂上坠了细长的星星耳链,咬唇妆清纯不失明艳,眼尾扫了层淡粉的眼影。   苏衍怎么就亲到一半突然不亲了?   没吸引力了?审美疲劳了?   明明是他主动的,她刚开始回应他就突然撤离了。   太伤自尊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苏安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现在小酥宝都比她有吸引力。苏衍的风衣是酥宝的,投食也只喂酥宝。   “饱了?”   酥宝舔了舔嘴巴,点了点头,他从苏衍大腿上爬了起来。   苏衍顺势抽走覆盖在大腿上的纸巾,揉成了一团丢进了车内的垃圾桶内。   “安安?”吃饱喝足的酥宝照例开始找妈妈。   苏安单手撑在下巴下,懒懒地嗯了一声,对上酥宝的眼睛,抬了抬手。酥宝立马滚进了苏安的怀里。   苏安将他抱着,让他侧坐在自己大腿上。酥宝扒着车窗,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街景。   老街别有一番风味,沿河加了圈造型古典的护栏。   河水在寒日的映照下,泛着清冷的光。街头光秃秃的树枝下立着抱着手风琴的街头艺人,几步远之外还有位吹萨克斯的白胡子老爷爷。手风琴和萨克斯的声音分外热情,调子十分活泼欢快。   路边跑过一只体型巨大的微笑天使萨摩,萨摩漂亮的白毛被风吹起。   “安安,daodao!”酥宝兴奋地用手拍了拍车窗,嚷嚷着自己的酥式语言,示意苏安看狗狗。   dao,第四声,很像英文中dog发音的前面一部分。   “是dog,不是daodao。”苏安一手揽着酥宝,另只手搭在座位上,耐心地教着酥宝的单词发音。   “daoj?”   “dog!”苏安舌尖抵着上牙齿,又念了一遍。   “大狗狗dogdog。”酥宝学了两遍学会了。   前面开车的司机是位中国人,给苏家开了十几年,感受到后面热闹的气氛,心里一阵激动。   苏衍背靠着座椅,长腿随意地交叠着,指尖点了点太阳穴,略有些不耐烦。苏安只顾教酥宝单词,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过了三条大街,苏衍愈发的不耐烦,薄唇微抿了下。转过头,看了眼车窗外的景色,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儿子又在卖萌,小奶音不断,嘴巴里冒着独属于他的酥式发音。   看了眼身边的苏安,苏衍放下撑在额角的手,尾指刚碰到苏安的尾指,倏的一下,苏安抬手,收回了搭在座椅上的手,改为双手抱住了酥宝。   啧。   车子稳稳地驶进了一座庭院。老管家站在门口,如一棵老松树,稳稳地立着。   司机下了车。   老管家过来,微微欠下了腰,还未直起身,一颗大肉团子被塞到了他手中。   酥宝没反应过来,苏安也没反应过来,连同训练有素的老管家也没有反应过来。   “抱着,你们先进去。”苏衍说。   酥宝和陌生的老管家大眼瞪小眼对视着。   老管家两只手放到酥宝腋窝下面,将酥宝举了起来,一路举进了房子里面。   庭院中又安静了下来。   苏安被苏衍压在座椅上,动弹不得,修长笔直的双腿不得不暂时弯曲着。   看着撑在自己头顶上方的苏衍,苏安动了动手,双手环上了苏衍的脖子,往下压了压。苏衍顺从地低头,看着美艳的女人。   “刚才你拒绝我了。”苏安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   苏衍单手撑在苏安耳侧,另一只手向下探去。苏安看着苏衍的动作,愣怔了下,隐隐有些期待。   “看时讯。”苏衍解锁了手机,打开新闻页面,放到了苏安眼前。   苏安期待的表情一时有些失望,视线转到手机页面上,眼睛眯了下。美国的这些记者和中国的记者如出一辙,标题十分劲爆。   【世界第一投行高管与其老婆当众热吻,老婆疑似怀孕】   这算是借着记者的手在全美公开了?   苏安漂亮的眼睛如慵懒的波斯猫一般,眯着。她怀孕了她怎么不知道?   “你在期待什么?”苏衍将自己老婆所有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回想到自己刚才的动作,配上她隐隐期待的表情,懂了。   “下次满足你。”苏衍捏了下苏安的耳垂,说:“今天时间不够。”   苏安清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问:“为什么把我拍得那么丑?矮了一大截不说,还显胖!”   苏衍不想纠结那个问题,看了眼新闻页面的照片,伸手捏上了苏安的下巴,让她的唇嘟了起来。本身咬唇妆就十分显嫩诱人了,这会儿嘟起来更勾人。   “给你亲,亲够了再进去。”   苏安收了声,尾指缩了下,开始回应苏衍的索吻。苏衍慢慢将主动权交到了苏安手上,由着苏安生涩地挑.逗着他。   她的舌尖在他的唇上游移,断断续续,就是不进入主题。   车厢内,呼吸声沉重,带着暧昧的喘息。   苏安的头发完全散乱开来,一半垂下了座椅。   突兀地铃声突然响起。   落在苏安胸前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着。苏安推了推苏衍,示意他接电话,苏衍摸到手机,开了免提,丢到一边,又缠上了苏安。   “儿子?”熟悉的温柔的女声传来。   苏安习惯性僵了一下。她的狐狸婆婆。   “嗯……”苏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唇压在苏安唇瓣上,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压出来的一样。   “你们在哪儿?”芮如是听着苏衍的声音有些奇怪,关心地问:“感冒了?”   “没。”苏衍简短地回了一个字。   “现在还在路上?”   苏安没忍住,一声细碎的唔声从嘴里跑了出来。透过手机,透过电流,传的清清楚楚。   “到了,在车上。”苏衍说。   良久,芮如是才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问:“我宝贝大孙子呢?”   “在屋里。”   芮如是又是一声“哦”。   苏安听得面红耳赤。   “你爷爷眼巴巴等着呢,你别瞎闹,早点把安安带过来。”芮如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你爷爷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站不住坐不住的,就差搬个凳子坐到门口了。”   “你要是回来晚了,仔细你皮。”   苏衍:“……”   挂了电话,苏衍翻了个身,将苏安抱到自己怀里,沉沉地开口:“以后别勾.引我。” 第53章 别扭基因   去老宅的路上, 苏衍开车, 四周的山道略显寂静。   半途下了小雪,不大, 如轻鸿, 落地只薄薄的一层。   苏安坐在车后座, 酥宝坐在她大腿上,一大一小都在啃着临走之前老管家塞的果蔬罐。   老管家知道苏安的口味,几年不见, 见到苏安的那一刻, 一向沉稳的老人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劲地往苏安手中塞果蔬罐。   拐过一个弯道, 雪似乎更大了些。光秃的枝丫上覆了些许白霜。   “咔嚓咔嚓咔嚓”酥宝小小的手捧着香蕉片,专心致志地啃着, 嘴角粘了些许果蔬残渣。   “咔嚓”一声,苏安咬断香甜薄脆的香蕉片, 看着前方的道路。   越靠近老宅, 苏安吃果蔬片的动作频率越高。   苏衍透过后视镜, 看了眼表面上淡定冷艳的苏安, 她纤细的骨指叩在玻璃灌口, 指尖在不安的摩挲着。   酥宝鼓着腮帮子慢吞吞咀嚼着,他的小牙早就长齐了,白白的一排, 长得很是规整, 这种硬脆的香蕉薄片正好给他磨牙用。   咽下嘴里咀嚼碎了的香蕉片, 酥宝舔了舔手指,扯了扯苏安的衣袖,声音软软地说:“安安,还要。”   苏安捏了片香蕉片出来,在交到酥宝手上的时候停了一下,迟疑了片刻,说:“宝,你兔叽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酥宝仰头,眼巴巴地看着苏安手上的香蕉片:“苏桓儿。”   尾音上翘,带着儿化音。   正在开车的苏衍扯了扯嘴角,他不苟言笑的爹要是听到这一生苏桓儿不知该作何感想。   “你应该叫他什么?”   “爷爷爷爷。”小酥宝还记得苏安好几天前教过他的话。   “最后一个问题,爷爷的爸爸呢?答对了有奖励。”苏安在酥宝的耳边打了个响指。打响指的声音不如苏衍的大。   “太爷爷!”酥宝念完,伸手要去够苏安手中的香蕉片。   苏安将香蕉片塞到了酥宝嘴巴里,又凑近他脸颊边,小小地啾咪了一下。   “bobo。”苏安指尖揉着酥宝的脸,试图将酥宝的脸再捏萌一点儿。   苏桓不可怕,他只是看着不近人情,其实十分好相处,可怕的是苏衍的爷爷,苏家的老爷子,训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胡子翘一下,苏安都心慌。   “酥宝啊,你等会一定要救妈妈。”苏安又喂了片果蔬片给酥宝。   “太爷爷找妈妈谈话,你一定要抱着妈妈,千万别撒手。”   “猴。”酥宝不懂,但他懂抱着安安不撒手就对了。   苏衍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支着额角,怀疑以他儿子的智商根本没听懂。   上世纪的古堡近在眼前,古堡位于湖中央的小岛上,典型的哥特式建筑,由上而下每一处的小建筑都错落有致,不见丝毫杂乱,深色的尖顶排列地井然有序。   深冬的古堡显得庄严肃穆,湖面上结了层薄冰,透过冰层,隐约可见下面的水流,湖底很深,犹如上好的琥珀,颜色莹绿干净。   苏家有钱,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有钱,这周围一大片土地包括不远处的山麓都是苏家的。   苏衍打方向盘,沿着小岛边缘的小路向后开去。   不多久,一座中式的建筑出现在眼前。不同于江淮园林的精致婉约,它带了帝都园林的大气,连屋檐都带着张扬的天子之气,犹如沉睡的卧龙,内敛而又稳重。   门口摆了两只整块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石狮子,一左一右。   门前铺着的灰色砖块上落了层雪,红灯笼在冷风中打着转儿,红色的麦穗晃晃悠悠的。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   一道深蓝色的人影闪过,闪进了院门内。   “爷爷……”苏安看着空荡荡的只飘着雪花的大门口,咽了咽口水。   她可以肯定刚才那个人影是苏衍的爷爷。   车慢慢熄了火。   苏安抱着酥宝亦步亦趋的跟在苏衍身后,临进家门前,苏安的尾指轻轻地扫了下苏衍的手掌心,讨好似地喊了声:“老公。”   声音不大。   苏衍突然转头,盯着苏安。   他老婆几乎没喊过这两个字。   尾指又动了动,苏安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不进来还站在门口吹冷风?”   “你们大的不冷,小的不冷吗?”   苏安颠了颠怀里的肉团子,规规矩矩地喊了声:“爷爷。”   小酥宝被苏安锻炼地形成了条件反射,自发地喊了声:“太爷爷!”   十分上道。   两岁半奶娃娃的声音又软又甜。穿了身嫩黄的外套,颜色很鲜艳。带着帽子,露出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睛清亮水润又有神,帽子上的大长耳朵耷拉着,垂在身后。   苏老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半路崩出来的曾孙子实在太奶了。   气氛有些沉默,苏衍没开口,苏安在忐忑。   雪花飘飘悠悠地往下落。   苏安单手托着酥宝,空出一只手拉了拉酥宝皮卡丘外套的大耳朵,试探着说:“酥宝,再喊一声?”   酥宝很上道地又喊了一声太爷爷,喊完记起大美人妈妈说的要抱着不撒手,他一转头小胳膊勒上了苏安的脖颈,勒得紧紧的。   苏老爷子被这两声奶汪汪的太爷爷喊得心神荡漾,但碍于颜面,十分能装的拄着拐杖,摆着架子嗯了一声。   嗯完,偷偷去瞅酥宝。   奈何酥宝脸埋进了苏安的脖颈里,他看不清。   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苏老爷子敲了敲拐杖,说:“抱得累了吧?”   苏老爷子暗示的十分含蓄,累了就换个人抱。   “安安不累啊。”酥宝生怕苏安把他放下来,毛茸茸的帽子蹭着苏安的下巴,撒娇。   苏老爷子有一瞬间的失望,瞅着背对着他的小肉团,移不开目光。   苏衍轻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   他们家老爷子他还不懂吗。和苏安这个小女人一样,十分能端能装,口是心非的很。估计大清早就眼巴巴的守在门口了,听到停车声又猫了回去。   “进来吧,还站着做什么?”苏老爷子说完,转过身,率先进了前庭。   前庭用来做隔挡的雕花木格后面躲着芮如是,芮如是靠在苏桓怀里,叹了一声,嘀咕:“爸真别扭,和以前一样。”   苏桓没说话,纵容着芮如是的小动作。   “不趁着小时候多玩玩,长大了就不萌了。你儿子小时候和姑娘似得,亲一下就害羞,耳朵尖粉嫩,软乎乎和酥宝一样。”   “啧。”芮如是啧了一声,回头看着苏桓,似嗔,说:“也不知道你们老苏家是什么别扭的基因。”   苏桓握住芮如是戳他胸口的手指,淡声说:“儿子儿媳过来了。”   芮如是立马站直了,端了起来,举止优雅。   苏家饭桌上,偶有一声瓷汤匙碰撞到瓷碗的声音。   食不言寝不语,老规矩了。   苏桓和苏衍都是话少的人,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一向闹腾的酥宝难得没有闹腾,因为他困了。   酥宝手里攥着双筷子,头仰着靠在苏安怀里,微闭着眼睛由苏安喂饭。吃一口,休息一会,鼓着腮帮子咀嚼几下,点下脑袋,点醒了再咀嚼几下。   当着老爷子的面,苏衍没去逗弄他家的蠢儿子。   苏老爷看得心都化成了水,但还没训完苏安,不好表现出来。   坐在主位上的苏老爷子,吃几口就望一下酥宝,越看越喜欢。隔壁叶老爷子要抱曾孙子还要再等好几年呢,丫大孙子才19岁,不着调的很。苏衍也不是个着调的东西,但他孙子结婚的早啊。   芮如是低着头喝着大骨汤,忍着笑。桌子底下,她的脚踢了踢苏桓,在苏衍和老爷子看不见的角度比了个口型。   “你看,爸的眼睛都快黏到咱孙子身上了。”   苏桓盛了一勺汤给芮如是,芮如是低头继续喝汤。   吃完晚饭,苏老爷子捧着茶盏,青花瓷杯盖撇过澄清的茶汤上的浮沫,开口:“安安等会到书房来。”   苏安呼吸一紧。   老爷子要和她算账了,苏衍早就被收拾过了,现在轮到她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训晚训都得训。   在不住点头数豆子的酥宝突然醒了,坐在苏衍大腿上,小爪子一伸,拉住苏安针织衫的下摆,嘴巴鼓了起来,奶声奶气地说:“睡觉觉啊。”   芮如是心疼酥宝,急忙起身:“乖崽崽,奶奶带你去睡觉觉。”   酥宝坚定地摇了摇头,对苏安伸出了胳膊,要抱,委屈巴巴地说:“我要安安啊。”   苏衍适时开口:“酥宝要安安陪他睡觉。”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去书房了。   苏老爷子从酥宝踏进苏家大门一直没抱过他,想抱又拉不下面子,端了半天想出了个法子,干脆趁晚上稍稍的意思意思训下苏安,等明天好好和大曾孙子玩。   “爸,他们今天都累了,咱们明天再说啊。”芮如是揉了把酥宝的脸,说道。   “也行,苏衍跟我来。”苏老爷子换了个目标。   芮如是:“……”   她儿子今年还是要挨训。   苏衍放下手中的茶盏,直起身,跟老爷子走之前对苏安说:“还是以前的房间,等我。”   苏衍跟着老爷子走了,芮如是撵走了苏桓,抱着酥宝进了苏衍的房间。   房间很大,套间,里面一间是苏衍和苏安的卧室,外面一间小的做了酥宝的卧室,自带一个小客厅。   视野开阔,透过木窗格可见外面凌冬怒放的白梅。   或许是换了个新环境,苏安将酥宝抱到床上后,他一直紧紧地攥着苏安的手指头,连睡着了都不肯松开。   芮如是放轻了说话的声音,看酥宝熟睡了,将他搭在脑门上的软毛顺到了后面,拍了拍苏安的肩膀,说:“你们休息吧,明早儿要早起。”   苏安低头应允了。   听到卧室门被带上的声音,苏安脱下脚上的墨色绣花拖鞋,爬上了酥宝的床,侧着身子闭着眼睛等苏衍。   不一会儿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苏衍回来没在卧室床上看到苏安,径直走到了酥宝的房间,推开门,看到了自己睡着了的老婆。   一大一小睡得十分安稳,根本不关心被老爷子训了一晚上的他。   走过去,苏衍微俯下身子,一只手握上苏安紧致的腰线凸下去的地方,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身下,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苏安潜意识里一直在等着苏衍,睡眠十分浅,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双脚腾空的时候,她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双臂勾上苏衍的脖颈,苏安仰头亲了亲苏衍的下巴,最后移到他的耳朵尖尖,湿热的呼吸全喷洒到他的耳窝里,舌尖卷过他的耳尖,咬了一下,轻笑了一声。   “老公。”苏安又亲了一下,说:“你回来好晚啊。”   苏衍瞥了眼怀里的苏安,哑着嗓子说了句:“别乱动。”   “诶?”苏安特意凑近瞧了一眼苏衍的耳尖,语气略微有些遗憾:“妈妈刚才说你小时候和你儿子一样,软乎乎的又粘人,不经逗,逗一下就害羞。”   “我亲你,你怎么不害羞啊?”苏安心情好。 第54章 怀孕反应   “开门。”苏衍抬了抬下巴, 示意苏安将卧室门打开。   苏安单手勾着苏衍的脖颈,伸手将门打了开来。他温热的手背紧贴着她的腿弯处, 她的小腿自然向下垂着, 微微动一下,她腿弯处细腻的肌肤便会蹭到他的手背。   苏安轻轻晃了下自己的双腿, 墨色的锦绣拖鞋半掉半不掉的挂在脚背上, 脚踝细细的。   卧室里黑黢黢的, 星星点点的雪光投过窗格, 映着角落。   窗外的雪厚了不少,白茫茫的一片,照得窗格处犹如白昼。   “砰”, 轻微的一声。   卧室门被苏衍用脚尖踢上了。   “我去洗澡。”苏衍将苏安放回了床上。   苏安支着头,望着背对着自己脱衣服的男人。   纯黑色的衬衫从他的肩头滑落些许, 露出性感的背骨,腰窝深陷, 因为脱衣服的动作,他的背骨向内收着,中间那一处尤其性感。   他的肩膀抖了下, 衬衫彻底滑了下来, 露出紧致的腰线,显得一双被西裤包裹着的长腿更加修长。   “过来。”苏安支着头说。   苏衍偏过头,瞥了眼苏安, 转身走了过去, 手臂撑在苏安头顶上方的枕头上, 低声问:“怎么?”   苏安指尖刮了下他的胸膛,送上了一枚湿吻。气喘吁吁之际,她将苏衍推进了卫生间。   苏衍洗完澡出来发现自己的老婆裹着被子,将自己裹成了蝉蛹,闭着眼睛向内侧着身睡着了。床边特意空了大半出来,显然是留给他的。   柔软的床垫向内陷了下去,女人柔软的发丝铺散开在枕头上。   关了床头的灯,苏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将背对着他的苏安抱进了怀里。她的身子骨很软,软柔的一小团安安稳稳的窝在他怀里,乖的很。   月光爬上窗格,光影在室内被拉长,白色细长的光柱不断地延伸着,光影影影绰绰。   “咔嚓”一声,枝头的白雪将枯枝压断了。   幽幽的梅香若有似无地渗了进来,掺着女人清柠味的发香。   被子早就被苏安捂热了,温温暖暖的。   苏衍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怀里的苏安卷着被角动了动,翻了个身,伸手环住了苏衍的腰。   粘人。   苏衍的下巴抵在苏安的发顶,神色慵懒。   黑夜中,除了雪声,突然响起了爪子挠门的声音,咔嚓咔嚓的。断断续续,一直响个不停。   苏安嘤了一声,往苏衍怀里蹭了蹭。   “安安……”门外,响起了弱弱的奶音,带着软绵绵的哭腔。   “衍衍……”   “妈妈、爸爸……”   苏衍听到酥宝的声音,刚准备拿开苏安缠在他腰间的手,苏安一下子醒了,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酥宝?”苏安抓了抓被蹭乱的长卷发,手脚并用地爬过苏衍身上,脚趾在地上胡乱地勾了一圈,找到了自己拖鞋。   “乖,妈妈就来。”苏安穿好拖鞋,急急忙忙去开门。   苏衍支起上半身,打开了床头复古的灯。熏黄的灯光映满了整间屋子,苏安急走的身影被拉长,线条玲珑有致。   苏衍抿了下唇,揉了下干燥的头发。   啧。   在儿子面前,老婆跑得比谁都快。   “诶?”苏安打开门,在门口蹲下,和酥宝平视,语气心疼:“酥小宝,你怎么了?和妈妈说说。”   酥宝红着眼眶,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干净的枕头,吸了吸鼻子,抽噎了声。   “别哭啊。”苏安看酥宝要哭不哭的模样,慌了身,指腹在酥宝眼尾下拭了一下,他的眼尾并没有湿漉漉的。   苏安突然将酥宝抱紧了自己怀里,哄着。   “安安和衍衍是坏人。”酥宝抽噎了下,口齿清晰地说。   苏衍下了床,跟着蹲了下来,揉了揉酥宝毛茸茸地头发:“怎么了?”   “认床。”苏安比了个口型,轻拍着酥宝的背哄着。   她们家小酥宝认床,半夜突然在陌生环境中醒过来肯定害怕。   酥宝头埋在苏安怀里,小小声地抽噎着,突然打了个哭嗝,奶音颤了颤。   “酥宝?”   “嗯。”   “妈妈亲你一下,你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别哭了,乖啊?”苏安半蹲着身子,将酥宝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苏衍伸手,捏上了酥宝的下巴。   酥宝的长眼睫毛湿透了,长长的睫毛黏在一起,眼里流转着熏黄的光。   苏安低头,在酥宝脸颊印了个吻:“我们酥宝过年就三岁了,三岁是个大宝宝了,大宝宝不能哭了。”   酥宝收了声,小声地说:“妈妈抱。”   苏安抱着酥宝上了床,苏衍从卫生间里拧了条热毛巾出来,给酥宝擦了脸。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酥宝本身就很累了,再加上又哭了一次,睡得很快。   听着酥宝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苏安停下拍打着他背脊的手。苏衍关好门,上了床,长臂一伸,将酥宝和苏安都揽进了怀里。   没多久,苏衍也睡着了。反倒是累了的苏安睡不着了,瞪着眼睛盯着窗格,没有丝毫睡意。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苏安轻轻地打开盒子,就着清冷的月光看着盒子里的对戒。   小心翼翼地拿出男式的戒指,苏安捏着戒指卷,转了一圈。   简洁大方的款式,并不张杨,中心嵌了颗光彩熠熠的钻石,低调奢华。内圈刻了和她结婚戒指上一样的英文字母,末尾附着相同的家徽。   苏安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戒指看着不起眼,中间那颗钻石差点让她倾家荡产。要不是接了那个单子,她再画五年图纸也买不起!   苏衍的修长的手就搭在她的腰间,苏安瞥了眼睡着的苏衍,捏着戒指,悄悄地将戒指带到了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带好戒指,苏安躺下身,手掌压着自己的心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紧张刺激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   视线落到苏衍修长指间上的戒指,苏安的心跳又快了稍许。   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快。   咚咚咚的。   苏安精神抖擞地盯了一夜窗格,听了一夜风雪声。早上天刚蒙蒙亮,她就爬起了身,睡是睡不着了。   刚起来的一瞬间,脑仁隐隐抽痛。   洗漱完,苏安去了厨房,准备早餐。虽说苏家很早就在美国生活了,但骨子里流的都是中国人的血,从苏老爷子到苏桓再到苏衍,基本都爱吃中式餐点。   苏家过年的传统是一大家子人聚到古堡后面的房子里,热热闹闹过个年。美国没有过年这个说法,苏老爷子坚持过年只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佣人都被留在了前面的古堡里。   中式的厨房里静悄悄的,芮如是还没醒。   苏安绑好头发,开始和面,准备简单地包汤包。芮如是知道酥宝爱吃汤包,馅料一早儿就准备好了,放在了冰箱里。   和好面,苏安打了个哈欠。   窗外的寒梅一夜之间较之前怒放的更甚,大片大片的纯白与嫩黄交相辉映。   包好汤包,将汤包放上蒸笼,苏安靠着台子耐心地等着。   “安安?”芮如是踩着拖鞋进了厨房,看到苏安愣了愣:“宝贝,怎么起这么早?”   看苏安略显疲惫的样子,芮如是上前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你要不再去睡会,我来弄。爷爷这会儿应该醒了。”   正说着,一位穿着唐装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溜溜哒哒的进来了,精神极好。   “爷爷。”   “爸。”   “早哇。”苏老爷子转了一圈,没见到心头肉,略有些失望,问:“酥宝还没醒?”   “没呢。等会我去抱他过来。”   “不急,早着呢。”苏老爷子大手一挥,心情相当好,相当体贴地说:“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该多睡睡。”   芮如是听了,屈指抵了下嘴角,抿了笑。   二十多年前她们家老爷子可不是这么对她儿子苏衍的,要求苏衍早睡早起,早起跟他打太极锻炼身体。   现在轮到酥宝,这反差太大。   苏衍醒来的时候,怀里只有一个热乎乎的大肉团。闭着眼睛静了会,苏衍的手背搭在额头上,将另一只胳膊从酥宝身下抽了出来。   酥宝砸吧了下嘴巴,蹬了下脚,睡得呼呼的。   指尖上有些沉,苏衍抬起手臂,掀开眼皮看了一眼。一向干净的指间被套了个戒指,大小正合适,样式低调。   抿了下唇,苏衍想到了自己的结婚戒指。   他不爱带饰品,结婚以后几乎没怎么带过。但是现在苏安送给他的戒指,意外的他并不讨厌。   下了床,洗漱完,苏衍打开衣柜门开始换衣服。取过白色的衬衫,苏衍解开浴袍的带子,从下到上扣着衬衫纽扣。   修长的指间穿梭在扣子间,简洁的戒指越看越好看。   穿好衣服,带上卧室门,苏衍向客厅走去。   厨房内充盈着白色的水汽,蒸笼里的热气漫了出来。芮如是拿湿毛巾覆上蒸笼,捏着小蒸笼两边的把手,小心翼翼地将蒸笼挪了下来。   苏老爷子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着今日的晨报,苏桓的手里同样拿了份报纸。两人同时翻过一页,翻到了经融板块。   苏老爷子大致扫了一眼,开口:“现在市场倒是越来越开放了,以前刚建国那会儿,国内都没有这一行当。”   苏桓点了点头,赞许了老爷子说的话。   “九几年才开始发展,政策好,发展挺快的,少走了不少弯路。”苏桓说。   “那可不。”苏老爷子相当地拥护国内的政策。   “A股比不得美股——”苏桓视线下瞥,瞥到了报纸上大篇幅报道苏衍联合多家外资注资中国制药业新闻的下面的豆腐块,说到一半的话突然顿住了。   “你怎么不说了?”苏老爷子带着老花镜,抖了抖报纸,视线跟着下移,同样也看到了那个豆腐块。   【世界第一投行高管与其娇妻当众热吻,娇妻疑似怀孕】   苏桓:“……”   苏老爷子愣了又愣,一把将报纸拍到桌子上,狠声说:“放肆,这个混小子又是半个屁都不蹦一个。”   那边,汤包刚出蒸笼。   苏安拿筷子戳了一个,准备尝尝味道。   鲜美的汤汁顺着被筷子戳破的洞流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地肉香味。   苏安的唇刚碰上汤包,汤汁味又浓郁了不少,直冲鼻子。   “呕——”苏安没忍住,干呕了出声。她急忙放下筷子,冲到水池边,一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撑在水池壁上,连着干呕了好几声。   芮如是反应极快,忙从后面扶住苏安,因为激动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安安,你这是怀孕了?”   外面客厅坐着的两个男人相视一眼,苏老爷子急忙站了起来。   老爷子更是团团转,直喊:“快快快,打电话给许医生,安安怀孕了。”   刚进来的苏衍身形一晃,脚下没踩稳。 第55章 有没有哦   有一瞬间, 室内安静地连呼吸声都低不可闻。   窗外,清冷的白光斜斜地折入室内,在深色的原木桌上投下光影,地板上点点光斑晃动。   光影落到苏安白皙的手背上, 衬得她的手背苍白, 指间的戒指反射着冷光, 细小繁多的钻石熠熠生光。   她撑在水池边的手臂又细又白。   苏安来不及开口,泛吐感冲上来,对着水池又是一阵干呕。   苏衍长腿迈开,几步走进了开放式的中式厨房中, 他削薄的唇线紧抿,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苏老爷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倒是苏桓,一惊一乍下反而冷静了下来。   “怎么样, 宝贝?”芮如是轻拍着苏安的脊背,她的脊背微躬着, 背骨明显。   实在太瘦了。   苏安低着头, 单手捂着嘴巴, 只能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好不容易停止了干呕, 苏安长腿抵着木质的柜门,慢慢挺直了脊背, 一抬眼发现苏衍紧抿着唇, 一声不吭地站在自己身旁。   整个客厅安静的可怕。   苏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慢吞吞地眨巴了下眼睛,望着苏衍。苏衍沉默地可怕,眼睛里翻腾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妈,你们怎么了?”   芮如是给苏安倒了杯温水,柔声说:“乖,你先出去。怀孕了也不早点说,吓我们一跳。”   怀、怀孕?   苏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想解释什么,淡粉的唇开开合合,不多久,又迅速地闭上了。   苏安蹙了下眉头后,眉头一直紧拧着。被苏衍带出去的时候,眉头就没松开过。   她姨妈推迟了好几天,一直没来。   不会真怀孕了吧?   她怀酥宝的时候,前期脑子里浑浑噩噩,根本不晓得自己肚子里还揣了一个。酥宝软趴趴的,根本没折腾她,她什么不良反应也没有,没有孕吐腿也不是特别酸,口味也没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她怀酥宝的时候没什么不良反应,再加上姨妈又推迟了几天,孕吐反应到底是怀孕几个月才会出现的反应,说实话她也不太清楚。   看了看苏衍,苏安的表情略有些惊恐。   苏衍不会真让她怀孕了吧?   说怀就怀了,一点点防备都没有。虽然苏衍说过生个女儿的话,可这也太快了吧。   尤其是最近,苏衍忙工作动不动开会出差,碰她的次数少之又少,就算碰她也都有做保护措施。   只有刚开始的时候,在云鹤镇的老房子里,没做任何保护措施就和他昏天黑地过。那次在苏苓家让他缴械投降的那次也没有做措施。   不可能是那次,那次以后她有来姨妈。   到底是哪一次中标的?   苏安越想越糊涂,漂亮美艳的脸越来越惊恐。   “别怕。”苏衍揽过苏安,握着她的腰将她带进自己怀里,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   苏安抬头,惊恐地看着苏衍。   她不是害怕,她只是还没做好再带个小崽子的准备。   苏老爷子在客厅里不停地踱步,上好的木质拐杖敲着地板,问芮如是:“电话打了吗?”   “打了。”芮如是端了盘坚果出来,示意苏衍剥给苏安吃。   “雪积的有些厚,这边的路不太好看。可能会迟点儿到,先确定安安怀了没有,要是怀了再——”去做个全身检查这几个字还没说完,芮如是的话就被苏老爷子打断了。   “路不好走不会打电话安排人来通路吗。”苏老爷子看了眼苏安的模样,恨不得再训苏衍一顿。   做的什么事!这么大个人了,自己老婆都照顾不好。   “这是能耽误的事?”苏老爷子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声音,吼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芮如是连忙给苏桓使眼色。   苏桓拎起桌上的小茶壶,倒了杯温茶水给即将要跳脚的老爷子,说:“爸,喝口茶,打电话安排人过来通路,这路也不是一时半会能通的。”   “我不管。”苏老爷子越老脾气越不好,犟的狠。   “今天这路必须给我通,万一耽误了安安,责任可大了去了。”   “是是是。”芮如是附和着老爷子。苏家三代皆是顺毛驴,得顺着他们的脾气撸毛,半点逆不得。   苏老爷子是,苏桓也是,苏衍也是。苏衍被苏安磨去了大半的脾气,他的逆鳞是苏安,碰不得。   “喝点水?”   苏安捧着茶水杯,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任她抓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一次中的标。   明明不可能怀孕的。   趁长辈们的注意力暂时不在自己身上,苏安扯了扯苏衍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问:“哪次?”   “嗯?”苏衍很淡定,情绪基本没什么波动:“避.孕.套.避.孕的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它的成功率一般为85%。”   苏安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98%吗?”   “不是。”苏衍微蹙了下眉头,偏过头俯下身子,凑近哑着嗓子说:“也有可能是那次在浴室……”   剩下的话没说完,苏安伸手捂住了苏衍的嘴。   那次在浴室是个意外,她脑子一热就逗弄了下他,就被他摁在淋浴间墙壁上以后.入的姿势折腾了好久。   她前面是冰冷的瓷砖壁,后面是他温度灼的胸膛,花洒不断地往下喷洒着热水。半弧形的玻璃推门上凝结着厚厚的水珠,水珠滑下复又凝上,如此往复,不断循环。   想到当时的场景,苏安捂着苏衍的手,贴近他下巴的尾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下。尾指的指尖扫过他光滑的下巴,痒痒的。   苏衍抬手,握过苏安的手腕,拿下。   正好,那边三位大家长商讨完毕,少数服从多数,苏老爷子最终同意了芮如是和苏桓的建议。   家庭医生来的很快,几乎不到半个小时就到达了苏宅。   老医生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股寒气,衣襟上沾着些许未融化的雪花,他的身上跟着许琛。   许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温润地开口:“苏小姐好啊,我们又见面了。这位是我爷爷,老中医了。”   苏安略颔首了下,打了招呼:“许医生好。”   好巧啊,真丢人啊……   在美国还能遇见许琛,她和苏衍没和好的时候可是闹过不肯吃药的事。   “苏小姐别紧张。”上了年纪的老医生拂去衣襟上的雪花,开口:“先确定苏小姐是否怀孕吧,若是怀孕了得做一个全身检查。”   苏安点了点头,把手放到了桌子上的脉枕上。   许老医生的指尖虚虚地搭到了苏安的手腕上,贴着那根明显的青色经脉放了下去。   咚咚咚。   苏安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她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   吞咽的动作未做完,正在号脉的许老医生薅了把胡子,抬了抬眼皮,透过老花镜上方看了眼苏安,表情略有迟疑。   芮如是靠在苏桓怀里,另一只手抚在胸口,问:“许老,我们家安安情况怎么样?”   苏安:“……”   苏老爷子心里急的很,又踱了几圈。   许老医生不急不慢地收回了手,开口道:“苏小姐应该是着凉了,胃不好,再加上长途的飞行,才导致的恶心干呕。”   苏安:“……”   她没怀孕!   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了许琛爷爷的话,苏安竟然有些开心。但碍于芮如是和苏老爷子都在,她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低着头,借由长发遮掩着自己忍不住上翘的唇。   苏衍也松了口气,搭在苏安腰窝处的手上下摩挲了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那辛苦许老了,麻烦许老特意赶过来。”芮如是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笑意吟吟的。   “没事,注意防寒保暖就成。”许老将手背到身后,站了起来。   许琛迅速收拾好东西,两人很快告别。   “嗯咳咳。”苏老爷掩饰地咳嗽了几声,宽慰道:“没怀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安安太小了,再玩几年,小孩子哭哭啼啼太吵了。”   芮如是附和道:“是啊,酥宝就很好了,多乖啊,不哭不闹的。”   “最近好好休息。”苏桓嘱咐了声。   苏老爷子怕苏安尴尬,绝口不提刚才的事,芮如是温柔地和苏安商量着年夜饭的事。   “安安!”酥宝半闭着眼睛,蹭蹭蹭从卧室中跑出来了。   他穿着芮如是给他买的浅褐色和嫩黄色相交的恐龙连体睡衣,睡衣毛茸茸的,背后有条长长的大尾巴拖着,尾巴上还有三角形的小刺。   “啊?”跑到半路的酥宝被苏老爷子截住了,苏老爷子抱起酥宝,笑眯眯地哄着:“小酥宝醒这么早啊?让太爷爷好好看看。”   酥宝被苏老爷子抱在怀里,手绕到身后摸到了自己的大尾巴,将自己的大尾巴拽到了前面,肉乎乎的手指使劲地捏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太爷爷。”   “哎!”   “太爷爷!”   “我们酥宝真乖。”   完全不知情的酥宝喊了两声太爷爷,用两声太爷爷就哄好了老人家一颗受伤的心。   苏老爷子突然觉得苏安没怀上也好,一个娃独宠着,再生一个势必会分走些关爱,万一委屈到酥宝怎么办?   还是不生的好。   吃完早饭,酥宝被苏老爷子抱出去溜达去了,苏安跟着苏衍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内开了暖气,苏衍斜躺在贵妃榻上,一只长腿随意地曲起,另一只长腿固定着苏安的腿,半搭在地板上。   苏安撑在苏衍胸膛上,推了推苏衍:“失望了?”   “没。”苏衍只说了一个字,声线偏冷,他的手指穿过苏安的长发,由她的发间从上滑到下,勾过一缕发丝,漫不经心地缠绕着。   早上刚踏进客厅,听到他妈那一声安安你怀孕了的时候,他像是被人刺了一剑,剑贯穿过心脏,血淋淋的。   第一次知道这世界还有个酥宝存在的时候,他查完女人从怀孕到生产的全部资料,整个人像是溺了水。   在书房呆了一下午,夜幕渐渐降临,书房中原本干净的烟灰缸中积满了烟蒂。   每一个宝宝都是妈妈从鬼门关带回来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希望他能一直陪在苏安身边,守着酥宝出世。   他有说过生个女儿的话,那话半真不假的。   他说那话,不过是想陪苏安走过那短短十个月,有他在的十个月,而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十个月。弥补所有亏欠苏安的地方。   今早听到那话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不生了,他不想苏安受苦。   “你不是要我给你生个女儿的吗?大资本家?”   “不生了。”苏衍搭在苏安腰上的五指渐渐收拢、收紧。   “你上次还说你是认真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   太吵了。   苏衍捏上苏安的下巴,手指微微的抖,寻到苏安的唇,不由分说地贴了上去,唇角溢出几声:“老婆,你太吵了。”   他只想此生同她风花雪月,不负黄粱。   许久,苏安趴在苏衍身上,侧目看着窗外怒放的寒梅说:“可我想要一个女儿了,怎么办?”   苏衍:“……”   想了想,苏衍又说了三个字:“那就生。”   “你的原则呢?苏衍?” 第56章 拆家组父子   原则?   可能在遇见你的那天就不断在改了, 在将你追回来的那天彻底没有了。   苏衍微阖着眼,指间绕了缕苏安带着柠香的长发。她的发丝细柔,柠香幽淡。   贵妃榻不大,苏安整个人都挂在了苏衍身上, 她的一双长腿搭在苏衍的腿上, 手腕骨撑在苏衍胸膛上,想到老爷子误以为她怀孕时喜出望外、站不住坐不住的样子, 苏安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角。   “爷爷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嗯?”苏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说了句:“管他呢。”   “你们俩真的是亲的爷孙吗?”   “亲的。”   苏安静了没一会, 突然开口:“苏衍, 我倾家荡产了。”   陈述的语气,音调平稳, 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的起伏。   “你炒股了?”苏衍反问。   苏氏没破产,苏安不可能倾家荡产, 想来想去能让人一夜之间疯魔的只有A股了。   “没……”苏安撑起手腕, 看着苏衍不太在意的模样,勾了唇,冷笑了一声:“戒指还我。”   苏衍睁开眼, 看着苏安,带着戒指的手指挑起了苏安的下巴, 大拇指抵在她的下巴下, 中指骨节摁在她的唇下, 问:“花了多少?”   下一秒, 又接了一句:“我帮你赚回来。”   苏安:“……”   没法沟通, 和资本家没法沟通。   苏安微仰了头,离开了苏衍捏着她下巴的手,苏衍的胳膊肘抵着贵妃榻柔软的垫子,顺势垂了下去。   看着苏衍慵懒的模样,苏安撩开耳边的长发,半直起身说:“我接了个私家园林的单子,客户可能脑子不太好,有点病。”   私家园林?   苏衍搭在额头上的手背往上移了稍许,挑了挑眉梢看着苏安,搭在她腰窝处的手慢慢地摩挲着,贴着她紧致的腰线:“哪里有病?说说看。”   苏安笑了一声,说:“紫金山脚的鹤园你知道吗?私家园林市场上特别有名的那个,号称有市无价的那个鹤园。”   苏衍点了点头。   “交易市场一直没有它被出售的消息,结果有一天突然被拍卖出去了。你说,在什么情况下,这座鹤园才能被拍卖出去?原主人很缺钱?”   “不缺。”   “那为什么将它拍卖出去?”   “权和钱,一般拥有这两个,很少有办不到的事。”苏衍客观地回答。   “是吗?”苏安的鼻音很轻,手背抵着苏衍的胸膛,慢慢跨坐到了他的身上,说:“那你说这样有权有势的人,为什么不找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园林设计师,而找我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室内设计师呢?”   “我一没拿的出手的代表作,二没什么名气,他不是有病是什么?”苏安的长腿抵到了地面上,脚趾尖崩紧,大脚趾勾着原木地板。   “可能。”苏衍说。   “还不止。”苏安伸手,将自己另一边的长发撩了上去,吊着苏衍胃口似的说:“那位有病的客户还不设预算,没有提任何需求。”   苏衍看着妖精模样的苏安,一时忘了回应她的话。   她两边的栗色长卷发都被撩了上去,露出粉白小巧的耳垂,细长的眼尾吊着,挑开,如开成扇的桃花,如纸翼般透明,睫毛向上卷起。   脖颈雪白,让人忍不住想要在上面种满草莓。   芮如是给她准备的旗袍正好,勾勒出不堪一握的细腰,往下,旗袍的叉开的略高,月牙白的缎面十分少女,并不是民国女人婚后穿的款式,而是完完全全的少女款式。   因为她跨坐的动作,旗袍的开叉被撑开,雪白的大腿紧贴着滚边。胸前浅蓝色的桃木结盘扣扣得严实,再往下……   苏衍的握着苏安腰的手不由地收紧。   苏安狡黠地笑了笑。   她本来不想换旗袍的,虽说室内开了恒温的空调,只要不出门,穿什么都可以,但是一想到某人,突然改变了主意。   张爱玲曾写道:“女人一生中最该收藏的两样东西,一是玉镯,一是旗袍。”   这话半点没错。   看苏衍样子就知道。   苏衍眸色深了些许,看着苏安的眼神愈发的炽热,手腕刚动了动就听到苏安说:“虽然他给我报酬很丰厚,但是没办法,我一个小设计师,所有的积蓄加起来还是买不起这个戒指。”   “所以?”   苏安笑了一声。   苏衍低垂下眼睑,看着苏安,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笑了一下。   很短的一个笑,唇角不过上扬几许,又迅速地拉平了。   合着到最后戒指还是他自己掏钱买的。   苏安看愣了,她还没见苏衍笑过,刚才那一下下,他的左唇角分明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苏衍?”苏安伸手,指尖抵上他的唇角,说:“你有梨涡诶。”   苏衍握住逗留在他唇边的手,一个用力将苏安拉了下来,另一只手移到前面,将她的长发全部顺到一边,贴上了她的唇角,声音含糊:“梨涡是显性遗传,儿子有,你没有,你说我有没有?”   “我哪知道你有没有。”苏安长腿不安地动了动。   贵妃榻上两人纠缠到一块,苏安的脚尖点着地面,苏衍躺在贵妃榻上,一只腿屈起,另一只腿随意地搭在地下。   苏安的桃木结盘扣被撑开,耳垂落入湿热的一处。   脚尖崩得久了,小腿肌肉微微地泛酸。   半敞着的卧室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门撞到后面的门吸上,又是一声惊响。   “安安!”酥宝举着他刚得到的大汽车的遥控器蹭蹭蹭地进来了,小短腿迈开就要往里跑。   苏安被吓了一跳,撑着苏衍的胸膛就要爬起来。   苏衍:“……”   酥宝有时候和一个□□一样,说爆炸就爆炸了,一点儿缓冲的时间都不留给他。   站在门口的苏老爷子差点跳起来,忙把酥宝拉了回来,一把两酥宝抱了起来,顺手拖过了苏桓和芮如是送给他的大汽车。   临走之前,苏老爷子又放下一句话:“苏衍,等会来书房。”   “安安!衍衍!”离老远,还能听到酥宝的呼喊声。   苏安:“……”   苏衍:“……”   扣好桃木结盘扣,苏安悄悄爬了下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咬着水光潋滟的唇,看着苏衍。   苏衍保持着躺在贵妃榻上的动作,手背搭在额头上,表情跟冷,和刚才情动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衍深呼吸了一下。   没见过哪家孙子和自己老婆亲热还要挨爷爷训的。   苏衍起身,瞥了眼苏安,抬手将自己的衬衫扣子扣好了,准备去老爷子书房听候审讯。   吃完午饭,睡足了的酥宝无论苏安怎么哄,都不愿意再挨床一下。倒是一上午抱着酥宝的苏老爷子精神不大好,回房睡午觉了。   被苏老爷子训完的苏衍支着下巴,靠在太师椅上看着坐在大汽车中的蠢儿子。   大汽车是苏桓和芮如是买的,仿的现实中LaFerrari,红色的造型极具震撼力,且十分富有创意,车身受过雕刻工艺处理,尤其是车尾部分,完全凸显出超级跑车的极致运动性格。   虽说是小孩子的玩具,但却十分逼真。   稍微大点的小孩子可以坐进去自己开,而小的孩子可以由家长通过遥控器遥控,只要将车锁死,小宝宝再怎么动都没用。   “爸爸?”   车突然停了下来,小酥宝扭头看向苏衍,示意苏衍继续。   苏衍操控着手中的遥控器,遥控着LaFerrari行驶着。好在老宅的客厅十分大,家具基本都是中式的,大汽车在客厅中行驶没什么障碍。   前面中式的餐桌近在眼前,桌边的椅子全被人搬开了,形成了天然的障碍物。小酥宝坐在大汽车里,相当的兴奋,手不停地转着方向盘。   “爸爸爸爸!冲鸭!”   苏衍:“……”   支着下巴,苏衍摁下遥控器让大汽车拐了个弯,绕着桌腿转了一圈,这才冲过了桌子。   小酥宝更兴奋了,他已经玩了很久了,但丝毫不见腻味,男孩子可能天生就对赛车有一种不可磨灭的热情。   现实中的LaFerrari三秒提速破百,仿制的玩具汽车丝毫不差,行驶时的声音真有那么点儿像超级跑车。   当然,不嫌吵的话。   苏衍低垂着眼睑,看了眼客厅的木地板。   原本干净的木地板上净是车轱辘的痕迹。他爷爷宝贝这房子宝贝的不得了,现在可好了,他曾孙子在客厅开汽车,老头子还能给他曾孙子挪家具开路,就差摇旗呐喊了。   “爸爸爸爸,去那里!”小酥宝指挥着苏衍摁遥控器,他指哪苏衍送他去哪。   红色的LaFerrari贴着客厅墙壁飞速地驶过,苏安进来的时候差点被酥宝撞到,好在苏衍车技好,摁着遥控器硬生生让玩具版的LaFerraeri玩了一个漂移。   “哇!”酥宝的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喊:“还要一次。”   苏安看着一大一小,差点以为这对父子是拆家的组合。   “爷爷等会醒了。”苏安本意是想提醒苏衍,苏老爷子等会醒了看到他心爱的看房子被苏衍和酥宝糟蹋成这样,可能又要训人。   苏衍支着下巴,懒洋洋地说:“免死金牌在哪儿呢。”   苏安:“……”   原来是老爷子亲自授权的。   从厨房中拿了个红心火龙果,苏安没去皮切块,而是直接用刀从中间直接将它剖成了两半,拿了个勺子。   “过来。”苏衍说。   苏安走了过去,还未在苏衍身旁的太师椅上坐下,被苏衍揽着腰抱坐到了他大腿上。   雕花的深色木质窗扉紧闭着,午间正静谧着,外面偶有一声两声的鸟鸣声,啾啾的。虚虚的薄光透过里外雕花木窗中央的玻璃折了进来,深色的地板上映着光影。   苏安捏着勺子,清咳了一声,没好意思说你刚挨过训这样真的好吗?   手中的火龙果皮只有薄薄的一层,里面的果肉被剖开,红色的果汁液积聚在表面,黑色的小籽均匀紧密的排列着,独属于清新果肉的香味幽幽淡淡的萦绕着。   低头,拿勺子从红心火龙果的最中心部分挖了下去,旋转一圈,一块完整的红龙果果肉便盛到了勺子上。   苏安将勺子伸到苏衍嘴边,问:“吃不吃?”   红心火龙果中心最甜的一块果肉,给你尝尝。   “被老爷子训了?吃这个补补。”   坐在大汽车上被苏衍遥控器遥控着正向苏衍驶来的酥宝急了,拍了拍方向盘,酥宝奶音飘了过来:“安安,我要吃这个。”   “爸爸,我要过去。”   苏衍掀了掀眼皮,原本酥宝指哪他开哪的手指动了动,摁着遥控器遥控着大汽车转了个弯,一个华丽的甩尾之后,酥宝坐着他的大汽车离苏衍和他的大美人妈妈越来越远。   “好甜。”苏衍咽下红心火龙果中心最甜的那部分果肉。   苏安举着勺子,忘了收回来。   这是苏衍?他就这么让自己亲儿子滚蛋了? 第57章 一人一口   玩具版的LaFerrari行驶的声音近在耳畔, 轮胎摩擦过实木地板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离客厅门越远声音越小。   “爸爸爸爸!”酥宝急了, 抓着方向盘左旋右转试图回到大美人妈妈的身边。   苏安捏着勺子,看着已经被苏衍吃掉的红心火龙果最中间的那部分的一个小圈,犹豫着开口:“这样不太好吧?”   这是亲爹能做出来的事?   “手滑。”苏衍说的毫无心里负担。   玩具版的LaFerrari在苏衍的遥控下, 还在绕着客厅转圈。酥宝坐在大汽车中, 扭头看向苏安,嘴巴一抿,好不委屈。   他的长睫毛低俯下又眨起, 水润润而又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股茫然的劲。   苏衍看酥宝软乎乎的样子,心下一动,指尖摁在遥控器上遥控着大汽车转了个弯, 减下了速度,让大汽车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吱”的一声,苏衍摁下了停止键,大汽车终于停了下来。   火红的LaFerrari稳稳地停在苏安的脚边。   “安安。”酥宝喊了一声, 委屈巴巴的。   苏安捏着勺子差点没笑出来。   这对父子是什么个情况,苏衍就仗着小酥宝什么都不懂, 时不时逗弄他几下,连着喂几天蜜枣再突然给个棒子。   酥宝不懂, 他傻乎乎地以为他亲爹真的只是没控制好大汽车。   “还有一半呢。”苏安拿过托盘上另一瓣儿火龙果,用勺子将中间最甜的部分挖了出来:“一人一口。”   银质的浅口汤勺上沾着红心火龙果的汁, 汁水呈淡淡的红色, 勺子上有一大团最甜的果肉。   酥宝抓着苏安的手, 嘴巴碰了碰火龙果果肉,分开唇瓣吮了一小口上面的汁水,然后才用洁白的小细牙啃了一小块果肉下来。   他吃的慢,鼓着腮帮子咀嚼着。爪子紧紧地扣在苏安手上。   苏安的勺子就举在他的嘴边,等他吃完好方便喂第二口。   酥宝咽下嘴里的果肉,又舔了舔勺子上的果汁,拿小细牙啃下了第二块,咕噜着问:“一人一口?”   “嗯。”   “可是只有两块?”酥宝伸出两根手指头,竖到苏安眼前,另一只空着的手点上去,掰着手指头数到:“爸爸一口。”   说完,竖着的两根手指头中的其中一根收了回来。   “酥宝一口。”苏安将酥宝还竖着的另一根短短的手指头摁了回去,说:“没错啦,一人一口,酥宝都会数数了。”   “那安安呢?”酥宝天真地问,在他的潜意识中,一人一口肯定就是爸爸一口,大美人妈妈一口,然后才是他再咬一口。   这才叫一人一口。   酥宝面露迷茫,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他粉嫩的唇上蘸着红色的果汁。   苏衍抽了张面纸出来,一边给酥宝擦嘴一边说:“你喂安安一口。”   酥宝舔了舔唇,狠狠地点了点头,软绵绵的身子要往苏安怀里扑腾。   白嫩软绵的手抓上苏安握着勺子的手,酥宝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妈妈,我喂你。”   “你这一口还没吃完呢。”苏安试图拿下酥宝的手,诱哄着:“你先把这一口吃完,妈妈把勺子给你。”   酥宝摇头,坚定地拒绝了:“不要啊。”   苏安只能松了手,从苏衍大腿上下来,半蹲到酥宝的大汽车旁。   她的耳尖微微泛红,平时冷艳的脸泛着桃花色,像早春被晨露打湿如纸般薄透的桃花,一阵轻柔着风吹过,不但能见到含苞待放的花苞,还能嗅到丝丝缕缕的清香。   酥宝认真极了,手指握成拳头样,握着勺柄的中间部分,努力地伸着胳膊往苏安嘴边送。   那块火龙果果肉是他刚才没吃完的那块,中间最甜的一部分。   “甜啊?”酥宝问。   苏安咽下嘴里的火龙果果肉,揉了下酥宝的脸,说:“酥宝最甜了。”   她儿子可能是吃可爱多才养这么大的。   被夸了的酥宝很是开心,嘴角的小梨涡绽放了开来,握着勺子喊:“还有爷爷一口,奶奶一口,太爷爷一口!”   “酥宝真厉害。”苏安被酥宝哄得同样很开心,卖力地当起了酥宝的捧场王。   苏衍支着下巴,看着自己老婆和儿子的互动,勾了勾唇角。   “爸爸,冲鸭!”小酥宝重新开起了他的大汽车,指挥着苏衍向前冲。   不过这次不同于刚才,活动场地不再局限于客厅,而是扩展到了外面。   酥居居好不威风,他穿着芮如是给他定制的小唐装,和年画上的胖娃娃差不多,车内座位旁放着盛火龙果的木质托盘,中间挖了个洞的火龙果上插了个勺子。   苏衍跟在酥宝身后,手中拿了个遥控器。   “奶奶呢?”酥宝问。   “在卧室。”苏衍遥控着大汽车在走廊上拐了弯。随后,大汽车带着酥宝稳稳地停在了芮如是的房门口。   酥宝很自觉地敲了门,手拍了拍卧室门板。   芮如是过来开了门,和她平行的视线中并没有出现人,“诶”了一声,芮如是低下了头。   “酥宝?”   “奶奶!”酥宝献宝似的拿勺子挖了一大勺火龙果,伸直着自己的小胳膊,喊:“奶奶一口!奶奶一口!”   芮如是蹲下身,吃了酥宝勺子上的火龙果肉。   “甜吗?”酥宝傻乎乎地问着。   “甜。”芮如是心口一热,念叨着:“我们小孙孙真乖啊,奶奶最喜欢酥宝了。”   酥宝扭头,对苏衍说:“爸爸,走啊。”   芮如是一抬头,看到了靠在走廊窗口的苏衍。   苏衍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衬衫下摆被收进裤腰中,衬衫袖口被随意地挽起,露出一截小臂,他斜靠在半开着的窗户口,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中,另一只手中拿着遥控器,整个人温柔至极。   幽幽淡淡的梅香透过半开着的窗户飘了进来。   光影极淡,如诗如画。   苏衍遥控着大汽车重新行驶起来,对芮如是点了下头,向苏桓所在的书房行驶去。   芮如是一手扶着门,看着苏衍的背影,笑出了声。   什么时候见过别人指使她儿子了?别说苏桓,就连苏老爷子都没有,虽说近几年因为苏安的事苏衍没少挨训,但还真没人敢指使他。   现在倒好,一个苏安一个酥宝,把她儿子吃的死死的。   苏衍也不是真的性子冷淡,他只是之前还未遇到让他热起来的女人。   满打满算三岁的小酥宝指挥着他的说一不二的雷厉风行的高管爸爸送温暖,送了苏桓送苏老爷子,不到半个小时,苏家上上下下几位大佬被他哄的服服帖帖。   就连苏老爷子看到满是车痕的地板都是乐呵呵的,大手一挥,相当豪迈地说:“多大点事儿,地板坏了重铺就行了,大曾孙子难得回来一次。”   怕家里不够酥宝玩的,苏老爷子差点打电话让人过来把庭院里的积雪打扫干净,替酥宝开路,好在最后被苏安劝住了。   吃了晚饭,芮如是一直在哄酥宝今晚和她睡觉。小酥宝眨巴着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苏安,显然不太愿意。   “奶奶年级大了,酥宝你会让奶奶伤心吗?”看起来年轻其实也很年轻的芮如是开始倚老卖老。   正在喝茶的苏桓听了,忍不住咳了一声。她老婆忽悠起人来完全是脸不红心不跳,小时候忽悠苏衍也是。   “奶奶会伤心吗?”   芮如是一手摁在胸口,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会啊,不但奶奶伤心,爷爷也会伤心!是吧,苏桓?”   苏桓面无表情地点头。   最后,在芮如是的诱哄下,小酥宝终于点头答应了。   一直当透明人的苏衍和苏安回了卧室,苏安踢掉脚上的拖鞋,坐在床尾,突然有些不习惯,没了复读机酥宝,今晚的卧室格外的安静。   开了壁灯,苏衍问:“怎么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有点儿不习惯了。”苏安的长腿垂在床边,轻微晃动着。白瓷般的肌肤在暖色光源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细腻。   “听不到他哼哼唧唧的,一会喊安安一会叫妈妈了。”苏安看着苏衍,笑了一下说:“妈说你小时候像个小姑娘似的,你看酥宝有时候也像,亲一下就害羞哼哼唧唧的,你们家什么基因?”   苏安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问道:“你最后是怎么长成现在这样的?”   “什么样?”苏衍靠了过来,环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苏安。   “小姑娘似的,到现在这幅一副我性冷淡,我心情不好你别惹我的模样?”苏安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苏衍。   现在的苏衍也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灯光打在他脸上形成漂亮的剪影,黑羽绒似的睫毛很长。   基因太好了,要是将来真有个闺女,长成这幅某样又该是个小妖精。   “小姑娘?”   “性冷淡?”   苏衍突然俯身,撑到了苏安身旁,偏头看着苏安问:“是吗?”   “难道不是吗?”   “我是不是小姑娘你不知道?我冷不冷淡,你不知道?嗯?”苏衍的鼻尖抵着苏安的脸庞,轻轻蹭了蹭。   “我不——”知道两个字苏安还来得及说出口,就自动消音了。   苏衍挑开了月牙白旗袍的桃木结盘扣,瞥了眼苏安。   “还要继续说吗?”   苏衍摇头。   “今晚酥宝不在,你可以慢慢说给我听。”苏衍手下的动作不停,湿热的薄唇跟着落在了苏安的耳后、颈后。   苏安继续摇头。一时得意,忘了酥宝这块免死金牌不在这儿。   临近农历新年,远在异国他乡,窗外的月亮似乎比平时更加漂亮。月色动人,如水一般。   苏安仰头,透过窗格,望着窗外的明月,忍不住在苏衍怀里瑟缩了一下。   短旗袍很能凸显身材,下摆都是紧贴着大腿的。   “腿并紧。”苏衍哑声说。   苏安并紧了双腿,紧贴着大腿的短旗袍被人轻松地推了上去。苏衍湿热的唇缠上了她的唇,撬开她的齿关,勾弄着她的舌尖。   苏安蜷缩着的指尖过电般颤了颤,最终伸出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儿子不在。”苏衍微微喘.息着陈述着这个事实。   “嗯。”苏安轻嗯了一声。   “女儿会有的。”   苏安:“……”   说的她好像很心急很想很想要似的。   窗外,泼墨般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月光澄净,缥缈的云层移过,遮挡住害羞的明月。   月光点点滴滴,透入室内,倾到女人白皙修长的大腿上。   最是情动之际,一股热流蹿过小腹,奔涌向下。   熟悉而又久违的感觉。   苏安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推开身上的苏衍,起身披散着长发直往卫生间奔。   苏衍的衬衫纽扣全被解了开来,白色的衬衫半掉半不掉的挂在身上,露出性感的腰窝,他的胸膛因为喘息的动作而起伏着。   他被苏安推倒在了床面上。   翻身躺下,苏衍微微喘.息着。   很快,卫生间响起一阵水声。   苏安理好身上的衣服,走了出来,幸灾乐祸地看着苏衍,说:“没办法了啊衍衍,今晚说不了了。”   “虽然我有很多话想说给你听,但实在没办法配合。”   苏衍半撑起身,看向苏安,不解,问:“理由?”   “阻止你闺女过来的姨妈来了。” 第58章 苏衍卖瓜   又下了一夜的雪。   夜间, 雪花纷纷扬扬地往下落, 压着庭院里的梅枝吱吱作响。外面的小天地,因为厚实的皑皑白雪,逐渐亮了起来。   美国不过中国的新年, 资本市场同样也不会休假, 苏衍回来之后去了趟总部,又忙碌了几天。临近三十, 才停歇下来。   因为来了姨妈,苏安整个人都有点儿懒洋洋的,窝在温暖的被窝里, 搂着天然暖宝宝小酥宝不太愿意动弹。   小酥宝最近没少疯玩, 有芮如是和苏老爷子惯着,没人敢拦着他,哪怕酥居居想要天上的月亮, 估计苏老爷子都会想方设法地排人给他摘下来。   昨天酥宝在前面庭院里的雪地上疯了一天, 又是堆雪人, 又是打雪仗的, 玩得累了, 今早到现在还没醒。   苏安紧了紧被角, 在被窝里戳了戳酥宝埋在被窝里热乎乎的小脸。   某酥居居睡的沉,在苏安怀里摊着四肢, 脚底板踩在苏安的肚皮上, 呼吸浅浅的。   “吱呀”一声, 卧室门被推开, 苏衍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简单的衬衫,衬衫的木质扣子带着古典的韵味。   “你们忙完了?”苏安轻声问。   “没。”苏衍刚进来,身上带了外面的寒气。掀开被子,苏衍也窝上了床。   温暖的被窝瞬间被凉气侵袭。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这股寒气的酥宝往苏安怀里钻了钻,吧唧了下嘴巴。   “你儿子嫌弃你。”   苏衍瞥了眼苏安,伸手将酥宝踩在苏安肚子上的脚底板拿了下来。   睡着了的酥宝不满,下意识里对着苏衍的手掌心踹了一脚。   “他不是一般的嫌弃你。”苏安顺了顺酥宝柔软的头发,将他的脚底板重新放到了自己的怀里。说她儿子笨,有时候是真的笨,说他不笨,有时候又聪明的出奇,睡觉都知道挑最暖和的地方呆。   “刚才那通电话说什么了?”   “新年祝福的电话。”苏衍淡淡地开口,突然问:“你想玩股票?”   “你怎么知道?”苏安条件反射,一时嘴快,问完才发现自己上了苏衍的当,暴露了。   “林奕他老婆告诉他的。”苏衍懒懒散散地靠在枕头上,轻眯着眼看向苏安。   苏安:“……”   安歌一点儿都不靠谱。   上次林奕和苏衍一块吃饭,她和安歌互相加了微信,平时会聊几句,关系还不错。由于前不久她买了个戒指,倾家荡产了,就想买点股票试试水。   苏衍是不可能问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问。正好安歌她家那位也是做那一行的,安歌自告奋勇地要帮她探口风,她欣然同意了。   诚然,她还没开户,也还没决定买哪只股。   “最近A股行情不断跳水。”苏衍捏了下自己亲儿子的脸说:“别听那些分析师鬼扯的话。”   “为什么?”   苏衍抽开自己的手,指尖抚着袖口的纽扣说:“看空有政治风险,看多有道德风险,不看有失业风险。”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意义都不大,不能作为参考。A股什么时候触底反弹,可能开年了也不会反弹。”   苏安:“……”   “我还问了董事局秘书,对公司股票的看法。”   她想过买苏氏制药的股票,但一想到苏氏制药还未彻底缓过来,那K线图实在太虐人。   窗格底部积了层厚实的雪,雪光映到窗户上,照得那处愈发的白。   苏衍慢条斯理地开口:“他没告诉你吗?他高估了有被打的风险,低估了有失业的风险,估准确了有被监管的风险。”   “那苏大资本家有什么建议?”苏安攥着被角问。   苏衍没回答,掀了掀眼皮看了眼苏安,指尖若有似无地扫过自己的微抿着的唇。   苏安懂了。   丫资本市场摸爬滚打的没一个好东西,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怕压到酥宝,苏安小心翼翼地撑起上半身,手掌撑着枕面,另一只手将从背后滑倒前面的长发别到耳后,唇在离苏衍不过半寸的时候停了下来。   苏衍不动声色,垂着眼眸,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苏安突然笑了一声,眼尾挑开,嗡着声音说:“这么冷淡?”   苏衍的眼皮掀上去了稍许。   “说不说?”苏安问。   “银行股。”苏衍吝啬地给了三个字。   “你可以买银行股,基本稳赚不赔。”苏衍一手贴着苏安的腰线,解释:“英国《银行家》杂志公布了今年全球银行1000强的榜单,中国四大银行全部跻进前8。”   “中资银行的排名近些年来持续走高。它量稳,总资产增长无虞,短期内银行业总资产的增长速度不会偏离国内GDP的增长速度。”   “比如?”苏安单手撑在枕上,撑的久了,一边肩膀的锁骨深陷,睡衣领子往下滑了大半:“比如美国纽约大通投资银行。”   “可以,明智之选。”   苏安点点头。   她就知道,苏大资本家卖瓜自卖自夸。绕半天,就是想框她去买大通的股票。   她的锁骨很细,此刻向内深陷着,凹出漂亮的形状。   美色在前。   苏衍低头,亲啄了一下她的锁骨,说:“下去。”   苏安:???   这人什么好事都占了,豆腐也吃了,现在让她下去?   早上九点整,苏家老宅客厅中拉开了仗势。由苏老爷子领头,带领儿孙辈干大事——提笔挥毫写春联。   酥居居醒了,今年是虎年,醒了的酥居居被苏安换上了新的老虎衣服,嫩黄的嫩黄的一大团,没有半点王霸之气。   不论近看还是远看,都胖得像只橘猫。   苏安囧了一下,伸手拉了拉被她抱在怀里的酥宝的老虎尾巴。酥宝相当配合,搂着苏安的脖颈,羞羞答答地给她喵了一声。   芮如是在磨墨,苏老爷子在发早就准备好的精品红纸。   苏桓和苏衍接了红纸,将红纸平铺在桌面上,太师椅被搬开了,给苏家一众文豪们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苏老爷子背着手,走到苏衍身后,说:“认真写,给酥宝树立一个好的榜样,言传身教言传身教,做父亲的肯定要给儿子树立起榜样。”   苏衍伸手,指尖从笔架上一排毛笔略过,颠了颠较粗的那支,将那支毛笔取了下来。   他去年心不在焉,没认真写,被重视新年的老爷子念叨了好久。   墨香氤氲开,一隅充斥着清淡的墨香。   酥宝歪着身子,勾着头目不转睛地自己的奶奶磨墨,嘴巴里叽叽歪歪着苏安听不懂的句子。   “我们酥宝也要磨墨吗?”   “要啊!”酥宝一兴奋,就会去找自己的大尾巴,捏着自己的大尾巴玩儿。   “好啊,等奶奶磨好了,就给酥宝玩。”   墨磨好。   苏家三辈人齐齐提笔,摆开架势,运笔走势,颇有气势。   苏老爷子选了支最粗的大毛笔,往年大门贴的对联都出自他手,看架势今年也是。   芮如是凑到了苏桓身边,苏安抱着酥宝走到了苏衍身边。男人执笔的手修长,顿笔收笔间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拉,笔锋凌厉,有收不住的气势。   和他冷淡内敛的性格不同,字是完完全全的王者之气。   “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   “河清海晏,时和岁安。”   苏安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刚念完,苏衍像是有感觉一般,抬起了头,两人的眼神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块。   抽过一张废弃的红纸,苏衍换了支洗毛笔,蘸了墨,在最下方写了一行小字:岁岁年年都是你。   苏安来不及感动,就听见一声惊呼。她下意识转头,望向声源处。   刚被她放到太师椅上的蠢儿子不蠢了,踩着太师椅伸手够到了桌子上的另一只砚台,正磨得起劲。   原本白乎乎的肉手抓了一手的墨,变得黑漆漆的。他盘腿坐在太师椅上,像个小皇帝,手中端着砚台,黑漆漆的爪子捏着墨条胡乱地搅和画着圈圈,一边磨还不忘一边伸手用爪子去抓砚台中的墨汁。   头顶的软毛翘起,嘴巴嘟着,磨得相当的卖力相当的认真。仔细看,被他手擦到的脸颊上黑乎乎一块。   苏老爷子和苏桓都愣住了,倒是苏衍已经见怪不怪了,淡定地丢了手中的毛笔,淡定地走向酥宝,淡定地拎起他两只黑乎乎的爪子。   “啊?”酥宝仰头,看着苏衍,喊了一声:“爸爸。”   声音软软的,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一大一小父子俩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着,墨条上的墨汁一点一滴地往下滴。   苏衍在酥宝呆萌的模样下败下阵:“你倒是聪明。”   两只爪子玩得黑漆漆,身上的大老虎衣服倒是干净的没有半个墨点子。   酥宝萌萌的笑了,嘴角的梨涡露了出来,又浅又萌。   老虎的变种胖橘猫瞬间秒杀了包括苏安在内的一大家子人。   苏衍的手指刚捏上砚台,酥宝就不乐意了,仗着自己爪子黑漆漆的,苏衍有洁癖不会碰他爪子,抓着砚台不让苏衍拿走。   另一只爪子丢了墨条,毫不客气地一爪子拍到了苏衍干净的衬衫袖口上。   苏衍:“……”   他没有洁癖。   “我不要啊。”酥宝的爪子搭在苏衍袖口上,又蹭了蹭,原本一团墨汁又在袖口上开了朵墨色的花。   深知自家孙子脾气的苏老爷子差点丢了笔将酥宝抱走,生怕慢了一步苏衍就要动手。   苏衍表情没变,看都没看一眼自己的袖口:“爸爸先帮你手洗了,等会你再玩,安安和奶奶都可以教你。”   “真的?”   “真的。”   酥宝撒了手,苏衍拎着他的大老虎帽子,将酥宝抱了起来,夹到了洗手间。   苏安跟了过去。   “看吧,我说没错吧,你儿子不是脾气不好,而是没遇到能让他低头的人。”芮如是得意地说着。   苏家祖孙三代,没一个好脾气的。   从苏老爷子到苏桓,再到苏衍,皆是脸一拉嘴一抿,半句话都不多说直接动手收拾的人。苏桓年轻的时候,脾气大,最后还是向她低头了。   苏桓笑了笑。   卧室卫生间内,水流声细细的。   苏衍靠着洗手台,看酥宝自己蹲在洗手台上搓着自己的小手。可能是他自知自己有错,没要他捏着他的脏爪子,他要求自己洗。   苏衍将他抱上洗手台给他挤了洗手液后,他就蹲在洗手台上自己搓自己的小手了。   “泡泡哦。”酥宝搓了又搓,手上的泡泡越来越多。   他鼓起腮帮子,猛吸了一口气,对着手上的泡泡吹了起来。小小的泡泡被吹开、吹炸,酥宝玩的不亦乐乎。   “爸爸我还要。”   苏衍又给他挤了一点儿洗手液。   卫生间门被推开,苏安拿了件干净的衬衫走了进来。   苏衍背对着洗手台,双手环胸。   “嘘。”苏安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埋头吹泡泡的酥宝,笑了一声。   苏衍没出声,任由苏安的手指在他身上游走,衬衫纽扣被解开,露出大片的胸膛。   他的美色同样诱人。   苏安勾了勾唇,脱下他身上脏掉的衬衫,比着口型问:“生气?”   “没。”苏衍握住苏安点火的手:“生不起来气。”   完全没气。   对着苏安和酥宝,只觉得这一大一小萌。   气氛正好。   一直蹲着搓泡泡玩得不亦乐乎的酥宝突然转过了身,靠到苏衍身上,伸着自己满是泡泡的手:“爸爸,我给你洗手!”   说着,一手的泡沫顺势蹭到了苏衍胸膛上。   原本干净白皙的胸膛上划拉出一大道墨色的泡泡痕迹。   苏衍:“……”   他儿子可能不是想给他洗手,就是想把墨水汁蹭到他身上。   “你没有洁癖。”苏安把试图在挨打边缘试探的酥宝拉回了怀里。   “没有。”苏衍开口,声线偏冷。不能有,也不敢有。   不可能有的! 第59章 新年快乐   年三十, 雪终于停了。   庭院里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 酥宝前几天堆的雪人的大半个身子被埋进了新一层的雪中。屋檐下倒挂着十几厘米的冰棱。   门口的红灯笼映着雪地,打着转儿,发出幽深的红光, 绰绰约约。   厨房的汤锅里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泡泡翻上又炸开来,饺子随着沸腾的水翻腾着。   苏安拿勺子舀了点汤, 尝了尝。   “咸吗?”芮如是问。   “正好。”苏安未来得及放下勺子,就被跑过来的酥宝一把抱住了小腿。今晚晚饭比平时都要晚,她估计酥宝饿了。   “乖,马上就吃饭了。”苏安低头, 空出一只手逗了逗酥宝:“你饿了吗?宝宝。”   酥宝仰头,下巴抵着苏安的腿弯蹭了蹭, 奶音有点儿虚, 说了一个字:“饿。”   芮如是关了火,将饺子盛了出来。   冬夜里,外面寒风阵阵, 室内开了暖气,分外的温暖。头顶藤编的灯球发出柔和的光晕,不远处的曲面电视连了网,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这是苏家的传统。年三十这晚, 不论平时有多忙, 一家人都要聚在一块守岁, 吃饺子吃汤圆。   苏安咬了小半口饺子, 听着耳边苏老爷子说着祝福的话。热汤水升腾起湿热的雾气,打湿了她的眼眶。   小声地吸了吸鼻子,苏安埋低了头。   久违的热闹与温暖,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坐在一块儿吃着最简单的年夜饭,守着余生最漫长的岁。   离开苏衍的时间不长不短,她带酥宝生活在N市,逢年过节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带酥宝吃完饭陪他玩,再哄他睡觉。   长夜漫漫,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   孤寂是她的,清冷也是她的。   酥宝一岁的时候感冒发烧,那个新年她整夜整夜地守在医院,生怕闭眼间就把酥宝弄丢了,然后又剩下她一个人。   消失宾妮在《贪食蛇》中写道:而我无法自持,在于我的懦弱,在于我的期待,在于我年幼时缺失的那部分情感,一旦有人愿意补回,我便无法节制地接受下来。   越是有天分的画家,情感越是丰富,越是敏感。曾经她对很多事都后知后觉,那是因为没有得到过,而现在,苏衍让她感受到了缺失的亲情。   所有缺失的情感,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都得到了弥补。   余生太长,红尘滚滚,总有一个人会在你逆风的时候带你颠覆整个世界。   怕芮如是看见,苏安悄悄多加了不少勺辣椒酱,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原本米白色的汤水上飘了层辣油,辣油上浮着红彤彤的辣椒片。   酥宝咬着勺子,看看自己小碗里的饺子,再看看苏安碗里的饺子,觉得苏安碗里的饺子好吃。   酥宝拿勺子戳开皮薄肉嫩的饺子,举着勺子费劲地往嘴里送着肉饺。他刚学会自己吃饭,苏衍连着教了他好几次,他才勉强学会用筷子用勺子。   酥宝太小了,个子又矮,坐在椅子上够不到桌面,芮如是在他的椅子上加了层厚厚的绒垫子。   “哦。”酥宝的嘴巴张成了O字型,短短的胳膊平举着,拿勺子的手还不太稳,半个饺子盛在勺子上,勺子里的汤汁不断里往碗里滚,小胳膊颤巍巍的。   苏衍抽了张面纸,拿在手里准备给酥宝擦溅出来的汤汁。   “喔。”勺子送偏了一点,酥宝的嘴巴靠到了勺子前面靠勺柄的地方,没吃饭饺子。   芮如是看着酥宝,给他加油打气:“我们宝,再试一次啊。”   酥宝抿了下唇,舔了舔上唇蘸到的肉汁,将勺子往后面移了一点,吧唧一口。   吧嗒一声。   小半个饺子掉到了桌子上。   酥宝吃了个空。   苏衍:“……”   他儿子刚才心急了,嘴巴还没靠到勺子就咬了一口,迅速地闭上了嘴巴,嘟起的双唇正好把饺子推了下去。   酥宝求助似的看向苏衍,举着勺子,要把勺子递给苏衍。苏衍不忙的时候,都是他喂酥宝吃饭,酥宝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爸爸给他喂饭了。   苏衍接过勺子,用勺子将大个的饺子一分为二,开始喂他。而苏安还在埋头加辣椒酱。她碗里的米色汤汁完全变了色。   苏安抬手,一勺子辣椒酱还没加下去,被苏衍制止住了。   “什么?”苏安眼尾泛着抹轻红,说话声带着细微的鼻音。   “身体不舒服,不要吃过辣的。”苏衍说的很正经,说完将自己那碗饺子换给了苏安。   芮如是看破没说破,打趣地哦了一声。   苏衍将那要飘着红彤彤的辣油的饺子推到了一旁。   酥宝趁自己亲爹转头的功夫,拿小手进去搅和了一把,抓了一小团肉馅儿送到了嘴里。   “酥宝?”苏安余光瞥到,心猛地一惊,眨眼间酥宝已经把那块被她戳出来的肉馅儿吞了下去,手上全是辣椒油。   一家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酥宝身上。   酥宝没吃得下去,眼眶里包着眼泪,张开嘴一小团肉馅吐出来,带着粘粘的口水。转过身,瘪着满是口水的嘴巴,伸着脏兮兮的手就要往苏衍怀里扑腾。   这种事情经历多了,苏衍处理起来十分得心应手,拎过酥宝带他去了卫生间。   曲面电视中播放着小品,笑声不断。年夜饭接近尾声。   “谁吃到包花生的饺子了?”苏桓问。   “有红包的哦。”芮如是笑眯眯接道。   苏安摇了摇头。饺子是芮如是包的,她负责煮,煮的时候没见到特别的饺子。   “儿子呢?”   苏衍正在喂酥宝吃饺子:“没。”   一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老爷子身上。   苏老爷子端着碗,扫了一圈:“都看我做甚么?我一把年纪了,要什么红包?没吃到,吃到我也夹给酥宝啊。”   说着,包括苏老爷子在内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酥宝身上。酥宝抓着苏衍的手,鼓着腮帮子咀嚼着,吃相斯文,咀嚼的时候嘴巴抿得紧紧的,像只仓鼠,但吃饺子的速度极快。   “酥宝?”苏安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问:“你吃到花生饺子了吗?”   酥宝还在认真地咀嚼着,看着自己的大美人妈妈,一脸茫然。   “什么系花生饺?”酥宝咽下嘴巴里的饺子,顿了下,补充道:“子?”   苏安:“……”   芮如是:“……”   苏老爷子哈哈大笑,心情极好。   苏衍见怪不怪,放下手中的碗和勺子,起身去客厅茶几上放置的果盘中捏了个炒过的花生,去了壳去了皮。   “张嘴。”   “啊——”酥宝张开了嘴巴,吧唧一口吮上了苏衍的手指头,咬过他手中的花生米。   “好吃吗?”   酥宝点头。   “刚才的饺子有这个味道吗?”苏衍靠在酥宝的椅子边问道。   “有的哦。”酥宝咬过苏衍剥给他的第二粒花生米:“在肉肉里。”   “我包了个花生米藏在了肉馅儿里,那应该是被酥宝吃到了。”芮如是笑着说,变戏法似的抽出一个大红纸包,塞到了酥宝手中,让酥宝用两只手捏着。   “宝宝,新年快乐!”   酥宝鹦鹉学舌似的,跟着芮如是重复:“新年快乐!”   “来,跟奶奶说,爷爷新年快乐!太爷爷新年快乐!”芮如是捏着酥宝的爪子,学着招财猫招财的动作,让他的手抓着红纸包上下摇着。   苏桓笑了笑:“新年快乐,来年长高高,长胖胖。”   招财猫酥宝不乐意了:“我不胖!”   “哈哈哈哈哈哈哈。”苏老爷子摆了摆手,说:“我们酥宝长大了肯定好看。”   酥宝活学活用,不用芮如是教,就爬下了椅子,蹭蹭蹭跑到苏安身边,说:“安安新年快乐!”   “衍衍新年快乐!”   “安安和衍衍要一直在一起。”   苏安捏了捏酥宝的肉手,弯了下眉说:“宝宝新年快乐。”   苏衍走近,捏过酥宝另一只小爪子,顺了顺酥宝头顶的软毛。   春节联欢晚会未结束,但接近尾声。   咿咿呀呀的昆曲透过音响传了出来,腔调缠绵婉转,婉丽妩媚,一唱三叹。   苏老爷子坚持守岁,拄着拐杖靠着沙发上睡着了。芮如是给苏老爷子披了个毯子。   苏衍和苏桓从烂泥扶不上墙的A股聊到美股,再聊到港股。   苏安陪芮如是嗑了会瓜子,就抱着酥宝回去睡觉了。   酥宝睡着后,她反倒睡不着了,披了件羽绒服散到了后.庭中。后.庭的积雪没被扫过,银霜挂满了枝头,一个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   夜色漆黑而又静谧,墙角的翠竹葱绿,竹影摇曳,叶边卷着微光,覆满了皑皑白雪。   擢擢当轩竹,青青重岁寒。   苏安打了个寒颤。她嫁给苏衍的第一年,新年里下了雪,那会儿苏衍未调任,忙的不可开交。除了年三十,后面几天她都没怎么见到他人。   “安安?”   “妈?”苏安回神,看到了芮如是。   “我刚去卧室找你,你不在,找你找了一会,没想到你在这里。”芮如是摸出一个红包,塞到苏安手中:“给。”   红纸包薄薄的一层,隔着一层红纸包,指尖可以触到硬硬的东西。   卡?   “不准推辞啊。”芮如是将苏安的手压了回去:“你是我们老苏家的媳妇,我儿子的宝贝老婆,不给你给谁啊?你说是不是。”   芮如是凑近苏安,眨了下眼睛。   苏安抿了唇:“谢谢妈。”   “傻的。”芮如是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感叹了一声:“今年雪好大啊。苏衍和你结婚的第一年,也是下了这么大雪。”   “瑞雪兆丰年嘛。”苏安将手插进了羽绒服口袋中。   后.庭中风声寂寂,古朴的红灯笼飘飘悠悠地打着旋儿,红色的烛光摇曳。   “安安,妈说这话可能很自私,但真的很感谢你把酥宝生下来。”   一个年轻漂亮有才华的女人,带着个孩子,孩子就是个拖油瓶。没有酥宝,苏安大可以和苏衍一刀两断,逍遥自在,不愁没人娶她,更不愁没人爱她。   苏安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气,热气透出,迅速变凉。   “和妈妈聊聊吧。苏桓和他儿子净聊些我听不懂的。”芮如是走到苏安身边,伸手将她微凉的手揣到自己的口袋中:“妈给你捂捂。”   “好呀。”苏安朝芮如是贴了贴。   “小闺女,我们闺女太漂亮了,没有苏衍那个臭小子,你告诉妈妈有人追你吗?”芮如是开着玩笑。   隔了道拱门,后面人的脚步突然顿住了,推门的手搭在了门把上,一时没动,削薄的唇微抿。   “有啊。”苏安看着芮如是,叙述着:“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有。”苏安的语调半开着玩笑。   “还有一次,接了个客户的单子,那客户竟然开始追我,在明确知道我有儿子的情况下。”苏安无奈地笑了一声。   “我们闺女当然有人追啦,安安喜欢那些人吗?”芮如是接道:“咱安安市场大着呢,用苏桓苏衍口中的话来说就是优质股。”   苏安摇了摇头。   从前不喜欢那些人,对苏衍失望离开后,再没有办法去喜欢任何人。小时候的事,她记不清了,长大后第一次见到苏衍,他隽秀斯文之姿就印入了脑海。   大概有些人就是一眼万年。   在她要被唐仕仁推出去联姻的时候,正好苏衍出现了,她跟了苏衍。从第一眼的惊羡,到后来的越来越喜欢,再到深爱。   在她最病态的时候,听着苏衍落在她耳畔的喘.息声,感受着身体内的欢愉才能确定有那么一会会苏衍是属于她的。   她下了好大的力气,才决心才离开,最后从那份病态中抽离。   怀酥宝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大师开导她芥子藏须弥,须弥纳芥子,三大千世界有因有果,以后会遇到更好更合适的。   她不信。   为什么总有人相信,以后还会遇到呢。   三大千世界,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有棱有角,别人不是苏衍,她也无可取代。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哪有那么多理由啊。   更没有那么多以后。   每一分每一秒都来之不易,是偷来的时光。   好在,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苏衍还在她身边。   “安安,你现在幸福吗?或者说,喜欢苏衍吗?不为了酥宝。”芮如是问。   “比以前更爱他。”苏安抱了抱芮如是,轻声说:“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芮如是回抱了苏安,开口道:“你开心就好了,以后也别委屈自己。苏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嗯。”   门后,男人搭在门把上的手悄悄地放了下来,转身回了客厅,脚步声轻到不可闻。   老婆,新年快乐。   以后每一天都比昨天更爱你。 第60章 我有犄角   过完新年, 因为工作原因,苏安和苏衍不得不回N市。临走之前, 苏老爷子亲自将人送到了机场,抱着酥宝不撒手。   一向闹腾的酥宝也难得的没叽叽歪歪自己的酥式语言,乖乖地亲了亲芮如是、苏桓和苏老爷子。   回到N市,倒了时差,苏安又在家闲了几天, 每天溜溜酥宝,溜溜柯基居居, 剩下的时间开始着手画鹤园的设计图纸。   之后, 被顾承乾拎回去上班了。用顾承乾的话来说,就是我花钱顾你不是光看不用的,管你是不是女王An, 都给我滚回来画图纸。   苏安忙里偷闲, 想起来画几笔鹤园的设计。   她和苏衍都心知肚明, 谁都没挑明,每天晚上苏衍下班回来, 她会让苏衍看看图纸, 装模作样地和苏衍讨论园林设计, 而苏衍基本上都会配合。   这天晚上,沁园突然停电了。   “啪”的一声, 室内所有的电都断开了。开着台式电脑正在画图纸的苏安一愣, 拄着手中的笔, 眨了眼睛, 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没心梗。   台式电脑是刚配的,今天她也是第一次用,系统没有来得及设置每隔一分钟自动保存的指令。突然停电,意味着她的画了一晚上的图纸飞灰湮灭了,就算明天能找回来,文件肯定也受损。   黑暗中,“咚”的一声闷响,像是小脑袋撞到门框上的声音。   酥宝的哭声传了过来。苏安一听,顾不上没保存的文件,连拖鞋都没来得及传,赤着脚就要往外面跑。   在黑暗的环境中待久了,逐渐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借着清冷的月光,苏安看到了门口的大肉团子。   大肉团子身旁围绕着一直不断转悠的短腿柯基。   “酥宝?你撞到哪里了?”苏安心急,赤脚过去,没注意,大脚趾直接磕上了被门吸吸附着嗯厚实木门。   十指连心,脚也不例外。一瞬间,钻心的疼,疼到心都纠到一块,苏安冷汗直冒。   “乖啊。”苏安强忍着疼,扶着门慢慢蹲了下来,将揉着自己脑袋的酥宝抱进了怀里:“让妈妈看看,你撞到哪里了?”   酥宝哭得一抽一抽的,睫毛上挂满了眼泪,他的样子很像强忍着的,撇着嘴,一手摁在额角,一手攥得紧紧的。   “这里。”酥宝埋到了苏安怀里:“安安呼呼。”   “妈妈给你呼呼。”苏安握过酥宝因为揉过眼睛被眼泪打湿的变得湿漉漉的爪子,轻柔地吹着他的额角。   “汪汪汪。”居居焦急地绕着酥宝转来转去。他通人性,和酥宝待久了,平时没少护着酥宝。现在担心酥宝,他试图站立起来,用短短的后退支起整个上半身。   苏安呼了一会,指尖一寸一寸探过酥宝的额角,摸到了他脑袋上的大包。   “酥宝,你看你的小跟班。”苏安试图转移酥宝的注意力:“你看看它啊,它在担心你。你再哭下去,你的小跟班也要哭了哦。”   酥宝抽了抽:“我不想哭。”   “嗯嗯。”   “那你不哭了哦?”   “不哭了。”   “怎么了?”苏衍一直在楼上书房忙工作,停电了立刻下来找苏安和酥宝。电梯停运,他绕了一圈走楼梯下来了,刚打开门,就听见酥宝的小奶音,带着哭腔。   “你宝贝儿子摸黑撞到了门,现在头上有犄角。”   苏衍摁亮了手机屏幕,跟着蹲了下来。   苏安指着酥宝头顶上的包,说:“这么大个犄角。”   “我打电话让许琛过来。”苏衍微微蹙了下眉头。手机灯光调到最亮,他视线一瞥,落到了苏安脚上。   “你的脚趾?”   “啊?”苏安一直蹲着,身子快麻木,因为注意力一直在酥宝身上,钻心的疼被她忽略了不少。现在苏衍一提,她的大脚趾跟着动了动,一瞬间的疼袭上心头,尾椎骨都在疼。   “你故意的吧?”苏安倒吸了一口气,眼尾微微红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被她忽略的疼痛越来越明显,脑门上又开始冒冷汗。   下一秒,视线天旋地转。   苏安被苏衍打横抱了起来。   暖气被切断,室内空气迅速凉了下来,苏安的身子略微有些僵硬。   小区里所有路灯被迫熄灭,黑黢黢的,只有零星半点的星光和如水的月色,光影落入室内,被无限拉长。   苏衍的手勾着苏安的腿弯,拿着手机的手绕过苏安的背后,将她抱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苏衍将苏安放了下来。   很快,眼泪汪汪的酥居居也被拎上了床,连柯基居居都被苏衍特许放上了床。   苏安伸直着自己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将酥宝抱到了自己腿上,酥宝将短腿居居抱到了自己怀里。   一大一小带一只更小的,仿佛在叠罗汉。   “汪汪汪。”   苏衍拿着手机靠在床边,翻着手机通讯录准备联系许琛。蓝色的手机灯光打在他脸上,显得整个人更加矜贵清冷。   “很丢人……”苏安想了想,说了实话:“酥宝现在已经不疼了,过几天包就消了。我也不疼。”   “对吧,酥宝?你还疼吗?”   酥宝摇了摇头。   “许医生看这个太小材大用了,我没那么娇气。”苏安显然是忘了许琛还给自己看过感冒。   “允许老婆娇气。”苏衍瞥了眼苏安。   苏安:“……”   这话从苏衍口中说出来太违和了。   放下手机,苏衍在床尾坐了下来,将折叠在床尾的被子盖到了苏安腿上,捏过了苏安的脚踝。   苏安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就像抽回脚。她的脚踝那儿比较敏感。   “别动。”苏衍懒得抬眼皮,指尖顺着她光滑的脚背滑倒了她磕到了脚尖。   她的脚趾白嫩,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脚尖略略向上翘着。   苏安不安地动了动脚尖,白嫩的脚趾微微缩了一下,又小幅度地一点一点放开。   又害羞又热情。   苏衍抬了抬眼皮,瞥了眼妖艳的大美人,唇线向上扬了稍许。   寂静的黑夜中,呼吸声慢慢被放大。苏安轻咬着上唇,跷着脚,因为太过舒适的感觉,脚尖点在苏衍手掌心上,足背躬了起来。   “嗯……”苏安强忍着,到耐不住苏衍手法好,轻哼了出来。   “还疼吗?”苏衍问。脚尖的淤血差不多被揉开了。   “不疼了。”苏安每一个字咬得极艰难,生怕在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不但不疼,还很舒服。   苏衍手没停,继续给苏安揉着,而苏安转而揉起了怀里的大肉团子酥宝,指尖在酥宝头顶的包周围打着圈圈,不敢用力揉。   小区物业很快发了通知,说受周围影响这一片区域突然集中整修,明天早上才会恢复供电。苏安看完消息,叹了一口气。   “等会去酒店?”   “嗯?”苏安转而问起了酥宝:“酥宝去吗?”   酥宝靠在苏安怀里,暖和和的,摇了摇头:“安安抱着,不要去啊。”   苏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老婆和儿子宁愿不吹空调也不愿意挪窝。   又揉了一会,苏安拿手机找了个小视频给酥宝看着。   手机快没电了,估计酥宝看完最后一集《小林家的龙女仆》电量就要告罄了。室内越来越冷,甚至能感觉到有一股股严寒的风透过窗户底下小小的缝隙进来。   苏衍将酥宝房间里的被子抱了过来,将酥宝卷了起来,苏安卷着另一床被子,身边窝着居居。   电量下了百分之二十,很快手机响了两声,黑屏了。   “没电了。”   “没电了哦。”复读机酥宝重新上线,要往苏安怀里扑腾:“安安陪我玩啊。”   “玩什么啊?”苏安将手机丢到床头柜上,抱过了酥宝,一只手手指在酥宝头上的大包边缘揉着:“教你唱歌,怎么样酥居居。”   “唱歌!安安唱歌。”   苏安点了点头,将被子掀开一角,对苏衍说:“苏大爷,您也不冷啊?爷进来玩啊。”   复读机酥宝跟着重复了一遍:“大爷进来玩啊。”   苏衍:“……”   碍于酥宝在,苏衍不好收拾苏安,上了床,跟着窝进了被窝里。   “好。下面开始唱了啊。”苏安清了清嗓子。   捧场王酥宝兴奋地拍了拍手,相当捧大美人妈妈的场子。   “哦对了,唱的好是要给钱的,大爷?”苏安往苏衍怀里缩了缩:“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先欠着。”   苏少爷无声地勾了勾唇,长臂一身勾到床头柜上的皮夹,打了开来:“这些够吗?”   “够!够!够!”   那可真是太够了啊。   酥宝又卖力地拍了拍手,这下连小短腿居居都摇起了尾巴,四只爪子踩在床单上,转转悠悠了一圈。   “我头上有犄角。”苏安开了口,女声清清冷冷,因为是唱儿歌,声音刻意放软了八个度。   苏安一边唱,一边揉着酥宝头顶上的犄角:“看,这是犄角,那么大个犄角长在大团子身上。”   “我身后有尾巴。”唱到下一句,苏安将酥宝衣服上拖在后面的龙尾巴拽到了前面来。   “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   “酥宝和妈妈一起唱,我头上有犄角。”这一句,苏安唱的很慢,为了让酥宝跟上。   复读机酥宝分别重复了两个词:“犄角~”   “我身后有尾巴。”   “尾巴~”   他的奶音上扬,配合着捏自己尾巴的动作,十分可爱。   苏衍:“……”   苏安忍笑,继续唱道:“我是一条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我是一条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一首歌唱完,酥宝学会了两个词,分别是犄角和尾巴。每每唱到这里,连小短腿居居都跟着嗷呜起来。   酥宝在卖力地在鼓掌。   “你有什么小秘密?”苏衍随口一问。   “小秘密,就是不告诉你。”苏安伸出手,手掌心翻上:“爷,您还没给钱呢。”   如果现在开着灯,苏衍肯定会看见媚态梗生的苏安,一个挑眉勾唇之间,妖娆万分。   黑暗有黑暗的好处,在黑暗之下,人性隐藏的一面往往会稍显露出来。   比如说现在的苏安。   酥媚入骨。   苏衍从皮夹夹层中,抽出全部的现金,不多,小一千多。他平时不怎么用现金,红彤彤的人民币,全是过年发红包发剩下的。   红彤彤的崭新的连号纸币如折扇一样被打开,苏衍从中间抽出一张,递到苏安手上。   “就一张?”苏安挑了挑眉。   啧,这个资本家。   “炒股需要资本吧,我现在倾家荡产。”苏安说完,手中又多了一张。   “这些都是你发红包发剩下的,苏衍你刚才还说允许自己老婆矫情的。”   “爸爸,我也要。”酥宝踩到苏安大腿上,学着苏安的模样,伸出自己短短的五指,并拢,手心向上。   “噗嗤。”苏安笑出了声:“爷,你儿子刚才唱得很卖力啊,他头顶有犄角,身后有尾巴。”   “爷?”   苏衍很受用苏安那声苏媚入骨的“爷”,但没表现出来,继续分着开成扇的红彤彤的纸币。   酥宝一张,苏安一张。小一千多很快被分完了。   苏安和酥宝捧着金主苏衍的钱还未来得及清点,苏衍又从皮夹里抽了几张卡出来,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几张薄薄的卡片,大拇指顺势一推,各式各样的卡像折扇一样被打开。   苏安:“……”   资本家都是这样的吗?   “这是什么?小费吗?”苏安问。   “这些不算。”   苏衍大拇指微动,开成扇的卡又收了回去。   “小秘密是什么?”   苏安舔了舔唇角,轻眯着眼,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在这等着她呢?坑都挖好了,就等着她跳了?   她就不上他的当。   “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苏安将刚才唱的那首歌的末尾那句又唱了一遍。   “小秘密呀,就是不告诉你。”苏安拿脚踢了踢苏衍,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我唱的好听吧?唱了那么久,现在你是不是特别想倒杯水给我润润嗓子?”   傲慢的大美人。   苏衍起身,捏了捏酥宝的脸:“钱场捧了,人场什么时候捧?”   “捧什么人场?”   “为爱鼓掌。”苏衍说完,就出了卧室给苏安和酥宝倒水了。   苏安一噎。   浓墨的夜色中,外面寒风呼啸。室内气温不算高,但温情脉脉。   苏安一手抱着揉着纸币玩的酥宝,另一只手偷偷摸了下小腹。   小秘密。   应该有了吧。过完年从那边回来,她没少去招惹苏衍,而苏衍一次都没拒绝送上门的她,同样也没少主动折腾她。   苏安喝了水,酥宝就着苏衍的手喝完水,都准备睡觉了。   停电,暖气没法开。苏安的手脚很快凉了下来。   苏衍躺进被窝,酥宝就缩在两人中间,当着天然暖宝宝。苏安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人带着贴到了滚热的大腿,冰凉的脚底贴了上去。   苏衍的。 第61章 终于翻车   节后, 积雪消融,气温开始缓慢回升。除了偶有那么几天, 气温会突然降低,其余大多是时候都是很舒适的。   尤其是江淮地区,即将迎来春暖花开的季节。   鹤园的单子苏安画的很慢,几乎是想起来才会动笔,动笔也只是简单的勾勒几笔, 每次了了数笔,却起了点睛之用, 为此她翻阅了不少中外修缮私家园林和古典庄园的书。   因为老宅不但讲究人文,更重要的是大多数老宅都十分讲究风水, 不是随便提笔就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以修改的,轻则破坏气运, 重则毁了先辈精心布局的风水, 再加之鹤园本身的设计就很出挑, 改多了反而会失去原本的孤山鹤岁之感,在这样精妙的设计下, 哪怕是简单的修复一下, 它都可以再次大放光彩。   这天下午, 苏安画完图纸,开始逗酥宝玩。   “安安?”酥宝从苏安手中拿过布丁,一手托着布丁往嘴里送, 尖锐的小牙咬在布丁上, 手嘴并用地撕开了外面的包装纸, 开始吧唧吧唧地啃啃布丁。   “嗯。”苏安抱着抱枕,坐在客厅地毯上。   “安安。”酥宝舔了舔嘴边蘸到的一圈奶汁,一只脚踩到了枕头上,另一只肉乎乎的脚搭在趴着的懒洋洋的小短腿居居身上。   苏安伸手顺了顺小短腿居居的小肚皮:“你想问什么,小居居?”   “幼儿园好玩吗?”   “幼儿园?”苏安愣了一下,伸手将酥宝带到了自己怀里,让他坐到自己大腿上:“为什么想问这个?”   酥宝满打满算才三岁。虽说现在很多小宝宝上学都比较早,但苏安没打算让酥宝那么早上学。小孩子还是要多玩一玩才好,要是像肖冉家那位大魔王那得多没意思。   有一个宛如老干部的苏衍就够了。   “奶奶说的。”酥宝捏着手中的布丁瓶子,奶声奶气地说:“奶奶说幼儿园里有好多小宝宝,可以一起玩儿,还可以吃糖。”   苏安勾了勾唇,戳破酥宝想吃糖的想法:“不可以哟,安安不让酥宝吃糖。”   “为什么安安不让酥宝吃糖?”   “因为你会成为酥居居plus。”苏安将手放到酥宝肩膀上,问:“你告诉妈妈,你想上幼儿园吗?”   “我不想。”酥宝回答的没有一秒犹豫,怕苏安不信,还拼命地点了点头。   “咔”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苏衍刚结束有关新能源投资的风险分析会议,他穿了件没有半点纹路的黑色西装,里面是一件深蓝和白色相间的竖直条纹衬衫,别在衬衫翻领上的领针样式低调,苏安挑的。   “爸爸。”酥宝从苏安怀里抬起头,萌哒哒地看向苏衍。   苏衍换好鞋子,一抬头就看见自己老婆和自己儿子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又齐刷刷地望向自己。   “怎么了?”苏衍脱了外面的西装外套,一边向酥宝走去,一边解着自己腕见的手表。   酥宝松开苏安,迈开小短腿,哒哒哒着跑向苏衍,嘴一抿,伸手抱住了苏衍的大长腿,做了苏衍的腿部挂件。   “我不想去幼儿园,爸爸。”酥宝语气好不委屈,宛如告状。   一旁苏安听得差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要把酥宝送到幼儿园的话。   “安安要送你去幼儿园?”苏衍疑惑,伸出手将挂在自己大腿上的人形挂件酥宝拎了起来,视线在自己儿子脸上转悠了一圈,又移到了苏安脸上。   苏大美人美目潋滟,杏色的唇徐徐勾上:“不是我要送你儿子去幼儿园的。”   酥宝背对着自己大美人妈妈,勾着苏衍的脖颈开启了复读机功能:“爸爸,我不想去幼儿园。”   “爸爸,我不想去幼儿园。”   “爸爸,我不想去幼儿园。”   三岁的小酥宝讲话比两岁半的小酥宝流利多了,嘴皮子快赶上了两岁半的苏安。复读机的性能也比以前更好,自带混响,单曲循环。   苏衍伸手拉了下怀里酥宝衣服上的大尾巴:“复读机功能被暂停了。”   苏安别过头,忍笑。   酥宝没少坑苏衍,苏衍见招拆招,对付酥宝那可是绰绰有余。比如说这个复读机功能,不知道苏衍和酥宝怎么说的,酥宝的大尾巴成了开关,还是那种只能关不可能开的开关。只要伸手拉一拉他的大尾巴,他就会乖乖闭上嘴巴。   “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开复读机?”酥宝双手勾着苏衍的脖颈,下巴垫在苏衍肩膀上天真地问。   “下次。”   苏安:“……”   这个下次怕不是遥遥无期,等不到下次了,没有下次了,别等了。   苏衍抱着酥宝走到苏安身边:“你为什么不想上幼儿园?”   “因为奶奶说酥宝上了幼儿园,就见不到安安了,只有放学回家才能见到安安。”酥宝轻重分的十分清楚。   “我问奶奶什么时候放学,奶奶说晚上才放学了。”酥宝更委屈了,蹭了蹭苏衍的脖颈继续说:“晚上我要睡觉觉,安安和爸爸一起睡。”   要去幼儿园=见不到安安。   他不要。   酥宝说完,打了个哈欠,一股奶味冒了出来。   “你又吃布丁了?”苏衍闻到了布丁的奶味。   虽然他一开始纵容过酥宝吃糖吃布丁,可随着酥宝身体的成长,他渐渐断了酥宝的零食,尤其是超市里和甜品店中卖的布丁。他正是长牙的时期,甜食吃不多不但发胖,一口小牙也会长歪掉。   酥宝一下子闭上了嘴巴,不说话也不摇头,只是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苏衍。   刚才他的大美人妈妈趁衍衍爸爸没回来塞了个布丁给他,他吃了。   苏衍瞥了眼怀里的酥宝。   酥宝伸出自己的小爪子,两只小爪子交叉着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苏衍的目光又落到了苏安身上。   “嗯?”苏衍凉悠悠地嗯了一声,连鼻音都带着不一样的性感。   苏安舔了舔嘴角橙花气味的唇釉,一双眼波光流转,又嗔又媚,带着天生的勾引。   上次苏衍和她谈酥宝的教育问题,交流地点是在床上,激情退却的时候他压着她说的,她当时还点头赞许了。   没过多久,自己打脸了。   苏衍真没再喂酥宝吃过布丁,倒是她最近几天,食欲大增,不好意思吃独食,总是带着酥宝背着苏衍偷偷吃小零食。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   这回终于翻船了。   苏衍凑近苏安,因为身高差,他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嗅到苏安柔软的唇上的橙花香气。   味道娇嫩,干净盈亮。   苏安在苏衍的注视下,垂在身侧的尾指不由地蜷缩勾了起来。   苏衍的眼神有时候还是很可怕的,又轻又凉,明明感受不到什么压迫力,偏偏他一个眼神扫过去,让人觉得凉兮兮的。   时值冬末,临近初春。   桃枝抽出了新芽,一夜之间,零星的春意袭满了整个江淮地区。淮水破开冰棱,泛起碧波,碧波荡漾,暖阳融融。   苏安穿了件暖色的泡泡袖上衣,肩带略粗,带着精致的滚边,长袖在腕口的地方被细带束起,挽出漂亮的袖口,露出白皙的腕子。   她细白的指间套了个细细的戒指,和苏衍手上的同款,就是那枚让她倾家荡产的戒指。   苏安抬头,和苏衍对视。   苏衍抬手,一手抱着酥宝,另一只手覆上他的双眼,低头,贴上了苏安的唇。   鼻尖橙花的味道重了稍许,清新而又甜蜜。在这股清谈的香气下,似乎还有些淡淡的奶香。   和酥宝的奶香是同一个地方出厂的。   伸出舌尖,舌尖在苏安的唇角划过,蹭掉了一点儿唇釉。   苏衍直起身,将手从酥宝脸上拿了下来,吐了两个字:“共犯。”   语气肯定。   “你属居居的吗?鼻子这么灵。”苏安说话相当文明。一旁被点名到的居居配合地汪汪了两声,在苏安腿边打着转。   “你属居居吗?”酥宝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说道,他的大尾巴拖在身后。   苏衍:“……”   点了点头,苏衍抱着偷吃过的酥宝转身,淡淡地说:“柜子里的小零食全部没收。”   鉴于苏安最近胃口好,但越来越懒,不想动不想做饭。所以晚上,苏衍领着自己老婆和儿子开车去了N市一家比较有名而又隐秘的私人菜馆。   菜馆开在老城区,周围全是古色古香的建筑,青松翠竹掩映,抽出新芽的桃枝探出墙头。包厢用细竹帘隔开,庭院中水声潺潺。   苏衍将菜单递给苏安,酥宝窝在苏安怀里,两只爪子搭在摊开的菜单上,看着上面色彩诱人的菜品图片看得十分认真,像个懂行的。   江淮地区口味偏中和,不过分偏甜也不过分偏辣,属于每一种味道都能得到完美融合的一个菜系。由于地处南北分界线上,江淮地区包送万象,菜品十分丰富,酸甜苦辣咸臭,味味具到,十分对苏安的口味。   苏衍拎起桌角的紫砂茶壶,拿过倒扣在桌上的小紫砂杯,往茶杯里缓缓注入筛过的茶水。倒了三杯,一杯喂了酥宝,另一杯放到了苏安手边。   苏安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翻过了一页菜单。入目的菜品全是辣的,看上去就十分诱人,尤其是那红彤彤油亮亮的辣椒。   “藤椒鸡,辣椒多放一点儿,藤椒少点。酸菜鱼、剁椒鱼头、麻婆豆腐……”苏安手指滑过,报菜名似的报着,考虑到酥宝和苏衍,她在点这些辣菜之前又点了不少酥宝和苏衍爱吃的。   苏衍抿了口茶,另一只手支在额角,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茶水温热,带着茶香的雾气袅袅。   温热的茶水入口回甘,甜津津的,苏安吞了吞嗓子,总觉得自己像饿了八百年的。   细帘子被撩开,穿着曲裾的服务员小姐挨个进来,微笑着上好了一道又一道的菜。脚步声渐渐离去,细竹帘又被放了下来。   头顶的古色古香的灯罩使得白光变得柔和。黑色的桌子上几乎大半都是带辣椒的菜品,从汤到凉菜再到主菜,连凉拌木耳上都撒了小米辣。   苏安将凉拌木耳上的小米辣剔干净,第一口喂了酥宝。这道菜的口味不是以辣为主,小米辣只做装饰。   酥宝咬着苏安的筷子,将凉拌木耳卷进了口中,咀嚼了几口没吐出来,显然是不辣。   苏衍放下茶水杯,动了筷子。   一顿饭吃下来,除了那道凉拌木耳和藤椒鸡,其余有辣椒的菜都是实打实的辣,辣地人嗓子干。   苏衍第一次怀疑,江淮的菜系是不是以辣为主。   酥宝抱着他的奶油小馒头,丝毫不嫌弃,双手抓着皮脆内香又软的小馒头头都不抬的啃着。苏衍没怎么动快筷子,时不时夹点水煮青菜投喂给只顾吃肉的酥宝。   酥宝来者不拒,左一口大美人妈妈投喂的烤前蹄,右一口衍衍爸爸的青菜白菜胡萝卜。   一顿饭下来,苏安和酥宝吃得相当满足。   太过瘾了,尤其是肉质爽嫩的水煮肉片,薄薄的一层精肉肉片,半点不油腻,从满是小米辣的酱汁中涮一遍,一口咬下去,爆过的蒜香带着浓烈的辣,让人食欲大动。   回去的路上,苏衍开车,苏安抱着酥宝坐在后面,给酥宝念着自己随口胡诌的童话故事。路过一家24h的药店。   苏安蹙了下眉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喊苏衍停车。苏衍将车稳稳地停在路边,苏安推开车门下去了。   酥宝滑下车座,趴到椅背上,喊苏衍:“爸爸,我想喝水。”   苏衍伸手拿了一瓶苏打水,拎开频道,微微转过身,开始喂酥宝喝水。刚才他碰了几筷子剁椒鱼头,再加上连着几天开风险评估会议,话说多了嗓子有些不舒服。   拧上瓶盖,苏衍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车上没放润喉糖。   路灯光投到车顶上,又倾了下来。   很快,周围响起清脆的高跟鞋轻叩过地面的声音。苏安拎了个不透明的袋子上了车。   “买了什么?”苏衍将车倒出停车位,问道。   “润喉糖,还有一些维生素片。”苏安勾在袋子上的手指头紧了紧,舌尖舔上了上唇。还买了些其他的。   从袋子中拿过一盒润喉糖,苏安拆了包装,抠了一颗出来,指尖捏着,从后面送到了苏衍嘴边。   苏衍低头,咬住了润喉糖,没再继续问下去。   苏安松了一口气,将不透明的袋子贴着自己的大腿放在了一边。 第62章 双杠开花   酥宝睡着了。   苏安伸手关了他卧室中的壁灯。卧室内有一瞬间的黑暗,瞬息之间, 星星点点的灯光亮了起来, 犹如置身于森林深处, 周围满是流萤。   苏安半歪着身子靠在墙边,看着发光的壁纸,心底里柔软的不可思议。可能真的有了, 她最近看什么都顺眼,连看个会发光的壁纸都觉得分外顺眼。客户的反反复复提的需求,她都一一改了。   “在想什么?”苏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酥宝的卧室。他身上带着刚沐浴完的清新, 清淡的柠香。   “衍衍?”苏安的背地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腰肢被人勾过。   “嗯?”苏衍的声音压低了不少,将苏安抱了起来。   苏安勾着苏衍的脖颈,另一只手穿过他刚洗完澡略略有些湿润的黑发, 他的发梢凝着水珠, 湿润又软。   “去洗澡。”苏衍将苏安抱回卧室,放了下来。   苏安收拾好东西, 趁苏衍不注意将刚才从药店买的便利带悄悄拎了进去后又出来了,她的手中拿了块干毛巾。   许是卧室里的灯光太过柔和, 苏安今晚整个人都柔柔和和的,仿佛短短一息之间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润泽得像块上好的佛玉, 一如她脖子上挂的那块一样。   柔软又美艳。   这种矛盾感融合的淋漓尽致。   苏衍坐在床尾, 敞开的浴袍领口因为他的动作, 开的更大, 大片白皙的胸膛露了出来。   苏安将毛巾从他的头顶笼下,细白的五指收拢,一点一点地给他擦拭着头发,擦拭一会停顿一下,给他揉一会,像是在按摩,但她的手法实在称不上好。   苏安站在苏衍的双腿之间,后脚跟微微抬起,脚尖崩着地面。她的体香幽幽淡淡地萦绕着,橙花的味道似乎都蒙了层柔软。   情.欲来的突然而又凶猛。   他想要狠狠地占有、破坏这种柔和。   要她绽放,露出原本最妖艳的一面。   苏衍抬手,手臂绕道苏安纤细的腰肢后面,猛地一勾。   苏安跌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干毛巾从他的肩头滑落。   苏安勾着苏衍的脖颈,心底有隐秘的刺激和紧张感,因为那个不确定的小秘密。   她姨妈推迟了快一个多星期,就算平时不准,一般误差也不会超过四天。   对上苏衍的眼眸,他的长睑低俯,垂着的睫毛如黑羽绒,黑且长密,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眼眸里跳动着情动最深时的火花。   苏安推了推苏衍:“你往后面坐一点。”   苏衍往后挪了挪,苏安站起身,单膝跪在苏衍身前的床面上,一手撑在苏衍脑后,学着苏衍平日里的动作,覆上了他的唇。   天雷地火,原本就只在一瞬间。   本是苏安主动覆上去的,掌握节奏的却是苏衍。苏衍看着斯文矜贵,但舔吮咬舐她唇瓣儿时的力道一点儿也不少,仿佛要将她揉入血脉。   狂风暴雨之后,便是和风细语。   唇瓣与唇瓣之间的厮磨,偶尔舌尖与舌尖之间的互相挑.逗,小雀跃逐步升腾为隐秘的大雀跃。   清浅的水声落在耳畔,吞咽的声音清晰可闻,还有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她束腰的带子被抽开。   苏衍单手带着苏安向后面倒入,原本单膝跪在床面上的苏安重心不稳,倒到了苏衍身上,落下来的一瞬间,苏安下意识躬起身子,保护着小腹。   苏衍的唇从脖颈流连到她的耳后,问:“做吗?”   声音沙哑,带着丝克制压抑,轻喘声十分撩人。   像是在调情,逗弄。   把这种柔情一寸一寸磨成美艳。   苏安趴在苏衍胸膛上,仰头,脸如三四月间清晨盛开的桃花,含羞带艳。   男人天生的劣根性。不但学会了举止调情,现在连说话也是。   苏衍看苏安的模样,仿佛预见了她的回答。因为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嗯?”苏衍埋头在苏安颈窝处,轻吻了她深陷着的锁骨。   “不做。”苏安摇头,单手撑在苏衍胸膛上,直视着他说:“我先去洗澡。”   说完,苏安从起身到爬下床的动作一气呵成,留下苏衍一个人。   苏衍:“……”   “砰”的一声,卫生间的门被关上。   苏衍躺平躺在床上,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搭在额头上遮住眼睛的手背移了下去,摸到床头的手机,打开时讯,翻到金融板块。   第一条:【中美双方就192亿项目达成共识。】   第二条:【方纪证券:目前中国股市状况不同于去年,今年三四月有望触底反弹。】   第三条:【美国纽约大通投资银行:美股回购或破一万亿美元。】   一连三条刷下,苏衍连点进去看的欲望都没有,耳边是淅淅沥沥的水声,闭上眼就是今晚柔顺的不得了苏安。   摁灭了手机,苏衍随意地理了理浴袍,拿着风险评估报告书去了阳台。   吹了一会冷风,苏衍推开卧室门进来的时候,床上空空的,偌大的床上,放枕头的那一边理得整整齐齐,只有床尾处的床单稍显凌乱。   卫生间淅淅沥沥的水声停止了,但灯还亮着。   卫生间内,象牙白的盥洗台上放着样式稍显不同的两支验孕棒。两支验孕棒都是背面朝上的。   苏安将擦干的头发盘了上去,背对着盥洗台,额头抵着为凉的墙壁,犹犹豫豫,想看又不敢看。   万一没有,那她不是神经病?想要想疯了?   万一有了?   有还是没有?   苏安咬了下大拇指指甲,脚尖抵着刚才洗澡时被热水水雾打湿的墙壁,墙壁微微有些凉。   要是没有怎么办?   继续努力?   她刚才还矫情兮兮的拒绝了苏衍。   苏安越想越纠结,和酥宝不一样,她有酥宝的时候,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那颗球从天而降,瓜熟蒂落,半点没折腾她,自己滚了出来,白白嫩嫩,不缺营养,十分健康,十分好养活。   到底是看还是不看?挨个看还是两个一起看?   苏安咬着指甲,转身走到盥洗台边,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验孕棒又缩了回来。   “……”苏安纠结到手足无措,一会扣扣指甲,一会屈指要着指关节,最后甚至将盘在头顶的头发放了下来。   黑色的系带被轻轻扯开,干燥的栗色卷发顺势滑下,滑过肩头,垂直胸前。   镜子中的女人唇红齿白,眼波盈盈,微微凌乱的发丝让她看上去莫名的有些小性感。   看吧。   早看晚看都得看,中标了就是苏衍厉害,没中就继续努力。招惹一次也是招惹,招惹两次也是招惹。   小事。   苏安给自己做着积极的心理暗示,左手和右手同时翻过了盥洗台上的验孕棒。   在验孕棒被翻过来的一瞬间,苏安慌张地闭上了眼睛。两只奶白色的验孕棒被稳稳地握在手中同时正面朝上。   心提到了嗓子眼,苏安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一左一右,两支验孕棒上都是清晰无比的两条红杠。   扔了验孕棒,苏安一手撑在盥洗台上,另只手压着噗通噗通跳的心口,嗓子眼干的难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了!   咬住指甲,苏安克制住想要转圈圈的念头,拼命的平复着心情。   冷静!淡定!验孕棒并不是百分百准确的,还是等检查过以后再告诉苏衍和芮如是吧。   平复好心情,苏安对着镜子仔细瞧了瞧,确认苏衍不会看出什么来以后,才推开门出去。   因为太激动,两支验孕棒被她遗忘在盥洗台上。   “这么久?”苏衍靠着床头,翻着手中的风险分析评估报告,被子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腰间。   苏安迈着轻快的步子,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就多泡了一会,头发比较难干,耽误了不少时间。”   苏衍淡淡地应了一声。   躺上床的苏安有些口渴,抱着被子的一角,苏安抬脚轻轻踹了一下身边的男人的小腿,说:“衍衍,我想喝水。”   苏衍合上风险分析评估报告书,看了眼儿苏安,掀开被子,一言不发地下床去倒水了。   卧室门被打开,客厅里漆黑一片。   苏衍没开灯,倒了杯温水很快回来了。握着玻璃被,苏衍脚尖轻抵了下门,门便自己合上了。同时,“啪”的一声,卧室中的灯被他摁灭了。   卧室灯的开关有两处,一处在床头,一处在卧室门口。苏衍的指尖从触摸开关的感应区滑过。   苏安卷着被角:“……”   这人刚才还被她拒绝了。   整面的纱帘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半点星光月华都透不进来。   苏衍几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卷着被角的苏安,问:“我喂你?”   苏安不字没说完,被人堵住了嘴。   苏衍抿了口水,突然俯身,含上了苏安的双唇,舌尖抵着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分开的唇。   一丝甘甜慢慢涌了进去。   温润的水流侵入,太过细少,丝毫不止渴。苏安不满足,吞咽了下,同样没有得到满足。   漆黑安静的室内,她吞咽的声音犹如引子,欲.望被瞬间点燃。   苏衍的手扣在她的下巴上,迫使她抬高。   “水……”苏安真的渴了。   苏衍停下了动作,单膝跪在床边,拿过被放在一旁的玻璃杯。玻璃杯口抵在苏安的唇下,杯身被慢慢抬高,苏安就着苏衍的手喝到了水。   小半杯水几乎见底。   苏安舔了舔唇,移开了头,抱着被子默默地滚到了一边,侧身看着沉默的苏衍说:“我姨妈来了。”   苏衍:“……”   静了一会,苏衍吐了两个字出来:“晚安。”   “安安。”苏安将小半张脸埋进被子中,闷着笑回道。   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   像飘在云端,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一个。她梦见自己走进了一片大桃园,桃园中漫山遍野开满了正烂漫的桃花,桃花花瓣比纸翼还薄,层层叠叠地挤在枝头。   很快,桃花由粉白转桃红,渐渐歇了,青涩的果实代替了花瓣。   她转身之间,青涩的果实成了可爱的蜜桃,桃尖带着春露。   满园清香。   尤其是身边的那一个,颜色粉嫩,实在太过可爱。苏安伸手,还没有碰到桃尖,那个蜜桃就顺着她的手指跳着钻进了她的肚子。   苏安被吓了一跳,不由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清晨,阳光穿破纱帘,投入室内,给床上的两人打下一层光影。   苏安动了动,没醒的过来,往苏衍怀里靠了靠。   苏衍一手环在苏安腰上,醒了。光线略略有些刺眼,他又闭了会眼睛。窗外鸟鸣声啾啾。   抽过麻木的手臂,苏衍起身进了卫生间。象牙白的盥洗台上躺着两个带两条横杠的东西。   苏衍捏过其中一个看了看。   下面有一行很小的英文字母,字母颜色很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蹙了下眉头,苏衍视线下瞥,瞥到了台子下面粉色的包装纸盒。   纸盒上有偌大的三个字:验孕棒。   象牙白的盥洗台桌角藏着团被揉成球的废纸。苏衍展开那团废纸,只瞥了一眼,表情裂开了,一向冷淡的脸上出现了名为错愕愣怔的表情。 第63章 居居妹妹   六点多, 晨光初现,天际隐约笼着点阴影。   晨间的风带着股寒气, 从卫生间窗口吹入室内, 沁人心脾的凉。   指间的验孕棒上印着两条清晰无比的红杠。   仔细看完被揉皱的说明书, 苏衍彻底清醒,单手撑着盥洗台, 手臂青筋凸显,眸色带着虚光。   要是昨晚两人一个都不知道, 直接做了,动作大了……   不敢往下想, 苏衍喉结滑了下, 额角出了层冷汗。   苏安真欠收拾。   一言不发跑了, 怀孕了也敢瞒着, 不告诉他。   吐出闷在胸口的浊气,跨进淋浴间, 苏衍抽开浴袍的带子。   冷水迎头浇下,薄怒、烦躁、后怕等等负面的情绪被压下, 苏衍闭着眼安排下来的事。   苏安怕不是生来就要他命的,小时候能让他折服,大了更勾人,能牵动他的情绪, 带起他内心的阴暗面, 让他臣服。   水声止息。   冷凝的水珠从苏衍紧绷的身上滑下, 抽了件干净的衬衫换上,苏衍打了通电话给助理。   “BOSS.”高林稍显意外。   “嗯。”苏衍轻轻带上卧室门,系着扣子:“把今天的评估会往后延一天。”   “啊?”职业素养使得高林反应很快,接道:“是,BOSS.”   “今天一整天的时都空出来。”   “没问题,会尽力安排。”   “嗯。”苏衍蹙了下眉:“安排一个专门负责孕妇餐的阿姨过来。”   高林习惯性回答:“是——”   音节没拖完,咬到了自己舌头,高林尾音有些飘。   “有问题?”   “没问题,BOSS.”高林深吸了一口气,说:“恭喜BOSS,假期愉快。”   “谢谢。”   愉快?   他现在想收拾苏安的心都有。   苏安醒的时候,不过八点多一点儿。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苏安半闭着眼伸手要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解锁,指尖胡乱地在屏幕上划着字母。但因为太困,划了两次没解锁开。   反身趴着,苏安试图睁大了眼睛,唇间溢出几声不满的哼哼。   解锁。   8:15AM.   八、八点多了?   “闹铃怎么没响……”苏安揉了揉散乱的长发,细瘦的胳膊撑着枕头就要起身。脚尖刚点到地板上,转头看到了背抵着墙,双手插在西裤口袋中的苏衍。   吞了吞口水,苏安看苏衍表情实在称不上好,唇线紧抿,下巴微抬着。   有气?   “你没去上班?”苏安愣了愣,摸不准苏衍为什么生气,脑子反应慢了半拍。   大通投资银行8:30正式上班,一般苏衍会在8点出门,今天又不是双休日,他怎么还在?   “迟到了?老板?”   苏安刚睡醒,唇色微微发白,巴掌大的脸被长发遮住大半,暖暖的阳光在她身上投下阴影,周围有淡淡的金色。   苏衍的视线从苏安的脸上移到她的小腹上,敛了情绪,淡声说:“请假了。”   不能和孕妇生气,得顺着她。   不要试图和孕妇讲道理,孕妇情绪很重要。   想到芮如是曾经说的苏家家规,苏衍瞬间收了脾气。   “先吃早饭,吃了去医院。”   “医院?”   “检查。”苏衍吐出两个字,压下心底翻腾的情绪。   苏安胆子真该死的大,怀孕这种事也敢瞒着他。昨天晚上还敢点那么多辣菜吃,敢情是揣着明白和她装糊涂。   苏安没反应过来,趿拉着拖鞋去了卫生间准备洗漱。苏衍跟了进来,给她挤了绿茶味的牙膏,将细牙刷放到了她手上。   苏安有些受宠若惊,看向苏衍的表情甚至有些惊恐。娇生惯养的苏少爷估计这辈子还没给人挤过牙刷,不对,他给他亲儿子挤过。   苏衍拿眼尾轻飘飘地瞥了眼苏安,表情冷淡。   苏安吞了一小口温水,将牙刷塞进了口中,慢吞吞地左右刷着,眼神游弋,游弋着落到了盥洗台上的两支验孕棒。   苏安:!!!   咬着牙刷,苏安猛地抽了口气,成功把自己呛住了。清新的绿茶向在口腔中蔓开。   “要我给你刷?”苏衍问,听不出什么语气。   苏安继续猛摇头,模样和酥宝不承认自己吃过布丁一样。   洗漱完,苏安坐在餐桌旁,顶着苏衍和酥宝的目光舀着碗里的小米粥。   酥宝被苏衍喂过了,此刻正站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大美人妈妈吃早饭。   “安安,你起猴晚哦。”   苏安不住地点头。不是她想起的晚,而是某个老板关掉了她的手机闹铃。   “安安,你是居居吗?”   苏安:“……”   这话好耳熟啊。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吃了早饭,苏安刚站起身,手还没碰到碗,就被苏衍制止了。   “等会会有阿姨过来,你先去换衣服。”   “阿姨?”苏安偏过头,小声说了一句:“还不确定呢。”   “也有可能是那个坏了。”   苏衍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接道:“要是坏了,那生产商也应该破产了。”   苏安:“……”   苏安换了件月牙白的棉麻长袄,样式很像民国时期的文明新装,下摆成圆,很宽松,袖口同色系滚边,衣襟上的盘扣很细,绣了朵精致的梨花。下面是深色系的长纱裙,遮住小腿。   她单手撑在柜子上在换鞋,一旁的酥宝早就伸开双手仰头等着苏安抱他了。   换好一只鞋,苏衍突然半蹲了下来,修长有力的手捏上了苏安的脚踝,帮她穿上了第二只茶艺鞋。   茶艺鞋是布绣的,带着坡跟,鞋面浅蓝色,绣花和身上衣服很搭。细长的布扣绕过脚脖子,扣在后面,结顶秀气可爱,显的脚踝莹白。   “妈妈抱啊。”酥居居挥了挥小爪子,看苏安换好鞋,迫不及待就要往苏安怀里钻。   苏安刚要弯下腰,酥居居就被人拎了起来。   酥居居和大美人妈妈抱了个空。   “你太重了,安安不能抱你。”苏衍抱过了酥居居,打开了门。   苏安:???   什么玩意?   酥宝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微张着粉嘟嘟的唇,看看拎着自己的亲爹,又看看身后的亲妈。好半天,终于软绵绵地啊了一声,哀哀怨怨。   坐进车里,酥宝如愿以偿地滚到了自己的大美人妈妈的怀里。   苏安将酥居居抱到自己腿上,苏衍开车。   早间,沁园这片区域比较安宁,路上没有多少车,不像闹市口堵车堵的水泄不通。   降下车窗,凉风徐徐。   \\   苏安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心下有些奇怪,偏过头觑了一眼仪表盘,舔了舔唇角。苏衍这次开的好慢。   “酥居居?”苏安不安的心情平复了点,开始逗弄起酥宝。   酥宝不记仇,被苏安逗得前仰后合。   到了目的地,下车。   不远处有一家私人医院,开在一幢别墅里,周围环境僻静,看得出保密性很好。苏安牵着小酥宝,苏衍绕到车的另一边,停在苏安面前。   一手牵过酥宝,另一只手牵过苏安,苏衍带着一大一小进了别墅。   别墅很大,周围树木葱茏,明显被推倒重建过,格局开阔。里面别有洞天,墙壁全部被打通,四周,白色的高脚凳摆放在靠花园的一侧,拐角立着几盆橡皮树,顶上吊着长春藤,藤蔓沿着墙壁不断向下生长,宽肥的叶片占据了大半的墙。   许琛穿着白大褂,微仰着头,一手端着咖啡杯,另一手手揉着脖颈:“脖子好酸,昨晚落枕了。”   “你们家老爷子不是在这里,让他给你扎一针。”另一位医生开着玩笑。   “别了别了,没这个福分,他那一针下去,我这小半条命快没了。”   抿了口咖啡,许琛察觉到有人进来,视线一转看见了这家私人医院的主人,他的老板苏衍。   “噗——”许琛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老板什么时候这么闲了?带着老婆孩子过来视察工作?   “许医生?”小护士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你先去忙。”许琛抽了张面纸,迅速擦干唇角的咖啡渍,整理好面部表情,风度很好地迎了上去。   “苏先生,有需要给我打电话就可以,不必亲自跑一趟。”许琛挂着恰到好处的笑,问:“是来视察的吗?”   “苏安怀孕了。”苏衍开口。   许琛执钢笔的手顿住了,恰到好处的职业笑容硬生生僵住了:“啊?”   啊字音后面的一半自动消了。   苏安略略有些尴尬,解释:“只是疑似怀孕。”   许琛又啊了一声。   这到底是怀了还是没怀?   苏衍瞥了眼苏安,肯定道:“我老婆怀孕了。”   这次许琛反应很快:“先做个检查吧,详细的等检查出来才能看到。”   由于是私人医院,再加上苏衍的身份,完全不需要预约,所有的事项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检查很快,快到苏安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捏了捏酥宝的肉爪子,苏安轻哼了一声,漂亮的腿抵着草坪带着秋千往后荡了一点儿,脚尖卸了力道,秋千荡了下来。   “哇!”酥宝很开心,抓着自己妈妈的手,很享受飘飘悠悠的感觉。   检查报告以最快的速度出来了。   许琛捏着报告,看了又看,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分钟表情,才敢去找苏衍。   他们老板简直……可怕。   上次过年还没有,刚过完年就有了。   “老板,夫人已经怀孕四周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现在应该没什么不良反应吧?”许琛问道。   苏安摇了摇头:“没有。”   “正常。一般六周之后会出现妊娠反应,别担心,夫人和小宝宝都很健康。”   “什么不良反应?”苏衍微蹙了下眉,视线一直落在苏安身上。   “一般会出现恶心呕吐的现象,胃口也会有变化,变大变小都有可能。要是恶心呕吐严重,吃不下东西,也要尽力多吃一点儿,多补充一些营养。至于抽筋现象,因人而异,一般出现在后期。”   “哦,对了,还有嗜睡乏力的现象,畏寒等等,注意防寒保暖。”许琛说得很仔细。   苏衍的眉头蹙得更深。   倒是苏安一反刚才的不安,在听到宝宝健康的时候彻底放松了下来,笑容清浅。   “在吃饭方面呢?有忌口吗?”苏衍问。   “忌生冷,尤其是螃蟹海鲜类,山楂薏米桂圆等等尽量别碰。”许琛强调。   出了医院,苏衍单手抱着酥宝,另一手牵着苏安。苏安拿手指逗着趴在苏衍肩头上的酥宝,不停地绕在他眼前。   酥宝不上当,勾着苏衍的脖颈,声音小小的问:“安安生病了吗?”   苏安一愣。   苏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问:“酥宝为什么这么问?”   酥宝揉了揉肉嘟嘟的脸颊,声音颤了下:“医生?”   “安安看医生了。”   “我生病的时候,安安会带我去看医生。”酥宝努力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重复着:“安安去看医生了。”   奶音透着股委屈。   在他的认知中,看医生=生病。   安安看医生=安安生病了。   “你很难过?”苏衍察觉到酥宝低落的心情。   “嗯……”酥宝轻哼了一声。   苏安停下,对着酥宝拍了拍手:“妈妈没有生病哦,酥居居你要妈妈抱吗?妈妈抱你啊。”   酥宝伏在苏衍肩头,一时有些犹豫,他很害怕苏安生病。犹豫了一会,他到底是对苏安伸出了双手。   苏安从苏衍手中接过酥宝,双手托着他说:“酥宝,你有居居妹妹了!”   苏衍:“……”   他女儿还没出生,就得了居居这个祖传的名号。   居居妹妹?   酥宝不懂,面露迷茫:“什么系居居妹妹?”   “就是和酥宝一样可爱的小宝宝。”苏安捏着酥宝肉乎乎的爪子,问:“你可爱吗?”   “可爱。”酥宝回答的很干脆。   “居居可爱吗?”   “可爱。”   “居居妹妹也会很可爱的,你喜欢吗?”   酥宝认真地想了一下,奶声奶气地:“喜欢。” 第64章 买买买买   黑色的跑车稳稳地停在尚品门口。简洁的现代化广告牌立在门口, 白色的线条雕刻沿着砖墙延伸, 极具现代主义。   墙外爬满了绿色的藤蔓,绿意盎然, 叶柄处有细小的颗粒一样的东西, 紧紧地吸附着墙壁。   下了车, 苏安仰头看了眼广告牌,弯了弯唇角。她很好奇,苏衍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苏衍从苏安手中拎过酥宝, 瞥了眼苏安。   苏安抿了下唇,微微弯下腰, 双手背在身后, 右脚尖轻叩了下左脚跟说:“进去呀。”   说完,苏安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去了, 迎面撞到了秦沁。   秦沁手中拿了一沓文件,见到迎面而来的苏安急急忙忙拉过苏安, 将文件塞到苏安手中,说道:“安安,帮我把这些文件送到那只喷火龙那里,客户临时有急事要我过去一趟。”   “好的, 秦沁姐路上注意安全。”苏安接了, 弯着眉眼,一反往日的冷艳。   秦沁来不及逗趣, 刚转身又差点撞上苏衍, 倒抽了口凉气:“哦天呐——”   “对不起对不起。”   身后的那个男人一身正装, 单手抱着小酥宝。   秦沁反应过猛,竟然对着苏衍鞠了一躬,打招呼:“苏总好。”   “……”苏衍只能点了点头,打招呼:“你好。”   “秦阿姨猴哇。”   “小酥宝好,好好好!阿姨有事,下次和你玩。”   秦沁急匆匆走了。   苏安拿着秦沁递过来的一沓文件,转悠了一圈,说:“苏老板,您吓到秦沁姐了。”   话音刚落,秦沁口中的喷火龙出来了。   顾承乾最近在忙市博物馆的设计,整宿整宿的熬,眼窝下面漆黑一片,胡碴子都冒了出来,丝毫没有平日风流名设计师的模样。   “安女王回来了?这是改走良家妇女路线了。”顾承乾熬夜熬久了,彻底抛开了工作时的正经模样,恢复了在国外读书时的放浪不羁,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近在咫尺的苏安,嗤了一声儿。   微微偏下头,顾承乾轻嗅了嗅,舒服地叹出声:“果然还是美人有吸引力。玛德,老子都要被那帮人给憋死了。”   苏安:“……”   “你被鬼附身了?”苏安反手将一沓文件拍到顾承乾身上:“我哪里不像良家妇女了。”   顾承乾闻言,睁开了眼睛,像听笑话似地扯了扯唇角。清醒了一点,视线瞥到后面站立的人,顾承乾的舌尖恶意地顶了顶自己的腮帮子。   这不是那位有名的大银行家,苏安的便宜老公吗?   “你什么时候像过良家妇女了?”   “安女王,你热情的样子真美。”   苏安轻眯着眼,轻声吐出几个字:“顾承乾,实名劝你现在先照照镜子,别搞事。”   苏安身后的苏衍抱着小酥宝,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连眉头都没松动一下。   无趣。   顾承乾收起玩心,单手揉压着酸痛的脖颈,随口问:“说吧,找我什么事?上班时间带着老公孩子过来找我。”   抬脚踹开办公室的门,顾承乾倚着门:“进来说。”   苏安环顾了一圈顾承乾的办公室,不忍心下脚。他的办公室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零乱的草稿,揉碎揉乱的废纸随处可见。   “不是我找你。”苏安往后退了小半步,在苏衍身边站定:“我老公找你。”   我老公找你。   顾承乾一听,低着头,嗤笑了出来。   女王安也会有溜须拍马的时候,还我老公?   这么讨好他?   “找我?”顾承乾双手插兜,歪靠在门边说:“大银行家对室内设计这一行有兴趣?”   “你好。”苏衍表情冷淡,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冷。   对上苏衍,顾承乾收起了浪荡和玩世不恭,挺直了脊背回道:“苏先生是吗?你好,久仰大名。”   苏安:“……”   顾承乾个辣鸡,还久仰大名?你不是很不可一世的吗?   “请用。”秦沁不在,助理太烦被顾承乾撵走了,没办法,顾大设计师亲自给苏衍泡了杯茶,连带着苏安也沾了光。   捧着顾承乾泡的茶,苏安轻轻晃了晃茶杯。   上好的骨瓷杯,茶水澄澈,茶香清淡。杯口抵在唇边,微微倾斜,茶水被未碰触到下唇,突然被人制止住了。   苏安不解,疑惑地看向苏衍。   “怀孕了不好喝茶。”   “噗——”顾承乾半口茶水未过喉,直接喷了出来。   “咳咳”顾承乾五指捏着茶杯口,偏过头不住的咳嗽,他的桌前淋着点点热茶水,濡湿了不少废弃的稿纸。   “茶叶中含有2%-5%的咖啡因,会刺激胎动的增加,同时还会影响孕妇对铁的吸收,影响宝宝发育。”   “咳咳。”顾承乾咳得更猛了,上接不接下气。   苏安耳垂由粉白转微红,由微红转桃红。最终乖乖的嗯了一声儿,放下了茶杯,小媳妇似的坐在苏衍身边。   顾承乾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放下茶杯,翘起双腿,背靠着柔软的沙发背冷冷说:“要秀出去秀,这里是艺术的殿堂,不欢迎秀恩爱的。”   气死他了。   凭什么他整宿整宿的熬设计,被一群老大爷刀架在脖子上指挥着干活,有的人整天悠哉悠哉的不行。   苏安微微一笑,表示不和顾承乾计较,只说:“顾老板,您压力太大了。”   “屁——”   顾承乾刚冒了个音节,被苏衍一个眼神止了回去,后面的气音明显不足。   算了算了,不和一个怀了孕的混子计较。   “苏先生,我这个人不喜欢兜圈子,有什么事您直说吧。”顾承乾端起茶杯,低头啜了一口,温热的清茶入喉,茶香幽淡。   “我来是帮苏安请假的,她未清完单子的所有违约金都可以由我支付。”苏衍开门见山。   “噗——”顾承乾又被茶水呛住了,止住咳,嫌弃地丢开茶杯:“几个月了?这么着急请假?”   他们尚品不人性吗?很人性啊,工作时间宽裕,产假也完全是按国家有关规定落实到了方方面面。   视线落到苏安平坦的小腹上,顾承乾抽了抽嘴角。   “一个多月。”苏安对上顾承乾的目光慢悠悠说道。   顾承乾停止了手指摩挲下巴的动作,嘴角抽搐的幅度更大:“……”   浅褐色的茶水上升腾着袅娜的白色雾气。   透过白色的雾气,苏衍淡淡地开口:“我希望顾先生可以理解,我是第一次陪安安经历这些事情,可以说没有半点经验,我能做到的只是尽力确保万无一失。”   顾承乾:“……”   苏安没说话,但微抿着的双唇很快微微翘起。   白色的雾气袅袅上升,弥散在室内。   “可以。违约金就不必了。还好苏先生只是来请假,而不是来帮苏安辞职,她要是辞职的我会很困扰。”   “不会,安安很喜欢这份工作。”   他了解苏安,不会过分对某种事物表现出强烈的喜好,连以前喜欢他都是小心翼翼的克制着,隐忍着。苏安对于她不喜欢的事物,一向都是采取漠视逃离的方法,就像曾经逃离他一样,要是她不喜欢这份工作,早在他第一次露面的时候就辞职了。   “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顾承乾故意顿了顿:“鹤园的单子,请务必在今年8月初交付。”   八月?   苏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当初她刚接下鹤园的单子时顾承乾对她说的话,对上顾承乾势在必得的目光,勾了勾唇角,允了。   其实她手中的单子基本清完了,只剩后续收尾的工作,要不是这样,顾承乾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松口。   临近中午,街道两旁多了不少人。河边的垂杨柳抽出了新芽,枝条柔嫩,细长的枝条划过平静的湖面,带起阵阵涟漪。   “八月什么事?”   “秘密啊。”苏安微眯着眼:“我有一个小秘密,就是不告诉你。”   苏衍轻扯了下唇角。   苏安突然改了口:“只有客户和老板才能知道哦。”   苏衍掀了掀唇角,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屈起,轻叩了叩。   谁是老板还不一定呢。   苏安原本以为去医院检查完请完假,苏衍会带着她回去,没想到苏衍开车带着她去了市中心。正值中午小高峰期,市中心堵车堵的严重。   “吃什么?”苏安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开始问起了吃什么。   “吃什么?衍衍。”酥宝双手扒着车窗,重复着问道。   “你想吃什么?”苏衍问,瞥了眼苏安,又补充了一个字:“辣?”   苏安拼命点头。   越辣越好!她刚才听许琛说一般孕妇怀孕六周后,会出现妊娠反应,伴随着食欲不振。她不同,她不但食欲大增,还非常想吃辣的。   停好车,苏衍带着苏安进了一栋大厦。大厦顶楼视野十分开阔,可以俯瞰全城,弯弯绕绕的淮水浩浩汤汤地穿城而过。   顶楼的空中餐厅正是以辣而闻名,听说是一个隐形富豪开的,预定都要提前好几天预定,在特殊日子中还不接受预定。   苏安一个人涮着最辣的锅底,通红通红的秘制红汤翻滚着,扑面而来的辣气,她的鼻尖上很快渗出一层细细的汗。   酥宝抿着唇,往苏衍怀里缩了缩。   自从他上次趁他亲爹不注意偷偷尝了大美人妈妈碗里的饺子馅儿之后,就再也不愿意碰这种红彤彤的汤汁浸泡过的食物了。   “酥宝要吃这块笋吗?”苏安指尖夹着细长的竹筷,筷子端夹着嫩汪汪的覆盖着一层红油的竹笋。   鲜辣的汤汁顺着竹笋不断地往下滴落。   酥宝摇了摇头,捧着玻璃杯咕噜着浓稠的牛奶。   香浓的牛奶沿着他上唇轮廓形成了一个小奶圈。大半杯咕噜下去,酥宝满足地舔了舔上唇,将一圈奶渍舔进口中:“居居妹妹在安安肚子里也喜欢吃吗?”   苏安涮牛肚的手顿了顿,食指捏着筷子唔了一声儿,点头:“应该很喜欢吧。”   不喜欢她怎么天天就想吃辣的……   看样子还是个吃货,真怕吃多了,出来就是个小一号的酥居居。其实酥宝本来不胖的,是后来被她硬生生喂胖的。   酥宝捧着玻璃杯,小小、淡淡的眉头蹙了起来,颇有苏衍的蹙眉时的风姿。   他的居居妹妹太奇怪了。   吃甜的不好吗?   拉了拉苏衍的袖口,酥宝凑到自己亲爹身边,勾着苏衍的脖颈,小声又小声地问:“衍衍,甜的不好吃吗?”   苏衍喂了块水煮鸡胸肉到酥宝口中,解释:“可能等——”   话说到一半,苏衍硬生生将那句居居妹妹咽了下去,接道:“她出来后就和你一样,喜欢吃甜的了。”   酥宝很奇怪,但听到居居妹妹出来以后也喜欢吃甜的,他又很开心:“那我可以和她一起吃糖糖吗?”   苏衍:“……”   小酥宝越来越聪明了。   食指绕到酥宝下巴处,挠了挠,苏衍又喂了块鸡胸肉到酥宝嘴里,看着鼓着腮帮子仔细咀嚼的酥宝:“不可以。”   “酥宝,你为什么不问妈妈呢?你问妈妈,妈妈可以奖励一块儿糖糖。”苏安支着下巴问。   她的眉眼微弯,红唇勾人,披散着长卷发被春风吹拂地微微翘起,发丝轻软,衬得人别有一番风情。   酥宝才不上当,摇了摇头:“安安才不会让我吃糖呢。”   苏安会带酥宝偷偷吃小零食,但小零食基本上都是含糖量低的,布丁是个例外。而苏衍不同,在他没有禁酥宝零食之前,有段时间对酥宝相当纵容。   苏安轻轻地哼了一声儿。   吃完饭,苏衍依旧没急着回去,带着苏安消起了食。   酥宝被苏衍抱在怀里,左看看右看看,止不住的好奇。   “老板?”苏安的尾指不安地勾了勾苏衍的手掌心,问:“你真不回去工作吗?”   “嗯。”   “安安,我想玩!”酥宝突然开口。   原来是一家大的购物中心。分上下几层,一楼中庭为休闲区,负一楼地下为果蔬新鲜鱼产市场,楼上一整层买各式各样的进口零食,再往上还有卖家电、卖母婴用品的。   进去以后,苏安推了个小推车,酥宝坐在小推车中,被苏安推着,他双手紧紧地攥着小栏杆,短短的手指指着货架上的各种果蔬干。   “安安,这是什么?”   “芒果干。”苏安说完,抬手拿了三包丢进购物车中。   “安安,这是什么?”   “草莓干,买买买!”是完,又是三包落进了购物车中。   “安安,这是什么?”   “奶酪!买买买!”   逛完二楼的零食区,小推车中堆了一大半零食,苏衍并未阻止。从一楼逛到二楼,再到三楼,三楼全是卖母婴用品的。   苏安推着推车走出电梯,脚步游移了一瞬,又放了下来。   才一个多月?   应该不需要买什么吧,但是又很想逛……   苏衍看出了苏安的想法,接过她手中的推车,淡淡地说了句:“逛逛。” 第65章 没有经验   “喔?”酥宝抓着小推车栅栏, 试图将短腿踩到边缘上,努力站起来。   苏衍见状,直接将笨儿子抱了起来, 单手推着推车, 他的衬衫袖口因为这一动作,向上微提了些许,露出腕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表。   男人很帅, 气质出挑,怀里的宝宝萌出血,大眼睛湿漉漉的, 像只幼小的鹿。一旁的女人美艳动人,长腿细腰, 风姿绰约,瞬间吸引了母婴卖场中导购员的目光。   导购员站到门口,双手交叠侧放在腰部, 微微弯下腰,微笑着说:“欢迎光临, 先生小姐,请问需要什么?”   “喔——”小酥宝宝趴在苏衍肩头,大眼睛被这些粉粉、蓝蓝的小东西所吸引, 小手指一翘, 指着小奶瓶喊:“nienie!”   他小时候喝nienie就用的这个, 他很喜欢奶嘴, 咬起来软软的。比起奶瓶奶嘴, 他更喜欢窝在他大美人妈妈怀里喝nienie。   苏安顺着酥宝的目光看过去,笑了一下:“酥宝小时候还吐奶。”   “吐奶?”   又是一个新名词。   苏衍蹙了下眉,对上这些,他一窍不通,需要恶补的东西太多了。   “嗯哼。”苏安点了点头,伸手戳了戳酥宝肉嘟嘟的脸颊:“你儿子几个月大的时候可坏了。”   比划了一下,苏安接道:“就那么一丢丢大,脾气不小,喂他喝奶,你不主动断,他能一直喝下去,喝到吐,吐了再咬上来继续吧唧。”   想到几个月大的酥宝,苏安无奈。   几个月大的宝宝最难带,什么都不懂,好点儿的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睡。酥宝睡的时候比较多,但他喝奶的习惯很不好。   一旁跟在苏安身后的导购小姐笑了笑,说:“几个月的宝宝喝的还是母乳,那会儿喂奶确实掌握不好量。”   “母乳?”苏衍的视线落到苏安身上的某个点头,很快别开了目光,喉咙微痒。脑子里浮现了某个不合宜的小片段,那个片段太过香艳。   “小宝宝喝母乳最好了。”导购小姐解释道。   苏安耳尖泛了粉。   小酥宝以前习惯岂止是不好,简直是太不好了,喝吐奶都不知道自己松开嘴,你给他移开嘴,他还假哭给你看,非得吧唧着才能睡。   “小姐,需要看看这款新推出的奶瓶吗?很适合刚出生的小婴儿,新手妈妈也能轻松掌握好量。”导购小姐不失时宜的推荐着。   “要吗?”苏衍问苏安。   问话间,酥宝扭头看向了奶瓶,又喊了句:“nienie。”   苏安清咳了一声,对酥宝说:“酥宝,你今年几岁啦?”   苏衍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笨儿子酥宝果然上当了,傻乎乎地接道:“三岁鸭。”   点了点头,苏安又说:“你已经三岁了啊,不是三个月了,是个大宝宝了,大宝宝不需要奶瓶了。”   一段话,完全挑不出逻辑错误的地方。   酥宝懵了一下,点头:“是喔。”   “嗯嗯。”   一旁的导购小姐:“……”   这对母子好像说的也没错?难道是她理解有错?   母婴卖场太多奇奇怪怪的商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听着导购员的解释,一向在资本市场上战无不胜的苏衍有点儿懵。   他一直以为养宝宝就是喂奶哄他睡觉这么简单。   导购员素养极好,挂着和煦的笑,耐心的解释着:“小姐放心,我们这里所有的产品都是经过检验,并且经过专家认定的,保证无毒,小宝宝可以放心使用。”   苏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衣架上的女宝宝的小衣服。   太可爱了吧,软乎乎的,让人的心都能化掉。   几个月大的小宝宝的衣服,粉嫩嫩的一团,背后坠着个粉粉的兔子尾巴,毛茸茸的一小团。帽子上的兔耳朵拉的很长,一直垂到尾巴上。脚下搭了一双兔耳朵鞋子,小小的一只,还没巴掌大。   布料入手很舒服,轻轻软软的。   “小姐眼光很好喔,这是我们店新上架的衣服。”   “兔兔!”酥宝在苏衍怀里伸出小爪子,试图摸一摸毛茸茸一团的尾巴。   揪着兔尾巴,酥宝无师自通地喊:“居居妹妹穿,阔爱。”   “妹妹?”导购小姐惊讶了一声儿,迅速打量起苏安。   女人很瘦,但身材极好,根本看不出像怀了孕的。   难怪会逛母婴店。   导购小姐更加热情了,笑着说:“小姐可以买了放在家里,小小的一件,也不会占地方。现在父母都很重视小宝宝,都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轮番上阵的,这种衣服抢手的很,卖的又快,错过了下次可能就找不到这么合心意的了。”   “况且,小宝宝小时候分不出什么性别,要是个小公子也能穿粉的。”   苏安被说得有些心动,捏了捏兔尾巴。   苏衍听的很认真,看苏安爱不释手的模样,直接说:“都包起来吧。”   “啊?”导购小姐没反应过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好意思地问:“是这些兔子衣服吗?全部?”   “嗯。”   苏安跟着抬头,看向苏衍。   这人买这么多同款衣服是想干什么?买回去开店吗?准备投资母婴市场了?提前调研做个研究?   “许琛说小宝宝一天要换很多衣服,容易脏。”苏衍蹙着眉头说。   “什么?”苏安反应了会儿,明白了。   “洗干净就好了,有尿不湿纸尿裤之类的。而且几个月大的小宝宝长得很快的,一天一个样儿。你看你儿子,几个月大的时候抱出去还是个汤圆,喂了几个月奶,一眨眼,再出去就成了大福团子,圆滚滚的。”   酥宝一听自己的大美人又在说自己胖,趴在苏衍肩膀上的头转了个方向,哼哼唧唧了一声儿。   “用着不舒服。”苏衍强调:“而且我没看过几个月大的酥宝从小汤圆长成大福团子。”   苏安:“……”   苏衍的表情怎么有点儿哀怨?他的意思是穿了就扔?他怎么知道用着不舒服?   导购小姐才管不了那么多,手脚利落地将五件兔子婴儿衣服包了起来,笑容愈发的和煦。   后来,导购小姐陆陆续续又推荐了不少产品,但凡苏安露出些许心动的表情被苏衍看见,苏衍都会让导购小姐一一包了起来。   没多久,前台堆积了不少购物袋。   “小姐,您要报名我们推出的母婴课堂吗?生过小宝宝以后,可以迅速恢复身材。”   苏安:“……”   “看小姐身材很好呢,小姐姐可以试试,多和其他妈妈们交流交流。”导购小姐竭力促动着:“先生也可以一起来听课,我们这里都是专家讲课,定期举行的。”   苏衍瞥了苏安,未开口就听见苏安说:“暂时不用了,我有经验。”   苏安的经验对象小酥宝适时的刷了一波存在感,喊了声:“妈妈。”   苏安愉快地应了。   她的大宝贝儿子太给力了,太好养活了,这还凸显不出她经验丰富吗?苏安对肚子里那个信心满满,殊不知事后被她那个狠狠地打了脸。   出了购物中心,苏衍将购物袋拎上车,顺手将小酥宝一同塞进了车里。   “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   小酥宝拍了拍车门,车门又被打开了,小酥宝以为自己的亲爹要抱自己出去,兴冲冲朝自己亲爹伸出双手。   “抱抱。”   “唔。”小酥宝嘴巴里被塞进了一颗果汁软糖,软软的、黏黏的、Q弹的。   酥宝嚼了嚼,嚼出了是自己喜欢的糖果,暂时忘记了要苏衍抱他出去。   苏衍看酥宝暂时忘记了要出去,将手中一小罐果汁软糖送给了他。   于是乎,粘人的酥宝彻底忘记了自己的亲爹妈还没有上车。   “原则呢?”苏安目睹了苏衍忽悠酥宝的全过程。   “勤俭节约。”苏衍回。   那罐果汁软糖是刚才导购小姐送的,他看了眼配料表的成分,含糖量比较少,纯果汁类型的,适合小宝宝吧唧吧唧,小小的一块,全吞下去也不会卡住嗓子。   “资本家的勤俭节约和普通人家的就是不一样……”   苏衍不甚在意,反手将车门关上了。   “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经验。”   “哦。”苏安拉长了音哦了一声儿,说:“那你应该去上课啊。”   “你教我。”   你教我。   他的声音很低,柔和了不少。   你教我,缺少的时光,我陪你,慢慢补上,从零开始。   苏衍将苏安抱进怀里,低头埋在苏安脖颈中,薄唇贴着苏安的颈线:“老婆,你教我,我可以学。”   他的唇温温热热的,带着湿润,擦过她细腻的脖颈,带起丝丝颤栗感。   回了家,酥宝成了苏衍的小尾巴,跟在他身后,替居居妹妹整理小衣服。沁园上下两层,储物的地方绰绰有余。   整理好妹妹的小衣服,酥宝小手抓着柜门,贴着柜门将柜门推了回去。   “爸爸,妹妹在哪儿呢?”   “安安肚子里。”苏衍开口。   “她为什么在安安肚子里,为什么不出来和我玩,我喂她吃糖糖。”酥宝现在就惦记着喂自己的居居妹妹吃糖糖。   “因为她太小了,还不能出来。”苏衍说着弯下腰,将酥宝抱了起来,带着他下楼,摁电梯的间隙问:“酥宝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吗?”   “知道。”酥宝的手攥成了小拳头,奶声奶气地开口:“何奶奶说我是大西瓜中滚出来的。”   “什么?”苏衍摁在电梯关门键上的手指顿住了。   “就是大西瓜啊。”酥宝蹭了蹭苏衍的脸说:“大西瓜熟了,我就出来了,西瓜是甜的!”   末了,酥宝还不忘补充一句大西瓜是甜的。   “安安怎么说的?”   “安安说大西瓜长了好久哇,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五个月六个月七个月八个月九个月,好久好久呢!”   苏衍:“……”   他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整个一傻白甜。苏安小时候虽然白甜,但一点儿都不傻,吧唧嘴就要他亲,不亲就装哭。   晚饭是苏衍请来的营养师准备的,苏安被剥夺了进厨房的权利。在客厅绕了一圈,突然闲了下来,她不知道做什么了。   单子清完了,请假后没有新单子了。鹤园那个单子急也急不来。长了半岁的酥宝越来越不粘人了,在熟悉的环境中,他自己也能和自己玩的很好,带着居居开着自己的大汽车,玩的不亦乐乎,根本不需要她。   夜幕降临,苏安洗完澡趴在床上做了几套简单的拉伸之后双腿跷在墙布上,伸的笔直。   她在腰后垫了个枕头,和冬青打着电话。高二升高三,冬青的压力越来越大,打电话的间隙都在批改着作文。   “冬青崽啊。”苏安动了动跷着的双腿的脚趾,声音刻意低了一瞬:“你什么时候让我做干妈啊?”   “阿爸对你很失望。”   电话那边冬青支吾了一声:“这事又不是我说了算。”   “不是你说了算,难不成还是你家温总监说了算?”   “难道不是吗?”冬青反问:“你去招惹你们家那位大银行家了?”   苏安摸了摸小腹:“我小闺女都有了。”   冬青好半天没声儿,过了好久才艰难夸道:“你们家大银行家真行啊……”   三月初,桃枝始发芽。   小胚胎也在悄悄汲取养分,抽着新芽。   早上,五点多。   天灰蒙蒙的,门铃声响了起来。叮叮咚咚的,一直响个不停。   苏安动了动,翻了个身,眉头紧蹙。   苏衍被门铃声吵醒,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开门,唇线几乎抿成了条直线。他昨晚在苏安睡下后,看了半天许琛发过来的有关怎么照顾孕妇的资料,睡得太晚。   “吱呀”一声,门开了。   “混小子。”苏老子中气十足地声音传过来。   苏衍瞬间清醒了大半,一抬眼,门外整整齐齐地站着他们家三大领导,分别是芮如是、苏桓以及最高领导人苏老爷子。 第66章 还抽烟吗   楼上客厅, 复古的灯立在角落,熏黄的光晕笼出一片寂静的天地,灰蒙的天色愈明。   “叩”轻轻的一声,骨瓷杯盏扣到桌面上, 杯低浅褐色的茶水晃了晃, 波纹一圈圈的漾开。   苏衍微垂着眸,看着漾着水纹的茶盏。   苏老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儿, 拄着拐杖的手摩挲着雕刻出的精致的龙头, 手掌不断地收紧,显然气得不轻。   “这么大的事, 你竟然敢瞒着我们。”苏老爷子拿拐杖敲了敲地板:“那件事你瞒着我们, 安安怀孕你又瞒着我们, 是不是要等重孙孙满月了你才告诉我们?你信不信我让你滚回去跪祠堂?”   芮如是抿了口茶,望了望自己的亲儿子。   苏衍披了件浴袍, 带子略松散, 黑发稍显凌乱, 长腿交叠着靠在墙上, 姿态慵懒。   得, 她儿子这幅模样也只有苏安能让他皱眉头了,苏老爷子也不管用了。   “我忘了。”苏衍冷静地开口。   他真的忘了。   苏安怀孕给他的冲击力太大, 他只顾着安排苏安检查的事了,完全忘了家里的几位领导。   “你——”苏老爷子一听, 一口气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声音喊:“你还能忘了?这么大个事你还能忘了?”   “你就说说看,还有什么是你没忘的?”   苏衍:“……”   放下环抱在胸前的手,苏衍问一旁看戏的芮如是:“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芮如是放下手中的茶盏,骨瓷盏轻叩到瓷托上发出清脆一声响儿,说:“连夜坐飞机过来的呗。”   “算了,不逗你了。”芮如是接着说道:“是许老。你上午带安安去检查,许老正好在那边,听他们家孙子说了,赶紧打电话恭喜你爷爷。我们哪里晓得,你爷爷一听,气得坐不住。”   其实当时情况是苏老爷子表面笑嘻嘻地和许老说着客套话,心底里早把苏衍骂了个遍。   “你爷爷非得过来,你爸和这边航空公司的人沟通了一下,借用了这边的跑道。”芮如是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没说苏老爷子一听安安怀孕了,激动地摔坏了个他收藏多年的宝贝花瓶,来的路上带着老花镜抱着平板精神抖擞地要给苏安挑礼品。   “爷爷,你先去休息。”   从美国到这边,坐私人飞机也要十几个小时,长久的飞行苏老爷子肯定累了。   “我等安安醒了再去休息。”苏老爷子想逞强。   苏衍闭着眼睛说瞎话:“她现在怀孕了,比较嗜睡,可能要到中午才能醒。”   “安安怀孕多久了?”苏老爷子又关切地问。其实他早就听许老说过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四周,一个多月。”   芮如是点点头,说:“算时间,差不多了,爸,你快去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安安也醒了。那会再聊也不迟。”   在芮如是的劝说下,苏老爷子总算去休息了。   等苏老爷子歇下后,芮如是精神奕奕地下楼去看小酥宝了,留了苏桓和苏衍在楼上。   “聊聊?”苏桓问。   苏衍点了点头,喊了声:“爸。”   苏桓推开落地窗,走了出去。   晨间的风透着股春的清新,远处的高楼间盘旋着一群训练有素的白鸽,湛蓝的天一望无际,云层很高。   苏衍轻轻拉上落地窗,看着背脊挺立的苏桓,一时没有开口。   岁月没在苏桓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看上去十分年轻,丝毫不像已经当了爷爷的人,在资本市场上驰骋的久了,他总给人一副捉摸不透的感觉,深邃而又悠远。   他想不到苏桓会和他谈什么。   “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苏桓回头,看了眼苏衍,从烟盒中抽了支烟出来,烟卷从指尖绕过,一头对着苏衍。   苏衍垂着眸,看了眼苏桓指尖的烟。   “陪爸爸抽根烟?”苏桓说。   苏衍接过。   “啪”的一声,复古的打火机被擦过,蓝色的火舌迅速舔上了烟卷。很快,淡青色的烟雾消散在空气中,尼古丁的味道同清风拂过,随后消散。   “妈知道你又抽烟了吗?”   “嘘。”苏桓弹了弹烟灰,说:“你妈知道我还能站在这里?”偏过头,看着低头抽烟的苏衍,苏桓无声地笑了笑。   虽说苏衍是他亲儿子,但他总觉得苏衍清冷理智过了头,太过冷漠淡然。坐到那个位置上,压力其实大到没办法想象,他怕苏衍心里出问题,出了问题连个发泄的方式都没有。他压力大了会犯烟瘾,而苏衍就像个机器一样,时时刻刻遵循着制度规则,按规矩办事。   后来他娶了苏安,也算了却了他一桩心事,苏安心细,有苏安照顾他,他也放心。但后来……他还是那幅样子。   再后来,苏安突然离开,在资本场上在遇见苏衍,他觉得没了苏安的苏衍就像一头困兽,锋芒毕露,不知收敛。那段时间,苏衍收拾了不少人,也立了不少敌。   “以前我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没长大。”苏桓又接道:“一眨眼,酥宝都三岁了。”   苏衍抽着烟,轻眯了下眼睛。   “当父亲是什么感觉?”   父子俩皆是不怎么善于表达情感的人,沉默抽烟时的气氛竟然有些温馨。   苏衍抿着烟,反问:“爸呢,当时是什么心情?”   “嗯?很爽,很有成就感。”苏桓看了看苏衍,继续说:“但你妈当时忙着世界巡演,你是个意外。知道怀孕的那天,你妈坐立难安,一会喝一口水一会喝一口水,我以为她不要你,结果到了晚上她把她所有的高跟鞋都扔了,赤着脚弹了个曲子后开开心心去吃饭了。”   “再后来,你出生,慢慢长大……”苏桓慢慢地说着,男声很有味道。   所谓的成长,包括生理和心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成熟的心智是决策的前提,面对利益的纷扰,想到妻儿子女,才能坚守心中天平的平衡。   苏衍垂着眼看着指尖明明灭灭的火光,抽了最后一口后掐灭了烟,开口道:“以前总觉得时间过的很快。”   一个季度接一个季度的工作,开会报告世界各地的飞,四季轮回间永不停歇。   “现在呢?”   “希望时间过的再慢一点儿。”   再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让他可以好好的陪着苏安,走她走过的路,去挨个尝试她喜欢的事物,做完她所有想做的事,守着她照顾她,等小宝宝出生,然后他陪着苏安看她慢慢长大。   结婚并不是为了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结婚也不是一方迁就另一方没有底线没有原则的照顾另一方。   既然选择了相守,便是互相照顾互相扶持。   岁月太长,流年太过寂静,世间所有的风景终会有看透的一天,纵然游历过名山大川,他也只眷念江南那座低矮的青山。   此间山水亦有相逢,所有的相遇,从相知到相守都是认真的。   她化九州绕指柔,陪他观遍山河,生死利益皆罢,只求她长命百岁。   “我儿子真的长大了。”苏桓的语气透着股欣慰,拍了拍苏衍的肩膀,说:“先别进去,你妈鼻子灵着呢,烟味没散完。”   苏衍扯了扯嘴角,和苏桓站在阳台上,父子俩的话题渐渐回到了最近变幻莫测的资本市场上。   晨间晴朗的天,短短数时,突然暗淡了下来,春寒料峭。   苏安醒来的时候,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苏衍正在换衣服,他的衬衫扣子快扣到了最上面,凸起的性感的喉结半隐半露。察觉到床上人的动静,苏衍停止了扣扣子的动作。   “醒了?”   苏安头歪在枕头上,抬起手,食指勾了勾:“过来。”   苏衍走了过去,单膝跪在床面上,另一只腿撑在地板上,手指穿过苏安柔软带着柠香的发丝。   苏安捏过苏衍未扣好的扣子,扣了上去,他性感的喉结被半遮住。勾着他的脖颈,往下压了压,苏安的鼻尖贴上了他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嗅到了浅淡的烟草味。   “抽烟了?”苏安指尖抵在苏衍的喉结上,问。   “嗯。”   他的唇削薄,唇形好看,微抿着的时候禁欲的气息油然而生。   苏安亲了上去。贴上去的那一秒,明显感觉苏衍僵了一下。   苏衍刚抽过烟,不想让怀着孕的苏安接触到烟味,仰了脖颈,似乎是想离开她的红唇。奈何苏安压着他的脖颈,不让他撤离。   苏安柔软的舌尖抵着他紧抿着的唇,逗留了片刻,问:“以后还抽烟吗?”   抽一次,亲你一次。除非你舍得让你老婆孩子一块儿闻烟味。   苏衍埋头进她温热的脖颈,吮了吮她侧颈的皮肤:“爷爷和爸妈都过来了。”   苏安:???   “什么时候?”   “今早。”   “你怎么不喊醒我……”苏安想了下,觉得自己喊了可能也不会醒,睡得和居居一样。   苏衍起身,套上西服外套,看着急忙要起身的苏安说:“爷爷还在休息,不急。”   苏老爷子年纪大了,睡得沉,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下楼就要找苏安。   苏安正抱着居居,看酥宝画画,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芮如是聊着。   一见苏老爷子进来,苏安急忙就要起来。   “坐着,坐着。”苏老爷子急忙喊道。   苏安撑着地毯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抱着短腿居居,略微有些不自在。   柯基容易掉毛,客厅里有些浮毛,苏安的衣服上黏到了几根。   苏老爷子打量着苏安,见她气色红润,不由地放了心,视线落到苏安腿上那团毛茸茸的狗,问:“这是才养的?”   “没啊。”   “那过年怎么没见你们带回去?”苏老爷子和查户口的一样。   “不方便,就寄养在宠物店里了。”   苏老爷子点点头,说:“也是。”   瞥见苏安衣角上粘到的浮毛,苏老爷子一炸:“怀着孕呢,怎么能养狗呢。苏衍呢,让他给我过来哦,真是的。”   “苏衍他去开会了。”苏安为苏衍开脱。   “会重要还是老婆孩子重要?”苏老爷子年纪大,越大越不讲理。   苏安:“……”   闭着眼睛,苏安接了句:“会重要。”   还指望苏衍赚钱买奶粉呢,当然是会重要了。而且苏衍再不回去工作,那边估计要乱了。   苏老爷子消了声儿,逗了会酥宝,不放心地又说了句:“怀孕不能养狗吧?那个叫什么弓形虫来着的,明个儿这狗让我带回去,我帮你养着,要不你跟爷爷回去,苏衍他照顾不好你。”   芮如是低头,忍笑。   正在画画的酥宝听了,丢了手中的彩色铅笔,一把抱过了居居,揉着它的大耳朵,坚定地说:“不要!”   “酥宝和爷爷一块儿回去。”   苏安顺了顺居居的大脑袋,说:“可以养狗的,它有定期驱虫,而且它很乖,不会咬人。”   芮如是连忙打圆场,说:“爸,你就让安安养吧,你把居居带回去,人家还不见得就想和你走呢。”   苏老爷子被自己媳妇呛了一下,转悠了一圈不放心地又问:“都详细检查过了吗?等会打个电话让许老医生过来,再给你诊诊?”   “爸,你也太不相信你孙子了,苏衍一早就带安安检查过了。”   “我知道他带安安检查过了,我这不是不放心吗。”苏老爷子一听,瞪圆了眼睛。   一下午,苏老爷子抱着酥宝,对苏安嘘寒问暖,苏安有点儿吃不消。苏衍一回来,苏安怕苏老爷子再提一遍要带她再去做一次检查的话题,顶替酥宝成了苏衍的小尾巴。   苏衍去书房,她跟去书房,苏衍去换衣服,她跟进了衣帽间。   衣帽间内,深色的木质推门被拉开,露出里面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衬衫。   苏衍解开扣子,看着一旁的苏安:“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   “这么黏人。”   苏安:“……”   还不是怕苏老爷子拎她去检查。   “你爷爷,他觉得你混蛋。”   “我不混蛋,你怎么怀孕。”   “我是说你爷爷觉得他自己的亲孙子不靠谱,不值得信赖,要亲自带我去检查。”   最后一颗扣子解开,苏衍后脊略向内收了下,衬衫滑落至肩头。脱掉衬衫,苏衍赤.裸着上半身,对苏安勾了勾手指。   他的腰线紧致,人鱼线隐没在裤腰中,小腹没有丝毫赘肉。   苏安靠了过去,被苏衍一把拉进了怀里,贴上了他光裸的胸膛。   轻咬了下苏安饱满杏红的唇瓣,苏衍单手撑在苏安耳后,另一手去拿柜子中的衬衫:“等会出去吃,还是吃辣的?”   苏安指尖摩挲着苏衍的胸膛,喊了声:“老公。”   苏衍单手解衬衫扣子的动作顿了下,眼眸暗了暗,说:“别玩。”   “我没玩。”苏安一脸无辜。   点了点头,苏衍将苏安压到柜门上,长腿抵进了她的腿间,低声说:“感受到了吗?” 第67章 好可怜哦   苏老爷子来去一阵风, 在这边住了几天苏安吃饭都不敢放太开。因为她口味问题, 苏老爷子怕她吃了太多辣, 对身体不好, 一直让营养师每天变着花样给她炖清汤。   清汤炖出来,就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喝。   因为怀孕, 她越来越重口,清汤喝下去她觉得淡而无味, 但碍于苏老爷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她又不敢不喝。   一连喝了一个多星期清汤, 苏安见到汤碗就下意识反胃想吐。   苏桓因为工作原因,提前回去了,芮如是陪着苏老爷子又住了几天, 确保苏安没什么问题之后才跟着苏老爷子去了帝都叶家。   送走苏老爷子和芮如是, 苏安松了口气,抱着酥宝逛了一下午市图书馆。   图书馆里有儿童阅览室, 阅览室里都是几岁大的小朋友, 最小的三四岁,大点儿的不过六七岁。   酥宝在家软萌萌的, 出门在外立马端出了小架子。   小嘴巴一抿, 淡淡的眉配合着那么没什么小表情的脸,竟然有了那么一丝丝的高冷范儿, 和苏衍某些时候特别像。   酥宝穿着黑色的学院风的针织衫, 下身小牛仔裤, 小小的纯色帆布鞋, 惹得旁边比他大点儿的小姑娘多看了好几眼,犹豫着想上前和他玩儿。   苏安端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好心地给萌萌的小姑娘送着助攻:“小酥宝,你看旁边的小姐姐,小姐姐可可爱啦。”   小酥宝转头看了一眼儿,小姑娘软乎乎的打着招呼,小手摆了摆。下一秒,小酥宝头一扭,从旁边的小书架上抽了一本薄薄的图画书,送到了苏安手中。   “安安念故事。”   小姑娘停下了摆手的动作,表情委屈的不行,一转身扑到了一旁自己妈妈的怀里。   苏安:“……”   这不是她儿子,她儿子才没有这么高冷。   苏安陪着酥宝在那里玩了一下午,有了一丝丝高冷范儿的酥宝趴在大美人妈妈腿上听她念图画书。   傍晚,落下了第一缕夕阳的橙光。   “咔嚓”一声,门开了。   苏安拔下钥匙,抱着酥宝进门,反手关上了门。   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鸡汤味,营养师听到声音,快步走了出来,说:“夫人回来了,苏先生在楼上。”   苏安放下酥宝,屏息:“鸡汤?”   “对,夫人要喝吗?老爷子特意吩咐的,清炖,熬了不少时辰,鲜着呢。”   出于良好的教养,苏安并没有当着营养师的面做出以手捂鼻的动作,只是摆了摆手,快步走到了阳台上。   暮色四起,天际暗淡,远处的浓墨中夹带着如海一般的深蓝,落地窗隔绝了浓郁的鸡汤味。苏安深呼吸了一下,压了下泛吐的感觉。   空气清新,远处临江的大桥上闪烁着川流不息的车灯,如灯海,不曾停息。   过了五周,接近六周,还不到两个月。   苏安坐在阳台秋千上,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上了平坦的小腹。不到两个月,她的小肚子根本看不出什么。   晚风拂过,带了丝温柔。   桃枝上的新芽勃发,愈发的深绿,嫩芽抽出,变成细细的叶片,随着晚风轻晃。   听到轻微的关门声,苏安连头都没有回,脚尖点着地面,坐在秋千上轻晃着。   苏衍着了件单薄的衬衫,衬衫袖口被随意的挽起。把苏安抱到自己腿上,苏衍将手放到她的小腹上,享受起了慢下来的时光中的安宁。   “爷爷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嗯?”苏衍隔着轻薄的衣衫,温热的掌心熨帖着小胚胎,说话间,他的唇擦过怀里女人温热的耳垂,“不想喝清汤?”   苏衍的声音带着磁性,说这话的时候漾着股调笑。   很淡。   “没有。”苏安一口否认。   “真的?”苏衍低头,张口含住了苏安的耳垂,耐心极好地挑逗着,舌尖抵着她的耳尖缓缓地勾过。   过电般的颤栗感从尾椎骨蹿到脚底板。   苏安的脚趾不由自主地收起,一只脚的脚背勾到另一只脚的脚后跟,思绪开始混沌。   她怀孕以来,这两周,苏衍一直没碰她,规矩的不行。规矩到苏安差点以为苏衍准备吃素出家当和尚了。   泼墨似的夜空中,有暗红的灯光闪烁,一下又一下的。   “想要……”苏衍呢喃了一声儿:“宝宝……”   苏安仰头,喘了口气。   头顶的明星忽明忽暗,眨了下眼睛,她以为苏衍说的是想要,但考虑到宝宝又不行。   气氛越来越暧昧,晚风似乎都带上了一股灼热的热度,灼得人要烧起来。   两人唇舌纠缠到一块,细碎的吞咽声被夜风吹散。   苏安仰头承受着苏衍强烈的欲.望,唇瓣被他咬舐着。   “想要宝宝你。”苏衍贴着苏安水润的唇瓣,低垂着眼睑遮住眼底的欲望,哑声说。   想要宝宝你……   轰的一声儿,苏安的脑子里似是炸开了一团白色的烟花。   苏衍叫她宝宝,他竟然叫她宝宝了!   “老婆,宝宝,安安。”苏衍鼻尖蹭了蹭苏安的脖颈,强忍着汹涌的情.欲。   苏安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出声,听见了阳台门被拉开的声音。   营养师一手扶着阳台门,只开了条小小的缝隙,规规矩矩地弯下腰,目不斜视地说:“先生夫人,可以吃饭了。汤盛出来晾了一会儿,正温着。”   苏安一下子闭紧了嘴巴。   隔着道细细的缝隙,她似乎闻到了鸡汤内,很难闻的味道,带着老姜被熬煮开的辛辣。   宝宝她一百个不愿意喝汤,酥宝前几天被她哄骗着和她一块儿喝汤,喝了没几天,肉食动物酥宝见到汤碗就跑。   餐桌上,酥宝一手搭在桌子上,坐在垫高的椅子上,卖力地举着小勺子往自己嘴巴里送着加了特制天然香料的水煮鸡胸肉,他一口鸡胸肉一口小米饭,鼓着腮帮子吃得认真。   盛着浓汤的瓷碗放置在桌角,汤面上漂浮着一层熬出来的油水,黄橙橙的,结了层薄膜。   “酥居居?”苏安用筷子夹了块自己儿子爱吃的肉汤炖土豆,说:“妈妈喂你啊。”   “吧唧”一口,酥宝咬过了苏安筷子中炖的软烂的土豆,紧闭着嘴巴咀嚼着咽下后摇了摇头:“太爷爷说酥宝已经三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可以自己吃饭了。”   “太爷爷还说爸爸两岁半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吃饭了。”酥宝提到了苏衍,眼神中满满都是崇拜和喜欢。   他爸爸好厉害啊,他真的太喜欢爸爸了。   苏安:“……”   你和谁比不好,非得和非人类的苏衍比?苏衍十几岁就偷偷开户在股票市场上玩票了。   “太爷爷还说什么?”苏安故意磨蹭着时间,就是不想喝汤。   苏衍看了眼苏安,搭在桌子上的指尖不紧不慢地敲了敲,了然。   酥宝咬着勺子,低头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淡淡的眉头蹙起,和苏衍蹙眉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太爷爷还说……”酥宝咬着勺子看着飘着油花的汤碗说:“还说,妈妈每天都要喝汤,让酥宝监督妈妈,这样居居妹妹才会健健康康的!”   酥宝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犹豫,看苏安的眼神带着同情。   他的妈妈好可怜哦。   他也不喜欢喝汤,可是喝汤居居妹妹才会长胖胖、长大大,快点儿出来和他玩。   想到这儿,酥宝咬着勺子,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踩着椅子扶着桌角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小手拖过桌角的汤碗,试图双手端起汤碗。   瓷碗中的汤汁晃了晃,撕成丝的鸡肉丝漾在汤底,洁白的碗壁染上了油花。   “妈妈,喝汤汤!”酥宝舔了舔嘴,把唇瓣上的肉汤汁舔干净,双手将瓷碗推到了苏安面前,他小小的身子躬着。   苏衍勾了勾唇。   他儿子有时候聪明的出奇。   苏安:“……”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天她就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一回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安安,喝汤。”酥宝的大眼睛瞅着苏安,琥珀色的眸子中盛满期待。   对上酥宝期待的大眼睛,苏安闭上了眼睛,抬手端过了瓷碗,微微屏息。   汤水入喉。   说不到的味道直冲味蕾,唇上蘸到了薄薄的油花。   明明是清汤,但她无故觉得油腻。咽下一口,油腻感挥之不去。   胃中一阵翻腾,恶心泛吐感蹿了上来。   刚喝下去的汤像是要吐出来一样,苏安放下碗,单手捂着嘴巴,忍住干呕的冲动。   恶心的感觉不断地在胃里翻腾着,搅得人难受。   “怎么了?”察觉到苏安的不对劲,苏衍蹙了下眉头。   “没——”苏安刚想说没事,更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那口汤像是卡在喉咙口一样,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捂着嘴巴,苏安突然站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奔向卫生间。玻璃推门被她用身子撞了开来,“啪”的一声又合上。   “呕——”   卫生间传来压抑着的干呕声,带着止不住的咳嗽。   “安安?”酥宝被苏安的模样吓了一跳。   苏衍将酥宝抱起,大步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内,苏安趿拉着双布绣的拖鞋,单手撑在洗手台上,低头对着水池干呕着。   长发从她的肩头滑落,发丝稍显凌乱,她的眼尾泛着轻红,眼眶中包着泪花,泪花甚至打湿了她的睫毛。   “去医院?”   “没事。”苏安说话声有气无力,因为恶心干呕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算时间应该是孕吐……”话没说完,苏安扶着洗手台,又是一阵干呕。   干净的镜面上映出女人漂亮的倒影。   美人病恹恹的。   苏衍看苏安痛苦的样子,唇线紧抿着。   “安安。”小酥宝显然被苏安吓到了,声音小小的,带着害怕。   苏安好不容易止住恶心感,冲洗干净手,擦干手上的水渍,抿唇亲了亲酥宝的额头,说:“妈妈没事。”   “真的?”酥宝不相信,手指紧紧地抓着苏安的食指不放。   “真的。”苏安柔柔地笑了一声儿,将滑落下来的长发别到耳后:“可能是居居妹妹不想喝汤,她就闹了。”   “啊?”   “就像酥宝不喜欢吃姜一样。”苏安安抚着酥宝。   苏衍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抱着酥宝进了厨房,倒了杯温水出来,透明的玻璃杯中,温热的水汽顺着冰凉的杯壁袅袅升腾,很快凝了层细小的水珠。   玻璃杯口虚贴着苏安的下唇,苏衍的眸色晦暗不清。   苏安舔了舔唇角,舌尖划过杯口蘸到的清甜的水珠,低头喝了一点儿水。   “不要喝汤了。”苏衍低声说。   “嗯?”苏安喝着水,有些想笑:“爷爷那儿怎么办?”   “有我在。”   苏安刚才止不住干呕,因为干呕眼泪都流下来的模样,让他心疼。不喝就不喝了,补充营养的方式又不是只有一个。   见不得苏安那样。   苏安怕水喝多了,胃口本来就不好,最后又吃不下饭,连温白开都没敢喝多少,浅尝辄止,润了润嗓子。   再次坐到餐桌上,苏安拨了拨筷子,彻底没了食欲。什么都不想吃,咽了几个花菜,如同嚼蜡,难以下咽。   鸡胸肉未靠嘴,又是一阵恶心感翻涌上来,苏安捂住了嘴,急忙放下了筷子,连喝了好几口水才压下去那种恶心的感觉。   没怎么吃晚饭,又怕饿到肚子里那块肉,苏安最后强迫自己喝了瓶纯牛奶。   她本来以为以她的体质,恶心干呕只是因为营养汤喝多了引起的,不喝了就没事,还能像以前一样。   结果证明,是她太乐观了。   居居妹妹就是个大魔王。   第六周以后,她的孕吐反应越来越严重,严重到什么都吃不下去,闻到一点儿油腥味都会恶心,冲到卫生间撑着洗手台吐的天昏地暗。   吐又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干呕,干呕到飙泪。   因为她的严重的孕吐反应,连带着苏衍越来越紧张,她稍微有个风吹草动,苏衍和酥宝都会奔到她身边。   关掉水龙头,苏安看着身边比她还紧张的一大一小,陷入沉默:“……” 第68章 苏衍教的   三月末, 临近四月初, 延期的国际投资银行大会在即。   阳春三月天, 苏安的孕吐反应越来越严重,严重到喝口水都想吐的地步。   客厅中,酥宝被苏安抱到一个大抱枕上,他软绵的手指攥着大抱枕的边缘, 盘着一双小短腿稳稳地坐在上面,和苏安对视着。   他抬着小脑袋,微张着嘴, 透着几分茫茫然的呆萌。   苏安屈腿抱着抱枕, 小半张脸埋在抱枕中,和酥宝大眼对大眼,眉头微蹙着,显然不是很舒服。   酥宝双手撑在软绵的地毯上,小小的身子往前倾了点儿, 靠近苏安说:“今天衍衍不上班的哦。”   苏安点了点头, 吞了吞口水。   她一早起来, 恶心感一直压不下去,吐了好一会儿, 把苏衍也给吵醒了。   “酥宝。”苏衍洗完澡出来,脖子上搭了块毛巾, 发梢微微有些湿润, 他穿了件黑色的V领衬衫。   “哦。”酥宝的嘴巴张成了O字型, 转头去看苏衍。   一根吸管就那样戳进了他张成O字型的嘴巴中。   酥宝习惯性的吮了吮, 尝到了一股清清甜甜的浓酸奶味,口感厚实的酸奶中夹带着香浓的水果味道,大颗粒的果肉藏在其中。   “nienie哦。”酥宝双手搭在苏衍修长的手指上,捧着酸奶瓶吧唧了起来。厚酸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   酥宝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几乎要触到了他的下眼皮,两只眼睛盯着酸奶瓶,津津有味地吮着。   苏安吐怕了,抱着抱枕缩在里面,一动也不想动,就看着自己儿子给自己进行吃播。   轻嗅了嗅,她似乎闻到了一股酸味。   吞了吞口水,苏安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亲儿子手中的酸奶瓶。   苏衍见酥宝喝了大半,便抽出了自己的手,拿过另一瓶酸奶,撕开上面一层薄薄的锡纸,将长吸管插了进去。   厚酸奶吞没了吸管的五分之四。   苏衍插好吸管后,看着缩在角落里的苏安。   苏安侧脸压在抱枕上,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不是她不想吃东西,她真的真的、发自内心地想吃东西,但是肚子里那位大魔王显然不愿意让她吃东西。   “安安?”酥宝咬着吸管,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好喝的。”   酥宝说完,手指抓着酸奶瓶滚进了苏安怀里,举着被酸奶瓶,将被自己咬到变形的吸管伸到了苏安嘴边,喊:“安安,喝nienie啊。”   硬硬的吸管低着苏安的唇瓣,被酥宝吮吸出来的奶渍沾到了唇瓣上。苏安舔了舔,细微的酸甜味道,不至于太恶心。   “居居妹妹要喝nienie哇。”小酥宝锲而不舍地试图说服自己的大美人妈妈喝酸奶。   “酥宝,你的小跟班呢?”苏衍突然开口。   酥宝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转头看了一圈,东张西望找着小短腿居居。   看了一圈,没找到居居。酥宝站了起来,迈开自己的小短腿,跑进了自己的卧室,一边哒哒哒地跑着一边喊着:“居居哇。”   一阵风似的,酥居居跑没了。   苏安看着苏衍:“……”   苏衍低头,含住了吸管,浓稠的酸奶顺着吸管慢慢地上升。   苏安埋头进抱枕,看着苏衍的动作,弯了下眉,淡淡的笑意漾开。   资本家现在节约成这样了?   苏衍含了小半口酸奶,抬手捏过了苏安的下巴。   一旁看戏的苏安愣了愣,她只看到了一道残影,反应过来的时候,下巴已经被人捏到了手里。   又是这个动作。   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捏在她的脸颊上,中指垫在她的下巴下,稍一用力,就让她的嘴巴嘟了起来。   他的食指松开,苏安嘟起来的嘴巴又抿了起来。   “怎么像只松鼠?”   松鼠妈妈:“我是母松鼠,你是公松鼠。”   扯了扯嘴角,苏衍放下酸奶瓶,单手撑在地毯上,身子往下倾了倾,捏着苏安下巴的手又用了点力道,让她抬得更高些。   淡绿色的亚麻纱帘被拉开,覆在外面的白色轻纱被束起,春日透过玻璃,映入室内。   最是一年春好处,江淮烟柳满城郭。   苏安的微抿着的唇瓣被苏衍撬开,温热的酸奶被他喂了进来。   酸酸甜甜的,满齿果香。   小短腿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再次传来,哒哒哒的,狗爪子划过地板,发出吱吱吱的声音。酥宝带着他的小跟班,一阵风似的又出来了。   苏衍不慌不忙地离开苏安的唇瓣,离开之前还不忘舔一下苏安唇瓣上沾到的酸奶渍。   “恶心吗?”苏衍问。也不知道他问的是酸奶的味道让她恶心,还是什么……   苏安摇了摇头。   很快,和酥宝一样,她的嘴巴中也被塞进了一根吸管,只不过那根吸管被苏衍开过了光。   “爸爸,你看居居!”小酥宝邀功似的带着居居跑进了客厅,看到正在喝酸奶的苏安,小酥宝更开心了。   “妈妈和我一起喝nienie!”   苏安红着耳尖,咬着吸管点了点头。   她一把年纪了,和自己三岁的儿子一块儿喝起了儿童酸奶。   “爸爸,居居早上吃什么?”小酥宝围在苏衍腿后问。   “你给他泡狗粮。”   “猴。”   营养师今天被苏衍放了一天假,暂时不会过来,解决了苏安最近一段时间最头疼的喝汤问题。   苏衍说完后,转身进了厨房。苏安懒洋洋的,不想动,视线追随着苏衍,看了一会儿,又低头吮着酸奶。   儿童酸奶有一种别样的滋味,怪不得小酥宝这么喜欢喝nienie。   小酥宝放下自己的酸奶瓶,将居居干净的狗碗拖了出来放到客厅中央,之后又跑到放狗粮的矮柜边缘抓了一大把狗粮放了碗中。   他开来回回的跑着,一爪子抓一丢丢,抓满了运到居居吃饭的碗中,根本没想到把碗拖到矮柜边缘。   狗粮就在苏安眼前。   很快,狗爪子造型的碗中的狗粮被酥宝堆了冒起了尖尖。居居绕着自己的狗粮,左蹦右跳的,显得十分开心。   “够了,酥宝,多了居居吃不完。”苏安忍不住提醒道。她毫不怀疑,柯基居居要是有长尾巴,那尾巴应该快摇出了小旋风了。   酥宝听话地点了点头,又去找泡狗粮的专用奶。他双手抱着纸质的大牛奶盒子,将盒子从矮柜中抱了出来。   苏安捏过一块狗粮,放下鼻子下面闻了闻。   好像还不错,有点儿像香辣牛肉粒的味道。   “汪汪汪”居居嗷呜了几嗓子。   苏安捏着它的狗粮,一时没撒手。这狗粮闻起来味道真不错。   “汪汪汪”居居见苏安抓着自己的早餐不撒手,又嗷呜了几嗓子。   客厅中除了正在吭哧吭哧拖牛奶盒子的酥宝,苏安和居居都没动。居居嗷呜了几嗓子把正在打米糊的苏衍引了出来。   苏安捏着块狗粮放在鼻子下面,也不知道是吃了还是没吃。   苏衍:“……”   他老婆已经开始和居居抢早饭了吗?孕妇能吃狗粮吗?   几步走到苏安面前,苏衍见狗粮完完整整的,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没有被人啃过的迹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酥宝一把抓过了苏安手中的狗粮,丢到了居居碗里,费力地拧开盖子:“妈妈不可以吃狗粮。”   苏安:“……”   “安安不可以抢居居的早饭。”酥宝换了个意思又说了一遍。   苏安清咳了一声儿说:“我没想吃狗粮,我就想闻闻味道。”   我就想闻闻味道……   苏衍沉默了一瞬,视线落到了苏安的肚子上。苏安处于孕前期,还不现怀,但肚皮较之前柔软了不少。   苏衍怕苏安再和居居抢食,临走前顺手把苏安拎走了,只留了酥宝在客厅。   厨房中,苏衍正在打南瓜米糊糊。   “你什么时候还会弄米糊糊了?”苏安看了一会儿,又说:“你儿子已经过了吃米糊糊的年纪了。”   “不是给他吃的。”苏衍瞥了眼懒洋洋靠在台子边的苏安说:“是给你吃的。”   苏安捏着儿童酸奶瓶的手顿了顿:“……”   她喝儿童酸奶就罢了,现在还要吃米糊糊?   苏衍神态自若,摁下了榨汁机的开关后,长臂一伸,将苏安带进了自己怀里:“四月初,我要出差。”   苏安点头,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了。   “你和我一起去。”   榨汁机翁嗡嗡的声音很快停止了下来,苏衍关了开关,问:“想去吗?”   “投资银行大会?”   “嗯。”苏衍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说:“这种大会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隔一段时间举行一次,每次会议地点都不一样。”   “你们是公费旅游吗?”苏安听出了苏衍的弦外之音。   “差不多。”   最近苏安的孕吐反应实在太过严重,他问了许琛有什么解决办法。许琛说主要还是看孕妇自己,要给孕妇积极的心理暗示,注重饮食多餐少食,补充适量的营养就行。除此之外,还可以带孕妇出去走走散散心。   苏衍觉得京都很适合散心,正好四月初,樱花盛开的季节。   “大银行家什么时候还学会假公济私了?”   苏衍抬手,一根手指压上了苏安的唇瓣,忽而重重地碾压了下她杏红的唇瓣。   他的食指压在她的唇瓣上,动作像极了接吻时的动作。   “去吗?”苏衍又问了一遍。他现在根本不放心苏安一个人待在家里,哪怕芮如是在旁边也不行,只有苏安待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放心。   “去。”苏安扔掉手中空了的儿童酸奶瓶子,问:“酥宝也要一块跟过去吗?”   “爷爷会过来。”   “爷爷他什么从帝都回来?”这个问题苏安每日一问,她一想到苏老爷子每天和查岗一样,天天查她有没有喝营养师炖的汤,她就头疼。   “和我去就不用喝汤了。”苏衍看了眼苏安,接道:“爷爷月末就过来,酥宝和他一块儿回去。”   苏安勾了勾唇,看苏衍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开口:“你不会是怕被爷爷发现你天天给我打掩护,我没天天喝汤之后他动手揍你吧?”   苏衍轻扯了下嘴角。   月底,苏老爷子带着芮如是从帝都回来,苏安硬着头皮又喝了几顿汤,喝到最后,苏安见到各式各样的营养汤,脸色发白。   在苏老爷子眼皮子底下,苏衍也不好给苏安打掩护。   小酥宝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妈妈,奶音颤了颤,问:“居居妹妹不喜欢喝汤,太爷爷为什么一定要让居居妹妹喝她不喜欢的汤?”   苏老爷子反问:“酥宝怎么知道妹妹不喜欢喝汤呢?”   “因为我是居居妹妹的哥哥啊。”小酥宝回答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衍衍说口味是遗传的。”小酥宝伸出自己的手指头,竖得直直的,给苏老爷子举着例子:“安安喜欢吃甜的,所以酥宝喜欢吃甜的。”   “安安不喜欢喝汤,所以居居妹妹也不喜欢喝汤。”   “我们酥宝真聪明。”苏老爷子话锋一转:“是不是苏衍教你的啊?”   傻白甜酥宝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亲爹卖了,点着小脑袋说:“是啊,衍衍好厉害啊。”   苏安:“……”   芮如是:“……”   苏衍:“……”   真亲儿子,卖爹卖的毫不犹豫。 第69章 已婚妇女   很快, 四月初,一抹淡粉初上梢头, 原本枝头只是伶仃的桃花骨朵彻底绽放了开来。   江淮的街头巷尾开满了嫣红的桃花, 清风拂过, 开到极盛的桃花纸瓣儿纷纷扬扬地往下落,像下了一场桃花雨。   苏老爷子带着酥宝回去了,顺手捎上了小短腿居居。临走前一晚, 酥宝抱着小枕头死活非要苏安和他一起睡在月亮床上。   苏衍轻扯了下嘴角,没同意。软乎乎的酥宝倔了起来, 复读机功能再次上线, 一手抱着他的小枕头, 一手攥着苏安的手指, 问:“安安为什么不可以和酥宝一起睡?”   “为什么衍衍可以和安安一起睡?”   “凭什么酥宝不能和安安一起睡?”   小酥宝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口齿非常清晰,一整句话下来完全不打一个颤儿。   一旁的苏安听了, 只觉得这个问题略耳熟,好像很早之前酥宝问过同样的问题。她当时是那么忽悠酥宝的,酥宝已经是个大宝宝了, 不需要和妈妈一起睡了。   不知道苏衍会怎么忽悠自己儿子……苏安想了想,顺势在酥宝的床边坐了下来。   小酥宝一看自己的大美人妈妈在自己的床边坐了下来, 抱着枕头扑到了苏安大腿上, 蹭了又蹭。   苏衍双手虚虚地环抱在胸前, 大半个身子歪靠在门边, 瞥了一眼正在卖萌讨好苏安的酥宝说:“因为你太重了。”   因为你太重了……再换个意思就是你太胖了, 是个居居。   酥宝抱着苏安小腿讨好地蹭的动作顿住了,小嘴微微地张开,轻飘飘地啊了一声,随后反应了过来,说:“衍衍比我重!”   苏安:“……”   酥宝突然机智了起来,话是这么说没错,甚至非常有道理。在同龄人中,酥居居稍微圆乎乎了一点儿,但是和成年人苏衍比起来,他完完全全就是个小宝宝啊,当然是苏衍重了啊。   苏衍看着埋头在苏安手掌心的酥宝,倏然挑了挑眉。   啧,酥居居什么时候这么机智了。   长腿几步跨到床边,苏衍拎起了酥宝,说:“你的小床太小了,你和安安睡容易压倒妹妹,过年的时候某只酥居居可是一定要将自己的小脚贴到妈妈肚子上的,嗯?”   酥宝被苏衍拎到了主卧的大床上,坐在柔软的床垫上,酥宝捂着脸向后滚了一圈,一边滚一边软乎乎地说:“我以后不踢妹妹了。”   四月,正是京都最美的时候。   早间,下了飞机迎来了一场细腻的春雨。春雨清冷湿润,将旧时的路面打湿,枝头的樱花在春雨中飘摇着,斑驳的路面染了抹淡粉。   “苏先生,苏夫人,早上好。”机场负责接待的人说着一口刻板的中文,微微弯下身,鞠了一躬。   “早上好。”   苏安微微俯身,算是回了礼。一同随行的高林和盛明智皆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   “您好,史密斯先生,欢迎您和您的夫人一同来到日本……”   听到略微熟悉的女声,苏安回头瞥了一眼,看到了一个老相识。   女人年近三十,但保养的非常好,穿着职业套装的身材凹凸有致,曲线优美,一双被丝袜包裹着的腿细且长,小腿微微弯曲着,原本被盘起的长发不知道何时被放了下来,平添了妩媚。   撑开伞,苏安收回目光,唇边浮了一个嘲讽的笑。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苏老板,请呀。”苏安充当了苏衍的助理,撑开了透明的伞,隔绝了外面淅沥的春雨。   因为怀孕,她只穿了简单的茶艺鞋,坡跟不算高,只起到了修身的作用。鞋面干净,侧边绣了朵盛开的茉莉。   透明的伞不大不小,仅够两个人紧挨着一起打。   苏安将伞往苏衍那边靠了靠,胳膊往上举了举。清冷的春雨漏了进来,打湿了苏安露出来的一小截腕子。   一旁负责接待的人拿着伞:“……”   这位大银行家的夫人他是第一次见,之前闹得轰轰烈烈,整个资本界都知道了。资本市场上盛传,美国纽约大通投资银行高管苏衍的夫人是一个妖精,今天见了,倒觉得十分附和中国人传统的审美,蛮宜家宜室的。   就是,这个夫人怎么半点儿不按常理出牌……抢了他们的工作啊。   苏衍没动,低头看着苏安,脸上的表情很淡,只是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   他老婆生气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垂下眼睑,苏衍想着可能是因为怀了孕的原因。   孕妇脾气多变,万事都得顺着。   “伞给我。”苏衍出声,伸手将苏安揽进了怀里。在苏安跌到苏衍怀里的同时,她手中的伞被人轻而易举地抽走了。   透明的伞面压低了稍许,往她那边靠了靠,遮住了不断飘进来的细雨。   高林和盛明智两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负责接待的人很快跟了上去。   “诶诶诶,你看那边。”高林撑开伞的时候,瞥见了不远处的瑞士银行的一行人,说:“竟然是他亲自过来的。”   盛明智跟着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立着一位干练的女人,那位女人身边的立着瑞士银行的最高负责人。女人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那儿看过。   盛明智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开口道:“我们也不差好吧,BOSS也是亲自过来的。”   高林点头:“是是是。”   他们BOSS亲自过来了是没错,但目的是什么一时还有待商榷。摆明了是借着出差开会的名义带着他们BOSS夫人散心的。   一行人很快走了。   不远处干练的女人像是有所察觉般,回头看了一眼。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男人撑伞的背影被雨幕模糊虚化掉了。   到了会馆,负责人按地区划分,将苏衍带到了夜御馆中。   夜御馆。   宁静的日式庭院,所有的房子下方都是架空的,木质的拉门半开着,门扉后站着几位鞠躬而立,身着样式简单的小纹和服的女人。   屋外环绕着古朴的木质长廊,长廊外檐略略被春雨打湿。飞檐重阁,白墙红瓦,经典的日式建筑,半掩半映在高大的樱花树下。   庭院中的惊鹿“啪嗒”一声,竹筒一端敲打到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后便是汩汩的水声。   苏安深呼吸了一下雨后清新的空气,支着下巴看着对面盘腿而坐的苏衍。   屋内穿小纹和服的女侍者被挥退,几声沉重的木屐踏过地板的声音后,室内重归平静。   啧,那位也在。   苏安半眯着眼睛,支着下巴看着外面的庭院,心底里盘算着那位可能会有的精彩操作。   现在想来,那位怕不是在做苏衍秘书之前去好莱坞进修过,浑身都是戏,偏偏她那会还和庄子附身一样。   清静无为个屁。   下午,高林和盛明智带着秘书和苏衍开了个简短的会议。简短到苏安刚放下被子躺进去没多久,走了的苏衍又回来了。   苏安正是犯困的时候,卷着被角,缩了缩:“你们这么快就开完会了?”   “一人一句都没说完吧?”   苏衍脱了外面的外套,躺进了被苏安捂得热乎乎的被窝,叹了一声:“不是一人一句。”   “那是什么?”   “我一个人说完了。”   苏安:“……”   “睡吧。”苏衍揽着苏安,陪她睡了会午觉。   中午,刚停没多久的春雨又开始淅沥起来,隔了道竹篱和小桥的琉璃殿中,一位女人凭栏而坐。   下午三四点的光景,木质的推拉门被轻轻地拉开。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位身着小纹和服的女人跪坐了进来,深色的木质托盘搭在她们的小臂上,一个托盘上放着折叠整齐的黑留袖。   隔着纯色的幛子纸,苏衍一只腿曲着,另一只腿支着,左手搭在曲着的腿上。他的坐姿随意,轻眯着的模样透着股说不出的慵懒。   他身后的女人还在熟睡,呼吸声清浅。伴随着呼吸声,薄被有轻微的起伏。   室内一隅燃着令人神经舒缓的香薰。   隔着糊了幛子纸的木门,女侍者轻声说:“苏先生,都准备好了。”   苏衍直起身,拉开木门。   女侍者听见木门被拉开的声音的一瞬间,不由地压低了原本就微弯着的腰,将放在手边的深色木质托盘移到了面前。   两个深色木质托盘,一左一右分别放置了一件十分正式的和服。   苏衍因为工作原因,没少来日本,会议间隙,一众同僚们会泡温泉放松,之后会穿简单的浴衣。像这样正式的和服,他很少穿。   系好结,女侍者退到了一边,静静地等着。   苏安醒来的时候,室内光影暗淡,充盈着香薰的气息。苏衍盘腿坐在一边,手中捏了本不知道哪里来的书。   他穿着传统且正式的男式和服,前襟是明显的苏家的家纹,纯黑色的和服使他看上去有一丝别样的诱惑力。   严谨而又禁欲。   “今晚有晚宴。”苏衍见苏安醒了,放下手中的书,缓缓的开口:“按习惯,与会的人都会穿和服参加晚宴。”   苏安小半张脸闷在被子中,看着苏衍点了点头。她知道,就像上合会议一样,参与会议的高管们都会穿蓝蓝、红红、绿绿的唐装,十分有入乡随俗的味道。   坐起身,苏安半跪着身子:“苏衍,我有没有说过——”   “说过什么?”   “你真好看呀。”苏安笑眯眯地说着。   睡了一下午,她的长发略显凌乱,有一丝甚至滑倒了衣服中,透着股成熟女人的懒散感。   苏衍听了,面上波澜不惊,拿过一旁的黑留袖和服,将折叠整齐的黑留袖完全打开,说:“现在脱衣服。”   语气同样的不起波澜。   本来想调戏苏衍的苏安轻眯眼的动作一顿,脑子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禽兽啊。”   “孕妇你都下得了手?”   苏衍:“……”   将黑留袖和服担到自己的胳膊上,苏衍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苏安,重复了一遍:“脱衣服。”   苏安看到苏衍臂弯中的和服,瞬间懂了,半跪着坐在被子上,揣着明白装糊涂:“衍衍,你该不会被我夸禽兽了吧,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一块儿沟通沟通。”   “总是憋着也不好,和尚也没有那么好当啊。”苏安说着,抬手捏上了自己胸口的桃形结盘扣。   深蓝色的结扣被纤细的指尖推挤开,露出一小截白皙细长的脖颈,脖颈没有一丝多余的肉,线条优美。   苏安的手指向下,触到了第二颗桃形结盘扣。   苏衍面上还是那幅表情,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第二颗桃形结盘扣被打开,精致的锁骨半露了出来,隐约可见雪白的肩,肩线柔和。   “老板,还要继续吗?”苏安的指尖触到了第三颗桃形结盘扣上,望着苏衍,表情略坏,带着挑逗,又装着柔弱无辜。   她现在肚子里揣着块免死金牌,苏衍根本舍不得动她,不会拿她怎样,不趁现在多逗逗苏衍,以后就没机会了。   就想看总是面无表情的苏衍明明想要却不得不憋着的样子。   “继续。”苏衍低头看着苏安,吐了两个字。   声音哑了几分,眸色暗沉。   苏安难得顺从的抬手,指尖推挤间,第三颗桃形结盘扣开了开来。   浑圆跳跃了出来,大片大片的雪白,像三月的白雪,美得不可思议。   深深的沟壑中藏着一块上好的佛玉,玉色如茶水般澄澈。菩萨低眉,所以慈悲为怀。   苏衍喉结滑了一下,滑倒一半,又克制住。   苏安下身是宽松的长裙,长裙在白色的被面上开了朵茶花。   这幅模样太勾人。   老夫老妻,过了害羞的年纪,苏安将苏衍所有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站起身,桃形结盘扣全被解开的上衣半落了下来,勾上苏衍的脖颈,苏安贴着苏衍的胸口。   又是一声要命的、缠人的:“老公。”   真的很要命。   一直没动的苏衍突然有了动作,臂弯中的黑留袖和服掉到了地上,苏衍将主动送上门的苏安扣进了怀里。   一吻终了。   苏衍喘息着说:“怀孕好麻烦。”   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什么都不能做。   好不容易,天时地利人和,小跟班酥居居不在,气氛刚好。   啧。   来了个大魔王。   “哦?”苏安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说:“我们家妹妹真是很可怜呢,还没出生就被嫌弃了。”   苏衍:“……”   弯腰捡起榻榻米上的黑留袖,苏衍微阖了眼,尽量不去看苏安,将脑子中不合时宜的小想法一一掐灭。   看着展开的黑留袖,苏安轻轻地“诶”了一声,将手伸了进去。   “一转眼,我都成已婚妇女两个孩子的妈了……”苏安的语气有点儿遗憾。   在日本,已婚妇女参加正式的宴会场合只能穿黑留袖或者色留袖。黑留袖为黑色,上印五纹,只有下摆的纹路会比较华丽,多是些寓意吉祥如意的图案。   再说直白一点儿,看着高端典雅显气质,其实她觉得略微有点儿老气了。   “嗯。”   苏衍替苏安穿着复杂的和服,回想着刚才女侍者说的要点,尽量将腰带上打的结往胸部那边收靠。   真丝及金银丝手工制造而成的西阵织将女人的曲线完美的勾勒出来,胸前的最高点挺立着,撑出漂亮的弧线,黑色的领子严丝合缝地笼着,尽显端庄。   端庄之中,不失性感。   苏安手指攥着和服袖口,伸直手臂,低头看着苏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腰以上、胸部以下一点点的位置活动着:“……”   “苏衍?”苏安喊了一声。   苏衍将结带绕到了后面,人跟着到了后面。   “什么时候苏老板这么克制守礼了?”   正在和太鼓结做斗争的苏衍低垂着眼睑,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你别说话。”   女士和服太难穿了,尤其是结,绕半天不时会碰到苏安的,半天过后结还没打好,他快忍不住了。 第70章 又不听话   紫宸殿。   远处木质长廊外檐悬着着过墨的灯笼, 灯影暗淡,一片夜色中,万分沉寂,暖色调的光晕浅浅地晕在池水上, 像极了诡异的渔火。   庭院中的池水静谧,偶有蓄满了水的惊鹿“啪嗒”一声, 打破安宁。   身着端庄的黑留袖和服的夫人们跟在丈夫身边, 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穿着振袖的小林美惠拾级而上, 甫一进紫宸殿便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那人, 江淮苏氏的后人,苏安。   她一身束腰的黑留袖, 袖子不长不短,正正好好露出一小截莹白的腕骨, 她双手略略虚虚地交叠着放在身前,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苏安的长发被挽起,露出漂亮的脖颈。   黑留袖前襟有着夫家的家纹, 浅嫩偏金色的腰带收束着腰肢, 腰带上的绣花暗纹巧夺天工, 左边内别了一把精致的小扇子,扇骨细小。和服下摆是开到极致的晚樱。   一身正式的和服, 将她的美艳收敛了不少, 反倒增添了不少温柔。   苏衍的夫人么?   兜兜转转, 她还是苏衍的夫人。   小林美惠收紧了手, 一瞬间又松开。敛尽负面的情绪,小林美惠略低着头,走到新东家的身边,扮演充当着新东家临时夫人的一角。   苏衍刻意避开了人群,没有去参与同撩们的叙旧。   有眼见的同僚见状自是明白,都没有上前打扰,反倒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聊着无伤大雅的话题,偶尔穿插着些大家都明了的八卦,活跃气氛。   没了别人打扰,苏衍乐的清净,带着苏安寻了个角落,开始照例的喂食。   投喂工作他已经做的得心应手了,酥宝没少要他喂,苏安怀了孕之后,他同样没少喂苏安。   天大地大,怀孕的老婆最大,尤其是最近被孕吐折磨久了好不容易有了点食欲的孕妇最大。   苏安吃相优雅,为了不弄花唇妆,只小口小口的叠着奶香软包。咽下最后一口,苏安的视线中又出现了另一块。   “这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苏衍反问,没有丝毫心里负担。   “……”苏安默了默。   哪里不好?哪里都不好。   苏衍都不要脸了,她还要脸干嘛?端着干嘛?这种宴会看着是以食会友,琳琅满目的都是小甜心,但是有几个参加宴会是真为了吃的?   酒是为了助兴,为了情调,更不用说吃的了,连女人都是为了凸显男人的地位。   “你现在都不要架子的吗?”太过无聊,苏安开始没话找话。   身后的高林和盛明智作为苏衍的助理,在顶头BOSS没动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好随意走动,更不能像BOSS夫人一样在BOSD的纵容下安心吃点心。   两人只能一左一右地站在苏衍身后,挂着微笑,充当着木桩。   苏衍回瞥了眼苏安,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你觉得我有?”   “你没有。”苏安瞧着苏衍,下了定论。   苏衍彻底跌落了神坛,什么架子都不存在的。   前有酥宝卖爹,后有苏老爷子敲打他,动不动书房夜谈,这么一想,苏衍现在好像真没什么地位,更谈不上什么形象架子。   听着BOSS和自家夫人的谈话,高林和盛明智努力憋笑。   他们日天日地、不可一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纵横资本市场的苏大银行家其实私下里是个经常被自己亲儿子卖、被自己老婆怼的大银行家。   由于小时候受到的礼仪教育根深蒂固,苏安到底没多吃,只吃了两块软香小点便停了下来。   苏衍走后,周围其他银行家的夫人们频频往这里瞅,她想吃也吃不下,苏衍不要架子了,她还要架子呢。   “夫人不吃了吗?”高林悄悄问道。   盛明智提醒道:“你看周围,这还能吃得下?”   苏安向后小退了半步,不动声色地说:“我要是再吃下去,你们苏老板在外树立起来的形象就要彻底没了。”   高林摸了摸鼻子:“老板都说他不要形象了。”   盛明智憋笑没憋住,笑到一半硬生生改成了清咳,单手握拳抵在唇上,继续憋。   他们两位助理和苏安一来二去熟了之后,关系相当不错,平时老板不在,还能开开玩笑。   一旁踌躇许久的女人向前,她穿着同样的黑留袖,微低着头,踩着小步,打着招呼:“您好,我是琳·史密斯,初次见面,苏夫人很适合穿和服呢,很漂亮。”   史密斯?   那是瑞士银行那位高管的夫人了。   苏安微微低头,客客气气地回了。   很快,以苏安为中心,周围围满了世界各地银行家们的贤内助。   一般这种宴会,除了给男人们拓展人脉、结交更上一层的大人物,还会给予女人们展示的舞台。   大人物的女人们在这其中的作用不可小觑,看似平静的晚宴,实则暗流涌动,这些贤内助夫人们皆有着自己独有的交际手腕。   某种程度上,女人们有时候甚至能发挥比男人更大的作用。这些女人们能坐稳资本家夫人的位置,靠的不光是家世和脸蛋,智商和情商同样优秀。   一番交流下来,苏安对这些关系处理的游刃有余。   当然,夫人们也不能总端着,一番客套后,大家把话题往稍微私密的面上引了引。   私密的话题能迅速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只要处理得当,不但不会显得突兀,还会产生认同感。   “听先生说,苏夫人最近怀小宝宝了?”一位日本女人略羡慕地说着:“苏先生身边都没有一个女秘书女助理。”   苏安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这个圈有个不成文的浑话,防火防盗防女秘。   这个圈越是坐的高的男人,越是有钱,有钱的男人越是会偷腥,尤其是年轻的女秘书,天时地利人和。年轻又漂亮,学历还高,带出去玩也拿得出手,能做到大银行家秘书的位置上,能力肯定不会差,自有过人之处。   笑了笑,苏安刚要开口,余光瞥到正靠过来的小林美惠,又闭上了嘴。   这位曾经的第一秘书,可真会赶巧。   “夫人,晚上好。”小林美惠打了招呼。她在夫人这个称呼前并没有加姓氏,显得她还是跟在苏衍身边同苏安很熟一样。   盛明智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小林小姐,晚上好。”其余几位夫人见状,打了招呼后便识趣的退开了。   来之前,这场宴会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她们可是摸的清清楚楚。这位小林美惠女士,德日混血,三近三十未婚,她最引人瞩目的地方是她曾是世界第一投资银行高管手下的第一秘书。   跟了那位很久。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一时说不清。   高林收了刚才的松懈,严阵以待,甚至拿手机悄悄给苏衍发了信息。   “小林小姐?”苏安慢悠悠地开口:“我们熟吗?”不给小林美惠开口的机会,苏安又说道:“既然不熟,小林小姐还是称呼我苏夫人比较好。”   小林美惠转了个轻巧的笑:“苏夫人,好久不见。”   苏安点头,亦回了个笑,模样婉约:“是好久不见了。没几年,我还是苏衍的夫人,小林小姐却成了别人的第一秘书。”   盛明智又没憋住,装模作样地握拳抵在唇下,清咳了一声。他们夫人怼人,句句戳要害,听着客客气气。   一旁的高林迅速打量一眼这位曾经的第一秘书。他们BOSS之前并没有公开过夫人,有不少人真以为这位小林美惠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坐稳了夫人的位置。   哪想到,他们BOSS早就结婚了。   “小林小姐还真是能力出众,换到汇丰银行同样出色。”苏安一番话意有所指。   小林美惠笑容一僵,藏在振袖长袖口中的手不由得收紧,回:“小林多谢苏夫人的夸奖。”   “听说,苏夫人怀孕了?”   “嗯。”话说开,苏安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冷冷淡淡的嗯了一声。   一旁铺着浅色斜纹织布的桌面上放置着一小碟精致的兔子造型的软包,软包精精巧巧的,小小的一只,可以一小口塞下。   深蓝色的裂纹瓷碗中摆了一圈小兔子软点,软点下面垫了绿色的叶片,左边一圈是蟹黄馅儿的,右边一圈是南瓜馅儿,最中间的是常规的豆沙馅儿。   小林美惠也不气,转身一手挽起袖口,另一只手拿过一旁的小瓷碟,用公筷夹了一个左边的兔子点心放到瓷碟上,递给了苏安。   “还希望苏夫人给小林一个面子。”小林美惠客气地说着,面上笑容不减。   苏安稍稍偏过头,这才正眼打量了下眼前的小林美惠。深色大气的中振袖,精致的妆容掩去细细的皱纹。   紫宸殿外水声潺潺,苏衍踏着落樱进来了,一派霁月清风。   “小林小姐有心了。”末了,苏安突然勾了勾唇,接过小瓷碟,微垂了眼眸,让人看不清神色。瓷碟拿稳的那会儿,苏衍恰好走到她身边。   高林和盛明智微微弯了腰。   小林美惠换上了一副对私交甚好的熟人的笑,开口喊了声:“苏衍。”   她喊的是苏衍,不是苏先生,也不是BOSS。   苏安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倒是高林和盛明智对视一眼,拧紧了眉。这位曾经的第一秘书过了吧?   苏衍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没多说一句话,视线只在小林美惠身上停留了一秒,便转到了苏安手中的点心上。   当着苏衍的面,苏安捏起小林美惠递过来的兔子造型的小点心,小小的咬了一口,撕开了外面的糯米面皮,露出里面新鲜饱满的蟹黄馅儿。   一口不多,一口不少。恰恰好好够露出里面的馅儿。   苏衍视线一瞥,不瞥还好,一瞥唇线立刻紧抿,额角狠狠地跳了一下。   苏安看着小林美惠,以极慢的速度往嘴边送着点心。   手刚举到胸前,被人拦了下来。   苏衍冷着声音问:“不是不让你吃蟹类吗?”   又不听话。   苏安很快的松了手,轻飘飘地说:“你的秘书的一番好意,让我给她一个面子的啊。”好意两个字被苏安咬的有些重。   话音刚落,一瞬间,苏衍的表情更冷了。周身的气氛陡然一变,压迫感逼人。   高林和盛明智心一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衍将剩下的点心丢进瓷碟中,瓷碟随后被扔到了桌子上。   面前的小林美惠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中振袖的袖摆自然垂下,一副不明白怎么了的样子,疑惑之下还有着强装出来的冷静淡然。   苏衍轻眯了下眼,垂了眼睑,看了眼小林美惠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她的手背弓起,大拇指像是紧紧掐在手掌心里面的一样。   抬了抬眼皮,苏衍不动声色的将苏安纳入保护范围内,淡淡地开口:“小林小姐费心了。”   强势逼人的压迫感退却,周身的压力瞬间减轻。   小林美惠暗暗松了口气,紧紧扣在掌心内的大拇指松了下来,说:“客气了。”   苏安在小林美惠看不见的地方,勾了个嘲讽的笑。   一时松弛的气氛下,透着股说出不来的诡异。   高林和盛明智两个大男人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选择安心当起了背景板。   “苏先生久仰大名!”汇丰银行的负责人很快过来,大声的说着笑:“原来我的秘书在苏先生这里啊,看得出小林十分喜欢苏先生啊哈哈。”   高林和盛明智翻了个白眼,苏安冷笑了一声。   小林美惠自然站到了本田靖的身后。   握了手,苏衍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说:“劳烦本田先生替我向本田夫人问个好。”   一句话客气有礼。   苏安无故听出了很淡很淡的警告的意味,甚至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不耐烦。以苏衍的性格,他有礼是有礼,不会刻意客套。   本田靖没听出来,哈哈一笑,声音相当愉悦:“鄙人先替夫人谢过苏先生了。”   一番客套下来,本田靖愣是没听出苏衍的话中话。   智商捉急到高林和盛明智都开始替他着急。这位本田先生也不知道靠的什么才爬上今天的位置的,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了。   由于没带夫人参加宴会,小林美惠临时充当了本田夫人的角色,她扮起来倒是相当的得心应手。   苏安瞧了片刻,抿了个笑。   苏衍的视线从小林美惠和本田靖身上略过,表情越来越冷淡。 第71章 更漂亮的   又是一场晨间四月雨,从清晨开始, 飘飘忽忽地滴了半晌。临近中午, 愈下愈大,没了停歇的趋势, 雨声听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春雨淅淅沥沥的,庭院池水竟然上涨了稍许,惊鹿被润湿, 小半个竹筒隐在水中, 竹筒泛起了水泽。   京都会馆附近的一座高级茶舍,门扉掩着, 门前挂着崭新的深蓝色的帘布, 帘布被春风拂起一角。   茶香融入雨幕中。   小林美惠坐在茶舍对面的一家居酒屋中, 手中执了半盏清酒,似乎是在等着一个人。半盏清酒很快见了底, 粗制的酒盏中只余了一层薄酒渍。   远处的红色廊桥上出现了一个撑伞而行的男人。   男人只着了件极薄的黑色衬衫, 身材颀长, 衬衫袖口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腕骨清瘦泠致。黑色的伞面压的稍低,只能窥见伞下一角他精致的下颌,以及微微抿着的唇。   隔着雨幕都给人一种疏冷感。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这样的男人热起来,念他情动似火,偏他却若一星寒芒。   雨幕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天地间重归寂静, 不再听闻到淅沥吵杂的雨声。   男人是她求而不得、朝思暮想的男人。   太过优秀, 太过出众,亦太过的冷漠。   跟在苏衍身后工作了好几年,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都耗在了大通投资银行,她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他却结了婚。   她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那么轻易得到。   苏安那个女人,出身江淮苏家,听闻是个古老的家族,要脸面。要是这样怀着孕的女人,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别人在一起,会是怎么样歇斯底里的场景呢。   会不会像中国传统的女人一样,隐忍或者逐渐失去期望。想想就觉得舒畅。   男人拉开茶舍的门,歇了伞,走了进去。   小林美惠又倒了半盏清酒,小口小口地抿尽。   时间不多不少,正好过去三分钟,把握的刚刚好。放下酒盏,小林美惠理了理身上的中振袖,下了楼,向茶舍走去。   她做了苏衍秘书那么久,自然知道苏衍不喜欢等别人,同样不喜欢被别人等。她主动约苏衍出来,来的早了,显得她眼巴巴等的难看,来迟了又会触到苏衍的底线,所以用这个方法掐着点进去正正好好。   显得她矜持而又不丢架子。   “苏衍,抱歉让你久等了。”小林美惠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放在膝头上,笑着说。   苏衍没看小林美惠,视线落在茶几上置着的粗陶茶碗上,疏离地说:“无妨。”   小林美惠继续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一晃过了这么久,两年有了吗?我都离开世界第一投行这么久了。”   苏衍没开口,偏头看了眼小林美惠,深沉的眼眸更深了一点儿。   他的瞳仁原本就是极深的黑色,垂着眼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莫不经心的压迫感。   被热茶水的雾气拂过,空气中的清酒香更浓了一点儿。   茶室一隅立着淡粉色的插花,米色粗陶制的花瓶立在角落,墙壁上悬着长幅的草书。   安静的听得到外面的雨声。   “我听他们说,现在是高先生和盛先生做你的助理,还习惯吗?我刚到汇丰银行的时候,竟然有些不习惯。”小林美惠坐在苏衍对面,属客座。   苏衍坐在主位,右手边临窗,窗为圆窗,完全敞开着,可以见到庭院中的小山水,雨势渐渐收下,雨水将松柏洗刷的干净,林间沉淀着股古寂的气氛。   一如苏衍身上的那股味道一样,沉静、悠远而又深邃,松香很淡。   良久。   久到一向善于隐藏情绪的小林美惠都露出了半点紧张不安的情绪,苏衍终于开口了。   “小林小姐手腕过人,很适合周旋于这些人之间。”苏衍一句话,让人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   是夸是赞许还是其他的什么……   小林美惠又等了许久,没等到苏衍下一句话,她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不少,笑了一声,说:“苏衍你这是在夸我吗?以前做了你那么久秘书,你都——”   她的话透着股欢欣。   苏衍放下手中把玩着的粗陶茶具,打断:“小林小姐,如果你约我是想叙旧,我想我们并没有叙旧的必要。”   小林美惠剩下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嘴边,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工作之外的苏衍,一向简单直接。   握紧了放在膝头上的手,小林美惠尽力稳住,勉强笑了一声,说:“苏衍,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小林小姐还记得之前有一次在格林森酒店举行的庆功宴吗。”   “记得。”指甲掐入掌心,刺刺的疼,好像在提醒着她什么。   那场庆功宴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是庆祝由苏衍带领的团队顺利完成洲际新能源并购而举办的宴会。她作为大通的第一秘书,苏衍手下的得力助手,参加了那场宴会。   那会儿苏衍刚结婚,苏安还在忙学业,年纪又小,本该由苏安出面的宴会,由于苏衍对苏安刻意的保护,她顶替了苏安成为了那场宴会的临时女主人。为了不出半点差错,她准备了好久,从妆容礼服到人脉关系,方方面面各种细枝末节她都考虑到了。   苏衍垂下眼:“那小林小姐应该记得瑞士银行亚洲分行负责人史密斯先生的夫人。”   “记得,史密斯夫人当时怀孕了。”   当时酒店负责人按季节特点准备了新鲜的大闸蟹,入秋时节,正是吃蟹的好季节。蟹肉肥美,脂膏鲜美。那位夫人怀孕四五个月,闻到蟹味,拿了一只蟹却被她阻止了。她当时说的是:“亲爱的,医生嘱咐怀孕最好不要吃蟹黄,这些属寒性事物,吃多了对小宝宝不好。”   史密斯夫人知道后看了有些女人因为误吃多了蟹黄而流产的新闻,临走之前特意向她表示了感谢。   她会那么做不过是因为瑞士银行的史密斯先生和苏衍的关系比较好,她不由得多注意了一下,连他的夫人也提前做了功课。   事后,她还特意对苏衍解释过孕妇不适宜吃蟹黄蟹肉,严重可能会导致流产。一同随行的一位助理夸她以后肯定是一位好妈妈。   想到这件事,再联系昨天晚上的事,小林美惠的脸色有一瞬间发白,指尖掐入掌心,疼得没了知觉。   苏衍是在提醒警告她别动苏安。她以为苏衍这种以工作为重的人,肯定不会特意花时间去记孕妇怀孕的注意事项。   这就好比你买了一个绣花的枕头,枕面上的绣花精致,乍一看十分好看。但拆开来以后,你发现枕头里面其实是烂的。   再好看的枕面也掩盖不了丑陋的内芯。   而她就是那个绣花枕头。   小林美惠松开了手,笑得一如既往的得体,弧度正好:“那件事我忙忘记了,昨晚差点就犯了错。”   苏衍听了,看了小林美惠片刻,最终微微抬起了下巴,深情傲慢走冷淡。   他的底线是苏安,既然小林美惠揣着明白和他装糊涂,他也没必要给她留面子,点到为止不适合她。   “小林小姐,我和你曾经是上下级的关系。除去工作,在你的国家,论亲疏关系,我和你并没有熟悉到可以直呼名字的程度。”   伴随着清冷的男声,茶舍尽头传来几声木屐踏过木质长廊的声音。   木屐踏过长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木门被侍者拉开,侍者安静地立在一边,对苏安说:“小姐,请。”   苏安视线一转,瞅见了茶室中的两个人。一个是她老公,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还有一个嘛,是某个影后。   进去,轻轻合上门。苏安走到苏衍身边坐下,问:“小林小姐是来请我叙旧的还是来请我看戏的?”   小林美惠抬头看着苏安,原本松开的手指尖又掐进了手掌心。   苏衍今天早上给苏安穿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中振袖,偏暖橙的粉很显气色,苏安穿上去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粉唇长睫,娇俏可爱。   襟口的八重樱一直盛开到下摆。一晃几年,她不得不承认苏安比她年轻,比她好看。   茶几上造型独特的小瓷碟中盛了三块烤得恰好的年糕,年糕上淋了特制的味淋。   苏安捻了一块,尝了尝,继续说:“如果是叙旧的话,我想就不必了。”   低矮的茶几底下,苏衍轻揉了下苏安的手。   到底是他老婆,说话都很像。   “你看,我和你又不熟。你和我叙旧也叙不出什么。”苏安捏着烤年糕的手指在空气中划了一个圈,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小林小姐,如果有一天你不从事你的本职工作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   “去当演员。”苏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以前是个画家,画家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其实不太恰当,毕竟我老板说我是个混子,诚然混子这个词不太文雅,但我确实是拿着画笔混日子的,一事无成。”   “后来,我想通了,转行做了室内设计师。我觉得我勉强算尚可的那一类室内设计师。”   小林美惠厉声说道:“苏夫人还请一次把话说清楚。”   “别急,我不是一直在说吗。”苏安抿了个笑,继续道:“我觉得以小林小姐的能力屈居于别人手下,给别人做秘书实在太屈才了。你戏感这么好,这么会排戏,应该去进修好莱坞。”   “苏夫人不觉得这样有失礼貌吗?”碍于苏衍在,小林美惠值得尽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形象。   “不觉得。”苏安回道。   要是换以前,她可能不会这么说,但是没了苏衍的庇护,她需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去工作养活自己和酥宝,和顾承乾相处久了,受顾承乾影响,她觉得面皮有时候不能当饭吃。   就好比现在,对付小林美惠这种戏精。   “你约我过来,又在我之前约了苏衍,不就是想让我误会,想让我生气吗?”苏安摇了摇头:“可我不想生气,怎么办呢?”   苏衍在来之前,就告诉她了,连消息都给她看了。看完,她就把消息删了。   “生气对宝宝不好。”苏衍说了一句。   苏安配合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句:“你收声。”   苏衍收了声。   “小林小姐难不成还把自己当苏衍的秘书,还可以随意进出苏衍工作的地方?”苏安指尖点了点桌面:“还是说,你想和以前一样,在我来之前脱几件衣服,故意将自己弄的衣衫不整的,让我误会苏衍和你有什么?”   苏衍偏头看了眼苏安,深色模辩,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这是什么事?   “小林小姐,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请小林小姐姐学学如何把握好分寸,不是你的别惦记。”   小林美惠一时有些难堪,像被人扒了衣服,赤身裸体的被丢到冰天雪地中一样。苏安和苏衍一样,说话太过直白。   茶舍内的木门被拉开,又合上。   特意做粗的茶碗中大麦茶的香气宜人。   苏安怼完了小林美惠,心情舒畅,捧着茶碗抿了口大麦茶。   “怎么回事?”   “你说哪件事?”苏安明知故问。   苏衍一时没开口,瞧了苏安一会。光影透过圆窗,在室内留下一道暗淡的阴影。阴影打在苏衍什么表情的脸上,半明半昧,冷若寒霜。   “哦?那个啊。”苏安做恍然大悟状,放下茶碗,想了一会,开口道:“你忙洲际项目那段时间,我有去过。打你的电话被你的秘书小姐接到了,我去的时候你的秘书小姐穿着吊带小黑裙,气色红润,刚沐浴完衣衫不整地告诉我你暂时不方便见我。”   “你的秘书小姐是在和你一块忙某件事吗?”苏安拿眼尾轻轻扫了眼苏衍,问。   “你觉得我会吗?”苏衍支着额角:“家里有更漂亮的女人,还是我老婆,我为什么要看别人?”   苏安咬着年糕:“……”   苏衍一本正经调戏她的时候最可怕,偏偏她总被撩到。   “你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苏衍又问。   “老板,你手机关机了。”   “当时在预估风险,手机静音,但你的来电有设提示音。我没有关机的习惯。”苏衍说完,心下了然。   小林美惠大概是早就不想在这一行做了。   “哦,问你的秘书小姐啊。”苏安吞了第二块年糕,说道:“预定下一届奥斯卡最佳女演员。”   苏衍又给苏安添了点大麦茶。   “她确实已经不适合这行了。”   苏安咬着烤年糕,望着给自己添大麦茶的苏衍,一时没开口。苏衍这话倒有点儿像要封杀小林美惠的感觉。   “她已经不是你秘书了,你想做什么?”   “嗯,所以呢?”苏衍扯了下唇角,说:“还好你没吃那块点心。”   “我又不傻。”   “嗯。”苏衍嗯了一声,语调中漾了似笑意。 第72章 亲爱的啊   会馆一隅的半露天温泉, 静的只闻水滴声。   时值夜晚, 春日晚间的风带着股说不出的清凉, 丝丝缕缕地吹拂着,带来晚樱的浅香。   暖色的光透过幛子纸,映出木门上横隔的影子,树影飘摇,星光暗淡。这一处的温泉几乎没什么人,除了苏衍和苏安。   苏衍穿着简单的纯黑色浴衣,随意地歪靠在门边, 目光落在苏安身上。   灯火在跳动,女人哪怕怀了孕,背影也十分窈窕。   勾人的很。   只一眼,都觉得她是狐狸精转世。   苏安抽开浴衣用来束腰的腰带, 腰带上细带松解开来的一瞬间, 腰带滑落了下来, 蓝色落樱留白的浴衣跟着滑落了稍许。   领口大开,莹白圆润的肩头露了出来。衣料摩擦发出簌簌的声音,迷惑着人的心智。   灯下看美人, 美人越看越勾人。   熏黄的光晕散落在苏安的肩头,那处的肌肤蒙上了层光晕, 她后背的蝴蝶谷精致,背骨羸瘦。料子舒适的浴衣松松垮垮的卡在腰间, 苏安半抱着即将彻底滑落的浴衣, 转身看向靠在门边的苏衍, 问:“一起泡吗?”   她的声音无故透着股引诱、勾引的意味,仔细听还有些幸灾乐祸、有恃无恐。   苏衍一时没应,就那么看着苏安。   灯影下,被佛玉压着的深深的沟壑亦蒙了层虚光,看着像布丁,柔柔软软的。   “苏衍?”见苏衍没应,苏安又问了一遍,她的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的脚上,脚趾不安的动了动,指甲透着健康的淡粉。   苏衍从欲.望中清醒,眸光幽暗,只说了一个字:“泡。”   压抑而又克制,又透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安别过头,在苏衍看不到的地方抿了个笑,围上了泡温泉用的浴巾。她没换泳衣,因为怀孕的缘故,她越来越喜欢宽松的衣服。恨不得所有的衣服一条裤腿可以同时套两个腿进去的那种宽松。   半露天的温泉,一排排竹篱上方,高大的樱花枝出墙寸许,落樱花瓣随风飘摇,落到了湿润的砖石板上,黏住不动。   苏安裹着浴巾,双手放在池壁上,下巴垫在手背上,轻声哼哼着。她周围的水纹晕着小圈,一圈又一圈的。   “衍衍?”苏安见苏衍很长时间没进来,不由地又喊了一声。   苏衍现在大概是一百个不愿意和她一起泡温泉,要是她没怀孕,估计苏衍早就迫不及待进来了。   半掩着的木质推门被彻底拉开,热汤的湿暖气流蒸腾着,雾蒙蒙的。   苏衍腰间围了块浴巾,赤.裸着上半身进来了。   苏安趴在一边,弯着眉眼,欣赏着男人的身材。长腿窄腰,他的皮肤比女人还好,小腹一丝赘肉都没有。   此刻他低垂着眼睑,故意不去看她的模样,竟然有些可爱。   苏衍踩在砖石板上,一脚踏进了温泉。温热的水流迅速将他包裹住,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舒适,温温热热的。   坐进温泉中,旁边就是苏安,苏衍第一次对自己的控制能力产生了怀疑。   哪怕不去看她,可还是会听到声音,比如温泉被她撩开细细哗哗的声音,又比如她抱在温泉中哼哼唧唧的声音,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哪怕不去看她,可还是会嗅到她身上浅淡的香气,她发梢、肌肤上的味道。   啧,自作孽,不可活。   苏衍索性阖上了眼,陪着苏安泡温泉。   安稳没几秒,一直空落落的胸膛被塞进了一个温软的东西,是他的老婆。   他没动苏安,苏安自己滚了进来。   苏安起了坏心思,摆明了不想让苏衍好过,一步三蹭的学着酥宝的样子滚进了苏衍的怀里。她一手攀附在苏衍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搭在苏衍的腰窝上,轻轻蹭了蹭。   腰窝是苏衍除了喉结和锁骨之外,又一个要命的敏感的地方,经不得苏安半点撩拨。   一直放松着的男人的肌肉线条迅速紧绷了起来,连下颌骨都在崩着,尽力隐忍着。   苏衍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阖着眼,没去看怀里的女人,只是搭在池壁上的手拿了下来,环上了苏安的腰肢,隔着湿漉漉的浴巾收紧。   苏安被苏衍带着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凑到苏衍耳边:“我有那么丑吗?”   “丑到让你宁愿闭着眼睛都不看我?”   靠得太近,情.欲翻涌的厉害。   算时间,他真的很久没碰过苏安了。   “糟糠之妻糟糠之妻,我这还没糟糠呢,就要下台了?”苏安瞧着苏衍的表情说道。   奈何她说完,苏衍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犹如老僧入定,任妖精作妖,他都不会再看一眼。   苏安点了点头,下了狠手,拿过苏衍搭在她腰间的手放到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上。   她们家的居居妹妹可能营养太好了,这才小几个月,就在她的肚子中站稳了脚规划了地盘积极扩充着领土,竟然使得她的小肚子微微有些圆润了起来。   酥宝三个月的大的时候,她的小肚子一马平川,平到能开坦克。   苏衍抚在苏安小肚子上的手指动了动。隔着层完全被水浸湿的浴巾,苏安的小肚子柔软的不可思议,手感有股说不出的舒适。   他和她的小宝宝在一点一点、悄悄的长大。苏衍紧抿的唇松了些,微阖着的眼睛正要睁开,一颗湿漉漉脑袋凑了上来。   “啵唧”一声。   苏安猝不及防亲了上去,苏衍愣了愣,一向高速运转的大脑罢工了片刻。唇上的触感软软的,带着清甜的味道。   他的唇微抿着。   苏安学着平时苏衍亲她时的动作,舌尖抵着他的唇线,舔舐游移。由于身高差的存在,她不得不仰着脖颈,没一会,她的脖子有些酸。   勾着苏衍的脖颈,苏安往上坐了坐。一时平静的温软水面不再平静,水声哗啦啦的。   这里没有其余的人,位置又偏僻,太过静悄。   欲.望在沸腾。   小林美惠的出现,哪怕知道苏衍和小林美惠没有什么,苏衍已经让小林美惠离职,可是怀了孕的她还是会焦虑。   孕妇的脾气本身就特别容易大起大落,特别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干扰,一见到小林美惠,她就像只炸了毛的猫,随时都会伸出利爪。   苏衍微微叹息了一声,苏安这样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只想压着她,让她再次为他绽放,哪怕蜉蝣一朝暮,他也要她。   片刻,苏衍彻底妥协,向苏安投降。   一直抿着的唇瓣张了开来,她的舌尖抵了进来。气氛更加暧昧,偏僻的一隅,男人低着头,配合着女人。   很久,久到蘸到肩头的水珠都快凝结了。   苏衍才松开苏安,低着头,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处,一只手的手指压在苏安杏红的唇瓣上,狠狠地蹂.躏了一下,随后又是温柔的摩挲。   苏安脑子一时有些空。   里面屋子的天花板上放着有天狗的雕饰,靠竹篱的那侧还有色彩丰富而又不透明的瓷砖,明丽的绿色和淡粉色交相呼应,夺人眼球。   是什么啊……   为什么怀了孕,还可以这么……她只是想苏衍抱抱她亲亲她,他在干嘛?   锁骨被人报复似的咬了一口,苏衍背靠着池汤壁,又一下没一下地咬着苏安的锁骨,指尖摩挲着她红唇的动作不停。   “以后别勾.引我。”苏衍说。   这话很耳熟。   苏安仰头,离开了那根挠人的手指,说:“现在难道不是你在勾.引我?”   苏衍似乎是轻笑了一声,胸腔震动。浴巾一角被撩开,她腰间的软肉被人拿捏住,推挤到一块儿,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   动作漫不经心又悠闲,好像在把玩着一块面团,又或者是文玩的核桃。   这里的温泉水中的钙离子和钠离子发生化学反应,会在皮肤表面上与皮脂产生奇妙的结合,形成羧酸钠和钙盐。羧酸钠类似天然肥皂,不但可以浸透到皮肤的各个角落,还可以起到乳.化作用。这样浸泡以后,皮肤会变得特别水润。   细腻的肉,从指间冒出,不多,恰恰好好。   “老婆,你长肉了。”苏衍喟叹了一声。喂苏安吃了那么多东西,总算长了点肉出来。   苏安轻哼了一声:“那是你女儿长的肉。”   “嗯。”苏衍指尖来回勾抹着,又是一声不可闻的轻笑。   他女儿的肉是长在妈妈身上的吗?   “泡好了吗?”苏衍从苏安的颈窝处抬头,问道。   苏安只点了一下头,整个人就被苏衍突然抱了起来。   哗啦一声,温泉池中溅起大片水花。   “好了那就回去做正事。”   “什么正事?”苏安被苏衍穿上了浴衣,腰带被人系好。苏衍替她穿浴衣的动作很急,急不可耐。   苏安:“……”   这么急?   男式的浴衣比女士浴衣穿起来要简单不少,苏衍穿好浴衣后,不等苏安抬脚,又将她大打横抱了起来,径直走了出去。   一路上,苏衍走的十分快,快到垂着的浴衣角甚至飘了起来。   回到夜御馆,门边立着的身着小纹和服的女侍者低着头,迅速拉开了门。门被拉开,很快又被关上。   关上的同时,长廊上响起几声急促的奔跑声。女侍者都退了干净。   苏衍将苏安放到铺好的被子上,慢悠悠地打量着苏安,好似刚才急不可耐的人不是他一样。苏安坐在被子上,略微有些紧张,抓着被角的手指都绞紧了。   苏衍突然俯下身,浴衣领口敞开了一大片,他的薄唇擦过她的脸颊,落到她的耳垂边。   苏安闭上了眼睛。   等了半晌,没有预料中的动作。   睁开眼,对上了苏衍戏谑的目光。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苏衍双臂撑在苏安身边,歪头打量着自己的小老婆。   刚才那一瞬间,苏安的反应也太可爱了。像极了幼儿园等待老师发大红花奖赏的小朋友,又紧张又隐隐带着期待,期待之下,又害怕落空,落空的背面又有纠结。   和酥宝有的比,呆萌又蠢兮兮的。   拿过枕边的手机,苏衍解锁了手机:“不急,等会满足你。”   苏安:“……”   窝操尼麻,敢这样逗她。   “正事?”   “正事。”苏衍拨通了视频电话,将手机递到苏安手中:“你儿子想你了,想你想的早上少吃了个包子。”   苏安看着电话号码,瞬间懂了正事到底是什么。   难怪刚才苏衍那么急……她竟然忘了和酥宝的约定。   视频电话很快被接通。   屏幕有一瞬间是全黑的,只有声音传来过来。   “居居,你的屁股坐到了手机上。”酥宝的声音软乎乎的。   “汪汪汪。”手机屏幕还是黑的,只有一丝白光透进来,疑似居居的小短腿扫到屏幕时漏进来的光。   “酥宝?”苏安喊了一声。   屏幕一点一点儿亮了起来,坐在手机上的小短腿柯基被酥宝推到了一边,但它的一只爪子还搭在屏幕上。   酥宝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中,一人一狗低着头盯着屏幕中的苏安。   “安安。”酥宝见到苏安,显然十分开心。   “妈妈,你猴猴看呀。”小酥宝夸了苏安一句,瞬间害羞了,耳朵尖尖红了。他跟着芮如是,芮如是教他要夸漂亮的小姐姐好看,小姐姐会很开心。   果不其然,苏安也开心了,但她一点儿也不谦虚,笑眯眯的说:“是啊,好看的妈妈才能有这么可爱的儿子。”   苏安瞬间反夸了回去。   酥宝揉了揉脸,啊了一声。   奶奶教他,被夸了可以有两种回应。第一种是中国人常用的,要说哪里哪里,这样才能表示谦虚。第二种是美国人常用的,要叫谢谢亲爱的。   “谢谢亲爱的。”小酥宝有样学样,声音奶奶的,三岁大点儿的奶娃娃说起亲爱的来丝毫不含糊。   苏衍:“……”   他儿子可能皮痒了。 第73章 攻受问题   谢谢亲爱的。   苏安将手机放到一旁的小矮桌上, 因为怀孕了原因, 跪坐久了,会稍微有些不舒服,苏安单手撑在身侧,将重心全部移到撑在榻榻米的手上:“是谁教你的啊?”   “奶奶。”小酥宝抱着居居,居居坐在他大腿上, 他的小手指顺着居居背上顺滑的绒毛:“奶奶说,这样夸别人, 别人会很开心。酥宝想让妈妈开心!”   酥宝透过屏幕, 看着苏安,认真的问:“妈妈开心吗?”   苏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而她开心了, 有人不开心了。   “妹妹开心吗?”酥宝身子往前倾了倾,小脸一时有些纠结。奶奶和他说怀孕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就像他学走路说话一样,是一个漫长而又持续的过程。   苏安笑了,说道:“酥居居开心, 安安开心, 妹妹也开心。”   一旁被母女俩遗忘的苏衍更不开心了。   “奶奶呢?”   “奶奶和爷爷在书房。”   苏安点了点头, 另一只手的手指点在桌面上, 突然想到一件事:“刚才是居居坐在了手机上吗?”   “嗯嗯。”酥宝晃了晃自己的小身子, 这才看到了苏安背后的苏衍。   “居居坐在手机上……那视频是怎么接通的?”苏安歪了重点。总不能她的傻儿子接了视频,然后居居再一屁股坐上去吧。   “妈妈好笨啊。”酥宝嘟囔了一声, 拿过手机放到小短腿居居面前, 口中说着:“像这样!居居接的。”   “像哪样?”   “居居啊。”酥宝又喊了一声儿。   小短腿居居歪头望了望小酥宝, 又扭头看了看苏安。他的大耳朵耷拉着,接着它抬起短短的前腿,“啪”的一下摁到了手机触摸屏红色的键上。   居居好一段时间没剪指甲了,它的狗爪子划过屏幕,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   下一秒,视频被挂断。   酥宝和居居从屏幕中消失了。手机屏幕亮了两下,显示通话时间三分十一秒。   苏安愣了愣,对着黑了屏的手机陷入沉默。   该夸她儿子聪明呢还是蠢萌呢……   一旁的苏衍也沉默了:“……”   他儿子的一系列操作出乎了他的意料。几天没见,好不容易聪明一点儿了,到了他妈手中,撒手没了,和哈士奇一样,朝着阿拉斯加看齐。再过几天,说不定能变成纯种的阿拉斯加,蠢萌蠢萌的。   那边的酥宝揉了揉脸:“……”   挂断了视频的小短腿居居嗷呜了一嗓子,爪子吧啦着黑掉的屏幕,没见到苏安又开始嗷嗷呜呜起来。   居居一边嗷呜着,一边转过头舔了舔揉脸的酥宝,酥宝的半边脸颊被它舔舐的湿漉漉的。   “你儿子真可爱。”苏安纠结了良久,最终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可爱,吃可爱多长大的。   “一看就知道是遗传基因的问题。”苏安试图甩锅给苏衍,她小时候可不是那样的。要不是酥宝长得像苏衍,她都快开始怀疑是不是当初他从她肚子里蹦出来后抱错了。   苏衍挑了眉,细看了眼苏安,凉悠悠地说:“不敢当。”   怕酥宝着急,苏安重播了回去。   这次视频是酥宝亲自接的,手机也没有让居居压在屁股底下。接通的瞬间,酥宝萌哒哒的脸瞬间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中。   酥宝一见到苏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脸,软乎乎地喊了声儿:“安安哇。”   喊完,又喊了苏衍:“衍衍。”   苏衍支着腿,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腿上,懒洋洋地应了。看酥宝不好意思的模样,苏衍开口:“酥宝?”   “啊?”酥宝捧着手机,趴在铺着地毯的木地板上,不安地滚了一圈。   “奶奶都教你什么了?”苏衍问。   小酥宝一听苏衍问他问题,一咕噜从地毯上爬了起来,盘腿坐着,掰着手指头给苏衍算着:“奶奶说——”   “说什么?”   “说酥宝以后长大肯定很聪明,就像爸爸一样。奶奶还说爸爸小时候也是这样。”   苏衍:?   苏安听了,直接笑了出来,开口道:“对啊,你爸爸小时候和你一样可爱。”   又聊了一会,芮如是进来准备抱酥宝去睡觉。到酥宝睡觉的时间了,苏安才不舍的挂了电话。挂了电话的苏安,一时有些惆怅。   酥宝长这么大,几乎和她形影不离的,突然身边没了个蠢萌的大肉团子,她一时不习惯了。   叹了一口气,苏安还未转身,被人收进了怀里。   苏衍抬起手臂,将苏安困在了小矮桌边缘。苏安微微侧过点头,就感觉到他的吐息炽热。   苏衍搭在桌角的一只手滑了下来,握上了苏安的腰,指尖在苏安的腰侧来回细抚,他吐息出炽热的气流落在苏安的脖颈上,一时有些痒。   寸把高的矮桌底下,苏安双腿跪坐着,跪坐的姿势歪斜,苏衍搭在她腰侧的手不知何时放到了浴衣腰带上,挑着细带子,指尖来回勾抹着。   “亲爱的?”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压出来的一样,低低的。   苏安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她就知道苏衍刚才不开心了,自己亲儿子的不让半分。   “嗯?”见苏安不答,苏衍的下巴压在苏安肩膀上,横在苏安腰间的手臂一个用力,将她彻底带进了自己怀里。   两人之间隔了层面料舒适的浴衣,几乎化为无形,苏衍的兴致颇高,咬着苏安的耳垂,漫不经心地问:“刚才不是很开心吗?”   苏安:“……”   刚才对象是酥宝,您能和酥宝一样吗?酥宝会卖萌,您会吗?当然,这些话苏安只能想想,不敢说出来。   “我们睡觉吧,睡觉!你明天早上还有论坛峰会,早睡可以养养精神。所以,先睡觉,这件事可以以后再讨论。”苏安发自内心的建议着。   月影打在幛子纸上,投出两人相拥的剪影,庭院深深,万籁俱寂。   苏衍掀了掀眼皮,散漫地说:“正事还没做完呢。”   “那你赶紧去做。”苏安大口地喘.息着,身上的薄汗已经打湿了浴衣。   “在做。”苏衍闷哼了一声,将苏安推倒在柔软的被面上,压着苏安乱动的手腕,垂着眼说:“你别乱动,我轻点。”   苏安:“……”   合着正事在这等着她呢?   月影悄悄的移动着,月上了柳梢头,和室内有暗香浮动。   苏安出了一层汗,双手撑在苏衍紧崩的腰腹上,后背挺立的笔直。苏衍动了动,不知道顶到了哪里,引得她呜咽了一声。   长发从肩头滑落,粘到后背上,浴衣遮住了最情动的地方。角落里的熏黄的灯光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苏安趴到苏衍身上,似乎是有些累,累的神智不清。神智不清间,她突然想起了有一次和肖冉讨论动漫cp谁攻谁受的问题。   肖冉说过,自古红蓝出cp,在下面的也不一定是受。反之,在上面的也不一定是攻。   她现在深深以为然,就好比现在,苏衍让她深刻地认清了这句话。   “好了吗?”苏安有些困了,想睡又睡不着,下方的感觉太过明显,她根本忽略不了。   苏衍沉默地抿着唇,抬手捏过了苏安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嘟起了唇。   未着釉脂的唇,因为出汗太多,微微发干,但不影响它的好看,唇肉饱满。   不耐烦地贴了上去,苏衍说了一个字:“没。”   隔天早上,苏衍醒的早,醒来收拾好,便去参加了峰会。   苏安睡的沉,根本不知道苏衍什么时候走的,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说日上三竿也不为过。   门外跪坐着等候她醒来的女侍者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了早饭,她吃完早饭,觉得有些撑,便换了轻便的衣服,围着庭院慢吞吞的散着。   京都的建筑极具时代特色,和中国不一样。   钦明天皇在位时,由于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再加之佛教的传入,日式的建筑融合了中国传统的建筑风格,尤其受唐长安城大明宫的影响最深。   瓦屋面,石台基,有举架和翼角的屋顶,屋顶为朱,墙壁为白,朱白相间,极具特色。这种传统的建筑至今在京都都可以见到。   苏安一边慢吞吞的散着,一边欣赏着这座会馆的建筑,在心底默默勾画着鹤园的设计。江淮古典私家园林的特色必须保留,在保留细节的同时是否可以融合和风的美,江淮的园林美和日式庭院的美,是否可以兼具融合。   出了夜御馆,顺着小道,前面的小亭子里铺了茶席,几位银行家的夫人们貌似在闲聊着。   琳·史密斯见到苏安,回过身,打了招呼,招呼苏安一块聊聊。苏安一手压在膝弯处,压着长裙,坐了下来。   很快,有人给她倒了一杯茶,苏安接过,道了谢。   茶是简单的白茶,滚热的,雾气热腾腾的。   不得不承认这些女人很会做人,连茶水这种小事都及时考虑到了。   苏安捧着茶杯,听着她们聊着。她们的聊天话题跨度十分大,包罗万象,大到各个国家最新的经济政策,小到这一行内的各种八卦,间或穿插着各种奢侈品。   苏安捏着瓜子,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全是她听过名字的大人物们的八卦。这可比小报纸有意思多了,报纸还会捕风捉影呢,这可是实打实的八卦。   话题一转,转到了苏安昨天刚怼过的人身上。   “汇丰银行的小林美惠小姐昨晚被开除了。”   被开除了?昨晚?   苏安剥瓜子的手一顿。   “这样吗?”一位夫人若有所思,问:“具体的呢?”   “大概就是那样。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刚才我还问了助理,他说小林美惠好像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so?”   “不应该吧,她世界第一投行出身,能力有的,现在背后又有汇丰银行的本田先生,能招惹到谁?”说话的女人的视线落到了苏安身上。   苏安捏着瓜子仁放进嘴里,没搭话。   一桌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都落到了她的身上,苏安牙齿尖咬着香脆的瓜子仁:“……”   她可以肯定小林美惠是招惹了苏衍,惹恼了苏衍,但她肯定不会在这时候把苏衍说出来,太丢架子。苏衍的架子要丢也只能在她面前丢。   摇了摇头,苏安出声:“和本田先生的夫人有关吗?”   烟.雾.弹抛出,一群闲的夫人们又开始讨论起了是本田夫人的可能性。她们对彼此家的关系都非常熟悉,三言两语之间便分析出了个大概。   苏安剥着瓜子仁,权当戏听了。   喝了两杯白开水,挨到中午,苏安估摸着苏衍差不多回来了,找了个借口提前走了。   这群夫人们看着端庄优雅,八卦起来不比普通小市民差,甚至隐隐强于普通小市民。分析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堪比新世纪的福尔摩斯。   夜御馆的长廊中,苏衍一边走,侧头听着身后半步之遥的高林汇报着峰会事项,一边解着西装的扣子。   高林和盛明智两人皆是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迈着频率相同的步伐,跟在苏衍身后。   高林夹着下午开会需要用的文件,语言力求简短精炼,说道:“现在投资银行的繁荣发展是市场经济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短期内,目前我们的市场主要面向亚洲,尤其是中国地区。中国地区的经济已经从产品产品市场化的阶段进入到了生产要素市场化的阶段……”   木质长廊上响起几声沉闷的脚步声。   苏衍分了点心思在听高林的报告,大部分心思在苏安身上,也不知道苏安今早吃没吃早饭。很快,外套的扣子被解开,烟灰色的外套搭到了臂弯上。   守在门边的女侍者齐齐鞠了一躬。   “苏安呢?”苏衍瞥了眼室内问道。   和室内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昨晚一直喊累,早上睡得和居居一样,这会儿人又跑不见了? 第74章 理由够吗   高林汇报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BOSS到底是在听呢还是没有在听呢?他费心费力的讲了老半天, 从门外讲到门口,换来一句老婆呢?   盛明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微笑不语。   苏安俏无声息地走进, 她的一只手放在肚子上,宽松的袖口遮住小半个小腹。   身着小纹和服的女侍者见到苏安, 刚要弯下身子, 却被她一个手势制止了。   两位女侍者向后退了半步,微微鞠了一躬后退了出去。高林和盛明智很有眼力见的, 跟着一块儿退了。   “找苏安做什么?”苏安双手抚着肚子,笑着问。   “怕她带着我女儿跑了。”苏衍悠悠的回了一句,接道:“前车之鉴,苏安曾经带着儿子一声不吭的跑了。”   “那这个苏安胆子很大嘛。”   正午,日光正盛, 明媚的光线透过樱花树的枝丫, 斑驳的光影落了一地。树影移动间,光影跟着移动。   苏衍点头,表示赞同:“是很大。”   “小林美惠被辞退了?”苏安不打算和苏衍玩下去, 索性直奔主题。   苏衍进了屋内,随手将西装外套丢到了一边,苏安走了过去, 将外套理好。   “不是被辞退, 是被封杀。”苏衍倒了杯白茶, 抿了一小口。上午接连开了好几个小时峰会, 各大国际投资银行的代表都要发言, 他一直在说话。   “被你?”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苏衍支着额角,不太在意的说着。   苏安:“……”   这种事还可以这么说的吗?   苏安坐到苏衍对面,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衍:“你女儿想听。”   苏衍支着额角,似笑非笑的看向苏安:“到底是我女儿想听,还是我老婆想听?”   “你女儿和你老婆都想听,这样可以吗?”   苏衍抬手,把玩着小茶杯,提醒道:“本田靖的夫人,你应该知道。”   苏安瞬间懂了,囧了一下。   她刚才和那些银行家太太们瞎扯淡,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还真蒙对了。   苏衍借了本田夫人的手,直接将小林美惠封杀了,有本田夫人那么一闹,以后还有哪个大银行家敢收小林美惠做事,要是收了小林美惠,那些夫人们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小林美惠和本田靖?”   “嗯?”   “他们两个是真的吗?”苏安拧了下眉头。   如果是真的,小林美惠那也太恶心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关键是碗里那块肉还不是她的。她惦记着苏衍,她还能理解,她一边惦记苏衍一边和本田靖上床,她觉得这个操作也太踏马骚了。   “真的。”苏衍放下了茶杯,像是看出了苏安想法,解释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另一个角度看,本田靖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是一块不错的跳板。”   说完,苏衍的唇线上扬了稍许:“那位本田夫人的性格倒是和你有几分像。”   很快,到了下午,苏安就知道了苏衍口中说的本田靖的夫人的性格和她有点儿像是怎么回事了。   那不是像,那是只加强版的喷火龙max。   在苏衍的推波助澜下,那位本田夫人的战斗力超卓。前个晚上开除了小林美惠,小林美惠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正式的辞呈还未打出来,下午她就坐专车从关西赶了过来,将小林美惠堵了个正着。   小林美惠被堵在召开国际投资银行大会会馆的正门口,当着一众媒体和助理秘书的面,身着黑留袖的本田夫人抬手就是两个巴掌。   啪啪两声,声音清脆到会场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小林美惠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位本田夫人似乎不解气,又是两巴掌。   会场外面的一众媒体同样傻了眼,隐隐猜到是什么事,但碍于本田夫人娘家在日本的势力,又不敢妄自将新闻播出来。   本田靖怂了,不敢上去,一旦他上去,那他就是坐实了他和小林美惠有一腿,但他要是不上去,牺牲的不过是小林美惠一个人。   正主不上去,一群大人物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口头说了几句,便开始围观看戏。   苏衍没动,高林和盛明智更不会动。高林一个大男人看着女人扇巴掌的场面,甚至有点儿爽,差点掏出手机给苏安现场直播。   从会场憋到会馆,高林生动形象地给苏安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当天晚上睡觉前,苏安怕苏衍兽性大发,再折腾她一次,早早的将自己卷进了被子。   苏衍凉悠悠地看了苏安片刻,意思意思抿了个笑,说了句:“还有不到七个月。”   “……”苏安卷着被子动了动,闭着眼睛说:“那也是七个月。”   国际投资银行大会从开会到闭会,一直持续五天,前几天苏安还能兴致勃勃地出去溜达溜达喝喝茶吃吃点心,听听八卦,最后两天的时候,她彻底蔫吧了。涂了几笔鹤园的单子,吃过午饭,就开始犯困。   强撑着和肖冉聊了一会,苏安见苏衍没回来,忍不住去睡觉了。   睡的正沉的时候,察觉到被角被人掀了开来,她以为是苏衍,眼皮又重,抬不起来,就没管。   很快,一个小一号的肉团子滚了进来,被角又被放了下来。   苏安闭着眼睛,抬手摸了摸。   怎么这么小?苏衍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胳膊肉乎乎的,身子小小的,小肚皮圆滚滚的,再往上,一张脸巴掌大点儿。好像酥宝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想儿子了?   酥宝被自己亲妈摸到害羞,小手紧紧的攥着被角,卷着被角,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安安。”   苏安嘀咕了一句,啪的一下,抬手拍到了酥宝嘴巴上,说:“你好吵啊。像我儿子就罢了,还学我儿子。”   酥宝双手捂着小嘴巴,分外委屈。他很想很想自己的妈妈,可是他的妈妈好像一点儿都不想他。   居高临下看着苏安和酥宝的苏衍:“……”   “爸爸?”委屈极了的小酥宝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瞅着苏衍,试图让苏衍为自己主持公道。   苏安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个声音和酥宝一样,一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着,一会安安一会衍衍的。   费力地撑开眼皮,苏安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头顶上方的苏衍。   苏安:???   苏衍在那儿,那被子里的是谁?   一把掀开被子,苏安低头看了一眼,又把被子掀上了。   头被蒙在被子里的酥宝“啊”了一声,小身子在被子里滚了滚。   “没醒?”苏衍屈腿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呆愣愣的苏安。   被窝中的酥宝不开心了,躬着小身子,哼哧哼哧的爬出了被窝,他柔软的头发卷着,乱糟糟的。   苏衍顺手帮他顺了顺头顶的软毛。   小酥宝不开心了,盘腿坐在自己爸爸身前,小爪子搭在自己大腿上,重重地哼了一声儿。表示自己很不开心。   苏安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刚才好像嫌酥宝吵,轻呼了他一巴掌。好在只是轻轻的一下,他白嫩嫩的小脸上没留下什么印子。   “哼!”酥居居又哼了一声,嚷嚷着:“安安只喜欢衍衍,一点儿也不喜欢酥宝。”   苏安揉着酥宝气呼呼的腮帮子,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我哪里喜欢衍衍了?”   “安安都只和衍衍睡觉,不和酥宝一起睡觉。”酥宝可记仇了。   苏衍顺着酥宝头顶软毛的手一顿,勾了勾唇,望了眼苏安,继续顺着酥居居的软毛。   苏安朝酥宝勾勾手指头,说:“喊一声亲爱的。”   小酥宝犹豫了,搭在膝盖上的小手攥了起来,最终开口喊了一声:“亲爱的。”边喊边往苏安怀里滚,苏安抱过酥宝。   苏衍放下了手。   他儿子是真的皮痒痒了。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去机场接他,接他过来是想给闲到快发霉的苏安一个惊喜,但他突然改变主意不想给苏安这个惊喜了。   由于酥宝过来了,懒洋洋的苏安突然不困了,换了件衣服就牵着酥宝出去溜达了一圈。   一圈不到,半个小时内,消息和长了腿似的,传遍了整座会馆,上到国际各大投资银行的负责人和其夫人们,下到会馆扫地的阿姨们,都知道了世界第一投行的高管家有一个蠢萌蠢萌的小儿子。   一时间,夜御馆的大门快被苏衍的同僚们和其夫人们踏破了。   晚上,苏衍拎着酥宝泡完温泉,替他换上了小和服,他白嫩嫩的脚丫子上挂了个木屐,靠在苏衍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腿。   苏安在女侍者的帮助下,换了身浅蓝色的中振袖。浅蓝色的振袖和服,雏菊一直从襟口盛开到下摆,腰身收束,看起来丝毫不像怀孕三个月的。   酥宝趴在苏衍肩膀上,一见到苏安,立刻抬起身子,再次热烈而又不长记性地夸道:“妈妈猴猴看。”   夸完,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将自己的小衣服展示给苏安看:“妈妈,好看吗?”   “亲爱的最好看。”   本来听酥宝没说亲爱的三个字的苏衍觉得酥宝孺子可教也,可现在听了苏安说这三个字后,又觉得酥宝记性不太好。   夜晚的京都起了雾色,像是被蒙了半壁轻纱,随处可见的寺庙,挂在树上的木牌相撞发出叮当的响声,街边的游人络绎不绝,或穿着浴衣,或穿着稍正式的和服。偶尔,还有两三个艺伎低着头并排走过,步履轻快。   京都从江户时代起就被称为“上方”,自京都北部向南悠悠流淌而过的鸭川,一到夜晚,沿河的灯光绚烂。   沿岸的料理店在鸭川边设置了特别坐席,供食客们一边享受美食一边享受美景。   苏安同一个姿势坐久了,不太舒服,索性撑着半边身子,歪坐在席子上。   酥宝在苏衍和苏安不停的投喂下,腮帮子吃的鼓鼓的。   他努力而又认真的咀嚼着嘴巴里塞着的肉,手掌心上躺着一瓣不知道从哪里捏过来的樱花花瓣。   忽的,没有任何预兆的,远处升腾起了火树银花。大片大片的烟花,在深蓝的夜空中炸开,樱花飘飘悠悠的,沿河的上千盏灯笼映着鸭川河,暖风熏得游人醉。   酥宝咽下嘴巴中的食物,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开口问:“安安!安安!妹妹叫什么?”   “嗯?”苏安被问得一愣,这个问题她好像从来没想过。   “奶奶和爷爷,还有太爷爷,让我问问你和爸爸,居居妹妹叫什么?”小酥宝趴在苏安大腿上,摸着自己吃的圆滚滚的小肚皮。   “这个太早了……万一不是妹妹呢……”虽然她总是一口一个妹妹的,但万一要是个和酥宝一样的,她也得开开心心的抱着不是。   苏衍将酥宝抱了起来,问:“你想叫妹妹什么?”怕酥宝叫居居妹妹,苏衍又迅速加了一句:“居居妹妹除外。”   酥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毫不犹豫地开口道:“苏小居。”   苏衍:“……”   苏安:“……”   怕苏衍不同意,酥宝又快速地说道:“妹妹要和哥哥一样。”   “不可以。”苏安第一个反对,说道:“要是妹妹,不能这么随便!”虽然她总喊居居妹妹,但到关键时候,万一要真是个小姑娘,这苏小居的小名不得跟她一辈子。   酥宝反应很快,甚至不用苏衍提醒,就问:“那酥居居是随便的吗?为什么哥哥要随便,妹妹不能随便。”   “你没有随便啊。”苏安将酥宝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你小时候几个月大的时候,和球一样,酥居居很形象。”   “我现在瘦了。”酥宝鼓着腮帮子,一脚踩到了苏衍大腿上,被苏衍扶稳了。   “唔。”苏安认真地想着。   苏衍指尖挠了挠酥宝湿乎乎的下巴,开口道:“安安没有随便,你大名叫苏淮。《殷墟卜辞研究》上写“淮”为今江淮地区,是你出生的地方,也是安安的家。撇开《说文解字》,有南人之文采而去其浮,有北人之气节而去其野,是为淮,所以安安希望酥居居你文德兼具,不浮不躁,又有江淮苏家的气节,明白吗?”   酥宝不明白,攥着小手趴在苏衍肩上,还是点了点头。   苏安愣住了。   之前苏衍问酥宝大名,她说叫苏淮,苏衍一句话也没话。她没想过苏衍这么了解她,一个淮字解读出了这么多意思,偏偏每一种意思都是她想的。   “你怎么知道?”苏安比了个口型问道。   “因为你是苏安,我的夫人。”   “这个理由够吗?”   一阵一阵的夜风拂过,鸭川边,小酥宝趴在苏安腿上,和自己的大美人妈妈讨论着居居妹妹的大名。   沿岸灯火通明,人间四月天。   【苏安安的速写本:山河永固,河清海晏。   苏衍去了日本出差,人间四月好时节,京都的樱花都开了。有生之年,希望我可以穿一次中振袖,路过鸭川赏最美的樱花。   希望,那时候,我不是一个人。】 第75章 摸小肚子   桃花渐暖年岁闲, 满目虚烟。   四月末, 江淮地区的桃花开到茶霏,一时盛极,满城嫣红。一夜之间,开到烂漫的桃花又谢了春红。   苏安拿着平板,翻着鹤园的照片。   由于鹤园地处山脚的缘故, 院内的桃枝刚缀满了初红, 凉风习过,如纸般的桃花瓣簌簌往下落,衬得整座庭院愈发的清幽。   “你是怀了孕,现在就开始傻了吗?”顾承乾听了苏安的话,细长的黑色钢笔在指尖绕了一圈,稳稳地卡在了大拇指的指间。   苏安竟然想要在古典私家园林内融合日式庭院的设计, 这个想法固然十分创新,十分大胆,大胆到万一没把握好度, 她就是被全国人民唾弃的对象。   中式古典私家园林, 市场上本身就少,像鹤园这种规格的, 更是精品中的精品,动一分,上头监管部门都要插手,现在还要往里面融合传统和风?   “你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进补的?”顾承乾揉了揉眉心。   “可能。”苏安悠悠道, 语气和苏衍有几分相像。   “能认真点吗?”   “认真的。”苏安的指尖摩挲了下平板电脑,两指点在屏幕上,将图片拉大,说道:“你看鹤园的中庭,中庭是整座园子的龙眼,画龙还需点睛,这个中庭就是龙眼。”   “我看着呢。”顾承乾点开了文档中的照片,将整张图片放大。   江淮地区的古典私家园林尤其注重园内山水,更有深意的还讲究曲水流觞,群贤毕至。   鹤园山水有动有静,流水为动,枯木为静,枯木逢春间又为动,流水冰封亦又为静,动静相生。一动一静间,符合中国传统的五行八卦之术,春夏秋冬,动静结合,以园为眼,海纳百川。   “园子风水极好,讲究五行八卦,而日式的山水讲究悟道,一个小小的圆窗都讲究圆悟,和中国传统的道相得益彰。”   顾承乾抽了抽嘴角:“你别再把这龙眼戳瞎了。”   “……”苏安持笔的一手一顿。   “度,你自己把握吧。”顾承乾的手指离开眉心,把结果想到了最坏,说道:“大不了,到最后我作为你的老板,和你一块被人唾骂。”   “那还真是辛苦老板你了呢。”   顾承乾顺杆往上爬:“不客气。”   下一秒,苏安把电话挂了。   顾承乾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黑屏了的手机,轻嗤了一声。   孕妇还这么大脾气,还真是苏衍惯出来的。   想到苏衍,顾承乾将手机丢回了桌上,转身拉开工作室垂下来的窗幔。窗幔帘慢慢的吊上,夜灯光透了进来。   城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深呼吸了一口气,顾承乾靠着桌角,想着最坏的结果。   在某些方面,鹤园可以说是苏安重新出山的作品。如果中规中矩的做,结果肯定不会坏,鹤园本身的底子在哪里,不过分伤筋动骨,一旦完成修缮,苏安能在国际上迅速打开格局,不会有半点非议。   而在中式的古典私家园林中柔和日式的和风与道,一旦掌握不好度,破坏了鹤园原本的设计,怕不是要被追着骂十几条街,被追着骂就算了,就怕到时候被扣个不爱国的帽子。   夜色静谧,车灯川流不息。   抬手压了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顾承乾又关了灯。   算了,那园子是苏衍的,人家老婆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关他们屁事。文物保护单位要跳脚,也不是他要操心的事。   挂了电话,苏安又过了一遍设计图,拿了笔比划了一会。   苏衍哄酥宝睡着,刚一进门,就看到苏安跪坐在枕头上,微微嘟起的唇上放了支铅笔,她的鼻尖和上唇正好将细长的铅笔夹住,唇形诱人。   苏衍悄无声息地走进,将苏安夹在唇上的铅笔抽走,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瞥了一眼苏安腿上的设计图,问:“你睡不睡?”   他的阴影倾覆下来,和着灯影。   “睡。”苏安膝盖抵着床面,直起身,拉着苏衍的袖口,问:“你说,鹤园的老板喜不喜欢禅与道?介不介意江淮古典私家园林融合和风?”   苏衍掀起眼皮,将铅笔丢到了一边,凉悠悠地开口:“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介不介意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知道什么?”苏安昂着头。   苏衍明明就是鹤园的老板,现在和她兜什么圈子?   “我只知道——”说话间,苏衍慢慢俯下身子,双臂撑在苏安身侧,“你要是再不睡,今晚都别想睡了。”   “三个月早就过了。”苏衍补了一句,侧了头饶有兴味地观察着苏安的表情。   “……”苏安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点,飞速地拉过被子,盖上,说道:“你闺女困了。”   苏衍看苏安的模样,垂着眼睑,唇角的弧度上扬了稍许,只一瞬,上扬的弧度又迅速拉平。   啧,现在找借口都是拿妹妹当挡箭牌,以前动不动就过来招惹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熄了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苏衍拉开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   卧室内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苏安闭着眼睛,努力想睡,但是苏衍……   窝操尼麻。   “苏衍?”苏安忍不住开口喊他,声音微微颤了颤。   苏衍侧着身子,当着苏安天然而又热乎乎的靠枕,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整个人都透着股闲适,懒洋洋的满足。   苏安忍住想踹苏衍的冲动。   他的手撩开了她的睡衣下摆,探了进来,捏着她小肚皮上的软肉,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   三个多月,她的小肚子又大了那么一点点儿,肚皮柔软的不可思议,有时候她也喜欢有一下没一下揉摸。   现在,软肉被他推挤到一处,积聚在他的手掌心下。   因为怀孕的缘故,苏安又圆润了一丢丢,细腻的软肉从指尖溢出,整个人软得像刚出炉的实心白包子。   苏衍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手感好吗?”苏安感受着自己的小肚子被人揉捏着,冷冷地问了一句。   苏衍:“……”   手感好,但他不会说出来。   黑暗中,苏衍抿了下唇,唇角的弧度低柔,清咳了一声问:“什么时候会有胎动?”   “我要睡觉。”苏安将放在身侧的手移到了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上,说:“你把手拿开。”   她的手覆盖在苏衍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上,只隔了层薄薄的棉麻睡衣,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苏衍手背上凸起的背骨。   苏衍覆盖在苏安小肚子上的手指动了动,苏安温热而又柔软的小肚子像是被人从里面踢了一下,掌心下有微微跳动的感觉,很轻微。   一下过后,很快又有了第二下,更轻微了。   苏衍明显感受到了,苏安的小肚子真的在动。   胎动了?   愣了愣,苏衍有了做父亲的强烈的喜悦感,兴奋感从尾椎骨往上攀升,在到顶点的时候炸开。   那是一个小小的而又鲜活的生命,在她的身子中茁壮成长,而这一次,他和酥宝都陪在她的身边。   “你闺女不喜欢你碰她!”苏安一时没注意。   “胎动了。”   苏安:???   “我怎么不知道胎动了,你别框我。”话是这么说,苏安还是将手搭到了自己的小腹上。小肚子很安静。   苏衍的嘴,骗人的鬼。   “……”苏安恼羞成怒,说:“你就是想摸我小肚子。”   苏衍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黑暗中,他的声音低哑,带着磁性,要命的性感。   将苏安揽进怀里,苏衍低头咬了下苏安的耳垂,好心情地哄道:“睡吧。”   “你竟然连孕妇都骗,连胎动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原本这句话,苏安说的气势十足,但到最后面的时候,她的声音明显的弱了下去。   因为她刚才还安静的小肚皮又轻微的动了动。   “啊……”苏安轻飘飘的啊了一声,傻了。   若有似无的轻动,像蝴蝶轻扇翅膀一样。   “感受到了吗?”苏衍贴着苏安的身子,在苏安的耳边问道,声音带着丝淡淡的笑意。   过了四月五月,进入孕中期,苏安的胎动越来越频繁。   频繁到苏安觉得自己怀的可能是个多动症少年。   抱着呼呼大睡的酥宝,苏安将完成的设计图纸发给了负责和她沟通的人。那边什么也没说,只简单回了句收到。   没过多久,酥宝揉了揉眼睛,醒了,开始他的每日一问:“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啊?”   “可能不是妹妹……是弟弟。”苏安斟酌着说了一句。   “啊?”酥宝软绵绵的啊了一声,双手抱着苏安的腰,蹭了蹭,说:“为什么?”   “因为她太闹腾了。”   “可我不喜欢弟弟,我喜欢妹妹。”小酥宝哼哼了几声,又把苏衍抬了出来:“爸爸肯定也喜欢居居妹妹,不喜欢居居弟弟。”   苏安:“……”   回想了一下苏衍从她怀孕到现在的表现,苏安觉得苏衍可能既不喜欢居居妹妹也不喜欢居居弟弟,他只对怀了孕的她感兴趣,是男是女,某大资本家好像真不太关心。   “而且奶奶和爷爷,还有太爷爷肯定都喜欢妹妹,才不要弟弟呢。”   苏安继续保持沉默。   沉默间,她凸起的小肚子阵发性的动了动,一跳一跳的,仿佛在附和酥宝说的话。   小酥宝感受到了,从苏安怀里直起身,手指尖抵着苏安的肚皮,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妹妹!妹妹在动啊。”   “可能她也喜欢你。”苏安弯着眉,逗着酥宝。   小酥宝一逗就害羞,耳根子腾的一下红了个彻底,直起身,小旋风酥宝一阵风似的跑没了,一边跑一边喊苏衍:“爸爸,爸爸,妹妹她动了,我猴喜欢妹妹啊。”   六月悄悄的过去,苏安的肚子越来越大,晚上睡觉翻身都困难,走几步就会累。她的胃口早就恢复了正常,整个人渐渐被苏衍养圆润了起来。   一向偏瘦的她圆润了起来,而酥居居却像个被戳破的小气球,“噗嗤”一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肉乎乎的胳膊变成了小细胳膊,遗传苏衍的大长腿显现了出来,一双小腿长且好看。   瘦的速度太快,苏安怀疑酥宝是生病,挺着个大肚子在家坐立难安,绕着客厅和阳台转悠了好几圈,不放心准备带着酥宝去许琛那儿做个全身检查。   许琛见苏安过来,半点不敢怠慢,甚至给自己的老板发了信息,手一滑,编辑到一半的消息就那么发了过去。   看着提示发送成功的消息,许琛刚想补救点什么,被苏安打断了。   正在开会的苏衍收到短信,面无表情的看完,面无表情的摁灭了手机,又面无表情的三言两语的结束了大通投资银行亚洲地区一季度的总结报告。   散了会,高林和盛明智收拾好文件,急忙追上苏衍。   苏衍长腿步子迈的大,高林刚追上就听见一句:“今天的工作先到这里,待会季度总结报告发我邮箱。”   说完,高林和盛明智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板头也不回的走了。   “盛兄,有何高见?”高林抱着一沓文件,玩笑似的问。   盛明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微笑着说:“只有夫人的事了。”   “盛兄,英雄所见略同。”高林拍了拍盛明智的肩膀。   能让他们工作狂老板放下工作的也就只有他们夫人了。   苏衍开车,很快赶到了许琛的私人医院。   一楼,苏安正挺着个大肚子在喂酥宝吃芒果布丁蛋糕。蛋糕上淋了一层厚厚的奶油,看着就甜腻。   “怎么了?”苏衍看着自己活蹦乱跳,正专注地舔着小勺子的儿子,怎么看也不像生病的。   “你怎么过来了?”苏安捏着勺子转了一圈。   “……”苏衍的视线从一旁的许琛身上略过,意味不明。   许琛别过身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他刚才一激动,给苏衍发了条酥宝生病了的消息。其实他本来是想问酥宝生病了吗,结果手一滑,了吗这两个字没编辑完,消息就发了出去。然后他忙着给酥宝做全身检查,就忘了解释。   许琛解释清楚,又塞了一瓶大果粒的酸奶给酥宝后就溜了。   酥宝拿勺子搅着酸奶,将大果肉和酸奶搅匀了,舀了一勺子塞进了自己嘴巴中。   苏衍看了一眼正安静舔大果粒酸奶的酥宝,又看了看一旁挺着大肚子的苏安,目光柔和的不少,捏了捏酥宝鼓起来的腮帮子说:“酥宝他只是退了婴儿肥。” 第76章 辞兮且归   鹤园的设计图定稿后, 气温越来越燥, 一晃六月过去, 鹤园的装修进入收尾工作。   顾承乾抽了空,特意打了个电话给失踪人口给苏安,大致说了一下鹤园的进度。   苏安正坐在瑜伽垫子上艰难地做着孕妇操,酥宝瘦下来以后,她向球的方向看齐了, 尤其是肚子。   “快了, 最迟到月底就能出结果了,正好能赶上国际室内设计大赏。”顾承乾说完,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口滚热的茶水。   苏安一手支在瑜伽垫子上,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老板,你能有点人性吗?”   “什么?”顾承乾一时不明白, 五指笼在茶杯口上,额角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   “作为一个老板,最重要的就是为政以德, 心怀人民, 您这日夜赶工,劳民伤财啊。”   “不劳娘娘费心。”顾承乾抽了抽嘴角, 一言不发把电话挂了。   这两口子真有意思,一个是客户,一个是设计师,在家都不沟通的吗?偷偷摸摸、装模作样的还非得经过他沟通, 他沟通个屁。   还劳民伤财,伤的又不是他的财。   七月末,苏安的肚子越来越大,像是塞了个气球。   酥宝整天围着苏安好奇的不行,彻底化身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一会问苏安他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一会问苏安妹妹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来陪他玩。   苏安交完了鹤园的单子,彻底闲了下来,闲下来没事做的苏安织起了围巾。   七月末的天,厚绒毛围巾也不知道是给谁带的,不大不小的围巾,苏衍带不上,妹妹没出生,更是用不上。   这天晚上,苏安完成了她辛勤劳动大半个月的成果。   拿着针脚歪歪斜斜的围巾,苏安环视了一圈家中,小短腿居居被苏老爷子带走了,苏衍她没那个胆子再去招惹他,唯一剩下的只有软萌的酥宝了。   一手拿着粉嫩嫩的围巾,苏安抬手把酥宝招了过来。   瘦下来的酥宝相当有苏衍的范儿,尤其是垂着眼看人的时候,小嘴巴一抿,就是个高冷的奶娃娃,他的眉目较之前长开了不少,圆溜溜的大眼睛敛了稍许,趋向精致。   苏衍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刚洗完澡,只披了件浴衣,屈着腿坐在客厅地毯上。   苏安大着肚子,行动不方便,拿着略丑兮兮的围巾靠在他腿边,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到了他的身上。   酥宝站在一旁,看着苏安手中的围巾,认真而又语重心长的提醒到:“安安,现在是夏天。”   “是夏天。”   “夏天不用带围巾。”酥宝试图说服自己的大美人妈妈,让自己不要带围巾。   三岁的酥宝有了自己的审美观,他不喜欢粉粉的东西,因为太爷爷教他粉嫩嫩的是未出生的小妹妹才喜欢的。   苏安拿着粉色的围巾,笑了一声,指尖绕着粉色围巾上的流苏,问:“那酥宝是不喜欢妈妈织的围巾吗?”   语气柔柔的。   酥宝有一瞬间的犹豫。   他喜欢妈妈,也不是不喜欢妈妈织的围巾,他只是不喜欢妈妈织的粉色围巾。但他不能说,说了会被苏衍收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苏安拿着围巾眼巴巴地看着酥宝。酥宝的视线在自己的大美人妈妈身上和围巾身上不断地移动着,猝不及防又对上了苏衍的视线。   “喜欢。”酥宝最终一步三蹭的靠了过去。   苏安比划了一下,将粉色的围巾绕到了酥宝的脖子上。   厚绒线织成的围巾,舒适而又温暖,除了丑兮兮的针脚,歪歪扭扭的。   客厅开了空调,凉风兮兮。   酥宝颇嫌弃粉色的围巾,抬起头就看到一旁的亲爹。   苏衍一手绕过苏安的后背,搭在她的小腹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勾抹着。   “喜欢吗?”苏安帮酥宝带好围巾,又理了理垂下来的流苏。   “喜……欢……”   勾住苏安的脖子,酥宝卖了个萌,故意软软地喊苏安:“安安?”   “嗯?”   “太爷爷说男孩子应该顶天立地,像爸爸那样。”   苏衍搭在苏安凸起的柔软的小肚子上来回勾抹的手指顿了下来,掀起眼皮,看了眼自己的儿子。   三岁看到老,酥宝在他三岁这一年,突然一改之前的软乎呆萌,越来越聪明。   苏安偏头,红唇印在了酥宝的脸颊上,轻轻地啾了一下。   酥宝耳根红了,收紧了勾着苏安脖子的手,继续说:“爸爸每天工作好辛苦啊。”   语气颇循循善诱。   凑近苏安,酥宝更小声的说:“爸爸那么辛苦,应该有奖励。”   他每次认真完成太爷爷布置的任务,太爷爷和爷爷奶奶都会给他奖励,所以他觉得衍衍应该得到奖励。   “什么奖励?”酥宝问到这个问题,苏安真认真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去思考了一下。想了一圈,没想到苏衍缺什么……   点了点头,酥宝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坚定地说:“爸爸这么辛苦,粉色的围巾奖励给爸爸!”   苏安:“……”   她儿子越来越皮了。   苏衍勾着苏安的腰肢,将苏安纳入怀中,轻扯了下唇角,说了三个字:“去睡觉。”   “安安,晚安!妹妹,晚安!”小酥宝打了一圈招呼,对上苏衍的目光,又小声地加了一句:“那衍衍也晚安。”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带着粉嫩嫩的围巾乖乖回去睡觉了。生怕迟了一步,苏衍动手收拾他。   苏安跟着站起身,脚尖在地面上轻点了一下,双手抚在隆起的肚子上,去勾被踢到一旁的拖鞋,穿上,准备去洗澡。   “我帮你洗。”   苏安一听,抬脚的动作又缓缓收了回去,转头看向苏衍。   苏衍面无表情的看着苏安,苏安更加的面无表情。   双手抚着圆溜溜的肚子,苏安指了指自己的小肚子:“没卸货。”   卫生间内,苏衍放了一会水。   前面积聚的冷水被放掉,不多久,水温渐渐热了起来,热腾腾的雾气洇湿了镜面,苏安的手指划过雾茫茫的镜面,看着镜子中的女人。   衣服的带子被解开,苏衍靠了上来,落在她耳边的呼吸稍重。   “我那么辛苦,不给点奖励吗?”苏衍的手缓缓向下探去。   苏安的背贴着苏衍滚热的胸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她的长发被雾气打湿。   艰难的转过身,苏安贴上了苏衍的唇角。   苏衍愣了一下。   稍纵即逝的一个吻,眨眼间结束了。瞬息之间,情.欲被点燃。   “奖励。”苏安软软地说着。   苏衍阖了眼,尽力平复着突然升腾起来的□□。   自从苏安肚子大了起来后,他连亲都不敢亲苏安,一亲就容易失控,像烟火,一点既燃。大有不燃烧到尽头誓不罢休的趋势。   “别这样。”   “哪样?”苏安贴上苏衍,一只脚稍稍踮起,脚尖点着地面,看着苏衍紧绷的下巴。   “预产期什么时候?”   苏安任由苏衍给自己打着浴球,听到苏衍的问题,不由得笑出了声,手指弯曲,爪子抓了抓。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温热的水流打湿头发,水珠挂在了嘴角,苏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将唇角的水珠舔进口中,眼睛轻眯着。   苏衍的眼神暗了暗,揉搓浴球的动作重了一点儿。   白色的泡沫覆满了她的全身。   “天秤宝宝。九月末十月初。”   快了,再清心寡欲小两个月。   苏衍扔了浴球,靠在玻璃门边看着一副妖精模样的苏安。   她明明怀了孕,还是一点儿都不安分,动不动就勾引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听话。   “然后还要坐月子,又是个把月。”   苏安最后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苏衍:“……”   八月初,鹤园彻底修缮完成。   正式交单那天,照例是要求客户和设计师同时到场的。   苏安换了身轻薄的长裙。苏衍在楼上处理工作,她逗弄了会酥宝,坐了顾承乾的车去了鹤园。   国际新锐设计师顾承乾看着坐在车后座的苏安,看了又看,最终问:“怎么样?国际新锐设计师顾老师当你的司机,是不是觉得倍有面子?”   苏安降下车窗,瞥了眼顾承乾:“怎么样?未来的国际著名室内设计师坐在你车上,是不是觉得蓬荜生辉?”   顾承乾打方向盘,撇嘴:“风大,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风大,你也不怕折了腰?”   两人一路互相挤兑着到了鹤园。   八月初,世界室内设计大赏截止报名,苏安堪堪赶上。顾承乾取完景,整理好参赛所需的文件资料后将苏安一个人丢在了鹤园。   这两口子爱玩情趣就慢慢玩去吧,他不伺候了,爱谁谁,眼不见心不烦。   鹤园的大门被缓缓合上,苏安坐在鹤园不远处的亭子里,撕开了糖果外面的纸袋,一口含过了柠檬味的硬质果糖。   硬糖在嘴巴里慢慢化开,清新的柠檬香弥散开来,令人的精神都舒畅了不少。   外面日头正盛,荷香满园。   苏安的脚垂在亭子外面,轻轻的晃动着,脚尖勾着跟略高的夹趾拖鞋。   摁亮了手机屏幕,苏安看了眼时间。   接近十点半,快到约定好的交付时间了。   远处传来车鸣声,车轮胎压过木板横隔的声音。鹤园附近的路被重新修缮过,路面拓宽了不少,够一辆汽车通过。   司机将车停在鹤园外面划定的停车位置,熄了火。   酥宝坐在苏衍身边,手指扒在车窗上,透过干净的窗户,一眼看到就坐在外面亭子中的苏安。   “爸爸!爸爸!是妈妈!”小酥宝抿了一下嘴巴,起床气散了一点儿。   他今早一大早就被苏衍拎就起来,没睡好,有起床气也不敢对苏衍发。   苏衍拿了把遮阳伞,推开了车门,他单手撑伞,将酥宝抱了下来。   高林和盛明智跟着下车。   被放到地上的酥宝作势就要轮开小短腿跑着去找自己的大美人妈妈,小短腿刚迈开,又被人抱了回去。   高林不会抱孩子,双手抱着大肉团,像是在抱一个名贵的花瓶,就怕摔在哪里,整个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小酥宝懵了一下,转头看向高林。   “我们乖乖的哦。”高林试图哄骗自己老板的亲儿子,说:“酥宝的爸爸和妈妈有重要的事要做。”   “我们暂时不要过去哦。”   小酥宝抿了唇,表情颇有苏衍的气势,又透着股哀怨。   盛明智推了推眼镜,好奇地看着酥宝,见他别扭的小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老板小时候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苏衍撑着伞,一步一步走向苏安。   苏安靠着栏杆,轻晃着一双细白的腿。   “老板?”听到脚步声,苏安未回头,轻喊了一声。   “嗯。”苏衍收了伞。   偏过头,苏安咬碎嘴巴中的清柠果糖:“装了这么久,好玩吗?”   每天都和她讨论细节,半点不显山漏水的。   “喜欢吗?”苏衍问。   苏安笑了一下,正午的阳光跃进她的瞳孔,柔和得不可方物。   碎开来的清柠果糖跳跃在味蕾上,清酸中带着丝丝入扣的甜味。   鹤园内,每一处的设计做到极致,中国传统的道和禅得到完美的融合,曲径通幽,如泼墨山水写意。   动中有静,静中取动。园内池壁中的荷叶挤挤挨挨的靠在一起,荷叶低栖息着几尾红色的鲤鱼,鲤鱼甩尾间,漾开缕缕碧波。   菡萏和风,浅唱低吟。雕栏玉砌犹在,朱颜亦未曾改。   曲折的长廊穿池而过,日影晕在黛墙上,春兰秋菊夏清风,一阵夏风穿堂而过,隐有鹤鸣。   “听过孤山鹤岁的故事吗?孤山鹤岁,摇铃唤白鹿,辞兮不归。”   苏衍一听,瞬间懂了苏安口中说的故事。   一寸一寸抚着苏安腰上的软柔,贴上苏安,苏衍开口道:“真正的故事应该是孤山鹤岁,摇铃唤白鹿,辞兮且归。”   “你的故事不完整,你说的只是上阙,它还有下阙。”   当初他买下鹤园的时候,鹤园原本的主人就和他说过那则故事。   那则故事的最后,被朝廷诬陷不知所踪的小青梅在一番颠沛流离之后流落到江淮地区,在二十四桥上与出门踏青的公子相遇。   时隔多年,公子一眼认出了他曾经心悦的小青梅。   那年,桃花渐暖,满目虚烟。   同年,明镜高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有情人破镜重圆终成眷属,此后余生相伴,不离不弃。   孤山鹤岁,摇铃唤白鹿。   辞兮且归。   苏安听完完整版的故事,眨了眨眼睛,双手抚着小肚子,脚尖点着地面,问:“你买鹤园是想做什么?”   “很早之前买的。”苏衍伸手,将晒在日影下的苏安带进怀中,孕妇的体温本就偏高,不宜在太阳底下暴晒,容易中暑。   刚晒没一会,苏安就出了一身的汗,鼻尖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双手放在苏衍的腰间,缩在他投下的阴影中,苏安吐了一口气。   低下头,为她挡住日光,苏衍低声说:“为了哄你回来。” 第77章 滚滚来了   跨过八月, 进入九月, 沁园的金桂默然立于一隅, 绿叶层叠间飘了第一缕清香。   初云笼晓,玉树悬秋,交加金钏霞枝。   原本在孕中期过得稍微舒坦点的苏安又进入了新一轮的折磨。她的胃口越来越小,越发的懒洋洋,好不容易养起来点的肉又消了下去。   国际室内设计大赏经过一个月的角逐后, 将于十月初公布获奖名单。   这次的评比方式和往年不一样。第一轮由专家匿名评定之后, 会在网络上进行新一轮的匿名评定,参与评定的皆是国际新锐设计师。   苏安双手撑在枕头上,尽力伸直小腿,看着严重水肿的小腿,伸手压了一下。   手指尖点在水肿的地方,用力压下去, 那块儿很快凹陷进去,留下一个小窝窝。   松了手,小窝窝又缓慢地恢复原样, 小腿处的肌肤还是那般光滑细腻。   滑了一下搭在大腿上的平板, 苏安又摁了一个小窝窝下去。   时值秋晨,初阳倚竹。   广寒桂香一点, 盈盈绕满园。   苏衍端着玻璃杯进来,看到不断压着小腿的苏安,微微蹙了下眉。   临近生产,偏瘦的她小腹像是踹了个熟透的西瓜, 再加上天气微炽,水肿的厉害,整个人像只胖企鹅。   将盛着温水的玻璃杯塞到苏安手上,苏衍在床边坐下,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随意地将衬衫袖口挽起,开始慢慢给苏安按摩。   日初白光下,清冷的薄光打在他精致的腕骨上,那处的青筋明显。   苏安抱着平板,抬眼看着苏衍。他微抿着唇,低垂着眼,一言不发沉默地给她按摩着,他的动作已经从生疏过度到熟稔。   她刚开始水肿的时候,苏衍和许老先生学了一套给孕妇按摩的方法,但对象换成她,苏衍一直不敢用力,所以动作时常显得十分生疏。   刚开始,她会故意低声抽气逗苏衍,每每听到她的嘶气声,苏衍总是立刻停手,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然后再减轻力道。   苏安并着双腿,动了动脚趾,握着玻璃水杯,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温水:“你工作忙完了?”   “嗯?”苏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力度适中的揉捏着苏安的脚踝,说了一个字:“没。”   苏安咬着玻璃杯口,又抿了口温水。   临近预产期,苏衍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工作推了不少,不能推的也都在家里办公。这些天他的秘书和助理都快把楼上书房门踏破了,一会送文件签字一会整理资料的。   大脚趾勾着脚背,苏安放下玻璃杯,划开了搭在大腿上的平板电脑,随意地翻了翻国际室内设计大赏官网下面的评论。   网页刚翻过一页,手被人压住了。   他修长硬挺的手指扣着她纤细的手指,日光投下剪影,五指相叩。   “有辐射。”苏衍说了三个字,将平板从苏安腿上抽走了。   “我有点无聊。”苏安不安地动了动大脚趾,撑在枕头上的手攥着枕头的一角,略有些可怜巴巴的。   “现在整个人和球一样,动动都觉得自己会滚起来。”她的小肚子实在有些大,有时候还会压得喘不过来气,身上水肿的又厉害。   她本来就不喜欢动,临近预产期更是懒得动,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要是能躺她却站着,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气喘的不太顺而已。   “看我?”苏衍瞥了眼苏安。   苏安:“……”   这个笑话好冷哦,冻得她和妹妹瑟瑟发抖。   看了会苏安,苏衍最终起身,将被他抽开丢到一边的平板拿了回来。   苏安看着苏衍的动作,眼前一亮,唇角的笑还未彻底展开又硬生生停住了。   “酥宝?”苏衍喊了声酥宝。   在隔壁陪芮如是玩的小酥宝一听自己的亲爹喊自己,立马爬下床,踩着自己的小拖鞋,蹭蹭蹭地跑了进来。   “安安?”小酥宝跑到了苏安床前,仰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苏衍,等着苏衍发号施令。   苏衍单手将瘦了下来的小酥宝拎上了床,将平板中的图画汉语拼音调了出来,塞到了盘腿靠苏安坐着的酥宝的手中,说:“安安太无聊了,酥宝你给安安念一会汉语拼音吧,汉语拼音念完了还可以背一段乘法口诀。”   小酥宝一听,立马来了兴致,两只爪子捧着平板,小身子晃了晃,差点晃倒到床下,被苏安及时捞住了。   “啊,安安我给你念汉语拼音哦,奶奶和衍衍都教过我,我还会背乘法口诀!”小酥宝最近跟着自己亲爹学了不少东西,急于展现给苏安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像极了自卖自夸的王婆。   苏安:“……”   狠还是苏衍狠,玩套路还是某资本家在行。   不忍心打击小酥宝的积极性,苏安配合地装作兴趣十足的样子点了点头。   于是乎,复读机酥宝念了一下上午加一下午汉语拼音和乘法口诀。导致苏安晚上睡觉的时候,满脑子都是a啊b播c次d得e噫和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九月末的尾巴,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星期。   苏安越来越难入睡,哪怕睡着了也睡不安稳,小肚子坠坠的,呼吸偶尔还不太顺畅。要不是许琛说宝宝十分健康,她都快开始怀疑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半夜,一弯凉月高悬在漆黑的夜空中,四周静谧如水。   好不容易睡着的苏安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苏衍身上,整个人的重量都由苏衍支撑着。   苏衍的睡眠一直比较浅,由于苏安怀孕,越到后期越是担惊受怕,他的睡眠更浅了。基本是苏安动一下,他都会跟着醒。   他的长睑低垂,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间隙透了进来,月影打在长睫毛上,在下眼皮上投下一层浅淡的阴影,薄薄的两片唇微微抿着,削薄的碎发垂在额角,眉头蹙起。   哪怕睡着了,他的手臂都一直垫在苏安的肚子下方,另一只手的手臂绕过苏安的腰肢,将苏安扣进了怀里。   苏安睡的不太舒服,像是在做噩梦。   梦里光怪陆离的场景,怎么也摆脱不了。明明知道是梦,怎么也醒不过来,意识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疲惫。   小腿肚子像是被刺进了一根锥子,锥子挑开皮肉,不停的拨弄着筋骨。   苏安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一瞬间,钻心的疼痛让深陷梦魇的她还没回过神来,闭着眼睛,额角大滴大滴的汗往下落,唇色在清冷的月光下隐隐发白。   苏衍撑起上半身,问:“又抽筋了?”   他刚睡醒,声音沙哑,透着股倦意。   “嗯……”苏安的手指压在小腿肚子上,眼眶泛红,要泣不泣的样子。   实在是太疼了,好不容易睡着,刚安稳下来,小腿肚子突然一下子抽疼起来。   钻心的疼,疼入四肢百骸。   苏衍没开灯,室内一片昏暗,只有清冷的月光。   苏安的手臂穿过苏安的小腿弯,将她往上抱了抱,随后在她腰后垫了两个枕头。   他的手臂被苏安侧身压久了,血液长久的不太流通,乍动一下,小臂微微泛酸。   苏安曲着腿,怀里抱着抱枕,偏着头看正在给她揉压小腿肚子的苏衍。   男人的手指刚压上去柔软的小腿肚子就陷出了一个小窝窝。   苏安的呼吸有些沉。   “哭了?”苏衍问。   “没哭。”苏安趴在枕头上,闷闷地回答。   刚才那一下,差点让她哭出来,就差那么一点点。   怕苏衍担心,苏安又说:“以前怀酥宝的时候,小腿只在孕中期抽过筋,抽筋也只是一下下,不太疼。”   “嗯。”苏衍低低地应了一声,问:“以前怀酥宝的时候很疼吗?”   苏安的不太疼就是很疼了,就像她说有点儿喜欢一样,有点儿那就是很多了。   苏安抿了唇,摇头。   以前有多疼,她不记得了,不想记得。   只有一次,半夜也是这样突然疼醒了,外面灯火草虫鸣,小腿肚子一直在抽筋,疼到想哭的时候,想到苏衍不在她身边又不喜欢她,她又觉得不疼了。   一旦有了比较,生理上的疼就算不了什么。   黑暗中,始终笼罩着一抹孤寂。   临近预产期的苏安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担惊受怕又多愁善感,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团在枕头上。   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惹人怜爱。   了解苏安的苏衍放下手,微凉的指尖贴着苏安的小腿一寸一寸地往上攀升,到柔软的小肚子的时候,手臂一勾,将靠在枕头上的苏安抱进了怀里。   低头闭着眼睛,苏衍无声地含上了她的唇瓣。   黑暗中,只有衣料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的唇瓣湿漉漉的,带着点咸味。   哭了。   含了一下,削薄的唇分开,逐渐移到她的眼眉,舔舐着,动作温柔的像是要掐出水。   苏安微张了唇,贴到苏衍的脸,蹭了蹭,突然急切地去寻他的唇,不由分说地贴了上去。   一个不沾染任何□□,单纯安抚的吻。   苏衍含着苏安的唇瓣,声音有些含糊:“别怕,有我在。”   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星期,苏安住进了苏衍名下的私人医院。   这家私人医院是苏衍投资的,苏安离开以后,某一天苏衍脑子一抽投资了家私人医院,结果之后还真派上了用场。   医院周围环境清幽,几乎没什么人。   竹枝摇曳,灯影稀疏。   苏安刚睡下没多久,苏老爷子也来了。   老爷子一把年纪了,精神不错,怕苏安有事,特地拉了苏衍又去找了在许琛这里坐镇的许老爷子。   苏安醒来的时候,苏衍逆光而站,双手环抱着,姿态慵懒地靠在床边,他的眼睑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爷爷呢?”苏安不好翻身,只能稍稍动一下,半侧过身子,叹了一口气。   再不卸货,不是苏衍疯,就是她疯。   自从那天夜里她腿抽筋疼哭出来后,一向浅眠的苏衍几乎都是整夜整夜的守着她。   “在许琛爷爷那里。”苏衍在苏安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手指指尖点在了苏安干涩发白的唇角。   他的指尖微凉。   苏安想闪躲,被苏衍捏着下巴掐了回去。   “躲什么?嗯?”苏衍来了兴致,突然逗弄起了苏安。   “糖。”苏安蹬鼻子上脸,苏衍给她一根杆子,她就顺势往上爬,趁机索要糖吃。   苏衍逗在苏安唇边的指尖停住了,轻眯了下眼看着苏安,最终收回了手,给她剥了块甜橙味的水果硬糖。   橙色的硬质糖果被捏在苏衍白皙的指尖。   苏安看着,觉得嘴巴中分泌出了细微的唾液。   他的手指缓慢的向下,在快到她唇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苏安用了这些天以来最快的速度,半撑起身子,飞快地从苏衍手底下叼走了糖。   “你倒是会提要求。”苏衍支着额角,手指点在苏安的唇角。   “孕妇总要有点身矜肉贵的权利吧。”苏安吮着糖块,低头亲了亲苏衍的手指。   香橙味迅速染到了手指上。   苏衍一下抽回了手,瞥了眼苏安:“别玩。”   苏安笑了笑,小牙尖抵在硬质糖果上一下子咬碎了糖果。   酥宝举着一大盒大果粒酸奶进来了,一边跑一边喊:“安安!安安!”   对上苏衍似笑非笑的目光,苏安一下子闭紧了嘴巴。   不能让小酥宝发现她吃糖。   小酥宝被苏衍抱到了床上,拿着小勺子,卖力地撕开了大果粒酸奶盒子外面的锡纸,讨好地说道:“安安,我喂你喝nienie!”   苏安没敢开口。   嘴中被咬碎到一半的果糖融化了开来,甜汁漾开。   酥宝歪头,瞅着苏安的模样,瞅了又瞅,突然低下头笃定道:“安安你偷偷吃糖了!”   苏安闭着嘴巴,摇头。   “哼!”小酥宝哼哼唧唧了几声,扭头对苏衍告状:“衍衍,安安不乖,她偷偷吃糖!”   苏安:“……”   什么叫偷吃?这糖分明就是你亲爹亲手喂的!   一个星期过去,苏安的小肚子越来越向下,就是没有半点要生产的迹象。   苏家上上下下都跟着急了起来,生怕苏安有个意外。当着苏安的面,苏老爷子和芮如是只能装出没事的表情,生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苏安。   苏衍直接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向总部递交了请假申请,请了一个大长假。也不管总部有没有批准,他都没有再过问过工作。   总部一群人接到高林的回报电话,不由地纷纷致电苏衍,趁机打趣大通工作能力最强的高管苏衍。苏衍一开始还能听听,后来电话太多,直接关机了。   九月的最后一天,苏安彻底急了。   这都过了预产期了,还不出来。折腾了她这么久,就差临门一脚了,这临门一脚也不让她痛快。   她怕不是怀的是个哪吒?   “妈妈?”   芮如是拍了拍苏安的背,安抚道:“宝贝别怕,宝宝很健康,她只是太喜欢你了,暂时不想出来。别怕啊。”   苏安在害怕,苏衍更害怕。   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他怕苏安和未出世的宝宝都不见了。   苏家上下,最害怕最紧张的莫过于苏衍,但他在苏安面前,克制收敛的很好,低垂着长睑,不紧不慢地照顾着不好翻身的苏安。   偶尔,夜深人静,苏安睡得不安稳,他给苏安顺背的手会微微颤抖。   九月最后一天的深夜,苏衍等苏安睡着后,悄悄去了院子外面。   拆开了一包许久未碰的烟,指点抵着烟盒,轻敲了下。   苏衍点了一根烟,但没抽。   猩红的火光在指尖明明灭灭,后怕的情绪一点一点将他吞噬。   苏家的人大多不会长命百岁。为医者,悬壶济世,救了那么多人,却没积多少福分下来。   十月的第一天,正逢国庆,举国欢庆。   国际室内设计大赏公布了最后的结果,全球赛区按五大洲划分,来自亚洲赛区的苏安毫无悬念的夺得了金奖。   凌晨结果公布出来的时候,苏衍开车赶到了江淮苏家的墓园。   祭拜完苏安的家人,一向不信命的苏衍向苏家的先长祈了福,为苏安也为未出世的宝宝。   希望苏家几代人悬壶济世积攒下来的那点儿微薄的福分可以保佑苏安长命百岁,小宝宝顺利出生。   从墓园驱车赶回许琛的私人医院,苏衍刚踏进别墅大门,就被门口前台的小护士告知苏安有了生产的迹象。   一直持续到晚上,苏安的宫口还未全部打开,因为阵痛,干净整洁的床单被她揪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褶皱,苏安整个人像从水缸中捞出来的一样。   苏衍一直守在苏安身边,看她越来越痛苦的样子,周围的气压压倒零点。   到夜里一点多,苏安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这一夜,星光暗淡。   苏衍在手术室在站了一夜,一天一夜下来,腿脚麻木。   耳边断断续续的全是苏安的声音,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一夜,滴水未进。   最后一丝黑暗被驱散殆尽,晨曦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天光大亮。   一声啼哭伴着清晨第一缕阳光传了出来。   手术室外,芮如是靠在苏桓怀里,一下子哭了出来。   终于生了。   苏安像是被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昏了过去。   被人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听到了苏家一大家子人的脚步声,还有他的声音。   很热闹,又很温馨。   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恭喜苏先生,母女平安!小公主足足有六斤半,很健康。”负责的医师真诚地祝贺着。   刚出生的小宝宝被裹在襁褓中,浑身红彤彤的,手指头卷缩着,哇哇大哭,中气十足。丝毫没有折磨妈妈那么久的愧疚感。   苏衍瞥了一眼,抱都没抱,将许琛递过来的小一号肉团塞给了芮如是,跟着苏安跑了。   芮如是“诶”了一声,想喊苏衍,发现苏衍早没影了。   怀里的小肉团动了动胳膊,哭得更狠了。   芮如是手忙脚乱地哄着:“乖啊,宝宝我们乖,爸爸不要你,奶奶和爷爷要你,还有哥哥也要你。”   苏安彻底昏过去之前,远远的听到了小肉团的哭声。   好大的哭声,比酥宝当年还大,酥宝当年和猫挠的一样,一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应该和苏衍很像。   慕尔如星,愿守一人心,以天光乍破为初始,行至暮雪白头。   【苏安安的速写本:我曾想过把时光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也曾想过放下画笔就此跌入泥潭不在期盼,后来因为遇见了你,开始渴望河清海晏,时和岁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