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养成小甜妻》
作者：浮光锦


文案：
【每个女孩，心中都应该有过这样一个少年。白衣飘飘，眼神凉薄。】
*
十六岁。
她是安城一中出名的小太妹。
张扬跋扈、臭名昭著。
所有人都唤她甄甄，唯有他，冷淡无趣，连名带姓地喊她“甄明珠。”
“甄明珠，停止你这些无聊的游戏。”
“好啊。”她仰头看着少年清凉无波的凤眼，笑得没心没肺，“只要你当我的男朋友。”
“……不可能。”
后来她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只要用心，一切皆有可能。
*
他是她第一眼看上的仙气飘飘的少年，值得她奉上全部的热情和勇敢。
她是甄明珠，他是程砚宁，终有一日，她是他的掌上明珠。
*
那一天，甄明珠二十岁。
高档酒楼豪华包厢。
中学同学会。
三年河东、三年河西。曾经卑怯寡言的同班女生穿着高腰短裙黑丝 袜，妆容精致，自信飞扬。
她们当着她的面，畅谈名校的历史和光辉。
有人看着沉默的她频频发笑。
当年飞扬张狂的跋扈千金家道中落远走他乡，T恤板鞋牛仔裤，惨，不忍直视。
有人笑问：“你现在在哪上班呢？”
甄明珠淡淡一笑未开口，修长身影拨开人群，微笑着抬起她的手：“冒冒失失的，手机都忘了带。”
包厢里静了几秒，有人迟疑唤：“学长？”
当年不染尘埃的一中明月，如今姿容清绝的笔挺青年，终归，一头栽进了臭沟渠。
*
夜深。
灼烫呼吸喷在后颈间。
男人低喘着问：“白天怎么不告诉她？你们同校，你是高一届的学姐？”沙哑的声音性感撩人。
甄明珠微微歪头，断断续续轻笑：“你一出现，她已经要嫉妒死我了，做人要留有余地。”
他低哼，渐渐发狠……
甄明珠咬唇，滚烫脸颊埋进枕头里。
*
甄明珠：她没有这般不顾一切地爱过人。
程砚宁：她是他的小太阳，她是他的光。
*
看起来好像除了美再无优点的小太妹VS清冷无尘仙气飘飘大学霸，学妹和学长，女追男，校服到婚纱，沿袭阿锦甜宠暖虐风，1V1双处，演员VS建筑师，结局H。(^__^)
谨以此文，重走韶华。

本书标签：治愈


　　☆、001：楔子

　　2010年，八月。
　　云京，天干物燥，空气里一丝风也无。
　　甄明珠拖着行李箱出了机场大厅，抬眸左右看了看，一只手插进裤兜里，往室外吸烟区走去。
　　天热，吸烟区人不多。
　　她随手将行李箱推到一侧墙壁边，低头捏了一根烟出来，放在鼻端嗅了嗅，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些许。长途劳顿外加睡眠不足，飞机上她一直在打盹儿，乏得很。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
　　她掏出来看一眼，接通，打着哈欠唤：“秦璐。”
　　“哪呢？”那头传来爽落女声。
　　“三号出口。”甄明珠答了一声，目光瞥到两步开外的落地玻璃门上，整个人突然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扭头朝边上吸烟的男人道：“大哥，打火机借我用一下。”
　　男人看她一眼，目光略微复杂，倒没拒绝。
　　眼前这女生年龄不大，小v领的黑色t恤衫配一条浅色牛仔裤，齐耳碎发略显凌乱，抬眸看人的神色虽然有点散漫清冷，却并不惹人讨厌。她有一双猫儿似的大眼睛，瞳仁漆黑，很漂亮。
　　甄明珠将打火机还回去，细长手指夹着烟，目光又一次看向了玻璃门，刚才某一瞬，她好像产生了幻觉。
　　拉杆箱滑轮骨碌碌的响声传来。
　　两道人影出来。
　　一男一女。
　　青年走在左侧，距离她不远，洁白衬衫深色长裤，身形修长挺拔，侧脸白皙俊秀，赏心悦目。
　　女生和他并肩而行，侧过头说话，笑容温婉。
　　甄明珠两根手指夹着烟，拖动行李箱。
　　许是她目光太过直接，又许是因为她这一个动作闹出了一点声响，那正说话的两人下意识侧头瞥了她一眼。
　　这一下，甄明珠看清了青年的脸，眉目如画、清朗隽永。
　　程砚宁步子微顿，他边上的赵嫣然当然察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犹豫地笑着问：“熟人啊？”
　　这极轻的一声让空气重新流动。
　　程砚宁收回视线，容色平静：“不是，走了。”
　　“哦。”赵嫣然连忙跟上他步子，走了两步却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视线里的女生正将烟蒂往垃圾筒盖上摁。
　　她舒口气，笑着说：“可惜长那么漂亮了。”
　　抽烟呢，算不得好女生。
　　她鬼使神差地松了一口气，一抬眸，却发现程砚宁好像完全没听见她说话，也丝毫没有接腔的意思。
　　自己好像有点无聊了，赵嫣然收回思绪。
　　——
　　甄明珠摁灭烟头，等了两分钟。
　　秦璐接上她，往市区走。
　　车子驶上机场高速，秦璐抬眸看一眼后视镜，无奈笑道：“怎么出去玩一圈跟丢了半条命似的，蔫成这样？”
　　“太热了。”甄明珠抬抬眼皮，心不在焉。
　　秦璐撇撇嘴，附和说：“可不是么，一出去感觉就得脱层皮，而且还得好一阵子热。”
　　“悲催的是，军训将至。”甄明珠轻笑。
　　“嗷。”秦璐哀嚎一声。
　　她们俩在高四复读班认识，时间不长，眼下正好一年，因为同桌缘故，关系不错。秦璐走捷径考了华夏影视大学表演专业，甄明珠则凭借骄人成绩被云京大学外语专业录取。
　　眼下两人都拿了录取通知书，开学时间也差不多。
　　秦璐念叨间开了车载空调。
　　冷风徐来……
　　甄明珠转头看向车窗外，浅蓝色的天微微发白，阳光被隔绝在外，很寻常一个云京盛夏天。
　　她昏昏欲睡，梦回2006年。
　　安城一中。

　　☆、002：我就是看上他了！

　　2006年，九月。
　　微风阵阵，日光灼灼。
　　教学楼三层，甄明珠咬着棒棒糖，一条腿后翘晃荡，一条胳膊搭在围栏上，百无聊赖地往下看。
　　大柏树苍翠挺拔，在地上遮了一圈暗影，像乌云蔽日。
　　“操。”她嘎嘣一声咬碎糖果，眼眸一眯。
　　齿间甜得发腻……
　　“甄甄，看什么呢？”边上两个男生往她跟前凑。
　　“滚啊，一身烟味，熏死了。”甄明珠头也不回，蹙眉嚼着糖，半个身子趴在栏杆上，姿势散漫又危险。
　　一男一女从柏树后走到了发白的天光下，扎眼得很。
　　穿着校服裙的女孩身形纤瘦，马尾清清爽爽地扎起在脑后，清秀的脸颊朝向一侧说话，笑意盈盈。
　　她是语文课代表，抱着作业本，走在男生身侧，显得小鸟依人。
　　“你姐其实还挺漂亮的。”边上，蓦地出现一道男声。
　　“想上啊，人家看不上你。”甄明珠轻嗤一声，仍是没回头。
　　她的目光全部落在楼下那男生身上。
　　男生穿洁白的校服短袖，浅色牛仔裤，身高目测一米八以上，修长挺拔，清俊如画一张脸，神色淡淡的，看上去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
　　“他谁啊？”甄明珠努努嘴，漫不经心地问。
　　“你不知道啊，高三一班程砚宁，照片在校刊里就有呢！”
　　“谁看那玩意儿。”
　　“也是，哈哈。我去，活阎王过来了——”
　　男生话音落地就转身，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惊天动地一声吼刺破校园：“栏杆上趴着那几个，给我下来！”
　　“日。”
　　“操他妈啊，又来！”
　　“走走走走走！”
　　边上骂声四起，几个男生踩灭烟头就往教室躲，有人扯了甄明珠一把：“我说祖宗，看个差不多得了。”
　　甄明珠微微一撇嘴，朝着楼下拿着喇叭的男人笑，十足挑衅。
　　“甄明珠！秦远！徐梦泽！李成功！就说你们四个呢，滚下来！”男人一脸黑云地拧着眉，嗓门惊人。
　　高一年级出了名的四个二世祖，一路从初中部混到高中班，劣迹斑斑令人发指，训导主任对他们的光辉事迹如数家珍。
　　这声喊，惊动校园。
　　*
　　程砚宁和甄明馨从教师楼上下来。
　　柏树边，阎正黑着脸大声训斥：“谁让你们趴在栏杆上抽烟的？啊！一群小王八羔子，你老子送你来学校抽烟的？甄明珠，你给我站好喽！”
　　甄明珠举手：“报告阎主任，我没抽烟，他们三抽的。”十六岁的女孩，眉眼含笑、张扬肆意，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zei，甄甄你搞事情呢！”
　　“日啊，不带这样的，你良心不会痛吗！”
　　“滚你个死丫头！”
　　边上，无精打采的三个小伙伴顿时爆粗口指责起来。
　　“站好了！”阎正气不打一处来，一只手拿着大喇叭，飞起一脚就朝最近的秦远踹了过去。后者一蹦老高，大喊，“阎主任，教育局规定不能体罚学生！别犯规啊！”
　　阎正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这群小崽子，打不得骂不得，仗着投个好胎在学校里为所欲为，真以为他没辙了。阎正扫一眼低头憋笑的三个混小子，厉喝：“去，拿笤帚，放学前给我把操场扫一遍！”
　　“噫——老调重弹——”
　　“不满意是不是？”阎正看着漫不经心的甄明珠，“还有你！跟他们三个分开，教学楼前这一片，给我扫干净了！”
　　被点到的某人毫无反应。
　　目无尊长！
　　阎正拿起喇叭凑近，大喊：“甄——明——珠！”
　　甄明珠啊一声捂着耳朵蹦远，一抬胳膊，截住了正走路的男生：“学长，能不能认识一下呀？”
　　仰着头的女孩穿着白色短袖，深蓝短裙，嗓音甜腻，眉眼嚣张。
　　甄明珠？
　　阎主任拿着那么大一喇叭喊，全校谁不认识她？
　　程砚宁心中冷笑，面无表情地绕过她走了。他边上，神色怯弱的甄明馨松一口气，紧跟上去。
　　“切，学霸就是目中无人啊。”
　　“甄甄人家不鸟你诶——”
　　“哈哈哈哈哈！”
　　边上响起一阵嘲笑起哄声，站直了身子的甄明珠猛地一把夺了阎正手中的大喇叭，朝着他的背影喊：“程砚宁，本姑娘从今天开始追你了，等着吧！”
　　“噗！”
　　“卧槽！”
　　“甄明珠！”
　　“主任主任，克制！克制！别气啊，我滴妈！”随着两道男声乍起，秦远一把扯住暴怒的阎正，气急败坏喊，“死丫头，快把喇叭还给主任！活腻歪了你！滚过来！”
　　他们混是混，还从来没在阎王头上动过土呢。
　　甄明珠眼看着走出不远的男生身形一顿，勾勾唇角，转个身凑到阎正跟前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主任我一时冲动！下不为例哈，下不为例！我现在就去扫地，保证扫得干干净净，一个瓜子皮都没有。”
　　阎正一把夺了喇叭，气不打一处来，半天，一脚踹在秦远腿弯上：“都给我滚！”
　　秦远扯了甄明珠，四个人转身往楼上跑。
　　*
　　教学楼，二楼拐角。
　　甄明珠挣开秦远的手：“英雄救美，反应挺快哈。”
　　“噗。”
　　“哈哈。”
　　徐梦泽和李成功先后喷笑：“不要脸啊，哪家姑娘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呢，哈哈。”
　　“滚你丫的，我不美？！”甄明珠一人一脚，怒气冲冲。
　　秦远抬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失笑：“美，整个一中就你美，我说最美的这位姑娘，你刚才抽风了，拿喇叭乱喊什么呢？”
　　“谁乱喊了？”甄明珠哼一声，转身上楼，“我就是看上他了，追不到人我就不叫甄明珠！”
　　“噗，要叫假明珠吗？”
　　“闭嘴吧你，李——失——败——”
　　两个时常拿名字互相打趣的先后上楼，徐梦泽看一眼神色微怔的秦远：“她不会认真的吧？”
　　“怎么可能？”秦远哼笑一声，一步跨两个台阶，上楼。
　　－－－－－－题外话－－－－－－
　　07年的今天，高一暑假，阿锦和z同学牵手恋爱。
　　此文，感谢十年如一日照顾我的他，献给一路陪我走到今天的你。（*^__^*）
　　纪念我们的十年，纪念校园。
　　那些细碎、甜蜜、温暖、忧伤、放纵的日子，一去不返。而我，回首望去发现自己能记得的事情越来越少，有种感觉是，如果再不写一个校园文，我将永远写不出校园文。
　　所以，这个文来了。
　　送给你们。
　　ps：
　　1、求收藏求支持！
　　2、开坑红包520个，每人52币。即：截止520楼，人人有奖。（勿刷楼哦）
　　3、主母番外完结后确定更新时间！
　　4、校园文在书院一直比较冷门，前所未有的担心和忐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阿锦很需要支持疼爱。/（ㄒoㄒ）/~

　　☆、003：程砚宁是一中招牌【有奖猜题】

　　高三，一班。
　　程砚宁和甄明馨步入教室，迎来满堂哄笑。
　　“告白突如其来，哈哈。”
　　“班长您好歹给点反应呀。”
　　“小美女挺辣的。”
　　“我看阎主任气得够呛，乐死我了。”
　　毕业班本身课业繁重，学生也都有紧迫感，难得开玩笑。可安城一中作为省级示范中学，高三一班每个人都是重点大学的苗子，因为前途坦荡，班内气氛一向比较融洽。
　　尤其，今天这事情牵扯上这一位班长大人。
　　程砚宁是一中招牌。
　　从进入一中的第一天开始，他大小考试稳坐全级第一宝座从无例外，各科发展均衡，校内外竞赛捧回奖项无数，兼之颜如明月，是一中当之无愧的学霸男神。学校里迷恋他的女生一抓一大把，他就是那种课间去个厕所都会被女生拦下递情书的男生。
　　不过，大胆成甄明珠这样的，前所未有。
　　高三一班就在一楼，刚才外面那一出闹剧他们隔着窗户就能看见，打趣班长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教室里几十双目光饶有趣味的注视下，程砚宁面色淡淡地宣布了一句：“体育老师不在，这节课自习。”
　　“啊！”
　　“这才开学几天啊！”
　　“受不了。”
　　满教室哀嚎声响起，顿时没人有心情打趣他了。
　　程砚宁回到了座位上，翻开模拟卷。
　　他个子高学习好，老师不愿意委屈他座位太靠后，询问他本人的意见后，给了教室右边中间靠窗的位置。
　　甄明馨落座后，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
　　男生似乎完全没有被刚才那一出闹剧给影响，垂眉敛目，面无表情，如往常一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笔，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担心呀？”边上，蓦地响起一道女声。
　　甄明馨回头看一眼，笑问：“什么？”
　　同桌的宋安如朝着程砚宁的方向努努嘴，声音低低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班长诶，放心啦，那种小太妹他怎么看得上。”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甄明馨低头翻书。
　　宋安如：“……”
　　讨了个没趣，她低头继续做题。
　　教室里很快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翻书的声音不时响起，夹杂着写字的沙沙声，间或一两句轻声讨论。
　　“铛——铛——”
　　敲击玻璃的清脆响声突然传进来。
　　众人循声而去，看到右侧中间窗户外，女孩举着笤帚笑。
　　程砚宁：“……”
　　他听到四下里响起一阵喷笑声。
　　他没理，重新低下头去。
　　*
　　窗户外。
　　甄明珠明晃晃的笑容凝滞一瞬，很快恢复过来，站在那，歪着头上下打量程砚宁。
　　伏案算题的男生气质清冷疏离，很容易让人想起秋天夜里的皎皎明月，他生就一副好相貌，眉目如画，挺鼻薄唇。此刻那两片好看的薄唇微微抿着，几乎成了一条线，衬着他稍带锐气的轮廓，营造出一种凌厉感，也让她突然想起一句古文：“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甄明珠胡思乱想之际，肩上突然落了一只手。
　　“谁啊！”她不耐烦地回头，对上男人怒气升腾的一张脸。下一瞬，她挤出一个笑，“班头，好巧哦。”
　　“你在这干嘛？”脸拉老长的男人明知故问。
　　高一七班班主任，马平川，个子高脸长，教政治，平时不苟言笑，在学校里颇有些知名度。他抱着一沓卷子突然出现，教室里一众人看着甄明珠讨巧的笑脸，响起一层哄笑。
　　甄明珠举了举手中的笤帚：“阎主任罚我扫地。”
　　犯了错还如此大言不惭。
　　马平川不想在其他班学生跟前失了脸面，冷着脸瞪她一眼：“扫什么？没听见上课铃声！”
　　“那阎主任……”
　　马平川拧紧粗黑的眉，抬眸远远地看了一眼，发号施令：“让操场上那几个给我回来！”
　　甄明珠哦了一声，拖着笤帚跑了。
　　她是闻名校园的问题少女，不过偏偏属于那种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学生，家境好人机灵，成绩马马虎虎却没到班级垫底的程度，一般老师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马平川看着她背影，再想想刚才因为她惊动校园的那一嗓子惹来办公室几位老师一通笑，气不打一处来。
　　*
　　高一七班。
　　秦远一众人拖着扫帚立到门外，高喊：“报告——”
　　“滚进来。”马平川话音刚落，班上发出一阵憋笑声，学生们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过去。
　　秦远四人进了门。
　　马平川阴着脸扫一眼：“都去最后面站着。”
　　罚站是再平常不过的待遇，秦远眉微挑，撇嘴一笑，举着扫帚到了最后一排，吊儿郎当地斜站着。他边上，依次是一脸无所谓的甄明珠，戴着眼镜面色淡然的徐梦泽，以及，身形微胖一脸乐呵的李成功。
　　马平川有心训他们一通，可眼看着上课铃都响了好一会，便按捺住情绪翻开了手中的成绩册，语气严苛道：“这节不上新课，我说一下摸底考试的成绩，都注意听着。”
　　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按着升学考试成绩，高一分重点班和普通班。其中重点班四个，一到四班学生总体水平相当，每班五十人，囊括了全级前二百名。重点班之外，五班到十四班为普通班，每班五十人，收揽了全级后五百人。
　　当然，这是在不算插班生的情况下。
　　马平川将成绩册翻到最后一页，语调低沉地念出倒数第一个：“刘美丽，班名次六十九，级名次九百零一。”
　　“噗，哈哈。”他话音落地，教室里响起一阵低笑声。
　　“笑什么！”马平川啪一声合上成绩册，大动肝火，“有什么好笑的！班上出个全级倒数第一你们觉得很光荣是不是！李成功，你给我站讲台上来！”
　　“考倒数第一的又不是我！”
　　“说你你还有理了，上来！”
　　马平川阴沉目光的注视下，李成功撇着嘴站上讲台。
　　甄明珠朝他挥挥笤帚，瞥见马平川阴郁的脸色连忙站好，摆出了一副好学生认真听讲的姿态。
　　－－－－－－题外话－－－－－－
　　小可爱们，早上好呀。
　　阿锦回来啦，你们还在咩？
　　本文第一个猜题小活动：这次摸底考试，甄甄考试成绩如何？
　　1、很棒棒，前三名。2、一般般，中上游。3、不太行，中下游。4、挺差的，倒三名。
　　这个纯粹拼人品靠运气，但凡猜对的童鞋，奖励潇湘币88个哦。参与却猜错的，每人21个币币作为开文小红包，么么哒。
　　希望你们还在！

　　☆、004：你们俩抄脱线了吧？

　　马平川拿成绩册在李成功胳膊上狠敲了两下，力道之大顿时让教室里恢复了鸦雀无声。
　　他继续念名次。
　　“王旭，班名次六十六，级名次八百二十七。”
　　……
　　“秦远，班名次五十一，级名次六百七十八。”念到这，他狠狠地瞪了秦远一眼，颇有点恨铁不成刚。
　　班上这几个二世祖，甄明珠父亲做医疗，徐梦泽家里搞房地产，李成功祖辈经营食品点心，唯独秦远，父亲是市里挺有影响力的一位领导，也正因此，他在这群人里有点威信，偏生是个爱瞎混的。
　　“宋湘湘，班名次三十，级名次四百三十九。”收回思绪的马平川目光落到一处，声音又一顿，“宋湘湘今天没来？”
　　“来了，上节课还在呢。”不知谁应声说了一句，马平川拧眉间听到教室门口传来一声，“报告。”
　　“进来。”他扫一眼来人，语调不悦，“站后面去。”
　　宋湘湘笑笑，走到了最后面，挤开徐梦泽，挨着甄明珠站。
　　甄明珠压低声音问：“大波你干嘛去了？”
　　宋湘湘比甄明珠大一岁，相貌中上发育极好，身材前凸后翘的，因为胸很大，也不知怎的就多了大波这么一外号，她平时不许人叫，不过甄明珠是例外，谁让人关系好呢。
　　宋湘湘同样压低声音：“大姨妈来了，汹涌澎湃的。”
　　“甄明珠，宋湘湘，谁让你们凑一起站了！”讲台上马平川又一声吼，制止了两人咬耳朵。
　　宋湘湘叹着气站到了徐梦泽那边去。
　　马平川不满地收回视线，继续阴着脸念名次。
　　“徐梦泽，班名次十三，级名次三百三十三。”
　　“张雷，班名次十二，级名次三百二十五。”
　　“安莹，班名次十一，级名次三百一十七。”
　　“……”
　　“王媛，班名次七，级名次二百六十一。”
　　“卧槽，没我啊！”心不在焉地听了半天，甄明珠后知后觉地发现没她，惊悚地爆了句粗口。
　　边上，秦远凉凉说：“也没有二胖，你们俩抄脱线了吧。”
　　二胖是李成功的绰号之一。
　　此刻，甄明珠一抬眸对上讲台上李成功震惊的目光，而后，两人一起看向了第一排边上其貌不扬的插班生——岳灵珊。
　　马平川念到了最后，他看了眼甄明珠，意味深长，声音缓缓：“甄明珠，班名次三，级名次一百五十七。”
　　“我去。”
　　“噗，哈哈哈！”
　　“甄明珠进二百名了。”
　　进了二百名的甄明珠正风中凌乱，听到了马平川用一副更耐人寻味的嗓音念道：“李成功，班名次二，级名次九十七。”
　　“噗！”讲台上李成功瞬间喷了。
　　底下一众人看着他，均是一副想笑又忍着不笑的样子。
　　马平川合上成绩册，目光落在第一排小脸紧绷的岳灵珊身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岳灵珊，班名次一，级名次五十七。”
　　“哇！”
　　“五十七啊。”
　　“真人不露相。”
　　整个教室顿时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所有人的目光均是落在了第一排脊背挺直的瘦小女生身上，包括甄明珠等人。
　　岳灵珊是插班生，山上来的，因为名字来自《笑傲江湖》而她本人又极具特色，非常好认。甄明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人穿带补丁的衣服上学呢，尤其这人还有一张看上去营养不良的脸蛋儿。
　　论起来她考试很少作弊，可这次恰好和李成功邻桌，李成功这人有点不诚恳，不会就不会，还喜欢抄，一进考场就瞅准了坐在他前面的岳灵珊。用他的话说：那姑娘晚上放学了还在操场路灯下背书呢，刻苦精神都快赶上童第周了，肯定学习特别好。
　　考场上李成功认真地抄了岳灵珊所有题目，同时，非常仗义地将试卷儿都扔给了甄明珠。
　　他们哪能想，这姑娘学习这么好！
　　早知道抄个一半都够用了，也不至于这会成为全班焦点。
　　饶是甄明珠一贯没心没肺这会也有点臊得慌了，她收回视线，抬起一只手在鼻子上摸了摸，颇有点悔不当初。
　　秦远垂眸便瞧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道：“第三名，得请客呀。”
　　“吃屎吗？”
　　秦远乐了，挑眉问：“你请？”
　　甄明珠：“……”
　　她脑补的本领太强，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慢吞吞抬起头看他，顺带抬脚踹过去：“恶心死了。”
　　秦远生生挨了一脚，听见讲台上马平川咳了一嗓子，语调正经道：“这一次咱们班上有两位同学的成绩特别超乎我意料，很不错。”他盯着甄明珠，又说，“你们能考到这个成绩，身为班主任我特别欣慰。虽然办公室有老师怀疑你们作弊，可我觉得，至少应该相信你们一次。下次继续努力，争取保持。”
　　甄明珠+李成功：“……”
　　下课铃一响，马平川前脚刚走，教室里便迸发出一阵大笑声。
　　“甄甄和二胖牛逼了啊。”
　　“身为班主任我特别欣慰，哈哈哈哈哈！”
　　“下次继续努力，争取保持！”
　　甄明珠拿起桌上两本书朝笑成一团的几个男生扔过去，一屁股坐到位子上，扭头问边上宋湘湘：“老马这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宋湘湘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变相激励呗。”她说完话朝着甄明珠前面努努嘴，李成功正凑到岳灵珊跟前笑呵呵地搭话。
　　甄明珠收回视线，很不满：“明显在套路我们，特么心机好深。”
　　*
　　第一排。
　　李成功撅着屁股，一只手撑在桌上，他身形微胖，胳膊搭上去桌子都显得小了，惹得岳灵珊坐姿越发端正了。
　　粗神经的李成功不曾察觉自己带给女生的小小不适，眯着眼，用自以为最和善亲热的嗓音说：“谢谢你啊。”
　　男生的呼吸差点喷在脸上，岳灵珊脸色尴尬：“不客气。”
　　九月的安城还挺热，她穿了一身崭新的春秋校服，校服深蓝色的领子贴着她细瘦的脖颈，映着她一张小脸，显露出一种分外腼腆的气质，李成功突然发现，插班生看上去还挺顺眼。
　　他抿抿唇，咽着口水嘿嘿笑：“我们家是做点心的，好多年的老字号了，得过慈禧太后称赞呢，我明天带一盒给你。”
　　“不……不用。”
　　“可好吃了。”
　　“谢谢，真不用。”岳灵珊快哭了。
　　李成功很遗憾地叹口气，想走又有点不想走，没话找话地问：“你爸妈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一名字啊？”
　　岳灵珊抬眸看了他一眼，谨慎小心地说：“我爸喜欢看《笑傲江湖》。”
　　“我猜就是！”李成功还想说些什么，外面上课铃声叮铃铃响起来，他遗憾地回了自己位子。
　　岳灵珊蓦地松口气，翻开课本。
　　－－－－－－题外话－－－－－－
　　o（n_n）o哈哈~
　　答案在文中了，选1，甄甄是前三名哦，一不小心抄大了~
　　选1的小可爱统统88币币，其余的21币币，稍后奖励哦，么么哒。
　　另：阿锦的文文首发潇湘书院，阿锦也只有书院后台可以回复留言奖励币币，所以文文的活动都是针对书院读者，当天有效，万望理解！
　　公众章节更新时间暂定上午九点半。每天一更。（^。^）

　　☆、005：你还是别祸害祖国的栋梁了

　　上午最后一节是历史课。
　　历史老师高琦年过半百，身量细长，骨瘦如柴。他头发有点稀疏，平时话很少，因为对课本倒背如流上课从来不带书，双手背后就来了，总是面无表情昂着下巴授课，只有课堂上特别喧嚣的时候，他才会突兀停下，用微微深陷的眼睛盯着始作俑者，直到课堂上变得落针可闻。
　　私底下，有男生管他叫“木乃伊。”
　　甄明珠每次听见他节奏平缓的声音便昏昏欲睡，她一手翻开课本，一手托腮，打盹的间隙感觉到课桌里手机在震动，嗡嗡声淹没在教室里其他人窃窃私语中，她揉着额头拿出来一看，秦远问她：“中午吃什么？”
　　她没回复，回头找人。
　　入学不久，班主任还没调座位，他们是进教室第一天随便坐的，本来几个人都在一起，奈何他们四个凑一起实在名声响亮，没几天便被马平川强势分开，她在一组第三排，李成功在四组第四排，秦远和徐梦泽个子高，分别在二组和三组最后排靠过道位置上。
　　宋湘湘是开学后才和她混熟的。
　　甄明珠触及秦远的笑意，收回目光，将手机给宋湘湘看。她对吃饭没什么讲究，很随便。宋湘湘一手捂着肚子，用一副生不如死的声音说：“我不吃了，回宿舍睡一觉，你们去吧。”
　　安城一中有一部分走读生，不过更多的是因为各种原因住宿的，宋湘湘和甄明珠也都随大流交了住宿费，偶尔懒得回家会在宿舍里窝一觉。
　　甄明珠晓得她有痛经的毛病，收回手机说：“那我一会帮你带饭回去。”
　　“瓦罐煨汤，排骨黄豆的，小菜不要萝卜。”
　　“行。”甄明珠应一声正要回短信，看见秦远又发来一条，“二胖说去川渝人家，他请客，感谢一下岳灵珊无私帮助。”
　　“哈。”甄明珠回复，“他问过人家意见了？”
　　岳灵珊那姑娘认真勤勉，而且她和班上有些闷骚的女生不一样，属于那种明显一心向学的好女生，和她们不一路。
　　秦远：“谁晓得，下课就知道了，反正他请客。”
　　“那下课了说。”
　　她收了手机，下意识看了一眼岳灵珊。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那姑娘一个背影，她没穿那件惹来全班侧目的补丁衬衫，换上了崭新的春秋长款校服，深蓝领子，后背上方一片雪白，马尾扫在那上面，明亮光线下色泽有点黄，看上去缺营养，还没扎端正。
　　甄明珠忍着想让她将马尾绑好的冲动，收回视线重新趴在了桌上。
　　不期然地，想起了程砚宁。
　　脑海里秦远一句话闪过，她踢踢前面男生的凳子，小声问：“余明安，你有咱们学校校刊么？”
　　余明安也是好学生，和她还挺有缘，眼下已经同班第三年了，性格很好，听见她问话便微微侧头，应了声“你等等。”随后，他低头在抽屉里翻找半天，将校刊递给她。
　　“谢啦。”甄明珠歪头，给了他一个超大的笑脸。
　　余明安的同桌叫史晓慧，是班上的副班长，蹙眉看她一眼，提醒说：“上课别讲话。”
　　甄明珠一愣：“你管我——”
　　历史老师都不管，课堂上别说讲话了，偷偷嗑瓜子打牌的都有，这人偏偏针对她？搁以往甄明珠懒得理她，可前几天得知这人对秦远有意思，她便有点被殃及的情绪了。
　　史晓慧被噎得脸色不悦，最终没说什么。
　　甄明珠哼笑一声翻开了校刊。
　　边上，宋湘湘咬着发白的嘴唇凑过来看一眼，果不其然看见男生清隽俊秀的脸，乐得问：“哈，真要追啊，这可是程砚宁。”
　　“程砚宁怎么了？”
　　“不是我说昂，估计你没戏。”
　　这话甄明珠就不乐意听了，蹙起秀气的眉，瞪眼：“特么地能不能别涨别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啊！”
　　宋湘湘语重心长：“喜欢他的女生能从校门口排到篮球场，环肥燕瘦哪一款没有？没听说他和谁好过。况且人家今年高三，你还是别祸害祖国的栋梁了，回头是岸吧。”
　　甄明珠抬脚直接踢过去。
　　宋湘湘扑哧一笑，忍着肚子疼说：“真想谈，和秦远呗。”
　　甄明珠纳闷地白她一眼：“关他什么事，我们可是铁打的哥们，你别胡撺掇了，他知道了多尴尬。”
　　宋湘湘笑笑，没说话。
　　甄明珠没心没肺，她可不瞎。
　　秦远那家室、相貌，追他的女生同样一大把，不比程砚宁少。青春期嘛，女生很容易被这种高挑帅气还带着点痞的坏学生吸引，昨天她还见到高二某班花截住秦远说话呢。
　　可秦远只跟甄明珠玩，被呼来喝去还一脸纵容，一中谁不知道？
　　不过，这层窗户纸秦远没捅破，其他人自然不敢替他做主，因而宋湘湘点到为止，并未多言。
　　甄明珠将校刊收进自己抽屉，突然问：“大波你谈过吗？”
　　宋湘湘啊一声，侧头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儿，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算谈过吧。”
　　“什么叫算谈过？”
　　“关系没挑明，毕业了。”
　　“然后呢？”
　　“没然后了呀。”宋湘湘趴在桌上，语调里含着一丝罕见的惆怅，“后来我再没见过他。”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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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6：小美女和你打招呼呢

　　宋湘湘这态度反倒勾起了甄明珠的好奇，她暂时将程砚宁抛诸脑后，缠着她听故事。
　　那男生叫潘奕。
　　潘奕是宋湘湘的小学同学，从小就不学无术。六年级的时候，宋湘湘还挺懵懂无知的，下午放学的时候发现自己流了血，愣是不敢动，一个人趴在桌上掉眼泪。
　　潘奕那一天忘了东西回来取，临走的时候将自己校服扔在她桌上，很酷地来了一句：“你好像来月经了，回家找你妈吧，哭什么。”
　　宋湘湘窘迫不已，等天黑了，套着他的校服外套回家。
　　这之后，她下意识地关注上了潘奕。
　　潘奕全班最高，小小年龄已经长开了，眉眼很俊，上挑的眼尾边上有一颗痣。痣本身不好看，可是长在他脸上，衬着他永远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便多了一种难言的魅力，让懵懂的宋湘湘为此神魂颠倒。
　　这一点很快被潘奕发现，某一次放学，他路过她位子，低头问了一句：“你上课老看我干嘛？”
　　“然后你顺势表白了？”甄明珠眨眨眼，突然又笑了，“六年级，啧，你们可真早熟啊。”
　　宋湘湘白了她一眼，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早熟。六年级的时候她的胸脯已经鼓起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跑步都会疼，男生女生的目光都会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一开始她尴尬，走路都低着头。
　　收回思绪，宋湘湘摇摇头：“没啊，怎么好意思。我后面就不怎么敢看他了。不过放学后会刻意晚走，教室里就剩下我们两个，我写作业，他就远远地坐着，天黑了再一前一后回家。”
　　“再没了？”
　　“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快就毕业了。”宋湘湘笑着说。
　　甄明珠哦一声，若有所思：“说起来是因为大姨妈啊，我来大姨妈的时候，秦远也借过衣服给我呢。”
　　“所以说你迟钝。”宋湘湘暗暗地想。
　　*
　　下课铃一响，历史高第一时间出了教室。
　　他从不拖堂，一秒钟都不拖，哪怕某个题目没讲完，都会立刻住嘴来一句：“这道题我们下节课再说。”也因此，他深得民心。甄明珠一直觉得他眼神管用都是大家愿意挺他。
　　班上同学三三两两地结伴出去。
　　甄明珠一抬眸，瞧见李成功挤下讲台到了岳灵珊跟前，一脸笑意地说：“岳同学，中午请你吃饭。”
　　岳灵珊啊一声，红着脸道：“不……不用了。”
　　“不行啊，我这次考了第二全因为你，不请你吃饭我过意不去。”
　　他说话间看见徐梦泽和秦远，连忙解释说：“你放心，不是我单独请你，还有远哥他们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岳灵珊脸都红了，急得直摆手：“真的不用，我带了饭，我自己回宿舍吃。”
　　“人家姑娘不愿意就算了。”秦远对这么点小事缺乏耐心，抬眸顺嘴说一句，走到甄明珠跟前，哼笑：“你上课和宋湘湘嘀咕什么呢。”
　　女生的秘密不能乱说。这点讲究甄明珠还是有的，因而直接回了一句：“管这么多，你又不是我妈。”
　　话出口，两个人均是一愣。
　　甄明珠压根没见过自己妈，平时也很讨厌人提起她妈，神色正古怪地变化着，秦远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骂道：“我说你丫还没有没有一点良心，上午谁从阎王手下拯救你来着。”
　　甄明珠撇撇嘴，看着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她左边脸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脸蛋儿呈现出一种不对称的美，可爱又软嫩，尤其这样笑的时候，黑眼珠儿亮晶晶的，微微翘着唇角显出一点儿小任性，让人一颗心都能化了，愿意无限度纵容娇宠她。
　　秦远心情顿时明朗了一个度，耳听李成功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岳灵珊，转头朝女生来了一句：“你要不答应他，这小子估摸着能缠你一学期。”
　　岳灵珊看过来：“……”
　　她觉得秦远好像没说谎。就这一会工夫，她被迫留着听他说话，走都走不了，为难得要死。
　　甄明珠见她眉头轻蹙，附和说：“走吧，吃个饭么。”
　　教室里就剩他们几个，岳灵珊目光扫一圈，很难为情，抿唇点头说：“好吧，就一次。”
　　皆大欢喜，五个人出去吃饭。
　　*
　　放学能有十多分钟，校园里人声小了。
　　甄明珠一行人下了教学楼。
　　秦远和徐梦泽在说话，李成功在逗岳灵珊，她下意识转头朝高三一班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外地瞧见了程砚宁和他两个同学，其中瘦高的一个男生她刚刚也在校刊上看见了，叫康建平。
　　康建平文质彬彬，气质温良宽和，边上另一个板寸头的男生比他俩略矮，浓眉大眼，看着很开朗爽快。
　　甄明珠一笑，朝三人打了个口哨。
　　浓眉大眼的男生叫薛飞，被她一逗便笑了，拿手肘撞一下程砚宁，笑着说：“小美女和你打招呼呢。”
　　程砚宁看他一眼，不予理会。
　　这一小会甄明珠已经跑到三人跟前，仰头问程砚宁：“你要出去吃饭呀？”小梨涡浅浅的。
　　程砚宁无处可避，垂眸恰好看见她校服裙晃起的下摆。
　　一中学生有两套校服，眼下天热，她穿夏季这一套也无可厚非，不过，很明显裙子裁过一截，在别人身上中规中矩的及膝款式在她这儿愣是变短了，多了些张牙舞爪、俏皮飞扬的个人气息。
　　程砚宁随意地收回视线，绕开她要走。
　　“哎！”甄明珠快一步伸手拦住他，气性上来，语调无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程砚宁尚未开口秦远就看不过眼了，上前扯住她手臂问：“你这干嘛呢，还要不要吃饭了？”
　　甄明珠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
　　秦远低声说：“请岳灵珊吃饭呢，别耽误人家二胖的事。”
　　李成功那个小气鬼＋吃货，平时对陌生人可没这么殷勤。甄明珠转动眼珠儿想了想，放话说：“那个，我说话算数。”
　　她被秦远扯走了。
　　薛飞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茫然地问：“什么说话算数？”
　　程砚宁仍是没吭声，倒是一直看戏的康建平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淡笑说：“估计是要追人的话。”
　　薛飞哈哈笑一声：“小姑娘其实挺可爱的。”
　　“就是有点公主病。”康建平看着几人走远的背影，下结论说。
　　高一那帮问题学生大多以秦远马首是瞻，可这秦远从初中开始就围着珍珠姑娘转，他都有所耳闻。如此一来，这小珍珠可不就是年级老大捧在手心里的公主么？
　　眼下，放话要追程砚宁，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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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7：远哥你也太偏心了吧

　　川渝人家。
　　五个人坐了个临窗的大圆桌。
　　李成功笑着朝岳灵珊讲：“你别看这家店不大，味道可是很正宗的，毛血旺超辣超麻超过瘾——”他一连说了三个超，声音突然一顿，摸着后脑勺笑，“那啥，你能吃辣吧？”
　　岳灵珊声音小小的：“我不挑食。”
　　“那就好。”
　　岳灵珊微微抿了唇角。
　　气氛突然安静，李成功这才发现满桌子就他一个人在说话，徐梦泽低头玩手机，秦远脸色有点臭，嚼着口香糖，盯着侧身趴在椅背上的甄明珠看，甄明珠呢，目光透过落地窗玻璃，直直地看向外面。
　　李成功下意识看出去，噗一声笑了，又朝岳灵珊讲：“看见马路对面那三个男生没有，中间最高最帅的那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程学霸，哦不，学神。”成绩逆天成那样，非学霸能形容了。
　　李成功语调揶揄，岳灵珊对中午那桩闹剧也挺清楚，不好接话，倒是对面的秦远，啪一声将手里把玩的银色磨砂面打火机扔在桌上，挑起眉峰，一脸不耐烦：“不说话能憋死不？”
　　李成功怔一下：“远哥你咋了？”
　　“……饿了。”秦远瞥一眼甄明珠，薄唇一掀，吐出两个字。
　　李成功立马扭头喊：“老板，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啊！”
　　学校门口最不缺吃饭的地方，川渝人家店面不大味道却不错，在学校门口开了好几年，价位偏贵，是学生里中高档消费水准，这会是饭点，桌子堪堪坐满，他这一声过去，老板晕头转向地应：“就来就来。”
　　“快点——”
　　李成功话刚出口，听见刺啦一声，秦远推开椅子，出去了。
　　他顿时看向徐梦泽，一脸懵逼。
　　徐梦泽比口型：“蠢。”
　　李成功：“……”
　　*
　　甄明珠根本没注意到边上这点动静。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
　　刚才距离挺近说话的时候，她闻到程砚宁的身上有淡淡的清冽香味，这会静下来回想，觉得好像是薄荷。别说，薄荷味挺衬他气质的，冷冷的很干净，闻多了却呛人。
　　他们三比他们晚出来几分钟，走在马路对面。
　　学校一出来路边是两排合欢树，也不晓得栽种了多少年，反正树不算高，她偶尔无聊了蹦起来去触，能摘到底端的叶子。此刻程砚宁就走在树下，秋天中午明媚的阳光从浓翠的枝丫树叶中投映而下，有些映在他脸上，好像给他那张脸镀了一层金光似的，禁欲，寡淡，不容侵犯。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落地窗外突然过去一个人。
　　秦远？
　　甄明珠下意识地朝门口看。
　　秦远正好进来，看见她在看他便笑了，很快走近，一抬手将拎着的东西放在她桌上。
　　一杯加了冰的柳橙汁，硬塑料杯壁上泛着冷气。
　　她露齿一笑，转身咬上吸管喝了口。柳橙汁是她的最爱，没有柠檬西柚那么酸，不像草莓蓝莓那么甜，比奶茶系列清冽，还没有咖啡的苦味和茶饮的怪味，总之，她最喜欢。
　　她喝东西这工夫，程砚宁几人走远了。
　　李成功看着落地窗，脑海里有什么转瞬即逝，他正拼命琢磨呢，闻到了热气腾腾的肉香。
　　五个人点了四菜一汤，很快上齐了。
　　秦远最先动筷，他随意地将毛血旺和水煮鱼上面几根香菜挑拣出去，一副很熟练的样子。
　　班上有名的坏学生头子，平日在教室后面踹门抽烟睡觉，岳灵珊原本是有些怕他的，此刻瞧见他这样，只以为他不喜欢香菜，便也乖乖坐着不敢乱动，等他挑完。
　　李成功瞧见她拘谨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开口说：“甄甄屁事最多，闻不得香菜的味。”
　　“zei，李失败你说谁呢。”
　　“说你呀，不服咋滴？”嬉皮笑脸的。
　　甄明珠气鼓鼓地看他一眼，正想发作，边上挑完香菜的秦远突然出声：“行了，吃完了出去打。”
　　他语调淡淡的，辨不出情绪。
　　岳灵珊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又去瞧甄明珠和李成功。
　　边上，徐梦泽取下眼镜，拆开筷子慢条斯理地交叉磨了两下，哂笑说：“吃饭吧，远哥开玩笑的。”
　　“……哦。”岳灵珊脸一红，跟着拆开筷子。
　　一顿饭吃的一言难尽。
　　她是好学生，却也晓得年级里这群问题学生都以秦远为中心，不过，饭桌上的秦远倒没听闻中那么脾气差。他会帮甄明珠买饮料，挑香菜，吃饭的时候话不多，姿态闲适，一看便知有很好的出身和教养。秦远右边的徐梦泽和他差不多，不过饭量很小，比她还小。李成功和甄明珠一直在互掐爆粗口，第四次开始的时候，秦远抬头睨过来一眼：“二胖你他妈没完了？”
　　“远哥你这也太偏心了吧——”
　　“岳同学没饭了。”秦远一句话打断他诉委屈。
　　李成功啊一声，看一眼岳灵珊的小碗，扭头直接喊：“老板，再来四碗米饭。”喊完，他回头看着甄明珠，“没给你要。”
　　甄明珠哼一声：“就你能吃。”彼此有几斤几两都一清二楚，徐梦泽已经吃完了，他要四碗，里面两碗都是给自己的。
　　李成功还想呛她，抬眸对上秦远漆黑的眼，噤声了。
　　一中是省级示范中学，学校里学习氛围特别浓郁，混日子的其实寥寥无几，表现在他身上也就是逃课抽烟玩游戏，胆子还都是跟秦远练出来的。远哥这人对上甄甄脾气挺好，私下里可没这么多耐心。
　　他还是别逼逼了。
　　李成功脑瓜开窍，埋头吃饭。
　　甄明珠见他安静如鸵鸟，得意地吐了一下舌头。
　　“德性。”秦远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顺手将自己小碗里没吃的米饭给她拨了三分之一，笑说，“吃吧，别闹了。”
　　－－－－－－题外话－－－－－－
　　我这还没怎么地呢，竟然就有小可爱让我换男主！
　　我想说，就算远哥充满了爱，那也是不可能的，哈哈哈哈哈……
　　然后，郑重地思考了一下为什么你们会偏爱他，感觉可能是因为他这性格原型是按照z同学来的，所以阿锦写他的时候内心充满了爱\（^o^）/~
　　再，学生卡、午饭卡、小可爱卡……
　　你们还有什么卡，都掏出来瞧瞧！

　　☆、008：劳驾让一下

　　几人吃完饭，一点刚过。
　　开学时间不久，一中还执行着夏季的作息表，两点多才上课呢。岳灵珊以要睡午觉为由回了学校，剩下甄明珠四人组。
　　秦远手里捏根烟，问甄明珠：“想去哪玩儿？”
　　午觉什么的对他们来讲根本不存在，中午这两个多小时也从不回家，大部分在学校附近的网吧、台球厅、溜冰场这样的地方度过。
　　甄明珠眼珠子转了转，仰头说：“卡丁车新出的地图我还没跑……”她话说到这突然想起宋湘湘，呀了一声又道，“差点忘了给大波带饭。”
　　秦远：“带哪？”
　　“她要瓦罐煨汤，行了不说了，我去给她带饭，完了回宿舍。”她边说边跑，等说完这最后一句已经跑出几步远，声音飘在他们耳边，和她深蓝色的校服裙摆一起，一晃一晃的。
　　徐梦泽收回视线，淡笑问：“我们去哪？”
　　“戳几盘。”秦远言简意赅，抬步间将手里那根烟衔在嘴角，微微低头，随手甩开打火机给自己点燃了。
　　三人一起往台球厅晃，李成功和徐梦泽微微落后，前者低声问：“小梦，远哥今天不太高兴啊。”
　　“梦你妈。”徐梦泽也叼了烟，顺嘴先骂一句又说，“你长眼睛出气啊，这都看不明白？”
　　“……明白什么？”
　　“日，跟你说话简直侮辱我智商。”徐梦泽家里搞房地产，不过他们家并非赶上好形势的暴发户，父母叔伯都是文化人，他在一群混子里也算成绩最好的，面容白皙，高挑文雅，不说话的时候妥妥一个好学生。
　　李成功被鄙视一把，不服气地说：“老子这次考全班第二！”
　　“咳！哈哈哈哈哈——”
　　徐梦泽被烟呛一口，缓过劲来完全笑成了一个傻逼。
　　“笑你妈啊笑，老子就是第二。”
　　“老子就是笑你妈！”
　　“操！”
　　两个人眼看着就要在街上干起来，前面走着的秦远突然止步，侧过身用一副看傻逼的目光盯了两人一眼，嗤笑问：“特么有完没完？”
　　*
　　甄明珠小跑着到了地方。
　　一中学校外只有一家瓦罐煨汤，生意很火爆，眼下天气热，到了饭点都能挤出一身汗。
　　所幸，她外带。
　　甄明珠这般想着已经到了店门口，她身高也就一六三，小小一只，很快挤进去在窗口喊：“排骨黄豆的外带，小菜不要萝卜。”来这里吃饭的大多是一中学生，反正都没排队，她的喊声吸引了几道目光却并未招来责难，相反地，老板很快收了她的钱，让她去边上等。
　　甄明珠退出队伍，吁了一口气。
　　“甄明珠哎。”
　　“上午拿喇叭喊那个。”
　　“追人追到这了？”
　　几道低低的议论声隐约入耳，甄明珠一愣，抬眸找寻间看到了坐在小桌上正吃饭的三个人。
　　四人位的简易餐桌，正好空出一张凳子。
　　她一愣，直接抬步过去，坐到了程砚宁手边的位子上。
　　程砚宁正喝汤，微低着头，目不斜视，动作连个停顿都没有，好像根本没察觉到身边突然坐了一人。
　　倒是他对面的薛飞和康建平愣了一下，前者直接喷笑，打招呼道：“小学妹，真巧啊。”
　　甄明珠朝他笑，小梨涡浅浅的，显得脸蛋软嫩可爱。她才十六，玉白的小脸还带着点婴儿肥，有一种稚嫩青涩的朝气，很漂亮，配上她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更显鲜活生动。
　　这样的女孩儿，即便一身问题，也让人讨厌不起来呀。
　　*
　　甄明珠微微仰头打量程砚宁。
　　小店里香味四溢，可她离得近，仍是能闻到男生身上清冽的薄荷香，那味道淡淡的，钻入鼻尖，让她下意识眨眼笑了一下，没忍住问：“学长你怎么不说话，这样很没有礼貌啊——”尾音拖长，透露出一股子少女的哀怨，像猫儿撒娇似的。
　　边上站着的几个同校生忍不住低头喷笑。
　　到底谁没有礼貌啊，真是够了。
　　小小一个店，因为突然进来一个小美女顿时显得热闹起来，坐着喝汤的程砚宁却仍旧连余光都没有给甄明珠，冷漠到极致。
　　甄明珠也不恼，仔细端详他的脸。
　　男生有一双狭长微勾的凤眼，眼尾稍稍上翘，流转着清冷而疏远的韵致，特别又好看。他眉眼的间距似乎比一般华人窄一些，越发衬得轮廓深邃分明，鼻梁又高又挺，嘴唇却薄，怎么看都显得冷冰冰不近人情。
　　她目光再往下。
　　下颌到锁骨的线条利落而精致，喉结微微凸起，因为吞咽的动作难免有波动，她一时看愣了。
　　也就在这时，程砚宁拿了纸巾擦嘴，转过头来。
　　漠然声线响起：“劳驾让一下。”
　　这是他对她讲的第一句话，五个字，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寡淡无趣，透露出一股子清冽禁欲的距离感，疏远、客气。甄明珠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上，又品出那么一丝性感。
　　她看着他漆黑清冷的凤眼，感觉到，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猝不及防、节节溃退……
　　甄明珠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下意识捏紧裙边，对他扬起清甜无比的笑容，戏谑问：“要是我不让呢？”
　　“刺啦——”
　　程砚宁推动身侧另一张简易餐桌，侧身，长腿跨出。
　　“噗——”
　　小店里爆发出一阵低笑。
　　甄明珠起身看着那三人走出店门，听到了店老板的大嗓门：“排骨黄豆，小菜不要萝卜的，过来取。”
　　－－－－－－题外话－－－－－－
　　昨天发现了一枚“守护男二卡”，o（n_n）o哈哈哈~
　　再，周末愉快哈，小可爱们。

　　☆、009：老师说知识改变命运

　　一中宿舍共六层，没有电梯。甄明珠住509，她拎着一次性餐盒跑上五楼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
　　宿舍门从里面插着，她敲了两声唤：“王媛？”
　　509总共住了六个女生。其中饶丽和陈瑛是八班的，剩余三个都和她同班，分别是宋湘湘、岳灵珊和王媛。宋湘湘和她臭味相投，岳灵珊平时话少，大多时候早起早睡独来独往，并不起眼。王媛是他们七班团支书，性子温和成绩也好，床铺就在门边。
　　“吱呀——”
　　一声轻响，王媛从里面开了门。
　　“谢啦。”甄明珠朝她笑笑，抬步进了宿舍。
　　宿舍里挺安静，王媛应该没睡，桌面上还摊开着一份卷子，宋湘湘和岳灵珊都在睡觉，八班的陈瑛不在，饶丽坐在床上用手机听歌。
　　甄明珠多看了饶丽一眼。
　　饶丽是那种成绩不错长得还好的女生，身形娇小，巴掌大的脸蛋显得楚楚可人，让她挺招男生喜欢。上星期，徐梦泽送了一个红色的翻盖手机将她追到手，眼下两人正在交往。
　　不过，徐梦泽初中就开始追女生，追到了却不怎么热络，眼下和他谈过的少说也有五六个，最久的一个持续时间还不到两个月。用李成功的话来形容他就五个字：“骚贱骚贱的。”
　　对于这事，甄明珠其实挺纳闷的。
　　说他好色吧，她还从未见过徐梦泽和任何一个女生亲密，抱抱亲亲都没有过，兴致来了他小礼物流水一样地往出送，却也不求回报。思前想后，她觉得他大抵是因为无聊。
　　至于他那些女朋友，大多是饶丽这一款，和她气场不和。
　　随意想想，甄明珠将手里餐盒放在宋湘湘的桌子上，踮着脚朝床上唤：“大波，吃饭了。”
　　宋湘湘翻个身，一脸困顿：“几点了？”
　　“一点半了吧。”
　　“哦。”宋湘湘说话间从床上坐起来，抓着头发一脸烦躁道，“疼死我了，你说女生为什么有大姨妈这种东西？”这问题无解，她也没想要甄明珠回答，起身下床了。
　　一中宿舍的床是漆成浅绿色的铁架子床，每人一套，上铺就一个一米二的床板，睡觉刚好。下铺则带了小书桌和衣柜抽屉，日常放点东西也够用。宋湘湘从上铺下来，低头穿鞋的工夫听见甄明珠若有所思的声音：“你说高三学生是不是大多住校啊？”
　　宋湘湘嗯一声：“理论上是这样。”
　　高三课业重，晚自习比他们都多半个小时，临近十点才放学，为着学习和安全两方面考虑，一般学生也都会选择住校，周末回去一趟休息放松顺带拿一下换洗衣服。
　　排骨的香味扑面而来，宋湘湘拿勺子喝口汤，侧头瞧一眼，迟疑着问：“你不会真想那什么吧？”
　　甄明珠哂笑：“追程砚宁啊？”
　　“嗯。”
　　“ang，我准备住校。”
　　“噗——”
　　宋湘湘艰难地将一口汤咽下去，挑高眉峰问她：“住校？你没搞错吧，这种条件你住的下去？”
　　她话音出口，宿舍里蓦地一静。
　　王媛正演算的笔尖顿了一下，饶丽正下床的身子也僵了一下，午睡的岳灵珊都被吵醒了，听着这句话睁开眼睛，迟钝地接了一句：“宿舍挺好的啊。”
　　饶丽将手机放在桌上，嗤笑说：“宿舍里连个卫生间都没有，洗手都不方便，哪好了？”
　　岳灵珊坐在床上看下去，一脸认真地讲：“比我家好多了。我们上厕所得跑到后门外呢，厕所是用石板和废木头随便搭的，下雨的时候滴答渗水，进去得打伞才行。”
　　饶丽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弄得一愣，发出意味不明一声笑。
　　做题的王媛在这时候抬起头，温声说：“条件那么差你都能学习这么好，太不容易了。”
　　岳灵珊静了一秒：“老师说知识改变命运。”
　　宿舍里其他人猝不及防迎来一碗心灵鸡汤，愣了两秒后，宋湘湘转头说：“哈，岳同学你这么可爱你妈知道吗？”
　　“啊？”
　　“哈哈哈——”
　　宋湘湘的笑声被一道手机铃声突然打断，饶丽拿起桌上小巧的翻盖手机，随口唤：“喂，徐梦泽。”
　　她这句话成功地让宋湘湘噤声，并且朝甄明珠使眼色。
　　“啊，这样不好吧，我下午要上课。”
　　“……喂？”
　　两声之后，饶丽将手机从耳边拿开，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怎么断线了，”又去阳台上打电话。
　　她拉上阳台门，宋湘湘一下子就笑了，撇嘴道：“徐梦泽挂了电话吧，啧啧，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甄明珠来不及说话，自己手机也响了。
　　她随手接通，问：“怎么啦？”
　　秦远在那边说：“你不是说卡丁车新出的地图还没跑吗？下午带你玩，要不要？”
　　“翘课啊？”
　　“生物地理也没什么意思。”
　　甄明珠扑哧一乐：“那有意思的也没见你认真听过。”
　　“操。”秦远在电话里笑骂一声，音调透着一股子轻松的愉悦，“来不来啊，我们在新世纪。”
　　甄明珠抬眸瞥向宋湘湘：“下午新世纪，去不去？”
　　宋湘湘玩劲舞团，是个不折不扣的网瘾少女，此刻一手拿着勺子看过来，却摇摇头：“血流成河了都，我待宿舍睡觉。”
　　甄明珠闻言也不邀请她了，朝手机回答：“行啊，一会来。”
　　她挂了电话，饶丽正好从阳台回来。
　　宿舍门吱呀一声响，她拿着手机看过去，正好瞧见陈瑛进门，想了想便开口问：“陈瑛你下午去上课吧？”
　　陈瑛高高壮壮，是个挺结实的短发女生，听到这话懵了一下，点点头，又反问：“你不去？第一节就是灭绝李的课。”
　　七班和八班部分老师一样，灭绝李原名李晓艳，教数学，许是到了更年期，脾气差得很，非常严厉，在学生里传了这么一个绰号。她的课就连甄明珠他们都很少翘，倒不是害怕，纯粹因为这位老师特别较真麻烦，让人懒得去惹。
　　陈瑛这话一说，宿舍里几人下意识都看了过去。
　　饶丽也挺担心的，可徐梦泽难得约她一次，语气还那么淡，她一推辞他就挂了电话，倒让她有些惴惴难安。脑海里浮现出男生白皙却淡漠俊秀的脸，饶丽心一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嗯，徐梦泽说教我玩游戏呢，我下午不上课了，一会你帮我捎张请假条给班长。”
　　她语气很微妙，陈瑛却面露难色：“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的，哪能这么倒霉……”
　　饶丽絮叨一通，甄明珠后面懒得再听了，对上宋湘湘看过来的神色也就随意耸耸肩膀，表示自己无所谓。
　　饶丽这种女生心眼多，说一句话脑子里还转三个弯呢，气场不和，因此虽然已经成了徐梦泽女朋友和她们关系却很一般，可要是徐梦泽愿意带上她一起玩儿，那她也没什么意见。
　　这样想着，甄明珠拉开柜子，预备换身衣服。
　　－－－－－－题外话－－－－－－
　　嗯。
　　知识改变命运。\（^o^）/~
　　没毛病……

　　☆、010：投胎是一门技术活

　　一中并不强制学生穿校服，平时也不硬性规定学生必须穿哪一套，也就周一和特殊检查时老师会强调一下，今天正巧周一，她念头一起早上出门就穿上了，为免麻烦去网吧自然得换。
　　所幸，宿舍衣柜里也扔着几件衣服。
　　都是女生，她随意地脱了校服短袖，拿了一件雪纺连衣裙刚套上，便听见饶丽在身后问：“甄甄你也去网吧啊？”
　　甄明珠弯腰脱校服裙，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
　　她从小生活条件好，一身肌肤柔嫩白皙，此刻换上这清纯可爱还有点公主风的软纱裙，整个人如花骨朵一般亭亭玉立。宋湘湘的目光从她不盈一握的腰身移到纤瘦匀称的小腿上，登时啧了一声，轻哂着说：“也不晓得谁瞎了眼，把安莹说成班花。”
　　她性子直接说话又一贯百无禁忌，此刻突然提到班上名人，原本做卷子的王媛停下看了甄明珠一眼，笑着说：“她在初中就美名远播。”
　　甄明珠当然知道安莹，可此刻随手换上这裙子难免想到点糟心事，因而她也没接话，探头将衣柜里几件衣服又拨了一下，想找一件能让她心情好点的重新换上。
　　可惜没能如愿。
　　家里那一位后妈一贯喜欢做表面功夫，两个人在穿衣服这问题上不晓得有过多少拉锯战，可惜她败多胜少，到后来也懒得闹了，人家买什么都接着，有时候还穿一下应付提款机老爹。
　　柜子里这几件衣服都是她选的，典型的甄明馨风格。
　　论起来甄明馨不是她亲姐，甄明馨比她大一岁多，是她便宜后妈嫁过来的时候带的。可自己老爸平白无故多了个大女儿还对她比亲女儿都好，这件事就很让人恼火了。
　　甄明珠一时出神，连边上几人说话都没听见。
　　饶丽连着唤她两声后脸色就有点尴尬了，稍稍提高声音又喊：“甄甄，你想什么呢？”
　　甄明珠关了衣柜门：“嗯？”
　　好歹得到回应，饶丽脸色缓和一些，笑道：“我都没怎么去过网吧呢，我们一起吧，要换衣服？”
　　“有时候会查身份证。”
　　“啊？”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穿校服就行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网吧被整顿的时候前台会拿别人的身份证帮他们开机子，甄明珠随意地解释了两句，饶丽哦一声，便开始找衣服换了。可她家庭条件和甄明珠没得比，低头选一会便绝了穿裙子的念头，而是白色短袖配牛仔七分裤，再加上一双帆布鞋，显得秀气活泼。
　　不过，她这些盘算甄明珠却完全没放在心上，换个衣服的工夫，心里某个念头又蠢蠢欲动。
　　*
　　两点一过，两个人便一起出了宿舍。
　　秦远几人不在，甄明珠话挺少。可宿舍距离网吧走起来得好一会呢，饶丽第一次翘课，还没出校园就有点紧张了，她一紧张就下意识左顾右盼，可巧抬眸就瞧见程砚宁，连忙扭头说：“诶，程砚宁啊。”
　　甄明珠抬眸看过去，挥挥手笑着唤：“程砚宁，学长，这里！”
　　高三一班的教室外走廊上，程砚宁听见这声音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他对面的班主任冯老师声音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里，青春洋溢的女生穿一件白色雪纺纱裙，跳着脚挥手，精致的脸蛋上笑容闪耀，好像在发光。一中学业重，平时也很少有女生穿裙子，甄明珠这条裙子款式不算夸张，短袖、及膝、掐腰，裙摆微蓬松，淑女风的一件衣服愣是被她穿出俏丽飞扬的感觉来。
　　冯老师年纪轻轻，性子温柔可亲，一转头看见她顿觉无力，很快收回目光，柔声说：“回头我和马老师说一下，约束一下她。”
　　“不用。”
　　“诶？”
　　程砚宁淡笑：“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不理就行了。”
　　好学生在老师面前自然温和有礼，远处，正转身抬步的甄明珠鬼使神差一回头，却正好看见他在笑。她视力很好，距离稍远也能清楚地瞧见他俊秀的脸。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目稍稍舒展，唇角也勾了极浅的弧线，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闲适矜持的风度。
　　背对着甄明珠，冯老师点点头，又有些无奈地说：“那行吧，她这样的学校都没什么办法，训斥警告也难起作用，你视若无睹就行了，安心学习。”
　　“嗯。”
　　冯老师想了一下，又说：“高三了，什么都比不过成绩来的重要，学校里让你争取理科状元的意思非常明显，不过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学习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及时说，明白吗？”
　　她这话说的无比委婉，就怕伤了好学生的自尊心。可上一届省文理状元齐齐旁落，这是上面几位领导让她传达的意思，不说又不行，因而说完话她一边打量着程砚宁的神情一边在心里叹息。
　　投胎真是一门技术活。那一个不学无术也能富贵安逸，这一个却得拼尽全力才可能搏一个好未来，怎么能不让人心疼？
　　她这情绪流露得很明显，程砚宁自然也懂了，点点头，他又回答了一个字：“嗯。”
　　冯老师点到为止，笑着说：“进去吧。”
　　程砚宁转身进了教室。
　　冯老师隔着窗户看一眼，目光落在甄明馨身上突然顿住，想了想，又唤：“甄明馨，出来一下。”
　　甄明馨和甄明珠是姐妹这事学校里好些人都知道，老师们也一贯将这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拿来对比，冯老师眼看着文静娇弱的甄明馨下意识扬起笑容，温声说：“你妹妹的事按理不应该我来管。可她今天这弄得全校皆知影响实在不好。老师的意思你回头好好劝劝她，让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甄明馨静了几秒，抿唇说：“知道了。”
　　－－－－－－题外话－－－－－－
　　强推电影《寻梦环游记》！
　　《战狼》后看了好几个电影，包括名声蛮大的《正义联盟》那些，但是这是阿锦唯一特别想推荐的电影。借用一句网评：“有生之年，没想到自己会被动画片感动哭。”
　　散场后和z同学回来，路上讨论它好在哪。
　　阿锦激动万分地说：“我觉得好电影在情节上都有共性，那就是，它的情节往往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每一次，你觉得原来又是这样的套路，下一秒呈现出来的却让你惊喜万分。哦，竟然是这样！不像《正义联盟》，除了炫技特效，剧情一猜一个准。”
　　《寻梦环游记》就是这么一部不停地推翻你的惯性思考，让你觉得惊喜，并且感动于制作者在剧情设定、场景、细节以及情怀召唤上的用心和认真。
　　阿锦从来没想到，原来被记得，竟然这么重要。
　　强推！\（^o^）/~

　　☆、011：哪里见过这样的网管啊！

　　新世纪网吧。
　　两圈新地图跑完，甄明珠一甩鼠标朝秦远喊：“我zei，你干嘛啊，不停撞我，要死是不是？”
　　秦远就坐她旁边，哈哈笑一声，揉着她头发说：“难得见你穿这么淑女，别说脏话。”话落，他又多看两眼她的小裙子。
　　几个人从初一开始玩，他不是没见过甄明珠穿裙子，可这姑娘属于那种长得漂亮却不拿自己漂亮当一回事的，不像饶丽之流，已经开始有意识地用自己姣好的相貌谋求一些便利。眼下她穿了这样柔软乖巧的白裙子，却仍是张牙舞爪地爆粗口，一点也不注意形象。
　　不过，她就算没形象他也喜欢，之所以有点别扭，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小丫头片子开始发育了，身前已经有了优美的弧度。论起来他不是那种花心好色的男生，家庭教养摆在那，他对前凸后翘那种款提不起一点兴趣，可眼前这丫头但凡有丁点变化就会让他第一时间为之侧目。
　　“你管我——”甄明珠完全没发现秦远的心猿意马，甩一句口头禅，她扯着秦远的袖子看一眼李成功，嫌弃道：“我去！城镇高速你跑几百遍了，不烦啊！”
　　李成功身子扭两下，学着她口气说：“你管我——”
　　“卧槽想死啊！”
　　“来打我呀打我呀！”李成功扭得十分风骚，屏幕上飞驰的熊猫g3一路向北，有如神助，嗖得冲向终点。
　　“呵~”甄明珠冷笑一声，坐直了身子。
　　李成功还在撩骚：“甄甄，组队跑一把呗。”
　　“老子不跟你跑。”甄明珠连个余光都不给他，话音落地将游戏页面最小化，在桌上拿了个棒棒糖咬开。
　　秦远喝了一口水，问她：“不来啦？”
　　“嗯，等会玩。”
　　秦远随手退了卡丁车页面，扭头问：“老徐，你哪个频道？”
　　“频道三。”徐梦泽十指翻飞头也不抬，“满员呢，你建个房间邀请我，这边马上完。”
　　“行。”秦远随口一应，侧头间瞧见饶丽的电脑显示着qq聊天页面，而她此时正抿紧唇敲键盘，一副备受冷落的样子。
　　秦远哂笑一声，收了目光。
　　甄明珠靠着沙发吃完一个棒棒糖，百无聊赖，又喝了半瓶水，听见饶丽开口问她：“甄甄，qq空间怎么弄啊？”
　　甄明珠抬眸看去，应声：“开个黄钻。”
　　饶丽：“……”坐了好一会，她算是发现了，基本上好玩好看的都得砸钱，一时间兴趣缺缺。
　　她没再问，甄明珠也没多说，起身去洗手间。
　　*
　　网吧的洗手间就在二楼，距离他们的区域也不算远，她哼着小曲很快到了外面，隐约听见一些少儿不宜、让人脸红心跳的声响。可甄明珠谁啊，这些事哪怕没经历过却乐得看个热闹，因而她只是脚步一顿，便一脸无所谓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卫生间这一处地方不大，灯光略昏暗，外面的洗手台有些低矮逼仄，从她的视线看过去，跃入眼帘的是男生紧绷的一面脊背，九月的天，他穿一件黑色短袖配浅色做旧的牛仔裤，紧臀长腿，宽肩窄腰，一眼瞥去，身材很棒棒，还有点性感疏狂。
　　这性感主要来自他的腰。
　　勾着他腰身并且蹭起他衣服下摆的那只脚穿一双矮跟鱼嘴鞋，五个脚趾涂着鲜红欲滴的甲油，此刻，这只脚的主人正坐在洗手台的角落里，身子扭摆成一只猫，手臂揽着男人脖子，一边亲一边发出自以为最销魂蚀骨的轻喘声。
　　甄明珠在心里低咒一声：“……操！”
　　她以为她自己就挺厚脸皮了，没想到这世上总能有人随时刷新她三观，让她觉得自己上午在学校那一出宛如小孩子过家家。
　　一时间，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甄明珠站着的时间有点长，那坐在洗手台上勾着人亲吻的女生却比她还无所谓，倒是那男生，过了几秒，随手将女生一推，连自己皱到半腰的衣服也没管，就那么站直了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甄明珠又在心里操了一声。
　　男生长得挺帅，是那种带着点放浪不羁野气邪性的帅，短短的平头衬着他深黑的眸、锐利的脸，让上挑眼尾处那一粒痣都显出一些特别迷人的味道，又坏又勾人。
　　“呵~”见她看，男生勾勾唇，走了。
　　甄明珠：“……”
　　她正在腹诽这只花孔雀，洗手台上的女生也蹬一声跳下来，鼻孔朝天地哼一声走了。
　　甄明珠再一次：“……”
　　*
　　沙发被推得一声响。
　　秦远扭头笑：“去个洗手间这么长时间，二胖嚷嚷着要去捞你呢。”
　　“滚！”甄明珠朝着仰脸看来的李成功一声骂，坐到位子上发笑，“运气好呗，洗手间外面看了一场活……”后面“春宫”两个字没出来呢，她就听见背后传来撕心裂肺一声吼，“网管——”
　　“叫魂啊！”漫不经心三个字回应隔空传来。
　　“正游戏呢我，自动关机了！”
　　“重启一下！”
　　“启不了——”
　　“不知道换一台啊？”
　　“换换换，他妈的还有没有一点其他话。老子说打游戏呢听不见是不是，每天充钱供你们这些网管来吃屎啊——”
　　“吃你妈！”先前散漫的男声骤然逼近，甄明珠只听见啊一声，网吧里乱成了一团。
　　秦远刚扯着她站起来，回头瞧见一个男生将叫骂的男生从座位上又扯了起来，抬腿又是一脚踹在人小腹将人砰一声踹到了饶丽的沙发背上，饶丽啊一声跳起来，花容失色。
　　“再逼逼一个，嗯？”打人的男生唇角一勾，冷笑着问。
　　一时间，网吧里众人全成了哑巴。
　　哪里见过这样的网管啊？
　　秦远一众人也算开了眼界，回过神来哪里还有上网的兴趣，十分无语地结账出去。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
　　11个月18天，阿锦家小kitty会走路啦，o（n_n）o~看着她笨拙地走向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特别开心！
　　预备让你们也开心开心，快来，表白召唤二更！

　　☆、012：主任我文笔不好【二更】

　　“打人那谁啊，牛逼成怂了。”门口，李成功啧啧感叹一声，兴冲冲地问秦远，“远哥你看见他刚才那两脚没，真特么帅，一看就是练出来的。”
　　秦远：“……呵呵。”
　　他懒得理这个二货，扭头问甄明珠：“没吓到吧？”
　　甄明珠还在想着打人那男生，朝秦远说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我刚才去洗手间，他被前台那姑娘勾着亲呢，场面十分之香艳热烈。”
　　秦远：“……所以呢？”
　　他看着甄明珠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时间不知怎地红了耳尖，扭头咳了一声，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
　　走在几人边上，饶丽委屈得眼眶泛红，慢慢地便落到了后面。那男生打人的时候，根本没殃及到甄明珠，秦远却第一时间侧身护着她，出来了还呵护备至的。反观自己这男朋友，压根没将自己放在心上。
　　徐梦泽好一会才发现饶丽落后太多，扭头喊：“走快点啊。”
　　眼看着其他几人也要回头，饶丽一咬唇走到了徐梦泽边上，小声说：“我看你心里就没有我。”
　　徐梦泽愣一下：“怎么了你？”
　　饶丽顿时爆发了：“我怎么了？你叫我出来玩的啊，到了也不教我玩，刚才打架的时候那男生都扑到我背上了，你也不管！”
　　徐梦泽莫名其妙的：“那也是你自己愿意出来的行吧？我没问你要不要跳劲舞吗？你说眼花缭乱的不想玩。哦，聊个qq还要我教啊？再说那突发状况，我能想到？”
　　“那你事后也没一句话。”
　　“你这不没事吗？”
　　“……”饶丽气得一噎，眼里的泪花眼看着要掉下来了，突然听到边上传来中气十足一道吼，“你们几个给我站住！”
　　她一回头，眼泪顿时吓回去了。
　　阎正骑着一辆个头挺大的半旧自行车，原本也不晓得要往哪里去，此刻停下隔着街道看他们，四方四正一张脸上黑云密布，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大字“岂有此理！”
　　“……我次奥！”
　　“冤家路窄，他妈的。”
　　“远哥……”
　　秦远扭头看一眼李成功，耸耸肩朝他扯出一个笑。
　　*
　　学校，一楼。
　　阎正背着手来回踱着小方步，最终，突兀地停在了饶丽面前，压着声音沉声问：“姓名、年纪、班级。”
　　饶丽这会悔得肠子都青了，打着颤音唤：“阎主任——”
　　“回答问题。”
　　“高一八班，饶丽。”
　　“干什么去了？”
　　“我我我……”饶丽在这件事上没一点经验，眼瞅着着一问一答跟审犯人似的，声音顿时就带上了哭腔，“主任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阎正铁青着脸瞪她一眼，目光又在秦远等人身上绕了一圈，瞧见几位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样子，顿时气得头顶直冒烟，又训斥饶丽，“谁让你好端端地跟他们混？你有人家那条件吗？你爸妈能保证高三一到就安排你出国镀金么？我看你长得也文文静静的，学点什么不好，啊？八百字检讨明早给我在广播念，再有下次就叫家长！”
　　“主任！”
　　“听到了没？”
　　饶丽哭得一抽一抽的：“知道了。”
　　“回去上课。”
　　阎正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她，才将目光彻底地落在了其他人身上。
　　甄明珠仰头看着他，笑得一脸灿烂：“主任我文笔不好，要不就直接叫家长吧？”
　　“噗！”其他三人齐齐喷笑，不怕死地也跟着开口要求说，“主任我们文笔也不好，也直接叫家长吧。”
　　“……”阎正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几个二世祖的情况他都烂熟于心了。秦家那两位从来不来，小秘书滑不留手跟泥鳅似的。其他三家更别提了，明话都撂了，孩子惯坏了，学校担着点，好好教育。
　　瞧瞧瞧瞧，那有问题都得怪学校。
　　阎正脸色一正：“都给我写八百字检讨，明天广播念。”
　　“啊？”
　　“啊什么啊？”他厉喝一声，板着脸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那点小九九。有恃无恐是不是？”
　　他面前四个人低着头闷笑。
　　上天给了他们一个好老子，可不就有恃无恐么？
　　阎正也当真有点气晕了，好半天，换了副语重心长的口气，打着商量说：“得得得，你们这些小打小闹我懒得管了。就一点，不许将其他学生往沟里带知道吗！不是人人都有你们那样的好老子！”
　　话音落地，他瞪着甄明珠问：“听明白了没有？”
　　甄明珠高声答：“报告主任，知道啦——”
　　阎正对上她黑白分明，清澈又闪亮的眸子，叹口气，懒得再浪费唾沫星子，大手一挥让他们滚了。
　　*
　　高三，一班。
　　安静的教室里突然迸发出一阵喷笑。
　　他们下午后两节通通是自习课，这节老师转一会就走了，学生们也都自觉，教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阎正那大嗓门在外面训人，可不就和上午一样，前后动静被他们给听得清清楚楚，自然有人又联想到甄明珠那一个告白，一边做题一边低笑着说：“小姑娘还挺好玩的。”
　　可不是么？
　　鲜活、灵动、张扬，声音脆得跟百灵鸟似的。
　　高三学业繁重，他们平时的生活枯燥得跟一团死水一样，冷不丁翻出这么一点浪，实在让人忍俊不禁。这一会，又有人小声地说起了另一遭：“听说午饭时候才热闹呢，小美女说咱们班长很没有礼貌。”
　　“哈，怎么回事，说说，说说。”
　　很快地，午饭时小店里那一幕又成了高三一班学霸们枯燥课堂的调味剂，被几个人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又惹得许多人发笑，低声说笑间还拿眼去看程砚宁，很可惜的，他们的班长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高冷样子，甚至连他们的说笑都直接屏蔽掉了。
　　前排，甄明馨舒口气，收回视线。
　　边上宋安如看她一眼，联想到上午她那副明显不悦的神色，明智地没有再开口，只在心里轻笑了起来。
　　－－－－－－题外话－－－－－－
　　阿锦的小可爱是不是都养文去了？
　　┭┮﹏┭┮

　　☆、013：估计学神没有这么好脾气

　　晚自习。
　　甄明珠咬着笔帽，苦着脸酝酿感情写检讨。
　　本子上稿纸撕了好几张，一行字还没酝酿出来呢，她被斜前排一点动静先吸引了目光。
　　李成功不晓得什么时候和岳灵珊后排的同学换了位置，此刻正半个身子侧趴在桌面上，贱兮兮地撒娇：“岳同学你就帮我一下呗。”
　　岳灵珊细瘦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微微侧身，小声说：“我真的不会写检讨，帮不了你。”
　　“你语文成绩那么好，文笔肯定不错啊！”
　　岳灵珊欲哭无泪：“可我真的没写过检讨，不骗你。”
　　“卧槽李失败好不要脸！”甄明珠就在一组第三排，和二组第一排以及换了位子坐在第二排的李成功不远，一字不漏地听完两人对话后，瞪着眼不可思议地朝宋湘湘吐槽。
　　宋湘湘晚自习倒是来了，仍然趴在位子上，有气无力地说：“要脸的话就追不上妹子了。”
　　甄明珠这人天生同情弱小，眼瞅着人家插班生明显一副忍耐又小心的样子，拿起手边一本书，用书角戳了戳宋湘湘前面的史晓慧，不满地说：“喂，副班长，你右边那同学在骚扰他前排的女同学哎，不管管吗？”
　　史晓慧：“……”
　　她管的起吗？
　　史晓慧坐定如松，不动。
　　甄明珠暗暗地操了一声，正好对上李成功看过来的视线。
　　她比口型：“不——要——脸——”
　　李成功也比口型：“要——你——管——”
　　甄明珠差点将手里的书直接扔过去，所幸李成功飞快地将双手举过头顶交叉做了一个投降休战的动作，免了这场课堂大战。紧接着，李成功不提检讨的事了，改成了虚心请教题目。
　　岳灵珊这姑娘质朴勤奋，还挺实心眼，在他换了骚扰方式后，认真地帮他讲起了习题。
　　甄明珠直愣愣地看了一会，若有所思地问宋湘湘：“喂，你说我要不也拿题目去请教程砚宁？”
　　“噗，”宋湘湘喷笑一声，捂着肚子毫不客气地戳穿真相，“估计学神没有岳同学这么好脾气。”
　　甄明珠想了想午饭时男生那个冷脸，觉得她很有见地。
　　那该怎么办呢？
　　要不，霸王硬上弓？
　　可她现在好像已经在霸王硬上弓了。她胡思乱想着，突然就想到网吧里目睹的那一幕了，压低声音问宋湘湘：“喂，问你个事儿。就那个潘奕，你不说他眼尾有颗痣吗？在哪？”
　　“……什么？”宋湘湘有点迟钝。
　　“痣啊，在哪？”
　　宋湘湘云里雾里的，不过仍是下意识抬起了右手，在自己右眼尾的上面点了点：“这儿，怎么了？”
　　甄明珠哦一声，趴在桌上：“没怎么，随便问问。”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打架的那个帅哥网管那颗痣好像也在右边，和宋湘湘手指的位置差不多。
　　可，这世上有那么巧的事吗？
　　她谨慎地想了想，觉得那帅哥虽然长的帅吧，可私生活一看就很差的样子，太渣了。
　　别拿来烦恼宋湘湘比较好。
　　*
　　“叮铃铃……”
　　高一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教室里传来一片欢呼声。
　　秦远从二组最后排上前，停在了宋湘湘桌子边，朝里面坐着的甄明珠笑说：“先回咯。”
　　“拜拜。”甄明珠挥挥手，头也不抬。
　　秦远瞧见她一本正经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脚步一顿，凑过去问：“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甄明珠一巴掌拍在纸上，仰头笑眯眯：“检讨啊，你没写？”
　　“让老徐代劳了。”
　　“卧槽，远哥你不早说！”李成功不知什么时候蹦到了秦远身边，嚎了一嗓子就扭头搜寻徐梦泽的身影，远远地喊，“小梦，检讨多写一份啊！内容字数随便，我很好说话的。”
　　徐梦泽斜挂着书包站在另一边过道，闻言一声未发，顺手拿起手边桌上一本书朝他飞了过来。
　　李成功立马跃上凳子：“小梦你厚此薄彼！”
　　徐梦泽收了手，推推眼镜，一脸我就是厚此薄彼了你怎么着的拽样，直接跟着嘻嘻哈哈的几个男生往教室门口走。
　　眼瞅着他绝情地出了教室，李成功顿时扭头，惨兮兮地朝秦远控诉：“远哥他欺负我。”
　　秦远拍拍他肩膀：“没事，明早我的给你。”
　　李成功瞪大眼：“当真？”
　　“你觉得可能吗？骚年。”秦远叹着气顿了一下，一本正经地教育说，“二胖你这样下去不行啊，咱好歹全班第二呢，全班第三的甄甄同学都能自己写，你肯定也行，远哥信你。”
　　李成功：“……”
　　他委屈兮兮地目送秦远出了教室，苦大仇深地瞪了挤眉弄眼的甄明珠一眼，看向她前面正收拾课本的余明安，换上一副笑脸说：“余同学帮个忙呗。”
　　余明安一愣，还没说话呢，听见后面甄明珠开始吼：“李失败你给我滚蛋，支使谁呢？”
　　李成功不敢置信地看了甄明珠一眼：“卧槽，甄甄你有奸情啊。”
　　甄明珠一本书扔过去，被李成功一把接住，她一愣，跳上桌子就开始对他比划拳脚，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像一只大龙虾。于是，没能展开的课堂大战还是在课后爆发了。
　　这两人三天一闹五天一打，全班人都习惯了，也没人管，全都自动屏蔽了两人间歇性神经病一般的喊叫追逐。
　　最后，事情以李成功家的司机找进教室而落幕。
　　－－－－－－题外话－－－－－－
　　被管理打电话叫醒，才发现昨晚忘了传更新，捂脸。
　　下一章有吻戏，信不信信不信？\（^o^）/~

　　☆、014：小学妹，好样的！

　　教室里终于静下来，宋湘湘有气无力地抱着两本书趴在桌上，问甄明珠：“要不要我陪你一会儿？”
　　他们这帮人偶尔住校，没意外的话一放学都有司机来接，甄明珠稍微特殊点，因为她后妈带来的甄明馨念高三，放学比他们晚半小时，而她又是高三生里不住校的那一批，甄明珠得等她。
　　甄明珠随意地扔了两本书进书包，站起身道：“不用了，我们一起下吧，我去楼下等。”
　　“真不用？”
　　“哎呀没事的。”甄明珠推着她出教室，满不在乎地说，“你不来着呢么，赶紧回去休息吧。”
　　“那行。”宋湘湘痛经，也没坚持。
　　等两人到了楼下，甄明珠目送她离开，一回头被赶上来的余明安吓了一跳，抓着头发道：“突然冒上来吓死人了。”
　　余明安是住校生，刚锁了门跟下来，此刻教室钥匙还拿在手中呢，他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短袖和长裤，微微发红的半张脸笼在校园内的路灯下，清秀端正，露出小虎牙笑着说：“刚才谢谢啦。”
　　甄明珠一愣，摆摆手说：“哎没事啊，不用谢。李成功那人就那样，贱兮兮的，不用理他。”
　　虽然嘴里骂人家贱，可说起的时候她眼睛里仍然蓄满了笑意，脸颊一侧的小梨涡都显了出来，衬着她亮晶晶圆溜溜的大眼睛，越发可爱了，就像一只讨喜的猫咪。
　　余明安轻抿了一下唇角，问：“你等你姐啊，要我陪你么？”
　　“啊？”甄明珠愣一下，笑着摆手，“不用。”
　　余明安哦一声，想了想，又说：“你检讨写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我作业都写完了。”
　　甄明珠扑哧一声笑了：“第一次听人主动要帮着写检讨的。刚才那真的就芝麻大点小事啊，你不用往心里去。”
　　余明安有点遗憾地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说：“那我走了。”
　　“晚安。”甄明珠挥挥手，笑着说。
　　余明安点点头：“明天见。”
　　他话音刚落，便瞧见甄明珠已经跑远了，她蹦跳着朝高三一班的方向去，马尾在后面一甩一甩的，带着点雀跃感。
　　是因为程砚宁？
　　突然想到的这一点让他心里有些发涩无奈，收回目光，余明安叹着气往宿舍楼方向走了。
　　*
　　下课铃声又一次响起。
　　高三大部分学生都住校，一班自然也不例外，铃声虽然响了，班上却比高一高二下班的瞬间安静许多，要回家的同学在小声地收拾东西，更多的学生仍然埋着头沉浸在习题的海洋里。
　　甄明珠隔着窗户往里看了一眼，发现程砚宁并不在自己的位子上。
　　人呢？
　　她秀眉顿时蹙起，整张脸都贴到了窗户上，很快便发现，程砚宁侧身坐在甄明馨前桌的位子上，一手指着书页，一手拿笔，正微微低着头帮自己便宜姐姐讲题。
　　“操哦。”这一幕让她瞬间站直了身子。
　　甄明馨什么意思？
　　她背着双肩包在外面踱着小步分析，好半晌，仍旧觉得一团乱麻，自己还被气得七窍冒烟。
　　交锋好多年，她早就明白自己跟后妈完全不在一个段位上，眼下越来越大，又时常清晰地认识到，甄明馨完全得了她亲妈的真传，最起码，提款机老爹现在已经将她看成了甄家的骄傲。
　　“呼——”
　　甄明珠长吁一口气，踱到了教室门口。
　　她原本就长得漂亮养眼，张扬鲜明的气质又给脸蛋加分了不少，再加上这会还恰好穿着柔软的白纱裙，就那么漫不经心地往教室门口一站，瞬间便吸引了大部分学生的视线。
　　不过，这其中不包括程砚宁。
　　学神在做学问的时候显得非常认真专注，加上甄明馨原本成绩就很好，她不懂的题目，自然非常复杂难解，还有点超纲。下课铃声已响，她这会也已经留意到了甄明珠，却完美地演绎了何为视若无睹。
　　班上的气氛有了一丝丝微妙的变化。
　　几十人若有似无的目光注视下，甄明珠突然咬住下唇流露出一个颇为随意的笑，紧接着，她三两步跳过去直接扑到了男生的脊背上，白而细嫩的双臂环住他脖子，脑袋从他肩头探出去，脸一转，笑嘻嘻问：“我都等半个多小时啦，学长要讲题明天不行么？”
　　足有好几秒，教室里陷入诡异的死寂。
　　甄明馨呆若木鸡。
　　其他几十人也呆若木鸡。
　　程砚宁第一个回神，少女馨香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柔软温暖的肌肤紧贴着他，她卷翘而浓密的睫毛，清澈而灿亮的眸子，粉雕玉琢的鼻尖，甚至一张一合的粉嫩双唇和编贝一般细密的的牙齿都因为距离太近而在他眼前无限度放大，营造出天地间只余他们两人的错觉。
　　“放手。”程砚宁没动，冷冷地说。
　　甄明珠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实在太近了，她第一次和男生挨这么近，她甚至能从他深黑明亮的眼眸中看到自己怔忪的脸蛋儿，圈着他的两条手臂一瞬间发烫，她连呼吸都乱了，脸颊也开始染上红晕，却不肯示弱。甄明珠抿抿唇，突然往前一凑，啵一声，印了一个吻在程砚宁侧脸上。
　　程砚宁：“……”
　　其他所有人：“……”
　　这一下，场面比刚才还安静。
　　甄明珠大脑也产生了一瞬空白，就在这一瞬，程砚宁突然掰开她的手，霍一下站起来，冷着脸直接转身出了教室。
　　他一走，满教室人便好像突然被人按了开关一般爆发出一阵大笑，紧接着，口哨揶揄声齐飞，将甄明珠淹没了。
　　甄明珠晕乎乎地出了教室，薛飞和康建平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前者忍着笑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由衷赞道：“小学妹，好样的！”
　　教室里，收拾书本的宋安如没忍住笑出声，看一眼甄明馨隐忍的脸色，意有所指地说：“我突然觉得你妹和班长还挺配，一个冰冷如雪，一个骄阳似火，天生互补啊。”
　　甄明馨看了她一眼，抱着书包出了教室。
　　－－－－－－题外话－－－－－－
　　强抱强吻，我甄甄就素这么豪气的汉子。\（^o^）/~

　　☆、015：我看上的人嘛【男主小剧场】

　　一中，校门口。
　　甄明珠和甄明馨先后上车，一起坐后排。
　　司机李坤四十出头，自后视镜里看了两人一眼，松口气，将黑色奥迪稳稳地驶入正道。
　　车子行驶了约有一半路程，甄明馨率先打破安静，小声地说：“今天我们班主任找我了，让你收敛一些，不要打扰程砚宁。”
　　甄明珠：“……”她偏头看着窗外，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甄明馨忍耐着继续道：“我和你说话呢。”
　　“哦。”甄明珠在这时候扭过头来，用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扫了她一眼，点点头道，“别打扰嘛，听见咯。”
　　“……你同意了？”甄明馨一愣，一脸不信的样子。
　　甄明珠笑起来：“谁说听见了就是同意了呀。”话锋一转，她又说，“不过，你干嘛这么听老师话，程砚宁是你男朋友？”
　　“甄明珠！”
　　“这么生气？”甄明珠啧啧两声，笑得一脸恶趣味，又道，“不是男朋友啊？那……你喜欢他？”
　　“你别胡说！”甄明馨这下受惊不少，她甚至下意识地看了前排的司机一眼，瞧见司机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才稍微松口气，强调说，“你不听就算了，别拿我说事。”
　　她的确喜欢程砚宁。那样优秀的男生哪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不喜欢呢？可她既没胆量承认，也没胆量表白心迹。更重要的是，她担心自己展现出一点早恋的倾向，妈妈要大发雷霆。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程砚宁家境贫寒。
　　程砚宁家里的事学校几乎没人知道。她是去找老师的时候，无意中听见年级组长和班主任讲话才知道的。他有一个早已经失踪的父亲和一个眼下还在服刑的母亲，这情况，简直比孤儿还要糟糕呢。自己妈妈，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眼下他们都在学校，家境上的差距还不足以形成人生发展上的鸿沟，可一旦进入社会，程砚宁能力再强，也得很辛苦才能有不错的生活。反观她，优渥的家境、姣好的相貌、优异的成绩，若是能再有一个更高层次的另一半，未来一片锦绣光明。
　　她不是甄明珠，傻里吧唧，没心没肺……
　　甄明馨胡思乱想着，酸涩愤懑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余光瞥一眼甄明珠，心里甚至还有一丝同情。自己同父异母这妹妹，眼下看似风光张扬，可说实在的，她这样的表象能维持多久呢？就这性格，总有她头破血流悔不当初的一天。
　　“李叔，开慢点。”甄明珠的声音突然打断她思绪。
　　“好。”一直充当背景的司机早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在这姐妹俩面前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生存要诀，简短地应了一声后，尽职地放慢了行驶速度。哪曾想，二小姐却有了聊天的兴致，两秒钟之后便兴高采烈地问他，“李叔，你看前面骑自行车那男生帅不帅？”
　　李坤：“……”
　　雇主家这情况比较复杂，男主人甄文四十多岁，是安城颇有点分量的民营企业家，开了一家经售医疗器械的公司。他女儿，也就是明珠小姐出生不到一年，妻子因病去世。后来，他娶了现任妻子杨岚，杨岚来的时候带着比明珠小姐还大一岁多的女儿，便是明馨小姐。
　　自己是在这两个小姐上初中的时候被雇佣的，第一天上班就因为唤了甄明馨一句大小姐惹来甄明珠大发雷霆，那天开始，他便对这两位小姐有了全面而深刻的认识。
　　甄明珠是纸糊的老虎，外强中干，看似张牙舞爪不学无术，实则心思简单又不堪一击，甄明馨却和她刚好相反，外表柔弱内心强大，看上去不动声色，实则绵里藏针。真要论个远近亲疏的话，他其实更喜欢这一眼望到底的明珠小姐。
　　李坤收回思绪，隔着挡风玻璃，配合地往右前方看了一眼。
　　十字路口正好是红灯，他这方向能看到男生一个侧影。那是个高瘦颀长的男生，一中的校服外套穿在身上，因为没拉拉链，蓝白相间的一面垂在腰身一侧，衬得他下面撑着地的那条腿分外修长笔直。面容有些模糊，可单单一个侧影，便非常赏心悦目。
　　想来这便是明馨小姐口中的那男生了，李坤有点哭笑不得地收回目光，笑着说：“嗯，看上去很不错。”
　　甄明珠哼笑一声：“我看上的人嘛。”
　　她话音落地，绿灯亮起，李坤又专心开车了。
　　*
　　甄明珠仍旧隔着窗玻璃往出看。
　　街道上人不算很多，程砚宁骑自行车的身影是那样清隽迷人，哪怕很多很多年以后，她仍然清晰地记着这个场景。男生在绿灯亮起的时候收起了撑在地上的那条腿，稀疏的人群、闪烁的霓虹、不远处深绿的长青景观树、被城市灯光映得深浅不一的蓝色幕布一样的天空，这一切的一切，都融化消散，成为陪衬，将他被风鼓起的校服外套定格在她的视线里，成为记忆深处永远静止不动的惊艳图像。
　　不过，眼下的甄明珠并没有那么多文艺女青年的细腻心思，她只是觉得他很帅，非常帅，帅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她隔着窗玻璃一直看，待车子驶出好远，才觉得气恼又郁闷。
　　刚才应该打个招呼啊！
　　李叔开车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她应该落下车窗挥着手大声地和他打个招呼，那样，他肯定对她印象更深刻！
　　－－－－－－题外话－－－－－－
　　回家后，程砚宁登录浮光锦男主群。\（^o^）/~
　　阿宁：“听说我是阿锦笔下最穷最可怜的男主。”
　　邵总：“哎，摸摸。”
　　晏医生：“知识决定命运。”
　　宋哥：“来云京念大学，哥罩你。”
　　程二爷，语音：“能不能单独建个群出去聊，mmp，影响爷上百亿的生意。”
　　宋哥：“滚，第一次就把女主做进医院的禽兽没资格和我们说话。”
　　程二爷，语音：“呵，让女主住院几天还被丈母娘扇耳光的你说撒，爷听不懂。”
　　“香江二爷”被群主“最爱思琪”移出群聊。
　　气氛尴尬一秒。
　　邵总：“@最爱思琪你摊上事了。”
　　宋哥：“呵呵，让他来，who怕who！”
　　晏医生：“群里还有未成年呢。”
　　阿宁：“……我去做作业。”
　　办公室，程二爷正发脾气，微信提醒：“最爱思琪请求加您为好友。”

　　☆、016：程砚宁不会也有点喜欢你吧？

　　晚上，十点多。
　　甄家姐妹俩总算到家。
　　独栋别墅一层，甄文也从饭局上刚回来，身上带着点酒气，正在妻子杨岚的照顾下在玄关处换鞋。开门声引得他回头看去，瞧见姐妹俩先后进门便站直了身子，开口道：“回来了？”
　　“爸。”
　　“嗯啊——”
　　姐妹俩前后打招呼，前者是甄明馨，后者是甄明珠。
　　甄文早已经习惯了甄明珠不着调的样子，没听见她叫爸也并未生气，又耐着性子问：“饿不饿？作业做完了吗？要不让厨房里弄点夜宵，写作业的时候再用点。”
　　“作业自习上就写完了，我也不饿，洗一下就睡了。”甄明馨乖巧地站在他边上，笑着说。
　　她在左边，杨岚在右边，甄文在中间。那对母女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她们仰仗的男人虽然带一点酒气，却因为身形高大挺拔、气质稳健成熟而愈显魅力十足。
　　中年的成功男人、极具风韵的贤惠妻子、优秀乖巧的女儿，这三个人怎么看，都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这幅画面甄明珠从小看到大，早已免疫，她弯腰换了鞋，面无表情地说：“我也不吃，上楼睡觉了。”
　　杨岚闻言便好言好语地问：“那岚姨帮你温杯牛奶？”
　　“不用，我不喝。”
　　“不喝啊？”杨岚叹口气，小心地瞧着她脸色，想了想又说，“怎么看上去不大高兴的样子，摸底考试成绩出来了？”
　　这句话成功地让甄明珠停下步子，回应她：“是啊，怎么了？”
　　杨岚讨好地笑了一下：“时间还不算晚。你姐姐既然做完了作业，要不就让她帮你辅导一下？”
　　“不——”后面的用字还没出来，甄明珠的余光突然扫见甄文微拧的眉头和甄明馨沉默的脸色，话锋一转，笑着说，“好啊，正好有几道题不会做，只要姐姐不嫌麻烦就行。”
　　她话音一出，几个人都微微愣了一下，杨岚和甄明馨都下意识地看了甄文一眼。
　　甄明馨是甄文的亲生女儿，这件事他们三人都一清二楚，可甄文担心甄明珠难以接受，因而这么多年都不曾准许两人将这事泄露出去，但是顾此失彼，甄明珠因为自己老爸竟然能将后妈的女儿视如己出非常不满，最喜欢和杨岚对着干。
　　玄关处静了两秒，甄文笑着说：“难得你知道学习了。那就让明馨辛苦一下，教教她。”男人没女人那么多小心思，作为一家之主，他还是很乐意看到姐妹俩友爱互助的。目送甄明馨和甄明珠一起上楼，甄文收回目光，揽着杨岚说，“她这性子，辛苦你了。”
　　杨岚朝他一笑，心情却蓦地压抑了起来。
　　她和甄文都是安城人，学校出来后一起去云京发展。可谁能想，两人到云京第三年，甄文得了豪门千金苏璇的青眼，苏璇对他展开死缠烂打的热烈追求的同时，百般刁难她。
　　她年轻气盛，委屈之下提了分手一走了之，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再回去，却震惊地听到了那两人的婚讯。这婚讯让她倍觉受伤，又一次离开云京，回到安城，百般纠结之后生下了孩子。
　　时间一晃，近二十年过去。当年的苏璇让她痛苦压抑，现在的甄明珠从长相到性格都随了她七八分，又怎么可能获得她的喜爱？
　　偏偏，甄文的心她已经看不懂了。当年在云京，他对苏璇一向反感厌恶，敬而远之。两人在她走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婚并且很快生了孩子，她静下心后也一度怀疑他被苏家逼迫。可事实上，苏璇婚后同他定居安城并且被苏家扫地出门，而自己，当年再嫁甄家的条件是：不得将明馨的身世透露给第四人。
　　这些年，甄明珠劣迹斑斑却一直被他百般纵容，越发让她觉得，她这个活人，反倒还比不上那个死人了。
　　*
　　二楼，书房。
　　甄明珠将书包甩在桌上，吊儿郎当地翻找着试卷。运气不错，英语试卷夹在辅导书里，被她给捎带回来了。
　　一百分制的卷子上，鲜红的“80”让甄明馨狠狠一愣。
　　甄明珠这成绩从小一言难尽。具体体现在，她小考的成绩永远惨不忍睹，大考的成绩却能偶尔挂个尾巴刚好升学。当然，比起她来说，甄明珠考再好那也是惨不忍睹的。
　　甄明馨拿起试卷翻了一下，问：“讲哪道？”
　　甄明珠扯了张椅子坐下，粗粗一看，语调散漫地说：“都看不明白啊，从头往后讲呗。”
　　“……都不明白？”甄明馨拧紧了清秀的眉，忍耐着说，“你这成绩还不错，八十分。”
　　“抄的啊。”甄明珠理所当然地说。
　　甄明馨定定地看了她两眼，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拿了纸笔，从第一道选择题开始讲：“第一题主要考被动语态，take、pce无被动语态，so、far说明是现在完成时的被动语态……”
　　等她讲完，甄明珠一脸茫然：“什么是被动语态？”
　　“英语的一种语态，表示主语是动作的承受者。一般来说，只有需要动作对象的及物动词才有被动语态。被……”
　　“等等，什么是及物动词？”
　　甄明馨深吸一口气：“甄明珠！”
　　“你妈非要让你给我辅导啊，又不是我求你来的。刚才在楼下你不也同意了吗？怎么，这一道题还没讲完呢就想撂挑子不干？”甄明珠轻哼一声，大声嚷嚷着问。
　　甄明馨静了几秒，抿唇道：“动词的一种，字典里词后标vt。的，都是及物动词。”
　　“哦。”
　　甄明馨冷着脸：“下一题。”
　　“程砚宁不会也有点喜欢你吧？”甄明珠盯着她脸色，突然问。
　　这猝不及防的问题将甄明馨吓了一跳，她脸色一变，骤然压低声音警告道：“你别给我乱说。”
　　甄明珠摸摸唇角，突然笑起来。
　　－－－－－－题外话－－－－－－
　　下章高能提示：
　　甄甄的检讨，期待吗？
　　o（n_n）o哈哈~

　　☆、017：学长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翌日，早读时间。
　　安城一中，校广播室。
　　第一个念完检讨的饶丽眼眶红红，咬唇看了徐梦泽一眼后，攥紧手里两页纸，一言不发地出了门。她后面，徐梦泽、李成功、秦远依次用一副毫无感情起伏的音调念完了几百字检讨，站在一边等甄明珠。
　　甄明珠一手拿着纸张，惺忪着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小姑娘迷糊慵懒的样子分外惹人，秦远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听见李成功问：“甄甄诶，你昨晚做贼去啦？”
　　甄明珠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拿着检讨开始念。
　　她昨晚折腾甄明馨给她辅导作业直至凌晨，可惜，这方法损敌一千自伤八百，再加上她睡着后一直做些乱七八糟的梦，眼下整个人都是糊涂的，念个检讨都提不起精神：“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早上好。啊——啾！我是高三一班，哦，不，高一七班的甄明珠。很抱歉，在早读这么宝贵的时间里，打扰大家。事情要从昨天下午说起……”她巴拉巴拉地将昨天下午进出网吧的始末回忆了一遍，惹得边上秦远三人前俯后仰笑个不停。
　　政教处，阎正在听见她感慨世风日下的时候黑着脸摔了门，还没到广播室门口呢，就听见她一改先前“痛心疾首认真忏悔”的语调，深吸一口气后郑重其事地说：“最后，我想借这个特殊的机会，对高三一班的程砚宁说一句话……”
　　“甄明珠！”
　　“学长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阎正气急败坏的厉喝和甄明珠着急飞快的清脆语调一起通过广播传遍全校，随后，广播室里一片人仰马翻。
　　“嗷嗷嗷，阎主任我错了！”
　　“主任息怒，甄甄她没睡醒呢！”
　　“对啊对啊，没睡醒呢，啊——”
　　“疼疼疼疼疼——”
　　全校师生通过广播再一次领略了阎主任的吼功，几分钟后，身为罪魁祸首的甄明珠乖乖地站在政教处，接受阎正火力全开的唾沫洗礼。
　　*
　　这一次，日常训话长达一小时。
　　第一堂课预备铃响，阎主任自己说得口干舌燥，话音一转，生硬刻板地问：“听见了没？”
　　“啊？”甄明珠迷瞪瞪地看着他，一脑门的问号。
　　阎正：“……”敢情这半天在对牛弹琴？
　　他一手扶着自己腰，另一只手赶苍蝇似的一挥：“走走走走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甄明珠：“哈？”
　　她回过神来立马就笑了，飞快地退后两步，反手开了门出去的时候还十分贴心地来了一句，“主任您保重身体，别忘了吃早餐。”
　　“滚！”
　　*
　　上午最后一堂是英语课。
　　高一七班的英语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大波浪卷发，圆脸，身材前凸后翘很丰满，还有个很明显的特点：重男轻女。这重男轻女具体表现在：1、她上课的时候非常喜欢点漂亮女生回答问题，稍微没回答好，便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开学半个月已经创下了骂哭两个班五个女生的辉煌战绩，这其中，包括了他们七班的班花——安莹同学。2、她在讲完课下课铃却没响的时候，非常喜欢在最后一排和几个混不正经的男生聊天，并且经常被逗得花枝乱颤，其状态平易近人温柔可亲，让人跌破眼镜。鉴于以上两点，有同学给她取外号：“美女蛇。”
　　眼下预备铃刚响过，美女蛇还没来，李成功死乞白赖地要求和岳灵珊后排的女生换座位无果后，趴在宋湘湘的位子上唤：“湘湘——”语调一波三折令人发指！
　　宋湘湘叹口气，一语道破：“想换位置啊？”
　　李成功脸上顿时绽开大大的笑容，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换一个呗。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要是七班有哪两个女生不怕美女蛇，非甄明珠和宋湘湘莫属。不过，美女蛇也晓得她们和秦远一伙人关系好，因而从未主动刁难过。目前为止，关系还是很友好的。
　　甄明珠上午一直在补觉，宋湘湘也没二话，随手拿了自己英语书和摸底考试试卷，去四组坐了。
　　李成功如愿以偿地坐下，上课铃刚响。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班上同学最后一个字还没喊完，听到了一道受到惊吓般的女声：“我去，李失败你什么个情况？”
　　甄明珠这一上午睡得天昏地暗，喊完了才发现班上安静得有些诡异，一抬头，便对上一双温柔含笑的眸子。
　　美女蛇刘虹老师笑盈盈地看着她：“甄明珠，你这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甄明珠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种看似春风化雨，实则秋风扫落叶的女人，可这一早听阎正念了一个小时经，暂时不想再和他友好会面。因而她硬生生地在脸上堆了一个笑，乖巧地说：“对不起老师，我没听到上课铃声。”
　　这回答让等着看热闹的普通班众生遗憾万分，二组第五排，站姿笔直的安莹微微低头，掩住了唇角的冷笑。
　　她边上，和她一起挨过批的邓双双抿紧唇嘀咕道：“欺软怕硬的骚货。”不过，她这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美女蛇英语刘当然没听到，她验证了邓双双的猜测，再没看甄明珠，朝全班道：“都坐吧。”
　　“谢谢老师。”经受了检阅的学生们很快坐下。
　　邓双双在纸上写了一句话，不动声色地推到了安莹手边。
　　安莹低头一看：“不就因为她和秦远好么？”
　　秦远是高一年级当之无愧的级草，个子高人帅，家世好身材棒，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时常引得女生目光流连忘返。可就这么一个人，一周五天，每天在学校十来个小时，净围着甄明珠晃了。
　　安莹握着笔的一只手微微收紧，却没有在纸上留下只字片语。
　　心里的嫉妒快要将她烧着了，她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最后排，瞧见秦远懒散地靠在后面墙上，棱角分明的一张脸英俊又帅气，他薄唇轻勾着流露出一丝笑，目光分明落在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她熟悉至极。
　　甄明珠的位子。
　　－－－－－－题外话－－－－－－
　　填坑后，管理亲和几位熟悉的小可爱破费将阿锦送上了钻石榜前列，一直记在心里，感谢你们！
　　昨天却意外地发现咱们学霸还在鲜花榜第五！
　　都想不起多久没上过鲜花榜了，捂脸，特地翻了道具记录，发现有一位亲几乎天天在给阿锦送花花，每次都99朵，感觉特别受宠若惊，在这，感谢幸运儿958，感谢每一位送道具给阿锦的小可爱以及天天追文的小可爱，你们都是仙女！
　　阿锦会努力存稿，上架后实力宠你们！\（^o^）/~

　　☆、018：程校草被警察带走了

　　一组，第三排。
　　甄明珠落座后没好气地戳了戳李成功：“干嘛啊你，好端端换位子，送上门来让我扁的吗？”
　　“滚你，孔雀开屏。”
　　甄明珠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李成功反踩回去，两人的一番腿脚比划没一会就引起了英语刘的注意，她拧眉看过来一眼，语调却很温和：“李成功，换了位子还这么不安分？”
　　换了位子的李成功顿时安分了，对她扯动唇角露出一个他惯常讨好自己亲妈的笑容，不再说话了。
　　甄明珠让他恶心了一把，扭过头继续睡觉。
　　他们这种学生，上课能乖乖睡觉老师就阿弥陀佛了，因而刘虹并没有叫她，视而不见，半堂课都在另一边过道流连，这举动直接让一二组的学生松了一口气。
　　七班大多数人都觉得，如果学生能有投票罢免老师的权利，刘虹第一个卷铺盖滚蛋。所谓因为讨厌一个老师而讨厌一门课，进而讨厌一个学科，她是个中典范。
　　*
　　临近下课，教室里纪律越发松散。
　　李成功趴在桌上盯着岳灵珊细瘦却笔挺的脊背看了半天，刚抬手打了个哈欠，突然瞧见她的校服口袋里掉出一大团东西。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团揉在一起的卫生纸。
　　这么多卫生纸，还是女生的，在高中生眼中，差不多都和卫生巾一样敏感了。因而李成功只是略微想了一下，便小声地开口唤：“岳同学，岳灵珊，小师妹——”
　　被叫魂一样地喊了好几遍，岳灵珊小心地偏过头来，目光疑惑又无奈地看着他，比口型道：“别叫了。”
　　李成功指指地上一团卫生纸：“你东西掉了。”
　　“……”岳灵珊愣一下，下意识低下头去，目光落在静静躺在过道中间的那团卫生纸上，她小脸唰一下红了，不敢看任何人，飞快地一转，俯下身就去够那团卫生纸。
　　“岳灵珊你干嘛呢！”严厉的女声突兀响起，刘虹站在那边过道最前面，看着她说，“你是觉得考了全班第一就了不得了？”
　　岳灵珊这次的成绩在普通班老师之中被津津乐道，可她英语成绩在各科里最差，只有七十九分，在七班也就中等偏上而已，并不漂亮。
　　刘虹这堂课攒了一股火，眼见她红着脸站起来不说话，便越发笃定她在地上捡了小纸条，她哼了一声，将手里的试卷往边上学生桌面一拍，双手环抱，咄咄逼人地问：“你手上什么东西？”
　　“……没什么。”岳灵珊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刘虹眉头拧在一起，冷笑：“没什么？举起来看看。”
　　事情突然发展到这一步，班上早已经鸦雀无声。几十双目光注视下，岳灵珊紧抿着唇，细瘦的肩头突然颤了一下，很明显隐忍着情绪。她没举手，反而将头埋得更低了。
　　“岳灵珊！”
　　“干嘛啊！”突如其来一声吼直接压过了刘虹的声音，李成功腾一声站起来，梗着脖子说，“人家不就口袋里装着的纸巾掉了吗？我提醒一声让捡了有什么问题？至于吗！这么欺负人！”
　　刘虹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出头，愣了一下怒气更胜：“我问岳灵珊没问你，坐下！”
　　“她都快哭了你看不见啊！”李成功一贯乐呵呵的，算得上一帮混子里最没有威慑力的一个，白净高瘦戴眼镜的徐梦泽都比他招人怕，可大抵是因为他一贯笑眯眯没脾气，这两声吼反而瞬间镇住了一班人。
　　满教室鸦雀无声，气氛正僵持到一触即发，下课铃突然响了。
　　“下课。”刘虹扯过手边桌上的英语试卷，冷着脸声音僵硬地喊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噗，哈哈哈！”
　　“美女蛇脸都气绿了！”
　　“二胖这英雄救美可以啊——”
　　“可以你妈！”李成功好像搭错了筋一般，拿起手边一本书朝最后嚷嚷的男生摔了过去，一脸火气正盛的样子。
　　被摔书的男生一愣，顿时不再说话了。
　　*
　　李成功深吸一口气，转身，负气一般，一屁股坐下。
　　他边上，甄明珠眼瞅着岳灵珊收拾东西后头也没回地出了教室，抬手在眉心里揉了揉，推一把李成功：“让你贱，惹出事了吧。”
　　“卧槽老子正生气呢你还推我！”
　　“卧槽老子就推你了怎么样！”
　　甄明珠可一点也不怕他，又推一把后还双手在他头发上胡乱地揉了一把，将他一头黑发弄成个鸡窝。
　　顶着一个鸡窝的李成功：“……”
　　势可倒，发型不可倒！瞬间恢复七成战斗力的李成功正想给甄明珠一点厉害瞧瞧，突然听见教室门口传来一道震惊的男声：“我去！听说程大校草课堂上被警察带走了。”
　　全校公认的校草，只有程砚宁。
　　这消息瞬间让教室里所有学生沸腾起来，甄明珠反而慢了一拍，她还没回过神呢，听见有人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就听八班体育课回来的学生说，刚才上课的时候学校里突然来了三个警察，直接从三一班带走了程砚宁啊卧槽！”
　　“震惊完了吗？”
　　教室门口唾沫横飞的男生一回头，顿时吓成了一只鹌鹑。
　　马平川瞪他一眼，抬步站上讲台，脸色严肃地说：“昨天下午晚自习后，咱们班学生夏语冰在学校外遭到了歹徒抢劫，高三一班程砚宁同学恰好经过，见义勇为，制服歹徒后并打电话报警处理后续。眼下这件事已经结束，上午警察来找程同学了解一些详细情况，不知情的少给我以讹传讹！”
　　话落，马平川又看了刚才说话的男生一眼，饱含警告地问：“听见了吗？”
　　“知道了。”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应答声。
　　－－－－－－题外话－－－－－－
　　抱走我阿宁，圈地自萌。（*?▽?*）

　　☆、019：程砚宁，你等一下

　　高三一班。
　　程砚宁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下课了。可班上大部分学生都没走，见他进教室之后，班主任冯老师带头，啪啪啪地一阵鼓掌后，一个两个都用看英雄的目光一样，崇拜激动地看着他。
　　他们这班长，成绩相貌气度通通一级棒，德智体美劳还全面发展，天生就是自带光环的存在嘛。
　　“好了，这件事大家已经清楚了。为了避免意外，以后晚自习后要回家的同学尽量结伴走，不要落单。住校的同学也是，早点回宿舍休息……”
　　“知道了。”
　　“那就这样，都去吃饭吧。”
　　班主任冯老师叮嘱了一通之后，笑着看了程砚宁一眼，目光中满是赞许。
　　程砚宁轻抿了一下唇角，目送她出去。
　　昨晚他骑自行车路过的时候，高一那女生并非被抢劫，而是正在被强暴，家长早上找到了学校，应该是出于保护女儿的考虑，和校方接待的领导统一了口径，在老师和同学面前将事情说成了抢劫……
　　“不错啊，班长。”边上一道戏谑男声打断了程砚宁的思绪。
　　他回头，眼看着座位边一下子围了好些人，一个两个眼睛放光，明显等他讲事情经过的样子。偏偏，处于众人焦点之中的他一个字没多讲，只淡淡一勾唇，随手合了桌上摊开的习题册：“走，吃饭了。”
　　“啊，不是吧你，好歹讲两句啊！”薛飞最爱看热闹，顿时急了。
　　程砚宁抬手在他手臂上拍了拍：“行了。”
　　他态度仍是平时那样，淡淡的，挺温和，偏偏就是有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意思，薛飞和他关系好，闻言也只得点点头，朝边上嚷：“好了好了，班长做好事不预宣扬，堪称现代活雷锋。都散了呗。”
　　没等到热闹的学生们很快散去。
　　程砚宁和薛飞、康建平落在后面，三个人刚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听见甄明馨突然开口道：“程砚宁，你等一下。”
　　程砚宁步子一顿，边上的薛飞和康建平回头看见甄明馨快速地收拾了桌面走过来，很贴心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先去外面。
　　*
　　“怎么了？”程砚宁站在原地，开口问。
　　甄明馨暗暗地吸了一口气，问他：“那个，你没事吧？”
　　“嗯？”程砚宁微微一愣，回过神来才晓得她应该在关心救女生的那件事，淡淡地笑了一下，客气道，“没事，谢谢关心。”
　　他待人接物一贯客气疏离，哪怕和关系很好的薛飞以及康建平，似乎也保留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距离。同班三年，每一位任课老师都似乎没有将他当成学生看，对他欣赏客气得很。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冯老师说他家境贫寒，甄明馨都觉得，他一定在规矩教养都十分严苛的家里长大。
　　那样的家庭，才能熏陶出这般优秀矜持的男生。
　　她一时恍惚，听见程砚宁说：“再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吃饭了。”
　　“还有！”甄明馨一时着急语调都拔高了一些，反应过来又觉得突兀，蓦地降下语调，用平时柔声细语的声线说：“我想说下我妹妹的事。”
　　“……”程砚宁看着她，没说话，却也没走。
　　甄明馨松口气，略微想了一下，有些难为情又不好意思地说：“她应该是昨天突然看见我和你一起去老师办公室，所以，那个。我爸妈因为我成绩比较好，从小比较偏向我，她年龄小性子急，因为这个经常生气，喜欢抢我东西和我作对。”
　　“……”程砚宁还是没说话。
　　甄明馨微微抿紧了唇，声音低低：“对不起啊。其实昨天冯老师找我了，说是希望我能劝劝她，我回去之后也劝了。可她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我的话能不能起到作用，真的很抱歉。”
　　终于说完，她抬起头看向程砚宁。
　　男生俊秀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波澜，淡声问：“就这些？”
　　甄明馨愣愣的：“嗯。”
　　“没事。”程砚宁说，“我没往心上去，不用道歉。”
　　甄明馨还是有点愣，半晌后，哦了一声。她话音刚落，瞧见程砚宁已经转身出去，和外面等着的两个人一起往校门口方向去。
　　他和甄明馨其实没说多久，可等待的人却觉得时间老长了，走了没两步，薛飞便笑着问：“甄同学说什么了呀？”
　　“没说什么。”
　　“那颗小珍珠的事？”
　　“……”程砚宁看了一眼康建平，脸色有点隐忍。
　　康建平顿时笑了：“你别这么看我啊，小珍珠也不是我取的。高一那些人可不就将她捧得跟珍珠似的，大家都这么叫。”
　　“甄甄、真明珠、小珍珠，哈哈——”薛飞饶有趣味地笑了两下，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这甄明馨也对你有点意思诶，话说这姐妹俩一个柔弱乖巧，一个热烈活泼，倒真的很难抉择啊，哈哈——”
　　薛飞笑得乐不可支，一偏头对上程砚宁深黑的眸子，倏然闭嘴，叹口气说：“得得得，不说了，去吃饭，吃饭行了吧。”
　　程砚宁收回看他的目光，抬步走了。
　　边上康建平给了薛飞一个“让你贱”的表情，跟了上去。
　　薛飞仰头朝天耸耸肩，蹦着去追两人。
　　阳光追着三人的背影，晃动着明媚，一丝丝风吹过，合欢树垂下的叶子轻轻摇晃，显露出尘世平淡的小美好。
　　－－－－－－题外话－－－－－－
　　嗯，下一章还是学神的场子……

　　☆、020：人人称羡的优等生

　　路边，兰州拉面馆里。
　　临窗的位置，四人桌边坐着三个警察，其中年龄稍长的一男一女均穿着警服，另外一个略年轻一些的着便衣。眼瞧着落地窗外梧桐树下三个男生越走越远，穿警服的中年男人最先收回目光，拿了桌上两瓣蒜开始剥。
　　紧接着，穿警服的中年女人也收回目光，发出一声叹息。
　　剥蒜的中年男警察听见这声叹息后动作顿了一下，他粗黑的眉微微拧起，想了想开口问：“万随心那会判了几年来着？”
　　“五年零七个月。”中年女警察说。
　　男警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明年高考前就出来了。”
　　“四月多吧。”女人跟着回答一声，又补充，“听说她在里面表现还不错，但愿出来后能重新做人。”
　　她说完话瞧见穿便衣的年轻男人脸色微有疑惑，便主动解释说：“万随心是程砚宁的母亲，五年前因为故意伤害罪进去的。”
　　“程砚宁？”
　　年轻便衣是上面派到地方历练的新人，学历很高，不到三十已经是博士，研读的还是颇为洋气的犯罪心理学专业。两个中年人都是地方上很有资历的老人了，对他却也非常客气，听见他明显诧异的声音，女警察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要说这万随心简直枉为人母，五年前她刺伤的那人就是她亲儿子程砚宁。这小宁也是倒霉，摊上那么一对父母。他爸老早死了爹妈没人管，住着个老房子跟一群社会青年混，早些年玩音乐闯出些名气北漂去了。这一漂不得了，漂来个年轻貌美的媳妇，两个人没好多长时间，又得了个白净可人的儿子。按理说这生活该上正轨吧，可那夫妻俩没一个着调的，孩子挺小就整天摔碟子拌碗，扰得街坊邻居不得安生。小宁这孩子七八岁的时候他爸给意外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妈更不得了，私生活那就不说了，抽烟喝酒打麻将，吃喝嫖赌都快占齐了，就这还家暴，你见过哪个当妈的能狠心地将自己亲儿子连刺几刀差点送命的没？”女警察说起这事就愤慨难言，一口气没停顿，完了才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年轻便衣安静听完，若有所思道：“这样的家庭环境，男生身上倒一点也看不出来，各方面还都很优秀。”
　　“可不是？”女警察叹一声，“要不然怎么说这孩子招人疼呢。当年那事情一出来，整条街的人都嚷着要将万随心判无期。”
　　“这么夸张？”
　　“哪里就夸张了？”女警官欣慰地笑着说，“案子就是我经手办的。你是不知道，这小宁从小就优秀得不像话，长得白净好看就不说了，学习各方面从来不让人操心，家里那么个情况，他路上碰见走不动的老头老太太还上前搀一把呢。”
　　“那他母亲真是活该被唾弃。”
　　“可不是，善恶到头终有报。说起来这案子能顺利判刑，还幸亏小宁这孩子担心他那个没良心的妈，在家里装了摄像头。”
　　“……什么？”年轻便衣着实愣了一下，身子都坐直了。
　　上面派来这小年轻平常都是一副安静文弱的样子，眼下骤然绷紧了略苍白的面容，浅褐色的瞳仁都好像能发光一般慑人。
　　女警察微微一怔，解释说：“那孩子当时说，他爸失踪后妈妈有点精神失常，家里没人照看他不放心，因而装了摄像头。”
　　年轻便衣哦一声，微微蹙眉，沉默着没说话。
　　女警察补充说：“只在客厅里装了一个。”
　　“后来呢？”年轻便衣好像突然又来兴致，抬起眼眸，继续问。
　　中年男人沉默半晌，听到这句后接话道：“万随心判了五年多，程砚宁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出院后没多久，上面将他们那片区纳入了城市规划改造进程里，一整片都拆了，建成了现在的城北客运中心。”
　　女警察叹息着说：“这孩子这命运也就这样才起了变数。虽然他当时还不到十三岁，可居委会那些人都疼他，联合帮忙将赔偿和新房都运作到了他名下，这也算因祸得福、否极泰来了。”
　　从小家庭破碎、八岁父亲失踪、十二岁母亲入狱、未成年便继承了上百万赔偿款和房产，摇身一变成富一代，偏偏，这人还安安稳稳地坐在高三教室里，当着他人人称道人人艳羡的优等生。
　　真是有趣啊……
　　年轻便衣浅褐色的眸子里漾起一丝笑，未发一言。
　　“小心烫。”服务生在这时候用托盘将拉面端了上来，三个人的闲话便被临时打断。过了一会，吃完小碗面的年轻便衣突然问，“那他爸呢，这十年都没一点消息？”
　　“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报了失踪吧。”男警察咬了一口蒜，粗声应答。
　　女警察则停下筷子，没好气道：“那种社会渣滓无良败类，少一个是一个，谁管他呢，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安城是典型的北方城市，当地人骨子里带着直爽凶悍。
　　两个年长的警察说完，吸溜着吃面，大口喝汤，显然觉得现在这一切已经非常圆满完美，畅快之至。
　　年轻便衣收回目光，忍不住又想：“真是挺有意思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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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主要是特别好奇泥萌对wuli富一代大男主的看法，o（n_n）o哈哈~

　　☆、021：停了你这些无聊的游戏

　　不过一个中午吃饭的时间，高三一班程砚宁见义勇为，救了一个被抢劫的高一女生的新闻便通过学校老师学生的口耳相传被渲染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程砚宁觉得这里面有校领导刻意为之的成分，因而也并不往心里去。
　　吃完饭后，他和薛飞、康建平一起回男生宿舍休息了一会，临下午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便一起往教室里走。
　　远远地，一个人影趴在他们教室窗户上往里张望。
　　甄明珠今天没穿校服也没穿裙子，上面一件白色a字型短袖，短袖是荷叶边，波纹一样绕在她白皙的胳膊上，她左胳膊从手肘到手掌整个都压在窗玻璃上，看上去虽然纤细漂亮，却活像一个龙虾钳。她短袖下面配了一条黑色铅笔裤，裤腿包裹着笔直纤细两条腿，此刻她脚尖一踮一踮的，极细微的动作也显得雀跃欢快，几乎在一瞬间，就能感染到人的情绪。
　　程砚宁三人的步子都停了一下。
　　薛飞看着女孩的背影，扬起一抹笑，戏谑地看向了程砚宁。
　　他觉得这小学妹当真挺好玩的，要不是学业更重要，他都想追。毕竟，能有这么一个性子跳脱可爱又漂亮灵巧的女朋友，再平淡枯燥的生活，都能散发出无穷的乐趣。因为不晓得她又酝酿了什么新花招等着你，那每时每刻，便都充满着好奇和惊喜。
　　可显然，在这个问题上，程砚宁并没有和他达成共识。他目光只看去一瞬，很快又收回，目不斜视地往教室走。
　　“哎哎哎——”
　　甄明珠在教室门口拦住了他，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真奇妙啊！
　　她昨晚看着他背影还觉得他很帅呢，他回家途中就和英雄一样见义勇为了。见义勇为这种事她也非常喜欢呀，可见他们两人在某些方面还是挺有共鸣的嘛！这念头让她心花怒放，饭还没吃完的时候，她就开始想着如何表示。
　　想到如何表示的明珠同学心情美滋滋的，一抬手将手里的塑料袋举过去，笑靥如花地说：“柳橙汁，请你的。”
　　程砚宁：“……”
　　眼前的小丫头还不到一米六五，他眼眸轻垂便能将她所有表情尽收眼底，甄明珠有一双清澈明亮的黑眸，这双眸子仿佛没受到世间任何东西的污染，只一眼，便能直接看到她心底去。
　　空气静了一秒，他没接东西，抬步就走。
　　“不准走！”甄明珠跨了一大步，挡在门中间。
　　程砚宁两边的康建平和薛飞对视一眼，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先后从她左右两边一跨，轻松地进了教室。
　　“噗，哈哈哈——”
　　目睹了这一切，教室里一阵哄笑。
　　甄明珠气急了，纵然发现自己人太小根本挡不住门也不收敛，她保持着双腿跨开挡人的动作就那么回过头去，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喊：“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还都是好学生呢，没见过世面。”
　　没见过世面的高三一班学霸们：“噗，哈哈哈哈哈——”
　　好学生和见世面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这姑娘逻辑思维不行啊。
　　不过，甄明珠才不考虑什么逻辑不逻辑的。她看上的人就要追，看准的事就要做，喜欢讨厌都在明面上，直来直去不拐弯。过往十几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在家里有提款机老爹纵容，学校里也总有狐朋狗友护着，横冲直撞惯了，都根本没有体会过求而不得的滋味呢。
　　身后几十人的笑声丝毫不能影响她，甄明珠回过身来还变魔术一样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棒棒糖，她就那样跨开大步挡着门，一手举棒棒糖，一手端柳橙汁，因为矮还不得不仰起头，笑眯眯地说：“我这两样东西，你总得选一个吧？”
　　程砚宁一脸冷淡，看向她左边。
　　甄明珠飞快地站直了，背靠左边门框，抬手又一次挡住门，还侧头朝他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程砚宁：“……”
　　他想了想，开口道：“甄明珠。”
　　“在呢呀。”
　　程砚宁素来毫无波澜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类似劝诫警告的神色，他看着她透亮清澈的眼睛：“停了你这些无聊的游戏。”
　　“好啊。”甄明珠爽快地应了一声，仰头说，“只要你当我的男朋友。”
　　“……不可能。”
　　这三个字让甄明珠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听见边上传来一道中年男声：“你是程砚宁同学吧？”
　　程砚宁转过头去：“您是？”
　　“我是夏语冰的父亲，特地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来的。”
　　夏语冰的事情已经全校皆知，可因为这真相另有隐情，夏语冰的父亲在她母亲昨晚已经叮咛过程砚宁的情况下，又特地找来一次，意图可想而知。不过，这意图程砚宁清楚其他人却并不清楚，只以为他特地过来感谢程砚宁见义勇为的。
　　这种状况，甄明珠也很有眼色，她眼珠儿一转，直接进了高三一班教室，将柳橙汁和棒棒糖一起放到了程砚宁桌上去。
　　*
　　教室外，不远处。
　　夏语冰眼看着甄明珠进去又出来，远远地看了自己一眼又收回目光去教室，紧咬了一下唇，低下头去。
　　“那是你同学？”她边上，一起来的夏母问。
　　夏语冰“嗯”了一声，没其他话。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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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2：不解风情小甄甄

　　夏语冰各方面都挺普通，从小性格有些怯懦，眼下遇上这种事，心里阴影更别提了。万幸昨晚那男人根本没有性能力，她父母今天早上带她去医院检查完，也确认她并没有失去清白。眼下，他们夫妻俩专程又过来一次，先找程砚宁也是为了这一遭，纠正一下他对昨晚事情的认识。
　　猥亵和强奸，这两件事细究起来，天差地别。
　　程砚宁这种学生，天生能取得家长和老师的信赖。因而夏语冰的父亲在得到他保证并且被婉拒了谢礼之后心情安定不少，一边往校长室走，一边扭头朝老婆女儿说：“瞧瞧人家这孩子，多让家长省心。”
　　夏母点点头，低声问：“这样直接去找校长，他能同意？”
　　夏语冰是晚自习后回家途中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被猥亵欺负的，这责任界定可就相当微妙了。学校自然一个劲想撇清责任，家长却不依，无论如何那也得讨个说法，或者说，讨点好处。
　　夏语冰的父亲在中型企业里当普通职员，半辈子郁郁不得志，最想要的就是女儿能争口气。此刻回头看一眼唯唯诺诺跟着的夏语冰，忍不住叹息，止步说：“行了。这点事你一个孩子就别掺和了，回教室等着。”
　　“……爸。”夏语冰面色犯难，还有点胆怯。
　　夏父拧眉看着她，忍耐着说：“别说人家程砚宁了，就刚才那姑娘，你有她一半机灵劲我也就阿弥陀佛了。在家里怎么说的？你今天就来正常上课，大家看你没一点事，这风头也就很快过去了。你要听你妈的在家里躲几天，来了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到时候有你哭的。”
　　夏语冰咬咬唇，又不说话了。
　　夏母叹口气，安慰她：“就听你爸的，先回教室吧，几道擦伤也没什么大碍，要是有人问你就说跑的过程摔了，等我和你爸见了校长，你就能去重点班了。”
　　“我不想去重点班。”夏语冰声音低低地说。
　　重点班学习压力大，她成绩很普通，又在这种时候转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父母找学校要求了，多丢脸。可她对自己父亲有些畏惧，这声音小的就跟蚊子嗡嗡似的，直接被带着心事的夫妻两人给忽略了。
　　夏母看她一眼，转身追上已经跨步的丈夫问：“那一会怎么说？”
　　“新闻上整天喊着给学生减负减负，晚自习这课时本来就存在争议，”夏父扭头看妻子一眼，叹着气说，“行了。这些你别管，一会你就负责苦着脸就行了。孩子本来就胆小，这一次当然被吓得不轻。”
　　夏母哦了一声，跟着走远了。
　　*
　　夏语冰慢吞吞地回了教室。
　　她性子怯懦胆小，平时在班上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昨天这事情一出，突然间就成了全班学生关注的焦点。上课铃还没响，高一七班原本有点嘈杂，在她进教室的一瞬，所有人却好像被按了开关一般，齐齐朝她看去。
　　夏语冰顿时心跳加快，头埋得更低了，回了位置。
　　她的座位在三组第五排左边，隔了一条过道就坐着安莹和邓双双。邓双双原本低着头看小说呢，瞧见她进来便将手里的言情小说塞进抽屉里，偏过头问：“你没事吧？”
　　夏语冰摇摇头，朝她一笑。
　　她和安莹、邓双双在初中就是同班同学，升高一后，邓双双和安莹坐在了一起，又直接帮她占了自己边上的位置，这样一来，要是安莹没空和她结伴一起上厕所或者课间买零食的时候，便有她替补。她虽然怯懦心思却敏感，对自己这“友情替补”的位置也心知肚明，可偏偏，无力拒绝。
　　中学生，尤其女生，都是这样的，干什么需要有个伴。
　　安莹长得漂亮性子又高傲，她有时候独来独往大家并不会多想，可如果像她这样的普通女生，大多就会给人留下孤僻好欺负的印象。
　　想到这，夏语冰下意识看向安莹。
　　无论是安莹还是甄明珠，都让她羡慕得无法形容。
　　可，眼下她目光瞥过去，却发现安莹正用一种极度艳羡嫉妒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一个方向。
　　一组第三排，宋湘湘还没来。秦远坐在她位子上不晓得和甄明珠说什么，甄明珠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却反倒开心地笑起来，伸手过去，在她马尾上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
　　“操，老子头发都乱了！”甄明珠顿时炸毛，双眸圆瞪。
　　她有一双很漂亮灵活的大眼睛，清澈、水亮，黑白分明，就好像黑珍珠落入了白玉盘里。那双眼睛瞪起来大抵是表示凶悍可怕的意思，可她整个人看上去其实越发可爱了，像一只被惹毛了的猫儿。
　　秦远拧了一下她的脸：“女孩子家家的，动不动操啊老子的，甄甄同学你这毛病得改呀，以后文明点。”
　　甄明珠这满口脏话秦远以前从来不管，眼下却旁若无人地说出这么一番话，语调里的宠溺亲近，明眼人一看就懂。
　　偏偏，就有那种不解风情的。
　　甄明珠一把拍掉他的手：“滚啊你，疼死了。”
　　夏语冰毫不怀疑，这个滚字但凡从班上另一个同学口中喊出来，秦远都能直接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对他口无遮拦的特权，放眼全级，甄明珠是独一份。
　　秦远的心思，自己能看出来，安莹这样的，当然更能体会到。夏语冰眼看着她亮晶晶的唇透出粉润的光泽，后知后觉地想：所以，安莹是暗恋着秦远的。她想的太专注，以至于都没有听到，邓双双连唤了她两遍。
　　－－－－－－题外话－－－－－－
　　中午十二点，继续有红包哈。
　　手机和电脑客户端都可以抢，么么哒！

　　☆、023：想要被抢劫的小甄甄【一更】

　　“喂，你想什么呢！”接连唤两遍被无视，邓双双有点郁闷，抬起一只手在夏语冰的眼前使劲地挥了挥。
　　夏语冰顿时回神，笑道：“没什么。”
　　邓双双的目光落在她脖颈处，探询地说：“你脖子上有淤青啊，昨晚怎么回事？我记得你走挺早啊。”
　　“成绩单忘了带，半路想回来取。”
　　“就说呢。”邓双双嘀咕一声，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兴奋地问，“昨晚是程砚宁救了你啊。他一个人吗？那未免太帅了吧！想不到他这么猛，具体怎么个情形啊，讲讲呗，我都好奇死了。”
　　甄明珠这两天追人追得满校风雨，邓双双又素来是个热衷看好戏的性子，因而这句话的音调比平时说话高了一个度，很容易就惹来许多目光。
　　夏语冰抿了抿唇，神情分外局促。
　　全校师生应该没人不知道程砚宁，她自然不例外。昨晚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大概要死掉了。可她没想到，突然出现的男生一脚将那人从她身上踹翻了过去，不等那人起身，几乎就几秒钟的功夫而已，他在那一脚之后快走两步逼近，直接抬脚又踩在了那人脸上，男人拿双手抱住他一条腿，他顺势一跪，在自己还没看明白的时候，用腿锁了那人脖颈，最后用手肘将人砸晕了过去。
　　夏语冰很少见人打架，可就那么一小会，男生所带来的安全感无法形容，等他最后用校服将那人反绑在路边，头也没抬地问“没事吧”的时候，她眼泪都忘了流，抱着自己书包，看着他的侧脸傻成了一个哑巴。
　　再后来，他拿自己手机打电话报警，陪她等了家长来。
　　那是程砚宁啊……
　　全校公认的校草，成绩最好，人缘最好，相貌最好。那是被许多班花级女生倒追还无动于衷、洁身自好的男生。
　　夏语冰胡思乱想，心口发热，点点头，轻声说：“嗯，就他一个。具体怎么打的我也没注意。”
　　邓双双看着她微红的脸颊，笑道：“校草英雄救美啊，心动不心动？”
　　“啊？”夏语冰愣一下，一抬眸对上她戏谑的目光，整个人顿时结巴起来，“你……你别乱说……”
　　上课铃刚响，秦远正从过道往后排走，邓双双一句话让他突兀地停下了步子，他就站在安莹边上，垂眸看了脸红的夏语冰一眼，唇角扯出一个笑，应和说：“校草嘛，心动是应该的。”
　　夏语冰+邓双双：“……”
　　年纪大佬屈尊和她们搭话，这简直不科学！
　　秦远说了话就走，邓双双低呼一声，头抵住桌面：“笑起来帅死人了。”
　　同桌的安莹低头瞥了她一眼，唇角抽搐一下，不冷不热地：“人家又不是因为你笑，激动什么？”
　　“朝我笑了就行了呗。”邓双双盯着安莹的脸色看了两秒，突然福至心灵，她骤然靠近，压低声音问安莹：“你不会喜欢秦远吧？”
　　*
　　宋湘湘踩着铃声进教室的时候，甄明珠正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无聊到一个人对手指玩儿。
　　“怎么了这是？甄甄同学不开心啊。”
　　甄明珠转过头看着她，长叹一声开口问：“你说要不我雇几个人被抢劫一下，给程砚宁创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噗——”
　　她刚说完宋湘湘就喷了，她勉强忍着笑，抬手在甄明珠光洁的额头上碰了碰，啧啧地说：“没发烧啊，这是受什么打击了？”
　　甄明珠重新没骨头一样地趴在桌上，丧气道：“就中午吃完饭啊。我特地多买了一杯柳橙汁，在他们班门口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他了吧，人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柳橙汁也不要。”
　　她霍一声又直起身：“你说他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情面都不讲。”
　　宋湘湘忍俊不禁：“人家对你又没有感情，讲什么情面——”
　　“哼。”甄明珠不乐意地翻了个白眼，“喔，对我这样的没感情，难不成他喜欢你这样胸大一点的？”
　　“我去！”宋湘湘扑上去捂她嘴，“你小声点能死啊！”
　　她吓得不轻，回过神才发现这节课已经好几分钟了，原本早该过来的班主任马平川却压根没来，教室里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
　　这一下，甄明珠顿时也注意到了，纳闷问：“老马什么个情况呀？”
　　“我哪知道？”宋湘湘说。
　　甄明珠抬手戳了戳前面余明安的脊背，歪头问：“余同学诶，这节课是政治，我没记错吧？”
　　余明安回头看着她：“嗯，是政治。”
　　甄明珠哦一声，话音刚落，听到讲台上传来一声：“上课！”
　　马平川来了。
　　班长张雷连忙起身，大喊：“起立！”
　　“老——师——好！”
　　马平川摆摆手让一班人坐下，目光搜寻一周最后落到了三组，全班大多人目光跟着他转，发现他似乎有点不悦地看了夏语冰一眼，隐忍未发。
　　这一眼在课后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因为夏语冰放学路上遭遇抢劫的事，她父母对学校提出了条件，学校应当是在课前找到了马平川，将她调去了高一四班。这种因为学生受委屈而给出一点补偿息事宁人的事在学校里也不是没有先例。
　　因而，七班同学讨论了半天，也就抛诸脑后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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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2点40分，二更么么哒。

　　☆、024：要不，出去走走？【二更】

　　晚上十点，网吧。
　　甄明珠打着哈欠坐在沙发上，歪头咬开一个棒棒糖，随手点开了卡丁车页面。
　　隔一个位子的李成功看见这一幕便探头过来：“组队跑一把呗。”
　　“滚。”半吊子的甄甄同学游戏水平自然不能跟李成功这种资深玩家比，因而她一扭头，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
　　李成功还不死心：“我用板车还不行吗？”
　　“你用什么都……”甄明珠话未说完突然瞅见他新改的游戏昵称，扑哧一声笑道，“小师妹？李失败你要不要这么骚？”
　　“就骚了，怎么着？”李成功撇着嘴，一脸欠扁样。
　　“哎，好了好了。”这两人凑一起总免不了打打闹闹，坐在他们中间的宋湘湘一脸无奈，趁着甄明珠还没扑上去连忙推了她一把。
　　这一下她力道有点大，甄明珠又猝不及防，腾一下歪靠在沙发上，被她左边的秦远接了个正着。秦远一手扶着她肩头推她坐正，好笑地说：“行了啊，我陪你玩儿。”
　　“哼！”甄明珠瞪了做鬼脸的李成功一眼，进了秦远建的房间。
　　秦远的游戏水准远在李成功之上，可他陪甄明珠跑了无数把，每次都只稍微快一点跑在她前头，甄明珠撞墙、落水或者进了死角的时候，他还能一撞一撞地将她给救到正路上，很多次到了最后，还等在原地先让甄明珠冲过终点或者撞飞别的人让她当冠军，可以说非常有爱了。
　　甄明珠就喜欢和他跑，没一会就彻底地安分了下来。
　　秦远游刃有余地操控着卡丁车，余光瞥见她唇角微抿的专注样，俊脸上都忍不住染了一抹笑。
　　他边上，徐梦泽收回目光，拧开水瓶喝了一口。
　　饶丽也跟着来了，见他停下游戏便凑过去小声地问：“秦远是不是喜欢甄甄啊？”
　　徐梦泽眼皮一抬：“这不明摆着？”
　　他语调平常，神情却带着那么一点冷淡和不耐烦，饶丽喔一声，抿紧唇再不说话了。
　　*
　　网吧里灯光幽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很快到了十一点多。
　　甄明珠昨晚没睡好，玩了一会游戏便有点提不起精神，正无聊地看电视剧呢，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句似曾相识带着点散漫的男声：“阮晖呢？”
　　“阮晖——”网吧里响起了收银员小姐拖长的声音。
　　角落里的沙发被推出一声响，窝着睡觉的网管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黄毛站了起来，走近了熟络地笑着唤，“奕哥来了。”旋即，一手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凑过去，将男生衔在唇角的香烟给点燃了。
　　甄明珠一众人就坐在吧台边上，她又闻不得烟味，多看了两下便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怪不得觉得眼熟呢？
　　来人不就是上次打人那帅哥网管么！
　　奕哥？
　　甄明珠心里一个念头刚冒出来，还来不及去看宋湘湘的脸色，网吧外又呼啦啦进来一群人，一个个勾肩搭背、旁若无人地说话，看上去就像不务正业的社会青年。
　　“走啦走啦，奕哥专程拐进来叫你小子。”
　　“老子上次的本还没捞完呢。”
　　“上个屁的班哦，其他人照看一下就行了。”
　　后来的几个人三言两语讲完已经不耐烦，叼着烟笑骂，推搡着黄毛网管就往出走。
　　“得，走了。”潘奕落在最后，眼看着阿晖被几人连推带拽地给弄出了门，勾起一边唇角，朝盯着他的收银员说。
　　收银员正是上次甄明珠在洗手间外撞见的那一个，此刻，她看着吧台外神色散漫的男生，眼神幽怨得能媲美狗血言情剧女主角。不过，被盯的这一个仍是那副邪气散漫的样子，话音落地，长腿已经跨出好几步。
　　网吧门开了一扇，一出去，晚风便扑了一脸，他随手掐灭烟头丢到门角，听到了身后略微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潘奕？”有些久违的女孩声音，克制又震惊。
　　潘奕愣了一瞬，扭过头去。
　　网吧门口灯光还算亮，宋湘湘在他扭头的这个瞬间看清了他的脸，空气足足凝滞了好几秒，她一手抵住嘴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笑起来：“真的是你啊。”
　　好几年没见，他个子又高了一些，立在网吧门口，身形纵然有些懒散不羁，仍旧帅到勾人。
　　太激动太意外，她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潘奕明显也有点意外，看了她好半天，挑起眼尾，沙哑的语气带着一丝笃定：“宋湘湘。”
　　“嗯啊，是我。”宋湘湘放下手，又笑了。
　　她也长高了，身材发育得更好，前凸后翘很惹人眼球，不过气质上也外放了一些，坦率又自信，不再是以往那般拘谨腼腆的样子，却足以勾起他一些些仍旧清晰的回忆。
　　“奕哥这干嘛呢。”
　　“呦，小美女有点眼生啊。”
　　“操，叫个人都能把到妹子，阿奕这……”
　　等许久没看到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去而复返便看到这一幕，意外过后顿时混不正经地打趣起来。
　　宋湘湘脸上一热，听见潘奕扭头说：“喊你妈，都给我滚！”
　　他声音不高，不耐烦的情绪却十分明显，惹得赶来几个人愣一下又哄笑开来，互相推搡着说：“看啥啊看啥啊，都走，谁影响奕哥我跟谁急啊，哈哈哈哈哈——”
　　“滚！”潘奕毫不客气地踹了最后面那人一脚，眼看着他们勾肩搭背地走远，才轻咳一嗓子朝宋湘湘说，“他们就那怂样，别介意。”
　　“嗯。”宋湘湘轻抿唇角，点点头。
　　潘奕看着她似乎有些腼腆羞涩的模样，想了一下，邀请说：“要不，出去走走？”
　　－－－－－－题外话－－－－－－
　　每次写到秦远，心里总是充满了爱，因为他的性子就像z同学，当年在学校，打架睡觉上网在学校里顶撞老师，带着阿锦翻墙逃课出去玩，打游戏的时候一路为笨拙的我保驾护航，至今还记得他在城镇高速终点线内等着，一下子把我撞成冠军的痞样子。时间好快，眨眼在一起十年了，宝宝都满岁了，生活其实比校园时代烦恼很多，我也经常嫌弃他这啊那啊，写完这一章，却涌起很多感动，希望啊，我哪怕不再像少女时代那样崇拜他了，也能努力当一个好妻子好妈妈，给他们安稳幸福。也希望，通过我的文，带给你们快乐。
　　爱你们，么么啾。（*￣3）（e￣*）

　　☆、025：抱一下行吗？

　　临近凌晨，街道上很安静。
　　网吧距离安城一中不远，却也不在出了校门那一条道上，路边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风一吹，几片叶子翩翩落下，像飞舞的蝶映在路灯昏黄的光里，让夜晚都显得温柔了起来，静谧又美好。
　　宋湘湘穿了短袖追出来，走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胳膊上有一些凉意，她两手环抱，微微低着头，看着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挨得很近，显露出一点亲密的感觉，便又觉得脸上发烫。
　　“上高一了？”潘奕突然问。
　　宋湘湘嗯一声：“就在一中呢，高一七班。”
　　“好学校啊。”潘奕笑一声，可能因为经常抽烟，他的声音微微有点沙哑，这一笑便显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宋湘湘一时间不确定他是单纯揶揄还是有点别的情绪，便又轻轻地嗯了一声，自嘲说：“我擦着升学分数线进去的。”
　　潘奕沉默了一秒，又问：“刚才那几个，你同学啊？”
　　宋湘湘一愣，想来他应该是指甄明珠几人，便笑着说：“嗯，都是我们班的，平时常在一起玩。”
　　“常一起包夜？”
　　“不是。”宋湘湘抬起头瞧他，有点局促地解释，“那个，我也不是老上网，就偶尔……”她在潘奕似笑非笑却专注的眸子里有点说不下去，脑子一乱，又红着脸垂下脑袋。
　　潘奕停了步子，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的模样看。
　　宋湘湘不是他认识的女生里顶漂亮的。不过，在他跟前，她却有一股子同龄女生少见的味道，确切地说，风情。一些些腼腆青涩，一些些大胆热烈，再夹杂一些些因为身材好而独有的成熟诱惑。
　　这种女生，搁他们这种人眼中，无异于送上门的猎物，宋湘湘还是其中条件相对好一点，带出去能很有面子引人打口哨的那一种。
　　他盯着她看，目光火辣直接侵略性十足，好像将人扒光了一样。宋湘湘纵然没抬头看他也有点受不住，坚持了几秒后抿着唇将脸转向一边，又抬步顺着路往前走。
　　潘奕收起了唇角不正经的笑，抬步追上去。
　　两个人就这么并排走了一小会，潘奕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停下来接听：“说。”
　　“日你妈，别关门，我过会就来。”他站在路边，压低声音骂了两句，直接挂了电话。
　　宋湘湘想到先前那几人的打趣，又一次觉得局促。
　　骂脏话这种事在问题学生里实在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可潘奕骂起来明显和秦远他们是不一样的感觉。秦远等人都是富二代，家境优渥阶层高，这会儿还在学校呢，再无法无天那仍然显得朝气满满。潘奕这些人却不一样，混迹街头、口无遮拦，骂人都带着粗暴色情的狠劲儿，让她窘迫不安。
　　宋湘湘胡乱想了想，下意识抬眸，去看潘奕。
　　四目相对，潘奕随手将手机装进裤兜里，勾唇笑着说：“那帮孙子叫我了，你回去吧。”
　　他话一出，宋湘湘愣了一下，抿起了唇。
　　她想说点什么，半晌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得故作轻松地点点头：“嗯，十二点网吧也会关门的。”
　　“……我送你。”潘奕看着她脸上的情绪，想了想，补充。
　　两个人又往回走。
　　许是因为难得一见又将分别，宋湘湘胆子稍微大了一点，笑着歪头问他：“你上班了啊？”潘奕在小学成绩就极差，念书晚还留过级，因而比她大了三岁，眼看着二十了，在她的感觉里应该已经不念书了。
　　宋湘湘这话问出口其实带着点小心翼翼，哪能想潘奕并不在乎，反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猛咳了一嗓子，放肆地笑起来：“上班？哈哈，你跟这逗我呢，没上班。”
　　宋湘湘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潘奕哂笑：“混社会呢，看不明白啊？”
　　一股子莫名却饱涨的情绪突然涌上胸腔，酸酸涨涨的，宋湘湘勉强挤出一个笑，说：“哦。”
　　“没事儿。”潘奕看懂了她那一点复杂却可笑的心疼，随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语调仍旧是那副懒散且漫不经心的样子。
　　宋湘湘因为他这个突然的动作有点发晕，下意识地，她一手摸上自己的头发，轻轻地抓了起来。
　　没几分钟，两个人回到了网吧。
　　宋湘湘看着虚掩的那扇门，心里的情绪实在复杂得难以言表。边上站着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男生，他虽然坏，却很坦荡，虽然粗鲁，却也真诚，他曾经看到过她的腼腆自卑，也用他的方式，帮着她找到了自信和乐观。
　　难得一见，怎么舍得啊？
　　宋湘湘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听到了打火机被甩开引得火苗升腾的声音以及潘奕落在耳边的一句话：“外面凉，进去吧。”
　　缕缕烟味飘到鼻尖……
　　宋湘湘深呼吸了一下，扭过头去，仰头看着他罩在烟圈里棱角锐利的那张脸，笑笑说：“一直没对你说谢谢。”
　　“……”潘奕难得愣一下，手指夹下烟垂在一侧，眉开眼笑。
　　宋湘湘有点不好意思，仍是鼓起勇气：“反正谢谢你，潘奕，你对我影响挺深的。”
　　话落，她在男生黑亮的眸光中抿唇问：“抱一下行吗？”
　　潘奕垂眸盯着她看，足足过去好几秒，就在她忐忑难安的时候，突然随手扔了烟，张开手臂。
　　不等她主动，他倾身上前抱住了她。
　　宋湘湘侧脸抵在他胸膛上。
　　男生身上其实有一种危险又冷漠的气质，就像所有的社会青年那样，他满口脏话，学识修养、道德底线统统没有那么高，脸上也惯常带着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笑。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胸膛是暖的，宽厚真实，和想象中一样给她安全感。
　　这拥抱持续了好一会，就在宋湘湘觉得可以永远不用再分开的时候，潘奕两手扣着她肩头将她推出去，笑着说：“行了，进去吧。”
　　宋湘湘有点魂不守舍，嗯一声，再没看他，抬步进了网吧。
　　－－－－－－题外话－－－－－－
　　小可爱们，圣诞节快乐哈，么么啾。\（^o^）/~

　　☆、026：又暖又傲秦公子

　　十二点刚过。
　　宋湘湘心事重重地进去，发现甄明珠已经睡着了。
　　网吧里的睡觉条件当然和家里没法比，可甄明珠困极了也没讲究那么多，甚至没撑到宋湘湘回来，便随意地蜷在沙发上睡成了软软一团儿，看上去跟只猫似的。
　　她睡得不怎么舒服，睡梦中还在换姿势。
　　秦远听见沙发挪动的声音一抬眸，朝宋湘湘道：“本来要出去找你呢，我拦了一下。”
　　“哦。”宋湘湘点头笑了笑。
　　她和秦远这些人相识时间不算长，可已经很了解甄明珠了。秦远能那么死心塌地地喜欢她，不是没道理的。
　　这姑娘看似活得毫无章法，身上却有许多难得一见的品质。她真挚又坦率，热烈却单纯，一向煞气逼人的阎主任都对她分外偏爱，更何况秦远这种见惯了虚与委蛇的公子哥呢。
　　宋湘湘胡思乱想着，坐到了沙发上。
　　她盯着电脑页面瞧了许久，突然想到，自己忘了问潘奕的手机号。这一别，可能又永远见不到了。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她，宋湘湘腾一下站起身，又一次跑出门去。
　　凌晨的长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宋湘湘快走了好几步，走着走着又突然跑了起来，开口大喊：“潘奕——潘奕——潘奕——”
　　喊声回荡在她耳边，无人应答。
　　她怔怔地看着街上疾驰而过的车辆，闪烁的霓虹，以及，随风飘零降落的几片树叶。
　　看着看着，她慢慢地蹲下身，看着地面呢喃：“潘奕。”
　　仍然无人应答她，她像个傻子似的在街上蹲了好一会，觉得冷，又慢慢起身，抱着手臂，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她太茫然，以至于都没有感觉到，不远处一辆车后面，有一道目光，送她进了网吧。
　　“哐当——”
　　网吧的卷闸门被拉了下来。
　　两个世界隔绝。
　　潘奕从车后走了出来，目光收回，一手拢着打火机淡蓝色的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随手装了打火机，他抬步继续往回走。
　　心里那一点仍清晰的回忆，刚才那一个稍显矫情却分外动人的拥抱，过去了就算了，他一个混不吝的社会青年，距离那一种好学校的乖乖女远一点，便是他的仁慈，她的幸运。
　　*
　　宋湘湘在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回到位子上。
　　时至半夜，网吧里充斥着泡面味和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以及，似有若无却仿佛无处不在的油腻感。
　　她右边的李成功还在玩游戏，左边的甄明珠却早已睡熟，就在她坐到沙发上这工夫，秦远将自己的沙发和她拼在一起，正侧着身，一手小心地托起她的脸，将她脑袋往自己怀里挪。
　　在甄明珠睡着的时候，他脸上的怜惜疼宠一览无余。
　　宋湘湘看得有点出神，不期然地，目光和正巧看过来的饶丽撞了个正着，她便随意地收了视线。
　　秦远将甄明珠脑袋挪进自己怀里，低头盯着她睡得红扑扑的侧脸，只觉得娇软可爱，一时没忍住，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动作分外轻柔地捏了一下女孩粉嘟嘟的脸蛋儿。
　　这动作看得饶丽目瞪口呆，酸溜溜地说：“他对甄甄未免太好了吧。”
　　秦远捧着甄明珠，这件事在学校里是人尽皆知的，可她又不和这群人在一个班，因而很少见到人家私底下相处的样子，眼下亲眼见了，只觉得艳羡得无以复加。
　　她语调里含着一丝复杂情绪，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徐梦泽都停了下来，低声警告：“知道就行了。”
　　安城一中是没人敢惹甄明珠的，饶丽好歹算自己名义上的女朋友，徐梦泽可不愿意因为她带来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因而，他这语气里透露出一股子森然的冷意。
　　饶丽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下一跳，抿着唇点点头。
　　*
　　“咣当——”
　　卷闸门被推上去的声音传来。
　　甄明珠吓一跳，一起身便听砰一声，撞了个眼冒金星。跌回秦远怀里的时候她睁开眼，一脸迷瞪。
　　“嘶——”
　　秦远一手扶额，倒吸气：“诈尸啊？”
　　甄明珠看着他近在眼前的俊脸，茫然地问：“你搞毛线啊？”
　　秦远揉了两下自己的额头，扶着她起来坐到了自己沙发上，抑郁地说：“你这睡个觉动来动去的，看你不舒服，我把你脑袋搁我腿上了，眼下这腿脚都没知觉了，你倒好，良心给狗吃了？”
　　甄明珠看着宋湘湘哭笑不得的脸，回忆起了自己上网着睡过去的事情，扭头又看见秦远蹙着眉捶腿，连忙堆出满脸的笑，狗腿地说：“算我错算我错，消消气。”
　　秦远瞥她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甄明珠凑过去：“别气了诶，小的给您捶捶腿？”
　　“允了。”秦远老神在在地将腿伸了过去。
　　甄明珠哈一声推他一把，笑得乐不可支：“去你的，想得美。”
　　秦远被他一下子推到了徐梦泽身上，他懒得起身，顺势整个人靠过去，打着哈欠问：“老徐，几点了？”
　　徐梦泽身子有点僵，声音也一样：“六点十五。”
　　“六点十五了？”他左边的饶丽趴在桌上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坐直了，“六点四十早操啊。”
　　徐梦泽看她一眼，嗯一声，顺手关了电脑。
　　他关了电脑却没起身，等秦远一手按着他大腿从他身上起来后，他才站起身，绕过沙发往门口走。
　　－－－－－－题外话－－－－－－
　　小可爱们，早上好哇\（^o^）/~

　　☆、027：被微微拨动的心弦

　　九月下旬，清晨六点。
　　空气里带着沁人心脾的草木香。
　　熬了一个通宵，往学校里走着的一众人都有点没精打采，各个脚步虚浮，飘得跟游魂似的。
　　这里面甄明珠稍微好一点，秦远给她当了一晚上人肉靠枕，她睡得也勉强舒服些，这会连着蹦了好几下后凑到了宋湘湘边上，好奇地问：“昨晚那个就是潘奕啊，你们在外面干嘛了？”
　　宋湘湘看她一眼：“就说了一会话。”
　　“然后你就回来了？”甄明珠不敢置信，愣了一下又问，“你不说你们俩那个啥吗？”她伸出两根手指，悄咪咪地比了个亲亲的动作。
　　宋湘湘有点囧：“好几年没见了，就聊了一会。”
　　“没然后了啊？”甄明珠还挺失望。
　　宋湘湘叹一声：“他有手机的，当着我的面打电话了。可我那会没想那么多，忘了问号码。”
　　“……”甄明珠张张嘴，无言以对。
　　前面走着的秦远在这时候放慢了脚步，一手扶按着自己的腰，随意地提醒说：“他和那个网管阮晖是朋友吧，问一下电话不行吗？”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
　　宋湘湘错愕地看了他一眼，顿时笑了：“对啊，我傻了吧唧的，没想到这个。”
　　秦远笑笑，再不多言。
　　甄明珠看他一眼，压低声音说：“上次我说，喏，就在洗手间外面热吻那个，就是他，他和那个叫阿芬的收银的女生，明显有奸情。”
　　她鼓着腮帮子一脸嫌弃的鬼精灵表情逗得秦远一乐，秦远没好气地拨了一下她的脑袋，同样压低声音回：“这种事儿又不算劈腿，过去了就算了，你装不知道。”
　　“啊？为什么！”甄明珠面色不解地看着他。
　　她等着答案的时候一双眼眸分外黑亮专注，像天上璀璨的星，闪耀着晶亮的光。秦远愣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低声说：“总归你别掺和人家这些事，听见了没？”
　　“……莫名其妙的。”
　　“听我的没错。”秦远敲了敲她额头，咧嘴嘶了一声。
　　甄明珠正想爆发呢，又瞅见他这状态有点不对，眼珠子转了转，纳闷地问：“你这怎么了？一出来龇牙咧嘴的。”
　　秦远叹气：“给某个没良心的当了一晚人肉靠枕，腰酸背疼腿抽筋。”
　　甄明珠有心想打他一顿，又觉得他这样子不像装腔作势，挠着头发问：“不是吧，真不舒服啊？”
　　“一晚上动都不动，你试试？”
　　“那你干嘛不动……”
　　秦远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没好气地说：“你睡成那个样子，我怎么动，猪脑子。”
　　两个人落在后面，都停了步子，甄明珠看着他脸上嫌弃的神色，眸子里温柔又明亮的光，一时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她脑海中闪过了，让她有些动容。
　　秦远被她注视着，也自然地安静了下来。如果他能知道这一刻甄明珠的心弦被微微拨动的话，无论如何，他会抓住这一个比他预期早太多却难得一遇的表白机会。
　　可惜，有钱难买早知道。
　　女孩微怔的模样实在单纯动人，他很快便随意地轻咳了一嗓子，低头从裤兜里摸出几个口香糖，撕开一个漫不经心地嚼着，和往常一样打趣说：“发什么愣，感动啊？”
　　“感动死了都……”甄明珠拿了一个口香糖提神，趁他不备，两只手猛地掐上了他的腰。
　　秦远啊一声蹦老高：“死丫头你干嘛呢！”
　　每个人都有一点怪癖，这体现在秦远身上便是他的腰不能碰，敏感酥麻得要命，甄明珠这一掐直接让他窜出去老远，反应过来觉得丢人，长臂一勾，缠上了甄明珠的脖子。
　　两个人闹哄哄正起劲，边上的宋湘湘喂了一声。
　　甄明珠半个身子都被秦远勾在怀里，一边乱动一边抬眸，一下子瞧见了马路对面程砚宁骑车而过的身影。
　　她顿时：“……”
　　学长个子高腿长，眨个眼骑车远去。宋湘湘有点无奈地收回视线，回头说：“应该看见我们了吧。”
　　她性子比甄明珠早熟敏感，这话自然是想提醒她，程砚宁看到她和秦远当街打闹了，可甄明珠情商实在感人，只以为她说的是几人夜不归宿上网的事情，振振有词道：“看到就看到了啊，我们本来又不是好学生。”
　　无言以对的宋湘湘：“……”
　　她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甄甄这样的，干什么都小猫钓鱼一样三分钟热度，哪可能当真就喜欢程砚宁了呢。
　　叹着气想完，宋湘湘决定听之任之。
　　*
　　六点半。
　　一众人到了学校，除了饶丽之外，都在教室里补觉，早操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压根不存在。
　　迷迷糊糊地睡了好几个小时，一阵铃声将甄明珠给惊醒，她抬眸看一眼仍旧闹嚷嚷的教室，推推宋湘湘问：“厕所去不去？”
　　宋湘湘脸还埋在臂弯里：“好困。”
　　甄明珠打着哈欠将后排桌子推了一下，抬步出去。
　　“甄甄。”前排余明安唤住她。
　　甄明珠扭头：“咋了？”
　　“这节数学。”余明安提醒她，“预备铃都响了。”
　　数学啊？灭绝李的课。甄明珠站在原地只犹豫了一瞬，回了句“知道啦，”不管不顾地出了教室。
　　上厕所这事，总不能憋一堂课啊！
　　一路跑到厕所，揉着脖子出来的时候，甄明珠仰头看了眼万里晴空，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特么地以后再也不通宵了。”她一边嘀嘀咕咕念叨，一边吊儿郎当地往教学楼方向走，路过楼下拐角花坛的时候，不期然看见两道眼熟的身影。
　　夏语冰和程砚宁……
　　夏语冰没发现几步开外驻足的甄明珠，她抬眸看一眼被自己拦下的程砚宁，涨红着脸将手里的小纸袋递过去，轻声说：“前晚的事情谢谢学长了，这是我一点小心意。”
　　－－－－－－题外话－－－－－－
　　小可爱们，早上好呀，么么啾。（*￣3）（e￣*）

　　☆、028：要不你滚一个教教我？

　　操哦……
　　甄明珠盯着夏语冰红着脸的模样，忍耐着心里窜上的一团莫名情绪，瞪大了眼。
　　她视线里，程砚宁倒显得不为所动，他的目光虽然落在夏语冰脸上，却给人一种冰冷冷的感觉，他甚至连那个纸袋子瞥都没有瞥一眼，声音淡淡地说：“一点小事，不用客气。”
　　“就是一支钢笔而已。”夏语冰有点急了，猛地一抬眸，解释说，“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感激，没别的意思，学长你……”
　　“咳！”
　　她后面的话被突如其来一声咳嗽打断了。
　　夏语冰原本怯懦胆小，一扭头瞅见几步开外的甄明珠整个人都吓了一跳，她迅速收回目光，低着头也不晓得想些什么，几秒钟后，攥紧小纸袋突然转身跑了。
　　目送她跑远的甄明珠：“……”
　　她在学校名声怎么样她自己当然心里有数了，可再怎么着，她也不至于欺凌弱小啊，夏语冰这一举动还让她蛮尴尬，甄明珠抬手摸了摸鼻子正想打破尴尬，不远处的程砚宁根本没看她，直接抬步走了。
　　“喂——”
　　“喂！”
　　连喊两声都没得到回应，甄明珠顿时有点炸毛了，蹬蹬蹬跑过去抬手一拦，仰头笑说：“别走啊学长，你听我说，我平时脾气很好的，根本不会欺负其他女同学……”
　　程砚宁垂眸看着她横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滚。”
　　“……”这个字让甄明珠足足愣了好几秒，她脸上明晃晃的笑容都下意识僵住，看着男生冷淡的眼，有点不敢置信地问：“什么？”
　　程砚宁直视她。
　　他有一双分外漂亮的凤眼，可此刻，那双眼睛里好像蓄满了隆冬腊月的霜雪，冷漠又无情，他足足盯了她好几秒，色泽浅白的薄唇才缓缓地勾出一点讽刺的弧度，吐出一句：“滚，听不懂么？”
　　甄明珠：“……”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出厕所的姿势不对，也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眼前是一个假的程砚宁，可青天白日，她再怎么看，也晓得眼前这个冷漠又没礼貌的家伙就是她扬言要追的那一个。
　　输人不输阵，她咬牙看了他一眼，很快笑起来，无赖地说：“听是听懂了，可，不会呀。要不你滚一个教教我？”
　　程砚宁那张冷脸僵硬了一瞬，拨开她走了。
　　他抬手的动作很随意，略冰凉的指尖就那么落在她额头一侧往出一推，让她踉跄着退了小半步。那姿势、神情、动作，就跟逗弄小狗似的，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甄明珠一手按着额头，愤怒地看着他远去。
　　气炸了！
　　*
　　楼道上一片安静。
　　甄明珠气呼呼地到了教室门口，走得太急，她一手推开门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喊报告。
　　“出去。”讲台上，灭绝李脸色铁青着说。
　　老师里有马平川那样套路深的，有历史高那样高高挂起的，有英语刘那样欺软怕硬的，自然也有灭绝李这样不讲情面的。她们七班这数学老师，严厉得令人发指。甄明珠这会也没心情和她杠，转个身直接出去了。
　　教室里继续上课，她在门口罚站，没几分钟又想起了刚刚那一遭，下意识拧紧了眉头。
　　一中这程大校草，有点表里不一啊……
　　“笑你麻痹！”
　　教室里突然传出一声吼将她吓一跳，甄明珠收回思绪探头进去，便瞧见讲台上灭绝李啪一声摔了书，怒气冲冲地骂：“李成功你反了天了！”
　　发完脾气的李成功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教室后排一个男生，惹得全班学生面面相觑。
　　灭绝李眼见他根本不服管教顿时更怒火中烧，厉声吼道：“不想上别上，滚出去。”
　　“谁稀罕！”李成功踹一脚凳子，大跨步出了教室。
　　灭绝李看着他背影深吸一口气，扭头看见后排还有几个睡觉的，顿时又发作，大声喊：“那几个睡觉的，都给我叫起来！”
　　耳边一直嗡嗡作响，秦远睡梦中早已经下意识拧了眉，此刻被边上同桌戳了两下更没什么好脾气，头一抬开口骂：“操，要死啊！”
　　同桌的男生一脸抑郁：“灭绝叫你呢。”
　　秦远懒洋洋一抬头，隔着几排座位对上灭绝李铁青的脸色，不等她说话，直接抬步往外面走了。
　　他在年级里横着走不是一天两天了，灭绝李盯着他走出去也没撒出气来，僵着一张脸快步上了讲台又看见低头站着的岳灵珊，没好气地说：“还有你，出去！”
　　连着两天遭受无妄之灾，岳灵珊没吭声，低头走了出去。
　　*
　　教室外。
　　秦远一脚踹向李成功：“特么地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
　　李成功也委屈呢，气呼呼地对他说：“这能怪我啊，岳灵珊一回答问题后面那些孙子就开始笑，一个个跟傻逼似的。”
　　“……”秦远扶额。
　　岳灵珊从山上来，普通话不标准，乡音很重，回答问题的时候讲话一多便容易惹来全班发笑，搁以前李成功笑得比谁都欢，这才几天，就打抱不平地当起护花使者了。
　　秦远一手推开他，站到了甄明珠边上，后背没骨头似的靠着墙，打着哈欠问：“你这又怎么回事啊？”
　　甄明珠耸肩笑笑：“课前去了个厕所，来晚了。”
　　秦远哼一声笑了，正想说话，边上教室门传来一声轻响，岳灵珊抿着唇走了出来，站到了李成功右边去。
　　“……”门口安静了几秒，李成功扭头看见女生细瘦的肩头，不可思议地问：“操，她把你也赶出来了？”
　　岳灵珊低着头，压根没理他。
　　李成功：“……”
　　这一幕将边上两个人顿时给逗笑了，甄明珠看着李成功懵逼的样子，探头瞧一眼岳灵珊，安慰说：“灭绝更年期呢，不用往心里去。”
　　岳灵珊仍旧没抬头，低声说：“第一次。”
　　“啊？”三个混不吝的愣了一下，很快一起反应过来，人家姑娘这是平生第一次被赶出教室罚站。
　　李成功好心办了两次坏事，正想解释，又听见边上传来女生颇为隐忍的声音：“李成功你以后别帮我了。”
　　被点名的李成功：“……”
　　他求救似的看一眼边上另外两个小伙伴，却发现甄明珠和秦远压根没有再帮他说话的意思。不仅没帮他，两个人甚至都不耐烦站着了，齐齐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抬步走了。
　　他连忙扭头朝岳灵珊：“远哥和甄甄走了，我们也走吧，别站了，站这儿跟傻逼似的。”
　　岳灵珊仍是没说话，只摇摇头。
　　李成功为难得要死，耐着性子哄：“就当我错了行不行，以后课堂上不帮你说话了，别气了啊，走吧。”
　　“我还要听课，你走吧，不用管我。”
　　“……听课？”李成功没法理解好学生求知似渴的精神，抬手挠挠头发，叹着气正要再劝，突然听见楼下传来阎正气势十足的一声喊：“秦远、甄明珠，你们俩不上课往哪去？”
　　“卧槽！”他飞快地跑一步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题外话－－－－－－
　　后来，床上。
　　甄甄抱着被子缩在角落：“滚！”
　　学神一掀被子，抱着光溜溜的她滚了起来。
　　（⊙o⊙）…

　　☆、029：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楼下，柏树边。
　　阎正阴着脸盯着秦远和甄明珠，明知故问：“上课时间，你们俩这是要去哪？”
　　没人吭声。
　　熬夜后的两个人战斗力锐减，都不想搭理他。
　　被忽视的阎主任脸色更差了，足足盯了两个人好几秒，笃定地问：“昨晚上网去了？”
　　还是没人吭声。
　　这一下阎主任气炸了，双手背后冷笑了好几声，揉着额头道：“不想说话是吧，行，给我站办公室门口去，我还不信了，治不了你们这毛病！”
　　他话音刚落，秦远看一眼甄明珠，抬步走了。
　　后者跟着他，站到了政教处门口去。
　　两个小兔崽子配合又听话，阎正一时半会都没办法撒气了，盯了两人几分钟，进了办公室。
　　他一进去，门外站着的两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秦远低头想了想，低声问甄明珠：“想不想站？”
　　“困死了都……”
　　“那还站个毛线啊，回家。”
　　“现在？”甄明珠想了想，“距离中午放学还有两节课呢。”
　　秦远打着哈欠笑一声：“翻墙出去得了，反正今天星期五，什么事儿星期一再说。”
　　甄明珠扭头看着他，心想着就这么站下去不知道多久呢，点点头咧嘴笑起来：“那行，就当提前放假了。”
　　她话音一落，被秦远拉着飞快地往操场跑。
　　*
　　高三一班。
　　隔着窗户瞧见这点动静的一个女生小声感慨：“难怪被称为高一的级草呢，这秦远长得真挺帅啊。”
　　“听说他爸是市里一个大领导。”另一个女生扭头跟着八卦。
　　先说话的女生显然不晓得这个事情，愣一下意外地说：“难怪呢，感觉阎主任拿他们都没办法。”
　　“谁说不是呢，这些官二代富二代，学习好点那是锦上添花，差点也没所谓，家里有权有势的，就那家底都花不完，咱们这毕业了才要苦逼地找工作，人家哪需要想这些……”
　　“老天爷一点也不公平啊。”
　　“世上能有几个像甄明珠这么好命的？明珠诶，听听这名字，掌上明珠，一听就是家里溺爱大的。要不然能有这么无法无天的性子啊？还长那么漂亮，上个学都有秦远这样的公子哥寸步不离地护着……”
　　“嘘！”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下意识地，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就坐在她们身后的程砚宁。
　　被提醒的这个后知后觉地想到甄明珠正追这一位班长呢，难免有点懊恼自己多嘴，可，视线里男生好看的脸上连一丝的情绪波动都没有，又让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女生收了视线，安静下来。
　　教室里回荡着任课老师讲解题目的温和声线。
　　程砚宁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原本演算题目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笔尖戳在纸张上，成了一个小黑点。
　　*
　　下午，七点刚过。
　　南湖·紫金园。
　　甄文从车后座下来，一手拎着黑色公文包，一手拿着电话往家里走，连连笑着说：“好的好的。孩子的问题我知道了，一定好好管教。哎，老师您放心，行……”
　　耐着性子听完那头马平川的话，他掐了电话，抬手在眉间捏了捏，没好气地叹了一声，抬步进屋。
　　“回来啦？”听到动静上前的杨岚接了他手里的公文包，柔声笑着说，“今天倒是挺早，两个孩子也刚到，正好开饭。”
　　甄文俯身换了鞋，随口问：“明珠也回来了？”
　　“回来了啊，老李接回来的。”
　　“哼。”甄文看她一眼，径直往客厅里走，抬眸便瞧见客厅里甄明珠蜷着双腿盘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听见他回来，甚至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啪！”甄文拿起遥控关了电视，站定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问，“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甄明珠抬头看着他：“什么去哪儿了，不就学校吗？”
　　甄文懒着和她打哑谜，没好气地说：“你们班主任电话都打到我手机上了，旷课一天的感觉怎么样？”
　　“唔。”甄明珠瞧着不远处杨岚笑眯眯的样子，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揽着甄文的胳膊，仰头委屈兮兮地说，“这不能怪我啊。我就课前想上厕所，迟到了几分钟而已。数学老师不许进教室让我罚站。我本来也没想翘课啊，结果一堂课没完呢秦远也被轰出来了，那他不想上课又拉着我出去玩，我没办法推啊……”
　　“秦远？”甄文微愣一下，问，“秦书记的儿子？”
　　“对对对，就他嘛。”甄明珠点头如捣蒜。
　　她将秦远拎出来，甄文的脾气顿时下去一半，想了想，看着她警告说，“这次就算了，以后在学校还是收敛点，我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来时间处理你这些芝麻事儿。”
　　“好嘛，知道了。”甄明珠鼓鼓腮帮子，不以为然。
　　边上的杨岚眼看着父女俩没说几句就揭过这个事，忧心忡忡地说：“秦书记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在学校混，那家里不管啊？他既然和你关系好，那你这平时也好歹劝几句，不然人家父母知道了可不好，以为你不懂事，勾着人家儿子出去玩呢。”
　　别有深意的一番话成功地让甄文停了步子。
　　他还没说话呢，边上的甄明珠顿时炸了，一扭头气呼呼地说：“我劝？我劝得着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收起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恶心。”
　　“行了！”眼见两人又要在客厅里吵起来，甄文烦不胜烦，没好气地道，“还能不能开饭了？都少说两句！”
　　“鬼才要和她一起吃饭。”甄明珠气鼓鼓地撂下一句话，扭头蹬蹬蹬往楼梯上跑了。
　　甄文看着她的背影，不悦地说：“这些话你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这不就提个醒吗？”杨岚叹气道，“行了行了，我以后不说了。不过话说回来，明珠这样下去可不行，脾气差成这样，在学校里无法无天的，容易出事儿。”
　　“半大孩子能出什么事？”甄文脸色冷了一两分，意有所指地说，“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杨岚笑一声，明智地闭嘴了。
　　－－－－－－题外话－－－－－－
　　泥萌猜，学神心里在想啥？\（^o^）/~

　　☆、030：万人迷的程学神

　　二楼，卧室。
　　甄明珠扑到床上，正生气呢，听到了书包里手机在响。
　　她跳下去将书包也扯上床，刺啦一下子扯开拉链，倒提着书包将里面东西一股脑倒出来，拿起手机看一眼，接通唤：“喂。”
　　那边静了一秒，秦远问：“老马给你家打电话了啊？”
　　“可不，打给我爸了。”甄明珠翻个身将自己摔在床上，哼一声说，“刚才在楼下杨岚还夹枪带棒呢。”
　　“说什么了？”
　　“说——”甄明珠声音一顿，话锋一转，“算了，提起她就生气。怎么，也给你家打电话了？你爸妈没骂你吧？”
　　“都还没回来呢。”秦远哼笑着说，“他们俩忙得跟什么似的，哪有时间念叨这个，我爸秘书说的。”
　　“哦。”甄明珠也多少知道点他们家的情况，安慰说，“当领导的么，肯定很忙。”
　　秦远笑笑，没再和她讨论这个话题。
　　两个人胡天海地地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甄明珠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转个身坐起来，又将刚才扯出来的东西往书包里扔。
　　不期然地，看见了一中校刊。
　　她盯着校刊愣了好几秒，正想扔进书包的时候，动作又顿了一下，抿着唇翻到了有程砚宁半身照的那一页，仔细看了起来。
　　程砚宁在一中名气很大，可也许是因为不在一个年级又并非一个圈子，她从前当真没怎么留意过。此刻看着他印在书页上的那张脸，觉得校草之名他的确当真无愧。
　　可他竟然朝她说滚？
　　甄明珠怎么想，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滚啊操啊这些字他们经常挂嘴边，因而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接受不了的，相比于这个字的含义，她更难以接受的是：这个字竟然会从程砚宁口中说出来，还用那么一副语气！
　　一点儿也不符合他的身份气质！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拿着校刊跳下床，跑到梳妆台跟前，从抽屉里找了一把小剪刀。紧接着，她将程砚宁那张照片剪了下来，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了一会，又突然想起了前天晚上那个吻。
　　“嘿嘿。”自顾自傻笑了两声，甄明珠搁了剪刀，盯着照片里那双眼睛说，“等着吧，追不到你我就不叫甄明珠！”
　　“砰砰——”
　　两道敲门声突然传来。
　　甄明珠随手将照片夹进她钱包里，大声问：“干嘛啊！”
　　“小姐，先生叫你下去吃饭。”
　　“知道了，就来！”
　　她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干脆地答。
　　*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周一清早，甄明珠急吼吼地冲进教室放了书包，和晚到的李成功一起，风风火火地往操场跑。
　　两个人赶到的时候早操刚结束，全校以班级为单位正集合，马平川瞅见两个人着急忙慌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阴着脸让两人先归队。
　　甄明珠笑笑，站进队伍。
　　宋湘湘眼见她校服拉链都没拉，压低声音问：“怎么这么晚？”甄家有司机送姐妹俩，因为甄明馨的缘故，甄明珠在按时到校这一点上还算规矩，很少迟到。
　　她正想答话，听见主持一周晨会的女老师笑着开口说：“这周国旗下讲话的题目是《高中生的修养品德》，有请高三一班，程砚宁同学。”
　　“哇！”
　　“程砚宁哎！”
　　“他上周见义勇为了！”
　　“好帅哦！”
　　一阵阵窃窃私语传入耳中，宋湘湘忍着笑看了甄明珠一眼，低声说：“瞧见了吧，万人迷啊。”
　　周围一片骚动，甄明珠远远地看着男生上台阶站到了国旗下，抓着头发纳闷地说：“这么出名，怎么我以前压根没注意到？”
　　“谁知道呢。”宋湘湘耸耸肩，也不晓得。
　　甄明珠没再说话，隔着满操场乌压压的人群，踮着脚看。
　　长长的旗杆笔直地伫立在升旗台上，空中，五星红旗迎风招展，红旗下，男生穿着蓝白相间的一中校服，俊秀颀长，不卑不亢地站在那，看上去就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三一班，程砚宁……”他清冽平缓的声音被话筒扩散出来，一句简短的问候和自我介绍，有效地让全校师生全部安静了下来。
　　九月早晨明媚又清新的阳光笼在他身上，距离又有点远，他的脸都有点看不真切，可甄明珠就是觉得，他站在那，闪闪发光。
　　优秀学生在周一晨会上发表励志讲话，这是一中传统。搁往常，甄明珠很不耐烦听这些好学生念经一样的絮絮叨叨，可这一天，史无前例地，她安安静静地听完了程砚宁的讲话稿。
　　程砚宁的讲话稿其实不算长，通篇也没有特别华丽的辞藻，条理清晰、平和轻缓，给人的感觉就像他一样，不急不躁、冷静端正。
　　“难道是给我逼的？”目送他走下台阶，甄明珠蹙着眉头，认真地思考起来自己追人的问题。
　　事情还没想明白呢，她又听见了阎正中气十足的训诫声：“高一，甄明珠、秦远、徐梦泽、李成功、饶丽，目无校规、旷课上网，记过一次！”
　　*
　　早读时间。
　　教室里传来郎朗读书声。
　　教学楼三楼走廊上，马平川扫一眼靠墙罚站的四个人，笑着说：“一年级总共五个人记过，我们七班就占了四个名额，很不错啊。”
　　占了名额的四个人：“……”
　　“哦，不对，应该说我们占了四个名额，顺带连累八班占了一个名额，”马平川的目光落在徐梦泽身上，哼笑着问，“饶丽同学和你什么关系？”
　　徐梦泽一脸镇定：“朋友。”
　　“女朋友？”
　　“不是。”徐梦泽抬眸看向他，“就普通朋友。”
　　马平川似笑非笑：“普通朋友？”
　　“对。”
　　“噗——”
　　徐梦泽面不改色，边上三个人憋了半天却着实忍不住了，扑哧一声闷笑起来。
　　－－－－－－题外话－－－－－－
　　给你们讲个故事~
　　森林里，可爱的小白兔蹦出来玩。
　　左看看又看看。
　　咦~
　　她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洞穴，里面有硬硬的整齐的栅栏儿，还有柔软的粉红的跳床。
　　玩啊玩啊……
　　到最后，她都没发现，其实那是大灰狼张开的口。
　　因为她被吃掉了。
　　\（^o^）/~

　　☆、031：就你这样子还追程砚宁？

　　“笑什么笑什么！”马平川一掌拍在距离他最近的李成功脑袋上，厉声问：“有这么好笑吗！啊！”
　　李成功龇牙咧嘴地捂住头，不笑了。
　　马平川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抖着手指骂：“自己不长进也就算了，上课给我瞎起哄什么呢！一星期两个老师找我告状，李成功你能耐了啊？再有下次就给我叫家长！”
　　“喔。”李成功乖乖应一声，听话得很。
　　马平川气得不得了，又看向边上低头憋笑的两个，冷着脸问：“你们俩上星期五干嘛去了？”
　　“没干嘛。”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
　　马平川直勾勾地看着两人：“没干嘛？哦，好端端地在政教处外面罚站着消失了，化作蝴蝶飞走了啊？”
　　“噗——”
　　“哈哈哈——”
　　这一下猝不及防，四个人都没忍住喷笑出声。
　　马平川吐一口气，目光落在甄明珠脸上，板着脸说：“就你这样子还追程砚宁呢？能追上么你？你瞧瞧人家，哪个光荣榜上没有？再看看你自己，阎主任快将你名字念成口头禅了！”
　　甄明珠低头看着脚尖，装哑巴。
　　她不吭声，秦远他们也不吭声，马平川念叨得口干舌燥，又不想这么轻松地饶了四人，想了想命令说：“拿上笤帚，去给我将操场扫干净了。”
　　“啊——”
　　“啊什么啊？”马平川长脸一拉，“现在就去！”
　　“哦。”
　　四人组叹着气进了教室，拿上笤帚往操场跑。
　　*
　　一中操场非常大。
　　四个人被罚扫地也并非第一次，可谁能想到马平川这一次气性不小，踱着方步跟在后面监工。
　　等操场上垃圾被清理干净，甄明珠浑身都不好了。
　　马平川眼看着四个人无精打采的样子勉强气儿顺了，跟着进到教室，直接宣布：“距离下早读还有五分钟，我调一下座位。”
　　“啊——”
　　全班学生皆是被惊了一下。
　　“啊什么？”马平川没好气地扫视一周，威严的目光让一众人顿时不敢有异议了，开始有人收拾东西，起身往门口走。
　　“回来。”马平川看一眼率先走出去的那一个，面无表情地说，“各自坐到各自的位子上，我让换的等会统一换。”
　　七班学生的座位是开学后胡乱坐的，后面又添了十多个插班生，因而这座位一点规律也没有。不过，马平川并非那种成绩至上的班主任，调位子主要是为了视觉效果和课堂纪律。抬眼又扫视一周，他的目光先落在甄明珠身上，发话道：“宋湘湘，你和安莹换一下。”
　　宋湘湘+安莹：“……”
　　两个人脸上同时出现了不情愿的神色，不吭声。
　　马平川却不予理会。
　　宋湘湘和甄明珠关系好，安莹和邓双双关系好，两对女生上课都喜欢窃窃私语，必须调换。
　　收回思绪，他的目光又落在岳灵珊身上，温声道：“岳灵珊，你坐到第二排里面，和邱天换一下。”
　　“哦。”
　　被点到的两个都是乖学生，齐齐应了。
　　马平川的目光又落在最后面，发话：“刘美丽，你和江荣换一下。”
　　“噗！”
　　“许杰你笑什么？”
　　“老师我……”
　　“闭嘴。”马平川看着他，没好气地说，“等会把你的桌子给我放一组最后面，你的地方空出来。”
　　话音落地，马平川的目光在秦远和徐梦泽身上晃。
　　七班分四组，每组两行，共八行九排，最后一排原本就坐了五个男生，分别是秦远、江荣、许杰、徐梦泽、韩信。他这一调换，刘美丽和秦远坐了二组最后排，徐梦泽、许杰、韩信都成了孤家寡人，可……
　　马平川想了一下，叹着气说：“徐梦泽，你坐前面来，夏语冰原先的位子。”这个成绩不错，值得挽救一下。
　　徐梦泽看了秦远一眼，不置可否。
　　他边上，几个混混儿都在下意识地打量着秦远。
　　刘美丽是班上倒数第一名，性子和长相都有点一言难尽，老马这安排牛逼了，竟然将她配给秦远。
　　“呵——”
　　处在众人焦点的秦远突然轻笑了一声，趁着马平川移开视线，一抬手将课桌架了起来，懒洋洋地往讲台上走。
　　“……”
　　教室里静了几秒后，只听，砰一声，秦远的课桌砸在一组最前面地砖上，他一侧身，神色散漫地坐在课桌上，下巴一扬，朝神色错愕的马平川露出一个笑：“我就坐这。”
　　马平川：“……”
　　秦公子给自己选了个雅座，他能说什么？
　　－－－－－－题外话－－－－－－
　　这章，是不是有点短小？
　　下午六点二更，好不好~

　　☆、032：你说程砚宁有没有手机啊？【二更】

　　“叮铃铃——”
　　第一堂上课铃响，马平川踩着点进了教室。
　　上午第一堂就是政治，班上一众人自然不敢造次，乖乖地按着早读时排着的位子坐好了。
　　马平川目光扫视一周：“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坐。”摆摆手，马平川翻开书开始讲课。
　　他讲课的时候声音大气势足，班上安静得落针可闻，就连平时惯常在课堂上睡觉的秦远都难得地睁着眼摆出了一副听讲的姿态，可惜他这坚持起来也就十分钟，没一会，目光就转向了甄明珠。
　　年纪大佬心血来潮坐到了第一排最前面，一下子弄得前面两排好学生都非常有压力，眼见他听了几分钟便去瞅甄明珠，第一排两个好学生默契地低着头，方便他看，第二排的余明安和史晓慧却正好相反，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坐得端，将甄明珠挡在了他视线之外。
　　秦远微微愣一下，盯着余明安看了一眼。
　　谁曾想，这和他同班了好几年的小男生一点眼色都没有，视线只跟着马平川转。
　　他顿时：“……”
　　秦远又盯着史晓慧看。
　　不到半分钟，女生被他看得脸蛋通红，抬起了头。
　　秦远浅浅地一勾唇，似笑非笑。
　　史晓慧一张脸顿时爆红，不敢再看他，低头往边上挪了挪，手指使劲地攥着手中的笔。
　　她一让开，秦远顿时满意了，哪能想，这下子看到的不是甄明珠，而是和宋湘湘换了位子的安莹。
　　安莹微微低着头，抬手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平心而论，安莹长得不错。她在初中部的时候就是年级里出了名的班花，长相漂亮会跳舞，成绩还蛮好，追她的人也不少，可她似乎心高气傲得很，哪一个都看不上。
　　先前她座位靠后，后排几个男生无聊了会偷看她内衣颜色，猥琐流氓又不要脸。
　　当然，这里面是不包括他的。
　　秦远顿觉无聊，正想收回视线，被他看了一眼的安莹突然抬起头来，杏眼里闪着疑惑。
　　秦远：“……”
　　他低头，觉得好笑，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
　　安莹抿着唇收回视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她里面的甄明珠。
　　马平川的课，甄明珠也没有睡觉，可她也明显没有听讲，一手托腮，一手握着笔，出神地在摊开的课本上随意地画着什么，再看被她画的地方，全部都是“程砚宁”三个字。
　　安莹轻笑了起来：“你当真喜欢他啊？”
　　这是两个人坐同桌后第一句话，甄明珠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笔尖动作微顿，懒洋洋地反问：“怎么，不行啊？”
　　“没，就随便问问。”安莹矜持地又笑了一下。
　　甄明珠看着她脸上的笑，再没说话，心里却有点惆怅，回头看了一眼宋湘湘的位置。
　　宋湘湘不喜欢安莹，连带的，甄明珠对她也有点敬而远之，谁能想老马突然来这么一出，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太不美好了。
　　*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
　　因为换位子的事情，甄明珠和宋湘湘都有点郁闷，吃完饭也没什么心情玩，一起回了宿舍。
　　刚走到宿舍门口，便听见一阵委屈的哭泣声。
　　她们两人面面相觑，对看一眼，宋湘湘推开了宿舍门。
　　宿舍里王媛和陈瑛正安慰饶丽，眼见两人进来顿时松口气，无奈地说：“你们俩劝劝她吧，午饭都没吃，哭到现在了。”
　　“咋了呀？”宋湘湘纳闷地问。
　　饶丽还在哭，陈瑛代她回答：“就因为晨会上被记过的事情，我们班主任差点气死了，罚她站了一上午，说是再有下次叫家长。”
　　甄明珠+宋湘湘：“……”
　　她们混惯了，完全无法体会饶丽这样的委屈。
　　甄明珠想了想，叹气说：“要不你以后别和我们一起玩了，要不然挨批肯定是家常便饭啊。”
　　“呜呜……”
　　饶丽哭得更凶了。
　　一众人安慰了好一会也没什么作用，宋湘湘头疼得不得了，扭头朝甄明珠说：“手机借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呐。”甄明珠随手掏了手机递给她。
　　宋湘湘握着手机去了阳台。
　　将那个在心里默念了几十遍的号码认真地拨了出去，她拉住了阳台门，静静地等。
　　电话响了好几遍，那边传来一道不耐烦的男声：“说话。”
　　宋湘湘被吓了一跳，没吭声。
　　电话里安静了好一会，潘奕的声音突然低了一个度，语调也缓和许多，试探着问：“湘湘？”
　　“……嗯。”宋湘湘心跳慢了一拍。
　　潘奕笑了：“阿晖说你问他要了我的号码，不好意思啊，我刚醒，声音有点冲。”
　　宋湘湘连忙说：“没关系，是我太唐突了。”
　　这话说完，她又安静了下来。
　　她没说话，潘奕也没吭声，倒也没挂电话，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电话隐约地传来。
　　宋湘湘问他：“你在干嘛啊？”
　　“穿衣服呢。”
　　很随意的几个字让宋湘湘红了脸，握着手机纠结了一会，她佯装轻松地说：“这是我朋友的手机，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上次分开得太突然了，连你电话都忘了问。”
　　“那行，我待会存一下。”
　　“嗯，再见。”
　　“挂了。”
　　宋湘湘抱着手机发呆，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几句话、男生隔着电话的声音和呼吸、想象中他刚睡醒的样子、发脾气的脸色，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她试探着靠近，忍不住告诉自己：完了，她完了。
　　“大波！”
　　“啊！”宋湘湘差点跳起来，扭头对上甄明珠纳闷的脸色，抚着胸口喊，“甄甄你吓死我了！”
　　甄明珠无辜地看着她，眨眼笑：“你干嘛啊，一脸荡漾的。”
　　宋湘湘忍不住和她分享：“问到潘奕电话了。”
　　“刚刚和他？”
　　“嗯。”宋湘湘点点头，将手机递给她，提醒说，“我让他存了你这个号码，可以吧？”
　　“行啊。”甄明珠随意地点点头，正要装手机，突然看着她问，“你说程砚宁有没有手机啊？”
　　－－－－－－题外话－－－－－－
　　大家猜，甄甄接下来要干嘛。\（^o^）/~

　　☆、033：欢迎你随时骚扰我哦

　　一中明令禁止学生带手机。
　　可像甄明珠这样家境比较好的学生，家里为了方便联系，一般都会给配一个手机带着。
　　宋湘湘没手机，也不晓得程砚宁的家境，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应该有吧，他每学期都拿一等奖学金了，自己买个手机都是小意思。”
　　“言之有理。”
　　甄明珠抱着她狠狠亲了口，眉飞色舞地进了宿舍。
　　*
　　下午，上课前。
　　程砚宁和薛飞、康建平三人抬步往教室走，远远地，看见台阶上来回踱步的小女生。
　　星期一下午，阳光不错。
　　甄明珠穿着白色的校服短袖和深蓝色校服裙，双手背后，踮着脚来回走的样子显露出几分少见的乖巧和文静。
　　薛飞呵呵一笑，朝康建平说：“啧，先进吧，别当电灯泡了。”
　　“学长！”
　　他话音刚落，甄明珠兴冲冲地跑到他跟前，仰起脸笑嘻嘻地说：“我都等你好久了。”
　　薛飞：“……what？”
　　他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眼前的甄明珠却绽开更大的笑容，喜滋滋地问：“能不能借一步讲话啊？”
　　“啊？”
　　薛飞愣神间，边上程砚宁抬步走了。
　　康建平忍着笑看了他一眼，也跟着进了教室。
　　眼前小学妹一脸期待，薛飞回过神来只得叹了一声，问她：“找我有事啊，说吧？”
　　“程砚宁有手机吗？”
　　“有啊。”薛飞话音落地就后悔了，警惕地问，“你想干嘛？”
　　“还能干嘛啊，不就想知道他手机号吗？”甄明珠无辜地看了他一眼，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薛飞失笑：“那你干嘛不问他？”
　　甄明珠用一副看白痴的脸色看了他一眼：“你觉得他可能告诉我啊？”
　　薛飞：“……”
　　程砚宁看似温和礼貌，骨子里却透露着冰冷疏离，别说甄明珠了，就班上的女同学，也压根没人知道他的号码。没得到他同意，薛飞当然不敢将他号码乱说了。因而他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回答道：“那我也不能告诉你，不太好。”
　　“怎么就不太好啊？！”
　　“就是不太好啊。”薛飞比程砚宁脾气好很多，原本对她也很有好感，反正距离上课时间还早，甚至有闲情和她开玩笑。
　　甄明珠看着他脸上亲近的笑，突然抬手扯着他就往边上走。
　　“哎哎哎，男女有别啊甄同学，放手放手。”
　　“不放，你说不说！”
　　“不能说啊！”
　　“我不管，你不说今天就别进教室了！”
　　“……”
　　两个人在教室外面拉拉扯扯了好一会，薛飞被她缠的实在没办法了，正色道：“行行行，说！说还不行吗？怕了你了。”
　　“说！”甄明珠还扯着他校服袖子，警惕得很。
　　薛飞看着她，无奈地道：“我就说一次哈，你记住，记不住也不能怪我，行吗？”
　　甄明珠眼珠子转了转：“行，说吧。”
　　“听好了。”薛飞话音刚落，飞快地道：“133**3729*。”
　　甄明珠：“……”
　　薛飞看着她蹙眉的样子，松了一口气，扯掉自己袖子，一本正经地说：“我说了啊，不许再为难我了。”
　　话音落地，他飞快地窜进了教室。
　　*
　　晚上，十点半。
　　甄明珠咬着笔帽在桌前发呆。
　　薛飞念号码的时候肯定是故意的，语速飞快，最后一个数字还咬字不清，摆明了不想让她记住。
　　可惜他低估了甄明珠的记忆力。
　　甄明珠成绩差是真，记性其实很好，也因此，在她心情不错的时候，考试前突击一下也能有个马虎的成绩。
　　看着笔记本上一行数字发了一会呆，甄明珠开始打电话。
　　最后一个数字不清楚，没关系啊，反正也就零到九而已，总有一个是属于程砚宁的，她一个一个往过试，到了“7”的时候，那边传来清清冷冷一声：“喂，您好。”
　　“哈哈哈——”
　　她高兴地抱着手机蹦了一下，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被挂了电话的甄明珠：“……”
　　她看着屏幕心情有点抑郁，没两秒又恢复了过来，兴冲冲地将这个号码保存进通讯录，备注：“程程^_^。”
　　可惜，第二个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没人接了。
　　甄明珠气得跳脚，握着手机抑郁了一会儿，脑海中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开门往甄明馨房间走去。
　　甄明馨和她同住二楼，距离并不远，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愣了一下，问：“谁啊？”
　　“我。”甄明珠直接拧开门，问她，“程砚宁电话告诉我一下。”
　　甄明馨正做作业，起身就看到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忍耐着情绪说：“程砚宁没手机。”
　　“没有？”
　　“没有啊。”甄明馨有点恼，“你能不能别骚扰他了。”
　　“要你管！”甄明珠啪一声拉上门，回自己房间。
　　骚扰？
　　她这怎么能叫骚扰呢？
　　她在光明正大地追他好不好！
　　再说了，如果程砚宁不乐意接她电话，拉黑她就行了啊，可他这虽然不接电话，那也没拉黑她啊！
　　突然想到的这一点让她受到了鼓舞，回到房间想了想，发了一条短信：“学长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
　　布置简约的三室一厅。
　　书房里，大书桌和两个书架一个书柜占了所有空间，台灯亮着，桌上的手机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
　　程砚宁视线从摊开的卷子上移过去，没理会。
　　手机持续地响了好一会，临近凌晨的时候，他随手折了试卷，拿起手机关了灯往卧室走。
　　“学长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我是甄甄。”
　　“这个就是我号码，欢迎你随时骚扰我哦。”
　　“十一点半了，你是不是睡了？”
　　“好困，明天见。”
　　“晚安。”
　　一长串短信之后还有一个彩信照片。
　　照片里，女孩穿着一件短袖睡裙歪头笑，马尾有点松散，脸颊上几缕发丝扫下来，显得她皮肤玉白细嫩。
　　程砚宁退出收件箱，定了闹钟，随手将手机放在床头。
　　－－－－－－题外话－－－－－－
　　甄甄：我热情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_^@）~

　　☆、034：真真假假小明珠

　　早操后，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回自己班级。
　　薛飞记挂着昨天的事情，一边往教室里走，一边问边上的程砚宁：“喂，昨晚小珍珠没骚扰你吧？”
　　程砚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薛飞肩膀顿时垮下去，可怜兮兮地说：“我也没办法啊，她拉着我不让我进教室，你又不是没看见。不过我真的说的飞快的，而且最后一个数字还说错了，她应该记不住啊！”
　　“没有。”
　　“……诶？”
　　薛飞看着走远的程砚宁愣了一下。
　　边上的康建平拍拍他手臂，笑着说：“那姑娘一看就没个定性，你号码都说错了，她怎么可能打电话啊？”
　　薛飞想了想，松口气笑着说：“对哦。”
　　两个人追上程砚宁，往教室走。
　　哪曾想，一进教室就看见甄明珠托腮坐在程砚宁边上，笑眯眯地问他：“学长你昨晚几点睡的啊？”
　　薛飞+康建平：“……”
　　*
　　一中的早读一般没有老师跟，全凭自觉，学生们因为教室人多，大部分在操场或者其他地方读书，可即便这样，高三一班教室里还坐着十几个学生呢，此刻都没心情读书了，目光全都落在甄明珠身上。
　　这姑娘，走哪都是众人的焦点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完，忍着笑刚坐到自己位子上，便瞧见程砚宁从自己桌上取了一本书，直接走了。
　　他一走，甄明珠连忙追上去。
　　校园里哪哪都是人，程砚宁其实没地方可避，出去走了几分钟脸色更冷了，转个身又直接回了教室。
　　他坐了自己位置，甄明珠就坐在他边上，他不理她，她也不恼，趴在桌上还是一脸笑眯眯地问：“你没删我照片吧？”
　　程砚宁置若罔闻。
　　甄明珠往他跟前凑一点，换上一副委屈脸：“学长你说句话啊。”
　　她在学校混惯了，上课的时候也没个正型，不过性子倒不像一般故意捣乱的那些，特立独行就喜欢引起他人注意。她的无法无天是无意识的，上课时找人说话还会注意压低声音不影响别人。
　　因而，她这会趴在程砚宁边上嘀嘀咕咕，无论说什么，其他人几乎都听不清楚。
　　慢慢地，教室里响起了低低的读书声。
　　这动静让甄明珠愣了一下，她抱着胳膊趴在桌上，喟叹地说：“学霸们读书都这么低调啊，我们班那一个个都跟喇叭似的……”
　　程砚宁看了她一眼：“你有完没完？”
　　“肯理我了啊？”
　　程砚宁冷着脸，又不说话了。
　　甄明珠看着他手里的英语书，好奇地问：“你怎么不读啊？”
　　“回去。”
　　“不要。”
　　程砚宁随手将英语书搁下，定定地看着她。
　　甄明珠看着他冷到快结冰的脸色，反倒无赖地笑了起来，悄咪咪地问：“怎么不让我滚了啊？”
　　她算是弄明白了，程砚宁在人前绝对不会朝她发火。
　　真虚伪。
　　不过，她喜欢。
　　她也不晓得她这喜欢怎么来的，反正无论是他冷脸的样子，发脾气的样子，还是温和礼貌的样子，她都喜欢。
　　小姑娘黑眼珠儿亮晶晶的，光芒闪耀。
　　程砚宁又一次收回视线，捧着英语书默读了起来。
　　他摆明了不会再理她，甄明珠自己念叨了一会也有点无聊了，正纠结要不要离开，突然发现她坐着的这张桌子抽屉里一本书都没有。她愣了一下，问程砚宁：“你同桌呢？”
　　程砚宁没吭声。
　　甄明珠想了想，跑到薛飞跟前问。
　　薛飞比程砚宁脾气好太多，眼见她问也没有摆什么臭脸色，笑着说：“好像家里有什么事，请了两天假。”
　　“今天不来？”
　　“嗯啊。”
　　“太好了。”
　　“诶？”
　　薛飞还没弄明白她什么意思呢，小姑娘已经高兴地出了他们教室。
　　*
　　薛飞这疑惑在早饭回来就有了解答。
　　预备铃已经响了，高三一班学生们也都坐到了各自的位子上，摊开课本等上课。
　　甄明珠坐在程砚宁旁边的位子上，压根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姑娘挺牛逼啊。”薛飞的同桌是个性子外向的男生，一见他坐下就忍不住笑着说。
　　薛飞挠着头发去看程砚宁的脸色，十分无奈。
　　“上课。”
　　讲台上突然传来一道和蔼的女声。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吧。”
　　高三一班的语文老师已经快退休了，头发花白也不怎么管事儿，性子非常和蔼可亲。此刻，她放下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笑着问：“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不对？”
　　“……没有。”教室里众学霸连忙说。
　　语文老师抬眼在教室里扫了一周，心里更纳闷了。
　　怎么好些人都是一副想笑又忍着不笑的样子？
　　她垂眸看一眼自己的衣服，又下意识抬手捋了捋头发，觉得哪哪都挺正常的，笑了笑说：“那就上课吧，大家将课本翻到第二单元，这节课我们学习东晋著名诗人陶渊明的散文《归去来兮辞》。”
　　教室里响起一阵沙沙的翻书声。
　　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视间瞅见端正坐着的甄明珠，愣了一下问：“窗户边那个女生，新来的？”
　　“噗——”
　　教室里一众人顿时喷了。
　　语文老师生活习惯守旧，也很少关注学校里学生的八卦，因而并不清楚甄明珠的事情，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都在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前排几个男生连忙开口回答。
　　语文老师目光和蔼地看向了甄明珠。
　　甄明珠愣了半晌，下意识站起身，乖巧地答：“老师好，我是早上新来的转学生。这位同学请假了，冯老师让我先坐在他的位子上。”
　　“噗——”
　　“哈哈哈——”
　　高三一班的学霸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上午清亮的阳光透过窗户投映进来，站在窗边的女学生扎着马尾，穿着干净的校服，白净稚气，非常招人喜欢。
　　上了年纪的语文老师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班上笑得最凶的几个男生，和蔼地点点头：“这样啊，你叫什么名字？”
　　甄明珠抿着唇看了她一眼：“贾珍珍。”
　　－－－－－－题外话－－－－－－
　　下章持续高能（～￣▽￣）～

　　☆、035：学神说：你安分点。

　　“噗——”
　　“哈哈哈——”
　　“不行不行，笑死我了。”
　　“唉呀妈呀！”
　　“有什么好笑的！”饶是语文老师脾气好这会也有点不高兴了，她没好气地看向不远处的薛飞，脸色严肃地说：“薛飞，你站起来！”
　　笑到无法自控的薛飞憋住嘴角站了起来。
　　“笑什么呢！”
　　“噗，没笑什么。”薛飞看一眼稍远处脸色无辜的甄明珠，没忍住又喷了，只得道，“就，新同学的名字有点好笑。”
　　贾珍珍，假真真，哈哈哈……
　　他乐得无法自控，语文老师却明显get不到他的点，拉着脸不满地说：“新同学刚转学过来，大家应该团结友爱，共同进步。你这因为一个名字就笑得停不下来像话吗？”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薛飞低着头，特真诚地说。
　　“坐下吧。”语文老师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落到甄明珠身上，和蔼地说，“新同学也坐吧。”
　　“谢谢老师。”甄明珠笑着说。
　　语文老师嗯一声，目光又落在她边上的程砚宁身上，提醒说：“新同学还没有课本，程砚宁你和她看一本。”
　　“噗——”
　　教室里学霸们又喷了。
　　偏偏，事已至此，没人敢揭穿真相。
　　程砚宁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语文书放在了两个桌子中间，让“新同学”和他一起看。
　　这就有点意外了。
　　甄明珠感激地看了一眼高三一班这上了年纪的语文老师，哪曾想，老师也正看她呢，还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她感激的目光，顿时，心里对她又添了几分好感和喜爱。
　　教室里不少学生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肚子都疼死了。
　　小学妹这么能演，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啊！
　　讲台上，语文老师对这一切浑然不觉，拿着粉笔背身过去，开始一丝不苟地写板书。
　　甄明珠的目光落在程砚宁课本上。
　　这堂课要学什么，老师应该提前打了招呼。程砚宁课本上有预习的痕迹，他的字也和他的人一样，清逸俊秀，笔锋流畅。
　　甄明珠往他边上凑一点，小声说：“你写字真好看。”
　　程砚宁忍耐地看了她一眼，不搭理。
　　和他坐一起上课，甄明珠心里莫名地开心，一点儿也不恼，反而趁着距离近，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好半晌，程砚宁被她盯得没了脾气，小声说：“你安分点。”
　　“那你牵一下我手。”甄明珠话音落地，突然抬手碰过去，就要拉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谁能想，手还没牵到呢，讲台上又传来一声：“贾珍珍同学。”
　　甄明珠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中又一次起身。
　　语文老师走下讲台，温声说：“大家先通读一下课文，贾珍珍同学你读一下第一段。”
　　甄明珠：“……”
　　和蔼的语文老师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这种让她表现的好意当然无法推辞，甄明珠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随手拿起程砚宁的课本，朗读：“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
　　教室里静得落针可闻，她抿唇放下书。
　　语文老师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表扬说：“不错，很流畅。字音标准节奏感也很好。程砚宁，你来读一下第二段。”
　　教室里一众人早已经笑成了傻逼，偏偏又得强忍着，眼见他们班长从甄明珠手里接了书，声音清冷地读：“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一字一句读完，程砚宁面无表情地坐下。
　　他边上，甄明珠突然拿了他的笔，就要往书上写什么。
　　程砚宁抬手去拦，甄明珠搭在桌上的左手突然伸过来抓住他的手，两个人近在咫尺，她看着他眼睛，无声却肆无忌惮地笑，得意的模样就像一只张牙舞爪不知深浅的猫。
　　程砚宁抽了手，不管她了。
　　他妥协，甄明珠这才安分些，一手按着他的书，一手拿着他的笔，低头认真地写了起来。
　　课文很快被几个学生读完，程砚宁不得不往书上看，瞧见颇长的一句话：“2006年，9月26日，晨，日光明媚。甄明珠和程砚宁共阅一书，美哉乐哉，特此铭记。甄甄。”
　　这文绉绉的风格，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程砚宁正发愣，女孩突然微仰着脸笑问：“怎么样，我写的字也不比你差劲吧？”
　　两个人已经坐了同桌，她又挨他极近，这样突然一抬头，嘴唇差点贴上他下巴，他猝不及防往边上闪，仍是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子馨香清甜的气息，那是少女独有的味道，窜入鼻尖便很难忘记。
　　程砚宁脸色一冷，头一低，再不肯说话了。
　　甄明珠也不在意，右手指尖随意地转着他的笔，一副心满意足开心雀跃的样子。
　　“叮铃铃——”
　　下课铃一响，讲台上语文老师出了教室。
　　高三一班的学霸们再也憋不住，一个两个哈哈哈哈前俯后仰地笑了起来，放肆的声音差点掀翻屋顶。
　　程砚宁坐在自己位子上，冷着脸不发一言，镇定如初。
　　甄明珠一支笔在指尖转的飞快，简直跟炫技一样，让一众学霸叹为观止，到最后，她啪一声将飞旋的笔拍在桌上，扭头问程砚宁：“学长，你们下一堂什么课啊？”
　　程砚宁头也没抬，从抽屉里翻出英语书。
　　他身后的男生看着甄明珠纳闷的小脸，没忍住，清咳了一嗓子，好心地提醒说：“我们班主任带英语。”
　　甄明珠一愣，笑着道：“谢谢学长啦。”
　　话落，她看一眼程砚宁，蹦蹦哒哒地出了教室，顺带着，还顺走了程砚宁上课用的那支笔。
　　“噗，哈哈哈——”
　　“我的妈，这姑娘也太可爱了吧！”
　　“老师好！”
　　“我是新来的转学生。”
　　“贾珍珍。”
　　“哈哈哈哈哈——”
　　几个男生一唱一和的对答大笑中，程砚宁从抽屉里又掏出一支笔，没忍住，唇角轻微地往上勾了一道弧。
　　弧度极浅，就跟他没笑似的。
　　－－－－－－题外话－－－－－－
　　甄甄：“都说，我萌不萌？【臭美傲娇脸】”

　　☆、036：猫爪挠心的滋味

　　短短几天时间。
　　甄明珠冒充高三转学生在课堂上调戏程砚宁的事情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以至于，高三一班的班主任miss冯忍无可忍地和高一七班马班头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毫不留情地告了甄明珠一大状。
　　马平川最爱面子，气得火冒三丈，拿这问题数落了甄明珠整整一周，临放假才告一段落。
　　他消停了，甄明珠也松了一口气。
　　国庆长假来了。
　　甄明珠在家里窝了两天，三号吃午饭的时候，甄文提起了去杭州见一个供应商并顺带旅游的事情。她反对无效后，认命地收拾了东西，跟着甄文、杨岚、甄明馨一起，坐四号上午的飞机前往杭州。
　　十点多，飞机降落在萧山机场。
　　甄明珠随手将披散的长发绑成一个马尾，背着双肩包，跟在三人后面晃悠悠地往出口走。
　　“甄总好，一路辛苦，辛苦——”
　　“哪里哪里，介绍一下，”接机口，甄文简短地寒暄了两句，回头指着边上几人笑着说，“这是我太太和两个闺女。”
　　“赵先生好。”
　　“赵叔叔好。”
　　“叔叔好——”
　　姓赵的供应商随身带了一个秘书两个司机，女秘书笑吟吟地拉了甄明馨手里的行李箱，随后，又热情地帮着甄明珠拿了包，领着她们跟在两个老板身后，一起往停车场走。
　　杭州气温比安城略高一些，阳光明媚，气候却更湿润。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一行人到了酒店，第一天甄文有公事，吃完午饭后便将娘们三个丢在酒店休息，说是第二天一起游西湖。
　　姓赵的供应商留下了秘书孙小姐和一个司机供三人差遣。
　　孙秘书显然是个有眼色的，陪着三人走到酒店房间门口，便笑着问看上去最不好说话的甄明珠：“明珠小姐喜欢玩什么？”
　　甄明珠笑笑：“我喜欢睡觉。”
　　话落，她抬眸瞥一眼边上的杨岚和甄明馨，打着哈欠说：“你不用管我了，我下午不出去。”
　　孙秘书微笑着点点头，又看向杨岚。
　　甄明珠直接进了自己房间。
　　她和甄明馨姐妹俩各住了一个单间，房间宽敞又明亮，带一个小阳台，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正好将酒店楼下的花园尽收眼底。可惜，甄明珠却没什么心情欣赏。
　　她躺在藤椅上，抱着手机问程砚宁：“学长在干嘛？”
　　程砚宁没有理她。
　　放假三天，她给程砚宁发了二十几条短信，人家一条都没有回。打电话也不接，冷漠得很。
　　搁以往，甄明珠才懒得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
　　可一来她对程砚宁实在有些好奇，二来追人的事情已经闹得满校皆知了，三来，想起他，她实在有点猫爪挠心。过去十几年，她还没有这么想干成某个事的时候呢。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发短信：“我跟家人到杭州旅游啦，明天去西湖，据说会看一看断桥和雷峰塔，哈哈。”
　　“嗡嗡嗡——”
　　短信发出去，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甄明珠定睛一看，叹口气接通，沮丧地唤：“喂，湘湘。”
　　宋湘湘听见她声音愣了一下，笑着问：“怎么啦，无精打采的。”
　　“没什么，咋啦？”
　　她不想说，宋湘湘也体贴地没有追问，话锋一转道：“我不是把潘奕的号码存在你手机上么，你给我说一下。”
　　“哦。”
　　甄明珠翻到通讯录，将潘奕的号码念给她。
　　*
　　宋家。
　　宋湘湘提笔记下号码，咬了一下唇。
　　家里没人，她用老爸的手机还有点做贼心虚，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沉下心将电话拨了出去。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男生散漫的声音。
　　“潘奕？”
　　男生愣了一下，问：“湘湘啊？”
　　“嗯，是我。”宋湘湘笑了一声，尽量轻松地开口，“这是我爸的手机，他出去打麻将了，我用一下。”
　　“……放假了？”
　　“嗯，你干嘛着呢？”
　　潘奕笑了一声：“没干嘛。”
　　两个人在电话里齐齐沉默了几秒，潘奕突然叹了一口气，问她：“要不要出来玩？我闲着。”
　　宋湘湘握着手机，笑起来：“好啊，我过来找你。”
　　潘奕报了一个地址，挂了电话。
　　*
　　宋湘湘家在六楼。
　　等她兴冲冲地跑下去的时候，发现天色似乎不怎么好。
　　天气预报昨天就说有雨，可这一直只见吹风不见下雨，她在楼道口纠结了一下，没取伞，迎风往公交站跑。
　　天公不作美。
　　公交车行到半路的时候开始下雨，等她乘坐多半个小时到目的地的时候，雨已经越下越大，冰冷冷地随着风往人脸上拍。
　　周围连个便利店都没有。
　　宋湘湘抱着胳膊站在公交站牌下，眼看着街上车流不息，心一横，一手挡着前额，冲进了雨幕里。
　　*
　　酒吧一条街。
　　没到营业的时候，店内店外都冷清清的。
　　吧台边，男男女女七八个人闲来无事，凑一起玩扑克。两轮过去，潘奕扔了牌，笑骂：“操，不玩了。”
　　“奕哥这牌技臭不可闻啊！”边上一头黄毛的阮晖凑过去看一眼他的牌，哈哈笑着说。
　　潘奕麻将玩的溜，扑克却不行。搁平时这么被取笑，他二话不说踹一脚都算轻的，可今天他显然有点心不在焉，听见阮晖的话连个反应都没有，随手在吧台上捏了一根烟衔在嘴角。
　　有人凑过去给点着，贱兮兮问：“有约啊，奕哥？”
　　潘奕深吸一口烟，吐了他一脸烟圈儿，眯着眼睛笑：“昂。”
　　“谁啊谁啊，是不是胸可大那个妞？”阮晖一听他答顿时来劲儿，一边洗牌一边看他，嬉皮笑脸地问。
　　潘奕叼着烟，抬眸睨了他一眼。
　　阮晖麻溜地发着牌，晒笑说：“要我说这长得帅就是好，妹子一个一个上赶着投怀送抱，就那个胸可大的——啊——”
　　潘奕随意地收回脚，垂着眼皮说：“宋湘湘。”
　　“……啊？”
　　“人家姑娘叫宋湘湘。”潘奕随手将抽了半截的烟摁灭在吧台上，面色平淡地继续道，“少给我满嘴喷粪。”
　　满嘴喷粪？
　　他说什么了！
　　阮晖看着他奕哥起身往门口走去的背影，懵逼地想。
　　－－－－－－题外话－－－－－－
　　社会我奕哥，人骚狠话多。\（^o^）/~

　　☆、037：我朋友，程砚宁

　　潘奕走到门外，神色一愣。
　　这条酒吧街在市中心护城河边上，河两边绿化很好，掩映着低矮建筑，显得非常有格调，一到晚上便会热闹起来，醉生梦死。
　　可这会天色还早，长长一条街便显得有点空荡，雨水被风携着席卷树叶，一瞬间，秋意突如其来。
　　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潘奕拿手机看一眼时间。
　　三点刚过。
　　宋湘湘也不晓得到哪了。
　　他想到她特意提起自己拿家人手机打电话，便没有打过去问，随手将手机揣进裤兜里，转身进了酒吧。
　　“湘湘姑娘还没来啊？”玩牌的几人见他去而复返，齐齐笑开，阮晖还嬉皮笑脸地问了一句。
　　潘奕在吧台里拿了一把伞，随手戳戳他脊梁骨，挑着眼尾骂：“滚，湘湘也是你叫的？”
　　阮晖：“……”
　　胸大不能说，名字也不能叫？！
　　那叫什么！
　　他看着潘奕离开的背影，再一次懵逼地想。
　　*
　　潘奕拿着伞出了酒吧。
　　秋天第一场雨，说大不大，他也没有撑开伞，思考两秒后直接抬步往最近的公交站方向走。
　　远远地，一个女生出现在视线里。
　　隔着雨幕和飞扬的柳条儿，那人影其实有些看不真切，可他却一眼辨出，那就是宋湘湘。
　　“宋湘湘——”
　　潘奕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飞快跑着的女生停下步子看了他一眼，又跑起来。
　　“操！”
　　潘奕一拧眉，撑开伞快步过去。
　　两个人停在柳树边，潘奕举高伞替她挡了风雨，垂眸看一眼，没好气道：“你傻逼啊，瞎跑什么？”最近的公交车站距离酒吧也有点路程，宋湘湘迎着风雨跑过来，头发全湿了，几根贴在脸上，还往下滴水。
　　他这一骂，宋湘湘懵了，咬着唇说：“站牌周围没有卖伞的。”
　　“那你不晓得躲一会！”
　　宋湘湘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当然可以躲一会，等风雨小一些再过来，也可以找一下商店，买了伞慢慢过来。可坐车已经花了近一个小时，她又没有手机，怕潘奕等急了，也怕他等不到离开了。
　　女生抿着唇有点委屈，潘奕气性顿时小了一些，叹着气说：“算了，走吧，先把头发弄干。”
　　宋湘湘哦一声，点点头。
　　潘奕抬步要往酒吧走，垂眸间瞧见她被雨水打湿的短袖，眸色一深，突兀地停了步子。
　　宋湘湘跑过来的时候已经刻意地挡着身前衣服了，可两只手统共就那么大，挡了这漏了那，除了头发以外，她的短袖和牛仔裤也湿了好大一片，身体曲线被勾勒得非常明显。
　　“怎么了？”眼见潘奕停下，她下意识问。
　　“去我那吧，酒吧里乱的很。”
　　“你那？”
　　潘奕嗯一声：“我朋友家，我跟他住一起。”
　　他这么说，那肯定是男性朋友了。宋湘湘抿唇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方便吗？”
　　“我打个电话。”
　　“哦。”
　　潘奕撑着伞，两个人一起往街口走。
　　连着两个电话打出去，那边没人接听。潘奕有些抑郁地叹口气，朝宋湘湘道：“估摸着手机不在跟前，没事儿，我们先过去。”
　　他这样说着，联想到那人的性格，又发了一条短信：“外面下雨，我带个朋友过来，女生。”
　　*
　　浴室里水声戛然而止。
　　程砚宁出了淋浴房，随手扯了干毛巾擦了擦，套上宽松的运动短t和长裤，拧开了洗手间门。
　　“吱呀——”
　　家门口一道响声传来。
　　他神色微愣，开口唤：“潘奕？”
　　“你在家啊？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淋了雨，刚才在洗澡。”程砚宁应一声，走出过道，看到站在客厅里的女生，神色一愣，轻抿唇角。
　　“哎——”潘奕快走一步将他推到边上，压低声音说，“就一个普通朋友，淋了雨不得洗一下么，我就给领回来了。”
　　程砚宁哼笑一声：“普通朋友？”
　　“骗你是孙子。”
　　程砚宁静了两秒，开口说：“浴室我刚用过。”
　　“不劳驾你，我收拾。”潘奕余光扫一眼宋湘湘，随手拍拍他肩背，转过身笑着说，“介绍一下，我朋友，程砚宁。”
　　“宋湘湘。”他指一下宋湘湘，又朝程砚宁说。
　　程砚宁只扫了女生一眼，移开视线，微微颔首道：“你好。”
　　“你，你好。”宋湘湘石化了好一会，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仍是管不住目光，一直盯着程砚宁看。
　　自己带回来的女生有点失态，潘奕也免不了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到宋湘湘念一中，忍不住笑着说：“忘了，你们都念一中，认识啊？”
　　程砚宁：“……”他神色有一丝意外。
　　宋湘湘连忙收回视线，摇头说：“学长应该不认识我，我高一的。”
　　至于程砚宁，她当然认识了。
　　可……
　　宋湘湘明智地没多说。
　　*
　　程砚宁在一中的名声地位潘奕一清二楚，因而，宋湘湘认得他，他却不认得宋湘湘，这件事再正常不过。
　　随口招呼了宋湘湘两句，他先去收拾洗手间了。
　　客厅里就剩下两个人，程砚宁拿了一次性纸杯在饮水机跟前接了杯热水，递到了宋湘湘手边。
　　“谢谢学长。”宋湘湘诚惶诚恐地说。
　　程砚宁和潘奕是朋友？！
　　天呐！
　　她连自己的狼狈劲都忘了，两只手捧着水杯，不敢置信。
　　女生头发湿着，衣服也是，程砚宁收回目光，也没有提醒她坐下，抬步到餐桌边，拿了自己手机看。
　　除了潘奕的那条短信，其余全都是一个人发的。
　　“回我短信我就给你带一件礼物怎么样？白娘娘和许相公定情之物是雨伞诶，要不我也送你一把？”
　　“窗户外面起风了，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雨天游西湖，应该别有趣味。”
　　“好无聊，我去睡一会。”
　　“……”
　　－－－－－－题外话－－－－－－
　　来，呼应一下上一章。
　　社会我宁哥，人帅话不多。\（^o^）/~

　　☆、038：大神的境界【一更】

　　客厅里整洁又安静。
　　男生黑发微湿，穿着宽大的运动短t和长裤，随意地站在餐桌前，一手拿手机，低着头，面无表情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潘奕个子已经挺高了，最起码应该有一米八。
　　刚才两人站一起的时候，程砚宁似乎比他还稍微高一点，再加上他气质沉稳清冷，因而，宋湘湘虽然晓得他应该没有潘奕年龄大，却仍旧产生了一种他还要年长一两岁的错觉。
　　再有，潘奕在他跟前还挺规矩的，和平常不太一样。
　　“湘湘，你过来。”
　　洗手间里突然传出喊声，打断了宋湘湘的胡思乱想，她连忙哎一声，放下水杯去洗手间。
　　潘奕站在盥洗台前，指着边上东西说：“这条毛巾是新的，沐浴乳洗发水什么的都在架子上，你随便用。这件短袖我没穿过，你洗完了先穿上，我用吹风机帮你弄一下衣服。”
　　宋湘湘一愣，连忙摆手说：“没关系，我等会自己吹。”
　　“……那也行。”潘奕随意地点点头，扫视一眼周围，问她，“还有什么需要的没？”
　　“没了，谢谢啊。”
　　“行，你洗吧。”
　　潘奕勾勾唇，出了洗手间。
　　*
　　程砚宁不在客厅了。
　　潘奕转一圈后推开了虚掩的书房门，抬眸望进去，瞧见了阳台上背身立着的人影。
　　他随手关了门，抬步过去。
　　程砚宁听见动静便转过身来，手指夹着烟看了他一眼。
　　潘奕笑笑：“说了是普通朋友。”
　　程砚宁哼笑一声，侧个身将手里半根烟摁灭在手边烟灰缸里，不咸不淡地说：“你随意，别太过分了。”
　　潘奕一噎，正要抬手拿烟，瞧见烟灰缸里两根烟头，他狐疑地看了程砚宁一眼，意外地问：“你这没什么事吧？”
　　程砚宁抬眸：“能有什么事？”
　　他哪知道？
　　他最起码一周没过来了。
　　潘奕用打火机给自己点了烟，靠在落地窗栏上吸了一口，一本正经地说：“她是好学生，我知道。”
　　程砚宁看他一眼，没搭话。
　　潘奕笑了笑，又说：“念小学那会儿一个班，前些天在网吧里碰见，这才联系上。”
　　他一连解释好几句，程砚宁信了，点点头说：“那你自己有分寸就行了，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知道。”潘奕哂笑，“没混到那地步呢。”
　　“我去写作业。”
　　程砚宁再不多话，拉开阳台门进去，在书桌上翻开一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低头做题。
　　他算城北这小圈子里顶让人忌惮的一号人物，刚成年而已，名下已经有三套房子两处商铺，每个月闭着眼也有上万元固定进账，偏偏，人家还是一中学生里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
　　大神的境界不是普通人能参悟的。
　　潘奕在心里感慨一声，摁灭烟头，出了书房。
　　*
　　宋湘湘洗完澡，出了浴室。
　　她已经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和衣服，开门之前也将浴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生怕程校草嫌弃。
　　不过，出来后再没见到程砚宁。
　　潘奕领着她下楼，雨又停了，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她仍旧没忍住心中的疑惑，好奇地问：“你怎么认得程砚宁啊？”洗澡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怎么想，都觉得百思不解。
　　“发小。”潘奕简短地说。
　　宋湘湘哦一声，低着头，若有所思。
　　“怎么？”潘奕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眉梢轻挑，笑得混不正经：“看上他了啊？”
　　“怎么会！”宋湘湘被吓了一跳，连忙解释，“就他在我们学校名气挺大的，好多女生追，有点好奇。”心里记挂着甄明珠，偏偏，她和潘奕还没熟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只能点到即止。
　　潘奕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哂笑着说：“就他那样子，谁能追上？别说你们学校那些乖乖女了，就去年，酒吧街那边一个唱歌的美女不晓得怎么看上他了，见天儿守在我们楼下要献身，最后你猜怎么着了？”
　　“……”宋湘湘意外地睁大了双眼。
　　潘奕忍笑：“人家直接报警了。”
　　“啊？”宋湘湘愣了一下，追问，“可这事警察其实也管不着吧，那女的又没犯法。”
　　“警察当然管不着。”潘奕似乎是觉得这事情本身挺好笑，想了想又道，“可谁让人家是好学生呢，一本正经地举报说那姑娘精神有问题，警察不信吧，又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大半夜过来给弄回去做笔录了。”
　　宋湘湘：“……”
　　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又问：“后来呢？”
　　“那姑娘气得要死，隔天过来缠的更凶了，可这事已经在小区里传开了，她一来就被那些三姑六婆围着骂，不知廉耻没皮没脸，怎么难听怎么来，一受不了就跑了。”
　　宋湘湘只想想那场面都觉得好笑，转念又想到甄明珠，松口气说：“学校里倒不至于这样，都说他性格很好。”
　　“呵呵。”潘奕看着她，笑了笑没多言。
　　从小一起长大，那人他都没弄明白呢。不过，性格好这一点，那压根不存在好吗？！
　　搁一般人，纵有天大的仇怨，那也不至于十二三岁就将自己亲妈给送进局子里去。更别提，他做下这样不近人情的事，所有知情人还要跟着骂一声他妈，活该坐牢。
　　想到以往，潘奕难得唏嘘起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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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们，一点二更。

　　☆、039：能不能别这么冷淡啊【二更】

　　星期天，吃罢午饭。
　　甄明珠和宋湘湘一起，往宿舍楼方向走。
　　国庆收假后第一天是周末，从明天开始课表和作息表都会调整，最后的午休，甄明珠想起来心里还有点惆怅，一边晃着手里的纸袋子，一边随口问宋湘湘：“你放假和潘奕见面了啊？”
　　“嗯。”宋湘湘点点头，一脸荡漾。
　　甄明珠切一声凑到她跟前，坏笑着问：“都干什么了，从实招来！”
　　她这恶劣的样子将宋湘湘吓了一跳，她一手抚着胸口，没好气地说：“一惊一乍的，你吓死我了啊——”
　　“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我——”
　　宋湘湘看着她，纠结要不要说程砚宁的事。
　　她这边还没纠结出结果呢，甄明珠却突然停了步子，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他啊？”
　　“什么？”
　　甄明珠抬起下巴朝远处一指：“就宿舍楼拐角，程砚宁刚才好像和谁一起过去了。”
　　一中一共有两栋宿舍楼，男女生各一栋，呈现l型伫立在操场一角，甄明珠指的方向刚好是宿舍楼背后拐角处，那地方一面临操场，一面临学校围墙，偏僻还绕路，一般很少有人过去。
　　宋湘湘收回目光：“那么远，你能看见啊？”
　　“2。0的视力不行啊？”甄明珠得意地哼了一声，拉着她手，抬步下了台阶，兴冲冲地跑了起来。
　　宋湘湘被她拖得没办法，只得跟着跑，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到了宿舍楼拐角，她刚停下步子，便听见边上传来“操”一声，甄明珠一只手扒住墙壁，双眼睁老大来了一句：“看不出来啊——”
　　看出来什么？
　　宋湘湘在她身后，跟着探出脑袋看。
　　这一看，她也双眼睁老大。
　　*
　　程砚宁一回头，扔了指间半截烟头，抬脚碾灭。
　　中午比较热，他只穿了校服短袖和牛仔长裤，随意地站在那看过来，眉宇间都凝结着冷意。
　　刚偷窥就被发现，甄明珠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大大咧咧地站了出去，眉开眼笑地：“学长，好巧哦——”说话仍是她在他跟前一贯那个样子，尾音拖长，谄媚又撒娇。
　　程砚宁定定地看着她，以及，从她身后站出来的宋湘湘。
　　宋湘湘一露面便惹得潘奕一愣：“湘湘？”
　　宋湘湘抿紧唇，看着他露出一个分外尴尬的笑容，目光落在甄明珠身上，开始一个劲使眼色。
　　甄明珠笑盈盈地，无动于衷。
　　潘奕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半晌，他蓦地笑了一声，抬手拍拍程砚宁胳膊，啧了一声说：“先走了哈。”
　　话落，他多看了甄明珠两眼，抬步走了。
　　“潘奕——”
　　宋湘湘愣一下，追了上去。
　　*
　　僻静的窄巷里，就剩下两个人。
　　甄明珠低头盯着程砚宁脚边被踩灭的烟头看了一眼，扬起下巴笑：“抽烟可不是好学生的行为呀。”
　　程砚宁没说话，抬步就走。
　　“等等！”眼见他二话不说就走，甄明珠顿时急了，三两步窜到他跟前去，仰起头问，“你怎么一直都不回我短信啊？”
　　程砚宁：“……”
　　他还是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
　　甄明珠心里憋了一口气，恨恨地跺了一下脚，飞快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去：“给。”
　　一个钥匙扣静静地躺在她白嫩的手心里。
　　程砚宁薄唇微抿着，微垂的目光落在钥匙扣上，脑海里蓦地闪过她发的那条短信：“白娘娘和许相公的定情之物是雨伞诶，要不我也送你一把？”她手心里的钥匙扣，坠子小巧精致，油纸伞式样。
　　程砚宁下意识抬起眼皮，看了甄明珠一眼。
　　小丫头个子只有一米六出头，似乎是不想输了气势，和他说话的时候骄傲地仰着下巴，可偏偏，他从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执拗和期待，以及，极力克制的紧张。
　　“不需要。”收回目光，他的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话落，抬步又走。
　　甄明珠直接伸手扯住了他手腕。
　　“……”
　　程砚宁停步，偏头看她，寂静无声的。
　　不晓得是因为周遭太安静偏僻，还是因为他的眸子太深沉莫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生蓦地红了脸，触电一般地松开了他的手，低着头，小声嘀咕说：“能不能别这么冷淡啊，我挑了好久的。”
　　她语调里有一丝可怜的委屈。
　　能不委屈吗？
　　杭州回来她给秦远他们都带了礼物，哪一个不是开心满意地接了过去，夸她够意思？
　　到他这里就怎么也不行了！
　　心里憋得慌，甄明珠低头揉搓着小小一枚钥匙扣。
　　“那以后别浪费时间了。”程砚宁突然说。
　　甄明珠一仰头，正好对上他仍旧冰冷的脸色。他看着她，漠然说：“我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她竟然一脸认真地要和他讨论这个话题，程砚宁嗤笑一声，仍是淡淡的：“对什么都没兴趣。”
　　“……”甄明珠静了好几秒，有点明白了。
　　不就在敷衍她吗？！
　　她赌气一般咬牙说：“你不收下我就一直跟着你。”
　　“随你的便。”
　　“程砚宁！”甄明珠猛地上前挡住他的路，一咬唇抓住他手，不由分说地将钥匙扣塞进他手心里。
　　程砚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通红的脸。
　　小丫头气呼呼地仰着头：“收下，以后不来烦你了。”
　　话落，一转身飞快地跑了。
　　她头也没回，很快跑远，连影子都消失在明媚的天光里，程砚宁垂眸，手心里的钥匙扣静悄悄地躺着。
　　他站了许久，收拢手指，抬步走了。

　　☆、040：甄甄的幸运星【一更】

　　甄明珠蹬蹬蹬地跑上五楼，推开宿舍门。
　　宋湘湘没回来。
　　她抬眸环视一周，随手将拎着的纸袋子放到岳灵珊桌子上，抬抬下巴说：“喏，李成功给你的。”
　　岳灵珊刚午睡起来，随手将头发绑成一个马尾，目光落在纸袋子上，意外地啊了一声。
　　甄明珠解释：“他们家的点心。”
　　李成功家里做食品生意，岳灵珊在班上有所耳闻，可无功不受禄，李成功还连累她被两个老师骂。点心什么的，她当然不想收了。偏偏，拒绝的话尚未出口，便听见边上饶丽好奇地问：“李成功在追你啊？”
　　“……没有。”岳灵珊抬眸看向甄明珠，为难地说，“我不能要他东西，你帮我还给他吧。”
　　“那可不行。”甄明珠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上前一步笑着搂了她脖子说，“送个点心都送不出去，我就这么退回去会被那几个笑死的，好歹咱们一个宿舍呢，多丢面啊——”
　　有求于人，她语调跟撒娇似的。
　　岳灵珊甚少和人这样亲密，脸蛋一红又要再说，甄明珠松开她，随手就将纸袋里的点心盒拎了出来，二话不说打开，拿一个递到她嘴边说：“尝尝尝尝，真挺好吃的。”
　　岳灵珊抿紧嘴往后躲。
　　她越躲甄明珠凑得越近，最终，在两个人险些脸对脸的时候，岳灵珊小脸爆红，妥协似的咬了一口点心。
　　六瓣花形的点心，外皮白而酥软，绿豆馅清甜软糯，的确很好吃。
　　甄明珠看着她小口地吞咽着，心满意足地将半个点心放回盒子里，又顺手拿了三块不同形状的，分给了王媛、陈瑛和饶丽。
　　“谢谢。”三个人没有岳灵珊那些尴尬，笑着道谢。
　　甄明珠拍拍手：“大波没回来？”
　　“放学了和你走的啊。”岳灵珊扭头看她，联想到两个人先前的亲密，小脸还有一点红。
　　甄明珠嗯一声，没再说话。
　　*
　　校门口，街边。
　　宋湘湘和潘奕走了一会儿，轻声问：“你和人打架了啊？”
　　潘奕的额头和脖子上都带着一点伤，额头破了皮眼下还往出渗着血，脖子那儿更奇怪，两道抓痕。
　　听见她问，潘奕放下了摸着伤口的一只手，撇嘴笑说：“一个泼妇大清早砸了酒吧。”
　　“啊——”
　　“没事儿。”话音落地，他对上宋湘湘明显忧心的眼眸，耐着性子又解释，“和我没什么关系，酒吧是我朋友的，恰好在场，我过去拉架。”
　　“哦。”宋湘湘顿时松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潘奕微微瞥开视线，没话找话：“刚才那个你朋友啊？”
　　“嗯，她在追程砚宁。”宋湘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追了一段时间了，还没什么结果。”
　　“还挺漂亮。”
　　“嗯，她爸开公司，家境也很好。”
　　“看得出来。”潘奕扯唇笑笑，点头说。
　　那样的女孩儿，小脸白嫩娇艳，容色张扬明媚，眼睛里装满了璀璨亮光，身上娇生惯养的痕迹非常明显。
　　潘奕胡乱想想，听见边上的宋湘湘突然说：“你等一下。”
　　“嗯？”
　　他一抬眸，宋湘湘转身跑进了边上的药店。
　　潘奕隔着玻璃门看了几秒，收回目光，转个身从裤兜里摸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衔在嘴角。
　　宋湘湘进去没一会，手里拿着东西出来了。
　　潘奕手指夹着烟看了一眼，瞧见是创可贴和碘酒、棉签。他意外地笑了一下，看着宋湘湘说：“一点小伤，哪里用得着。”
　　“你额头那伤口往出渗血呢。”宋湘湘抿唇拧开碘酒、撕开棉签的外包装，轻声说，“指甲也是有毒的，都处理一下比较好。”
　　潘奕勾起唇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宋湘湘在他的目光里分外局促，她转头看向边上，躲着他的目光建议说：“你坐那边椅子上吧，我帮你弄一下。”
　　潘奕抬眸看向药店外台阶上那一排椅子，扔了烟走过去。
　　他个子高，坐下后随意地将长腿伸展下去，动作散漫，带着一股子懒洋洋的痞气。
　　宋湘湘没有坐下，站着帮他清理伤口。
　　额头上好说，棉签在碘酒里滚一圈，又在他额头滚一圈，完了贴一个创可贴便搞定。
　　两个人都没说话，潘奕视线还不知道落在哪儿。
　　宋湘湘在心里微微地吐了一口气，看着他棱角锐利的侧脸，轻抿唇角：“你脖子仰一下。”
　　潘奕看她一眼，配合地仰起了脖子。
　　他脖子上没有血迹，用不着创可贴，宋湘湘拿着棉签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落在泛红的挠痕上。
　　“嘶——”潘奕唇角漾开一个笑。
　　宋湘湘连忙缩手：“疼么？”
　　“有点凉。”
　　宋湘湘松口气，拿棉签触上最后一道抓痕，挨得近了，目光避无可避地看向他微微凸起的喉结。
　　突然地，有些心慌意乱。
　　*
　　晚上，八点。
　　第一节晚自习即将下课，高一七班教室里充斥着窃窃私语。
　　甄明珠睡了半堂课，醒来便发现边上换了位子坐过来的宋湘湘一手拿着彩色纸条，专心致志地折什么东西。
　　她打着呵欠看了一会，笑问：“你这什么啊？”
　　“幸运星。”宋湘湘手下的动作很快，没几秒，一个鼓囊囊的粉色星星在她指尖诞生，胖乎乎的，很可爱。
　　学校门口的精品店会卖这些小玩意儿，甄明珠也见过。可她性子一向大大咧咧，从未做过这些小手工，睁着眼瞧见一个个小星星在宋湘湘手下诞生只觉得非常好玩，看了一会儿便主动地抽了一张纸条，颇为好奇地问：“怎么弄啊，教教我，教教我。”
　　宋湘湘又放下一个星星，笑问：“你要学？”
　　“不行啊？”甄明珠朝她翻个白眼。
　　宋湘湘扑哧一笑：“行啊，大小姐要学怎么会不行呢。很简单的，先这样，将纸条打个结，折啊折啊折啊，最后这样，捏起来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折，又一个星星很快好了。
　　甄明珠有样学样，好半天艰难地捏出来一个，没好气地说：“额，怎么这么难看！”
　　宋湘湘一看，忍着笑过去指点她。
　　几分钟后，甄甄小姐成功地折出了三个幸运星。她乐在其中，非常投入，甚至没听到下课铃声，直到手边的小星星突然被人拿走，李成功哈哈笑着说：“操啊，甄甄你这弄什么玩意儿呢！”
　　－－－－－－题外话－－－－－－
　　哎，为了追学神，我家小甄甄都开始作女红了，忧桑……
　　然后，咱们下午一点二更吧？
　　（???）

　　☆、041：她像一只小可怜【二更】

　　“还给我！”好不容易折出三个星星，甄明珠一抬眸对上李成功哈哈大笑的样子顿时炸了，拨开宋湘湘就去追他。
　　“哈哈，我们家甄甄都开始做女红了啊。”李成功这人欠的很，一见她追出来反倒来劲了，手里捏着三个星星举的老高，满教室上蹿下跳，一边嚷嚷一边大笑。
　　甄明珠拿本书扔过去：“李失败你给我站住！”
　　“我不呀不呀！”李成功扭头龇牙咧嘴一笑，飞快地窜到了前面秦远边上，搂着他胳膊说，“远哥救命啊。”
　　“救你个蛋！”秦远脚一抬将他踹了出去。
　　他一脚踹去，李成功蹦的老高，等注意到过道里正走出来的岳灵珊已经来不及了，操一声，将人扑倒在地。
　　“噗，哈哈哈——”
　　满教室静了一瞬，爆发出一片哈哈大笑声，有人探头往前面瞧，怪叫道：“李成功你这故意的吧？”
　　“滚你妈的！”李成功还没起身先骂了一句，侧个身问讲台角落里的岳灵珊，“没事吧？”
　　岳灵珊抬眸看他一眼，摇摇头。
　　心里抑郁的不行。
　　她就课间上个厕所而已，走出来都能遇上这种无妄之灾，可李成功也不是故意的，她都不好意思生气。
　　抬手揉揉自己胳膊，岳灵珊在满教室大笑中走了出去。
　　李成功站起身，看一眼教室里前俯后仰的一众人，没好气地骂：“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教室里一众人笑得更凶了。
　　甄明珠抠开他手，眼见三个星星都被揉坏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扯住他一顿拳打脚踢。
　　李成功嚎叫两声，赔着笑脸道：“行了行了啊，嗷！”
　　甄明珠没好气地收了脚，回了自己位子。
　　李成功跟上去，笑嘻嘻的：“那啥，中午让你捎礼物给岳同学，已经给她了吧？”
　　甄明珠白他一眼，没说话。
　　“甄甄——”
　　“给了给了。”甄明珠最受不了他一个大男生撒娇的样子，登时破功，暴躁地说。
　　“那她什么反应啊？”
　　“呵。”甄明珠哼笑，“人家不要。”
　　“啊？！”
　　“不过，”甄明珠看他一眼，得意地说，“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她还是尝了个绿豆的，哈哈。”
　　“就知道我们家甄甄最能干了！”
　　“呕——”
　　甄明珠朝他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古灵精怪的模样落在周围一众人眼中，秦远和余明安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愉悦得很。
　　*
　　闹哄哄两节自习过去。
　　下课铃一响，甄明珠和秦远等人告别，拎着书包等在高三一班外面，隔着窗户往里看。
　　她的大名，高三一班学霸们已经无人不晓。一见她出现便有人笑着提醒程砚宁：“班长，有人找啊！”
　　程砚宁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
　　风风火火地追了半个多月，程冰山压根没有融化的迹象。
　　甄明珠隔着窗户对上他冷冰冰的侧脸，心累的同时还有一点烦躁，转个身在走廊上开始踱步。
　　高一的放学时间比高三早半个小时，她今天下来早，来回走了好一会，校园里都安静了，铃声还没响。
　　教室里面比外面亮许多，程砚宁余光扫在窗户上，瞧见她单薄的侧影。安静下来的甄明珠，看上去有几分形单影只，像一只小可怜。双肩包落在一边肩头，她单薄的肩膀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随意地收回目光，程砚宁却突然没有解题的心思了。
　　“收下，以后不来烦你了。”
　　女生气呼呼的语调，扬起的脸和鼓起的腮帮子齐齐浮现在脑海里，他笔尖一顿，在书上刺出一个小黑点。
　　甄明馨抱着作业本到跟前正巧瞧见他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微微愣一下，压低声音问：“我去老师办公室，要一起吗？”
　　程砚宁抬眸看一眼讲台上另一沓作业本，淡声说：“你去吧，数学老师晚上回家早，作业我明早抱过去。”
　　“那好。”甄明馨点点头，转身走了。
　　程砚宁笑笑，感觉到隔着窗户落在他身上的那道目光。那是独属于甄明珠的，直接而不懂收敛克制的目光。
　　莽撞的小姑娘，可爱又傻气。
　　他低下头，淡淡地想。
　　*
　　教室外。
　　甄明馨抱着作业本下了台阶。
　　“喂。”甄明珠没好气地唤了一声，三两步到她跟前，扬着下巴问，“你故意的是吧？”
　　“什么？”甄明馨不解地看着她。
　　甄明珠冷笑，用目光凌迟她。
　　甄明馨早已经习惯了她这般夹杂着恼怒和敌意的目光，因而她脸上连一丝紧张都没有，平平淡淡地回：“你再没什么事就一边等着，距离放学还有一会呢，我先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
　　话落，她抬步往教师楼方向走。
　　甄明珠看着她背影，只觉得一股火从脚底板往上冒。
　　让自己一边等着？
　　她以为她谁啊，狗屁！
　　还有程砚宁，对自己就永远冷冰冰的，听见她说话却会给个笑脸，简直比狗屁还讨厌！
　　*
　　甄明珠气呼呼地往宿舍走。
　　甄明馨让她等，她偏偏不等，一会李叔过来接两人回家的时候，见不到她，便得好一通找。
　　这样最好了，让他们满学校找去吧。
　　胡乱想着，甄明珠顿时畅快许多，蹦蹦哒哒地到了宿舍。
　　她平时晚上不住校，这一出现便将宿舍里几个人吓了一跳，岳灵珊正啃馒头呢，看见她太意外，连嘴角都没来得及擦干净。
　　甄明珠和她四目相对，愣了一下问：“你下午没吃饭？”
　　“吃过了。”岳灵珊一手按在嘴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吃饱，又有点饿了。”
　　她家境不怎么好，父母为了她念书费尽周折来了安城，平时在大学城那边摆摊卖小吃。岳灵珊很争气，成绩好还节俭得很，平时来校会带几个馒头和一点耐放的咸菜，有时候馒头就咸菜就顶一顿饭了。
　　这些事甄明珠听饶丽说起过，亲眼见到岳灵珊这么将就却是第一次，她眼珠子一转便笑起来，翘着唇角说：“正好，我也有点饿了，时间还早，我们俩去外面吃。”
　　－－－－－－题外话－－－－－－
　　嗯，学神的书快被他给戳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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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2：程班长真是太铁石心肠了【一更】

　　甄明珠提议去外面吃，岳灵珊当然不乐意了。
　　她带了几个馒头，又不能放太长时间，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可甄明珠谁啊，撒娇卖乖有一套，还磨人得很。岳灵珊性子内敛原本就不怎么懂得拒绝人，更何况她这样的。
　　几分钟后，两个人到了校门口。
　　甄明珠停下步子，扭头问岳灵珊：“吃什么，我请你。”
　　“啊？”岳灵珊一愣，连忙说，“不用的。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客啊，我带着钱。”
　　甄明珠振振有词：“让你下来陪我吃饭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还能让你掏钱？哎呀，别磨磨唧唧了，就说吃什么。”
　　岳灵珊有些小心地看着她。
　　老实说，甄明珠在学校里名声挺差，一来不好好学习又爱瞎混，二来肆意妄为张扬跋扈，家境好人漂亮，一帮男生宠着她，各科老师和教导主任都拿她没一点办法。
　　这样的女生，引人注目又令人嫉妒。
　　岳灵珊不止一次地听到同班其他女生在背后酸溜溜地说起她，可许是因为从小的生活存在着云泥之别，又或者她本身也是安静沉默的性子，因而听了那些坏话倒没有什么共鸣。
　　她甚至觉得，甄明珠挺可爱的。
　　收回思绪，岳灵珊微微抿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着她脸色提议说：“馄饨怎么样？我们去沙县小吃。”
　　“……好吧。”这个答案似乎让甄明珠有些无奈。
　　*
　　两个人去沙县小吃。
　　岳灵珊要了一碗馄饨，抬眸瞧见甄明珠盯着菜单琢磨了好一会，朝老板喊：“馄饨皮，不要香菜。”
　　馄饨皮？
　　岳灵珊意外地看了甄明珠一眼：“你不吃肉？”
　　甄明珠笑笑：“这会不想吃。”
　　话落，她抬眸往店外看一眼，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兴奋地说：“我出去买个东西。”
　　“……哦。”
　　岳灵珊话音落地，她已经跑了出去。
　　甄明珠出去这一趟似乎也就一个眨眼的工夫，店老板的馄饨还没端上来呢，她已经去而复返，小拇指勾着一个塑料袋在空中转，一派吊儿郎当又眉开眼笑的样子。
　　岳灵珊看一眼塑料袋，好奇地问：“你买了什么啊？”
　　“星星纸。”甄明珠脆声一答，随意地坐下，低头在塑料袋里倒腾两下，扯了两张纸条出来。
　　岳灵珊一愣，抿唇问：“就用这个折星星？”
　　“嗯啊。”甄明珠递一张纸条给她，努努嘴道，“要不要试试？很简单的，我教你。”
　　岳灵珊抿唇一笑：“不用了。”
　　似乎是因为没办法当这个小老师，甄明珠有点遗憾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动手折了起来。
　　“小心烫。”店老板在这时候将馄饨端了上来。
　　岳灵珊拿了筷子和勺子，一边吃，一边偏头打量她的动作。
　　甄明珠性子有点散漫随意，这一会刚学会折星星，兴趣还大的很，折两个星星喝一口汤，到最后，手边星星放了小小一堆，她的馄饨皮就吃了半碗，受了冷落。
　　岳灵珊纠结地看着，提醒说：“你把饭吃完吧。”
　　甄明珠诶了一声。
　　岳灵珊抿着唇：“浪费粮食不太好。”
　　她和甄明珠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她看不懂甄明珠剩饭就像李成功弄不明白她被罚站还执拗地要听课一样。不过，每个人总有一点自己的坚持，不浪费对她来说是最基本的。
　　甄明珠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倒没多说，低头吃完了饭。
　　岳灵珊松口气。
　　结完账，两个人一起回学校。
　　岳灵珊心里仍旧有点不好意思，走了一会儿主动解释说：“你应该知道的，我们家生活条件不怎么好，我爸妈从小就不许我浪费粮食，所以你刚才，我有点看不下去，别介意啊。”
　　“没事，多吃一点也不会撑死。”
　　岳灵珊：“……”
　　她没说话，甄明珠一扭头对上她脸色，顿时笑起来，拍着她手臂说：“这点小事我怎么可能介意啊，那啥，我说话就那样，习惯了。没有故意呛你的意思啊喂——”
　　“嗯。”岳灵珊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
　　甄明珠挺怕这种乖女生受委屈，瞧见她放松下来便也松口气，随后就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她掏出来一看，接通唤：“李叔啊。”
　　“我晚上住宿舍，不回去了。”那头李坤说了一大通话，她最后只说一句，挂了电话。
　　一中好些人都知道她和甄明馨是姐妹，可只有秦远他们几个晓得真实情况，一般来讲，她也压根不会在其他同学面前主动提及家里的情况，和她一样的，甄明馨也不会。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有个后妈，丢面子。
　　甄明馨应该也不想让人知道她是后妈的女儿，也丢面子。
　　胡思乱想了两下，甄明珠收回思绪，还没走几步，却突然听到了不远处男生的说话声。
　　好像是薛飞？
　　她下意识抬眸看去，瞧见前面走着的三个人。
　　薛飞在左边，程砚宁在中间，康建平还有另外一个男生在右侧，四个人并排，正一起往宿舍方向走。
　　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程砚宁身上，很快便被正对他说话的薛飞察觉了，他侧过身笑着招呼：“小学妹，你今晚也住校啊？”
　　“昂。”甄明珠笑笑，目光仍旧落在程砚宁身上，却没有像以往那般，看见他就追上去。
　　薛飞看看她，又看看程砚宁，小声问：“情况有点不对啊？”
　　程砚宁看他一眼，没吭声。
　　四个人安安稳稳地进了男生宿舍，薛飞没忍住又问：“你把小甄甄怎么了啊？”
　　程砚宁目光平视过去，一副仍旧不想说话的样子。
　　薛飞叹一声，无奈地说：“行行行，晓得和你没关系好吧，可那姑娘刚才的样子你没看见，眼巴巴地看着你，我这心都要碎了。”
　　“噗，哈哈，人家又没看你，你心碎个什么劲！”康建平推开宿舍门，打趣着说。
　　薛飞一怔，挠着头说：“难不成因为她漂亮？”
　　那样漂亮张扬的小丫头，突然垮下脸换上一副委屈巴巴安安静静的样子，是个男生都受不了啊！
　　程班长真是太铁石心肠了！
　　－－－－－－题外话－－－－－－
　　嗯，pk第三天，更爱你们了。
　　今天还有二更哦，下午一点么么哒。\（^o^）/~

　　☆、043：他的初吻？【二更，有奖猜题】

　　四个男生进了宿舍。
　　甄明珠有点抑郁地收回目光，往回走。
　　边上岳灵珊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声音轻轻地开口问：“那个，你没事吧？”
　　“没事儿。”甄明珠翘翘唇角，笑了一下。
　　岳灵珊笨拙地安慰她：“高三课业很重的，程砚宁学习还那么好，肯定不可能谈恋爱的。”
　　“为什么？”
　　“啊？”
　　甄明珠脚步放慢：“为什么不可能谈恋爱？”
　　岳灵珊愣一下，扩写了一下前面的话：“学业那么重，专心学习都来不及呢，怎么能花时间谈恋爱啊，会影响成绩的。”她说得很认真，声音不高，却一本正经。
　　甄明珠静了几秒，哦了一声。
　　岳灵珊不明所以，进了宿舍楼瞧见她明显有点沮丧，再一次为难地开口说：“放弃了挺好的，高中还是应该以学业为主。”
　　甄明珠没忍住，揉了一下她细软的头发，反问：“谁说我要放弃了？”
　　岳灵珊眼睛睁老大。
　　甄明珠一步跨上两个台阶，有点无赖地说：“我已经撂下话了，追不到人我就不叫甄明珠，难不成我要改姓啊？”
　　岳灵珊：“……”
　　这理由让她无言以对。
　　*
　　两个人回了宿舍。
　　临近十一点，岳灵珊拧开台灯看书。
　　甄明珠洗漱完，一手托腮，趴在桌前拨弄那堆已经折好的小星星，心里有点乱糟糟的。
　　上午负气说了不再找程砚宁的话，这一下午她也忍耐着没有往他跟前凑，可事实上，看见他那种猫爪挠心的感觉一下子又上来了。
　　是喜欢吗？
　　她喜欢上程砚宁了啊？
　　不懂。
　　还有点烦躁。
　　从小到大她又没谈过恋爱，秦远他们虽然不学无术，男女关系这一点上却都挺规矩的，在她周围，谈恋爱的就徐梦泽一个。
　　可，徐梦泽谈的那算个鬼恋爱哦！
　　甄明珠胡思乱想着，突然拖动椅子转过身去，好奇地问：“饶丽，徐梦泽亲过你没？”
　　“啊！”饶丽被她吓得不轻，一张脸顿时红了，嗔怪说，“你说什么啊，怎么可能呢！”
　　甄明珠一头雾水：“没亲？”
　　“我们才谈了多久。”饶丽有点气呼呼的。
　　甄明珠哦一声，转过头了。
　　蓦地，想起了她在高三一班亲上程砚宁的那一下，当着全班学生的面，难怪他生气到甩手就走了。
　　话说回来，那该不是他的初吻吧？
　　这念头将她吓了一跳，同时也扫光了她这一天的所有烦恼和沮丧，随手将桌上的小星星都拢成一堆，甄明珠掏出手机，调了一下台灯的位置，给星星们拍了一张照片。
　　*
　　四人间的男生宿舍。
　　台灯柔和的亮光笼罩着桌面，程砚宁看着摊开的语文课本，微微怔了一下，随手拉开书桌右侧的抽屉。
　　一个精致小巧的钥匙扣静静地躺在那。
　　“能不能别这么冷淡啊，我挑了很久的。”
　　“你把小甄甄怎么了？”
　　两句话突兀地一起出现，交替着在他耳边回荡，他微微一闭眼，似乎能看到女生染着红晕的小脸蛋。
　　“嗡嗡嗡——”桌面上手机震动声突然响起。
　　他拿起来看，一张图先过来，紧接着是一句话：“是不是很可爱啊，我折一瓶送你好不好？”
　　程砚宁盯着那句话看了好几秒，将手机放了回去。
　　他没回复，预习新课的心情却也有点被影响到，正盯着手机发呆，薛飞突然窜到他跟前问：“这道题怎么解？”
　　程砚宁垂眸看一眼，拖动椅子往边上挪了一些，给他讲题。
　　薛飞问的是一道挺复杂的函数题，解起来步骤比较麻烦，程砚宁刚列了几个公式在白纸上，桌上的手机突然又响了。
　　薛飞想给他拿，手还没伸过去呢，程砚宁已经随手拿了自己手机，面无表情地揣进了衣兜。
　　薛飞微微怔一下，正觉得纳闷，又突然被他腕上的手表吸引了目光。
　　程砚宁长得好，这是全校公认的。别说那些花痴一样的小女生，就连他们这一帮男生，相处久了也免不了被他的气质所折服，不敢在他面前过分地开玩笑或者插科打诨。
　　他总觉得，这人虽然和他们年龄差不多，待人处事却有一种远超于同龄人并且恰到好处的成熟分寸，有时候很冷淡，这冷淡却并不令人讨厌，反而让他显得矜贵又迷人。
　　那只表，一看就不便宜。
　　*
　　一中宿舍晚上十二点集体熄灯。
　　十一点五十，程砚宁收拾了桌上书本，洗漱完，躺上床，对着天花板在心里轻叹一声，他拿起手机看。
　　“你不回复，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典型的甄明珠式语气。
　　“别做这些徒劳的事——”抬手将这句话敲在回复栏，半晌，他又面无表情地全部删掉。
　　“啪！”
　　头顶的大灯突然熄灭，宿舍陷入黑暗。
　　程砚宁微微闭了眼，眼前出现了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小丫头不知深浅，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放肆又灵动。
　　是了，她那人是那样的，大胆莽撞、纯真无邪，还很干净。
　　让他……
　　想珍藏，又想毁掉。
　　－－－－－－题外话－－－－－－
　　pk两天，粉丝数涨了一百多了，幸福得要飞起。
　　真心超满足，你们别再给我送花花钻钻了，尤其是已经有粉丝值的小可爱，听到了木有！没有粉丝值的，可以送个人中心的免费评价票给阿锦，木有也算了！
　　很爱你们了已经……o（╥﹏╥）o
　　然后，公告卷发布了本文评论区【有奖猜题】活动细则，重要！别忘了看！
　　敲黑板！
　　本月第一道题：
　　下一章有个小亲亲，猜猜，谁亲谁？
　　a甄甄亲学神。b学神亲甄甄。c潘奕亲湘湘。d远哥亲甄甄
　　这个是猜对有奖，截止明天更新，猜对的小可爱都有52个币币的小奖励哦，么么啾！

　　☆、044：你肯定也喜欢我了

　　一周时间眨眼过去。
　　十月十六日，星期一，早读时间。
　　高三一班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的十几个人正早读，听见教室窗户传来“铛——铛——”两道清脆的敲击声。
　　众人侧目，瞧见窗户外的女孩挥手笑。
　　甄明珠足有一周时间没有过来骚扰程砚宁了，高三一班学生们还以为她偃旗息鼓了呢，此刻突然看见她明晃晃的笑脸，有的人还觉得莫名想念，下意识多看了她两眼。
　　许是星期一，甄明珠规规矩矩地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
　　说实在的，一中校服很丑。
　　可架不住有些人长得好看，那就算披个麻袋也会显得气质非凡，男生里面他们班长是个中翘楚，这女生里面……先前没注意甄明珠的时候，他们班的甄明馨时常引得男生侧目，眼下这妹妹一来，姐姐似乎有点不够瞧了。
　　甄明馨长相偏文静柔弱，穿着校服自然显娇小可人。可这种气质，看惯了也就那么一回事了。倒是这甄明珠，看上去永远是一副张牙舞爪神采飞扬的样子，那精致的小脸儿好像能发光，走到哪都会第一时间引人注意。
　　眼下她难得穿上春秋款校服，前额两侧一点儿细碎的刘海，马尾清清爽爽地绑在脑后，隔着窗户弯弯眼睛一笑露出编贝般洁白的牙齿，乖巧得不得了，让人一颗心都跟着软化了。
　　也就他们班长，冷淡到不近人情。
　　目光落在程砚宁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几个男生在心里喟叹一声，摇摇头，继续读书了。
　　*
　　甄明珠抬步进了教室。
　　程砚宁同桌不在，她顺势坐在人家凳子上，手一抬，将一个精致的玻璃瓶放在两个桌子中间。
　　程砚宁的目光落在摊开的英语书上，没理她。
　　“喂——”
　　甄明珠戳戳他胳膊。
　　程砚宁侧头看她一眼，薄唇一掀：“拿走。”
　　“不要，你同意的。”甄明珠一脸不满地看着他，提醒说，“我问你的时候，你没有回短信。”
　　程砚宁没接这个话，淡淡道：“我说过了，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兴趣什么的都可以培养嘛。”
　　她振振有词，程砚宁又不说话了。
　　甄明珠有点挫败。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冷冰冰又难搞的人啊！
　　她气呼呼地想着，抬眸正巧看见男生微微抿起的唇角，好奇地又问：“你怎么读书都不出声啊？”
　　这个问题，程砚宁还是没回答她。
　　甄明珠气不过，一抬手就要往他腰上戳，没曾想程砚宁好像腰上都长了眼睛似的，在她伸手的时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力道极大，让她动弹不得。
　　他的手无疑是好看的，掌心宽大，指节修长，触感冰凉凉的，好像艺术家的手。
　　可这一会，甄明珠完全没有心情欣赏他的手了。
　　很疼。
　　她能感觉到，男生根本没讲情面。
　　甄明珠小手挣了两下都动弹不了，满腹委屈突然涌上来，看着他委屈巴巴地说：“你弄疼我了啊——”
　　她在他跟前，一贯不好好说话，嗓音甜腻又抓人。
　　“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程砚宁放开她手，冷淡地说。
　　甄明珠垂着小脑袋揉了两下自己手，扁着嘴举起来给他看：“呐，都红了。”
　　她从小养尊处优，作业都很少写，一双手白净细嫩，五根手指纤长柔美，扬起的脸上，嘟起的唇小而粉嫩，像两片花瓣儿，正应了古诗里那一句：“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程砚宁瞥了一眼，声音淡漠：“活该。”
　　甄明珠：“……”
　　她扁着嘴又低下头去，本来是有点委屈的，可后知后觉又发现，程砚宁话多了诶。
　　放以前，她说一大段他也不一定回一句，可这一会，她说一句他就能答一句，虽然仍旧没什么好话，可这也勉强算得上两个人交流中的一点进展啊！
　　胡思乱想着，她突然扑哧笑了，侧身靠着桌子，一手托腮问他：“你是不是对我有点感觉了啊？”
　　程砚宁意外地看她一眼：“你想太多了。”
　　又说话了！
　　甄明珠哼一声，转而趴在桌上，嘀嘀咕咕的：“以前我说什么你都不理我，现在我问一句你都能答一句了，这不算进步吗？你肯定也喜欢我了。”
　　程砚宁：“……”
　　他又冷着脸成冰山了。
　　甄明珠暗暗骂自己嘴欠，头一转，又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他真好看呀！
　　眉峰挺秀、凤眼狭长、鼻梁高直、薄唇性感！
　　其实她哪明白性感是什么呢？
　　可这样盯着他看，就是觉得他微微抿起的唇角非常勾人，让人看着看着就想凑过去啄一口……
　　程砚宁一个眼刀突然过来。
　　甄明珠也被自己这想象吓了一跳，她甚至觉得心虚，自己竟然大清早对着男生一张脸流口水，这和年级里那些犯花痴的女生有什么区别啊！
　　“星星放你抽屉了。”为了掩饰心里那一点小九九，她突然伸手将玻璃瓶塞进程砚宁桌兜里，不厌其烦地强调说，“三百六十五个，我折了很久的！”
　　程砚宁一伸手，就要将瓶子往出拿。
　　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手指又碰上，一个硬而冰凉，一个软而温热。
　　砰砰砰砰砰！
　　甄明珠听见她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她侧头看着他，不知怎么就红了脸，鬼使神差地咽着口水说：“你不要的话，我就在这里亲你了。”
　　“甄——”
　　“啵！”
　　程砚宁话刚出口，身子一僵。
　　一个吻落在他唇角。
　　甄明珠也僵了，脸色涨红地盯着他眼睛看。
　　男生一双凤眼漂亮又幽深，她自那里面，看见了自己傻乎乎的模样。
　　“砰——”
　　凳子落地发出一声响。
　　程砚宁回神，透过窗户看见女生飞快跑远的背影。
　　像一只蝶，消失在清晨金色的日光里。
　　－－－－－－题外话－－－－－－
　　pk三天，感动的无以复加，爱你们。
　　今天还会发放100个小红包回馈大家，本章更新后开始留言，先到先得，每人30个币币，么么啾。（*￣3）（e￣*）
　　另：
　　猜题答案a，正确的小可爱均有52个币币，因为评论条数多，所以关于猜题的评论，阿锦就不一一回复啦，啵。

　　☆、045：委屈的甄甄

　　上午最后一节课。
　　灭绝李背过身在讲台上写解题步骤。
　　换了位子的宋湘湘看一眼边上神游的甄明珠，屈起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推过去一张纸条儿。
　　“手机用一下。”
　　甄明珠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她，提笔在纸条上问：“你和潘奕咋样了？”
　　“下午有时间吗？有东西给你。”宋湘湘编写了一条短信发过去，回她，“就偶尔联系一下，说不上什么进展。你的星星送出去了？”
　　“那当然。”甄明珠写完，朝她挑眉一笑。
　　宋湘湘想了想，又问她：“程校草接受了？真的假的？”
　　“他不仅接受了，还拉了我手。”
　　“噗——”
　　宋湘湘连忙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甄明珠低着头，傻笑起来。
　　虽然这话有误导的成分，可程砚宁就是主动握了她的手啊，不仅如此，两个人还有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二个吻，想起来心里都美滋滋的。
　　她在傻乐，宋湘湘低头看一眼短信。
　　潘奕回：“啥？”
　　“见了面你就知道了。”宋湘湘卖了个关子。
　　潘奕又问：“下午什么时候？”
　　宋湘湘纠结了一下，回他：“我们五点多上完课，晚读和晚自习可以请假，九点半我要回家。”
　　“我六点到学校找你。”
　　宋湘湘看着短信上干巴巴一句话，有点受宠若惊，还有点雀跃。
　　“好。”她抿唇回复了一个字，将手机还给了甄明珠，又在纸条上告诉她，“他下午六点过来找我，到时候可能会给你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甄明珠低头一看，突然又有点抑郁了。
　　程砚宁什么时候能主动找她？
　　*
　　“叮铃铃——”
　　楼道上下课铃声一响，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干什么！”写板书的灭绝李猛一转身，将板擦当成了惊堂木，啪啪啪连拍三下没好气地说，“都坐好坐好，最后两道题讲完再下课。”
　　“干嘛啊！”
　　“晚了饭堂里没位置了！”
　　“不能下次讲啊！”
　　教室后面顿时响起一片闹哄哄的抱怨声。
　　灭绝李脸色铁青地扫了一眼，自顾自开始讲课了。
　　甄明珠早已经没在听了，不过她又不急着去饭堂里占位子，因而只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侧身靠在墙上，吊儿郎当地转着指尖的笔，懒洋洋地打量着灭绝李的神情。
　　看几秒没意思，目光又随意地瞥了瞥，落在了岳灵珊身上。
　　岳灵珊这姑娘实在有几分可爱，无论什么课都是一副如饥似渴听讲的神色，单薄消瘦的脊背永远挺得笔直笔直的，就跟一颗小树苗似的。
　　不过，她今天有点不对啊。
　　小脸紧绷，忍耐地看着灭绝李的身影，几次还欲言又止。
　　难不成，在憋尿？
　　这猜测让她愣了一下，正要仔细打量呢，突然听见四组那边传来分外不满又十分熟悉的一声吼：“这都快十分钟了，能不能下课啊？！”
　　甄明珠：“……”
　　她抬眸看去，瞧见李成功直愣愣站着的身形。
　　灭绝李和他相看两相厌，课也不讲了，随手一本书朝他摔了过去。
　　李成功侧身一躲，啪啪啪在后排同学课桌上拍了两下，唯恐天下不乱地喊：“看什么看什么，不吃饭了啊，下课下课！”
　　“李成功！”灭绝李气得头顶冒烟，飞快地走过去扯住他袖子，一边往外面拉一边训，“你给我出来，我还不信了，今天治不了你这毛病！”
　　李成功切一声，被她连拉带拖拽了出去。
　　教室里一片起哄笑闹声。
　　甄明珠目瞪口呆。
　　第二排的岳灵珊连桌上书本都没收，急匆匆地跑出了教室。
　　*
　　放学好一会了。
　　教学楼上就剩下高一七班学生的笑闹声。
　　李成功被灭绝李一路拉扯下楼提溜到政教处门口训，秦远等人哭笑不得，跟下去等。
　　耳听着灭绝李一声声喝骂，宋湘湘只觉得耳朵疼，叹着气说，“他这中邪了吧，好端端和灭绝干上，再添上上一次，估摸着得叫家长了。”
　　“谁知道他抽什么风。”徐梦泽抬眸瞥一眼，凉凉地说。
　　甄明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晌，忍着没揭露岳灵珊的糗事，话锋一转道，“他挨骂得一会呢，我去高三一班看看哈。”
　　“哎——”
　　秦远话未出口见她跑远，抑郁地嗤了一声，抬步追过去。
　　*
　　高三一班空无一人，门虚掩着。
　　甄明珠从门缝里瞧了一眼，咬唇想了想，抬步进去，飞快地到了程砚宁的课桌边。
　　国庆收假以后作息时间有了调整，中午吃饭时间统共也就一个多小时，各班教室基本上都不会锁门。她就是想到这一点，才想进来看一眼自己的星星。
　　程砚宁拿走的话，就不在，没拿的话，应该还在。
　　深吸一口气，甄明珠猛地低头去看。
　　桌兜里两沓书本，没有瓶子。
　　拿走了？
　　这想法让她顿时开心起来，直起身，蹦蹦哒哒地往出走。
　　人还没出去呢，目光突然落在教室门后面的垃圾筒里，狠狠愣了一下。
　　敞口垃圾筒底端扔着几团纸和几个塑料食品袋，最上面，赫然是她精心挑选的玻璃瓶子，玻璃瓶里，五颜六色胖乎乎的小星星挤得满满的。
　　扔了？
　　程砚宁扔了她的东西！
　　这念头蓦地划过她心口，刀锋一般，带出一阵疼。
　　岂有此理！
　　甄明珠咬紧下唇，步子还没迈过去，视线里出现牛仔裤裹着的一双长腿。
　　她抬眼去看。
　　秦远神色微愣一下，走到她跟前问：“怎么了？”
　　小丫头眼眶红红的，竟是要哭的样子。
　　“啊，没事啊。”
　　甄明珠吸了一下鼻子，目光再没有往垃圾筒那边看，推着他出了教室。
　　*
　　视线里，几个人出了校门。
　　甄明馨从教师楼老师办公室走出来，抿唇回了教室。
　　教室里仍然没人。
　　她俯身从门后垃圾筒里捡起那瓶幸运星，紧握着，到了程砚宁桌边，抬手将瓶子塞了回去。
　　脑海里又浮现出早读时意外瞥见的那一幕，她控制着想将瓶子拿出来摔碎的欲望，深呼吸好几下，走到前面随手拉了教室门，快步出去。
　　不可能的！
　　甄明珠一贯没皮没脸，偷亲他而已！
　　－－－－－－题外话－－－－－－
　　我告诉你们哦，明天！学神要吃醋了……23333333

　　☆、046：吃醋的学神，骚情的走位

　　甄明珠闷闷不乐。
　　这件事从午饭时候就挺明显。
　　眼见她大半节课枕着胳膊睡了过去，秦远收回目光想了想，从作业本上随意地扯下大半张纸写了一句话，揉成一团，手一抬朝她扔了过去。
　　纸团儿落在安莹手边。
　　她抬眸，对上秦远看过来的目光。
　　男生抬抬下巴，朝她示意。
　　安莹微微抿了一下唇，抬手肘撞了撞甄明珠，小声唤：“喂。”
　　甄明珠烦躁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安莹看一眼纸团儿，压低声音提醒：“秦远给的。”
　　甄明珠拿了纸团随手打开，勉强识别出上面龙飞凤舞一句话：“下节课带你去玩。”
　　她看着那行字，不期然地，眼前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字迹。
　　人常说字如其人。
　　秦远这字迹散漫飞扬没个正型，的确是和他平素性格有点像，那程砚宁呢，他的字迹在男生里算得上非常工整了，横折竖勾都棱角分明，一笔一划都清晰有力……
　　胡乱地排遣了脑海中的杂念，她抬眸朝秦远看去，点点头应下。
　　*
　　远远地，上课铃叮铃铃响起来。
　　甄明珠曲起一条腿随意地坐在双杠上，懒散地吹着风。
　　秦远嚼着口香糖，两只手反抓着双杠倚靠在她旁边，状若随意地笑着问：“中午怎么回事儿？”
　　“说了没事。”甄明珠看了他一眼。
　　她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真遇上什么事嘴巴却牢得很，这一点，在受了委屈以后表现得尤其明显。秦远转个身趴在双杠上，一抬眸，混不正经地笑：“因为程砚宁啊？”
　　“怎么可能——”
　　甄明珠一句话似乎没说完，目光落在一处，愣住。
　　操场那头，高三一班学生站好队，在体育老师“一二一，一二一”的口哨中朝他们跑了过来。
　　秦远一抬眸看见最外圈后面的程砚宁，暗暗地“操”了一声。
　　他妈的！
　　逃个课都能碰见人家上体育！
　　他整个人顿时不好了，两手抓着双杠往上一蹿，坐到了甄明珠边上。
　　帅哥美女一起，别提多引人注目了。
　　高三一班一帮学生们远远地看见，队伍里顿时骚动起来。
　　“一年级那个级草。”
　　“不就秦公子么？”
　　“还有甄明珠，逃课都这么光明正大！”
　　“瞧瞧人家这高中生活。”
　　女生们夹杂着艳羡和无奈的低语传到耳边，薛飞转头看一眼边上的程砚宁，笑着说：“小甄甄在那。”
　　程砚宁跑着步，目不斜视，白皙的侧脸，冷峻又生硬。
　　薛飞眼见他不理，倒难得起了几分刺刺他的心思，又说：“别说，她和一年级这小帅哥挺配的，就随意往双杠上那么一坐，都跟金童玉女似的。”
　　“有完没完？”程砚宁抬眼皮看向他。
　　他鲜少用这种语气说话，尤其再添上这个眼神，薛飞顿时噤声了。
　　*
　　一班队伍从两人眼前跑过。
　　甄明珠的目光追着程砚宁的背影过去，有点受伤。
　　程砚宁刚才从她眼前跑过去的时候，连个目光都没给她，一如既往，冷漠到令人发指。
　　可分明——
　　早上才拉过手，亲过嘴。
　　她抿唇盯着人家看，不想承认，拉手是意外，亲嘴也是。
　　哎。
　　要不，放弃吧？
　　心里这个念头蓦地划过，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男生骑自行车的背影，城市夜晚的繁华盛景都是陪衬，那个身影，惊艳之后早已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他的手指和脸色一样，冰凉凉的。
　　可他的侧脸和唇角都是软的，还有身上的味道，清冽又好闻。
　　烦死了！
　　甄明珠目光复杂，胡思乱想。
　　边上的秦远侧头看着她，没一会，也觉得烦了。
　　她认真了。
　　这突然出现的念头让他倏地抿紧了唇。
　　*
　　例行跑步后，高三一班学生们解散了自由活动。
　　难得上一节体育课，薛飞等人和同年级另一个班几个男生约好了打篮球。
　　可，这两个班比赛还没开始呢，他们这边一个男生抱着肚子去了厕所，许久不见回。他盯着男生厕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抑郁地问程砚宁：“你替耿元打一会？”
　　程砚宁篮球打得不错，可体育课这种时候，他很少上场。
　　薛飞试探地问了一句，见他没反应也就不指望了。不曾想，就在他回头想找其他人顶上的时候，听见男生淡而清冷的一声：“嗯。”
　　答应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程砚宁。
　　后者随手脱了校服，手一挥，扔在花坛里冬青树上。
　　鼎鼎大名的程校草，这个举动着实罕见了，高三一班一帮女生原本预备回教室，看见这一幕都顿时停住了步子，扭头看向了男生云集的方向。
　　五对五，这是比赛的架势啊！
　　搁往常，这种非正规玩儿一样的篮球赛，女生都懒得看。
　　可这一会，程砚宁要上场的消息突然就跟微风似的吹遍了整个操场，没几分钟，篮球场边就呼啦啦地聚集了几个班一大群女生，场面蔚为壮观。
　　“程砚宁加油！”
　　“学长加油！”
　　“啊啊啊啊啊！”
　　“加油！”
　　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一阵高过一阵，校园里都热闹起来。
　　甄明珠视力很好，坐在双杠上也能远远地看见男生奔跑跳跃的身影，矫健迅捷，像一头猎豹。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程砚宁身上会有这种令人尖叫的性感爆棚的力量美，可这一刻，远远地看着那群人，她的目光却完完全全被他一个人吸引，躲闪走位利落干练，每每抬手一击必中。
　　围在赛场周围的女生们完全疯狂了。
　　尖叫喝彩声刺破校园。
　　操场之外，有些上自习课的学生都远远地跑了过来，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住了那一方场地，女生们热情高涨的模样，都快赶上校运会期间了。
　　隔得老远，甄明珠完完全全体会到——
　　校草的号召力。
　　－－－－－－题外话－－－－－－
　　\（^o^）/~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047：妹夫？【有奖猜题】

　　多半节课时间过去。
　　操场上尖叫声四起的时候，程砚宁下了场。
　　“学长学长！”
　　“学长，水！”
　　“程砚宁！”
　　好多早已经买了水的女生呼啦啦凑了过去，将他给包围了。
　　已经到下午，金色的阳光映照着男生白皙英俊的脸庞，因为运动，他额头带着汗珠，前额和鬓角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了，浓黑的睫毛上好像凝了雾气，衬得一双狭长凤眼越发湿润黑亮。
　　啊啊啊啊啊，简直帅到爆！
　　围聚的女生们目光扫过他被汗水打湿的校服短袖，看得眼睛都直了。
　　校草啊班草这些都是分类别的，有秦远那种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也有程砚宁这样规矩端方成绩逆天的，可普遍情况下，老师同学还都更偏向程砚宁这种，温和沉敛、端正守礼。
　　他就跟电视里古代的贵公子一样，气质高华在云端，因为不可亵渎，所以能成为女生憧憬的男神。
　　平时不言不语已经很帅了好吗？！
　　他竟然会打篮球！
　　学校里好些女生其实都不晓得他还会打篮球，叽叽喳喳地聚在边上打量他。
　　为了方便运动，他脱了校服外套，上面单穿了一件校服短袖。短袖是白色，后背湿了一大片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男生线条紧绷的腰背，带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湿身诱惑，完全让人合不拢腿的节奏！
　　“学长休息一下吧。”
　　“给给给！”
　　一年级一帮女生拼命地拿着水往他跟前挤。
　　程砚宁淡笑一下，随手接了近处他们班宋安如的水，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会。
　　喝个水都帅的要死啊！
　　一帮女生艳羡地看着站在他边上的宋安如，那目光，简直像后宫一帮嫔妃在用眼刀杀死被临幸的那一个。宋安如有点好笑，开口解释说：“我是三一班的诶，体委让我买的。”
　　体委就是薛飞，正在打篮球呢。
　　围着的女生们这才想起来比赛还没结束呢，下意识都抬眸看过去，就听见“啊”一声群体尖叫，不远处的篮球砰一声，不偏不倚地砸倒了操场上一个女生。
　　“甄明馨！”
　　宋安如一愣，连忙朝那边跑了过去。
　　*
　　甄明馨捂着胳膊从地上坐起来。
　　边上呼啦啦围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问：“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
　　甄明馨在宋安如的搀扶下起身，脸色苍白地说。
　　她被砸到胳膊，身上其实没什么大碍，主要那一下突然，躲避不及有点懵，脸上都吓出汗了。
　　宋安如看一眼罪魁祸首，没好气地喊：“能不能行啊，水平这么差！”
　　砸到甄明馨的是外班一个男生，自知理亏又瞧见甄明馨一副柔弱文静的样子，连忙点头哈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手上力道太大了。”
　　“没关系。”甄明馨勉强地笑着说。
　　“要不要去医务室啊？”男生眼见她嘴唇发白，又问。
　　甄明馨连忙摆摆手：“不用，我去教室里休息一会就行了。”
　　“实在对不起啊！”
　　甄明馨朝男生笑笑，被宋安如扶着往教室走。
　　*
　　临近下课。
　　操场上看热闹的女生少了很多。
　　打篮球一众人都下了场，三三两两地站在操场边，喝水、说笑、休息。
　　体育课结束后要点名解散，因而早先下场的程砚宁也没有回教室，随意地站着，抬手看一眼时间。
　　还有两分钟。
　　他随手穿上校服外套，正准备往集合的地方走，听到边上有男生笑着说：“喂，你刚才篮球砸到的那个是甄明馨吧，他们班班花儿？”
　　“啊？”砸人的男生挠挠头，“是挺漂亮的。”
　　几个男生都抬眸看了过去。
　　先前说话的男生促狭一笑，意有所指地说：“砸了人家班花，不表示表示啊？”
　　这话里混不正经的意味让三一班几个男生愣了一下，微微蹙眉。
　　按着课表的规律，一般同一年级能同时上体育的顶多三个班，薛飞事先联系的这几个男生在课后经常和他一起打球解压，但并非重点班学生，而是年级里普通班几个体育生。
　　体育生高考文化课分数线低，成绩方面自然和他们这种没法比。
　　至于其他方面，他先前并不怎么关注了解。
　　同在一班，甄明馨又是他们班学习委员，就这么在后面被议论当然会让他们这种自动站队的觉得没什么面子，薛飞正想提醒呢，又听见那男生说：“那种软妹子操起来应该蛮带劲的。”
　　“……”
　　一句话让几个学霸瞪大了眼。
　　薛飞算学霸里极外向的，闻言脸都青了，不满地道：“冯宽你这说什么呢？”
　　爆粗的男生看他一眼，笑起来：“干嘛啊，聊天都不行么？”
　　“有你这么聊天的！”
　　冯宽扑哧笑着看他一眼，抬下巴指指程砚宁：“人家妹夫都没吭声呢，你着个什么急！”
　　妹夫？
　　一众人错愕地看向程砚宁，顿时想起了这些天学校里一出出闹剧。
　　程砚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
　　冯宽是体育生里的代表，成绩一般玩得开，原本也算学校里一号风云人物，哪能想这堂课跟程砚宁遇上，完全被这个校草级学霸压着打，别提多郁闷了。
　　尤其那些女生，吵吵嚷嚷，喊得他脑袋疼。
　　此刻，眼见程砚宁被揶揄也不吭声，他心里难免生出两分快意，勾唇又道：“不过柔柔弱弱这款睡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倒是一年级那个，活力四射的，才带劲呢。”
　　这话，薛飞都听不下去了，咬牙瞪着他。
　　周围几个男生都低头闷笑起来。
　　冯宽就像有了听众似的，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又道：“刚才我都打量过了，这妹妹屁股比姐姐更翘，两条腿又长又直的，估摸着还是个雏呢，都送上门了咱校草——啊——”
　　他话未说完，大叫一声，整个人被一脚踹出三米远。
　　－－－－－－题外话－－－－－－
　　来，本月第二道猜题。
　　章节末尾，一脚踹飞冯宽的人，是谁？
　　a走来的秦远。b爆发的学神。c气愤的薛飞。d以上三人都不对。
　　和上次一样哦，但凡答对的童鞋，都奖励52个币币，给你们疯狂打call，加油干巴爹！\（^o^）/~

　　☆、048：爆发的学神

　　变故陡生，边上几人完全没回过神，就见程砚宁快走几步过去，俯身一把攥住冯宽的衣领将懵逼的他提了起来，砰一声推搡到围栏网上，欺身过去问：“你他妈再给我说一句？”
　　“操你妈——啊——”
　　又一道惨叫声划过了操场上空。
　　周围几人回过神来，就瞧见一向嚣张的体育生被程学神攥着领口打，啊啊啊乱叫着踢腿挥拳骂脏话。
　　“喂喂喂！”
　　“阿宁！”
　　“行了行了！”
　　心下一抖，一众人连忙扑过去拉架。
　　冯宽先前口无遮拦就是看准了程砚宁这种好学生不会发火，哪能想这人不但发火了还毫不留情地动手，最先一脚，差点将他胸腔给踹碎了。
　　这种跌面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个班好几个男生过去拉都没什么用，正混战，远远传来一声：“哔——”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体育老师严厉的喝骂之后，吹着哨子快步跑来。
　　*
　　政教处办公室。
　　几个老师扫一眼七八个高大的男生，脸色沉得不像话。
　　模范生聚众打架，这事情闹大了学校都没脸，因而一向喜欢大嗓门训人的阎正都反常地没在外面训话，而是连同几位老师一起，将他们关在办公室慢慢盘问。
　　“谁来说说，怎么回事儿！”半晌，阎正粗声问。
　　办公室静了好几秒。
　　冯宽憋着火看了一眼程砚宁：“打完球在边上聊天呢，他动手打我。”
　　“啥？”
　　冯宽抬眸，又道：“程砚宁先动手。”
　　阎正嗤了一声，阴着脸反问：“程砚宁先动手？”
　　冯宽莫名其妙的：“对。”
　　“为什么动手？”阎正身子往后靠，姿态放松，目光却审视。
　　程砚宁动手打人，这莫不是个笑话？
　　这话别说他不信，就边上两个代课的体育老师都不信，其中一个平时正好带体育生训练，抬腿就踹了冯宽一脚，板着脸说：“人家动手打你，人家怎么不打我呢！”
　　“……”
　　没人说话，一班几个男生头埋老低，忍着不敢笑。
　　他们班长打人怎么了？
　　打的就是你！
　　谁让你嘴贱！
　　联想起先前操场那一遭，他们一点儿不觉得程砚宁过分，只觉得帅爆了。
　　办公室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阎正突然唤：“程砚宁，你说。”
　　“是我先动的手。”程砚宁声音淡淡的，抬眸看过去的时候，阎正一眼瞧见他唇角，他唇角被冯宽打了一拳，破了口子，还有点血迹。
　　这么让人赏心悦目一张脸，嘴角都被砸青了！
　　阎正拿起手边一本书就朝冯宽扔了过去，厉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学校里鼎鼎大名的政教处主任，他发起火来还是挺让人害怕的，薛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主动开口说：“冯宽侮辱我们班女生，用词不堪入耳，班长教训他两下算轻的。”
　　这话一出，几个老师顿时明白了，脸色更难看。
　　青春期这些男生，平时就喜欢对着长得好看的女生评头论足，私底下，那荤段子不比他们成人少。
　　冯宽这一伙原本就在普通班，成绩不好人也混，修养品德当然和重点班学生没法比了。能气到程砚宁动手，可想而知这都过分到何种程度了！
　　至于打架——
　　他一个体育生，打架能吃了亏？
　　身前那一个鞋印子，能和程砚宁嘴角那一丝血迹比吗？
　　事实上别说一个鞋印子，他就是一身鞋印子，那也没程砚宁一个伤口被重视！
　　人家是一中模范尖子生！
　　年后要拿省理科状元的好苗子！
　　学校重点保护对象！
　　两个体育老师没好气地想着，等着阎正发话。
　　阎正被气得不轻，看着冯宽几人训：“念你们初犯，这次就算了，回去给我写一千字检讨，放学前拿来！”
　　冯宽有些抑郁地看了他一眼。
　　“看看看，看什么看！你瞧瞧程砚宁嘴角这伤，没让你请家长都是轻的！”
　　两边没一个人敢吭声，冯宽被骂的都有点傻逼了。
　　程砚宁的伤？
　　他妈的，明明被打的那个是他！
　　程砚宁出手刁钻得很，他第一下就被踹懵了，压根连个还击余力都没有，也是因为老师来了程砚宁被几个人拉走，他气不过才给了他一拳！
　　这一刻，他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有口难言。
　　他懊丧地低着头，阎正勉强气儿顺了，扭头问程砚宁：“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冯宽内心os：“……操！”
　　可惜，面对阎正，他胆子都没有甄明珠大。
　　程砚宁则看也没看他一眼，摇头说：“不用，我没事。”
　　阎正叹口气，没好气地说：“行了，都回去上课。”
　　几个大男生跟着体育老师，转身往出走。
　　阎正的目光落在程砚宁身上，想了想又道：“程砚宁留一下。”
　　*
　　办公室门从外面被拉上。
　　阎正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问程砚宁：“确定不用去医务室看看？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伤？”
　　“不用，谢谢主任。”程砚宁淡笑了一下，眉眼温和。
　　阎正瞧他神色不似作假，想了想又问：“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
　　高三的新课还没上完，理综还尚未合卷考试。可程砚宁这成绩一向稳定，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各科发展十分均衡，分班后几次考试，语文都接近满分。最近一次月考，他总成绩比去年同期的全校第一名高出三十多分呢，不出意外，绝对能拿到明年的全省理科状元为校争光。
　　这种情况下，他的学习状态自然非常重要。
　　阎正一脸关切，程砚宁又笑了一下：“还好，没什么压力。”
　　这种尖子生，相貌出挑又不卑不亢，得了状元那宣传照片都会比其他人好看许多倍，阎正看着他，似乎能想到明年一中在全市风光无限的样子，难得打趣道：“全校多少人看着你呢，打架这种事都不嫌跌份啊？你这要一不小心伤了手，那能划算？”
　　程砚宁薄唇轻抿：“是，我知道了。”
　　“行，”阎正刚想让他回去，念头一转又想到甄明珠，无奈地说，“十年寒窗，为的就是明年高考见真章。要紧关头千万不能被其他任何事影响了状态，明白吗？”
　　程砚宁：“嗯。”
　　“去吧。”阎正松口气，笑着说。
　　程砚宁点点头，转身出去。
　　－－－－－－题外话－－－－－－
　　阿锦宝宝从前夜开始发烧不见好，所以今天的章节是在医院让管理员代传的，有点晚，请大家见谅。昨天的答案b，奖励和留言回复也会由管理组来弄，么么哒。

　　☆、049：你以为我真喜欢他啊？

　　教导处几位老师有心压制。
　　可程砚宁这样随时被各班老师挂在嘴上表扬的模范生，他的一举一动，眨眼间便会传遍校园，更别提聚众打架这种让人瞠目结舌的大新闻了。
　　整整一下午，全校学生都在议论这件事。
　　连带的，还有甄明馨的名字。
　　“听说是为了甄明馨诶。”
　　“就那个追他的？”
　　“不是不是，那个是甄明珠，甄明馨好像是她姐，高三一班的。”
　　“我都没听过她。”
　　“反正在一班肯定是学霸，估计长得蛮漂亮，不然那几个体育生不可能在背后说她啦。”
　　“程砚宁为她打架啊，还是不敢相信。”
　　“可不，感觉其他人都能接受啊，他这个太震惊了，不过想起来就好帅！”
　　“学习又好还会打篮球，关键长得还那么好！”
　　“嘘！”
　　猛一抬眸看见甄明珠，女生厕所洗手台边上几个高一女生顿时脸色一变，急匆匆走了。
　　甄明珠抬步凑近，在水龙头下搓着手。
　　她低着头，刚才那些话却好像在她耳边扎了根似的，不停疯长疯长，盘旋在她耳际，闷在她心头，让她喉头发痒，就连心口，都有点呼吸不顺畅。
　　这感觉很古怪，还很陌生。
　　晚自习预备铃响起，她深吸一口气，出了女厕所。
　　下午七点多，天还没黑，暮色却已经从视线尽头漫上来，笼罩着校园。
　　甄明珠从高三一班经过的时候，没有像以往那般凑上去找程砚宁，她只随意地瞥了一下，瞧见满教室明亮的灯光和许多个低垂着的脑袋，便收了视线回班上。
　　“甄甄？”楼道口，岳灵珊抱着厚厚一沓练习册看她。
　　岳灵珊个子瘦小，似乎还没有一米六，抱着一沓练习册往下走，练习册比她下巴都高。
　　甄明珠没什么心情去教室，随手接过一沓，朝她说：“我跟你一起去。”
　　“谢谢啊。”岳灵珊只觉得怀里一轻，甄明珠已经抱了一半练习册过去，她友好地朝她笑笑，一边往教师楼走，一边提醒说，“你和秦远的作业还没交呢。”
　　她语调认真，甄明珠却被逗得一乐：“老师都不管我们。”
　　岳灵珊一愣，发现她说的没错。
　　阅作业的时候老师纵然没见过她和秦远的，也从来不问，放任自流。
　　收回思绪，她也没话说了。
　　甄明珠走在她边上，心情郁闷四个字就写在脸上，联想到下午学校里大家议论纷纷的那件事，岳灵珊正纠结要不要安慰她两句，突然听见了楼梯上传来说话声。
　　“程砚宁，等一下——”
　　是一道女声，柔和中微微带着急促。
　　岳灵珊下意识停步，扭头瞧见她边上的甄明珠也停下不走了。
　　“嗯？”
　　男生的嗓音，淡而温和。
　　“下午的事情谢谢你了。连累你受伤，对不起啊。”
　　静了一瞬，男生说：“没事。”
　　“可是你嘴角都青了，最好去医务室看看。”
　　“不要紧。”
　　三言两语后，下楼的脚步声。
　　岳灵珊一抬眸，瞧见下来的两个人，前面的男生正是程砚宁，他身后跟着一个文静的女生，女生在看到她们两人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神色有一点紧张。
　　甄明珠的姐姐，和她一点儿也不像啊。
　　岳灵珊正这么想着，就瞧见几个台阶之上的程砚宁走了下来。
　　而她边上，甄明珠站着没动。
　　“麻烦让一下。”男生清冷的声音落在耳边。
　　岳灵珊哦一声，连忙往下退了两步，让程砚宁和甄明馨顺利下去。
　　很快，那两人脚步声远去。
　　狭窄的楼道里，气氛凝滞得让人无法呼吸，饶是她这种感情非常迟钝的人都尴尬不已，好半晌，她才小心地问甄明珠：“那个，你没事吧？”
　　一声轻喘后，甄明珠蓦地抬头笑问：“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程砚宁——”
　　“你以为我真喜欢他啊？”甄明珠站得高，抬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用一贯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就无聊才找找乐子追他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是这样说，可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委屈到快要哭的样子。
　　岳灵珊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抿紧了嘴巴。
　　*
　　晚上，九点四十。
　　黑色奥迪稳稳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街道上。
　　车内气氛实在诡异，开车的李坤没忍住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
　　车后排，两个姑娘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上车之后抱着各自书包坐着，零交流，很安静。
　　“又怎么了哦。”
　　李坤在心里感慨着，也不好主动开口讲话，秉承一贯处事方案，将两人送到家。
　　*
　　南湖·紫金园。
　　作为安城首屈一指的别墅区，入夜后很安静。
　　空气里飘着淡淡桂花香。
　　车子开进雕花栅栏门刚刚停稳，甄明珠便直接跳下去，啪一声甩了门。
　　李坤连忙下去，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叹一声，抬步往后走，躬身打开左侧车门，一手挡在车顶，客气温和地笑：“大小姐，小心头。”
　　“谢谢李叔。”甄明馨和以往一样，礼貌娴静。
　　李坤关上车门，陪她一起进屋。
　　他晚上不住甄宅，大半时候也会将车子开回去，不过临走前进去打声招呼倒必不可少。
　　两个人一进屋，等着的杨岚便迎上来问：“回来啦？饿不饿？”
　　“不饿，看会书就要睡了。”甄明馨笑着答了一句，抬眸瞧见李坤和甄文寒暄，便低声问杨岚，“她上去了啊？”
　　“一回来就拉个脸，谁招她惹她了，毛病。”杨岚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想了想又道，“一会和你爸聊聊天，公司最近情况不错，他今天心情好。”
　　“嗯，知道啦。”甄明馨乖巧地笑着说。

　　☆、050：我讨厌死你们了【一更】

　　一楼，客厅里。
　　甄文刚将李坤送出门，回身便听见一阵刺耳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他步子一顿，没好气地道：“明珠这丫头怎么回事？！”
　　沙发上坐着喝牛奶的甄明馨看他一眼，没说话。
　　杨岚起身侧耳听了一下，柔声笑着说：“听起来是在练小提琴呢，不过这有点时间没听见她练琴，水准好像下降得厉害，不怎么流畅。”
　　甄文是富一代，在培养孩子这方面大方得很。
　　甄明珠姐妹俩都是不到五岁就开始跟着专业的老师学琴，甄明馨学了钢琴，甄明珠不想和她一样，选了小提琴，这些年也不晓得是为了争口气还是其他原因，这方面倒一直没扔掉，十大名曲都能流畅地完成好几首，还很好听。
　　不过，她今晚明显不对劲。
　　说是练琴，不如说制造噪音更恰当！
　　甄文的好心情都被她给影响没了，蹙着眉问甄明馨：“她今天在学校里出什么状况了？”
　　甄明馨愣一下，抿唇道：“没出什么事啊。”
　　杨岚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闻言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瞧瞧你这软气的样子，再怎么说她也算你妹妹，就算平时不怎么喜欢你，你就放任不管了？学校里有什么事从来也不晓得和我们说，就上一次，要不是班主任电话打到家里来，她旷课上网追男生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她脸上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就非常明显了。
　　甄明馨紧握着小碗，没说话。
　　杨岚又说：“别嫌妈说你，我们家就你们两个姑娘，以后你们不得相互扶持啊！”
　　“对不起，爸。”甄明馨愧疚地看了甄文一眼。
　　她一向乖巧懂事，又不会和杨岚一样碎碎念，学习各方面都很让人省心，甄文看见她一副愧疚的样子难免有点心疼，看着杨岚说：“孩子忙着学习呢，哪能一天到晚关注她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杨岚看了他一眼，唉声叹气。
　　楼上一阵一阵噪音让人烦不胜烦，甄文听一会就受不了了，朝边上来拿碗的帮佣吼：“给我上去让她停了，大半夜吵不吵！”
　　帮佣愣了一下，连忙应是，拿了碗就走。
　　可惜了，这家里还真没人能治得了明珠二小姐。
　　帮佣没一会就下来，为难地看着甄文，低声说：“先生，这……”
　　“行行行，下去吧。”
　　甄文挥挥手，没好气地坐在沙发上，俯身拿了一根烟。
　　杨岚连忙拿了打火机过去，帮他点燃烟，叹着气轻声说：“按理说她在学校里有秦公子那么一帮朋友帮着，能出什么事？难不成上课被老师训啦？”
　　这话让甄文一愣，顿时看向她。
　　青春期这些孩子没个定性，万一明珠这丫头和秦家公子玩着玩着闹翻了，那可不太好。
　　甄文坐直身子看向甄明馨：“她今天在学校当真没什么事？”
　　甄明馨看着他，紧张地攥了一下手：“那，那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说！”甄文俯身摁灭烟头。
　　甄明馨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小声说：“前些日子，她看见我和我们班一个课代表一起去老师办公室，夺了教导主任的喇叭在学校里喊，说是要追那个男生。可那个男生学习很好，是我们年级第一名，一直不理她。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班男生和其他班男生打篮球，不知怎么说起我了。”
　　甄明馨语调一顿，眼眶里泪光楚楚：“那些话，很，很难听。我们班男生为我打抱不平，和别班的男生打起来了，明珠那会刚好逃课在操场，应该是觉得那个男生刚好在里面，就……”
　　“什么！”杨岚脸色早就变了，厉声问，“他们在后面编排你？”
　　甄明馨哽咽着低下头，只一个劲掉泪。
　　见她这样，杨岚怔了一下，一手捂着脸，也重重地哽咽了一下，朝甄文道：“我一直说明珠这丫头该好好管管了你就是不听。现在倒好，她才多大，一边勾搭着秦家的公子，转个身连跟明馨关系好的同学都要抢！别到最后人没追上，还被秦家公子给踹了！”
　　“怎么说话呢！”甄文脸色也不好了。
　　杨岚忍着泪：“可不就这么回事么，好歹一起长大，她姐姐被人碎嘴她都不管，倒因为帮忙的同学生起气了！”
　　“……确实不像话！”
　　“我不像话？”甄文话音刚落，听见背后一道讥诮的女声。
　　他一扭头，甄明珠狠狠地瞪着他看。
　　甄文冷着脸：“说你还说错了！”
　　没错啊……
　　甄明珠瞪着他，想着甄明馨那些话。
　　她是因为程砚宁走在她边上，所以才注意到他的。
　　她也因为程砚宁为甄明馨打架不开心。
　　很不开心。
　　可这是不对的！
　　程砚宁不是甄明馨的男朋友，甄明馨也说了自己不喜欢，她怎么就不能追了！
　　他们凭什么躲在后面说她！
　　还有秦远！
　　她怎么就勾搭秦远了！
　　心里的愤怒一层高过一层，甄明馨一抬眸对上杨岚带着泪痕的楚楚可怜的脸，突然喘了一声，快走两步冲过去，朝她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啊！”
　　“甄明珠！”
　　杨岚的尖叫声和甄文的怒吼声同时响起来。
　　甄明珠高高地扬起下巴，看着杨岚冷笑：“哭啊！怎么不哭了，除了装可怜你还会什么！”
　　“啪！”
　　猝不及防一个巴掌落在她脸上。
　　甄文看着她，痛心疾首地骂：“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白养你这么大！和你妈动手你还有理了，连你姐姐一半都不如！”
　　这句话直接点燃了甄明珠，她顿时蹦起来大吼：“我没有妈，我妈早就死了！”
　　气急败坏的一句话让气氛凝滞了一瞬。
　　甄明珠一手捂着脸，咬牙切齿说：“我也没有姐姐……”
　　“明珠！”
　　“你别过来！”甄明珠往后退，含着泪，一字一顿说，“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也没有你这个爸爸！”
　　“我讨厌死你们了！”
　　她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转个身飞快地往门口跑了。
　　－－－－－－题外话－－－－－－
　　宝宝高烧不退，三晚两天基本没合眼的我，现在整个人还是飘的……
　　因为她病的时候不舒服，别人一碰就哭，黑天白夜都要抱着我脖子趴在我肩头才能乖一点，睡着了还得摸着我的脸。所以这几天真的是一分钟时间都没有，前两天就吃了六个包子。昨天她总算好点了，一觉睡起来，阿锦臂弯都肿了，一碰就疼。不过，也真是跟全家人一起吓了个半死，这是她出生来第一次高烧。
　　这几天有点怠慢大家，万望见谅哈，辛苦修修和七七了，么么。
　　粗粗瞟了一眼留言，看见好多亲在关心我们，下午两点二更甜一点感谢大家。

　　☆、051：程砚宁，我有点怕【二更】

　　街道上晚风呼呼地吹着，还有点冷。
　　甄明珠跑了很久，停下喘气。
　　脸上的泪痕早已经被风吹干了，她弯腰看着人行道上四方四正的地砖，只觉得从喉咙到胸腔里一阵火烧火燎的疼，让她再没有力气往前跑一步。
　　耳朵里一阵嗡嗡响，很难受。
　　她就那么弯着腰静了好一会，漫无目的地开始走。
　　从她晓得自己永远也吵不赢杨岚和甄明馨开始，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久不曾有了。
　　怎么就这么没用！
　　明知道她们在刻意地激怒她，还是忍不住上当。
　　那一刻，愤怒让她根本没办法思考。
　　甄文还是大老板呢！
　　看不明白吗？
　　事实上他肯定也能明白点的，可作为一家之主，作为成功的商人，作为一直被捧得高高的企业家，他习惯了被顺从被尊重，下意识地就会偏向那可怜兮兮的母女。
　　可恶！
　　气愤又悲哀地胡思乱想着，甄明珠深吸一口气，抬步坐到了人行道台阶上。
　　跑出来肯定不能再回去。
　　可回家后就放了书包脱了外套，她眼下除了这身衣服，随手就带了几十块零钱和手机。
　　甄明珠一愣，连忙低头将手机掏了出来。
　　冰冷的手指划着通讯录，她来回看了许久，一个电话都没拨出去。
　　秦远不能找。
　　他父母虽然对他管得不算严，可毕竟是官场上的大领导，再加上杨岚总在家里阴阳怪气地说，她下意识有点排斥找上他，指不定杨岚知道了冷嘲热讽成什么样呢。
　　李成功和徐梦泽他们也不行。
　　安城这商圈就这么大，几家长辈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才不想被看笑话。
　　宋湘湘没手机，打给她父母免不了被盘问。
　　学校来不及回去了。
　　她握着手机胡思乱想，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将脑海里闪过的人一个一个排除完，发起呆来。
　　原来，她竟然无处可去。
　　好一会，她抬起脸看着路上疾驰而过的车辆，突然想到一个人。
　　程砚宁不知道在干嘛呢。
　　他家在哪？
　　他这会应该没睡。
　　一个念头又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闪过，到最后，她忍不住心里酸酸涨涨复杂难言的情绪，拿起手机，找到他的号码，低着头发起短信来。
　　*
　　十一点半。
　　程砚宁关掉花洒，出了洗手间。
　　客厅里，潘奕一条腿搭在茶几上，歪靠在沙发上抽烟看电视，听见他出来探头过去提醒：“你手机震好久了。”
　　程砚宁嗯一声，没去看。
　　潘奕脸色愣了一下，又道：“我说你手机震好久了。”
　　程砚宁看他一眼：“听见了，我吹一下头发。”
　　话落，他又在壁柜里拿了吹风机，再一次进了洗手间，按部就班地吹头发。
　　潘奕低头想了想，玩味地笑着喊：“女生啊，我看看。”
　　“你别动。”
　　吹风机轰隆的声音戛然而止，程砚宁冷声说。
　　潘奕压根没从沙发上起来，闻言却笑得更不正经了，扯着嗓子问：“是不是学校里那个小美女啊！”
　　这问题，程砚宁没回答他。
　　他吹干头发打扫了一下洗手间里外，将吹风机重新放进柜子抽屉里，抬步到饮水机跟前接了一杯水端着，才随手拿了手机，回了主卧。
　　知道他手机号码的没几个，这么晚发短信的，不作他人想。
　　程砚宁俯身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低头看手机。
　　“甄明馨其实不是我亲姐姐。”
　　“有人说有后妈就有后爸，一点儿也没错。”
　　“我和我爸吵架被赶出来了。”
　　“南湖边上风好冷。”
　　“其实住别墅区一点儿也不好，晚上连个鬼都看不见，冷清清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追着你玩呢？”
　　“能不能陪我说说话啊？”
　　“我没在骗你。”
　　“程砚宁，我有点怕。”
　　最后一个短信看完，程砚宁静了一秒，直接拨电话过去。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械又冷冰冰的女声落在耳边，他紧紧地蹙了眉，抬步就往外走。
　　客厅里，潘奕见他进了房间又出来，一副往门口走的架势，连忙坐直了唤：“这么晚了你干嘛去啊？”
　　“有点事。”程砚宁话音落地看见自己身上的运动大短裤，僵了一秒，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去，没几分钟，换了一身衣服又出来，在门口换鞋。
　　他这人作息极其规矩，猛不丁这副样子，潘奕觉得跟活见鬼了似的。
　　可不等他再问，防盗门已经被砰一声关上了。
　　*
　　手机没电了。
　　甄明珠抱着胳膊蜷在路边，有点六神无主。
　　她虽然不学无术，却很少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尤其南湖新区这种地方，人口原本不密集，一到晚上人就更少了，冷清得让人害怕。
　　不知道该去哪，她抿着唇往亮一些的地方走。
　　“哈哈，大哥说的是。”
　　“老子十七岁就出来了。”
　　“我可不想那么多，攒钱回去娶个老婆就行了。”
　　“瞧你这点出息！”
　　“哈哈哈。”
　　一阵高谈阔论远远地响起，夹杂着男人时不时蹦出的荤话。
　　甄明珠下意识抬眸看去，瞧见五六个男人勾肩搭背地走在她不远处，有人手里晃着黄色的安全帽，看样子是附近哪一块最近揽了活的建筑工人。
　　她抬眼看去这工夫，几个男人显然也看到她了。
　　彼此都愣了一下，那几人便开始调笑。
　　“呦！”
　　“哈哈，大晚上蹦出来一姑娘！”
　　“学生妹啊！”
　　路灯映着几人肆无忌惮的笑，甄明珠下意识攥紧了拳。
　　她在害怕，几个人当然也发现了，有人打起了响亮的口哨，朝她走近。
　　两条腿突然有点软，甄明珠眼见那几人越走越近，双手猛地攥紧，转个身飞快地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跑了！”
　　男人放肆的大笑声虽然被抛远却仍旧无比清晰地往她耳里窜，甄明珠被自己胡思乱想的一些新闻吓破了胆，头也不回，飞快地一直跑。
　　“甄明珠！”
　　路边一道男声突然吼停了她。
　　甄明珠一回头，程砚宁推开出租车后座门，抬腿下来。
　　他远远地看着她，脸庞被路灯罩了一层光。
　　程砚宁？
　　甄明珠愣在原地，看着他，不敢动弹，怀疑是自己太害怕了突然产生幻觉，竟然看见程砚宁了。
　　她也没告诉他自己在这儿啊？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程砚宁却动了，抬腿朝她跟前走。
　　就在他走过人行道穿过小花坛的时候，甄明珠突然飞快地跑起来，扑过去，抱紧他。
　　－－－－－－题外话－－－－－－
　　猜猜，当甄甄撞进某人怀里的时候，他在想啥？\（^o^）/~

　　☆、052：你满十八了吗？

　　凌晨已过，四周安静得不得了。
　　城市没有白日的喧嚣热闹，大部分人都已经睡着了。
　　晚风吹着，远处近处的灯光星星点点，播撒在漆黑的夜色中，营造出一种静谧安宁的感觉。
　　程砚宁抬眸看去，视线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除了他们。
　　女孩应该没有哭，两条胳膊却紧紧地禁锢着他的腰，就像小孩抓着最钟爱的玩具那样。
　　而他，心烦意乱地出门，凭着短信里南湖两个字过来，乘出租车在这附近转了好几圈之后，松了一口气。
　　甄明珠抱了他很久，根本不舍得放手。
　　在她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看见他的那一刻，天好像都亮了。
　　她一直紧紧地抱着他，脸颊刚好撞在他胸口的位置，隔着两层衣衫，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让她这一天所有的委屈都得到了慰藉，所有的不满都得到了释放。
　　“程砚宁？”她没抬头，声音轻轻的，小心翼翼。
　　程砚宁垂眸看着她的发顶：“嗯。”
　　“谢谢。”甄明珠突然笑了。
　　程砚宁目光仍是落在她发顶，开口问：“可以放开了吗？”
　　“……哦。”
　　能抱他这么久，她已经很满足了。
　　甄明珠很快松开他，仰着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程砚宁答非所问：“上车。”
　　甄明珠一抬眸，这才瞧见那辆出租车仍旧等在原地，而在她抬眼看去的这工夫，程砚宁已经转身抬步走了过去，思绪一转，她连忙跟上。
　　两个人上了车，司机问：“这下去哪？”
　　程砚宁略想一下：“安城一中。”
　　“这会学校已经关门了。”甄明珠看他一眼，提醒说。
　　“我知道。”程砚宁语调淡淡的。
　　“那到底去哪？”司机问。
　　程砚宁眼皮都没抬一下，仍答：“就安城一中。”
　　司机愣一下，安静地开起车来。
　　*
　　出租车驶过大街小巷。
　　程砚宁虽然过来找了她，脸色却和以往一样，冰冷又面瘫。
　　已经给他人家添了麻烦，陌生的男人还坐在前面开车，因而甄明珠听他固执地要去一中后，便明智地闭了嘴，只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看。
　　安城是古都，正处于飞速发展时期，一天一个样。
　　夜晚五光十色，韵味更赛白天。
　　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突然听见边上男生说：“就停这儿吧。”
　　“没到呢。”司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程砚宁看他一眼：“靠边就行。”
　　司机嘟囔着将车子靠边，收了钱，一踩油门走了。
　　甄明珠辨别着方向，抬眸四下看了看，发现这地方距离他们学校还有两条街的路程，难不成，要住酒店？
　　她下意识看向程砚宁，迟疑着说：“住酒店啊？”
　　“嗯。”程砚宁淡淡应一声，朝路边一家中档连锁酒店走去。
　　甄明珠连忙追上去：“你要我一个人住外面？”
　　“我跟你一起。”
　　“啊？”
　　程砚宁看她一眼：“两间房。”
　　甄明珠哦一声，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放心，心念一转又问：“你满十八了么？”
　　这句话让程砚宁愣了一下，他停了步子看了甄明珠两眼，无奈地说：“等会，我打个电话。”
　　话音落地，他抬步去边上打电话了。
　　甄明珠没有凑过去，原地站着等他打电话。
　　程砚宁这个电话没有打很久，大概一两分钟后，他握着手机回到了甄明珠跟前：“走吧。”
　　甄明珠哦一声，又跟上。
　　两个人上台阶推门进去，前台办理入住的小姐正往出张望，看见程砚宁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语调非常殷勤温柔：“您好，是程先生么？”
　　程先生？
　　这称呼让甄明珠侧目，后知后觉地发现，程砚宁看上去的确比在校高中生沉稳许多。
　　他客气一笑：“对。”
　　“刘经理刚给我打电话说过了，这是房卡。”
　　“谢谢。”程砚宁接了卡，抬眸看一眼边上的甄明珠，“走了。”
　　“哦。”甄明珠顿时收了思绪。
　　*
　　两个人到了电梯口。
　　十二点已经过去，电梯口一个人也没有。
　　等电梯的间隙，程砚宁递了一张房卡给甄明珠：“503。”
　　甄明珠低头看一眼，问他：“你多少啊？”
　　“509。”
　　一听就没在一块。
　　甄明珠跟着他进了电梯，眼见他脸色还是冷淡得很，问出了纠结一晚上的问题：“你喜欢甄明馨啊？”
　　“不喜欢。”没什么温度的回答，却干脆到出乎意料。
　　甄明珠顿时不满了：“那你还为她打架？”
　　程砚宁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几秒钟后，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程砚宁抬步走出去，找房间。
　　甄明珠紧跟着他的步子，仰着头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为她打架啊？不喜欢为什么帮她出头？难道因为是一班的？你这班长未免太好心了吧，什么都管！喂！”
　　程砚宁用房卡开了门，扭头朝她说：“503应该在前面。”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甄明珠梗着脖子喊。
　　她才一六三，程砚宁却差不多一八三，两个人差了20公分，因而每次和他说话，她都得仰着脖子。
　　程砚宁垂眸看见她红扑扑的脸，突然俯身，清冽的声音灌入她耳朵。
　　“和你无关。”他说。
　　甄明珠嘴巴一扁，气呼呼地瞪着他。
　　就在这一瞬，程砚宁唇畔突然浮上一抹笑，极浅极快，倏忽不见。他抬起手腕，修长的手指落在她肩头，随意地一拨弄，将甄明珠拨半圈，站成背朝他面朝走廊的姿势。
　　“去睡觉。”
　　简短的三个字落在身后，甄明珠不满地又回头，对上砰一下关上的房门。
　　满腔情绪差点将她一下子噎死。
　　甄明珠朝门里面喊：“我话还没说完呢！”
　　程砚宁没理她。
　　－－－－－－题外话－－－－－－
　　抱歉各位偶是修修，阿锦也发烧了，评论区这两天继续由我和七七回复，这几天阿锦无法回复评论和大家互动，希望大家理解谢谢，么么哒

　　☆、053：这人，简直太讨厌了。

　　璀璨的城市霓虹里，男生唇角含笑，立在路边。
　　“程砚宁！”甄明珠大喊着朝他扑过去，两条胳膊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仰头笑问，“你怎么来了啊？”
　　“很担心你。”男生低头，无奈地说了一句。
　　甄明珠盯着他的眼，男生漂亮的凤眼里波光流动，温柔又宠溺。
　　她搂着他腰身的手臂收紧一分，扁着嘴问：“那你还为甄明馨打架，我以为你喜欢她。”
　　“傻瓜，我只喜欢你。”男生抬手，捧起了她的脸。
　　“砰砰砰——”
　　甄明珠听见了自己飞快的心跳声。
　　“砰砰——”
　　“甄明珠！”
　　耳边一阵噪音让人不胜其烦，甄明珠啊一声掀开被子，大喊：“干嘛啊！”
　　“起来去学校。”门外响起一道清冷冷的男声。
　　程砚宁？
　　甄明珠错愕地低头看一眼，目瞪口呆。
　　刚才在做梦？
　　感觉还没睡呢，天就亮了？！
　　“起了吗？”门外又传来一道带着点不悦情绪的声音。
　　“起了起了起了！”她连忙跳下床，用百米冲刺一般的速度扑到门上，啪一声打开门，一手扶着门框，仰头笑眯眯地说，“早上好呀。”
　　程砚宁：“……”
　　他盯着女生散乱的头发看了一眼，才开口：“六点了，你洗漱完去学校。”
　　他目光淡淡的，隐有一丝嫌弃。
　　哪有半点温柔宠溺的样子！
　　和梦里完全是两个人！
　　突如其来的落差感让她抑郁了两秒，没好气地说：“知道啦。”
　　话落，回房洗漱。
　　昨晚到房间已经很晚了，最少过了一点，她连衣服都没脱，倒头就睡了。酒店里只带着很简单的洗漱用品，她一边回想着梦里的程砚宁一边抑郁地洗脸刷牙，很快就收拾完了。
　　抽了房卡，她蹦蹦哒哒地去509。
　　房间门大开着，穿米色工作服的阿姨正弯着腰换被套，听到动静下意识转过身来，笑着问她：“退房？哪间？”
　　“503。”甄明珠下意识回答一声，意外地问，“他人呢？”
　　服务员愣一下：“走了啊！”
　　“操！”甄明珠风风火火地冲出去。
　　电梯口空空如也。
　　她气的不得了，退卡的时候小脸上都写着气急败坏四个字。
　　“503？”前台小姐看她一眼，递了二十块钱，“这是509那男生托我转交的。”
　　甄明珠一脸懵逼地接了钱，出了酒店。
　　程砚宁也不晓得住在哪，大清早就走，不是回家了就是去学校了，还不让她知道，摆明了要和她划清界限。
　　这人，简直太讨厌了！
　　可他即便一声不吭地走了，却能想到留下二十块钱让她打车去学校，那她无论如何又生不起气来了。毕竟，昨晚也是他突然出现，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甄明珠乖乖地去了学校。
　　她一到学校就去找程砚宁，可程砚宁压根还没来，扑了个空之后，她暂且去了教室。
　　*
　　早读时间。
　　高一七班三分之一的学生留在教室。
　　安莹不晓得去哪读书了，宋湘湘便坐了她的位置。
　　甄明珠没睡好有点乏，迷迷瞪瞪地正趴在桌上补觉呢，转个头看到宋湘湘，打起精神问：“你昨天晚自习不在啊，老实交代，干嘛去了！”
　　潘奕昨天下午找了她，甄明珠其实知道。
　　宋湘湘没好气地撞了一下，有点嗔怪地说：“你这不明知故问么？”
　　“我知道什么啊？”甄明珠一脸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落，她恶趣味地眨了眨眼。
　　宋湘湘趴在桌上，声音小小地说：“就和潘奕一起嘛。”
　　“干嘛了！”
　　宋湘湘傻笑一声，忍不住说：“在一起了。”
　　“啊！”甄明珠狠狠愣一下，正想再问，听见外面传来秦远一声喊，“甄甄，出来一下。”
　　甄明珠和宋湘湘一起看出去，前者脸色一变，后者盯着窗外一道人影也愣了一下，扭头问：“那谁啊？”
　　*
　　教室外走廊上。
　　甄文收回目光，朝秦远道：“谢谢了。”
　　秦远双臂自然下垂，规规矩矩地立在他眼前，笑得礼貌又内敛：“甄叔您这话就太见外了。”
　　秦家的独苗能这样客气地和他说话，沾了谁的光不言而喻，甄文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眼：“孩子被我宠坏了，越大越不听话。”
　　甄家的情况秦远略知一二，闻言在心里轻嗤一声，脸上却仍旧堆着笑：“哪里，甄甄很可爱的。”
　　他这样夸，甄文笑得越发温和，正要再说话，听见边上传来冰冷冷一声：“你来干什么？”
　　连个称呼都没有了。
　　甄文有点尴尬，下意识又看了秦远一眼。
　　察言观色的本事秦远自然有，笑着道：“那甄叔您和甄甄先聊着，我去读书了。”
　　“好。”甄文松了一口气。
　　眼见秦远走开，他的目光重新落到甄明珠身上，笑着问：“你昨晚去哪了？”
　　“关你什么事——”甄明珠咕囔了一句。
　　她看上去比想象中平静许多，甄文心里有诧异，更多的却是放松，压低声音说：“关我什么事？我是你爸，你说关我什么事？你这一走了之倒好了，我们找了一整晚，就差报警了！”
　　“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甄文看着她叹口气，抬手去碰她的脸：“还疼么？”
　　甄明珠别扭地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甄文悻悻地收了手，低声又哄说：“爸爸知道打你一巴掌不对，可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动手打长辈，对不对？你不喜欢你岚姨我也知道，这么多年都没逼着你叫妈，可这最起码的礼貌规矩，咱们家也该有吧？”
　　甄明珠没说话。
　　昨晚她打了杨岚一巴掌，那的确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她不说话，甄文却忍不住怜惜上，好言好语地又哄：“行行行，都是老爸的错，好不好？你就看在我一晚没睡又没去公司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爸爸发誓，以后绝对没有第二次了。”
　　甄明珠在这时候抬眸看了他一眼。
　　正值中年的成熟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勾勒出仍旧高大笔挺的身形，常年顺风顺水再加上保养锻炼，他看上去比同龄男人都要年轻一些，风度翩翩，仪表非凡，可想见年轻时是何等的俊美迷人。
　　自己这老爸是美男子，一贯也非常注重形象和风采。
　　可眼下，他下巴上有一点胡茬，说一夜没睡并非撒谎，为了迁就她身高，甚至还一直弓着背说话。
　　还想怎么样呢？
　　甄明珠别开眼不看他：“你去上班吧，我要进去了。”
　　“别生爸爸气了，嗯？”甄文宽大的手掌落在她发顶轻揉，讨好地笑着说，“周末带你去商场，换季衣服也该买了。”
　　甄明珠面无表情，也不吭声。
　　甄文身子又俯低一些，看着她眼睛笑：“要不然咱们换个新手机？小提琴也再买把新的，怎么样？”
　　“好了我进去了。”甄明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教室。
　　她仍旧一副赌气的样子，可甄文能感觉到，自己的哄劝有点效果，最起码，孩子的委屈散去很多。
　　隔着窗户看见甄明珠落座，他松了一口气，转身下楼，前往高三年级组老师办公室，见程砚宁。
　　－－－－－－题外话－－－－－－
　　不知道你们想我不？（⊙o⊙）
　　没上后台的这几天，想死你们了，今天登陆传文回留言，开心得无法言喻，健康真好。（^。^）
　　再：
　　特地说一下，本文首发潇湘书院，所有评论区活动也仅限书院，因为其他合作平台（例如书城）阿锦没有后台管理权限，望周知、谅解，么么哒。

　　☆、054：明珠同学很活泼可爱

　　教师楼。
　　高三年级组老师办公室。
　　杨岚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前的男生一会，柔和地笑着说：“我们家明馨那孩子性格一贯软和，要不是昨晚回来看着明显心情不好，我还问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呢，说起来真得谢谢程同学。”
　　话落，她维持着脸上的笑，客气极了。
　　程砚宁神色却很淡：“不客气，都是同学，应该的，我们打架也不值得提倡。”
　　“倒也是。”杨岚赞同地点点头，一时没说话。
　　昨晚甄明珠跑出去，整个家鸡飞狗跳，甄文一整晚都没睡，眼看着到了早上，就心急火燎地来了学校，说是再看不到甄明珠，赶紧报警。
　　她没办法，只得跟着来了。
　　路上却意外地发现明馨脸色有点紧张。
　　联想到昨晚她那些话，她就忍不住要见一下程砚宁了。
　　她女儿她了解，那番话听起来中规中矩，提到程砚宁的时候，语气却有一丝微妙的偏向，让她隐隐有些不安。眼下看到程砚宁，心里的猜测又不由地增添了几分。
　　眼前这男生颀长挺拔，相貌气质都万里挑一，哪个小女生不喜欢啊？
　　杨岚胡乱想着，又开始打量程砚宁的衣着。
　　刚一抬眼，却瞧见一路寻来的甄文，她连忙收敛目光，笑着说：“老公，这儿。”
　　甄文朝她点点头，先走到班主任冯老师桌前，礼貌地打招呼：“冯老师吧，您好，我是您班上甄明馨同学的家长。”
　　微微俯身的男人儒雅又有风度，举手投足都带着成功人士自信又沉稳的派头，冯老师年纪轻轻，连忙起身，笑着寒暄：“您好您好。”
　　“孩子在班上让您费心了。”
　　“怎么会？明馨成绩好性格好，老师们都很喜欢。”
　　甄文叹口气，拉家常一般道：“论起来是比明珠那小泼皮省心多了。”
　　说起小女儿他神色收敛了一些，可这语调一出来，倒也含着浓浓的喜爱和疼宠。冯老师想了想，只得笑着说：“明珠同学很活泼可爱。”
　　活泼可爱？
　　这形容词还真是一言难尽。
　　甄文淡笑了一声：“她最近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
　　面对这么风度翩翩的男人，冯老师不太好意思说人家女儿的坏话。可她又实在想让这做家长的好好管教约束一下女儿，因而略微想了想，便十分含蓄地说：“您也知道，我们毕竟是毕业班。同学们学习压力又大任务又重，实在不能分心。甄明珠同学上次趁着我们班一个学生请假，冒充转学生进去听课惹的全校议论，的确有些不合适。”
　　这件事甄文都不知道，闻言诧异地挑了一下眉，笑了。
　　冯老师看着他，心里叹口气，不好再说。
　　甄文似乎也觉得他这笑有点不恰当，趁机侧头看向程砚宁，声音温和地问：“这是程同学吧？”
　　“您好。”程砚宁看了他一眼，淡定又客气。
　　甄文却不那么客气，笑了笑直接发问：“听说那臭丫头在追你？”
　　这问题人家怎么回答？
　　冯老师下意识看向了程砚宁，发现他沉默不语。
　　甄文似乎也没想要什么答案，见他没开口又说：“臭丫头从小被我宠坏了，养成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不过你要了解一些就能发现，她其实很单纯的，对人没什么坏心思。”
　　“老公！”边上的杨岚眼见他越说越远，小声提醒了一下。
　　甄文看她一眼，话锋一转：“行，多余的不说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代替那丫头给你赔个不是，听说你成绩很好，她这么打扰你实在很抱歉。”
　　程砚宁沉默了一瞬：“您太客气了，我没事。”
　　“那就行。”该说的也说了，甄文重新看向冯老师，“平时里公司忙，管教孩子上难免有所疏漏，您见谅。回去后我会重视这个问题，好好约束她。”
　　“那就再好不过了，您也辛苦。”冯老师顿时松口气。
　　甄文微微颔首：“那您先忙，我们不打扰了。”
　　*
　　冯老师送了夫妻俩出去，返回办公室。
　　边上目睹这一切的另一个女老师笑着感慨：“你说这男的绅士儒雅，女的温柔贤淑，怎么生出个丫头，就跟那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似的，难怪她爸叫她小泼皮呢。”
　　甄明珠的光荣事迹，学校里每个老师都能说几件。
　　早上还算清闲，另一个老师扑哧笑一声，搭话说：“你听人家叫小泼皮臭丫头呢，这转个身还不是该怎么疼还怎么疼？要是我女儿在学校这么闹，我非得打断了她的腿。”
　　“那孩子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乖巧的。”一向话少的一班语文老师突然叹气。
　　她一叹气，整个办公室老师都笑了起来。
　　语文老师自然也想到先前在她课堂上那一遭闹剧，看着程砚宁，和蔼地笑了笑，又说：“要我说阿宁这孩子哪都好，就是面色太冷了。一年级那小女生闹是闹了点，却也不讨厌嘛，又漂亮又伶俐，配上正好。”
　　“哈哈哈。”
　　“这倒也是，要不砚宁你考虑考虑？”
　　高三这些老师，各个拿程砚宁当亲儿子一样疼。
　　冯老师听了两句却觉得牙疼，抬眸看向程砚宁，笑说：“走吧，去教室。”
　　程砚宁点点头，跟她出去。
　　两个人一离开办公室，冯老师便敛了笑意，严肃地说：“老师们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程砚宁嗯了一声。
　　冯老师回头看他一眼，又道：“高考就是人生一道分水岭，你现在的努力有多少就决定了你以后的层次有多高。命运把握在你自己的手里，高考成绩出来之前，绝对不能松懈，明白吗？”
　　程砚宁朝她笑了一下，又点点头。
　　这是他一贯的样子，可这一早上，面对他，年轻的女老师却觉得有点莫名担心，想了想又道：“甄明珠的家长你也见到了，那是本市很有分量的企业家，事业成功，所以有通身的气派，老师希望你以后也能成为这样的人，而不是在年轻的时候有所贪图，在最该奋斗的时候有所懈怠，造成终生的遗憾。”
　　这番话，真诚又饱含祝愿，饶是程砚宁，也不禁动容。
　　“我知道，谢谢您。”
　　冯老师拍拍他胳膊，笑道：“我相信你。”
　　－－－－－－题外话－－－－－－
　　阿锦有个从幼儿园玩上来的闺蜜，现在和阿锦住一个小区。
　　前几天，宝宝发烧那一晚，她儿子也发烧，连着好几天，我们在微信里互相加油打气，后来，两个小家伙好了，我们俩却一起病倒了。
　　昨天下午一起去诊所，挤在一张床上挂针的时候，我突然就想到小学时候和她一起跳皮筋写作业，冒着大雨出去玩，又想起中学时候，每天一起骑自行车去学校。
　　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好幸福，来自陪伴的力量，有时候能支撑我们走过很多艰难。
　　前面，有亲怀疑，岳灵珊是简介里那个同班女生。
　　阿锦明确表示一下：不可能。
　　学生时代建立的友谊，我觉得应该是纯粹而美好的。
　　有些质朴善良的姑娘，我不舍得将她黑化，也不会为了追求剧情的激烈波折，刻意地这样写，么么哒。

　　☆、055：我该对你怎样？

　　“叮铃铃——”
　　下早读的铃声一响，高一学生一窝蜂地往楼下冲。
　　没办法，一中的早饭时间只有短暂的半小时，校门也不会开，一到三年级全部学生都得去饭堂里用餐，拥挤得很，去晚了不仅可能没饭，还特别容易第一节课迟到。
　　不过，迟到这回事对秦远等人显然没那么严重。
　　教室里学生走的七七八八了，他们才慢悠悠地往饭堂方向晃。
　　“远哥，给。”半路上，李成功给秦远递了一根烟。
　　秦远随手将烟夹在耳后，顺势看了眼比他们还慢的甄明珠和宋湘湘。
　　甄明珠和宋湘湘这一早上一直在说悄悄话，神神秘秘的样子让他莫名地觉得心烦，偏偏，他又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凑上去讨人嫌，只能暗自郁闷。
　　边上李成功却比他心大许多，一转头笑骂：“你们在后面磨磨唧唧干嘛呢？”
　　“要你管！”甄明珠朝他哼一声，一抬眸却突然看着一个方向愣一下，紧接着，她突然放开宋湘湘的手，快步朝看着的方向跑了过去。
　　*
　　三一班几个男生正往饭堂走，身侧突然传来一声：“程砚宁！”
　　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了。
　　几个人顿时停步，齐齐看了过去。
　　甄明珠三两步蹦到程砚宁跟前，仰头笑着问：“你去吃饭啊？”
　　“嗯。”程砚宁淡淡地答了一个字。
　　围观的一众人却差点惊掉下巴，要知道，以前这人可是根本连一个字也吝啬的！
　　甄明珠已经和他四舍五入地共度了一夜，因而一时间也不曾察觉他态度上的巨大转变，听到回答后很开心，笑意盈盈地又说：“我和你一起吧，好不好？”
　　“……不好。”程砚宁还是淡淡的。
　　甄明珠小脸顿时垮下来，正想再说，身后突然传来不羁的一声：“臭丫头你有完没完啊？”
　　这一声又吸引了众人目光。
　　甄明珠转头过去，瞧见秦远一手夹着点燃的香烟，明显有点不耐烦了。
　　这边被拒绝，那边几个人都在等，甄明珠愣神后歪头想了一下，飞快地转过头去，朝程砚宁说：“那吃完饭我去你们班上找你，记住了哈。”
　　程砚宁看着她，面色冷淡，没回应。
　　他这样子甄明珠看得多了，话说完就转身跑去小伙伴边上。
　　一嗓子将她喊了回来，秦远颇有些心满意足，眼见她到跟前便勾唇笑起来，抬手一勾，搂着她肩膀哼道：“见色忘友，早饭你请。”
　　“你抽烟了啊，离我远点！”甄明珠没好气地推他一把又踹一脚，不满地说。
　　秦远闷哼一声直起身，远远地抬眸看过去。
　　只看见程砚宁一个侧影，挺拔俊秀，透露出一股子清冷的傲气。
　　“切。”
　　他没好气地哼一声，随手掐了烟。
　　*
　　早饭后。
　　甄明珠陪宋湘湘去了趟厕所，一起往教室走。
　　预备铃刚响，校园里静悄悄的。
　　两个人走到教学楼一层楼道口的时候，甄明珠突然说：“你先上去吧，我找程砚宁说句话。”
　　“啊？”宋湘湘愣一下，想到不久前饭堂外秦远复杂到令人不忍的神色，迟疑着问，“预备铃都响了，下课了再下来不行啊，一起上去呗。”
　　“你先上去吧。”甄明珠话没说完就跑了。
　　这一早上都想和程砚宁说话。
　　想谢谢他。
　　又想赖在他身边。
　　百爪挠心的。
　　她心里很雀跃，自己却没意识到，只是特别想看见他。
　　甄明珠几乎一口气跑到了高三一班教室外，隔着窗户看见还没有老师来，便跳起来喊：“程砚宁！程砚宁！”
　　她连喊两声，教室里发生了惊掉众人下巴的一幕。
　　程砚宁站起身走了出来。
　　他脸色还和以往一样，淡而清冷，看不出什么情绪，可这一个动作，实在是破天荒头一遭，看着他出去，高三一班学霸们集体静了一秒，沸腾起来。
　　站在外面瞅见这动静，甄明珠却脸红了。
　　她侧头看向程砚宁。
　　男生走到了楼道外台阶下，看着她道：“什么事过来说。”
　　甄明珠蹦跶着跳过去，仰头瞅着他看，笑眯眯的。
　　程砚宁面无表情地提醒她：“快上课了。”
　　“哦。”甄明珠顿时回神，一时间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来着，随口道，“就想谢谢你，昨晚的事。”
　　“不客气。”程砚宁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含着疏远和冰冷，甄明珠愣一下，抿唇问：“你干嘛总这个样子啊，冷冰冰的。”
　　“不然呢？”
　　“嗯？”
　　程砚宁显然有点丧失耐心，轻嗤一声问：“我该对你怎样？”
　　“最起码，”甄明珠被他冷漠无情的样子打击到，用她那有些迷糊糊的脑子想了想，试探着说，“好歹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昨晚你还……”
　　“昨晚是特殊情况。”程砚宁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直白地说，“只要是认识的人，无论是谁，那种情况我都会出去看一看，不是因为你。”
　　甄明珠脸色有点白，愣愣地看着他。
　　程砚宁又说：“不要自作多情。”
　　甄明珠在他跟前一贯厚脸皮，可这句没什么温度的话，仍是让她觉得挫败又无地自容，脑海里一团乱，她看着他，没忍住委屈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那么晚出来找她，还让她抱，这才多久，又冷淡成这样？
　　她很不喜欢他这样的语气，这样和她说话，还不如不理她来的好呢。
　　甄明珠胡思乱想着，突然又想到夏语冰的事。
　　她不说话了，程砚宁转身就走。
　　“哎——”
　　甄明珠蓦地抬眸，忍不住又喊他。
　　这一下，程砚宁却连头也没回，说了最后一句话：“以后别来找我了，烦得要死。”
　　甄明珠：“……”
　　她看着那道背影，觉得憋屈得无以复加。
　　张张嘴，却不敢再喊他了。
　　她就像一个初尝喜悦正兴高采烈的孩子，情绪正好呢，被人直接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浑身都凉透了，下意识地，她慢慢转过头去，隔着窗户盯着程砚宁看。
　　程砚宁低头从桌兜里拿出了书本，没理她。
　　教室里有许多人往出张望。
　　以往，她是完全不在乎这些目光的，可这一刻，却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
　　甄明珠执拗地盯着程砚宁看，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都下意识握紧了。
　　“甄明珠？”边上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她转过头去。
　　冯老师看着她问：“又来找程砚宁？”
　　甄明珠张张嘴，没出声。
　　冯老师的目光落在她有些失落的脸上，柔和年轻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明显的厌烦，忍耐着说：“毕业班学习压力很大，同学们都很不容易，你以后收敛一些，不要再来我们班了。”
　　甄明珠低着头，仍是一言不发。
　　冯老师叹口气，又说：“你们家的情况我知道，像你这样出身好的孩子，自然不明白成绩的重要性，这是家庭原因，我也不想多说。可我们班大多数学生家境都很普通，高考的成绩有可能改变他们的一生，一丝一毫都不能懈怠，所以就当我这个做班主任的拜托你，以后别来影响大家。”
　　这番话实在直白又严重，甄明珠低着头听，没吭声。
　　上课铃已经响了，冯老师最后看了她一眼，抱着书进教室上讲台：“上课！”
　　“老师好。”
　　满教室学生齐齐起身，程砚宁下意识往窗外瞥了一眼。
　　阳光明媚，空无一人。
　　－－－－－－题外话－－－－－－
　　我是不是应该顶一个锅盖？

　　☆、056：真是麻烦

　　安城下了几场雨，秋意渐浓。
　　梧桐叶黄了。
　　银杏叶也黄了。
　　花圃里几株月季都败了。
　　只有松柏和冬青，仍旧绿着，精神抖擞地伫立。
　　甄明珠隔着窗外往出看，目光从这一头流连到那一头，无聊到冒泡。
　　讲台上，马平川连喊两声都没见她有反应，蹙眉看过来便提高了声音，大喊：“甄明珠！”
　　“到！”甄明珠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
　　身后响起一片扑哧笑声。
　　马平川威严的目光扫视一圈，有效地让教室里安静下来，而后，他破天荒地朝甄明珠露出一个笑容：“发什么呆，上来领卷子，八十一分。”
　　“八十一？”
　　“老马都笑了诶。”
　　“神奇了。”
　　身后响起几道议论声，甄明珠起身领了试卷，回到座位上。
　　前面的余明安扭头看她一眼，露出小虎牙，笑着低声说：“考得不错。”
　　甄明珠朝他也一笑，神色却和以往一样，满不在乎。
　　她记性超好，只要有心，政治历史这种学科都能拿个还不错的分数，这次也是因为不想太丢人，所以考试前颇用功了一个星期，八十一分，马马虎虎了。
　　不过，她觉得一般，马平川却看到了希望。
　　高一没分科，学生们学习九门主课，自然吃力，甄明珠政治考了八十一分，还是在没有抄袭的情况下，已经非常出乎他意料了，课前他还特地关注了一下她其他科成绩，发现她语文、英语、历史这种偏记忆性的学科，成绩都在班级中上游，还都是在她明显没怎么用功的基础上。
　　当然，近一月她的表现还挺让人省心的，最起码阎主任冯老师都没再特地找过他。
　　想着这些，讲完试卷后，马平川将甄明珠叫出了教室。
　　*
　　教室外。
　　甄明珠靠墙站着，低头看脚尖。
　　刚在心里夸了一遍，这人又故态复萌了。
　　马平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说：“八十一分，考得不错啊。”
　　“没抄。”甄明珠两个字打发他。
　　“头抬起来。”
　　“……”甄明珠抬头看他一眼，很无辜，还有点莫名其妙。
　　她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一眨不眨看人的时候无辜又纯澈，特别像家养的小猫，带着那么点小委屈的情绪，便让人发不出一点脾气来。
　　马平川回到正题上：“我帮你看了一下，语文、英语、历史也都在班级中上游。”
　　“哦。”
　　马平川气不打一处来：“没什么想法？”
　　这循循善诱的口气真是让人蛋疼，甄明珠在心里翻个白眼，无奈地叹着气说：“您有什么话直说呗，我听着，拐弯抹角的都不嫌烦啊。”
　　“……”马平川觉得上辈子欠了她了。
　　放眼全班，秦远都不会这么牛逼哄哄地和他说话！
　　不过，他这次要走知心路线。
　　马平川直接忽略了小姑娘不耐烦的语气，忍着脾气又道：“这几门学科能考成这样，说明你在学习上也不是一点天赋都没有，再用心一些，三年后上个好大学，不成问题。”
　　“没兴趣啊——”甄明珠散漫地回答了一句。
　　马平川气笑了：“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甄明珠看他一眼，又去看脚尖。
　　马平川俯下身去瞧她：“程砚宁？”
　　这三个字一出，甄明珠明显愣了一下，抿紧唇，没说话。
　　这一个月，她没去过高三一班了。
　　当然，两个班都在一个大教学楼上，她刻意留神着，还是有很多机会可以看见程砚宁，有时候早操或者放学的时候，也能距离他很近，几米的距离而已。
　　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当某个人入了你心，眼睛便能经常找见他。
　　可是她忍着没和他说话，没打扰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忍下来的，只知道，当她收敛了，程砚宁就和她远了，毫无交集。
　　甄明珠抿着唇胡思乱想，马平川则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
　　小姑娘穿着春秋款的校服外套，靠墙站着，说话的时候虽然还带着以往漫不经心的腔调，可但凡了解她便会察觉，她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有了点变化，像个大姑娘了。
　　不过，一个月过去，她追程砚宁的事也早已经落幕了。
　　马平川有心鼓励她，略一沉吟便拿程砚宁当起了典型，话锋一转问：“觉得自己家境优越，成绩无所谓是不是？”
　　甄明珠又看他一眼，还是没回答。
　　马平川语重心长道：“家里条件再好，那是父母的本事，不是你的。人这一辈子很长，你也不可能永远靠父母，对不对？总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面对。你看看人家程砚宁，父亲失踪母亲坐牢，可那又怎么样？他成绩好，那眼前的所有困境都是暂时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马平川后面还说了什么，甄明珠一个字也没听见。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马平川住了口，她愣愣地看着他，迟疑道：“父亲失踪母亲坐牢？”
　　面前这姑娘，一脸不可置信。
　　马平川叹口气：“这事情学校里也就少部分老师知道，别告诉其他人，明白吗？”
　　甄明珠傻乎乎地点点头。
　　下课铃突然响起，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马平川抬眸朝教室里看了一眼，开口说：“进去吧，学习上用点心。”
　　甄明珠目送他离开。
　　等马平川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她才突然如梦初醒，抬步就往楼下跑，直奔高三一班。
　　*
　　高三一班。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拖堂。
　　程砚宁正低头看解题步骤，突然被同桌戳了一下。
　　他一转头，瞧见窗户外面站着的甄明珠。
　　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外，看着他，目光直接又委屈。
　　程砚宁微怔，听见同桌男生小声地说：“她在那站了好几分钟了。”
　　真是麻烦……
　　程砚宁轻抿唇角，在心里想。
　　－－－－－－题外话－－－－－－
　　嗯，注意一下时间。
　　小甄甄一个月都木有去找学神，是不是很棒棒！\（^o^）/~
　　然后，敲黑板！
　　因为突然知道学神家境就又凑上去若无其事的追求，这也是不可能的，恋爱和长大一样，每个阶段都是不一样的，我不会狗血地不断重复一个状态。
　　评论里因为甄甄受委屈各种怪学神怪远哥怪老师甚至怪甄甄不争气的小可爱，都冷静一下！

　　☆、057：没错，他就是这样的

　　“下课。”
　　临上课还有两分钟，数学老师将众人解放了。
　　高三一班学生们显然对此习以为常，毫无怨言地低下头收拾书本。
　　程砚宁自桌兜里将下节课要用的书本找了出来，仍然没听到来自甄明珠的只言片语。
　　她还站在那，就是没有下一步。
　　程砚宁的同桌是一个中等身高的男生，感觉到甄明珠的目光，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小声朝程砚宁说：“那姑娘看起来有事找你啊，要不然……”
　　他话没说完，上课铃又响了。
　　男生索性也没再说，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低头翻书。
　　程砚宁目不斜视。
　　平心而论，甄明珠的异性缘很好。
　　别说秦远那些和她时常在一起不学无术的坏学生，就连他们班这些踏实勤奋的好学生，都会下意识偏帮她，自己这同桌，原本挺话少的一个人，都忍不住因为她开口。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脑海里，女孩委屈的控诉声突然响起。
　　他翻开书，仍旧不为所动。
　　没错，他就是这样的，虚伪、冷漠、为自己而活的一个人。
　　甄明珠是他生活里突如其来的变数，他看着她猴子一样地上蹿下跳，纵有不屑却又忍不住为她驻足侧目，可一旦静下心来，又能毫不留情地将她拒于千里之外。
　　他很清楚，他们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本不该有任何交集。
　　*
　　教室外。
　　甄明珠站了好几分钟，心中一团火慢慢熄灭了。
　　家境不好又怎么样？
　　她从来没有在意过也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眼里，他就是他，和别人都不一样，清冷又淡漠，优秀又矜持，让她忍不住想靠近，又时不时生出退却之意。
　　她越来越在乎他的感受，怕他烦，怕他的朋友看低她。
　　他最后那几句话，的确让她小心脏受了伤，可马平川那么一说，她又将所有都抛诸脑后了。
　　原来他这么不容易，可是却这么优秀。
　　她看着看着，有点难受，更有许多自豪油然而生。
　　那是她喜欢的人，能不优秀吗！
　　这念头从脑海中闪过，甄明珠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团火，这团火烧啊烧啊，让她整颗心都滚烫滚烫的，她甚至下意识地抬起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上。
　　还是难受啊，想奔跑想大喊。
　　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甄明珠转个身突然又跑了。
　　莫名其妙地来，猝不及防地走，她这反常的举动让高三一班看见她的众人都愣了一下，回过神，一个两个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端正坐着的程砚宁。
　　程砚宁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波澜不兴。
　　可是没人发现，他搭在桌上的右手突然微微握了一下，而后，伸进了桌洞里。
　　桌洞右侧最底端，静静地躺着一瓶幸运星。
　　指尖触上去，冰凉而坚硬。
　　*
　　甄明珠一口气跑上三楼。
　　进教室的时候突然发现，饶丽脸色通红，在八班教室门口罚站。
　　这段时间她和徐梦泽倒没有分手，可隔三差五地就在宿舍里哭一次，抱怨徐梦泽不体贴不温柔不像个男朋友，她们几个耳朵都快生出茧子了。
　　“怎么又迟到？”灭绝李夹着书从后面上来，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收回目光，进了教室。
　　“砰”一声，七班教室门关了个严实。
　　那声音落在饶丽耳边，让她产生了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忍不住哭了。
　　这次月考，她在班上降了二十几个名次，被班主任批斗了半节课，面子里子都被扯下来踩，颜面尽失。
　　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
　　这些委屈在中午放学的时候终于爆发了，楼道上人一少，她便克制着情绪到了七班门口，大声喊：“徐梦泽，你出来一下！”
　　“小梦，有人找，哈哈！”李成功一推桌子，贱兮兮高喊。
　　徐梦泽甩都不甩他，抬步出了教室。
　　他有事谈，几个好伙伴自然走不了，凑边上等他。
　　*
　　十一月中旬。
　　中午，楼道上也凉飕飕的。
　　阳光看着大温度却低，惨兮兮的感觉。
　　饶丽仰着头看一眼白皙高瘦顶着一张冷淡脸的徐梦泽，抿唇说：“我这次考试成绩下降得厉害，班主任罚我站了两节课，说是再和你们一起，就让我叫家长。”
　　“哦。”徐梦泽淡淡地应了一声，漫不经心的。
　　饶丽顿时来气，不满地说：“你这什么态度啊，我是因为你成绩下降的！”
　　徐梦泽眉梢一挑：“你搞笑呢？”
　　“什么？”
　　“谈个恋爱成绩就能下降了？”徐梦泽嗤笑一声，“那我怎么没降，还进了两名。”
　　饶丽定定地看他一眼，横下心说：“那算了，分手吧。”
　　“好啊。”徐梦泽完全没犹豫。
　　想要的安慰没有，提分手都这么容易被答应，饶丽看着他白皙冷淡的脸，一时忍不住心里的愤恨委屈，扬手大喊：“徐梦泽你混蛋！”
　　“……”
　　她的手没扇上他的脸，被钳制在空中。
　　四目相对，徐梦泽一双眸子里流露出森冷的寒意：“你适可而止。”
　　饶丽看着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两个人在一起也能有两个月时间了，她却压根没看懂徐梦泽，他最耐心温和的举动，大抵就是先前送了她一个翻盖手机，倚着墙笑说：“考虑一下，做我女朋友。”
　　这段感情，毫无铺垫地开始，猝不及防地结束。
　　饶丽抽着她的手，咬牙切齿说：“我瞎了眼才同意和你好。”
　　徐梦泽的眼眸里流泻出一道讽刺而危险的光，收了手，薄唇一掀：“滚。”
　　饶丽看着他，哇一声大哭着跑远了。
　　*
　　这变故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李成功正要发表观后感呢，却瞧见边上甄明珠脸色变了变，抬步就朝饶丽的方向追去了。
　　他顿时：“……”
　　扭头看秦远一眼，李成功摸着后脑勺问：“甄甄这抽什么风呢？”
　　秦远没回答，只盯着甄明珠背影看。
　　边上的宋湘湘在心里叹一声，笑说：“好歹一个宿舍的，我也过去看看。你们去吃饭吧，别等我们了。”
　　话说完，她抬步也跑了。
　　心里很明白，甄明珠并非抽风，而是触景生情。
　　徐梦泽的态度，刺到了她的小心脏。
　　－－－－－－题外话－－－－－－
　　明天，阿锦结婚时候的伴娘和伴郎要结婚了。
　　o（n_n）o哈哈~
　　两个小纯情因为当时被司仪打趣牵了一下手，就在一起了。
　　时间过好快啊，他们也谈两年了，伴娘是阿锦初中玩上来的一个闺蜜，伴郎是阿锦和老公高中时候的同学，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超有成就感！
　　因为啊，我还有一个闺蜜，通过我介绍，嫁给了我表哥，儿子都四岁了。
　　还有另一个朋友，没通过我介绍，去年嫁给了我表弟。
　　今下午，我们就要回老家去闹婚房啦，明天喝喜酒，不预备带电脑，章节也传好了。评论区的留言，等阿锦回来，一起回复哦，么么哒爱你们。

　　☆、058：谈感情多俗啊

　　饶丽一路跑回宿舍，哇哇大哭起来。
　　甄明珠眼见她并没有其他过激的举动，松了一口气，坐在自己椅子上发呆。
　　她没有去哄饶丽。
　　看着饶丽，她觉得自己也很需要安慰的。
　　宋湘湘随后追来就看见这一幕：饶丽趴在自己桌上大哭，甄明珠坐在自己椅子上，也不晓得想了些什么，魂不守舍的，脸上带着罕见的沉静。
　　她叹一口气，先走到饶丽边上，拍拍她后背：“别哭了啊。”
　　饶丽大吼：“他凭什么让我滚！”
　　宋湘湘静了一秒，叹着气说：“那就是他一句口头禅，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动不动惹你哭，分了也好。”
　　她这样说，饶丽哭得更伤心了。
　　她觉得自己鬼迷心窍，竟然还有点不舍得徐梦泽。
　　他们班上也有其他谈恋爱的同学，上课的时候会偷偷牵一下手，放学了也会一起去操场上散步聊天，悄悄拥抱，有的还会躲在没人的角落里亲亲。
　　可徐梦泽呢，两个月时间，一个好脸色都没有！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她不甘心！
　　一时间悲从中来，饶丽越哭越凶，直到，甄明珠抬眸看了她一眼，突然道：“别哭了，有完没完！”
　　“呃！”饶丽打了个哭嗝，一脸泪痕地看着她。
　　甄明珠被她哭得烦，蹙着眉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他明显不喜欢你，哭来哭去顶个毛用啊，眼泪就那么不值钱？吵死人了都。”
　　“你不是我，当然不明白。”饶丽声音里仍带着哭腔。
　　甄明珠突然笑了：“程砚宁比他还难搞呢，我也没以泪洗面啊。”
　　“……”饶丽看着她愣了一下，突然语气复杂地说，“反正没有他你还有秦远他们，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下轮到甄明珠哑口无言了。
　　“噗——”
　　站在边上的宋湘湘被突然逗笑了。
　　甄明珠看她一眼，没好气道：“不要脸啊，幸灾乐祸。”
　　“什么啊！”宋湘湘说话间凑到她跟前，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饶丽这话非常有道理，秦远除了学习这方面，其他地方完全不逊于程学神啊，况且他对你多好！”
　　这不是宋湘湘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可这次地点在宿舍，她一说完饶丽就紧跟着附和道：“对啊对啊，秦远对你多好，学校里好些女生都羡慕的要死，学习不好也无所谓啊，他们家有权有势的。”
　　秦远的父亲是市里一位大领导，母亲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在学校里不是秘密。
　　那样的公子哥，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两个月目睹的一幕幕，饶丽别提多羡慕了，可甄明珠却瞬间想到了她老爸提起秦远的客气，以及，杨岚满面堆笑的模样和阴阳怪气的调调。
　　她猛地摇摇头：“行了行了，你们俩别乱说，想想就尴尬。”
　　“怎么会？”饶丽纳闷地瞅了她一眼。
　　甄明珠耐着性子解释说：“我们是好朋友好吧？互相都能赴汤蹈火的那一种，谈感情多俗啊，就像你这样，吵啊分啊的，闹掰了岂不是连话都不能说了？完全无法想象！”
　　“秦远也不是徐梦泽啊——”宋湘湘叹着气说。
　　“反正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最好了。”甄明珠一脸认真地说完，警告道，“还有你们啊，以后不许开这样的玩笑了，传到他跟前多丢人，还能不能一起玩了？”
　　她态度坚决，宋湘湘都无奈地叹了一声。
　　也许，秦远不表白就是因为这个？
　　高中时期的爱情哪能看到什么未来呢，大多数人都是谈着玩儿的。
　　因为一点喜欢贸然表白，一旦吵闹分手，往往都会就此绝交，互不搭理，相比而言，好朋友就随意多了。
　　宋湘湘胡思乱想着，听见甄明珠又说：“而且他是要出国的。”
　　“出国？”刚刚安静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甄明珠点点头，有些惆怅地说：“嗯，最多念完高三吧。”
　　这么想来，其实一起疯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了，说完这句话甄明珠都不禁安静了下来。
　　边上两个人对看一眼，饶丽不无艳羡地说：“家境好就是不一样诶，哪怕在学校里胡天海地，人生也不用愁，家长都能给安排好了。”
　　宋湘湘则看了甄明珠一眼，试探地问：“他父母的意思啊？”
　　“应该吧。”甄明珠对这事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还远着呢，可秦远父母的威名却如雷贯耳。尤其他母亲，政界人称铁娘子，据说非常有手腕还很专制。
　　收回思绪，她叮咛两人：“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能乱说。”
　　“哦。”饶丽叹口气，嘀咕道，“难怪上次阎主任吼我，说是什么高三一到就出国镀金。”
　　她兀自感叹，宋湘湘却笑笑，话锋一转又问甄明珠：“你星期六没事吧？”
　　“没事啊。”甄明珠看她一眼。
　　宋湘湘走到她跟前，揽着她肩膀说：“那陪我去买衣服？”
　　“好哇。”甄明珠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
　　周六上午。
　　甄明珠起床吃了早饭，背着包出门。
　　宋湘湘家境尚可，属于和她比起来差很多，和岳灵珊那种比起来却好很多的类型。父亲名下有一辆出租车，母亲在国企当个基层职员。
　　两个人约在市中心一家肯德基门口见面。
　　“就那，靠边停就行。”
　　远远地看见宋湘湘，甄明珠下车跑过去，连说：“sorry，sorry，起晚了。”
　　“没事啊，是我来得早。”宋湘湘没手机还得坐公交过来，怕迟到，早早就出了门，听见甄明珠这话连连摆了两下手，笑着说，“那个，有个事你别生气啊——”
　　“什么？”甄明珠话刚出口，目光落到一处，整个人都愣了。
　　视线里走来的男生唇角叼烟，手里拎两杯饮品，怎么看都是一幅流氓相！
　　除了潘奕，还有谁！
　　mmp，她这电灯泡一会会不会亮爆了！
　　－－－－－－题外话－－－－－－
　　甄甄：“谈感情多俗啊——”
　　学神：“合着我就应该跟你一起俗？没爱了。”

　　☆、059：男生什么时候最帅？

　　甄明珠没好气地扁着嘴，看向宋湘湘。
　　宋湘湘十指交扣比了个作揖的小动作，可怜兮兮地解释道：“刚才在路边遇上的，我不骗你！”
　　甄明珠：“……”
　　安城这么大，路边都能遇上！
　　她也是不想说什么的，很丧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给。”潘奕说话间到了两人跟前，抬手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宋湘湘，补充说，“两杯奶茶，你们俩一人一杯。”
　　宋湘湘朝他露出一个笑，甜蜜地说：“谢谢啊，那你呢。”
　　“不怎么想喝。”潘奕说完话看了甄明珠一眼，挑起一边唇角，笑得满面春风，“嗨，挺有缘啊。”
　　甄明珠内心os：“……并不想和你有缘。”
　　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手心里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回话说：“昂。”
　　小姑娘看上去有点脾气，拽得很。
　　潘奕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那个场景，轻咳一声收了视线，一只手随意又自然地揽住了宋湘湘的肩膀，垂眸问她：“都要买什么？去哪家？”
　　宋湘湘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脸红红的：“先去森马看一下吧。”
　　郎情妾意，两个人的样子简直辣眼睛！
　　甄明珠吸着奶茶走到宋湘湘边上，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瞟。
　　如果说宋湘湘害羞的样子让潘奕觉得受用，她这幅耳朵红红眼睛乱转的样子就让潘奕觉得非常好玩了，他完全无法想象，这姑娘纯情成这样，还倒追起程砚宁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很快到了森马门口。
　　市中心这一家森马挺大，上下足有四层，三个人直接乘电梯到了二楼女装区，宋湘湘开始试衣服。
　　天气转冷，她想买一件厚外套+毛衣+牛仔裤。
　　正牌男友来了，甄明珠这个参谋顿时显得很没用，胡乱溜达。
　　她的秋冬装甄文一早给采购好了，因而来回转了两分钟她也就没什么兴趣了，随手将喝完的奶茶扔进垃圾桶，抬步往试衣间的方向走。
　　*
　　试衣间。
　　宋湘湘穿了圆领白毛衣和牛仔裤，走了出来。
　　她个子比甄明珠略高一点点，差不多一米六五的样子，整个人也比甄明珠重一些，九十多斤，身材好，36d的胸在高中生群体里简直能傲视群雄。
　　这情况，她自己当然一清二楚，换好衣服后整个人都尴尬得手心冒汗。
　　潘奕给她选的毛衣是紧身款，高耸的曲线夺人眼球。
　　“怎么——”宋湘湘鼓起勇气抬头，对上潘奕的视线，一个样字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潘奕双手环抱，站着打量她，眼眸微眯，唇角轻勾，目光赤裸裸地，一点儿也不克制。
　　“我去试另一件。”宋湘湘语无伦次地说完，转身就走。
　　“哎——”潘奕飞快地抬手拉住她：“挺好看啊，这件就行了。”
　　男生买衣服才没那么讲究呢，干脆利落。
　　宋湘湘却觉得头大，抿紧了唇，不好意思地说：“感觉有点不习惯。”
　　潘奕扑哧一声笑了：“觉得显胸大啊？”
　　“！”
　　寻过来的甄明珠猛地听到这一句轻佻的荤话，整个人都懵逼了，脸色爆红地往后退。
　　潘奕还在那撩骚：“这件挺好，干干净净的，显得你特清纯。”
　　甄明珠看不见宋湘湘的脸色，只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大庭广众下，他那副俯身低着头说话的模样，简直分分钟要朝宋湘湘亲过去了。
　　宋湘湘已经被刺激得不会讲话了。
　　潘奕抬手将她垂落在脸侧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去，随手拿了衣架上挂着的一款黑色呢子大衣，递给她说：“试试这个，就套毛衣外面，我看看。”
　　“哦。”宋湘湘机械地接了大衣，低头进去。
　　潘奕眼见她拉上帘子，回头看一眼身后不远处，哼笑道：“好看吗？”
　　好看你个大头鬼！
　　甄明珠一脸正气地出来，问他：“你一向都这么勾引女生啊？”
　　勾引？
　　潘奕微微挑起眉毛：“还记得网吧里那事儿？”
　　提起那件事甄明珠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板起小脸对他说：“你要敢对不起大波，我和你没完！”
　　小姑娘一米六几，白嫩标致，小脸拉得再长那还是一副乳臭未干的样子，潘奕忍不住就笑了，混不正经地勾着唇角问她：“大波？谁啊？”
　　“湘湘！”甄明珠顿时气炸了。
　　潘奕哦一声，眉开眼笑。
　　mmp！
　　甄明珠在心里狂飙脏话，还没骂出来呢，又听见一道响动。
　　宋湘湘穿了大衣出来，看着两人俱是一副微笑的样子，愣一下也笑了：“怎么样啊？”
　　“好看。”
　　“不错。”
　　两个人表达了一个意思。
　　黑白配原本就是永不过时的经典，宋湘湘自己也觉得好看，犹豫了一下问：“要不，就这三件？”
　　女生买衣服，总喜欢转一圈再挑选合适的，像这样在第一家店里买完的经历，宋湘湘还没有过呢，问这句话的时候颇有点纠结，总觉得后面还有更好的。
　　甄明珠买衣服就跟采购一样，没这些纠结，一时get不到她的点。
　　潘奕又多打量她一遍，点头：“就这身吧。”
　　“那好。”
　　宋湘湘去里面换衣服。
　　她一进去，外面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
　　潘奕看了气鼓鼓的甄明珠一眼，抬步出去，拿了三件新衣服结账。
　　他这举动，倒是让甄明珠愣了一下，对他微微改观。
　　男生什么时候最帅？
　　当然是二话不说掏钱付账的时候了！
　　－－－－－－题外话－－－－－－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学神会来啊，这样让我很方。（⊙o⊙）…

　　☆、060：阿宁后天过生日【一更】

　　宋湘湘换好衣服出来，看见等着的两人狠狠愣了一下。
　　潘奕手里拎着两个大纸袋。
　　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帮自己结了账，宋湘湘连忙放下衣服跑过去，一脸不自在地说：“怎么能让你结账啊，我带着钱呢，账单呢，我把钱给你。”
　　潘奕用闲着的那只手搂住她：“跟我客气什么。”
　　“不，这样不太好。”宋湘湘被他揽在怀里，支支吾吾。
　　三件衣服大几百块钱呢，她和潘奕在一起还没有多长时间，怎么好意思这么花他的钱？
　　潘奕被她局促的样子逗笑了，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说：“给自己老婆买件衣服，不应该啊？”
　　宋湘湘啊一声，浑身都烧着了。
　　她其实知道，很多学生谈恋爱的时候，都会偷偷管对方老公老婆这样叫，因为会显得非常亲密。可潘奕叫出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呢。
　　尤其他还用这么一副腔调！
　　她的心都酥了。
　　宋湘湘正沉浸在粉红泡泡里无法自拔，边上突然传来忍无可忍的一声：“操，你们俩有完没完啊！”
　　甄明珠看着宋湘湘一副小女人的娇羞样，恨的牙痒痒！
　　简直了！
　　这臭流氓不就帮她结个账么，感动成这样！
　　早知道她刚才就抢着结账了，省得她就这么沉浸到温柔陷阱里，无法自拔。
　　她生气的点宋湘湘也get不到，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和潘奕太肉麻惹了人嫌弃，连忙从潘奕怀里钻出来，挽着她手臂笑问：“好了好了，中午想吃什么？”
　　半小时就买了衣服，接下来的时间可以说非常充裕了。
　　甄明珠想了想，没什么主意。
　　宋湘湘知道她虽然家境好在这些小事上面却从不挑剔，想了想便开口说：“要不咱们去吃自助餐？”
　　她知道附近有一家，人均七十块，口碑很好。
　　甄明珠点点头：“行。”
　　潘奕却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话说：“还没到十一点，要不再转转，我买点东西？”
　　宋湘湘啊一声，很不好意思地问：“你买什么？”
　　潘奕的目光落在甄明珠白嫩的小脸上，笑得一脸恶趣味：“阿宁后天过生日，给他选生日礼物。”
　　宋湘湘+甄明珠：“……”
　　两个人愣了许久，甄明珠才开口：“程砚宁过生日？”
　　“昂，11月20。”话落，他上下打量甄明珠一眼，“怎么，也要给他买礼物啊？”
　　“才没有。”甄明珠条件反射地否认了。
　　潘奕哼笑一声，也不逗她了，朝宋湘湘抬抬下巴：“走吧，那边拐角有个书店。”
　　“书店？”宋湘湘狠狠愣一下。
　　潘奕却显然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的，漫不经心地嗯一声，勾唇笑着说：“毕业班好学生么，给他买点习题册，他对这些最感兴趣了。”
　　*
　　五分钟后，三个人走到了书店。
　　潘奕对挑选习题册这些显然既没有经验也没有兴趣，在辅导书区域转了一圈，直接问导购：“高三生用的习题册，有没有？要比较新还很有难度的那一种。”
　　导购：“……”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潘奕一眼，笑着说：“有的。”
　　潘奕点点头：“各样拿一本。”
　　导购再一次：“……”
　　上班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这样买书的。
　　不过，她仍旧保持着微笑，走过去帮潘奕选书了，等她选到十几本的时候，潘奕出声说：“行了。”
　　再多拿起来都费力。
　　他走过去将十多本辅导书全部翻了一遍，挑出三本在程砚宁那见过的，指着其余厚厚一沓说：“得，就这些，选个大袋子装起来，弄结实点。”
　　“行，收银台结账。”
　　潘奕抬手打个哈欠，往收银台去了。
　　甄明珠和宋湘湘没过去，盯着他背影看，很快，宋湘湘笑着说：“没见过他这样给人送礼物的。”
　　甄明珠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马平川的话又浮现在耳边。
　　潘奕和程砚宁是朋友，一定也知道他的家境不好，所以才买这么实际的东西给他。
　　*
　　十一点多。
　　三个人出了书店，去吃饭。
　　因为潘奕主动付账又给程砚宁买礼物的缘故，甄明珠对他有了一点莫名地好感，没那么排斥了。
　　她想，也许这就是爱屋及乌……
　　自助餐厅距离书店并不远，三个人没一会就走到了门外，正想进去呢，边上突然传来极为熟悉的一声：“甄甄！”
　　这调子，简直像解放时期革命同志遇到了大部队，甄明珠直接扭头：“李失败你……”话没说完呢，她突然看见李成功边上的美妇人，后面的话就那么梗在了喉咙口，干笑着打哈哈，“伯母好。”
　　伯母？
　　边上的宋湘湘一愣，连忙也笑着道：“伯母好。”
　　美妇人点点头，笑着看向甄明珠：“你们也出来买东西啊？”
　　李成功的母亲胡蝶，甄明珠见过，也听甄文说起过，在本市商界很有名气，因而她拿出十二分的客气礼貌，乖巧地说：“嗯，已经买完了，正准备去吃饭呢。”
　　话落，她抬眸看一眼自助餐厅的招牌。
　　“你们吃这个啊？”李成功被他妈挽着，动作施展不开，热情地邀请，“我们等会要去云记海鲜，一起吧！”
　　“难得遇上，跟我们一起？”胡蝶疼儿子也是出了名的。
　　甄明珠朝李成功使了个眼色，看向胡蝶：“不用了，伯母，我们刚才已经排上队了。”
　　*
　　寒暄过后，几人分别。
　　宋湘湘脑海里还浮现着刚才那女人高贵典雅的样子。
　　十一月的安城已经挺冷了，胡蝶却只穿着一条柔软的针织长裙，外面搭了一件翻毛领的长款驼色呢大衣，白皙的脚踝露在外面，脚上一双滚毛边的小短靴非常讲究抢眼，一头长发挽起来盘在脑后，看上去不像个富家太太，更像个老派电影明星。
　　她忍不住唏嘘：“李成功的妈妈这么漂亮啊？”
　　“你以为呢。”甄明珠看她一眼。
　　宋湘湘笑了：“我以为秦远的妈妈可能比较漂亮。”
　　“这你就想错了。秦远他爸相貌更好一些，他妈气质很凌厉的。李成功家里刚好相反，他老爸是敦实忠厚类型的，妈妈却非常洋气讲究，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美人儿。”
　　宋湘湘哦一声：“他爸那个身价，娶老婆年轻漂亮点倒也正常。”
　　甄明珠扑哧笑了：“李成功前面有两个姐姐，他妈都快五十了。”
　　“啊！”宋湘湘顿时风中凌乱，“看上去也就三十多！”
　　她和潘奕对视一眼，都有些震惊。
　　甄明珠却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那母子俩离开的方向。
　　家里的杨岚让她厌恶，李成功的母亲却让她敬畏，两个女人压根不在一个段位上。沉浸在家里争风吃醋斤斤计较的女人，和在商场上八面玲珑游刃有余的女人，也没什么可比性。
　　她也记得很清楚，甄文曾在饭桌上说过：“笑面胡这称号，倒是恰如其分。”
　　胡=胡蝶，谐音狐，正是李成功这看似花瓶一样的母亲。
　　－－－－－－题外话－－－－－－
　　小可爱们，看到一更的字样，有开心一点吗？

　　☆、061：能吻你吗？【二更】

　　临近两点，三个人吃完饭。
　　甄明珠当了一上午超大瓦数的电灯泡，险些自爆。
　　因而，出了餐厅她便朝宋湘湘说：“你们俩去玩吧，我回家睡觉。”
　　宋湘湘早上遇到潘奕纯属意外，兴高采烈的，这一上午难免冷落她，闻言便十分不好意思地小声哄：“对不起啊，那什么时候你想玩了，我再陪你出来。”
　　甄明珠无语地看着她：“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她能和宋湘湘一拍即合正是因为她比一般女生外向放得开，没有那些叽叽歪歪的小心思，哪能想，这人一遇上潘奕就不正常了，跟小白兔似的。
　　胡乱腹诽着，甄明珠下意识看了一眼边上抽烟的大灰狼，扯着宋湘湘说：“喂，你别和他上床啊。”
　　宋湘湘一愣，脸色爆红：“你说什么呢！”
　　她又急又气羞愤欲死，甄明珠却还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不就长得帅点么？你看见他就脸红腿软的，有没有出息啊？反正我不管，你不能和他上床，他看上去就像个臭流氓！”
　　“你才流氓。”宋湘湘没好气地说。
　　甄明珠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卧槽我是为了你好不好？”
　　她一副险些炸毛的样子，宋湘湘好气又好笑，推着她走到路边，一边拦出租车一边笑：“行了行了，我管你叫姐姐好不好？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放心啊，我又不是缺心眼。”
　　甄明珠鼓着腮帮子，远远地看了眼站在原地的潘奕。
　　男生也正看着她们俩，瞧见她瞪人顿时笑了，挥了挥夹着烟的手。
　　“切。”甄明珠没好气地收回目光。
　　*
　　出租车驶出两人视线。
　　宋湘湘扭头朝潘奕笑笑，说：“我们也走吧。”
　　“你还想去哪？”潘奕搂着她肩头问。
　　大庭广众的，宋湘湘被他搂在怀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可见鬼的，她根本不舍得让他松开，因而她尽量忽视边上行人的目光，低着头说：“本来再没什么计划。”
　　潘奕笑了一声，忽然说：“刚才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啊？”宋湘湘愣愣地看着他，连忙解释，“甄甄她……她说话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怕不怕？”潘奕静了一下，问。
　　宋湘湘不解地看着他。
　　潘奕松开揽着她的那只手，转而站在她对面，一只手扣着她肩头，微微俯身，难得认真地问：“算起来好几年没见了，我的状况你也看见了，混混一个，她那样的都晓得要小心，你就这么……嗯，放心我？”
　　这话里隐含的意思让宋湘湘心脏狂跳。
　　她紧抿着唇咽了两下口水，声音小小道：“反正我相信你。”
　　这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感情，也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信任，她就是喜欢他，就是放心他，就是迷恋他！退一万步讲，哪怕因此吃亏，她也认，心甘情愿。
　　女孩子说完话仰起脸，眼睛都好像会说话。
　　潘奕忍不住笑一声，捏着她的脸说：“我没流氓到那种地步。”
　　宋湘湘嗯一声。
　　她在他跟前的确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潘奕垂眸看两眼又觉得心痒痒，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补充：“不过，要是你允许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宋湘湘在一瞬间的茫然后，脸蛋爆红，突然加快了步子。
　　潘奕看着她的背影哈哈笑了两下，追上去说：“把衣服存一下，带你去看电影。”
　　“看电影？”
　　“不喜欢啊？”
　　“没。”宋湘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很少去。”
　　*
　　看电影这种消遣，对普通学生算奢侈了。
　　宋湘湘的零花钱基本用于吃饭和上网，从未拿来买过电影票。
　　可是这一上午，买衣服的时候潘奕结了账，吃完饭甄明珠又抢着付了钱，她一次性省了大几百块，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让潘奕再掏这个钱。
　　购票处买了两张电影票，她扭头问潘奕：“喝可乐行吗？”
　　“行。”潘奕对这些很无所谓。
　　宋湘湘笑一下，朝售票员道：“那就这个套餐吧。”
　　她要了中包爆米花+两杯可乐的套餐，明显拿不上，稍远处的潘奕掐了烟，走过去接了两杯可乐。
　　宋湘湘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电影票，抿起唇角，暗暗地深呼吸了一下。
　　“右边进。”
　　观影厅外面，工作人员微笑着说。
　　潘奕走在前面，上台阶的时候问了一句：“第几排？”
　　“16排16和17。”
　　潘奕哦一声，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到了最后一排。
　　他停在外面，借着观影厅昏暗的灯光打量了宋湘湘一眼，笑得意味不明。
　　宋湘湘脸上一热，低头先进去。
　　许是因为电影并不热门，时间也在下午，这一场入座率并不高，直到头顶的射灯突然熄灭，最后一排也没有第三个人就坐，影片在两个人的沉默中开始。
　　宋湘湘抱着爆米花，心情有点紧张。
　　跟做贼似的。
　　她也不晓得自己在紧张什么，也许在刻意买了最后排电影票的时候，她便有些心虚了，心虚的同时还有点难堪、期待、忐忑，复杂极了。
　　“发什么呆，电影都开始了。”边上，潘奕突然出声。
　　宋湘湘哦一声，抬眸看大屏幕。
　　偏文艺风的爱情片，节奏有点慢，宋湘湘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聊，余光慢慢地扫过去，微微愣了一下。
　　潘奕垂着眼眸歪靠在椅子上，好像睡着了。
　　周围很暗很安静，他的侧脸很帅，比电影的吸引力都大很多。
　　宋湘湘抿着唇看了许久，慢慢地伸出手去，她的手，覆在了潘奕搭在腿面的手背上。
　　潘奕反手握紧她手，靠在椅子上，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而后，他低头笑笑倾身过来，问宋湘湘：“故意买了最后一排，想要我干坏事啊？”
　　他说话一贯懒散放肆，行为上却还好。
　　甚至，都没吻过她。
　　宋湘湘抱紧怀里的爆米花，破绽百出地撒谎：“没有。”
　　手心里那只手，滑腻温软，潘奕从未仔细地感受过女孩手的温度，这一会儿握着她的手，却觉得心口某个地方暖洋洋的，让他觉得踏实又安心。
　　他盯着宋湘湘害羞的脸，迟疑了一下，在她耳边低声问：“能吻你吗？”
　　－－－－－－题外话－－－－－－
　　我发现，男主这种生物，出现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多喜欢啊，为什么一不出现，又老喊着要他？（⊙o⊙）
　　这个文预计上百万字，主cp之外，还有潘奕湘湘、灵珊二胖这样的副cp，爱情外，也会有点友情、亲情以及现实小问题的探讨，前期校园风、回忆杀，中期娱乐圈、奋斗史，后期豪门向、小日常，结局超甜蜜、大团圆。
　　然后，全文细纲几百页，起承转合都是设置好的，阿锦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嗯，跟着我的节奏就对啦，别捉急。
　　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么么哒。

　　☆、062：要不就算了吧【三更】

　　轰——
　　耳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
　　宋湘湘红着脸看了他一眼，触及他幽深的眸光，又蓦地低下头去。
　　她买最后一排的电影票，的确有点私心，想着潘奕也许会搂抱她，甚至亲亲她，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会将这句话问出口，征询她意见。
　　这种事让人怎么回答？
　　宋湘湘抿紧唇，不肯出声。
　　她没出声，情绪却分外明显，潘奕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了一声，也没再问，一手擒住她下巴，将她嘴唇转到自己嘴边，侧头凑过去，舔了一下她唇角。
　　宋湘湘：“……”
　　这一瞬，浑身像过电一样。
　　她觉得言情小说里那些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
　　潘奕舔了她那么一下后，她脑海里便成了一片空白，只能傻乎乎地定在那，任由他含住她嘴唇，慢慢地又撬开她牙关，甚至，以舌尖试探她。
　　昏暗中，“啪”的一道响声将她惊醒的时候，潘奕突然笑了。
　　宋湘湘晕乎乎，茫然地看着他。
　　潘奕俯身捡起地上的爆米花，对她说：“洒了一大半。”
　　中包爆米花，宋湘湘没吃几个，一直抱在怀里，刚才被吻的时候就给忘了，下意识伸手抓他衣服的时候，爆米花掉了下去，反倒将她自己给惊醒了。
　　真够没出息的……
　　宋湘湘红着脸低下头，不肯吭声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是初吻，可她能感觉也能想象到，潘奕不是。
　　他吻技很娴熟，轻而易举就勾的她晕头转向神魂颠倒，她甚至能感觉到，在被他亲吻的时候，自己忍不住想抱紧他贴紧他，心口热乎乎的，还有一种茫然和空虚感。
　　她胡思乱想这工夫，一个爆米花被递到嘴边。
　　宋湘湘下意识看过去。
　　潘奕笑着问：“你买的，不喜欢吃啊？”
　　宋湘湘摇头，含住了爆米花，在齿间小声地咀嚼起来。
　　潘奕顺势将爆米花放进她怀里，侧过身，自己喝了一大口可乐。
　　他和程砚宁从小一起长大，不同的是，程砚宁那人，心志坚定目标明确，无论家里怎么鸡飞狗跳，他都能摒除一切，安心学习。他不行。
　　他从小父母双亡，被没孩子的养父母收养。
　　可笑的是，他小学还没念完呢，养母突然生育，有了亲儿子。
　　那以后，他被放养了。
　　这些年乱七八糟地在社会上混，没前途没目标，醉生梦死坑蒙拐骗，有一天是一天，票子和妹子勉强算人生两样值得一吹的事情，十七岁那一年，他就跟理发店一个姑娘睡了。
　　至于宋湘湘，他压根没想过，这一生还会再碰上。
　　眼下，还亲上了。
　　这感觉和以往都不一样。
　　以往他从不主动，送上门的女人看的顺眼了就上，爽完了一拍两散。
　　可刚才，想吻她的时候莫名地紧张了一下，担心被拒绝，亲上以后又担心自己嘴里有烟味，她不舒服，亲完了还烦躁，想要再将她搂进怀里，做更过分的事。
　　不知不觉地，潘奕喝完了手里整杯可乐。
　　*
　　电影散场。
　　两个人随大流出了电影院。
　　外面天色有点暗了，潘奕垂眸问边上的宋湘湘：“饿不饿？”
　　出来了一整天，宋湘湘不敢在外面继续逗留，抿唇看了他一下，开口说：“我得回家了。”
　　“哦对，天都快黑了。”潘奕抬眸看一眼被暮色笼罩的城市，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也有陪着女生闲逛一天还觉得意犹未尽的时候，真他妈不可思议。
　　收回思绪，他笑着说：“取一下衣服，我送你回去。”
　　宋湘湘愣一下，推脱说：“不用了，你过来过去多麻烦，我坐公交回去就行。”
　　潘奕又笑：“我开了朋友车，停的不算远。”
　　开车？
　　这倒是有点出乎宋湘湘意料，她低头想了想，便没拒绝。
　　两个人一起取了衣服，步行到潘奕停车的地方。
　　潘奕开了一辆黑色大众，涌入车流也不打眼，宋湘湘坐了副驾驶，在路上堵着堵着就有点昏乎乎的，脑袋往边上点，一晃一晃地打瞌睡。
　　这动作惹得潘奕侧目，他看着她笑笑，目光下落，又落在她身前。
　　一条安全带勒出深深的沟壑……
　　宋湘湘身材好，小学那时候就经常惹得同学侧目，他起先注意到她，也是因为这一点。可这一刻，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胸脯，他脑海里回想的却是女生因为窘迫低头驼背的样子，不觉得好笑，反倒充满了怜惜。
　　再次堵着不能动的时候，潘奕出了驾驶座，打开副驾驶门，帮宋湘湘调低了座椅。
　　*
　　宋湘湘这一觉睡得不算久。
　　潘奕快将车子开到她家小区的时候，她醒了过来。
　　醒过来就发现了座位的异常，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问潘奕：“你给我调了座位啊？”
　　“嗯，你脑袋都快磕掉了。”潘奕随口说。
　　他话语里带着打趣，宋湘湘却笑不出来，眼看车子距离小区已经很近了，连忙开口说：“你别往前开了，就将车子停在路边吧，我走路回去。”
　　潘奕看她一眼，将车子靠边停下，问：“怎么，害怕你爸妈发现啊？”
　　宋湘湘沉默地抿了一下唇：“嗯。”
　　她家境普通，父母自然也和普通家庭的父母一样，望女成凤，再有很郁闷的一点就是，她家和安莹家同小区，她妈妈还和安莹的妈妈比较熟，两相比较下，她这个当女儿的，就显得不怎么争气了。
　　联想以往种种，宋湘湘的情绪顿时低了下去。
　　潘奕熄了火，手指微蜷，轻点着方向盘，好一会又出声问：“和我在一块，有压力？”
　　他语调有些认真，宋湘湘惊了一下，连忙否认：“没有。”
　　潘奕却笑了，侧个身握住她一只手，一边摩挲一边说：“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你毕竟在念书，一中又是重点学校，还是学业比较重要。”
　　宋湘湘抿唇看着他，没说话。
　　“要不就算了吧。”潘奕看向她，笑着说。
　　－－－－－－题外话－－－－－－
　　今天，心情超级超级糟糕。
　　烦的想哭，就不停看留言，看着看着没得看了，就想：“要不再更一章，也许就有留言可以看了。”
　　嗯，我就这么一个神叨叨的作者。
　　o（╥﹏╥）o

　　☆、063：你算什么男人啊！

　　算了？
　　这两个字的言下之意，宋湘湘当然明白。
　　可，舍不得啊。
　　她和潘奕的这段关系里，一开始就是她鼓足勇气才能到这一步，眼下两个人还没好多长时间呢，他才刚要了她的初吻，转个眼却突然又说这样的话。
　　宋湘湘有点茫然，不晓得如何是好。
　　她没答应，却也没第一时间反对，潘奕一时不晓得她是何种心理，又觉得她可能在纠结，莫名地就有点烦躁了，开口问：“我抽根烟，行吗？”
　　“嗯。”
　　潘奕点燃了一根烟。
　　车内有点闷，他开了车门下去抽，抽了两口又觉得更烦了，随手掐灭烟头扔掉，转身回了车上，又对宋湘湘说：“其实我们也不太合适，眼下刚开始，断了挺好的……”
　　“我很可笑是不是？”宋湘湘突然问。
　　“……”潘奕一愣。
　　宋湘湘抬起头，看着他，脸色涨红地说：“我知道我肯定不是你第一个女朋友，而且我比不过外面那些女孩，不可能经常陪你玩啊喝酒啊打牌啊，还有，那……那些事上我也没有经验，接个吻都跟傻逼似的……嗝……”说着说着，她突然哽咽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潘奕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潘奕直接打断她，还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竟然和那些女人比？
　　潘奕拧眉看她一眼，还是不明白她怎么会想这些，还这样自贬身价。
　　宋湘湘在他的视线里，眼泪流的更欢了。
　　潘奕好气又好笑，抬起她一只手攥在手心里，无奈地说：“别哭了，成么？”
　　宋湘湘不理他。
　　潘奕叹口气，俯下身去，额头贴在她手背上，咬牙说：“我承认，我在你之前睡过别人，可这不胡混成习惯了么，周围那帮人都这样。不过女朋友这样的，先前真没有过。”
　　车厢内静得吓人，潘奕抬起头来，瞧见宋湘湘在无声地哭。
　　他不是没见过女生哭，哭着求着想和他好的女生都有，可活了这么大，第一次，他在一个女生哭得时候感觉有点慌，不晓得要怎么将人给哄好了。
　　静了片刻，他握着宋湘湘的手说：“真的，以前没交过女朋友，你是第一个。其他人都是玩玩而已，当不得真的。还有啊，给女生买衣服请看电影还送回家这种事，以前统统都没有过。”
　　他姿态放得很低，身子俯成很为难的姿势凑近了哄她，神色也很认真。
　　宋湘湘不想哭，可是却忍不住。
　　她想过，潘奕这样的人，可能早已经和别的女生谈过，发生过那种关系了，可想象是一回事，听他就这么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她很难受，不知道如何呼吸了。
　　她一直不说话，潘奕也有点一筹莫展了。
　　好半晌，他再次开口说：“事先没和你说清楚这些，我的错。”
　　“……为什么？”
　　“什么？”
　　“不是女朋友都可以上床。”宋湘湘抿唇盯着他。
　　她眼睛红红的，湿漉漉的，潘奕被看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解释：“男人都是这样的。”
　　“你算什么男人啊！”宋湘湘又气又恼，“你才多大！”
　　潘奕被她这突然低吼的一嗓子震得有点懵，反应过来足足盯了她好一会，唇角抽搐着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忍着没笑，微微哑着声音答，“不小。”
　　宋湘湘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这个黄段子，她一时半会体会不了。
　　潘奕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蓦地，身子往后退，坐直在驾驶座上。
　　他喉结轻滚，模样有点别扭。
　　宋湘湘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他刚才在说什么，整个人都傻了，猛一转身，也端坐在副驾驶上。
　　一股子暧昧的气息在车里面涌动流窜。
　　挡风玻璃外，暮色更重了。
　　宋湘湘在副驾驶上呆坐了好一会，开口说：“我不分手。”
　　话落，她不等潘奕回答，低头拎了脚下两个袋子，推开车门直接跑了。
　　潘奕盯着她奔跑的背影，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声，先前因为纠结而产生的郁闷情绪，也突然地，因为她最后斩钉截铁这几个字，一扫而光。
　　*
　　宋湘湘一路跑回家。
　　推开门，厨房里飘来一阵饭菜香。
　　她一手拎着衣服袋子，一边俯身换鞋，一边问：“妈，你晚上做的什么啊？”
　　王茹举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头，大声答：“你昨晚不是说想吃糖醋小排么，我让你爸中午买了点，还买了你爱吃的虾片，刚炸好，是不是闻到味儿了？”
　　“嗯啊，香死了。”宋湘湘将衣服放进房里，跑过去说。
　　王茹背身对着她，一边翻炒排骨一边道：“你这买个衣服就逛了一整天，真够野的。”
　　宋湘湘有点心虚，笑着说：“还陪着同学买了点东西。”
　　“就那个家里可有钱的女生？”
　　“啊？”
　　“听安莹她妈说的，你和班上几个家里有钱的同学关系很好。”王茹往锅里添了点水，盖上锅盖，转身说，“我和你爸也不是那种老顽固，可你这也不是小孩子，最起码的道理也该懂一点。就说今天吧，买两件衣服就要了八百块，有样学样啊，这不是铺张浪费是什么？这样买几次，我一个月工资都没了。”
　　宋湘湘小声嘀咕：“那我也没花你的工资。”
　　“你爸的钱还不是我的钱！”
　　“好啦好啦。”宋湘湘话锋一转，问，“我爸呢？”
　　“打麻将去了，你给打电话，让回来。”
　　“好。”宋湘湘爽快地应了一声，拿了她手机跑回自己房间。
　　给她爸打完电话，耳听着厨房里王茹还在炒菜，她又给潘奕拨了一个电话，让回去开车小心，没说两句话就挂了，删完号码想了想，又给甄明珠拨过去。
　　－－－－－－题外话－－－－－－
　　“学神明天粗来。”阿锦蹲在墙角弱弱地说。

　　☆、064：操场又不是你家开的！【有奖猜题】

　　卧室里。
　　甄明珠正在观察床上几件礼物。
　　下午和宋湘湘、潘奕分别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又去了附近另一个大商场，楼上楼下转了好一会，给程砚宁选了几样生日礼物。
　　书包、钢笔、手表、口罩、围巾、手套……
　　总有一件，他会喜欢的吧。
　　她喜滋滋地看着，又拎过边上一个纸袋子，将里面的白毛衣抖了出来。
　　她原本没想过给程砚宁买衣服，可路过那家店的时候，觉得这件圆领毛衣非常干净好看，他穿上肯定特别显气质，一时没忍住，就下手了。
　　怎么带给他呢？
　　甄明珠正纠结这个问题，手机响了。
　　她看一眼来电，接通：“大波啊，怎么啦？”
　　耳听着宋湘湘在电话那边说了几句，她没好气地道：“我去，她这么八婆啊。”
　　宋湘湘和安莹同小区的事情她知道，不过，安莹在背后说闲话这件事，宋湘湘倒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和她吐槽，吐槽完，整个人又觉得神清气爽，话锋一转问，“对了，我想买个手机，你有什么推荐的没？”
　　甄明珠愣一下：“怎么突然想要买手机了？”
　　“联系你们不太方便。”
　　“屁，是不是联系潘奕不方便？”
　　心思被一下子戳穿，宋湘湘有点不好意思，索性不说话了。
　　甄明珠没好气地哼一声，说：“你要是就为了打电话发短信的话，我可以把我先前那个手机给你啊。”
　　“啊，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啊？”甄明珠将手边东西一件一件塞进书包里，一本正经地说，“反正那个手机也没坏，很好用的，只要你不嫌弃就行了。”
　　甄明珠先前那个手机还好好的，宋湘湘当然知道。
　　可她的手机也不便宜，宋湘湘不好意思要，想了想说：“那我把钱给你。”
　　“行了啊你。”甄明珠被她给气笑了，书包一扔没好气地说，“咱们这什么关系啊，一个手机你跟我这叨叨叨，还能不能好好地当朋友了。”
　　“一码归一码。”
　　甄明珠没脾气了，要求：“那你请我吃饭。”
　　宋湘湘想了想，笑道：“那行吧。”
　　“嗯，星期一拿给你哈。”
　　三两句说完，甄明珠挂了电话，哼着歌去找先前那个手机了。
　　*
　　星期一。
　　甄明珠纠结了一天，礼物还没送出去。
　　先前去找程砚宁，她根本什么都不带怕的，全无顾虑，想去就大大方方地去了，也懒得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可眼下，这样好像不行了。
　　她觉得这样婆婆妈妈完全不符合她的性子，可她就是磨叽了。
　　这一磨叽，就到了晚上。
　　宋湘湘用了新卡，放学后就约了潘奕，她礼物没送出去都没心情回家了，背着一书包礼物回了宿舍。
　　宿舍里，其他几人都没有回来，反倒是以前比较能玩的饶丽，刚和徐梦泽分手，窝在宿舍里，一边吃薯片一边看小说，完全沉浸到虚幻世界里去了。
　　随手将书包撂在桌上，甄明珠坐在椅子上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
　　陈瑛和王媛先后回来，瞧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没打扰，各自去洗漱，再之后岳灵珊回来，意外地问了一句：“甄甄你晚上要住宿舍啊？”
　　甄明珠昂一声，扭头看她：“你今天回来这么晚？”
　　“嗯。”岳灵珊走到灯光下，鼻尖上带着亮晶晶的汗珠，笑说，“在楼下背了会单词。”
　　岳灵珊的英语成绩搁在他们班绝对算不上差，可和她其他科目成绩一比，就显得有点拖后腿了，尤其一牵扯上听力和诵读方面，她每每张口，就和她的方言一样，很容易惹来全班大笑。
　　眼见她弯腰拿水盆，甄明珠突然说：“你这样自己读效果怎么样？”
　　“记是能记住，就好像口音不规范。”说起这件事，岳灵珊忍不住蹙眉，有点苦恼。
　　甄明珠随手拉开自己抽屉，拿了一个mp3递给她：“要不你试试这个？下载点英文歌或者英语阅读，走路跑步睡觉前都能跟着念，很方便，应该能纠正你读音。”
　　“mp3啊？”岳灵珊好奇地接过，笑着说，“我舅也跟我提过这个。”
　　“你舅？”
　　“啊，哦。”岳灵珊看着mp3，“就说建议我买一个。”
　　她舅舅就是班主任马平川，不过这件事班上没人知道，甄明珠自然也不晓得，闻言并未多想，笑着说：“先前我用它听听歌，最近不用了，你没有的话先拿着用吧。”
　　“可以啊？”岳灵珊这姑娘其实也有点直来直去。
　　甄明珠笑了：“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行。”岳灵珊开心地打量着手里的新玩意，点头说，“那我先试试效果，要是好用的话过年也买一个。”
　　“嗯。”甄明珠点点头，又趴在桌上唉声叹气了。
　　岳灵珊将mp3放在桌上，抬眸就瞧见她一副很丧的样子，想了想小声说：“甄甄啊，我刚上来的时候，程砚宁和两个男生在操场最里面打篮球呢。”
　　一句话让甄明珠立马来了精神，定定地看着她：“谁？”
　　岳灵珊抿抿唇：“就，校草？”
　　她话音刚落，甄明珠一把扯了桌上的大书包，嗖一下地跑出了宿舍。
　　*
　　晚上十点多。
　　校园里人很少，操场上人更少。
　　搁白天，程砚宁打球这种事肯定会引起女生围观，可晚上住宿生有限，天冷，操场最里面又仅有一点路灯昏暗的光，远看乌漆嘛黑的，根本辨不清人脸。
　　远远地，甄明珠就听见“砰砰砰”篮球砸地的声音。
　　学霸们打球都悄无声息的，没人说话。
　　走近一些，她凭着极好的视力锁定了程砚宁的身影，这下再没犹豫，飞快地跑了过去。
　　平白无故跑来一个人，程砚宁当然看见了，不仅他看见了，边上的薛飞和康建平都看见了，等三个人再看清甄明珠的脸，薛飞推了康建平一把，笑道：“走走走，跟宋安如跑步走。”
　　话落，他们两人一起跑远了。
　　程砚宁一手勾着篮球，看向了面前站定的甄明珠，淡声问：“有事？”
　　刚刚运动完的男生，一开口气息微喘，迷人又性感。
　　可甄明珠还记得他先前的冷淡烦躁，莫名地就有点不自在，她一手攥紧了肩头的书包带子，仰起脸蛮横地问：“没事就不能过来么，操场又不是你家开的！”
　　程砚宁：“……”
　　－－－－－－题外话－－－－－－
　　来，本月第三个猜题。
　　下一章，甄甄和学神的关系走向。
　　a进一步，小甜蜜。b谈恋爱，在一起。c小误会，退一步。d闹掰，僵成冰。
　　截止明天更新，答对的小可爱奖励52个币币，么么。（^。^）

　　☆、65

　　一股凉风吹来。
　　程砚宁轻抿着薄唇，定定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生。
　　十一月下旬，安城即将入冬，晚上这一会温度低，挺冷的。甄明珠穿了一件蛮可爱的撞色连帽衫，此刻仰头看他，整张脸陷进又厚又软还带着两个长耳朵的帽子里，越发衬的一张脸软嫩粉润。
　　好久没距离这么近了。
　　她的声音还和以往一样，理直气壮，又聒噪。
　　压下心里那一点蠢蠢欲动的想要多讲话的欲望，程砚宁一手勾着篮球，抬腿就走。
　　“哎——”甄明珠连忙拦住他，着急忙慌地说，“别走啊，我给你带了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程砚宁过生日这一点，潘奕并未说谎。
　　甄明珠眼见他停下便松了一口气，抬手取下书包，支起一条腿，脚尖点地，她将书包放在大腿面上，拉开拉链朝他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给你买了钢笔、手表、书包、围巾，很多东西，你回去慢慢看吧。”
　　话落，她抬手将书包递过去。
　　程砚宁没接，偏头看一边，声音淡淡：“不需要。”
　　“怎么会不需要呢，这都是你能用上的东西啊！”甄明珠愣了一下，一手拽出毛衣说，“还有这件毛衣，超适合你气质的，180的码，你应该能穿的。”
　　“说了不需要。”程砚宁声音更冷了。
　　“你看都没看——”
　　“啪！”
　　她举过去的东西因为男生甩手一个动作，掉落在地。
　　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甄明珠愣愣地看着一地的东西，有点傻了。
　　书包很大，她原本也没有拿稳，拽毛衣的时候书包等于就搭在她腿上，程砚宁挥手的幅度其实不大，可就这么巧，书包连同她刚要塞过去的毛衣，就这样全部落在了地上。
　　手表、钢笔和手套都从书包里滚了出来，毛衣也摊成了一堆。
　　甄明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件，最终，目光落在了雪白干净的毛衣上，恍惚了一瞬。
　　她第一次为男生买衣服，还是一眼就相中的，也是第一次，因为不知道一个人喜欢什么，所以乱七八糟地买了一堆，就希望有一个能被他多看几眼。
　　他不要，还将它们都打落在地。
　　这种场面她压根想都没想过，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一起稀巴烂了。
　　看着一地东西，甄明珠深呼吸一下，慢慢地蹲了下去。
　　这情况，程砚宁也始料未及，尤其这骤然安静下去的甄明珠，原本个子就低，人也瘦，蹲下去就缩成了小小一团儿，他扣在篮球上的手指紧了紧，正要俯下身去，边上突然走过来一道人影。
　　薛飞一边帮着捡东西一边道：“阿宁你这就过分了，好歹人家姑娘一番心意呢。”
　　“你别动！”甄明珠突然发火，直接推了他一把。
　　薛飞手里的钢笔盒被她猛地夺了过去，他整个人都有点懵了，凑过去哄劝说：“这打翻东西的又不是我对不对？我就帮你捡一下，都还能用的。”
　　“我让你别动——”甄明珠又吼，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她要哭，薛飞一下子就吓坏了，不敢再动。
　　他不动那些东西了，却还蹲在边上，站着的康建平和跑完步的宋安如也一起过来了，被这状况都弄得有点懵，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站在原地的程砚宁。
　　程砚宁面无表情，身子却有一点僵，手指也是。
　　他不是故意的。
　　可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这一个意外，足以打落甄明珠的自尊心了。
　　这丫头，今晚能跑过来已经挺不容易，过了今晚，应该不会有第二次。
　　程砚宁揽紧了怀里的篮球，一言不发，抬步直接走了。
　　“阿宁！”薛飞被他这一个动作给惊到，三两步追上去，压低声音说，“你好歹说句话啊，人小姑娘都快哭了。”
　　“没什么好说的。”程砚宁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甄明珠听见。
　　甄明珠已经将所有东西收拾好了，闻言身子狠狠地僵了一下，差点淌下来的眼泪都缩了回去，她看着程砚宁的背影，书包都没有拽起来，就扯着一根书包带，将书包连同里面所有东西拖在地上，跟拖了一袋垃圾似的。
　　“程砚宁。”她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边上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
　　“生日快乐。”甄明珠一手拽着书包带，抬步走到程砚宁边上，看也没看他地说完这句话，先一步走了，她在几个人的目光里越走越远，路过一个大垃圾桶的时候，随手将书包拽起，扔了进去。
　　目睹这一切的四个人：“……”
　　彼此都安静了半晌，薛飞压低声音问康建平：“她意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生日快乐？”
　　康建平轻点了一下头：“应该吧。”
　　几个人都和程砚宁相熟，这么久，多多少少也有点了解甄明珠了。
　　那姑娘直接热烈，性子里更有一股子其他女生身上罕见的特质，看似无法无天，却又奇异地有着不错的人缘，眼下这一个举动，却仍是让他们多多少少有点惊讶。
　　搁一般女生，被打击成这样，得哭上好一会吧。
　　她倒好，生日祝福还没忘。
　　还有那么多东西，说不要就不要，当着几个人的面，就那么拖垃圾似的拖了一长截，甩手再扔，一点余地都没给程砚宁留，又骄傲又执拗地为自己扳回了一点场子。
　　很可以啊……
　　莫名其妙地，薛飞还觉得有一点解气。
　　－－－－－－题外话－－－－－－
　　更完文的阿锦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还不得不说：
　　1、答案是d，今天奖励。
　　2、为了安慰你们的小心脏，今天发100个份额52币币的小红包，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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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0日，本文要上书城pk，期间三更，想加更的姑娘们，再忍两天哈，爱你们！
　　5、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泥萌这么聪明，肯定懂！
　　o（╥﹏╥）o

　　☆、066：我不追程砚宁了

　　甄明珠头也不回地到了宿舍。
　　她从来不曾发现，走路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从操场回到宿舍，其实也就花了十几分钟而已，却让她腰酸腿疼，最后坐到椅子上的时候，整个人都站不起来了。
　　操场上那一幕，又一次在脑海中上演了一遍。
　　很难受。
　　从来没有人让她这么难受过。
　　杨岚和甄明馨都不曾。
　　她怔怔地盯着乱七八糟的桌面看，看着看着，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越来越多。
　　程砚宁每一次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样子，干净挺拔，自带光环；他每一次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她视线里的背影，冷淡自若，从未回头；他冰冷如刃的那一个“滚”字；他饱含厌烦的那些话……
　　“以后别来找我了”、“我对什么都没兴趣”、“没什么好说的”，所有，都是他说的。
　　很多次不理她，还不要她的礼物。
　　可就是这样的他，也有无可奈何容许她在他的书上乱涂乱画的时候。他看过她很多条无聊的短信，还没有拉黑她。他在自己很无助害怕的时候出现过，还给了她安稳的容身之所。
　　她一直觉得，他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冷漠，那么抗拒她。
　　可这一晚，自尊自信全部摔了个稀巴烂。
　　她想认输了。
　　这念头从脑海中划过，心口便酸酸涨涨地牵出一阵疼，让她不由自主地趴到了桌上。
　　宋湘湘在熄灯前赶回来的时候正巧瞧见她这幅样子，愣了一下便抬步走过去，俯下身问：“怎么了啊甄甄，是不是大姨妈来了，肚子疼？”
　　“没有。”甄明珠扭头，朝她笑。
　　宋湘湘却不信，一手放在她额头上碰了碰，疑惑地说：“也不发烧啊，脸这么红。”
　　“可能宿舍里暖气太热了。”
　　十一月中旬，学校宿舍里集体供暖，眼下暖气刚稳定下来，热得很。
　　宋湘湘信了这个理由，又说：“热的话穿薄点，别捂出什么病。”
　　“嗯。”甄明珠点点头，突然想哭。
　　程砚宁给冷脸的时候她就忍不住难受起来，可周围那几个都是和他关系好的人，她不想在那一帮学霸面前丢脸，因而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可这一会儿，宋湘湘的三言两语却让她眼角发痒。
　　甄明珠深吸一口气，笑着说：“我去阳台透透气。”
　　话落，她直接起身去阳台了。
　　宋湘湘看着她背影，正纳闷呢，抬眸看见岳灵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学后没出什么事吧？”想了想，宋湘湘小声问。
　　岳灵珊小步到了她跟前，有些懊丧地说：“就，我上来的时候看见程砚宁和两个男生在操场里面打篮球，就告诉她了，然后她拎着一包东西下去，回来就这样了。”
　　“一包东西？”宋湘湘蹙眉想了想。
　　岳灵珊提醒说：“一个男生背的那种大书包。”
　　这一下，宋湘湘还有什么不明白？
　　潘奕说了程砚宁今天过生日的事情，依着甄明珠的性子，肯定帮他准备生日礼物了，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她从明面转到地下活动了，难道当真动了感情？
　　想来，又一次被打击了。
　　*
　　阳台上，冷风呼呼。
　　宋湘湘推开门的时候，甄明珠蹲在地上，用指尖画圈圈。
　　她这动作多少带着点孩子气，宋湘湘正想打趣呢，借着阳台上一点光发现，她低头的位置，地上有一小团深色，看上去，就像眼泪染的。
　　这一下将她吓得不轻。
　　毕竟，认识以来她压根没见过甄明珠哭。
　　一来学校里没人敢惹她伤心，二来这姑娘也不是会哭的那种性子。
　　宋湘湘迟疑了好一会，俯下身去，故作轻松地问：“怎么啦，又在学神那受打击了？”
　　甄明珠没抬头：“我是不是很招人烦啊？”
　　“怎么会？”宋湘湘直接蹲下，压低声音认真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连自己都怀疑上了？”
　　甄明珠答非所问：“我不追程砚宁了。”
　　追不上啊。
　　她的勇气用完了。
　　声音里也带着少见的沮丧。
　　宋湘湘闻言静了一会，推推她肩膀说：“不追就不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了，我也没觉得他有多好啊，长得也不见得就全校第一帅……”
　　话到最后，她自己声音都低了下去，感觉好像在骗人。
　　程砚宁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高中阶段，成绩基本算每个学生在学校里唯一的名片，学生的三六九等，也是按着成绩，从高往低划分出阶层的。
　　像秦远徐梦泽一类家世好的，的确惹人艳羡，可程砚宁才是全校学生的模范和榜样。
　　毋庸置疑，他就是很好。
　　长得好学得好，品德好修养好，方方面面，无可挑剔。
　　甄明珠的眼光，其实没什么问题。
　　宋湘湘在心里叹了一声，小声劝她：“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问题啊，感情这事情又不讲道理，没有对错。程砚宁在毕业班，学习任务那么重，没心思谈恋爱很正常，别多想了哈。”
　　“嗯。”甄明珠点点头。
　　她其实并没有怨恨程砚宁，他家里那个情况，他一心学习都很不容易了。
　　她就是有一点委屈而已。
　　还有一些不甘心。
　　一些难受。
　　还压根不能想，越想越难受。
　　甄明珠蓦地站起身，舒口气笑着说：“没事儿，外面冷，进吧。”
　　她脾气一贯如此，宋湘湘也笑了，跟她进去。
　　*
　　进了宿舍，两个人去水房洗漱完，先后躺上床。
　　宋湘湘眼看着甄明珠神色如常，略略放心，发短信问潘奕：“你见到程砚宁了吗？”
　　“在他宿舍了。”潘奕短信来的很快。
　　两个人约会完时间挺晚了，潘奕将他送到宿舍楼下，说了自己去程砚宁宿舍里借住一晚。
　　宋湘湘放心了，想了想又问：“有地方住？”
　　“有两个空床。”
　　“哦，程砚宁呢，在干嘛？”宋湘湘看着短信，想着甄明珠，多问了一句。
　　这问题却让看着手机的潘奕愣了一下，看向了程砚宁。
　　宿舍即将熄灯，程砚宁已经洗漱完躺上床了，不止他，宿舍里其他几个学生也已经躺上床进入了预备睡觉状态。
　　潘奕没多话，回了一句：“已经睡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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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7：我心里有数

　　头顶的大灯还亮着。
　　程砚宁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什么睡意。
　　小丫头应该很伤心吧？
　　只这么一个念头，便让他心情没由来的烦躁，甚至还有点辗转难眠。
　　他晓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虽然这过分和以往他拒绝女生的手段比起来不算什么，可却第一次在他心上留下划痕，让他生出一丝类似于心疼不忍的情绪。
　　“学长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你怎么不理我啊？”
　　“我挑了好久的。”
　　“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了？”
　　“程砚宁，我有点怕。”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生日快乐。”
　　脑海里又闪过那张脸，她亮晶晶含着期待的眼，肆无忌惮的笑，飞奔而来的拥抱，以及，慢慢蹲下去的人影。
　　“啪。”
　　灯光骤然熄灭，程砚宁在昏暗里坐起身来。
　　对面刚上床的薛飞被吓了一跳，顺势坐在床沿喊：“阿宁你干嘛？”
　　“去厕所。”程砚宁淡淡地说了一句，下床穿衣服。
　　宿舍有暖气，水房那边却没有，薛飞坐在床边眼见他套了牛仔裤和校服外套出去，再没多话，躺下睡觉。
　　*
　　水房在楼层最边上。
　　程砚宁一路走过去，随手推开边上的阳台门。
　　他们宿舍在二层，站在阳台上能将半个操场收入眼中，眼下夜深人静，校园里的路灯基本上都熄灭了，唯有深秋清冷的月光，笼着一片静谧。
　　“嗞——”
　　打火机的火苗轻窜，点燃了他衔在唇角的那根烟。
　　烟抽到一半，被他给随手掐灭了。
　　后来偶尔想起这一晚接下来的举动，他觉得自己是有点欠缺考虑、不可理喻，甚至神经质的。
　　可这一会，抽烟并未让他烦躁的心情冷静下来，他在阳台上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水房，水房里转了一圈后，他推开了一侧的大窗户，并且在冷风灌进来的时候随手脱了身上的校服外套，用袖子打了一个结固定在外面的水管上，而后，他借着这么一点长度，三两下跃到平地上。
　　整个学校都静悄悄的。
　　程砚宁校服里面就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短t，凉风吹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带起一层寒意。
　　寒冷让人清醒，却让他生出一种久违的感觉。
　　过惯了舒心日子，他都快忘记这些刺激又糟糕的滋味了。
　　面无表情地乱想着，程砚宁到了操场偏里面的那个大垃圾桶跟前。
　　深绿色的垃圾桶，桶盖大开着，底下半桶都是枯黄的树叶，最上面躺着个书包。
　　他想象这个书包的命运……
　　学校里的保洁天亮后就会清理垃圾，这个新书包连同里面的所有东西大抵会被人当成垃圾顺手捡走，然后，全部成为别人的东西，毛衣穿在别人身上，书包背在别人肩上。
　　收回思绪，他俯身拉开了书包拉链，划开打火机，让火舌卷上了里面的毛衣。
　　一点点火星落在枯叶上，亮成了一小片。
　　程砚宁转身回去，路过花坛的时候，随手捡了一小块黄土。
　　*
　　“啪——”
　　土块从大敞的窗户飞进来，落在水池里。
　　站在边上的潘奕差点被砸到，一闪身望过去的工夫，窗户上多了一个人。
　　程砚宁一手扶着窗框，只愣了一瞬，低头顺手扯了自己的校服搭在肩上，无声地跳了进来。
　　潘奕：“……”
　　他作息一贯不稳定，原本也是觉得程砚宁去厕所这时间有点长所以跟出来看看，哪能想，一出来就遇上这么一件让他不晓得从哪开始吐槽的事。
　　哗哗的水声响起。
　　程砚宁在水龙头下搓着校服袖子，头也没抬地问他：“怎么出来了？”
　　“我怎么出来了？”潘奕抑郁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幸好我出来了，要是别人这还了得？”
　　全校模范生半夜跳楼下去溜达，这算怎么回事儿！
　　潘奕正要再说，却被窗外一副景象给惊到。
　　操场上燃起了一堆火。
　　火势说大不大，却也不小，远远看去，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他抬眸看向程砚宁：“你弄的啊？”
　　“嗯。”程砚宁洗好了校服袖子，三两下拧干。
　　潘奕被他这一副面瘫样子弄得无语至极，一脸懵逼地又问：“你这大半夜去操场烧个垃圾桶？搞什么名堂啊！读书读疯了，得用这种方式发泄？”
　　“可以回去了。”程砚宁避而不答，抬步出水房。
　　潘奕只得跟上：“喂，你这没什么事吧？”
　　“没有。”
　　“那你这大半夜抽风。”
　　“行了。”程砚宁止了步子，“我心里有数。”
　　潘奕：“……”
　　得得得，他跟这都变成事儿妈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宿舍走，还没到呢，又听见边上宿舍里传来一声大喊：“操！”
　　他们身子左侧这一排宿舍能看到操场全景，那么大一团火，当然会有夜猫子意外发现，等程砚宁推开宿舍门的时候，薛飞都没好气地问：“对面怎么回事儿，吵吵嚷嚷的！”
　　程砚宁将校服搭在暖气片边上：“操场上一个垃圾桶自燃了。”
　　“什么？”刚睡下的康建平也狠狠愣了一下。
　　程砚宁往自己床边走，又解释：“就我们晚上打篮球那地方。”
　　“好端端着火了？”
　　“这两天干的要死，也不是没可能。”
　　“妈呀，是不是鬼火？”
　　“薛飞你这搞笑呢！”
　　“不不不，我这说正经的呢，听说咱们这宿舍楼有问题哈，就六楼，吊死过一对情侣……”
　　宿舍里几个人都来了精神，耳听着薛飞越说越玄乎，潘奕下意识又朝着程砚宁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程砚宁已经躺上床了，脸色淡定清冷，完全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人，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读书读傻了？
　　－－－－－－题外话－－－－－－
　　明天下午，本文开始在书城pk。
　　第一轮三天，每天三更，求收藏、评论，感激不尽！
　　以下，来自一本正经打广告的阿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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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介绍一下，浮光锦，潇湘书院作家。目前完结文1、《影后重生之豪门萌妻》，2、《重生娱乐圈之名门盛婚》，3、《豪门暖媳》，4、《豪门主母》。其中第一部《影后》已出版，出版名《献给亲爱的邵先生》，其余几部均已签约出版，待上市。关注新浪微博【浮光锦_】，或加qq书友群322716890【敲门砖：浮光锦+锦鲤】，可第一时间获得阿锦所有作品的最新动态哦。（^。^）
　　初次正式打招呼，很荣幸，请多多关照。

　　☆、068：甄明馨，你妹妹好像病了

　　翌日，上午。
　　甄明珠怏怏地在桌上趴了两节课。
　　他们班第三节是体育，因而下课铃一响，大半人都欢呼着出了教室。
　　安莹和邓双双一走，宋湘湘便坐了自己原来的位子，关心地问甄明珠：“怎么了这是，还没恢复啊？”
　　甄明珠这一早上不怎么舒服，头晕脑胀脸蛋红，此刻听见宋湘湘问话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没精打采地说：“有点难受，我体育课就不下去了。”
　　“难受？”秦远刚过来就听见这句话，抬手摸她额头。
　　额头一片滚烫……
　　他英挺的眉顿时蹙起来：“发烧了啊？”
　　“啊？”宋湘湘看他一眼，也抬手在甄明珠额头摸了一下。
　　甄明珠一转头，重新趴在了桌上。
　　她这副样子让两个人均是一愣，回过神秦远便轻声问：“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甄明珠没答话。
　　她的确心情不好。
　　昨晚操场垃圾桶着火的事情传得玄之又玄，她当然知道了。
　　早操的时候闫主任还在广播里喊呢，说是最近气候干燥，让学生们注意安全卫生，尤其是男生，不许抽烟，下午还会安排学生会抽查各班，发现打火机以及管制刀具的，记过一次。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她难受的是，那个垃圾桶就是她扔东西的地方。
　　这么凑巧，好像天意。
　　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找程砚宁呢？
　　甄明珠胡思乱想着，只觉得头疼欲裂。
　　秦远也没再问，扯开宋湘湘自己凑过去，俯身问：“你感觉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没事儿。”
　　“我看你都烧成傻子了。”秦远扯着她起身，没好气地说，“走走走，医务室。”
　　“我不想去。”
　　“这事能由得了你吗？”他话音落地，扶着甄明珠出了位子。
　　甄明珠晕乎乎被他搀出去，只觉得头重脚轻。
　　先前她在里面坐着，看起来还没有特别严重，此刻一出位子，宋湘湘都惊了一下，扶着她手臂问：“你行不行啊，要不让秦远背你过去，站都站不稳。”
　　“我可以。”
　　她嘴硬，秦远却已经蹲下去，头也不回道：“上来。”
　　甄明珠怔怔地看着男生宽阔的后背，几秒后，抿起唇角摇了摇头，自己往出走。
　　她犟起来也气人得很，秦远没办法，只得快走一步又上前，和宋湘湘一左一右，两个人将她搀下了楼梯。
　　*
　　下课时间。
　　楼道上人来人往，他们三个这动静顿时惊了一片人。
　　甄明珠脸红嘴白额上还冒汗，等到了楼下，整个人脚步都虚浮着，步子踉跄。
　　宋湘湘第一次见她生病，急得跟什么似的，走两步又小声说：“是不是昨晚着凉了？你不舒服早上怎么不说呢，要不还是让秦远背你过去吧，嗯？”
　　“……说了没事儿。”
　　“还嘴硬。”秦远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又一次半蹲在她身前，回头说，“快点上来。”
　　边上过来过去都是人。
　　宋湘湘二话不说，扶着她往前凑。
　　甄明珠看她一眼，抿紧了唇。
　　宋湘湘低声说：“你这都成什么样了，乖点。”
　　她语调轻柔地哄劝，甄明珠最受不了这一种，舔舔唇，顺从地趴上了男生的背。
　　秦远两只手搭在她腿弯，起身就走。
　　他个子高腿长，平时爱玩闹体质又很好，背着八十斤多点的甄明珠轻松得很，抬步往校医务室走，比两个人扶着甄明珠走起来还要快很多。
　　没一会，三个人越来越远了。
　　*
　　高三一班。
　　宋安如从外面进来，还没到位子边就开始喊：“甄明馨，你妹妹好像病了。”
　　低头翻书的甄明馨蓦地抬头：“谁？”
　　“你妹啊，小珍珠。”宋安如话音落地，班上响起一片哄笑声。
　　宋安如下意识瞟了一眼程砚宁，瞧见他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位子上，一手抵着唇，低头咳嗽，平时白皙的俊脸比往日更白，也更冷。
　　班长心，定海神针，又冷又硬。
　　宋安如替广大女同学们在心里惋惜了一声，抬步回了自己位子。
　　甄明馨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她怎么了？”
　　“具体怎么了我也不清楚，就看见经常跟她一起那个秦公子，背着人往医务室去了。”
　　“这么严重啊！”得益于轰轰烈烈一阵子的追人事件，甄明珠算得上高三一班一号名人了，宋安如话音一落，便有好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宋安如还想再说，上课铃突然响了。
　　班主任冯老师随后进来，站上讲台：“上课。”
　　“老师好——”
　　一声问候，终结了几人闲聊。
　　－－－－－－题外话－－－－－－
　　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两点开始pk，那咱们就三点二更。
　　再：
　　我告诉你们哦，未来三天，学神会和甄甄在一起，信吗？【挤眼笑】
　　求收藏、评论、五星评价票！么么哒！

　　☆、069：一切，如他所愿了【二更】

　　一节课不知不觉中过去。
　　冯老师讲完新内容，教室里一众人安静地看课后习题。
　　程砚宁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听到踱步到自己跟前的女老师开口问：“不舒服？”
　　“嗯？”他抬眸看过去，一手抵着鼻尖答，“一点儿感冒。”
　　安城即将入冬，气候干燥的很。
　　学校宿舍里暖气刚供上没几天，热得很，一进一出特别容易让人生病。
　　冯老师盯着男生明显比平时苍白一些的脸庞，温声叮咛：“不舒服就早点去医务室拿点药，这几天气温变化大，进进出出也得多注意，别把小病拖成大病了。”
　　“嗯，知道了。”程砚宁点点头，“谢谢您关心。”
　　冯老师笑笑，扭过头又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朝全班学生说：“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家都尽量做好保暖措施，家里离的远的，能住校都尽量住校，晚上也能多睡会。谁要是有个发烧感冒的，别拖着，尽快去看，早治早好才能不耽误学习。”
　　“知道了。”教室里响起一片应答声。
　　冯老师松口气，又说：“今天晚读时间，校学生会干事抽查各班，主要查打火机和管制刀具，没咱们班什么事，到时候大家正常晚读就行。”
　　“学生会的，”她说到这看了一眼程砚宁，面对他投来的视线停顿了一下，扭头安排说，“程砚宁不舒服，薛飞，你下午替一下他，和康建平跟过去检查。”
　　“好，我知道了。”薛飞爽快地应了一声。
　　下课铃叮铃铃响起来。
　　薛飞三两步窜到程砚宁跟前，一脸艳羡地说：“预备状元这待遇，啧啧。”
　　同学三年，各科老师甚至校领导对程砚宁的偏爱薛飞早已经习以为常，可这学期，miss冯对他这关心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原因为何已经昭然若揭了。
　　因而，班上一众人给了程砚宁这么一绰号。
　　羡慕嫉妒恨，却也佩服得紧。
　　他们班这帮学生各个都被寄予厚望，有些心态差的，一到期中期末这种考试都会紧张到生病，可程砚宁这人吧，担负着学校一众领导老师最多的希望和最大的压力，却一贯是状态最稳的那一个。
　　就这一点，其他人已经鞭长莫及了。
　　这时候再联想到昨晚那一遭，他又觉得再应该不过了。
　　学习这么紧张，压力这么大，哪能谈恋爱呢？
　　尤其这人还是程砚宁。
　　他要是突然恋爱了，miss冯第一个疯，接下来就是他们一中校长。
　　想想那画面，简直不要太酸爽，薛飞正傻乐呢，一抬眸瞧见程砚宁合上书站了起来，他连忙问：“去厕所？一道。”
　　程砚宁看他一眼：“我去医务室。”
　　“啊？”薛飞愣在原地。
　　“昨晚出去受了凉，过去拿点药。”声音低哑地说完，程砚宁直接走了。
　　薛飞：“……”
　　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拿药这事，午饭时候不行吗？
　　*
　　一中的医务室规模不小。
　　穿过一个小花园，上台阶进入正门后，需要看病的学生要在挂号窗口报上学号。
　　“20040101，程砚宁。”
　　男生微微沙哑的声音落到耳边，里面低头记录的年轻女老师笔尖一顿抬起头来，盯着他足足看了好几秒，展开笑容问：“程砚宁？”
　　“前程的程，砚台的砚……”
　　“哎呀，我没有问这个。”年轻女老师扑哧一声笑了，柔声说，“去左起第一间。”
　　“嗯，谢谢。”
　　程砚宁微微一笑，抬步过去。
　　高中三年，这是他第一次来医务室，可医务室里大多数老师都知道他，看病的是个中年男大夫，一边开药还一边温声念叨：“这时间段太容易感冒了，平时一定要多喝水，三天的药，你先拿去吃，不行了再过来。”
　　他低头飞快地写了一张单子，程砚宁俯身接过：“谢谢老师。”
　　“不谢不谢，好好学习。”男人大手一挥，分外爽朗。
　　程砚宁出了诊室，抬手将单子从取药窗口递进去，身子微侧，视线从右侧几间输液室门口默默移过，最终，落在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标志上。他扭头看一眼，朝里面取药的老师说：“您好，我去一下卫生间。”
　　“去吧。”配药的老师头也没抬。
　　程砚宁抬步往走廊尽头走。
　　他脚步很轻，接近无声，还没走到卫生间门口，听到一阵对话声。
　　“就剩一瓶了。”
　　“她昨晚住宿舍，不对劲你都没发现啊？”
　　“昨晚好着呢，早上起晚了，也就没怎么注意，三十九度五简直吓死个人，难怪站都站不稳。”
　　三言两语后，说话的两人都沉默了下去。
　　隔着一扇门半堵墙，程砚宁停了步子，静静站着。
　　几秒钟后，先前那道女声又响起：“她昨晚好像去找程砚宁了，回来后有点不对劲，自己躲在阳台上……还哭了。”
　　“……什么？”
　　“说是她不追程砚宁了。”
　　“……操！”
　　“嘘，小声点。”
　　女生的轻声提醒后，房间里再次无声无息了。
　　程砚宁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微微蜷了蜷，两三秒后，转身往回走。
　　“用量在外面写着了。”
　　“谢谢老师。”
　　随手取了药，他再没停留，出了医务室。
　　远远地，一个人影跑了过来。
　　甄明馨一路小跑着过来，垂眸看见他手里的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问：“你没事吧？”
　　“感冒而已。”程砚宁道。
　　他说话还是以往那副样子，淡淡的很客气，可甄明馨站在他面前，敏感地察觉到，他对自己这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显得冷漠疏远。
　　迟疑了一瞬，她笑着说：“那就好，我去看看我妹。”
　　“嗯。”程砚宁话音落地就走了。
　　一切，如他所愿了。
　　里面那小丫头，在因为他病了这么一场后，应该会彻底地绝了再来打扰他的心思，他的生活，可以恢复平静，和这几年每一天一样，目的明确，心无旁骛。
　　偏偏，他不觉得轻松，也不曾如释重负。
　　－－－－－－题外话－－－－－－
　　为什么都猜学神要打针？
　　学神啊，是那么容易生病的吗？！
　　你们晓得生一次病要浪费多少时间，损耗多少精力，少做多少页习题咩？！\（^o^）/~
　　讲真，他压力很大，生不起病……
　　甄甄谈恋爱，没追到人就是难过一阵子，但是学神谈恋爱，要牺牲很多，他为自己筹谋多年的整个人生轨迹，可能都会因此出现偏颇动荡。
　　试问，他有什么责任，要在高考前冒这个风险？
　　甄甄可以风风火火地追他，而他，想看看她，还得找一系列借口，小心谨慎。
　　他的整个人生，都要靠自己。
　　在我看来，他比秦远优秀、自律、聪慧，最重要的，勇敢。因为他能用尽心血去掌控自己的命运，而秦远，显然还青涩稚嫩很多。我相信，他就是甄甄最好的归宿。
　　看下去吧，你们会和我一样爱他。（^。^）

　　☆、070：没把握的事，他不想做【三更】

　　滴答，滴答……
　　输液的细微声响萦绕在耳边。
　　甄明珠迷迷糊糊地睡了好一会，抬手想打哈欠。
　　“小心点。”秦远眼疾手快地按住她胳膊，抑郁地说，“手背扎着针呢。”
　　甄明珠迷瞪瞪地看着他：“几点了？”
　　“喏。”秦远一抬手腕，伸到她眼前。
　　指针显示11点45。
　　甄明珠哦了一声，抬眸扫向周围，迟疑着问：“湘湘回教室了？”
　　“嗯，放学就来了。”秦远点点头说了一句，抬手在她额头摸了一下，松口气笑了，“没那么烫了，不过医生可说了，至少得输液三天。”
　　“啊？”甄明珠自己摸了摸额头。
　　她昨晚拿着一书包东西回宿舍之后没有脱衣服，出去也没有穿，应该就那么一来二去受了凉，上课的时候头晕脑胀眼睛疼，这会输着液睡醒，整个人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若有所思地放下手，她笑着说：“吊瓶这东西真是太神奇了。”
　　秦远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好气又好笑。
　　“连累你两节课没上。”瞧见他盯着自己看，甄明珠一脸遗憾地说。
　　“还贫！”秦远瞪她一眼，将甩好的体温计递了过去，“测一下，看看多少度了。”
　　“哦。”甄明珠拿过体温计，一低头，手从毛衣领口伸了进去。
　　她要躺下的时候宋湘湘帮着脱了外套，此刻被子盖到胸口，上身穿了一件小圆领的米色毛衣，毛衣领很规矩，可她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将体温计塞进去，还是让秦远微微愣了一下。
　　这丫头，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他在心里无奈地想完，突然意识到一个挺微妙的问题。
　　甄明珠从初中起就跟着他们一帮男生玩，她本身又一贯大大咧咧非常闹腾，也许就因为彼此都太过熟悉了，所以她在和他们这帮人相处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某些事情。
　　比如，他们两个人，其实也能谈恋爱的。
　　秦远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微微恍惚，又有点犹豫不决。
　　他在学校什么表现家里那两位都一清二楚，对他们来说，政绩前途都比他来得重要，可即便这样，作为独生子，他的未来也是被一早就安排好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人生尚不能自主，他对学习又欠缺兴趣，在此之前，也从未认真地想过甄明珠的事情。
　　他喜欢她，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也一直觉得，他和甄甄，这样下去就很好。
　　谁能想到，横空冒出个程砚宁呢？
　　他不得不考虑表白的事情，可考虑了这些，展现在他眼前的未来，就好像一团乱麻。
　　甄明珠跳脱单纯的心性，他那对手段专制的父母，将来有可能无法避免的异地，所有问题一往深了想，就能很快掐灭他想要说出口的任何话。
　　没把握的事情，他不想做。
　　表白成功尚且有一堆麻烦要面对，表白失败就可想而知了。
　　“喂。”甄明珠取了体温计在他眼前挥了挥，瞪大眼睛问，“你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手里拿着体温计的小丫头，头发蓬乱，刚睡醒，一双大眼睛还有点迷瞪无辜，她看着他，却不晓得，自己这幅模样有多惹人心动。
　　秦远收回思绪，随手拿了她的体温计，答非所问：“来，我看看。”
　　“37度2。”放下体温计，秦远叹气说，“还有点烫。”
　　“不要紧了。”甄明珠仰头看一眼滴答滴答的吊瓶，咧嘴笑说，“药完了，快叫人过来帮我拔针。”
　　秦远也仰头看一眼，起身出去：“老师，拔针。”
　　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大夫过来，一边拔针一边念叨：“回去了多喝水，消炎药也吃上，吊瓶最少挂三天，明天午饭后过来，记住了没？”
　　“知道啦。”甄明珠仰头露出一个笑。
　　平时活泼好动的小姑娘，生了病有几分柔弱，笑起来甜滋滋的。
　　男大夫点点头：“赶紧把外套穿上，外面冷。”
　　甄明珠穿了外套，蹦跳着出去。
　　*
　　还剩几分钟放学。
　　静悄悄的校园有一股子萧瑟感。
　　甄明珠将脸蛋埋在衣领里，感觉着扑面而来的凉意，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人没追上，程砚宁很明显不会喜欢她。
　　那就……算了吧……
　　虽然有点丢人有点遗憾还有点难受，可事实如此，还能怎么办呢？
　　他还得高考呢。
　　她突然仰起脸深吸一口气，扭头问秦远：“回教室？”
　　“嗯。”秦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很快眯着眼睛笑起来，回答说，“就剩几分钟了，过去找老徐他们一起吃饭，今天我请客。”
　　“哈哈，庆祝我生病？”
　　“呸！”秦远一掌拍在她后脑勺，“庆祝你退烧。”
　　“意思都差不多诶。”
　　“差很多。”
　　两个人一路嘀嘀咕咕，朝教学楼走去，就在他们刚走到楼下还没上去的时候，叮铃铃的放学铃声响了，秦远一把拽住要往上跑的甄明珠，发话说：“就在这等着。”
　　铃一响楼道上都是人，吵吵嚷嚷还挤得要死。
　　甄明珠想想也对，哦了一声停下，仰着脖子往楼上看，顺带大喊：“李失败——”
　　她一嗓子将李成功给喊了出来，宋湘湘随后，趴在栏杆上就问：“打完了啊，好了吗？”
　　“没事啦。”
　　“那我们就下来。”
　　宋湘湘话一落地，跟着人潮挤了下来。
　　秦远看一眼李成功，挑眉问：“老徐呢？”
　　“勾搭妹子呢。”李成功促狭地看着甄明珠，“猜猜他这次看上谁了？”
　　甄明珠还没来得及猜呢，宋湘湘已经在她耳边低声说：“上节课你没来，徐梦泽坐了你的位子。”
　　“安莹！”甄明珠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
　　宋湘湘哼一声，朝楼上努努嘴。
　　甄明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登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题外话－－－－－－
　　明早九点，风里雨里等你们。\（^o^）/~

　　☆、071：高考没有意外【一更】

　　三楼楼道上，徐梦泽和安莹一起，正往下走。
　　即将入冬的安城已经蛮冷了，徐梦泽穿了超薄款的羽绒服配一条牛仔裤，侧影高挑笔直，他有一点近视，今天却没戴眼镜，耳朵上挂着个黑口罩。
　　安莹走在他里侧，长发披肩，穿一件粉色短款呢外套，感觉很文静甜美。
　　“……操哦。”
　　收回目光，甄明珠爆了句粗口。
　　她边上，秦远倒没多说什么，等两人到了跟前，哂笑道：“走吧。”
　　话落，扭头问甄明珠：“病号同学，想吃什么？”
　　甄明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许再给我起外号了！”
　　“哈哈。”秦远揉一把她胡乱扎起的马尾，“病了就吃清淡点，粤菜好不好？”
　　甄明珠：“……啊？”
　　她意外，边上几个人比她更意外，李成功操了一声，委屈巴拉地说：“远哥你这太区别对待了，上次我感冒怎么就没有这么体贴入微！”
　　秦远斜睨他一眼，用一副罕见的好脾气说：“那你今天多吃点。”
　　受宠若惊的李成功：“……”
　　他闭嘴了，其他几个人当然没什么异议。
　　秦远看一眼徐梦泽，发话：“老徐你和他们俩打个车，我带甄甄和湘湘，去黄梁私房菜。”
　　“行。”徐梦泽勾上了口罩。
　　*
　　六个人出了校门，站在路边拦出租。
　　徐梦泽、李成功和安莹先走，秦远、甄明珠和宋湘湘随后。
　　出租车在三人面前一停下，宋湘湘便眼疾手快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甄明珠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刻意行为，一拉车门，就要往里钻。
　　“你慢点，窜天猴啊。”
　　眼见甄明珠差点撞车顶上，秦远笑骂着上了车。
　　“砰——”
　　车门一关，几人远去。
　　刚出校门的薛飞收回目光，笑笑道：“不说病了么？看着还活蹦乱跳的。”
　　“真够潇洒的。”康建平难得感慨了起来。
　　他这话惹得薛飞悲从中来，唉声叹气地附和起来：“生个好儿子不如要个好老子，社会就这样了，拼爹。”
　　“哈哈——”
　　他们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好一会才发现程砚宁落在后面，一手抵着唇角咳嗽。
　　薛飞停了步子，蹙眉问：“你买药吃了没？”
　　“饭后吃。”程砚宁言简意赅。
　　薛飞哦一声，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会，突然笑着说：“小珍珠病了你也病，两个人还挺有缘嘛。”
　　对这句打趣，程砚宁和以往一样，并未理会。
　　他旁边的康建平多看了他一眼，淡笑着说：“小姑娘昨晚那一下怕是伤着了，不过这姑娘也蛮硬气，刚才看见我们，眼皮都没抬一下。”
　　甄明珠在楼下喊李成功的时候，他们正好出了教室。
　　他提起这一遭，薛飞顿时也想到了，遗憾地说：“感觉以后要少很多乐趣了。”
　　“那不正好？”程砚宁凉凉道。
　　“嗯？”
　　“期中考试你跌出了全级前二十，总分比第一次月考低了二十七分，”声音沙哑地说完，程砚宁抬眸看他一眼，淡笑，“以后可以专心学习了。”
　　“噗。”康建平看一眼石化的薛飞，喷笑出声。
　　回过神的薛飞振振有词：“这是意外，我作文偏题了好不好？”
　　程砚宁哦一声，嗤笑：“高考没有意外。”
　　“！”
　　薛飞恨恨地朝他背影比了一脚。
　　*
　　秦远要请客的地方距离学校并不远。
　　出租车十多分钟开到目的地，宋湘湘主动掏了车钱，开门下车。
　　安城这几年发展很快，对有些讲究挑剔的人来说，会所啊酒楼啊都显得有点过于大众不够特别了，私房菜馆就是在这么一种风潮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身处平民阶层，宋湘湘没去过这种地方。
　　不过，坐车途中听到秦远事先打电话定位子，她心里便大致有所了解，感慨起来。
　　作为官二代，秦远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拿腔作势有架子，相反地，他虽然有点不学无术，却从未拿家世背景吹嘘过，就连她，眼下都不晓得他父母究竟在什么职位上。
　　而他，今天能动用父亲的人脉请客吃饭，也算破天荒头一遭了。
　　这一切，是因为甄明珠。
　　可惜，作为朋友，她能帮的很有限。
　　这两人从初中开始就形影不离，秦远若是想表白的话，应该有无数机会，也有旁的男生没有的优势，可他一直没说，肯定有着自己的顾虑和道理。
　　也许像甄甄所言：一个弄不好连朋友都没办法做。
　　又或许，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宋湘湘正胡思乱想，边上的甄明珠突然撞了她一下，探头问：“喂，想什么呢？”
　　“你感觉怎么样了？”宋湘湘收回思绪，笑着问。
　　甄明珠摸了一下自己额头，若有所思地说：“感觉想玩儿。”
　　她话音落地，扭头朝秦远说：“要不咱们下午别上课了吧，去兴安公园玩儿，听说里面弄了个游乐场，摩天轮超大的，还有碰碰车，好久没玩了。”
　　秦远对她向来有求必应，不假思索道：“好啊，吃完饭过去。”
　　宋湘湘顿时：“……”
　　她不说话，李成功和徐梦泽也没话说，在一起时间长了，秦公子实力宠甄甄这种事，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反倒是新加入的安莹愣了一下，开口说：“我们六个人，老师会发现的。”
　　她话音刚落，甄明珠四人组不约而同地看了她一眼。
　　两秒后，李成功扑哧乐了：“发现就发现啊，他能咋，请家长？哈哈。”
　　这话一出，秦远顿时想起先前甄明珠主动要求请家长的事情，勾了唇角，淡笑着看过去一眼。
　　甄明珠压根没发现他的目光，耸耸肩附和李成功：“对啊，老子不带怕的。”
　　秦远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脑袋，眼见她又要蹦起来还眼疾手快地一手扣在她肩头压制了她的动作，抬眸，气定神闲地朝安莹说：“你可以先回去上课。”
　　安莹抿了一下唇，看向宋湘湘。
　　对宋湘湘来说，她就是母亲口中“别人家的姑娘。”
　　有高高挂起的榜样跟着垫背，宋湘湘也不怕，笑着说：“对啊，你可以先回去上课。”
　　安莹也笑了：“那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好了，有事大家扛。”
　　她这么说，其他几人没什么意见。
　　“叮。”
　　电梯停下，几人先后出去。
　　－－－－－－题外话－－－－－－
　　一点二更么么哒。

　　☆、072：长得不比甄明珠差【pk求收藏】

　　包厢里。
　　几人先后落座。
　　秦远点完菜回来，看着空出的几个位子愣了一下。
　　通常情况下，他坐甄明珠左边或者右边，可眼下这八人位的圆桌坐了五个人，最里面空了两个位子，左边的空位往右依次坐了徐梦泽、安莹、甄明珠、李成功、宋湘湘。
　　其中，安莹和甄明珠中间还有一个空位，明显留给他的。
　　秦远扫一眼和李成功打闹的甄明珠，若有所思地看了安莹一眼。
　　包厢里有暖气，安莹脱掉了外面那件粉色呢外套，单穿着里面那件大圆领的白毛衣，此刻她正微微低着头拿皮筋绑头发，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纤长的手指，颈项低垂，弧度优美流畅。
　　“刺啦——”
　　秦远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了徐梦泽左侧。
　　正说话的甄明珠被这响声惊了一下，抬眸看过去：“你都要了什么菜？”
　　“清蒸鱼、白灼虾、炒苦瓜……”秦远报了一串菜名，最后笑说，“还有一个椒盐玉米，行么？”
　　一多半都是她爱吃的，当然没问题，甄明珠眼珠子转了转，又问：“喝的呢？”
　　“烧了壶可乐。”
　　也适合感冒发烧的她。
　　安莹搭在桌上的一只手僵了僵，端起了边上的茶水。
　　她轻抿了一口又放下，感觉到对面一道目光。
　　抬眸，宋湘湘笑看着她。
　　这一眼有些深长的意味在里面，安莹懒得细究，侧头朝徐梦泽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徐梦泽捻着指尖一根烟，头也没抬：“嗯。”
　　安莹笑笑，转身出去。
　　她一走，李成功顿时乐了，笑骂道：“小梦你连班花都不放过，禽兽啊。”
　　“班花？”秦远一愣，轻嗤，“就她啊？”
　　他散漫的语调里带着一丝不以为然，还有一丝明显的轻讽意味，徐梦泽和宋湘湘都是人精，察觉到却并未吭声，反倒李成功，点着头煞有其事地说：“对啊，远哥你不知道？”
　　“谁封的？”秦远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随意搭腔。
　　这问题李成功不晓得了，倒是一直当背景板的徐梦泽笑了笑，接话说：“不就后面那几个。”
　　秦远看向他，眉梢轻挑起：“你要和她谈啊？”
　　“还没追上。”
　　“噗——”
　　正喝水的甄明珠直接喷了，擦着嘴角说：“那多送几个手机啊。”
　　“哈哈哈。”李成功乐的飞起，正要帮腔，看见了进门的服务员，话锋一转说，“吃饭吃饭，老子都快饿死了，早上就啃了一个干面包。”
　　“你还喝了两盒奶。”徐梦泽面无表情地说。
　　“我去，牛奶能当饭？”
　　“还有个鸡蛋。”
　　败下阵的李成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一筷子夹了两个虾放到甄明珠碗里，嬉皮笑脸说：“甄甄咱们别理他，吃虾。”
　　甄明珠看着碗里的虾：“人还没到齐呢，有没有规矩。”
　　“噗，你丫跟我这装什么呢！”
　　“呕——”
　　甄明珠朝他狂吐舌头。
　　这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掐，其他几人早已经见怪不怪，倒是安莹，吃完饭往出走的时候，低声笑问徐梦泽：“甄明珠和李成功私底下也这样啊，蛮好玩的。”
　　徐梦泽看她一眼，淡笑一声：“嗯啊。”
　　安莹走在他身侧，若有所思。
　　徐梦泽高挑文雅，长得其实也蛮好，而且和秦远、甄明珠这些人比，他还有着不错的成绩，按着一中往年的升学比例，考个正儿八经的本科院校不在话下。
　　家世、成绩、相貌，这三点，他其实占全了。
　　可惜边上有秦远这么一个参照物。
　　但凡女生，目光落在他们这一帮人身上的时候，肯定先被秦远吸引。安城权贵之后，相貌气质一流，在成绩都显得相对不怎么重要的情况下，他的吸引力不言而喻，而且，他在感情上，比徐梦泽强太多倍了。
　　徐梦泽换了一打的女朋友，他眼里却只有甄明珠。
　　而她，长得根本就不比甄明珠差。
　　－－－－－－题外话－－－－－－
　　腾讯pk第二天，四更！（四点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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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
　　按照这个节奏，明晚甄甄和学神就会在一起了。
　　在一起干什么？
　　谈恋爱啊！

　　☆、073：你真好。没勇气。【三更求收】

　　天冷，公园里更冷。
　　非周末的时候，游乐区都没几个人。
　　甄明珠从摩天轮上下来，仰着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蛋问秦远：“去碰碰车那里？”
　　秦远抬手碰一下她额头，蹙眉说：“特么地你这又有一点烫了。”
　　甄明珠踢踢脚尖，小声说：“那玩了那个就回吧。”
　　她一贯都是元气满满的样子，撒娇的样子惹人爱，罕见地有这般轻声细语的样子更惹人疼，当然，在秦远眼里，她无论怎么样那都特别招人疼。
　　他二话不说妥协：“走吧。”
　　话落，一众人又买票去玩碰碰车。
　　场地里疯闹了几圈下来，甄明珠弯腰对着外面花坛，呕了好几次。
　　眼见她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什么东西，秦远将手里拧开的一瓶温水递过去，无奈地说：“行了行了，不玩了，喝点水润润，咱们回学校昂？”他语调里有一丝哄劝意味。
　　甄明珠接了水，默默地喝了一口，突然说：“你真好。”
　　秦远一愣，拿着瓶盖的手指蓦地收紧，轻抿唇角。
　　*
　　便利亭边上。
　　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两人身上。
　　公园里草木繁盛，临到冬季却也有一股子萧瑟之感，秦远和甄明珠恰好都穿了黑色的连帽衫，男生挺拔笔直，女生娇小秀丽，因为站的距离比较近，便给人一种登对又赏心悦目的感觉。
　　宋湘湘忍不住轻叹：“哎。”
　　李成功扭头看她一眼，问：“瞧瞧我这张拍的怎么样？”
　　宋湘湘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是他搞怪的脸，忍不住乐了：“挺好啊，你的风格。”
　　李成功存了照片，一抬眸看见路边走过的小商贩，忙不迭唤：“诶，卖东西那个，等一下。”话音落地，他握着手机一溜烟地跑过去，挑拣了几样小玩意回来。
　　甄明珠和秦远走过来的时候他恰好买完，挥舞着一个小挂件问甄明珠：“怎么样，好看吧？”
　　甄明珠瞥一眼，一对白瓷的晴天娃娃，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
　　她挑眉一笑：“送小师妹的？”
　　心事被一下子戳穿，李成功却一点害臊也没有，撞撞她肩膀说：“昂，帮帮忙呗。”
　　甄明珠翻个白眼：“我帮你的还少么！”从那盒中秋的点心开始，这段时间她不晓得拐弯抹角地塞给岳灵珊多少东西了，感觉起来自己都快变成哆啦a梦了。
　　她的好李成功当然记在心里，扯着人一个劲说好话。
　　拉拉扯扯，两个人不自觉地走到了前面去。
　　秦远稍稍落后，看着甄明珠的背影正若有所思，听到徐梦泽突然问：“你还没跟她说？”
　　“……”秦远一愣，侧头看他一眼。
　　徐梦泽抬下巴朝前面指了指，意思不言而喻。
　　虽然关系好，彼此之间却从未有人挑明了说这件事，秦远足足静了好几秒，低声笑道：“你看出来了啊。”
　　徐梦泽嗤笑一声：“我又不是那两个白痴。”
　　他话里的白痴自然是李成功和甄明珠了，说来好笑，这两人都在轰轰烈烈地追人，可就是没发现这一件不算秘密的秘密，或者说，因为太熟悉，习惯成自然。
　　心情有点烦，徐梦泽给自己拿了一根烟，问秦远：“抽么？”
　　秦远连抽烟的心情都没有，突然说：“没勇气。”
　　“……”徐梦泽正点烟，火苗烫了手，他索性不抽了，随手又将烟盒装回裤兜，想了想才低声说：“她对程砚宁应该没有多深的感情。”
　　认识好几年，甄明珠什么样，他们都太了解了，爽快直接，那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好些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因而有点散漫又没心没肺。
　　这样跳脱的人，谈什么爱呢，对程砚宁那顶多就一点好感，说不定都没有她对秦远多。
　　就像一句话说的：喜欢是张扬放纵，爱是隐忍克制。
　　他觉得甄明珠的喜欢来得快去的也快，可他没想到，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也没料到，很多的喜欢和亲近，总有一天可能发展成爱；更没料到，甄明珠这姑娘，看上去没心没肺，其实真挚善良又执拗，你给她一点好，她能回报你千百倍，你对她万般好，她能掏心掏肺，也会肝脑涂地。
　　徐梦泽对认识已久的这个姑娘，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了解到透彻，秦远也没有，他胡思乱想了一通，吐出一口气说：“不全是因为这个。”
　　“……”徐梦泽想了想，“你会不会考虑太多了？”
　　秦远看他一眼，扯唇笑笑：“算了，不说这个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甄明珠不追程砚宁了，他们一帮人的关系回归了稳定，眼下距离高考还有两年多，很多问题他一时半会尚未理出头绪，比起贸然妄动会引发的n种后果，更愿意维持眼下的亲密无间。
　　他一番心思，徐梦泽当然能想明白，点点头，不再多言了。
　　他们一起往公园外面走，都不知道，女孩子大多心软，有些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女孩子，心更软，也不知道，有些珍贵的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一两次，不会还有第三次在那里等着你。
　　那些看上去好像命中注定的事，都是勇敢的人，努力争取来的结果。
　　－－－－－－题外话－－－－－－
　　五分钟后，四更。
　　开心吗，小可爱们（^。^）

　　☆、074：圣诞礼物【四更求收藏】

　　入冬以后，安城下了两场雪。
　　第二场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星期，大地银装素裹，迎来了圣诞节。
　　宋湘湘买了一本书，挑选着不同的针法织了好几条围巾送人，秦远见状来了兴致，央求到甄明珠跟前，让她也织一条给自己，当做圣诞礼物。
　　念着他一向对自己照顾有加，甄明珠二话没说同意了。
　　这一天，上午最后一节是化学课。
　　下课铃一响，甄明珠随手将一个小纸袋从桌洞里拎出来，扬声喊：“秦远。”
　　秦远一抬眸，将砸到怀里的东西抱了个正着。
　　低头一看，烟灰色围巾掉出一截，他神色意外地看了甄明珠一眼，顺手将卷着的围巾从纸袋里抽出来，看完了挑眉笑着说：“手艺不错啊，是不是买了个糊弄我？”
　　“糊弄你个大头鬼！”甄明珠没好气说完，一本书招呼到他身上。
　　秦远一手扣了书，看着她又是一笑。
　　这段时间天气冷得要人命，教室里还没有暖气，两个位子之外的甄明珠穿了一件毛茸茸的橙黄色抓绒连帽衣，软绵绵的帽子上还有一个凸起的鸭嘴图案，可爱得不得了。
　　随手将纸袋塞进桌洞，秦远将围巾在脖子上缠了一圈，问凑到跟前的李成功：“帅吗？”
　　“帅得天怒人怨！”李成功十分捧场地拍完马屁，转个身堵住了正从过道往出走的岳灵珊，笑眯眯地问，“岳同学，我的圣诞礼物，你还没给我呢。”
　　他话音落地，岳灵珊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为难地说：“我还没做好。”
　　“……啊？”李成功愣一下，不敢相信地问，“你亲手给我做圣诞礼物啊？”
　　岳灵珊扭头看了眼甄明珠。
　　甄明珠这段时间经常住宿舍，也经常带给她一些很有用的东西，还时常在晚自习后，拉着她和宋湘湘一起吃饭，而且她这人实在太热情了，很多时候都让她压根没办法拒绝。
　　一来二去的，当她提议说让自己给李成功准备个圣诞礼物的时候，她不好意思推辞。
　　尤其，她塞给自己的东西里，有一半还是李成功送的。
　　可惜了，这一会儿甄明珠不晓得低头在瞧什么，压根没注意到她求救的目光，当然没办法给她解围了。岳灵珊脸皮也薄，很快收回视线，小声说：“嗯，你先让我过去。”
　　李成功沉浸在震惊里，傻乎乎地挪开了。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钟，三两下扑到甄明珠跟前，着急忙慌地问：“喂喂喂，岳同学要亲手做圣诞礼物给我？”
　　甄明珠将手里的纸袋子塞进抽屉，昂了一声。
　　李成功没注意到她神色有些不自然，笑着又追问：“什么东西啊？”
　　他一副惊喜又开心的样子，甄明珠总算回神了，点点头却突然卖了个关子：“你猜啊！”
　　“甄甄——”
　　“好了好了，要死啊！”甄明珠最受不了他一个大男生撒娇的样子，第一时间缴械投降，咧嘴笑说：“给你做了个贺卡。”
　　“贺卡？”
　　“哦，就用外面卖的那种半成品。”甄明珠想了想，比划着描述，“立体的，好像还有音乐，贵是不贵，不过诚意很足了对不对？”
　　“那必须啊，诚意杠杠的。”
　　眼见他一脸自豪，甄明珠忍不住笑笑：“那你别说我提前泄密了，人家送贺卡的时候要惊喜感动一点，知道不知道？”
　　“这个当然。”李成功点头如捣蒜，话说完又冲回了自己位子拎着个大袋子过来，一边掏东西一边说，“喏，围巾、帽子、手套、口罩、暖手宝，都是你的。”
　　他眨眼间在自己桌上放了一堆东西跟献宝似的，甄明珠扑哧乐了：“这些我都有啊，要你送！你都送岳灵珊好了，她需要。”
　　“给她买了一份差不多的。”李成功得意洋洋地说。
　　“猪！”甄明珠随手拿起手套敲了他一下，“女生都喜欢不一样的。”
　　李成功连忙嘿嘿笑：“我说的是种类。”
　　“这还差不多。”甄明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将礼物一件件收进桌洞，笑眯眯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落地，她又低下头去在桌洞里翻找了两下，拿出几件东西，将其中一个钥匙扣递给他：“喏，给你的，随便用。”
　　“我们家甄甄眼光就是好。”李成功对着一个钥匙扣，夸得天花乱坠。
　　边上徐梦泽顺手扔给他一个打火机，没好气道：“礼物。”
　　话落，他又将两个粉色却不同款的毛线帽放在甄明珠桌上，淡笑说：“你和湘湘，一人一个。”
　　甄明珠扭头看向走来的宋湘湘：“你喜欢哪个啊？”
　　宋湘湘有点受宠若惊，笑笑说：“我随意。”
　　甄明珠捡了自认为好看的那个递给宋湘湘，随手将另一个戴在自己头上，笑眯眯地问几人：“怎么样，好看吗好看吗？”
　　所有女生收到礼物的时候，应该都很开心。
　　可徐梦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对上她那一双亮闪闪好像落满星辉的眼睛，也不禁觉得，甄明珠这人，和其他女生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他先前送了安莹围巾和手套，她也蛮喜欢，可，勉强的神色却泄露了一些失落，就好像，很意外，自己竟然只送了这么一件普通的礼物。
　　甄明珠的脸上从来不会出现那种神色。
　　许是因为从小家境富裕，无论何时，她收到何种礼物，总会显得非常心满意足，就像小孩一样，丝毫不会在乎物质本身的价值。同时，愚人节被李成功整得再惨，她也不会真正生气动怒。
　　他们几个人，关系能几年如一日，和她的性子不无关系。
　　就连他，不像秦远和李成功那般喜欢纵容娇宠她，却也从未有任何一次，因为任何一件事，在心里对她产生不满或怨言。
　　甄明珠于他，就像妹妹一样。
　　徐梦泽眼瞅着她歪头问话的模样，忍不住笑笑：“好看。”
　　－－－－－－题外话－－－－－－
　　明天的一二三四更从早上九点开始，五分钟一更，九点十五之前排队发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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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5：林平之or令狐冲【一更】

　　几个人交换了圣诞礼物，兴冲冲地出去吃饭。
　　吃完饭一起往回走的时候，李成功手里多了一张精美的粉色贺卡。
　　甄明珠眼珠子一转便想起他等饭的时候跑出去那一遭，凑过去笑眯眯地问：“怎么，又买了个贺卡想送给谁啊？”
　　李成功给了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甄明珠啧啧叹：“人家给你做贺卡，你给人家又买贺卡，想干什么！”
　　“嘘，小声点。”李成功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前面走着的另外三个人，压低声音说，“岳同学脸皮薄，我要表白的事情不许声张。”
　　“噗——”
　　甄明珠喷笑：“谁不知道你喜欢她啊，还表白。”
　　“知道是一回事，表白是另一回事，我不表白，人家怎么能确定我的心意？”
　　“也是哦。”甄明珠一掌拍在他后背上，“祝你成功！”
　　“哈哈，借你吉言。”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说着话，返回教室。
　　圣诞节，教室窗户上都被学生们自发地贴上了窗纸，教室角落和后面的黑板上都挂满了小玩意儿，非常有浪漫温馨的气氛。
　　甄明珠坐在自己位子上，低头抽出了一个纸袋子。
　　学会织围巾后，她给程砚宁也织了一条。
　　马平川说他父亲失踪母亲坐牢，想想也知道啊，这些年肯定没有人关心他，也不晓得他是怎么过来的，自己好歹追了他一场，送个围巾当做纪念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可转念一想，她心情又很郁闷了。
　　他那人冷淡又高傲，估计不会要礼物。
　　哎……
　　胡乱地将小纸袋又塞进桌洞，甄明珠无聊地抬眸去看，视线里，李成功整个人趴在桌上，低头认真地写着什么。
　　她唇角一抿，抬步往他跟前走。
　　还没到下午上课时间，班上学生也很少，甄明珠悄咪咪凑过去的时候，聚精会神的李成功一扭头差点被吓死，啊一声捏着贺卡跳了起来。
　　“我看看！”话音落地，甄明珠夺了贺卡跑了。
　　边跑边低头，潦草的一行字映入眼帘：“我能当你的林平之吗？”
　　噗——
　　一句话让甄明珠瞬间喷笑，转过头，站在讲台上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林平之？李失败你能不能别这么搞笑！”
　　“你还笑！”李成功个子高，三两下扑过去夺了贺卡。
　　甄明珠跟在他后面：“你们家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这要自宫了，你美女妈那得多伤心啊，你可不能想不开！”
　　正走路的李成功：“……”
　　他一屁股坐到自己位子上，烦恼地说：“那怎么写？”
　　“要不？”甄明珠想了想，特真诚地提建议，“你改成，我能当你的令狐冲吗？哈哈哈！”
　　话音落地，她自己先笑得乐不可支。
　　李成功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令狐冲又不是她老公。”
　　“对哦。”甄明珠叹口气，坐到了他对面。
　　《笑傲江湖》里，岳灵珊错过了从小疼爱她的大师兄，选了俊俏白净的林平之，可惜造化弄人，落了一个令人唏嘘的结局。
　　收回思绪，甄明珠认真地说：“那你别写这个了，都不怎么好。”
　　李成功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撕了手里的贺卡，起身说：“算了，我去重新买一个。”
　　*
　　打打闹闹间，一天落幕。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叮铃铃响起。
　　教室里一众学生顿时欢呼，一个两个往外冲。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秦远将书包甩在肩上，起身走两步到了甄明珠桌边，笑着说：“给你买了个东西，让人放到你宿舍了。”
　　“啊？”甄明珠正收拾桌洞里一堆礼物，意外地看过去，“什么啊？”
　　“你回去就知道了。”秦远勾唇笑笑。
　　甄明珠笑眯眯点点头：“那行，我今晚正要住宿舍呢。”
　　自从上次和杨岚闹翻以后，她最近时常住宿舍，这件事秦远也知道，点点头说：“那行，你早点回去吧，我先走了。”
　　“嗯啊。”甄明珠目送他出了教室。
　　－－－－－－题外话－－－－－－
　　昨晚月全食以后，阿锦去厨房冲咖啡。
　　婆婆把宝宝刚哄睡，在身后给我说：“今晚月全食呢。”
　　码字到晕头转向的阿锦脑子里蹦出“天狗吃月亮”五个字，一边接水，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她：“恩恩，我知道啊，不就是一个狗把月亮吃了吗。”
　　婆婆静了一秒：“那不是狗。《圣经》上早都说了……”
　　信奉耶稣基督的她开始追着我科普月全食。
　　阿锦端着杯子一脸懵逼地看着认真讲解的她，内心os：“妈呀，饶了我吧。我还有三千字才能出小黑屋解锁，明天的更新还没上传呢o（╥﹏╥）o”
　　以上，死宅型网络作家月全食当天的日常，哭唧唧。

　　☆、076：贵重的圣诞礼物【二更】

　　秦远哼着歌下了楼。
　　放学能有一会了，楼道上连个人都没有。
　　他一步跨两个台阶往下走，刚到一楼楼梯口，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略急促的脚步声，女生开口喊：“秦远，你等一下。”
　　安莹？
　　这段时间徐梦泽常带着她。
　　秦远心情好，停了步子转过头去：“有事儿？”
　　安莹触及他比平时温和正经许多的脸色，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微微扬起头，笑着说：“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忘了给你。”
　　话音落地，她从衣兜里掏出个东西递到他眼前。
　　秦远垂眸去看。
　　安莹伸出的手心里躺着一个打火机，暗蓝色，磨砂面，质感不错。
　　他没接，哼笑一声说：“不需要。”
　　这反应也在安莹意料之中，她脸上维持着柔和的笑，继续说：“这段时间老跟你们一起吃饭，就我掏钱的时候少，正好过圣诞，给你们都准备着礼物呢。”
　　秦远哂笑着又看她一眼。
　　这种女生，他见过不知道多少个。
　　他只笑着不说话，安莹却在他的目光里慢慢地红了脸，微微低下头，小声说：“我……我也是看到你那个打火机蛮旧了……”
　　“关你什么事！”
　　他先前那个打火机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几个人在外面聚会，他让甄明珠掏钱买的。
　　旧了怎么了，旧了他也爱用！
　　牵扯到甄明珠，秦远顿时没什么好脸色了，脸色倏然转冷，抬步就走。
　　“秦远！”
　　安莹握着打火机看着他背影，慢慢地抿紧了唇。
　　徐梦泽一直在追她，可他追求的并不算热烈，因而她也就没有明确答应，反倒在这个过程中，感情的天平越发地朝着秦远倾斜了过去。
　　这次，为了送给他这个礼物，她甚至给他们这帮人都买了礼物。
　　可这人，竟然是这样一副态度。
　　简直不可理喻！
　　*
　　雪还在下。
　　校园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甄明珠收拾完东西，背着一书包还拎着一袋子的礼物起身往出走。
　　“甄甄。”她前面一直低头写作业的余明安在这时候抬起头来，突然唤了一声。
　　甄明珠看过去：“怎么啦？”
　　余明安随手合上桌上的习题卷，低头从桌洞里掏出一个纸袋子递出来，笑着说：“圣诞快乐。”
　　两个人同学好几年了，这一次又十分有缘地坐了前后桌，买礼物送人的时候甄明珠给余明安也买了一个保温杯当礼物，不过，倒没想到，余明安也给她准备了礼物。
　　甄明珠顿时笑起来，接过纸袋：“谢谢啊。”
　　“不客气。”余明安看着她背着抱着的一堆东西，咧嘴笑着又说，“你拿这么多东西回宿舍，我帮你吧。”
　　甄明珠在学校里男生缘特别好，每到过节的时候，总能收到一堆礼物。此刻她低头看一眼自己怀里的东西，正想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甄甄！”
　　这一声吓她一跳，扭头直接骂：“李失败你要死啊！”
　　李成功先前分明已经出了教室，此刻又突然出现简直诡异，甄明珠骂完又意外起来，发问说：“你怎么回事啊，不走了吗？是不是忘东西了？”
　　“没。”李成功背着书包跑到她跟前，“我今晚住宿舍。”
　　甄明珠愣一下，点点头哈哈笑：“对哦，你礼物还没送出去呢，哈哈。”
　　她的小伙伴来了，一起回宿舍的事情当然轮不到自己身上了，余明安默默地看了李成功一眼，低头收拾自己东西，郁闷又无奈，却无话可说。
　　粗神经的两个人压根没留意到他的细微神色，李成功接了甄明珠手里所有东西自己拎着，兴高采烈地催促：“走吧走吧，先陪我去外面吃饭，饿死了。”
　　“就你能吃。”甄明珠瞪他一眼，扭头朝余明安笑道，“那我们出去吃饭了，你早点回吧。”
　　“好。”余明安笑笑。
　　安静清瘦的他在七班并没有太强烈的存在感，可微微笑起来的时候，两个小虎牙可爱又洁白，衬着那张白皙的面容都比以往俊俏了几分。
　　李成功多看了他两眼，出门以后问甄明珠：“你跟余同学说什么呢？”
　　甄明珠边走边答：“他送了一个礼物给我。”
　　“呦。”李成功啧啧叹一声，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我还没看呢。”甄明珠话说完从他手上扯了一个袋子下来，一边往下走一边拆，等两个人走出校园的时候，她才总算将外面包装十分精美的彩纸弄下来。
　　看着礼物，甄明珠愣了一瞬。
　　李成功偏头一看，意外地“操”了一声。
　　余明安送了一条手链给甄明珠，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条手链是知名珠宝品牌的经典款，四叶草造型的坠子被精美细长的链子串起来，躺在深蓝色的绒布上，非常漂亮。
　　李成功抬步进了路边一家砂锅店，若有所思地说：“这得一千左右吧？”
　　甄明珠有点懵逼地说：“好像。”
　　她对品牌这些东西其实没什么偏好，平时穿的用的也大多都是甄文或者杨岚带去买，可即便这样，耳濡目染地也知道了不少的经典品牌。
　　余明安……家境很好？
　　一千块，在普通高中生眼中，蛮有分量了。
　　－－－－－－题外话－－－－－－
　　二月的第一天，早安。

　　☆、077：学习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三更】

　　甄明珠装了礼物，仍然非常错愕。
　　李成功点了两个砂锅和一盘涮牛肚，一边吃一边说：“他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敢情也是个隐藏的富二代啊，送个圣诞礼物这么大方，啧啧。”
　　甄明珠拿起筷子，纠结地问：“你觉得他是富二代？”
　　李成功愣一下：“他要不是富二代送你这么贵的东西当圣诞礼物，有毛病啊？”
　　甄明珠挑了一筷子米线，沉默不语。
　　李成功吸溜着吃了一会儿，突然停下，促狭着说：“难不成，他喜欢你？”
　　“滚！”
　　甄明珠直接踹了他一脚。
　　莫名地有点烦。
　　余明安个子一米七多点，在男生里算中等，长得白白净净，说话温声和缓，一看就很容易被欺负的样子，她以往还经常帮他出头说话呢。
　　在她眼中，那就是脾气很好的一个同学。
　　可此刻一千块的项链摆在眼前，实在让她烧得慌。
　　甄明珠拧着眉吃饭，李成功老早就吃完了，湿巾擦了嘴，笑着说：“一会帮我把礼物带给岳灵珊。”
　　“就知道。”甄明珠白了他一眼，忽然间想到什么，抬眸问，“表白贺卡你不亲手给？”
　　李成功笑了笑：“不表白了。”
　　“啊？”
　　“我就写了句圣诞快乐。”
　　甄明珠：“……”
　　她足足愣了好几秒，迟疑着问：“为什么啊？”
　　李成功叹口气，难得正经地说：“就仔细想了想，觉得不想玷污她。”
　　“噗——咳咳——”
　　甄明珠被一口汤呛了个正着，手忙脚乱地处理完，只觉得喉咙疼得要死，剩下一点米线也不吃了，拿了东西一边往出走一边说：“你这文化水平得好好提高啊，会不会用词。”
　　李成功好脾气地笑了笑，走在她边上，仍是那一副罕见正经的语气：“其实主要是觉得配不上她。”
　　甄明珠：“……”
　　她意外地看过去一眼。
　　李成功又继续道：“和家境没关系。就说这个人吧。那姑娘家里不富裕，早上连个肉夹馍都不舍得吃，上次我们一帮人出去吃饭，我就在奶茶店买杯咖啡，她说好贵，怎么都不愿意喝。可你看，人家人穷志不穷，学习成绩那么好，我成绩本身差，不想因为这些事影响她学习……”
　　雪纷纷扬扬地下，李成功突然停下来。
　　他看着甄明珠，一字一顿地说：“学习是她唯一的出路，我可以等。”
　　雪花落在睫毛上，甄明珠都没有察觉到。她定定地看着眼前一贯不正经的男生，足足好几秒，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李失败。”
　　“嗯。”
　　“要死啊，弄得这么肉麻！”
　　甄明珠没好气地踹他一脚，抬步就走。
　　李成功猝不及防，低头揉着他被踹疼的小腿，没有发现，前面走着的姑娘，因为意外、感动、喟叹，眼眶里闪动着晶莹温热的泪花。
　　*
　　两人在宿舍楼下分别。
　　甄明珠抬步上楼。
　　李成功突如其来的一番心里话让她情绪复杂，抱着怀里一堆礼物，心里沉甸甸的。
　　她觉得，程砚宁和岳灵珊是一类人。他们俩家境都不怎么好，确切地说，程砚宁还要更惨一些。岳灵珊最起码父母双全，为了供她读书，两个人还一起来到安城，卖小吃照顾她。
　　程砚宁呢？
　　他都没有父母心疼，还担负着周围那么大的压力。
　　依稀间，她又想到了先前高三一班班主任冯老师在他们教室门口的那番话，眼下回想方才恍然大悟，她说的家境很普通的那些学生，主要指程砚宁。
　　全校领导都希望他能拿下明年的全省理科状元。
　　而自己，却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各种打扰他，让他烦不胜烦。
　　岳灵珊说，知识改变命运。
　　李成功也说，学习是她唯一的出路。
　　可，这何尝不是程砚宁人生唯一的出路呢？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又自责又难受，不知怎么地，突然撞到了边上上楼的女生。
　　饶丽低着头正往楼上跑，撞了她才连忙停下：“甄甄你今晚住宿舍啊？”
　　甄明珠抬眸看过去。
　　饶丽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羽绒服，和徐梦泽分手的阴霾随着时间早已经淡化掉，她侧着脸问话，清秀的脸蛋上还带着一丝明显的笑意。
　　甄明珠也笑了，开口问：“能不能帮我把东西捎上去啊？”
　　“啊？你要干嘛？”
　　“想出去买个东西。”
　　“哦，那给我吧。”饶丽看着她怀里一堆东西，羡慕地说，“你人缘真好，这礼物都快抱不住了。”
　　甄明珠将怀里的东西全部塞进袋子里，又卸下书包，她拉开拉链拎出了里面一个深蓝色的礼品袋，重新拉上，其它东西一起递给饶丽，叮咛说，“你全部放在我桌上就行了。”
　　“恩恩，知道了。”
　　饶丽应该也有事，点点头就抱着东西跑了。
　　－－－－－－题外话－－－－－－
　　昨天看一篇文章，文里讲起了韩寒今年发表的微博文章《我所理解的教育》。
　　他在最后说：“送给大家两句话。读书改变命运，知识就是力量。学习的确未必在学校，但学校和高考，是基本最公平和最有效率的，你要是普通家庭，更应该感谢与遵循。”
　　评论中有人说，恨他没有早点写这篇文章，也有人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还有人说，当年的你害了我。
　　这些，都是阿锦想说的。
　　很庆幸，我因为艺术生专业，中二病后补救，读了正规大学。
　　今天想告诉你们的是：学习，的确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但是，它又的确是普通家庭孩子，改变命运最好的出路。前面有一个读者说得很好，甄甄应该庆幸，爱上学神。这样，哪怕家道中落，也有了优秀的自己。
　　爱你们，要努力！

　　☆、078：恋爱的气息【四更求收藏】

　　甄明珠拎着手里的礼物往楼下走。
　　她想去找程砚宁，将自己亲手织的这个礼物送给他，顺带道个歉，时至今日，她才觉得，自己先前的行为其实很让人厌烦，也很让人困扰。
　　可，站在男生宿舍楼下，她喊不出声，连电话都不好意思打。
　　楼下还有晚归的学生来来往往，她本人又极其扎眼，木木地站在那，非常引人目光。
　　时间推移，人渐渐少了。
　　雪却越来越大。
　　落在头上的雪花没一会儿变成水，在她觉察到凉意的时候随手拉了自己帽子盖在头上，蹙着眉头，抬步走了。
　　很纠结。
　　她不晓得要如何将礼物送出去，可又觉得，圣诞礼物必须在今晚之前送出去，脑袋里一团乱麻，她也不想就这么回宿舍睡觉，不知不觉地，就溜达到了操场。
　　操场上雪花没有落住，篮球场上湿淋淋的。
　　“砰——”
　　一道闷响突然远远传来。
　　甄明珠下意识循声望去，才发现，最里面的篮环下，似乎有一个人在打球。
　　雪天大晚上打球？
　　搁以往，她可能觉得这人莫不是有病，可这一会儿，空旷寂静的操场，远处白茫茫的雪和近处昏暗路灯下蝴蝶般飞旋的雪花交相辉映，模糊高挑的那个人影，只让她觉得恍惚愕然。
　　程砚宁？
　　或许是直觉，她觉得那是他。
　　甄明珠攥着礼品袋的那只手紧了紧，慢慢地，走了过去。
　　越来越近，男生的身影也越发清晰起来。
　　她没有开口唤，鼓足全部勇气，走到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下安静地等。
　　“砰——”
　　又一声闷响后，程砚宁没有捡球。
　　他看了几米开完的女生一眼，从裤兜里掏了一片湿巾，默默地擦了手。
　　场地有点湿，篮球上带水，他毛衫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这一会，水渍溅了不少，应该是有一些狼狈的，可他身姿笔挺地立在那，仍是显得气质内敛清华。
　　天地间都安静了，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程砚宁随手将手里攥着的湿巾装进上衣口袋里，抬步过去，开口问：“找我？”
　　一个月零五天……
　　甄明珠想：一个月零五天，他们没有讲话了。
　　最后一次讲话的地方也是在这里，程砚宁生日的那一个晚上，他也在打篮球，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礼物。
　　浮现在脑海中的一幕幕，让她无法开口。
　　甄明珠罕见地沉默着。
　　程砚宁垂眸看着她，瞧见她因为冷而微微颤动的唇。
　　半晌，他轻轻瞥开目光，声音低低地说：“宿舍门快关了，外面冷，回去吧。”
　　“对不起。”甄明珠突然仰起头。
　　程砚宁微愣：“嗯？”
　　“先前追你的那段时间，很抱歉。”有些话一旦开口便显得容易了，甄明珠仰头看着他，如释重负地笑起来，“给你准备了一份圣诞礼物，算作我的赔礼。你放心，以后我真的不会打扰你了。”
　　话落，她抬手将纸袋递了过去。
　　程砚宁定定地看着她。
　　那双眼睛和以往一样，不过，却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更明亮动人，那里面闪着真诚坦率的光，让他一时失语，鬼使神差地，接过了礼品袋。
　　甄明珠垂下手，想了想又说：“是个围巾，我自己织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程砚宁提着袋子，没说话。
　　他这副样子甄明珠也早已经习惯了，仰着头笑了笑，最后道：“那，提前祝你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甄明珠。”男生的嗓音，低低的，微微有点哑。
　　甄明珠嗯一声，裤兜里手机突然响了。
　　她顿时低下头去，掏出手机一看，侧过身走开，笑着唤：“秦远，怎么啦？”
　　秦远已经到家，迫切地想知道她看见礼物时的反应，笑着问：“你没回宿舍吗？有没有看到我送你的东西？喜欢吗？”
　　甄明珠笑了笑，如实说：“出去吃了个饭，才要回宿舍呢，你送了什么呀？”
　　“这样？”秦远催促说，“那你快回去，这么冷的天。”
　　“要回了……”
　　甄明珠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僵住。
　　身后有个高挑的身影倾了过来。
　　程砚宁从后面抱住了她。
　　－－－－－－题外话－－－－－－
　　恋爱的气息，闻到了吗？\（^o^）/~

　　☆、079：在一起，也许很需要勇气【五更】

　　万籁俱寂。
　　甄明珠整个人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操场这一角，灯光昏暗，漫天雪花飞扬，好像扯开的棉絮；不远处湿淋淋的地面上，一个篮球静静地躺在那；再远处的墙角，白雪落了一层，覆盖所有。
　　她感觉不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可是，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男生的气息。
　　他倾身抱着她，真实的，寂静无声的。
　　“甄甄——”
　　甄明珠举在空中的手机里传来秦远纳闷的声音。
　　程砚宁抬手从她僵硬的手里抽了手机，垂眸看屏幕，挂断，关机，他仍旧保持着抱她在怀里的动作，无声地做完这一切，他将她的手机塞进她外套口袋里。
　　气氛凝滞半晌，甄明珠傻乎乎地问：“程砚宁？”
　　“嗯。”
　　“你——”
　　甄明珠开口说了一个字，感觉自己喉咙口火烧火燎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冽的湿气，好半晌，才像呼吸困难那般再一次开口要求，“能，能不能放开我？”
　　程砚宁嗯一声，放开了她。
　　这情况，甄明珠完全始料未及。
　　她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一脑袋浆糊，觉得自己就跟傻逼似的。
　　程砚宁什么意思？
　　为什么抱她？
　　她是不是在做梦？
　　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竟然又抱她？
　　接下来该怎么办！
　　脑海里胡思乱想一通，甄明珠突然抬头看过去，梗着脖子问：“你，你什么意思？”
　　“……”程砚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甄明珠这一会脑子完全不够用了，尤其再对上他高深莫测的脸色，只觉得晕，可是，他都不主动讲，难不成她又要缠着他不死不休？
　　就在她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程砚宁突然又牵了她的手。
　　两个人的手指都冻得跟冰棍似的，可，男生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他的手掌很大，将她几根手指都包裹了起来，等两个人走出操场的时候，甄明珠觉得自己指尖慢慢地暖了起来。
　　她仰头去看程砚宁，很意外地，余光瞥到了另一个身影。
　　夏语冰自从转去高一四班后，她们没见过面了，这一会突然碰上，两个人都意外极了。
　　甄明珠莫名地有点心虚，突然停下了步子。
　　很奇怪的，以往她能当着很多人的面扑到程砚宁背上去亲他，可这一刻，当他主动地牵起她的手的时候，她却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害怕被发现。
　　甄明珠小幅度地抽着她的手，低声说：“你先放开我。”
　　程砚宁垂眸看了她一眼，当然，也看见了站在两步开外石化的夏语冰。
　　事实上不止夏语冰，这一会时间挺晚了，宿舍门即将关闭，可今天恰好圣诞，有些学生就是踩着点跑回来的，经过他们的时候，都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程校草牵手甄明珠，这绝对是足以轰动一中的大新闻。
　　也是到了这一刻，甄明珠才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于程砚宁而言，也许很需要勇气。
　　她其实无所谓，名声在外，惹事的新闻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可程砚宁不一样啊，他是一中的学生模范，各年级老师挂在嘴上的学习榜样，同时，更是全校领导都非常关心的状元苗子。
　　他在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候分心谈恋爱，还和她这么一个差生！
　　只想想，她都头大了。
　　脑海里同时闪过三一班冯老师看似温和实则严肃的脸和阎正那一副震慑全校的雷公嗓，甄明珠头皮发麻地催促说：“喂，你先放开我啊。”
　　程砚宁不为所动。
　　事实上，他不仅没放，还加大力道，攥紧了她的手。
　　他保持着一贯的高冷面瘫脸，无视了看见这一幕的所有人，一直将她送到女生宿舍门口。
　　等他最后放开手，甄明珠觉得手指有点疼。
　　甩甩手，她在程砚宁幽幽的目光中红了脸，抿唇说：“那我上去了。”
　　“嗯，早点睡。”程砚宁点点头。
　　不知怎么地，甄明珠觉得热，还有点烦躁，一抬手，就想将头上捂着的帽子取下去，哪能想，男生一只手轻易地拦了她的动作，看着她说：“小心生病。”
　　他语调里，含着一丝关心和低柔。
　　甄明珠觉得自己已经生病了，还是神经病。
　　她啊一声，转身跑进了宿舍楼。
　　这一晚，也就在这一刻，她这发疯般的一嗓子才像往常那个无法无天的甄明珠了，程砚宁看着她消失在楼道口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地勾起了唇角。
　　“……学长？”边上响起了一道情绪复杂的女声，小而紧张。
　　程砚宁垂眸看过去。
　　夏语冰紧紧地咬了一下唇，问：“你和甄明珠，你们，在，在一起了？”
　　程砚宁薄唇一掀：“关你何事？”
　　话落，转身走了。
　　夏语冰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是不关她的事。
　　可是……
　　她在雪里傻站了半天，忍不住哭了。
　　－－－－－－题外话－－－－－－
　　后来听说：这一晚，安城一中操场冻死了一个篮球。o（╥﹏╥）o

　　☆、080：我们在一起了【一更】

　　甄明珠啊啊叫着跑回了宿舍。
　　她几乎是风一样地撞开了门，还在宿舍里连蹦带跳。
　　即将到熄灯时间，除了宋湘湘外，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回来了。最边上的王媛正收拾桌面被她撞了一下，无奈地说：“甄甄你这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好高兴好高兴！”甄明珠说话间抱着她就往起举，可人家王媛比她还重呢，一下子没举起来，她顿时又撒手，勾着她脖子凑过去猛亲了一口。
　　一脸懵逼的王媛：“……”
　　这一幕让宿舍里其他人顿时笑傻了。
　　好半晌，饶丽才止了笑，挤眉弄眼地说：“我猜猜啊——”
　　“快猜！”
　　“猜不着啊！”饶丽歪头想了半天，实在弄不明白什么事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搁以前，也许程砚宁接受她会有这个效果。
　　可这件事过去好些天了，不可能。
　　秦远告白？也不可能。
　　饶丽苦思冥想着，另一张床上的岳灵珊笑着说：“是不是因为今天收到很多礼物？”
　　“啊？”
　　猛地想到这一遭，她顿时想到秦远，抬眸间就看到自己床上躺着一个超大的熊，真的很大，那只熊躺在她的单人床上，她都要没地方躺了。
　　眼见她盯着熊看，饶丽笑着说：“秦远送的，我抱回来的，你不知道，我一路把它从外面抱进来，收获了多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哈哈。”
　　圣诞节这种日子主要图个乐，一般学生送礼物都不会很贵。
　　可秦远这只大熊，最起码好几百块。
　　饶丽艳羡地看了一眼。
　　边上，正好爬上床的陈瑛瞧见她这副样子，好笑地说：“盯着人家的礼物一个劲地看，你自己又不是没礼物，班长送的项链，也不便宜吧。”
　　饶丽啊一声，笑着骂：“干嘛说这个！”话是这样说，可她开心脸红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相处的时间长了，甄明珠觉得饶丽这姑娘虽然有点矫情却也没什么大毛病，因而这段时间宿舍里的整体关系还是非常融洽的。她心情好，笑着打趣了几句，扭头先扑到自己桌边拎出一个袋子放在岳灵珊桌上：“呐，这些都是李成功给你的。”
　　岳灵珊啊一声，被一袋子东西吓了一跳。
　　甄明珠紧跟着说：“你不要也没人要了，实在不想要扔掉吧，昂。”
　　岳灵珊：“……”
　　两个人这种对话早已经成为509日常之一了，其他人都很习惯，因而打趣两句也就过去了。
　　岳灵珊抿着唇打开贺卡，瞧见了刻意写得很端正的六个字：“圣诞快乐，加油。”
　　“李失败其实人不错。”甄明珠突然凑到她耳边说。
　　岳灵珊看了她一眼，点头笑了笑。
　　人心都是肉做的，她也不是傻子，能感觉到，李成功打闹归打闹，在维护她这一点上，其实用了真心。论起来不过是因为她考试给抄了一次答案，可这几个月以来，她却因为他得到了许多方便。
　　比如：甄明珠的另眼相待。
　　因为秦远一伙人的关系，甄明珠在高一乃至全校都能横着走，她对自己照顾有加，宿舍和班上其他人早已经不会像以往那般嘲笑轻视她，她也已经融入并且习惯了这样的集体生活。想到这，岳灵珊转过头，轻声对甄明珠说：“那你替我谢谢他。”
　　想方设法送东西以来，这是岳灵珊第一次主动地做出回应，甄明珠错愕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里渐渐地被一股子饱涨而幸福的感觉给充满了。
　　这个晚上，程砚宁主动地抱了她，岳灵珊回应了李成功，多美好啊……
　　她哼着小曲去洗漱了。
　　洗漱的过程里，又想起了程砚宁。
　　没错儿，程砚宁抱了她还牵了她的手，可他没有明确地说要和她交往啊，啊啊啊！
　　这怎么行？
　　他得为这事负责！
　　飞快地洗漱完，甄明珠抱着手机爬上床，蜷在大熊留出的角落里发短信给程砚宁：“学长，睡了吗？”
　　这条短信发过去的时候，程砚宁也刚好洗漱完，他一手推开宿舍门的时候，薛飞和宿舍里其他两个人正围在他桌前探讨，听见响动立即扭头过去，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情况啊！”
　　程砚宁关了门走过来：“什么？”
　　“这个礼物啊！”薛飞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精美的礼品袋，不敢置信地问，“这明显女生送的，班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谁送的！”
　　“对啊对啊，破天荒头一遭。”
　　“咱们班的吗？”
　　三个男生你一言我一语，围住了程砚宁。
　　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几个成绩都挺好，和程砚宁也同班第三个年头了，完全没见过他收女生的礼物，眼下这么一个袋子被他亲手从外面拎回来，那完全是破天荒头一遭！
　　程砚宁看着激情澎湃的三个人，随手将礼品袋放进自己衣柜里，淡声说：“该熄灯了。”
　　他话音落地，啪一声，宿舍陷入黑暗。
　　四个人各自上了床，薛飞兀自感慨：“你竟然收女生礼物了，小甄甄怎么办！”
　　想到先前那追人追得热火朝天的小女生，薛飞的语气里颇有些复杂，他喟叹过后，另一张床上的康建平接话道：“最近见了几次，她看上去还挺开心的。”
　　“是啊。”薛飞若有所思地说，“那个秦远，应该喜欢她吧。”
　　“不过那小珍珠好像没意识到。”宿舍里他们班上另一个男生叫耿元，接话说了一句。
　　康建平就笑了：“她要意识到了，还能风风火火地追阿宁啊。不过，感情的事谁说的清楚？也许人家还就是彼此当个哥们，不分性别的那一种呢。再说了，他们这种官二代富二代，那交朋友家长都会管，更何况恋爱婚姻大事呢。我可听说了，那秦远不是一般官二代那么简单，家里背景深着呢。”
　　薛飞哼笑：“你越说越玄乎了。”
　　康建平朝着他的方向，一本正经道：“也是听别人传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甄明珠估计和他没可能。”
　　“是不可能。”躺上床就一直沉默的程砚宁突然说。
　　其他三个人顿时：“……”
　　宿舍里经过短暂的一阵安静后，薛飞腾一下坐起身：“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们交往了。”程砚宁声音平缓地说。
　　“什么？”
　　“我和明珠，”程砚宁的语调微微顿了一下，“我们在一起了。”
　　“操！”
　　“操操操！”
　　“我去！”
　　211宿舍其他三个学霸，直接炸了。
　　－－－－－－题外话－－－－－－
　　提醒：
　　1、昨天有很关键的五更，没看的别忘记看哈。
　　2、如果以后有想要点亮评论勋章的姑娘，可以留言提一下，阿锦可以给你们留言加精点亮它哦。
　　3、看文的时候可以细心点，很多你们的疑惑，答案都在文中表述的很清楚。
　　4、学神接受甄甄，突然吗？阿锦觉得特别水到渠成。这一章和上一章，他在牵手的时候以及和室友聊天的时候，那种克制的激动，真的不明显吗？他和甄甄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所以一直在被彼此吸引，就酱。\（^o^）/~

　　☆、081：想要我陪你聊天？【二更求收藏】

　　“怎么回事啊！”
　　几秒的喧嚣后，一向八卦的薛飞连睡觉的心思都没了。
　　奈何，宣示了主权的程班长却懒得多说了，语气凉凉地来了一句：“很晚了，睡吧。”
　　薛飞：“！”
　　他分分钟想杀人。
　　可认识已久，他也知道，程砚宁不会再多说了。
　　抑郁又酸溜溜地躺下，好半晌，薛飞忍不住又问道：“那个礼物，难不成是小甄甄送给你的？”
　　“嗯。”
　　令人绝望的一个字回答了他。
　　薛飞又在心里操了一声，扭过头面壁思过了。
　　他不说话，宿舍里渐渐地没了动静，程砚宁掏出手机定闹钟，看见短信愣了一下，直接回复：“正要睡，怎么了？”
　　2006年圣诞节，在甄明珠追了他三个多月后，程砚宁回了第一条短信。
　　他回了短信，盯着手机看。
　　收件箱里全都是甄明珠一个人的短信。
　　就在他翻看以往信息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过来一条堪称扭扭捏捏的新消息：“没怎么，就是想问一下你，晚上两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到短信的程砚宁：“……”
　　不期然地，他想起曾经在电梯里女孩气呼呼的问话：“不喜欢为什么要为她打架？”
　　这人是不是傻？
　　程砚宁心里涌上一丝嫌弃，盯着屏幕的那双凤眼却泛着柔软的笑意，回复她：“没什么意思。”
　　“操！”
　　509宿舍，甄明珠下意识爆了句粗口，气急败坏就要起来，可惜，她还没站起来呢，宿舍里几个人就听见“砰”一道脑袋磕在墙上的声音。
　　岳灵珊还没睡，小声问：“甄甄你没事吧？”
　　“没事。”甄明珠龇牙咧嘴地揉着被撞疼的后脑勺，气呼呼地说。
　　突然不想理程砚宁了。
　　她重新躺下，纤细的一条腿勾住比她还大的那只熊，突然又想到了先前和秦远被迫中断的通话，犹豫着要不要发一条短信对他吐槽：礼物太大了，她都被挤得没地方睡了。
　　不过，看了时间以后，她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她还是睡不着。
　　都怪程砚宁，她觉得自己这一晚，可能要失眠了。
　　一条腿压着熊的身子，一条胳膊搂着熊的脖子，手里攥着自己的手机，甄明珠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后知后觉地想到：宋湘湘这一晚没回来。
　　她下午晚读前就溜出去了，可当时说和潘奕过圣诞，会回宿舍住。
　　心里一个猜测让她有些不安了，甄明珠抱着熊翻个身犹豫了一下，发短信问宋湘湘：“睡了没？”
　　*
　　宾馆大床房。
　　窗户透出一点儿亮光，依稀可见，两件外套随意地扔在地毯上。
　　洁白的被子上，两双腿交缠在一起。
　　宋湘湘躺在潘奕身下，闭着眼睛侧过脸，因为男生落在她脖颈处的吮吸，心脏狂跳。
　　这一晚，她第一次融入了潘奕的朋友圈子里，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在城市的角落里，有这么一群人，放纵而肆无忌惮地活着，无人问出处，抓紧人生的每一秒狂欢。
　　潘奕喝了酒，她也跟着喝了一些，两个人提前退场，迫不及待地开了房间。
　　有些事，她预想过，真的要发生了，还是觉得怕。
　　“湘湘……”
　　潘奕宽大而温热的手掌抚摸过她的脸，指腹的茧子硬硬的，在她脸上留下轻微的刺痛感，引得她浑身战栗。
　　宋湘湘声音哑哑地应：“嗯。”
　　简单的一个字，带着微醺酒气，足以让男生情动。
　　潘奕手指揉搓着她的嘴唇，突然狠狠地吻了过去，像要将她撕碎。
　　两个人约会的时候，他偶尔会这样吻她，感觉起来有些粗暴，带着让人胆战心惊却不忍推开的刺激意味，让她觉得，爱上他，好像一场冒险和流浪。
　　胡思乱想着，宋湘湘突然流下泪来。
　　潘奕突兀地停下，摸着她眼泪，迟疑地问：“不愿意？”
　　话落，他整个人清醒一些，一手撑在她身侧，想要先起身，冷静一下。
　　“没有。”宋湘湘哽咽一声，一手勾住他脖子倾身上去，在他耳边情绪激动地说，“潘奕，我爱你，没有不愿意……”
　　她喋喋不休的话，被又一轮亲吻给淹没了。
　　外套里手机在震动，可，沉浸在忘我世界里的人，怎么会听到呢？
　　*
　　宿舍里。
　　许久得不到回应，甄明珠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有宋湘湘父母的电话，可这种时候，怎么能打电话去她家？
　　她手机里也有潘奕的电话，也没办法打，她总不可能在三更半夜打电话给一个并不熟悉的男生，问他：“我好朋友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警告你，不许将她拐上床。”
　　唉声叹气的，她又突然想到：潘奕是程砚宁的朋友。
　　既然是程砚宁的朋友，应该也没有那么糟糕？
　　这一晚上脑袋里想了太多的事，她纠结了一会儿又郁闷地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发了一个短信告诉程砚宁：“程砚宁，我好像失眠了啊。”
　　不止她，程砚宁也有点失眠。
　　脑海里回忆着这一晚的事，回忆着他在那一个瞬间的冲动，忍不住叹息：可笑他自诩心志坚定，那人不过三言两语，便让他将所有的顾虑抛诸脑后。
　　他无声地回复短信：“想要我陪你聊天？”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甄明珠看着短信，觉得程砚宁真是够坏的，尤其他的话，永远出乎她意料，轻易地牵动了她的心情。刚才还很生气呢，可这一会，看着他带着商量口吻的短信，她又顿时心软了，回复说：“才没有，明天还上课呢，睡吧。”
　　上课不上课的，她其实一点无所谓，可程砚宁不行啊，那是要考状元的人。
　　小姑娘的乖巧贴心，程砚宁自然有所感应，他看着短信笑了笑，想了想又回复了最后一条：“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吧~”
　　两个字，委屈妥协的调子。
　　程砚宁看着短信，都能想到她的样子。
　　粉嘟嘟的小脸蛋，会说话的大眼睛，不乐意嘟起的唇，还有，脸颊一侧的小梨涡……
　　那么可爱那么暖，抱起来软软的，以后，属于他了。
　　他其实很激动，想要亲亲她。
　　可是，又怕吓到她。
　　－－－－－－题外话－－－－－－
　　小闲话：
　　写到学神回复这句“想要我陪你聊天”的时候，阿锦有点泪目。
　　很奇怪啊，感觉学神就在我身边，这个冷静自持的男生，他的温柔都带着克制的意味，显得很珍贵。
　　再：
　　下午会有第一轮pk结果，晋级的话，今天应该还有更。
　　被p飞的话，下午我就找角落疗伤去了，咱们明早九点见。

　　☆、082：甄明珠，过来【三更】

　　翌日，早上七点多。
　　高一七班，教室里读书声阵阵。
　　甄明珠一只手按在摊开的英语书上面，回头看了一眼宋湘湘的位子。
　　宋湘湘还没来。
　　她叹口气，回头坐端正。
　　“甄甄。”
　　两个位子外，刚到的秦远开口唤了她一声。
　　甄明珠抬眸看过去，吐槽说：“你买的那个熊太大啦，挤得我都没办法好好睡觉。”说是这么说，可她微微弯着的大眼睛闪亮亮的，不见一丝嫌弃，反而还有一些满足和开心。
　　哪个女生不喜欢毛茸茸那些呢？
　　秦远随手将书包塞进桌洞，一条胳膊搭在桌上，挑眉笑了：“自己傻怪我咯？睡觉的时候不晓得将它放在椅子上。”
　　甄明珠一愣：“……对哦。”
　　话说到这，她又突然想起余明安的礼物，抿唇想了想便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前排男生的脊背，声音小小地唤：“喂，余明安？”
　　“嗯？”男生侧转过身，看向她。
　　甄明珠趴在桌上，仍是声音小小地说：“你那个礼物……”
　　她在斟酌用词，余明安却突然打断她，用一副有些担心的调子问：“你不喜欢啊？”
　　“不是。”甄明珠下意识反驳。
　　“那就好。”余明安松了一口气，轻抿着唇角说，“我们家都没人过圣诞节的，我也是第一次在这种节日给同学送礼物，挑了好半天呢，你喜欢就行。”
　　甄明珠：“……”
　　她怔了半天，问了莫名其妙的一句：“为什么啊？”
　　余明安却听懂了，压低声音解释：“我外公外婆思想比较传统，不过洋节。”
　　“这样啊。”甄明珠笑一声，不晓得再说什么了。
　　别人第一次送圣诞礼物，她怎么好意思退回去？而且余明安一副自然平常的模样，好像也压根没意识到自己送的东西有什么问题，甄明珠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声，笑着道：“那，谢谢了。”
　　“嗯。”余明安点点头，继续早读。
　　他和秦远隔着一个位子，自然能感觉到秦远落在自己身上意味深长的目光。
　　可，他佯装不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再说了，甄甄又不是他的谁……
　　*
　　两个男生之间不动声色的较量，甄明珠当然不晓得。
　　她觉得，早读简直太漫长了。
　　她就跟得了多动症似的一会这么趴在桌上，一会那么趴在桌上，听见铃声响起的时候，整个人就跟出了笼的小鸟一样，挤开安莹就往外面跑。
　　“喂——”
　　很不幸地，秦远一把扯住了她的帽子。
　　甄明珠生生停下，扭头看他。
　　秦远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她背上，扯唇笑着问：“跑什么啊，饿成这样？”
　　搁以往，他们俩勾肩搭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其实也不止秦远，她和李成功也亲密得很，动不动就能打成一团。可这一刻，再寻常不过的早晨，再正常不过的亲密，她看着秦远近在咫尺的眉眼，脑海里突然闪过昨晚操场那一幕。
　　程砚宁倾身从后面抱住她的时候，她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想吃灌汤包了。”甄明珠收回思绪，一脸着急地说完，扭头开口喊，“李失败你等等我。”
　　她三两步窜出了秦远的臂弯，出了教室。
　　一行五人，随大流下楼梯。
　　安莹和徐梦泽稍微落后了一步，秦远、甄明珠和李成功走在前面。李成功惦记着岳灵珊的事情，一边走，一边小声地问甄明珠：“礼物都送到了吧？”
　　“当然了。”甄明珠挤眉弄眼地说，“她还让我谢谢你。”
　　“啊？真的？”
　　“切，骗你干嘛。”
　　“甄甄你真是——”
　　“停！”甄明珠一手指着李成功展开的双臂，警惕问，“你想干嘛！”
　　“我真是爱死你了！”李成功压根没注意到她有些古怪的脸色，掷地有声地喊完，一激动，直接将人给举了起来，乐呵呵地原地就转了一圈。
　　被突然举高高的甄明珠：“……”
　　边上其他人：“……”
　　大清早的，漫天飞雪下这一幕，简直不要太偶像剧。
　　秦远抬起一脚踹在李成功小腿上，没好气地骂：“干嘛呢这是，注意点影响。”
　　“噗……”
　　年纪大佬说这话，能不能更搞笑一些？
　　围观的一众学生顿时喷笑。
　　甄明珠就在这一片注目礼和笑声中被李成功放了下来，红着脸踹过去一脚：“你发什么神经！”
　　“……”
　　连着挨了两脚的李成功一脸懵逼。
　　他不就有点高兴么？
　　不行啊！
　　忿忿不平地想着，李成功抑郁地看了甄明珠一眼，顿时愣了。
　　他视线里，一向没皮没脸无法无天的甄甄同学，红着脸抿着唇，整个人忸怩地就跟那煮熟的虾子似的！
　　不能啊，就因为被他抱了一下？
　　李成功这下比刚才还懵逼，回过神来正要哈哈大笑嘲讽打趣她一通，突然听到自己侧后方传来一道清冷克制的声音：“甄明珠，过来。”
　　学神？
　　程砚宁？
　　脑海里连着咯噔两下，李成功飞快地扭过头去。
　　就在他身后两步开外，站着五个人。
　　高三一班的，学霸们。
　　其中有两个面生的男生他不认识，可前面三个人还是非常眼熟的。
　　薛飞、程砚宁、康建平。
　　此刻，那两个面生的男生和周围路过的其他所有学生一样，一副活见鬼震惊到不可思议的表情，而他熟悉一些的薛飞和康建平，均是一副好笑又意味深长的目光。
　　操啊！
　　什么状况！
　　李成功木木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程砚宁，傻乎乎地想。
　　学神和以往一样，脸色很冷淡。
　　可——
　　他刚才幻听了。
　　一定是这样。
　　李成功刚这样想完，一抬眸又傻了。
　　他视线里，甄明珠看了看和他一样愣在原地的秦远和徐梦泽，突然咧嘴露出一个笑，飞快地说：“你们等我一下。”
　　话落，她整个人跟个小蝴蝶一样，飞到程砚宁跟前去了。
　　李成功：“……”
　　他很确定，就在刚才，世界静止了好几秒。
　　周围所有僵成雕塑的学生都和他一样，在甄明珠“飞”起来的那个瞬间，活了过来。
　　人当然不会飞了。
　　可后来，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他想起这个早上甄明珠的状态，都觉得，那一瞬间，她就是乐得飞了起来，就像所有刚陷入爱情的小女生那样，兴高采烈、忘乎所以。
　　－－－－－－题外话－－－－－－
　　*
　　书城那边第一轮pk结束了。
　　很遗憾，阿锦没晋级到第二轮，所以要恢复一更了。
　　说是不沮丧是不可能的，但是情况就是这样，也一直有很多人告诉我，我的文，风格不怎么适合书城。
　　本来下午这一更是没有的，但是想到你们这几天一直为我加油打气，甚至有的亲还不怕麻烦地跑去那边留言投票，我觉得很惭愧，对不起你们的期待，给编辑说了后，加一更安慰一下大家。
　　真的抱歉，阿锦让你们失望了。
　　我码字很慢，家事也多，虽然有点存稿，也不能挥霍。要时刻准备着接受编辑的安排加更，也要应对家里一些突发状况，保证节奏和文的质量。
　　所以呢，接下来暂时还是每天一更，早上九点。
　　感谢你们，一直陪伴支持我，我也会和以前一样，继续爱你们，么么哒。

　　☆、083：秦远生气了

　　北方冬天，下雪的早晨，清冷湿润。
　　甄明珠穿了一件橙色连帽羽绒服，搭配着深蓝色紧腿牛仔裤和雪地靴，俏皮灵动。
　　也许是因为性格的原因，再臃肿厚实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是有一种非常活泼飞扬的感觉，让人看着她，觉得暖暖的，心情都能瞬间好起来。
　　程砚宁就是这样的。
　　当小姑娘仰着红扑扑的脸蛋看向他的时候，他原本有些阴沉的心情顿时明朗了一个度，因为这份隐秘的愉悦，他甚至没有管住自己，下意识抬手捏了捏她冰冷的耳朵，低头淡声说：“疯疯癫癫的，耳朵都冻红了，帽子戴上。”话落，他手往后伸，随意地将甄明珠羽绒服帽子拉上来兜住她头。
　　耳朵蓦地一热的甄明珠：“……”
　　如果说，昨晚程砚宁的那两个举动还让她心存疑虑，那么今天早上，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帮她戴帽子的动作，便让她百分之百地确信了那个念头。
　　程砚宁在和她谈恋爱！
　　天啊。
　　哈哈哈哈哈……
　　她仰脸看着他，只觉得心花怒放。
　　不过，等她意识到自己太开心的时候，便拼命克制住了想要起飞的冲动，也没有像边上其他人想的那样，啊呜一下就朝程砚宁扑过去，而是扑闪了一下黑而卷翘还带着湿气的长睫毛，规规矩矩地问：“你要去吃早饭啊？”
　　程砚宁眼帘低垂：“嗯。”
　　得到回答，甄明珠扭头看一眼边上等着她的几个人。
　　这一下，惊了一跳。
　　她的几个小伙伴，脸色明显都不怎么好。
　　在他们身后，围观的好些学生也没有散去，各个一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甄明珠的目光又落在秦远身上，感觉到：他生气了。
　　而且，他这生气不同以往。
　　出身权贵之家，秦远的性格其实偏向内敛克制。虽然他在表面上永远是一副散漫不羁的样子，嬉笑怒骂全凭心意。可毕竟认识好几年了，她能感觉到，他展现出来的，并非他全部的样子。
　　就像她一样，她不愿意过多地说起杨岚和甄明馨，嫌丢人没面子。
　　其他人也可能这样。
　　而此刻，他确确实实地，在生气。
　　这念头让甄明珠狠狠地愣了一下，很快便懊悔又自责：这件事，她不该瞒着他们。
　　毕竟，关系这么好。
　　李成功给岳灵珊写情书都让自己看，自己和程砚宁已经牵手拥抱了，却对他们一字没提，这样猝不及防被发现，他们能不生气能不委屈吗？
　　收回思绪，甄明珠扯着程砚宁的袖子将他拉到边上去了。
　　程砚宁跟着她脚步过去，低头问：“怎么？”
　　“我，那个。”承受着几个小伙伴的目光，甄明珠只觉得脊背都在烧，纠结了一下，小声问，“你这几天哪个中午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程砚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硬着头皮解释：“就，我们在一起了啊，应该请大家吃饭的。”
　　她这么一说，程砚宁懂了。
　　就和社会上谁家有喜事要宴请宾客一样，家境好一些的学生也会以过生日这些由头聚会请客，甄明珠这意思，是想要将他正式地介绍给自己一帮朋友。不过，这些话好像让她有些难为情，小脸涨红，目光忐忑。
　　程砚宁在心里叹一声：“今天中午就行。”
　　他答应的爽快，甄明珠愣神后就开心了，使劲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中午一起吃饭？”
　　“行。”
　　甄明珠开心地笑起来：“谢谢啊。”
　　谢谢？
　　程砚宁一愣，小姑娘朝秦远等人跑了过去。
　　她跑过去显然没有再回来的意思，和秦远几人一起往饭堂的方向走，因为距离并不远，他还能听见，就在她走过去的瞬间，李成功就开始数落她了。
　　而一向无法无天的小姑娘，讨好地道着歉求饶。
　　收回目光，程砚宁回到了等着他的几个人边上，淡声说：“走了，吃饭。”
　　薛飞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走远的甄明珠，没忍住，扑哧一下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真是活久见啊……
　　以前都是小甄甄追着程砚宁跑，这一早上倒好，程砚宁先开口叫停了人家，明显想一起吃早饭的意思。可人家姑娘呢，没说两句话转个身又投入了小伙伴的怀抱里。
　　薛飞乐不可支，总算笑完了，侧头就对上程砚宁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连忙举手做了个“停”的手势，憋着唇角道：“抱歉抱歉，什么都没看到，不笑了。”话落，又扭头看向其他几个忍着没笑的，一脸正气地道，“都不许笑了啊，不就班长没约到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噗——”
　　“哈哈哈哈哈！”
　　他这话成功地引得几个男生大笑出声。
　　*
　　学生饭堂里。
　　李成功、徐梦泽和安莹三人去打饭、买饮料。
　　甄明珠坐在圆凳上，小心翼翼地看了秦远一眼，讨好地笑着说：“喂，别气了啊。”
　　秦远看了她一眼，忍耐着没说话。
　　甄明珠抿抿唇，有点无奈。
　　李成功和徐梦泽两三句就哄好了，秦远这样子，她实在有点一个头两个大，可这件事原本就是她不对，因而纠结过后，她再接再厉地笑着问：“那你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秦远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天这么冷，热一罐咖啡怎么样？”
　　“回来。”
　　秦远没好气一抬头，叫停了抬步要去买咖啡的甄明珠。
　　甄明珠舒口气，哦一声又乖乖地坐在他边上。
　　秦远看着她，心情复杂至极。
　　上一次也是这样，他一句话叫走了朝着程砚宁献殷勤的甄明珠，这一次，他生气，连他自己都克制不住。可他没想到，这姑娘不但没走，还千方百计地哄着他。
　　他和程砚宁，到底谁在她心中分量更重？
　　－－－－－－题外话－－－－－－
　　本章又名：蹲在墙角怀疑人生的远哥。o（╥﹏╥）o

　　☆、084：比男生还勇敢的女生

　　秦远定定地看着甄明珠。
　　甄明珠也看着他，和他大眼瞪小眼。
　　安莹去买饮料，回来的时候便瞧见两个人这副样子，笑了一下问：“他们俩还没回来啊？”
　　“甄甄——”
　　李成功的大喊声突然传来。
　　甄明珠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李成功已经到了打饭的窗口，他一个人两只手，东西太多当然端不上，甄明珠应一声，起身跑了过去。
　　安莹目送他远去，将几瓶饮料放在了桌上。
　　她买东西刷了徐梦泽的饭卡，因而秦远压根没抬眼，随手拿了一瓶绿茶，拧开盖子喝。
　　安莹抿着唇坐在了他对面一侧，抬眸便能瞧见他因为喝东西而微微滚动的喉结，连忙瞥开目光，淡笑着感慨：“甄甄竟然真的追上程学长了。”
　　秦远将饮料瓶放在桌上，徐梦泽端着餐盘过来了。
　　安莹朝他笑笑，起身接了一个餐盘。
　　徐梦泽将另外一个放在桌上，朝秦远说：“牛肉饼没了，给你要了两根油条。”
　　“嗯。”秦远兴致不高，用筷子随手夹了一根油条，听见安莹又道，“不过，高三级学业这么重，程学长还是全级第一呢，谈恋爱被发现的话……”
　　她话未说完，在一道目光里红了脸庞。
　　没等她抬眸去看，便听到秦远不耐烦的声音：“不说话能死啊？”
　　这句话，针对谁不言而喻。
　　安莹怔了一怔，正尴尬羞恼得不知如何是好，李成功和甄明珠先后回来了。
　　学校饭堂里的座椅是那种漆成苹果绿的大长桌，一套桌子能坐八个人，甄明珠将餐盘放在桌上，不假思索地就坐在了秦远边上，扭过头笑着说：“给你也要了一笼灌汤包。”
　　“不吃。”秦远头也没抬地说。
　　“啊，还生气呢？”甄明珠郁闷地道，“我们昨晚才在一起的啊，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
　　“我为这个生气么？”
　　“那你气哪个啊！”
　　秦远猛地扭头看向她，顿时一噎。
　　甄明珠气鼓鼓地瞪着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边上的李成功两口吃完一个包子，头也不抬地说：“远哥你耍耍脾气就行了哈，甄甄没骗人，我可以作证，她昨晚放学时候还没和学神在一起呢——啊——”
　　徐梦泽踹了他一脚，压低声音说：“包子都塞不住你的嘴。”
　　李成功：“……”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他们四个在一起玩闹好几年了，彼此关系当然没话说，可这其中也分个远近亲疏的。远哥那边，甄甄最重要，老徐之后才是他；老徐那边，远哥最重要，其次是他，最后甄甄；甄甄那边，不是他夸海口，第一是他，其次远哥，最后才是老徐；至于他这边，那甄甄也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
　　总结起来，他和甄甄更好，远哥和老徐更好……
　　他们这两两团体，因为远哥和甄甄关系好，而密切地凝结在了一起。
　　猛地想到这一遭，李成功包子都不吃了，抬眸看向边上正较劲的秦远和甄明珠，几乎在一瞬间，脑海中闪现了好些画面。
　　他足足愣了好几秒，低下头狂吃包子。
　　不会吧？！
　　远哥喜欢甄甄？！
　　这突然而来的猜测让他着实惊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
　　这念头一旦涌上来，便无法遏制。
　　远哥对甄甄有多好，那放眼整个一中，没人能像他这样近距离地看清楚了。
　　一个男生，和女生吃饭的时候，照顾她口味；打游戏的时候，不厌其烦地陪着她让着她；在她委屈不高兴的时候，为她出头逗她开心……
　　这一切，除了喜欢还能是什么？
　　李成功一个头两个大，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是几个人刚玩在一起一段时间后，下午一起旷课出去玩。
　　那个夏天很热，走在路上，柏油马路似乎都往上冒着热气。几个人在路边溜达了没一会，他和老徐先过了一个斑马线，在街角便利亭买冷饮。远哥和甄甄落在后面，似乎从出了校门不久后，远哥就一直臭着脸打电话，而甄甄……
　　甄明珠当时在做什么，他其实记不清了。
　　他一直没忘记的是接下来那一幕。
　　红灯的时候，路上突然响起了摩托车风驰电掣的声音，也几乎在那一瞬，他和徐梦泽扭头看了过去。灼人日光下，穿着背带短裤的女生一下子扑到了男生身上，两个人在地上翻了一圈，甩远的手机砸在电线杆上，落地成了两半。
　　至于那个摩托车，一下子就没影了，让他觉得刚才那一幕好像错觉。
　　这件事后来怎么样收场，他其实也不太清楚。
　　那是安城政界略动荡的一年，他回家后心有余悸地说起这个事，才从他母亲那里得知，秦远，是安城权贵之后，往上好几辈，家里都是当官的。
　　摩托车事件到底是意外，还是人祸，他在母亲的叮咛后也不敢往深了问。
　　这件事带给他们四人最大的影响，便是关系更好了。
　　甄甄一个女生，在要紧关头那一个举动，可以说非常够义气了，远哥和徐梦泽当时什么心情，他没去问，可他觉得，要是他距离那么近，指不定吓傻在当场了。
　　比男生还勇敢的女生，那还是女生吗？
　　那是女汉子！
　　因而这几年，他压根没将甄明珠当成柔弱的小女生看过。
　　可眼下想起来，远哥明显和他不一样。他时时刻刻都在和甄甄打架，远哥却无时无刻地护着她、迁就她、照顾她。
　　突然地，李成功无限唏嘘。
　　他心情复杂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又开始吃边上的豆腐脑，等他喝掉最后一勺汤的时候，听见了秦远略带着无奈和妥协的声音：“行了，我不生气了，快点吃饭，包子要凉了。”
　　这句话，成功地让甄明珠恢复了好心情，她低头咬了一口汤包，振振有词道：“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哈，都不许和我翻旧账。还有哦，中午我和学神请大家吃饭。”
　　“……”
　　李成功一抬头，看见他远哥那张脸，顿时又多云转阴了。
　　－－－－－－题外话－－－－－－
　　*
　　特地看了一下，书院“书评勋章”规则。
　　1。发布一个书评可获得1点经验值，经验值每日上限10点；
　　2。书评加精，追加3点经验值；书评被取消精华，经验值扣3点；
　　3。删除一个书评，扣3点经验值。
　　然后，300个经验值再加十个精华评论，是高级书评人，勋章应该可以亮。
　　所以，【经验值达标】又想点亮的小可爱，可以特地给阿锦说一声，阿锦再在后台加精十个以上评论哈，先前表述不够准确，请见谅么么哒。

　　☆、085：甄明珠，出来一下

　　饭后，一众人回教室。
　　甄明珠和秦远走着走着又落到了后面，说中午吃饭的事情。
　　李成功瞥一眼因为着急上课而走得有点快的安莹，压低声音问徐梦泽：“你刚才踹我干嘛？”
　　徐梦泽瞄他一眼，懒得说话。
　　李成功打量着他的脸色，蹙紧眉头问：“远哥不会喜欢甄甄吧？”
　　“呵~”徐梦泽发出一声冷笑，顺带着，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这都被你发现了，真是不容易啊，我该给你颁个奖么？”
　　哑口无言的李成功：“……”
　　他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几秒，追上去，压低声音又问：“真的假的？”
　　“你他妈白痴啊！”
　　“操，你才白痴！”
　　两个人爆了粗口以后，齐齐沉默了。
　　徐梦泽一脸郁闷，李成功比他还郁闷，头都不敢回，纠结了几秒钟又说：“那啥，远哥是一直对甄甄很好啊，可我对甄甄也很好啊。还有啊，甄甄对大家也都很好啊，他又没说，谁晓得他怎么想！”
　　徐梦泽：“……”
　　对他来说，有些事那是显而易见的。
　　可，他不得不承认，李成功也有着自己的视角。
　　压下心里一点乱窜的烦躁，徐梦泽低声说：“嗯，很久了。”
　　“初中那会？”李成功下意识又想起那件事，迟疑着问，“难不成因为甄甄那次扑倒救人，远哥心里感激，就想以身相许了？”
　　徐梦泽：“……在那之前。”
　　秦远的背景，他是更早一些就知道的。
　　因为知道他的背景，所以当秦远带着甄明珠开始一起玩的时候，他还有一些意外。要知道，初中时候男女生已经步入青春期，像秦远这种男生，是非常不耐烦应付女孩那种麻烦生物的。
　　不过，救人事件也勉强算得上一个催化剂。
　　先前的秦远大抵只是觉得这姑娘活泼可爱性子又单纯大度，和周围其他女孩儿不太一样，所以他另眼相待，还领着她一起玩儿。可这件事发生了，肯定在他心里留下了重重的一笔，无法抹去。
　　摩托车速度快成那样，稍有闪失，不是他出事，就是他们俩一起出事。
　　所以，甄明珠扑过去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可，她当时才十三岁。
　　同年龄的小姑娘，甚至男生，谁能比她更仗义勇敢？
　　说是救命之恩也毫不为过的。
　　眼下时过境迁，要不是李成功说起，他其实很少想起那么一件事，可眼下一想起，当初那种劫后余生震撼难言的感觉，还是非常清晰而深刻的。
　　他一个旁观者尚且如此，秦远身为当事人，可想而知了。
　　徐梦泽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听见李成功又问：“那，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远哥啊！”李成功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他喜欢甄甄又不早说，现在好了，甄甄和学神交往了啊，怎么办？”
　　“凉拌……”
　　“你这人这德行！”
　　李成功义愤填膺的话尚未说完，触及徐梦泽的目光，愣住了。
　　徐梦泽叹口气，低声说：“他父母叔伯都从政，状况和我们不太一样，对他的规划，和我们也有差别。初三那会，他妈就想让他出国念书了。”
　　李成功愣了一下，嘀咕道：“国外也不见得就好。”
　　“可惜他妈不跟你这样想。”
　　“远哥这不没去么？”
　　“那是他爸妈这几年事业到了关键期，顾了那头顾不上这头。”徐梦泽想了想，下结论说，“最晚高考吧，他肯定不会跟现在这么逍遥自在。”
　　李成功咂咂舌：“就因为这个不表白？”
　　“勉强算一个原因。”
　　“那现在怎么办？”绕来绕去，李成功还是最纠结这个问题。
　　他心里有点怕。
　　这层窗户纸不捅破，他替秦远难受，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会怎样他还有点不敢想。他们四个保持这样的状态好久了，私心里，他希望他们永远都这样，闹腾自在，亲密无间。
　　他的顾虑，徐梦泽一眼看到底，淡笑着说：“我不知道，看他吧。”
　　*
　　这一上午，甄明珠也装着心事。
　　好说歹说地说动了秦远，愿意中午好好地吃一顿饭了，她又担心起程砚宁。
　　按着他们的规矩，请客吃饭，当然是男生掏钱了，可他们这边好几个人再算上程砚宁那边两个朋友，这一请客，少说不得几百块？
　　程砚宁那个条件，怎么行！
　　她想自己掏钱，又担心秦远他们借此笑话程砚宁，先将钱给了程砚宁吧，又担心伤了他自尊心。
　　总归，怎么都不行。
　　哎……
　　叹口气，甄明珠为难地趴在了桌上。
　　第二节课预备铃已经响了，边上的安莹掏出了政治书。
　　“这节课政治啊？”甄明珠问完话，条件反射地扭头看了一眼宋湘湘的座位。
　　她还没来。
　　上节课英语，美女蛇没多问，这节是马平川的课，怎么是好？
　　“嗯，政治。”安莹晓得她在担心什么，淡淡地答了一声，正在心里幸灾乐祸呢，听见她突然松口气，语调不悦地问：“你怎么才来啊！”
　　宋湘湘站在过道边，声音低哑地说：“昨晚感冒了，早上起来去医院化验开药了。”
　　“不要紧吧？”甄明珠看着她脸色，语气又变了。
　　“没事儿。”宋湘湘话音落地，不动声色地看了安莹一眼，笑着说，“就普通的小感冒而已，下课了说。”
　　“恩恩。”甄明珠点点头，听见讲台上传来马平川板正的声音，“上课！”
　　“老师好！”
　　伴随着外面叮铃铃的声音，她和班上所有人一起问好。
　　马平川看了她一眼，情绪隐忍地道：“都坐。”
　　甄明珠莫名其妙地坐下，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这几天表现尚可，根本没犯什么事，她面色堂堂地表现了一节课，马平川却险些气炸了，讲完课就直接开口道：“甄明珠，出来一下。”
　　－－－－－－题外话－－－－－－
　　嗯，老师们要开始发力了……
　　好怕怕。

　　☆、086：班主任叫去谈心了【福利必看】

　　教室外。
　　甄明珠脊背靠墙，乖巧规矩地站着。
　　马平川上下打量她一眼，哼笑道：“你可以啊——”
　　甄明珠一愣，紧抿了嘴巴。
　　她摆明了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马平川心里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硬邦邦地问：“你和程砚宁，谈恋爱了？”
　　“没有。”甄明珠不假思索地否认。
　　马平川才不信：“那早饭时候，怎么回事？”
　　“早饭时候怎么了？”
　　“装。”
　　甄明珠无辜地看着他：“你都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在讲什么？”
　　“再装。”
　　甄明珠：“……”
　　他们班这班主任人不错，甄明珠平时也不怕他，可她最烦的就是他神叨叨这副样子，感觉起来，和雷公嗓的阎主任完全不相上下，念叨起来没完没了。
　　抬眸看他一眼，甄明珠又闭紧了嘴巴。
　　马平川双手背后踱了一会小方步，语重心长地问：“你给我交个底，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甄明珠又道。
　　反正她已经决定了，打死不承认！
　　小姑娘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马平川好气又好笑，一个劲地盯着她看。
　　这样小会工夫之后，甄明珠实在有点儿承受不住了，眼珠子转向一边，抑郁地说：“你别看我呀。”
　　“呵~”马平川哂笑，“这会知道害羞了？”
　　害羞？
　　甄明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是因为害羞么，她只是不想给程砚宁惹麻烦。
　　不过，马平川是完全get不到她的点的，笑完了就摆出了一副严肃脸，叹着气道：“你说我容易么？别人班班主任都在想办法拿奖金评优秀，就我次次挂在倒三里面惹人笑……”
　　甄明珠抿紧唇听完，识眼色地答：“我以后会好好考试的。”
　　马平川：“……”
　　他换了个谈心方向，继续道：“上次我说程砚宁家里的情况，你当耳旁风呢？你知不知道人家班主任找了我多少次了？都给你说过了，那程砚宁和你不一样，高考完全能决定他的人生。”
　　甄明珠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会影响他的。”
　　“你已经影响他了！”
　　马平川气急败坏的一嗓子后，两个人又一次大眼瞪小眼。
　　甄明珠继续沉默。
　　半晌，马平川也没话说了，提醒道：“我可告诉你，牵扯上程砚宁，这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要不想天天被人家班主任和校领导喊去谈话，早点给我断了。”
　　“叮铃铃——”
　　刺耳的下课铃声突然响起来。
　　教室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马平川深深地看了甄明珠一眼，大手一挥：“先进去。”
　　“老师再见。”甄明珠笑眯眯地说。
　　她一贯是这幅打不得骂不得的样子，马平川也早已习惯了，甩手走了。
　　甄明珠目送他离开，舒口气就想下楼去。
　　着急忙慌地跑到楼梯口，原地站了好几秒钟，原路又折回。
　　有点烦呐……
　　按着马平川的意思，高三一班那个班主任，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早上的事情，她这会下去，不明摆着又一次告诉她，自己和程砚宁在一起了么。
　　搁以往，她真的根本不在乎这些！
　　眼下却不行。
　　内心无比纠结，甄明珠默默地又回了教室。
　　*
　　中午，放学铃响。
　　高一七班众人和往常一样，欢呼着往外冲。
　　等教室里第一批人飞快地离开，甄明珠才随手将桌上几本书塞进桌洞了，抬眸看向走到她边上的宋湘湘，开口说：“天气这么冷，吃瓦罐煨汤怎么样？”
　　这是她想了两节课的主意，程砚宁花费不会超过一百块。
　　可惜，宋湘湘还没回答呢，挤过来的李成功已经先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哈哈笑着说：“我去，甄甄你不是吧？谈恋爱就请大家吃这个，你怎么不说请我吃豆腐脑呢！”
　　“滚！”甄明珠随手一本书扔了过去。
　　李成功一把抱住书，笑呵呵地抬眸看向秦远：“远哥你说她小气不小气？”
　　秦远轻笑一声，去看甄明珠。
　　程砚宁的家境他们不清楚，可基本上，学校里的富二代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家庭迹象表现出来。比如：出手阔绰、车接车送、穿戴名牌、舍得给游戏花钱……
　　他本身也在这个圈子里，当然晓得，程砚宁并非这类人。
　　甄明珠的心思，一眼望到底了。
　　秦远看着她，渐渐地，心里涌上一股子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好半晌，他才克制住那一丝差点溢出来的嫉妒，朝李成功道：“人家请客，请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就你话多。”
　　他一发话，李成功顿时松口气，难得附和：“也对哦。”
　　甄明珠顿时笑起来，挽上宋湘湘手臂：“走吧，下楼去找他们。”
　　宋湘湘跟着她一起往出走，小声问：“你和学神真的在一起了啊，我还觉得不敢相信。”
　　“……其实我也有点。”
　　“怎么在一起的？”
　　“就，”甄明珠突然话锋一转，“你和潘奕到哪一步了？”
　　“啊？”
　　甄明珠眼珠儿滴溜溜地打量着她，一脸狐疑：“你们昨晚待一起那么久，没那个啥？”
　　“哪个啥？”
　　“上床——”
　　“小声点。”宋湘湘一把捂住她嘴，“没有，这才哪跟哪呢？”
　　她脸色涨红而焦急，甄明珠愣愣地唔了一声，掰开她的手嘀咕道：“我就问问啊，反应这么大。”
　　宋湘湘看她一眼，还是气呼呼的。
　　整个人却倏然间回到昨晚。
　　男生炙热的温度、强劲的手指、粗重的喘息，以及，他身上一层又一层，性感的汗水。
　　她并不想刻意地向甄明珠隐瞒，可眼下，这件事传扬开的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她必须，独自消化这段感情所有的甜蜜和酸楚，也必须，保护这才开始成长的感情。
　　*
　　放学能有几分钟了。
　　校园里学生们稀稀拉拉地往出走。
　　甄明珠和秦远等人到了一楼，抬眸就看见站在大柏树下的几个男生。
　　薛飞、康建平和耿元，三人都是程砚宁宿舍的，眼见她下来薛飞便笑着招手道：“小甄甄，这儿。”
　　纷纷扬扬下了好些天的雪花这一会停了，地上有些滑，甄明珠看一眼秦远等人，抬步走过去，有些意外地问：“程砚宁呢，怎么没在？”
　　“呵呵~”薛飞干笑着挠挠眉心，“班主任叫去谈心了。”
　　甄明珠：“……”
　　－－－－－－题外话－－－－－－
　　敲黑板：
　　阿锦要统计上个月猜题结果。
　　1月份一共3次猜题，次次都【参与】的小可爱，请留言说明一下，管理员确认无误后，会奖励99个币币的【1月答题全勤奖】。
　　然后，留言期限【5天】，截止2月10日晚上12点，管理员在奖励币币之余会统计出1月获得实体礼物的【3位】亲，评论区置顶公示【两天】后阿锦会邮寄礼物，请周知哈。
　　ps：
　　1、为免麻烦，大家不用特地再进群给管理员提供答题截图。
　　2、先前公告说过，活动针对【潇湘书院】正版读者，lv0等级的读者排除在外的。
　　3、每次奖励都是人工统计，难免有所疏漏，被错过的亲请体谅一二，留言提醒一下，阿锦会奖励【双倍】答题币作为安慰，么么哒。

　　☆、087：学神说：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高三年纪，老师办公室。
　　冯娟抬眸看一眼办公桌边站着的程砚宁：“你和甄明珠，怎么回事儿？”
　　早上还没去上课呢，办公室里就有老师议论说，高一级那个疯疯癫癫的甄明珠，追上了程砚宁。她本来不信，可一出办公室又听见校园里有学生议论：程砚宁和甄明珠在恋爱。
　　直到现在，她都还无法相信这个消息。
　　因而，问完这句话，冯娟的目光便一眨不眨地看着程砚宁，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窥到蛛丝马迹。
　　可谁曾想，眼前这人压根没有隐瞒的心思，一开口就说：“交往了。”
　　冯娟：“……”
　　她错愕地愣了一下，抬手去拿水杯。
　　水杯烫，她随手又重重搁下：“你再说一遍？！”
　　语调里仍是不敢置信的。
　　她年龄不大，放眼一中的教师队伍，资质都尚浅。可因为名校毕业、专业素质过硬又颇有进取心，教学一年后就开始带班主任，眼下这一班学生，是她手下第一届毕业生。
　　一中每一学年之后，学生们都会分班重组，老师也会。
　　他们这一届，文理科统共六个重点班，理科四个，一到四班严格算起来，相当于平行班。全级顶尖的好学生，当然是每个班主任争抢的对象。
　　学校在这一点上也考虑了老师的感受，理科前十二名，从后往前四人一轮，开学之初抓阄分配。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抓到那张纸条时候的心情。
　　简单的三个字，让她一颗心重重落地。
　　程砚宁是这一届毕业生里最有希望角逐明年全省理科状元的那一个，和他优异成绩可以相提并论的，是他次次考试都稳妥出色的发挥，以及，温和礼貌人人称赞的秉性。
　　模范、招牌、标杆……
　　这些词，用在他身上那是完全没有夸大成分的。
　　班上有这么一个榜样在，集体风气都能好很多，她这班主任也当的很省心。
　　可眼下，他恋爱了，还跟全校出了名的差生！
　　冯娟心中有一股子浓重的不满，那感觉，就像悉心照看的小白菜突然被践踏了一样，不等程砚宁回答，她痛心疾首地又道：“我先前那些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程砚宁唇角轻抿：“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冯娟直愣愣地看着他，“马上给我分了！”
　　她语调里俨然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早已经出去吃饭了，只有他们两人在，因而显得空荡荡的，她这话一出口，隐隐还有回声传来，让气氛都变得压抑凝滞。
　　程砚宁沉默了几秒：“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冯娟：“……”
　　她打量着程砚宁，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先前那么多安慰鼓励，那么多看重欣赏，她说了那么多，他都当成放屁了？
　　一向温柔可亲的女老师，气得在心里直爆粗口。
　　压抑的气氛仍在蔓延。
　　冯娟看着男生轮廓锐利的面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看似温和礼貌的秉性下，有着近乎冷漠的固执。
　　这发现让她愣了好一会，率先败下阵来，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家里的情况，我不想多说了。先前说那么多话，想来你也没有听进去。可你现在高三啊，高三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用怎样一种态度去学习，你心里没一点数吗？你在这关头谈恋爱？甄明珠那姑娘疯疯癫癫的，哪一点就入了你眼！”她气急败坏地说完，看向程砚宁的目光里都满含失望和痛心。
　　程砚宁没回答她的问题，听完训斥后开口说：“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影响我的成绩。”
　　“你给我保证？未来是你自己的！”
　　程砚宁又不出声了。
　　这时候，他说什么其实都没用，冯娟对甄明珠的成见，那根本无从消除。
　　一嗓子差点喊破音，冯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程砚宁规矩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在用沉默对抗。
　　意识到这一点，冯娟烦躁地挥手说：“行了行了，先去吃饭。”
　　程砚宁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出门。
　　*
　　楼下。
　　甄明珠等了好半晌都没见到程砚宁下来，有些担心地问薛飞：“不会有什么事吧？”
　　薛飞啧一声：“不好说。”
　　搁平常，那肯定什么事都没有，miss冯一直拿程砚宁当亲弟弟一样地照顾疼爱着，可眼下他和甄明珠这事有点严重，上课那会，女老师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想到这，薛飞还是挺佩服程砚宁的。
　　预备状元谈恋爱，那得顶着多大的压力啊……
　　他脸色变来变去，边上看着他的甄明珠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成功在身后催：“我这都饿死了！”
　　“我去看看。”
　　甄明珠扭头看他一眼，心下一沉，抬步往教师楼方向去。
　　一路胡思乱想，等她走到教学楼一层楼道的时候，听到上面传来脚步声。
　　程砚宁看着她微微愣了一下，牵动唇角问：“等久了？”
　　“唔。”甄明珠仰着脸打量他脸色，迟疑着问：“冯老师没为难你吧？”
　　说实在的，她对高三一班这女老师，莫名地有点怵。
　　她和马平川、阎正都不一样，甄明珠能感觉到，她是真心看重程砚宁并且为他考虑的，在她眼中，那就有点像男方的家里人了，她不想和她作对。
　　小女生这点心思，程砚宁其实想不到，可他能发现，她有一点忐忑不安。
　　“想什么呢？”抬步走下台阶，程砚宁随手在甄明珠脑袋上轻拍了一下，温声说，“她怎么会为难我？”
　　“可是我们——”
　　她话未说完，程砚宁抬手拨了一下她肩膀：“好了，先吃饭。”
　　这问题就比较重要了，甄明珠瞬间话锋一转，笑着说：“好啊，我想吃瓦罐煨汤。”
　　－－－－－－题外话－－－－－－
　　学神：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班主任：mmp，学生反了天了管不了了，我要去告诉校长！
　　校长：马平川啊，让那个甄明珠来一趟。
　　马平川：我这次也救不了你了。
　　学神：小女朋友如果需要你救，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
　　甄甄一脸花痴……
　　嗯，没错，接下来几章都是我阿宁的场子。\（^o^）/~

　　☆、088：我们碰一个？【一更】

　　瓦罐煨汤？
　　程砚宁垂眸看了她一眼，笑了：“请你朋友吃这个？”
　　校门口就那一家瓦罐煨汤，人均也就十块钱，他们应该是九个人，算下来还花费不了一百块。
　　程砚宁淡淡地想着，听到甄明珠振振有词地说：“这个怎么了，滋补又营养，再说了，今天这么冷，吃这个的人肯定超多的，我们去凑凑热闹不好啊？”
　　她说话的语气一贯是这样的，听起来就很有一套自己的道理。
　　程砚宁其实很喜欢听她说话的，同时，他还很喜欢看她说话的样子。
　　她说话的模样和语气有异曲同工之妙，往往歪着头，一边说，自己还煞有介事地点头认同自己的观点，就跟个小孩子似的，颇有些可爱天真。
　　以前他抗拒她，眼下接受了，倒能正大光明地欣赏起来。
　　甄明珠念念有词地说完，一歪头就发现，在她说话的时候，程砚宁一直认真在听。这就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抿抿唇，又用一副更理直气壮的模样说：“而且你也很喜欢吃这个，不是吗？”
　　“嗯。”程砚宁抿抿唇角，低笑了一声。
　　昨晚到现在，他已经笑了好几次了，都很迷人。
　　甄明珠看着他唇角抿起的那道清浅弧线，莫名脸热，移开视线道：“那就吃这个。”
　　“不。”程砚宁淡声拒绝。
　　两个人已经走下了教师楼台阶，眼看着李成功等人都在不远处，甄明珠顿时有点急了：“那要吃什么诶？”
　　“川菜。”
　　“炒菜米饭？”
　　“嗯，你们常去那一家。”
　　他这话说完甄明珠顿时更急了：“他们家——”
　　“怎么？”
　　贵！
　　一个字到嘴边，甄明珠却说不出口。
　　她一副抑郁又懊恼的样子，程砚宁索性停了步子，垂眸问她：“你在担心什么？”
　　“……就……”
　　小姑娘一副忸怩样，就是不说。
　　程砚宁眼睛微微眯起，又拍了一下她脑袋：“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他语调一派自然，显然有所准备。
　　甄明珠脑袋瓜子转了几圈，索性也不劝了，抬眸眼见他走远，又后知后觉地想：这人不停拍她脑袋，逗猴呢！
　　她还不晓得，自己在程砚宁手机通讯录里，备注就三个字：“小猴子。”
　　*
　　川渝人家。
　　九个人坐进了一楼包间里。
　　学校门口房租贵，因而这包间设计的并不大，放下一张八人的大圆桌之后，空余位置也就能让一众人在包厢里转身走动，不宽裕，倒也不算逼仄。
　　两帮人以甄明珠和程砚宁为界限，分坐两边。
　　服务员拿菜单出去以后，气氛顿时就显得有点微妙了。
　　甄明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正想说话，边上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程砚宁按着她的手，淡笑着先开口：“不是第一次见面，倒也是第一次一起吃饭，我先介绍一下，薛飞、康建平、耿元，都是我舍友。”
　　他一开头，气氛顿时没那么紧绷了，薛飞最先笑道：“学弟学妹们好，我是薛飞，薛仁贵的薛，岳飞的飞。”
　　“康建平，康泰的康，建设的建，平安的平。”
　　“耿元，耳火耿，元旦的元。”
　　程砚宁介绍的时候并未伸手，因而这三人又多报了一遍名字。
　　人家都主动了，这边一众人也不含糊。
　　秦远最先笑了笑：“我是秦远。”
　　“我叫宋湘湘。”宋湘湘坐在甄明珠和秦远中间，接了秦远话茬，笑着说，“湘西的湘。”
　　她说完，李成功便主动地开口道：“木子李，李成功，功成名就。”
　　徐梦泽最后：“徐梦泽。”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薛飞顺嘴接了他话茬，笑着说，“你这名字取得很有诗意啊。”
　　徐梦泽点头淡笑：“托算命先生的福。”
　　坦白说，他们这帮人不怎么喜欢程砚宁，这就和娘家人送女儿出嫁是一个道理，他们和甄明珠在一起玩闹时间长了，一向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眼下倒好，小姑娘一抽风朝别人献殷勤去了。
　　因而，他们这心情实在复杂得不要不要的。
　　可同时，作为女方强有力的后盾，那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让甄明珠没脸，不仅不能让她没脸，还得拼命帮她长脸，所以一个两个说话的时候都端着，既要显出教养，还得表现出文化。
　　不过，薛飞几个人就没这么多小心思了，他们一直都很喜欢甄甄小学妹的。
　　“来，小心烫——”
　　服务员的招呼声打断了一帮人闲聊。
　　热菜凉菜接二连三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甄明珠看着最中心几个大菜，第一次觉得肉疼，默默地在心里算着钱数。
　　边上的宋湘湘夹了一片鱼放进她小碗，低声问：“想什么呢？”
　　“啊？”
　　甄明珠用筷子戳着鱼，悄咪咪地看了一眼程砚宁。
　　程砚宁低着头正听薛飞说话，在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巧感知到她的目光，侧头看了回来。
　　甄明珠皱皱小脸，朝他露出一个笑。
　　就在这时，她视线里的薛飞扭头朝康建平说了句什么，随后起身，笑嘻嘻道：“要不，大家用果汁碰一个，庆祝我们班长和甄甄同学确定恋爱关系？”
　　饭菜上桌，包厢里都有了浓浓烟火气。
　　薛飞话音一落，其他人便先后站了起来，将杯子举到了桌中央。
　　这一幕，颇有些仪式感。
　　甄明珠站起身的时候小脸有点红，跟在程砚宁后面和一众人碰完，笑弯了眼睛：“谢谢大家。”
　　她难得展现出羞赧拘束，秦远几个人却看得心里发酸，收回目光后，秦远、徐梦泽和李成功三个人对视一眼，添满可乐又默默地碰了一次。
　　他们这小动作，甄明珠压根没注意到。
　　她喝了果汁坐下，程砚宁又给她添了半杯，而后，声音低低说：“我们碰一个？”
　　“嗯？”甄明珠看过去。
　　程砚宁修长的手指扣着杯子，想了想，说：“就，年年有今日。”
　　甄明珠将杯子朝他碰过去，下意识接口：“岁岁有今朝。”
　　铛——
　　凑近的玻璃杯，磕出清脆的一声响。
　　－－－－－－题外话－－－－－－
　　有木有一种革命军胜利会师的感觉？\（^o^）/~
　　再：
　　下午四点二更哦。

　　☆、089：政教处，三堂会审【二更】

　　整个下午，甄明珠都恍恍惚惚的。
　　知道程砚宁家里的情况，请客吃饭这件事，她原本是非常担心的。
　　可结果却非常出乎她意料。
　　程砚宁控了全场。
　　他和他的几个朋友，都一点儿没展现出学霸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主动聊天亲近，无论是对她，还是对秦远他们几个，都非常客气友好，极有分寸。
　　一顿饭下来，素来爱找事的李成功都很满意。
　　程砚宁花了好几百块……
　　虽然他没说什么，可是她有一点心疼。心疼的同时又有一丝微妙的满足和感动，感动之余，又忍不住去想：程砚宁，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当她觉得他脾气好的时候，他分明很冷漠倨傲，可当她接受了他的冷淡，他又展现出了传言里温和礼貌的那一面，让她猝不及防的同时，深深地感觉到，她对他的喜欢，越来越多了。
　　哎，好烦呐……
　　长叹一声，甄明珠将通红的脸颊磕在桌上。
　　“甄明珠！”
　　教室外，马平川的声音突然传来。
　　甄明珠愣愣地看过去，听见他又道：“出来一下。”
　　“唔。”
　　甄明珠点点头，起身往出走。
　　这堂课是下午第三节，活动实验课，化学老师临时有事，就变成了自习课。马平川这突然出现将一众人吓了一跳，眼看着甄明珠出去，立时窃窃私语起来。
　　“老马今天找她第二次了。”
　　“好像是因为程砚宁的事情。”
　　“唔，叫走了。”
　　“肯定往政教处去了呗，早恋可是大事儿。”
　　“他们俩真的在一起了啊？”
　　“中午都一起吃饭了，是吧，徐梦泽？”
　　夏语冰被调去高一四班之后，徐梦泽坐了她的位置，此刻，问话的人正是他左边的邓双双。
　　徐梦泽闻言一抬眸，对上女生闪着兴味的神色。
　　邓双双和安莹关系好，自然而然地，和宋湘湘关系就不那么好了，可因为宋湘湘和甄明珠是朋友，她倒很明智地没有过多招惹她，只是原先往左边说话的习惯变成了往右边。
　　毕竟，徐梦泽在追安莹，她身为安莹的好朋友，颇有些自得。
　　可谁曾想，徐梦泽压根没给她这个面子，人家随意地收回目光，冷淡道：“关你屁事。”
　　“噗——”
　　周围好几个竖起耳朵的学生没忍住喷了。
　　邓双双神色一愣，却不敢和他吵，一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同桌宋湘湘。
　　宋湘湘莫名其妙的：“有病啊。”
　　自己理亏，邓双双看着她，忍了这口气。
　　*
　　甄明珠跟着马平川下了楼。
　　马平川一边往政教处走，一边叹气说：“你就犟吧。”
　　甄明珠看他一眼，头一低不吭声。
　　几分钟后，两个人到了政教处门口，马平川在虚掩的房门上轻敲了两下，抬步进去。
　　甄明珠随后进入，抬眸间微微愣了一下，抿抿唇，乖巧礼貌地道：“周校长好，闫主任好，冯老师好。”
　　她父亲是安城挺有分量的民营企业家，和学校其他富二代的家长一起，多多少少给学校做了一点贡献，就眼下新建不久的教职工餐厅，就有甄文一份助力在里面。因为这个原因，只要她在学校里不闹出什么大事，一众领导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时遇上她问好，还基本给个笑脸。
　　可眼下，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
　　不被搭理的感觉当然不好，尤其还是这种三堂会审的架势。
　　甄明珠在心里叹口气，也站着，不说话。
　　小会工夫后，阎正肃着脸问话：“你和程砚宁在交往？”
　　“没有。”甄明珠看他一眼，不假思索地答。
　　“没有？”阎正抬手在桌子上敲了敲，“程砚宁都承认了，你说没有？！甄明珠，你这平时胆子不挺大的吗？”
　　诈她+激将法？
　　甄明珠脑子飞快地转了转，一脸纳闷地问他：“程砚宁承认了？他承认什么啊？主任您这逗我玩呢吧？就他对我那个样子，怎么可能和我交往啊。”
　　“甄明珠！”
　　“真没有啊，不然你把他叫来，当面对质。”
　　她这话一出，阎正顿时噎住了。
　　怎么能叫程砚宁呢？
　　他那边比这边还难搞，轻不得重不得，状态再被影响更了不得。他们几个也是慎重商议后才决定，对甄明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在不行联系家长让转校，非得拿下她不可。
　　总之，这件事影响太恶劣，不能听之任之。
　　阎正平时训她最厉害，可眼下想到周校长和冯老师的态度，再看看她一副明明心虚还死不承认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了点情绪，叹口气暂时没说话。
　　冯娟本身就不喜欢甄明珠，此刻看见她这副样子更厌恶了，冷着脸说：“你不要在这里强词夺理。中午你们一起吃饭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不叫程砚宁过来，当然有我们的原因，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做主。”
　　甄明珠抿紧唇看她一眼，小声辩驳：“一起吃饭也说明不了什么……”
　　她这话一出，沉默许久的周校长被逗笑了。
　　一中这位校长年过五十了，性子温和、宽厚通达，在安城教育界很受尊重。他身子前倾一手撑在办公桌上，目光如炬地看着甄明珠，笑问：“一起吃饭说明不了什么，那你怎么这么紧张呀？”
　　“……谁说我紧张了？”甄明珠鼓着腮帮子看了他一眼，很不满。
　　周校长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这站得直直得一动不动，小嘴都快抿成一条线了，还不紧张？”
　　甄明珠：“……”
　　她不想说话了。
　　周校长笑一声，温和地问：“怎么，就那么喜欢程砚宁？”
　　“谁喜欢他了！”
　　“哦，不喜欢？那先前追他追得风风火火的那个姑娘是……”周校长话说到这，左右看了看，仍然在笑，“难不成我记错了？还是你们弄错了？”
　　“校长——”
　　冯老师有些抑郁地唤了他一声。
　　周校长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又朝甄明珠说：“程同学的家境，你们马老师说他已经讲过了，我不再多说。咱们就说说你喜欢他这件事，行吧？”
　　甄明珠朝他看过去，没说话。
　　“我想想啊，先前你那么风风火火地追人，大抵还没有多喜欢他，图个新鲜好玩是不是？”周校长一边看她一边说，“可这程同学这么优秀，是个人都喜欢嘛。眼下人给你追上了，你倒不承认了，可见心里也担心我们横加阻拦，这说明用上真心了，就想跟他恋爱，对不对？”
　　“校长我……”
　　“不急，咱们再说说其他事。”
　　－－－－－－题外话－－－－－－
　　明天让你们看看我阿宁的男友力。\（^o^）/~

　　☆、090：十年寒窗，最大的荣光【一更】

　　甄明珠被他打断，心里有点乱糟糟的。
　　她这人吧，吃软不吃硬，别人摆出一副好脸，她断没有扇一耳光过去的道理。
　　眼见她神色松弛下来，周校长才开始问：“去年咱们安城的理科状元是哪位，你知道吗？”
　　安城是安西省省会城市，安城的理科状元，便是全省理科状元，历届高考后，宣传表彰的消息都铺天盖地，可去年这人又不在他们学校，因而甄明珠当真还不晓得。
　　“……不知道。”她收回思绪，回答说。
　　“去年理综题偏难，我们全省理科最高分是十三中一个男同学，总分七百零九。这个学生的家境和程砚宁是有些类似的，父亲死的早，母亲一直没有再婚，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大。这学生也争气啊，高考一举夺冠，振奋人心。省教育厅拿他当榜样，社会各界都是，分数一下来，安城电视台就请他们母子俩一起上节目做了采访，之后你猜怎么了？”
　　周校长卖了个关子，甄明珠却听得正入神，下意识问：“怎么了？”
　　“社会各界群起而动。”冯老师这会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接过周校长话茬继续说，“节目播出后，润安地产现任总经理亲自上门，送给母子俩市中心一户一百二十平米的新房作为鼓励，市教育局和十三中一起，奖励了三十万作为表彰，还有其他一些爱心企业，零零总总奖励了二百一十万，这之后，他进了海城阜新大学，学杂费全免，校方还补助了五万元生活费。”
　　“润安地产？”甄明珠愣了好久，看向周校长。
　　周校长笑笑：“现任总经理徐梦辉，徐梦泽他堂哥，你要不信，下去了可以问问。”
　　甄明珠又抿唇，不说话了。
　　她信啊，怎么不信？
　　徐梦泽他们家就搞房地产，叔叔伯伯爹妈，都非常喜欢做慈善。
　　可她没想到，一个全省状元，能有这么多奖励。
　　这些，程砚宁也能得到的。
　　她的想法，周校长自然一猜一个准，脸色严肃地又说：“去年这状元旁落，是我们一中的遗憾。所以，全校领导都对程砚宁同学抱以厚望，成绩好的学生年年有，可像他这样稳定发挥又各方面都出色的学生，我教书多年也难得碰见几个，他要是能在高考里一举夺冠，那影响力，根本不是去年那个学生能比的，你明白么？”
　　这话问完，周校长自己都有些喟叹。
　　全校领导和老师都给程砚宁拿着劲呢，就他的各方面条件，若有状元的光环加身，那绝对能给安城一中带来前所未有的荣耀。不说其他，就那相貌气质，搁全国所有状元里，绝对都是拔尖的。
　　这样的好苗子，怎么能在这种关头谈恋爱呢！
　　办公室静了一秒，甄明珠声音小小地说：“我不会影响他学习的。”
　　“呵。”冯老师气笑了，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不影响，这是嘴巴说说就能行的吗？你知不知道我们省今年有多少人一起高考？三十几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上一本的能有多少个？被名校录取的又能有几个！你以为全省状元有多好考？是，程砚宁学习优秀，发挥稳定，可你别忘了，那是在没有你的情况下，考前谈恋爱，能不分心吗？！”
　　甄明珠被她一番话说得心口一颤一颤的，无法辩驳。
　　阎主任沉默了好一会，眼见她脸色凝重起来，叹口气跟着道：“你才上高一，没体会过毕业班的压力，家里也好学校也罢，也没人在你学习这事上给什么负担。甄明珠，高考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去年咱们学校有个女生，补习一年后和一本线差了两分，成绩刚出来就崩溃跳楼了。”
　　这件事甄明珠不知道，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阎主任也看着她，难得露出温和神色。
　　周校长想了想，又说：“我在这里可以给你交个底，程砚宁一旦拿了明年的理科状元，学校这边会单方面奖励五十万，新闻采访也罢，市中心一套房也好，只要他需要，我们统统都能帮他争取到。况且他个人条件好，稍加包装，完全能成为安城家喻户晓的模范毕业生，得到远超于上一届状元的奖励和资助，你既然喜欢他，应该考虑一下这些对他的重要性。”
　　甄明珠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了紧，抑制着扑通扑通的心跳。
　　她当然知道这些有多重要。
　　学校拿他当模范榜样，为一中扬名，同时，费尽苦心为他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
　　这是双赢的局面。
　　而且这种局面，在去年一中被十三中压了一头之后，在程砚宁各方面条件比以往的全省状元还要出挑很多的情况下，变得更严峻也更让人期待。
　　甄明珠抬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四个人。
　　马平川、阎主任、周校长，冯老师，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在无声地谴责她，可他们也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循循善诱地讲了一通道理，让她意识到，自己犯的这个错，有多么严重。
　　诚然，她现在还没有影响程砚宁，可，万一呢？
　　万一他因为自己，有所分心。
　　万一他因为自己，错失状元。
　　他会错过这人生中可能最最辉煌的一次扬名安城的机会。
　　这是他应得的，也是他十年寒窗，最大的荣光。
　　如果错过了，他会落下神坛，可能成为被恋爱影响学业的反面教材，他也许还会考上名校，可状元应得的所有奖励，就没他什么事了，而状元之外的尖子生车载斗量，有谁会在意呢？
　　到那时候，他会心生怨言么？
　　会讨厌她么？
　　这些资助和奖励，能让他少奋斗好些年了。
　　甄明珠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握紧了又松开，黑亮的眼眸里已然有了些氤氲的湿气，她深吸一口气，笑着说：“谢谢校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她声音轻颤，有点说不下去。
　　办公室静悄悄的，几个老师终于松了一口气。
　　甄明珠低下头，又道：“我会……”
　　“砰砰——”
　　两道敲门声骤然响起。
　　阎主任刚起身，虚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程砚宁走进来看了甄明珠一眼，对上女生因为委屈自责而分外水润的眼眸，她看见他明显意外极了，大眼睛眨了一下，震惊中透着一丝茫然，小猫儿一样惹人疼。
　　程砚宁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低声道：“你先回去。”
　　诡异地，办公室竟然无人阻止他。
　　甄明珠更呆了：“啊？”
　　程砚宁直接扯了她手臂，三两下将她推出门，短促地命令：“先回教室去，这有我。”
　　－－－－－－题外话－－－－－－
　　*
　　来，想象一下三堂会审的主角变成远哥和甄甄。
　　马平川：你俩谈恋爱了？
　　甄甄+远哥：……没有啊！
　　阎主任：还说没谈，没谈你两个天天在一起！
　　甄甄+远哥：一起玩就是谈恋爱了啊，主任你这逻辑有问题。
　　校长：亲眼看见你们牵手？
　　甄甄+远哥：国外朋友见面还亲吻呢。
　　校长一众人：“……”
　　哈哈，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偏爱我阿宁的原因呀，以我一个26岁女性的视角来看，阿宁智商超群能力杠杠，有野心有魄力有手腕，男性魅力爆表。至于阿远，那就是跟甄甄一样的小屁孩，稚嫩的肩膀尚且担不起任何风雨。无可否认的是，他肯定会成长，而且中学时期，他这样的男生是很吃香。
　　但是……可能阿锦年龄大了，无法对这一款产生爱慕了……o（╥﹏╥）o
　　今天咱们十点就二更哈。

　　☆、091：完美学生【二更】

　　一扇门，将她阻隔在外。
　　甄明珠盯着门扇，后知后觉地想：她被周校长说服了。
　　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她站在门外，却不敢再进去。她心里甚至有一丝惧怕，只要她进去，她仍旧会再一次被说服，可程砚宁在里面，她虽然怕，却不想让他一个人面对那种密不透风要将人闷死的压力。
　　低头深吸一口气，她一抬脚，又想进去。
　　“砰——”
　　出门的马平川和她撞了个正着。
　　甄明珠连忙退后，小声问：“您怎么也出来了？”
　　马平川看她一眼，好气又好笑，反问：“还想干什么？”
　　“我——”
　　甄明珠往门缝里瞧。
　　马平川没好气地在她脑袋上轻拍一下，低声训：“先回去自习。”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进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甄明珠迟疑了一瞬：“那我先回去？”
　　“回去！”
　　“喔。”
　　甄明珠点点头，迟疑着走了。
　　*
　　马平川转身进门。
　　三堂会审的主角换了一个人，整个办公室比刚才还安静。
　　程砚宁原本正上自习呢，被找到他班上的李成功告知了甄明珠被带去政教处的事，随意想想也晓得这事情和他有关，没怎么犹豫就过来了。哪能想，走到门口就听见甄明珠那似乎要妥协的话，让他无奈又好笑。
　　收回思绪，他礼貌地先问好：“周校长、阎主任、冯老师、马老师。”
　　马平川朝他笑笑，没说话。
　　冯老师第一个忍不住，低声恼怒问：“你来干什么？”
　　上午还保证不会影响自己成绩呢，这才几个小时，为了甄明珠连自习都不上了！
　　这样下去能不分心吗？！
　　冯老师气得要死，程砚宁却显得镇定很多，回答说：“这次是因为我主动，我们才确定关系的。老师们有什么事直接找我谈就好了，别找她。”
　　“……”冯老师握紧了手边一本书，控制着砸向他的冲动。
　　这好学生倔起来，比差生气人多了！
　　冯老师气得说不出话，边上另外几个人全都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盯着程砚宁看。
　　他刚刚说什么？
　　阎主任和周校长都觉得耳朵不够用了。
　　他主动？
　　直接找他谈？
　　能谈什么？
　　阎主任愣了愣，开口问了一句废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程砚宁唇角轻抿：“老师们的担心和顾虑我都明白，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影响我的成绩。”
　　还是上午这句话，冯老师已经无力吐槽了。
　　周校长从意外中回过神来，盯着他问：“这件事，你想怎么保证？”
　　程砚宁想了想：“以后任何一次校内考试，保持全级第一，任何一次市级联考，保证全市第一。如果落到第二名，不论原因，我会即刻和她中断往来，一心学习。”
　　“……你倒很有自信。”阎主任看着他，语调颇有些耐人寻味。
　　程砚宁笑笑：“请几位老师相信我。”
　　冯老师没说话。
　　周校长盯着他脸上的笑容，正斟酌说辞，又听见他开口道：“今年是我入学一中第三年。入学以来，各科老师和学校很多领导都对我照顾有加，给了我很多帮助。同学们也都很好，能处在这样融洽又上进的环境里学习，我很荣幸，也很珍惜。因为这份感情，今年高考成绩出来后，我答应学校放弃了竞赛生暑期集训，也愿意承诺，只以明年的理科状元为目标，让出一个保送名额。所以，希望几位老师能在这件事上宽容些，不过多干涉。”
　　他微笑着说完的这些话，却成功地让周校长脸色微微僵了一下。
　　他边上，阎主任和冯老师都没说话。
　　马平川微微有些错愕。
　　他教学时间不算短，可因为种种原因，从未带过重点班。因而，也从未见过尖子生和学校谈条件这种场面。
　　马平川明智地没去看校长的脸色，装哑巴。
　　周校长笑了：“你应该明白，我们找甄明珠谈话，也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
　　“嗯，很感谢各位老师关心。”程砚宁一副温和谦恭的样子，可就像冯老师上午感觉到的那样，周校长也能感觉到，他的骨子里，透露出一些堪称冷漠的固执。
　　这认知，让他着实惊了一下。
　　程砚宁并非安城一中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学生，他初中念的那所学校很一般，可就在那么一所师资力量非常平庸的学校，他中考取得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
　　理所应当的，全市好些学校都对他抛出了橄榄枝。
　　最终，程砚宁入读一中，学杂费全免，每一年还额外有生活补助。
　　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入学以后便成了各科老师交口称赞的模范生，大大小小的考试和竞赛上，多次为学校争光，他就像一台高速运转从无失误而且外观极致精美的机器，让人惊叹，无从挑剔。
　　教书育人几十年，周校长没见过几个这样完美的学生。
　　可眼下，这个完美学生，却说出了这样别有深意的一番话。
　　没错，因为希望他一心以明年的理科状元为目标，学校的确委婉提出了让他退出竞赛集训以及放弃保送名额的要求，他也和以往一样，听从了老师的安排。可谁能想到，有一天，这些事会成为他和学校谈条件的筹码，原因还是因为想要早恋？同时，他将学校夸奖一通直言珍惜，又何尝不是在隐晦地说：转学并非不可？
　　虽然，高三生转学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可这人要是程砚宁，那得另当别论。
　　而他们一中，绝不可能让这种状元苗子考前流失！
　　周校长心里的天平，无声地倾塌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冯老师一眼，率先道：“既然你保证不会影响学习成绩，那这件事我们暂且放下。不过，老师们睁只眼闭只眼，你自己也应该有点分寸，别影响其他同学。”
　　“谢谢老师。”程砚宁闻言鞠了一躬，补充说，“最晚她高一结束，保证能考进重点班。”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了。
　　周校长不得不再次多看他一眼，心中感慨：这孩子，小小年纪还了不得，软硬兼施一整套，玩得很溜啊。
　　抽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他还都得接着……
　　－－－－－－题外话－－－－－－
　　*
　　看到了吧。
　　我们阿宁是那种没想清楚就不给追求者一丝暧昧的希望，想清楚了却会顶着铺天盖地的压力，握紧你手的男生。
　　我想写的，是真实的就好像发生在你身边的青春校园。
　　虽然，仍带着很多梦幻和祈愿的成分。
　　然后，写到这一章，感动之余笑死，忆起了我们高中一个学霸。那个学霸就是学习超好家境却很贫寒的那种，每次学校让买试卷资料，他都会冲去校长办公室哭穷，校长不帮着买资料，就以转学为威胁。
　　我们那个一向“爱才如命”的老校长，就这样被他威胁了三年，送他上了一本名校。\（^o^）/~
　　最后，有资本就能这么牛逼，论，好好学习的重要性！

　　☆、092：甄甄说：我会好好学习的【一更】

　　甄明珠回了教室。
　　周校长一番话一直回荡在耳边，让她心神不宁，连晚饭都没有吃。
　　同时，她也没去找程砚宁。
　　趴在桌上，她不得不再一次承认，校长和老师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就像她，眼下别说学习了，连吃饭都提不起胃口，这不是谈恋爱带来的影响，又是什么？
　　怎么办啊……
　　甄明珠正胡思乱想，晚自习铃声响起。
　　与此同时，马平川走进教室，喊她：“甄明珠，出来一下。”
　　甄明珠等得望眼欲穿，连忙起身跟了出去。
　　马平川这一下午也受了点震撼，眼见她又一次乖巧规矩地站在眼前，他甚至没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就很纳闷啊，这丫头，怎么就入了程砚宁的眼？
　　人家一个模范生，为了她顶撞校长……
　　不过，他这一番感慨，甄明珠当然不晓得了，她很关心政教处办公室后来发生的事情，迫不及待地问：“校长他们最后怎么说的啊，有没有欺负程砚宁？”
　　“……”马平川黑着脸看了她一眼。
　　老师们欺负程砚宁？
　　这学校，老师们谁都可能欺负，就是不可能欺负他。
　　好学生，尤其是这种多年难遇的尖子生，对学校的意义，那是非常大的。最起码，他下午就见识到了，为了安抚他，学校甚至能做出某些普通学生想象不到的妥协和让步。
　　当然，这和程砚宁的勇气也密不可分就是了。
　　马平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很可以啊。”
　　突然被夸奖的甄明珠：“……”
　　她低头踢踢脚尖，抬手又挠挠头发，抑郁地说：“到底最后什么结果呀？”
　　“你眼光还不错。”马平川看着她一连串的小动作，突然说。
　　这话，无疑于一种夸奖。
　　甄明珠一抬眸，便瞧见马平川用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说：“程砚宁让出了一个保送名额，并且保证以后所有考试里拿第一，条件就是，学校不阻拦你们俩往来。”
　　马平川用了一个非常中性的词语。
　　可这言外之意，甄明珠自然明白了，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就张开双臂扑过去：“真是太好了！”
　　“放手放手！”猝不及防被抱了一下，马平川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没好气地训，“什么太好了？！你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好好一个女孩子都不晓得矜持一点！”
　　甄明珠蓦地松开双手，吐吐舌头：“谢谢您。”
　　马平川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样子，想到了程砚宁最后一个保证。
　　不得不说，那男生也很有洞察力。
　　甄明珠这姑娘不笨，不但不笨，还很机灵，上一次考试已经让他看到了她的潜力，高一结束后文理科一旦分班，她上个文科重点班不是没有希望。也因此，这段时间，马平川对她越发宽容了。
　　当然，自己外甥女也是一个原因。
　　灵珊那孩子最近变了好多，自信大方了一些，普通话越讲越好，英语也能念顺溜了，很好地融进了这个集体。私下里几次谈话，她说起甄明珠都是感激又开心的样子，可想见，这姑娘私底下给了她很多帮助。
　　将心比心，他也愿意看着这姑娘越来越好。
　　马平川收回思绪，正色道：“有了程砚宁保证在先，校长和冯老师暂时不会再来找你，可咱们扪心自问一下，能不能配得上人家啊？整天疯疯癫癫的没个正型。”
　　他语调嫌弃，甄明珠却一点也不生气，还点头说：“我会好好学习的。”
　　“私底下注意影响，别弄得全校皆知。”
　　“知道了。”
　　“嗯，进去吧。”
　　马平川大手一挥，将她解放了。
　　*
　　甄明珠神清气爽地进了教室。
　　马平川的话，无疑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不过，最让她开心的，还是程砚宁的维护，想到他下午突然出现在政教处那一幕，甄明珠后知后觉地想：他这算英雄救美啊，而且还很帅！
　　试问，全校还有哪个学生，能有他这么牛逼啊？
　　搁一般人，看见阎主任都吓得要死！
　　她男朋友果然不同凡响！
　　还是她眼光好！
　　她就这么美滋滋地胡思乱想着，忍不住哼起歌，哼着哼着又想起马平川的话，连忙住口，抬手戳了戳余明安的脊背，小声问：“明天第一节什么课呀？”
　　“语文。”余明安侧头，小声答。
　　甄明珠顿时更高兴了。
　　语文好呀，她喜欢学语文，也爱上语文课。
　　喜欢学语文是因为：记性好，普通话标准，学起来完全没压力。
　　爱上语文课是因为：他们语文老师非常温柔可亲，高三一班的语文老师也非常和蔼可亲。
　　她一边在心里夸奖着两个班的语文老师，一边低下头去在桌洞里翻出了语文书，随后，用一副非常开心又认真的状态，预习起明天要上的新课了。
　　这一次，坐在她周围的所有学生，都有点被感染。
　　甄明珠这人，喜欢讨厌都在明面上，情绪外放，特别能感染人。
　　眼见她这么高兴，安莹都忍不住问：“你和程砚宁的事，学校默许了？”
　　甄明珠愣了一下，回答说：“肯定不同意我们交往啊，可这世上除了男生就是女生，我们就正常往来相处，天王老子也管不了那么多吧？”
　　她说话虚实参半，还是平时又狂又拽的语气。
　　偏偏，让人无法辩驳。
　　安莹下意识抬眸看一眼秦远，破天荒地发现，秦远在翻看一本书。
　　她顿时：“……”
　　这些个学渣，都准备逆袭了么？
　　感受到她目光的秦远有点烦，随手将书合上。
　　余明安距离他不远，清楚地看见那本书的书名：《坏蛋是怎样炼成的》。
　　这本小说最近在男生圈子里很流行，可秦远随意地翻了两页便觉得很无聊了，他随手将书扔进桌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正认真学习的甄明珠，最后看向了教室中间的徐梦泽。
　　徐梦泽个子高，坐在中间显得有点鹤立鸡群，没两秒就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眸看来。
　　秦远做了个“敲键盘”的手势。
　　徐梦泽点点头，随手将桌上习题册扔进桌洞。
　　两个人一起出了教室。
　　－－－－－－题外话－－－－－－
　　下午两点二更哈。

　　☆、093：班长你晚上回不回宿舍呀？【二更】

　　雪已经停了。
　　校园里，灯光影影绰绰，很安静。
　　还没有到放学时间，秦远和徐梦泽自然没法子走校门，两个人转悠着一合计，跟以往许多次一样，走小路，翻墙出去。
　　围墙周围的积雪厚厚的，球鞋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秦远三两下上了墙，觉得滑，一手扒着墙，转个身朝徐梦泽伸出另一只手：“老徐。”
　　徐梦泽抬眸看他一眼，直接跃起去攀他的手。
　　“……操！”
　　秦远一声大叫，单手挂在围墙另一面。
　　徐梦泽正要伸手拉他，秦远低头看一眼，直接松手，跳到了外面雪堆里。
　　“操！”他又骂一声，单手撑地起身，脚尖踢走了一块砖，一抬眸，发现徐梦泽还蹲在墙上看他，龇牙咧嘴地指着一块地方道：“跳这吧，没东西。”
　　“嗯。”徐梦泽应声落地，问他，“没事吧？”
　　“没事儿，砖头硌了一下。”
　　徐梦泽点点头，两个人踩着松软的白雪往正街上走。
　　晚上天冷，街道人都比以往少了很多。
　　徐梦泽随意地勾上口罩，两只手揣进羽绒服口袋里，边走边问：“晚上想包夜？”
　　“回家。”秦远淡声答，“玩到放学就行了。”
　　徐梦泽点点头，默默地揉搓着揣在口袋里的指尖，想了想又问：“甄甄那里，你不准备说清楚了？”
　　秦远侧头看他一眼，笑了笑，没出声。
　　他不吭声，徐梦泽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距离不远，慢慢悠悠地往网吧走，走了好一会，秦远才突然出声道：“她认真了。”
　　徐梦泽默了一下：“嗯。”
　　甄明珠对程砚宁的心思，他们这些在她周围的人，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那丫头，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喜欢上程砚宁了。
　　而且，很喜欢。
　　秦远随意地踢着脚下的冰碴，好像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等等再看吧。”
　　他不想承认，心里有一点后悔和懊恼，尤其是在早上饭堂里那一会儿，当他考虑自己在那丫头心里位置的那一刻，后悔的情绪差点吞噬他的心。
　　若是时间能倒退一天，他想表白。
　　可眼下，明显不合适了。
　　得再等等……
　　*
　　下课铃响了几分钟。
　　高一七班教室里，学生越来越少。
　　铃响的那一瞬间，甄明珠就没有看书的情绪了，整颗心都飞到了楼下去。
　　可，高三还没下晚自习。
　　她不想早早下去影响程砚宁学习，因而一直在教室里磨蹭，可等她觉得自己都磨蹭好久了，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时间才过去七分钟而已。
　　甄明珠盯着手机定定地看了一眼，问前面余明安：“余同学，几点了？”
　　余明安抬起手腕，侧头答话：“九点十分。”
　　甄明珠哦一声，垂头丧气的。
　　岳灵珊收拾完东西就听见她在叹气，想了想，主动问：“甄甄你今晚住宿舍吗？”
　　“嗯啊——”
　　岳灵珊起身一笑：“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
　　“走吧！”甄明珠早都坐不住了，闻言腾一下站起身，眉开眼笑。
　　*
　　高三一班。
　　程砚宁又一次收回目光。
　　高一高二放学好一会儿了，他们教室外都从刚才的喧嚣吵闹又恢复到清冷安静，同时，他也有意无意地往窗外看了好几次，那人愣是没来。
　　难不成回宿舍了？
　　这念头让他微微怔了一下，停了算题的动作。
　　笔尖在纸张上凝结了一个小黑点。
　　“喂——”
　　手臂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程砚宁回头，瞧见同桌男生促狭的笑：“小珍珠来了。”
　　男生话音刚落，整个教室都微微地躁动了起来。
　　这一天到晚，甄明珠追上程砚宁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整个班了，一众人在课余时候也议论震惊了一天，这一会好不容易瞧见正主过来了，当然控制不住那一颗燃烧的八卦之心，齐齐朝窗外看了出去。
　　让人意外的是，小姑娘没有过来。
　　她和一个女生在大柏树边上说了几句话，等那个女生走了之后，她便低着头开始踱步。
　　娇小俏丽的女生，穿着橙色连帽的羽绒服，此刻，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的雪早已经停了，她也没有戴帽子，中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高马尾，脖子上白色的大围巾缠了两圈，整个人显露出一些笨拙的可爱。
　　应该在等程砚宁吧？
　　可她也没和以往一样，咋咋呼呼地就跑过来，来来回回低头踱步了好一会，似乎是觉得无聊了，又用手指去戳凝结在柏树枝丫上的白雪，一下，又一下，引得低一些树枝上的雪花簌簌下落。
　　真是……
　　程砚宁收回目光，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她。
　　可他能想到，小姑娘大抵是不想打扰他上自习，才远远地等。
　　外面气温已经零下了。
　　这念头让他早已经漾起波澜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抬手腕看一眼时间，发现距离放学也就剩十分钟左右，程砚宁便随手将桌上书本塞进桌洞，起身往出走。
　　“哗——”
　　因为他这个举动，全班哗然。
　　一众学霸回过神正议论呢，笑歪嘴巴的薛飞突然大声问：“班长你晚上回不回宿舍啊？”
　　“噗——”
　　“哈哈哈哈哈！”
　　“薛飞你够坏的啊！”
　　此起彼伏的笑闹声中，程砚宁出了教室。
　　*
　　原本安静的教室骤然爆发出笑声，甄明珠自然听见了。
　　下意识回头，便看见了走出来的程砚宁。
　　她神色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也没动，眼看着男生越来越近，有些迟疑地问：“没下课呢，你怎么出来了？”
　　程砚宁看着她：“你在外面，不就在等我出来？”
　　甄明珠：“……”
　　这话没毛病。
　　可——
　　她有点纠结地说：“还没下课呢。”
　　“就剩几分钟了而已。”
　　“那也没下课啊。”甄明珠顿时后悔自己提前跑下来的举动了，小脸皱巴巴地说。
　　程砚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我饿了。”
　　“啊？”
　　“陪我出去吃饭。”
　　不咸不淡地说完这句话，程砚宁直接抬步朝校门口走去。
　　一脸懵逼的甄明珠：“……”
　　－－－－－－题外话－－－－－－
　　*
　　来，都挥别一下。
　　阿锦要去锁小黑屋了，拜拜……

　　☆、094：想我了可以发短信

　　两个人一起出校门。
　　雪天地滑，甄明珠穿着有些厚重的雪地靴，走的慢吞吞。
　　程砚宁回头看她一眼，瞧见她围巾不知何时滑了下去，露出了被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和鼻尖，路灯昏黄的光芒照过来，那宛若蝶翼的长睫毛沾染着雾气，扑闪扑闪的。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甄明珠很漂亮。
　　可这一晚，回头看着她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句话。平时无法无天张扬跋扈的甄明珠，静下来的时候，乖巧美丽，玉雪可爱，像个瓷娃娃。
　　这动静皆宜的女孩儿，像造物者的恩赐……
　　眼眸低垂，程砚宁握住了她的手。
　　甄明珠原本就被他深沉的目光看的有点不自在，眼下又被牵了手，整个人顿时有点不好了，一边抽着手一边说：“校门口呢，注意点影响。”
　　程砚宁只觉得好笑，淡淡道：“难得听见你说这种话。”
　　甄明珠鼓鼓腮帮子，不想理他了，头一低，去看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
　　程砚宁个子高腿长，一双手也修长好看，还很白。
　　她看着看着，大大的眼睛里流泻出丝丝清浅的甜，小声问他：“你昨晚为什么要抱我？”
　　“……嗯？”程砚宁看了她一眼。
　　他没听清。
　　甄明珠却不好意思问第二遍了，仰头道：“没什么啊，就问你想吃什么？”
　　“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程砚宁问她。
　　甄明珠摇摇头：“没有。”
　　这一会儿满脑子都是他，哪里还能放得下其他东西啊。
　　她没什么主意，程砚宁抬眸看了一眼马路对面，便止了步子问：“瓦罐煨汤怎么样？”
　　“好啊。”
　　“那行，过吧。”
　　程砚宁话音落地，路口刚好绿灯，两个人手牵手过马路。
　　*
　　小店即将下班，空荡荡的。
　　瓦罐煨汤就剩下最后几份排骨黄豆的，没什么选择余地，程砚宁便要了两份。
　　付了钱再回来，他看着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
　　甄明珠就坐在自己先前坐过的那个位子上，仰着脸笑嘻嘻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俩那一次就坐这儿。”
　　记得，怎么不记得？
　　程砚宁看了她一眼，在对面落座，没回答。
　　他一副不想提起的样子，甄明珠吐吐舌头，悻悻地闭了嘴。
　　“取餐。”窗口传来老板爽朗的喊声。
　　程砚宁抬步过去端了两个餐盘过来，随手将其中一个放在甄明珠跟前，开口说：“就剩下排骨黄豆的了。”
　　“嗯啊，谢谢。”甄明珠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完话却突然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问：“你付账了？”
　　程砚宁在对面坐下：“嗯。”
　　甄明珠哦一声，低头喝了一口汤，笑着说：“那下次我请你。”
　　这问题在程砚宁听起来就有点好笑了，他抬眸看过去：“不用分这么清楚。”
　　他说的是钱，可听在甄明珠耳中却非常开心了。
　　为什么不用分清楚，因为他们俩关系不一般，是男女朋友！
　　自动地将这句话翻译成甜言蜜语，甄明珠的心情顿时雀跃了起来，可转念一想，又瞬间记起了程砚宁家里的事情，因而她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说：“这怎么可以啊，我们还都是学生呢，花的也是家里的钱，就应该算清楚一点。”
　　程砚宁：“……”
　　他压根get不到甄明珠的点，想了一下问：“你们平时吃饭都aa？”
　　甄明珠连忙点头，骗他：“嗯啊！”
　　程砚宁静静地看她一眼，话锋一转道：“汤凉了。”
　　甄明珠咬着一边唇角，默默地低下头。
　　汤没凉。
　　可，程砚宁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难不成，自尊心作祟？
　　她胡思乱想着，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默默地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饭。
　　*
　　临近十点。
　　两个人一起回宿舍。
　　高三生已经放学，学校里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路过操场的时候，甄明珠突然停了步子，语带商量说：“要不要去操场散会步？”
　　“散步？”程砚宁愣神后忍不住笑起来，“不嫌冷啊？”
　　甄明珠脚尖踢着边上的冰碴，支支吾吾地道：“还好啊，不冷。”
　　不冷？
　　她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哆嗦。
　　程砚宁垂眸打量着她飘来飘去的目光，笑意更深了：“想和我多待一会？”
　　甄明珠：“……”
　　小心思被突然戳穿，她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嗖地看向程砚宁，语调蛮横起来：“谁说的？才没有！”
　　程砚宁还是和刚才那样，轻轻地勾着唇角，眼见她极力否认他倒是没有再打趣她，而是抬手将她的大围巾拉到鼻梁上，缠紧，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大大的眼睛。
　　甄明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动作弄懵了，瞪着大眼睛看他。
　　程砚宁微微俯身，平视着她说：“今天就算了，外面太冷，想我的话可以发短信。”
　　“谁……谁要想你啊！自恋死了！”
　　他距离她太近，一双凤眼幽深黑亮，泛着动人的光，甄明珠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丢人至极，喊出这句话就飞快地往宿舍跑。
　　程砚宁转身看着她，脸色顿时变了：“小心。”
　　话出口已经来不及了。
　　甄明珠跑得太快，在结了冰的地面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程砚宁拽着她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她想死的心都有了，木木地不动。
　　“多大的人了。”程砚宁俯身拍拍她身上蹭到的雪水，嫌弃完就瞧见她一动不动的傻样，神色微微愣一下，拨着她身子转一圈，关切地问，“摔疼了？”
　　“不疼。”甄明珠摇摇头，小声说。
　　她就是觉得屁股疼，可这么隐私的部位，当然不能提了。
　　程砚宁瞧着她古怪的样子，倒也没深想，松口气道：“那行，小心点回去。”
　　“嗯。”甄明珠抬起一只手轻轻摆动，跟招财猫似的，“晚安。”
　　“……晚安。”
　　程砚宁点头，笑着说。
　　－－－－－－题外话－－－－－－
　　嗯，今天就一更哈。
　　我怕狗粮吃多了你们撑着了。（⊙o⊙）…

　　☆、095：有件事可能会打击你

　　屁股摔疼了。
　　甄明珠龇牙咧嘴地上了楼。
　　宿舍里一众人都在，原本就在讨论她和程砚宁的事情呢，眼见她进门顿时兴奋了，饶丽第一个扑到她跟前，兴奋地问：“你真的追上程砚宁了啊？”
　　甄明珠靠着椅子抿抿唇，半晌，仍是没忍住，咧嘴笑道：“当然啦。”
　　她一副春心萌动还拼命忍耐的样子实在有点可爱，宋湘湘闻言便笑起来，明知故问：“今晚回来这么晚，和学神约会了？”
　　“嘿嘿。”甄明珠忍着疼坐在椅子上，“约了呀，他还主动拉我手。”
　　“真的假的？”
　　“真的！”甄明珠不满地看向宋湘湘，“骗你干嘛！”
　　虽然她骗过她，可这次没有！
　　程砚宁就是主动地牵她手了，不仅牵手，还为她早退！
　　还主动付账！
　　说情话！
　　嗷，简直要死了！
　　她脸色涨红地趴在桌上，回忆这一晚每一个细节。
　　越想，越觉得开心，浑身上下都冒粉红泡泡，散发着恋爱的酸腐气息。
　　边上，饶丽看着她这幅小女生的样子，纠结再三戳了戳她脊背，迟疑着说：“有件事，说出来可能会打击你诶，要不要听？”
　　“……啊？”甄明珠微微一愣，“和程砚宁有关？”
　　“嗯。”
　　甄明珠顿时扭头：“说，赶紧的。”
　　饶丽点点头，提前声明：“我也是听我们班一个男生说的。”
　　“什么事啊？”宿舍里其他人都受不了她这幅卖关子的语调，一个劲催促道，“快说。”
　　饶丽深吸一口气，看着甄明珠道：“今天下午，程砚宁是不是去政教处了？就因为你们恋爱的事，和阎主任还有校长他们谈话。”
　　甄明珠点点头：“没错儿。”
　　“那就对了。”饶丽干笑一声，继续，“我们班那男生去政教处找阎主任，意外地在门口听到了几句，好像是程砚宁承诺说，帮助你期末考试进重点班。”
　　“啊！”
　　宿舍里其他人顿时愣了。
　　宋湘湘下意识看了甄明珠一眼，轻声道：“就剩一个月时间了。”
　　甄明珠一时失语，没说话。
　　按着一中往年的传统，每一个学年后会按着成绩重新分班，每一个学期后不会这样大动干戈，但是也会做出些微调整。比如：重点班成绩太差的，下放普通班；普通班成绩很好的，就像岳灵珊这种，绝对会先一步被挑选进入重点班。可，按着她的成绩，想进重点班，最起码得保证，期末考试进入全级前二百名。
　　收回思绪，甄明珠看着饶丽问：“你确定？”
　　饶丽有点为难了：“他是这样说的。”
　　“喔。”甄明珠点点头，有点丧气地扭头看着桌面发呆，没吭声了。
　　就说呢，学校怎么会这么快松口，马平川还那么好。
　　原来问题在这。
　　她不说话，宿舍里顿时也安静了。
　　好半晌，宋湘湘笑着说：“你上次抄灵珊的，不就进二百名了吗？”
　　甄明珠看她一眼：“总不能次次抄啊……”
　　况且，她本来也不喜欢抄。
　　已经躺上床的岳灵珊在这时候探头下来，开口说：“那还有一个月时间呢，你有问题可以问我。”
　　“哦。”
　　甄明珠很丧地应了一声，裤兜里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随手接听：“老爸。”
　　“你在哪？”甄文在那边问。
　　甄明珠愣一下：“宿舍啊。”
　　“你和高三那个男生，谈恋爱了？”
　　“……甄明馨说的？”甄明珠一边问话，一边往阳台上走。
　　甄文那边停顿了一下，语重心长道：“她说的怎么了？她说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好？那男生家境不好你知道吧？别傻乎乎地被人家骗了。”
　　这话甄明珠就不爱听了，没好气道：“他骗我什么！”
　　甄文话锋一转：“听说你们中午很多人一起吃饭了，谁付的钱？”
　　“关你什么事啊！”甄明珠吼一嗓子，直接挂了电话。
　　简直气死了！
　　甄明馨什么意思！
　　而且，她竟然知道程砚宁家境不好？！
　　马平川可说了，这件事就学生里几个老师知道而已！
　　甄明馨气呼呼地在阳台上走了几圈，又烦躁又焦虑，克制着给程砚宁打电话的冲动。
　　他家境的问题，没办法问。
　　甄明馨的事，她也不想提，程砚宁已经说过了，不喜欢她。
　　她应该相信他。
　　可转念间，又想起他和体育生打架的事。
　　啊啊啊——
　　抬手在头发上胡乱地抓了一把，甄明珠紧握着手机推开宿舍门，将手机放在桌上，她脱羽绒服的时候看见了书架上几本书。
　　学习，学习……
　　默默地深呼吸一下，她抬手拿了一本数学辅导书，坐下看。
　　－－－－－－题外话－－－－－－
　　我告诉你们哦，我真的很忙的！
　　至于有多忙，咱都是混网文圈的，古言宅斗或者种田文看过吧，里面的管家太太年关的时候有多忙，我就有多忙。作为一个中国式家庭上有老下有小、老公事业还刚起步没放假的女主人，大到洗洗涮涮购置年货礼品，小到蒸包子写菜单准备年夜饭，全部都得我这个一把手亲力亲为，哭唧唧。
　　结了婚的可以参考一下自己，没结婚的可以参考一下自己老妈。o（╥﹏╥）o
　　此外，每天除了正常更新外，我还有几百万出版文要修稿，几万字实体番外要重写，本文也要存稿上架备用，而这些，都是我三月底之前的任务！
　　能有一周了，晚上一点躺上床还睡不着，压力很大，恨不得晚上不睡觉。
　　所以，我真心要一更几天，跟着编辑安排再加更，请体谅！

　　☆、096：你当真喜欢她？【有奖猜题】

　　211宿舍静悄悄的。
　　程砚宁做完一张习题，抬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11点半。
　　他又看一眼手机，收件箱里没动静。
　　甄明珠回宿舍到现在一个多小时，没打电话，没发短信。
　　这念头倏地划过心田的时候，他随手折了卷子夹进文件夹，拿了牙刷和毛巾去水房里洗漱。
　　男生洗漱起来速度比女生快多了，等他洗漱完再回到宿舍的时候，时间也就过去几分钟而已。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啪一声，按灭了桌上的台灯。
　　“你要睡啊？”边上，还在做题的薛飞侧头问了一句。
　　“嗯。”程砚宁说话间上了床。
　　他们宿舍总共也就四个人，都在一班，学习也都很好，平时基本上都是集体熄灯时间上床，眼下程砚宁比平时早了点，其他人顿时也有点被影响到。
　　薛飞合了书页，抬眸问他：“我说你心里到底咋想的啊？”
　　“什么？”
　　“小甄甄啊——”薛飞拖长声音。
　　程砚宁声音淡淡的：“交往了，你不是知道么？”
　　薛飞一怔，很郁闷地看了一眼康建平。
　　他当然晓得两个人交往了，可他不明白，这怎么就突然到了这一步。
　　纠结两秒，他换了个问题：“你当真喜欢她啊？”这话一出，宿舍其他两个人也停了做题的动作，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程砚宁躺在被子里，这一下倒没有回避问题，静了一小会，声音幽幽地说：“不喜欢……那我和她交往，我有毛病啊？”
　　“……”
　　宿舍里静了一秒，康建平噗一声笑了。
　　薛飞唇角抽搐两下，嘀咕道：“那你先前装得那么冷——”
　　“之前没想清楚。”程砚宁淡淡地回了一句，将手机拿到了眼前。
　　甄明珠还没有发短信。
　　他看着亮起来的屏幕想了想，敲了一句话发送。
　　*
　　女生宿舍。
　　甄明珠床上，手机嗡嗡嗡地震动着。
　　刚上床的王媛抬眸看一眼，开口提醒：“甄甄，你手机响了。”
　　下面，无人应答。
　　她一手扒着床沿探下头去，正想再唤，意外地发现，甄明珠趴在桌上睡着了。
　　同时，她手肘下压着摊开的数学辅导书。
　　王媛顿时：“……”
　　宿舍里其他几个人都在水房，她正纠结着下去叫醒她，宿舍门吱呀一声，宋湘湘进来了。
　　王媛连忙道：“叫一下甄甄，手机响呢。”
　　宋湘湘意外地朝甄明珠看了过去。
　　宿舍里暖和，甄明珠脱了羽绒服以后，里面就剩下一件烟灰色短款毛衣，眼下她不晓得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一只手枕在臂弯里，露出了粉嘟嘟惹人怜爱的小模样。
　　宋湘湘哭笑不得，走过去推她：“甄甄，醒醒——”
　　“啊！”甄明珠猛一抬眸看见她，没好气道，“大波啊，吓死我了。”
　　“你怎么睡着了？”
　　甄明珠一手揉着脖子，抑郁道：“不晓得，看见数字就想睡了。”
　　宋湘湘：“……”
　　她看一眼桌上被压皱的书页，柔声问：“怎么，你还真准备考进重点班啊？”
　　甄明珠合上书白了她一眼：“那是我想考就能考上的嘛？”
　　的确，她记忆力超群，语文英语历史这种科目很占优势，可同时，因为从小不用心学习，她数理化成绩是的的确确非常糟糕的。
　　眼下就剩下一个月时间，怎么可能考进重点班啊？
　　明年分科的话，其实才有可能。
　　胡乱地收回思绪，她心情很丧地上床。
　　宋湘湘有点意外地问：“你不去洗？”
　　“困死了，睡呀。”话音落地，她已经钻进被窝里了。
　　猛地，又想起程砚宁。
　　翻个身抱住墙边的大熊，她随手拿了手机看。
　　“操！”一条短信让她直接跳坐起来。
　　程砚宁发的：“在干什么？”
　　这好像是他主动发给自己的第一条短信，甄明珠一边想着，一边去看时间。
　　两分钟以前了。
　　她抱着手机又趴下，回复：“准备睡觉呀。”
　　这样干巴巴的五个字，也没什么情绪，莫名地让程砚宁愣了一下，正想着怎么说，她随后又来了一条：“你在干嘛啊？”
　　“也准备睡觉。”程砚宁直接回复。
　　甄明珠看着短信，有点想问他到底有没有给校长承诺。
　　“下午我走了以后，你和校长他们说了什么啊？”
　　“你是不是给校长承诺，我期末能考进重点班？”
　　先后敲了两句话进发送栏，最终，又默默地全部删除。甄明珠看着两个人的对话框，心里有一点酸酸涨涨的情绪翻滚。
　　程砚宁家境不好，成绩却是全级第一。
　　哦，不对，全市甚至全省第一。
　　她自己呢？
　　家境是很不错的，最起码甄文从小也没有亏待过她。
　　可她连重点班都考不进去。
　　哪里有脸提啊……
　　在程砚宁那里，一定觉得考进全级前二百名，是非常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他已经跟校长许诺了，她总不能让他丢人啊。
　　算了，还是努力一把再说。
　　默默地做了这些心理建设，她舒口气，回复他：“那你早点睡吧，已经很晚了。”
　　她发了这一条，倒是没指望程砚宁再继续回复，可意外地，程砚宁又回短信问她：“怎么，瞌睡了啊？”
　　甄明珠默默地将这条短信看了好几遍。很奇怪地，她就好像突然开了窍似的，从这一条短信里，读出了一点不舍得。
　　她觉得，程砚宁还想和她聊天。
　　目光定定地落在天花板上，她甚至觉得眼角有点酸。
　　“没有，在想你。”
　　“哈哈，你猜？”
　　“不想打扰你休息。”
　　收回思绪后，她又一次纠结于如何回短信，三句话先后输入发送栏，又默默删掉，看着手机，只觉得自己似乎魔怔了。
　　搁以前，她哪里会纠结这些哦！
　　这一晚到最后，她也没有回复程砚宁这一条短信。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睡着前脑海里反反复复就想着：无论如何，考进全级前二百。
　　－－－－－－题外话－－－－－－
　　*
　　一月的三次猜题中，木有全对的。
　　猜题三次且答对两次的小可爱有十多位，截止统计，粉丝值名列前三的是：1幸运儿958榜眼79460，2ct若聚莫散童生1120，3mei5011童生700，感谢三位亲对阿锦的支持，也恭喜三位将获得一月猜题实体礼物哦。请进qq群【322716890】把收件地址提供给大管家【修修】，礼物寄出后，会发订单号给你们哦。
　　另外：
　　1、人工统计难免疏漏，有问题的亲请在两天内提出哈。
　　2、感谢所有小可爱对阿锦这个活动的参与和支持哦，超级爱你们，这个月第一道题目：wuli小甄甄，期末考试能进全级前二百名吗？
　　a能。b不能。
　　就这两个选项，正确率百分之五十！
　　截止明天更新，答对的小可爱每人奖励21个潇湘币哦。

　　☆、097：刻意丢钱and拾金不昧【猜题】

　　“爱情也许真的可以改变人。
　　自从和程砚宁在一起后，甄甄变了很多。
　　饶丽说，程砚宁给校方承诺，会让她期末考进全级前二百名。在我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这一个月以来，甄甄却为了这件似乎不可能的事，认真地努力着。
　　每次抬眸看见她笔挺的脊背，总会让我失神，然后，感慨万分。
　　她那么勇敢，都能追上程砚宁，考试算什么？！
　　她的存在，就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和她比，我很羞愧。
　　一学期即将结束，却觉得自己压根没学到什么东西，眼看着要考试，我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一次，会考的特别惨。
　　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潘奕，可我却根本无力改变。
　　爱情，已经让我无心学习了。”
　　安静的自习课上，宋湘湘写完这段话，有些怅然若失地掩上了日记本，发起呆来。
　　距离圣诞节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们要期末考试了。
　　眼下，是这学期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马平川没来，教室里好些学生都在窃窃私语，可她抬眸看向甄明珠的时候，她还和以往一样，端端正正地坐着，低头做着不晓得哪一科的卷子。
　　“嗡嗡嗡——”
　　裤兜里手机突然震起来。
　　宋湘湘收拢思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潘奕问她：“下午几点放学？”
　　“五点十五。”宋湘湘低着头，回了一条短信。
　　潘奕很快又道：“我来学校接你？”
　　“好。”犹豫了两秒，宋湘湘又抿着唇回复了一条。
　　“喂——”
　　边上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她抬眸一看，对上安莹有些不自然的脸色，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
　　安莹却好像没看见她上课偷发短信似的，开口道：“我和双双说一会话，能不能换一下啊？”
　　“嗯。”宋湘湘没怎么犹豫，拿了自己日记本和一本辅导书就走。
　　她坐在甄明珠边上，看清甄明珠在做一张数学试卷，勉强地笑着问：“别说，照你这架势，考进前二百名蛮有希望的。”
　　甄明珠闻言笑了一下：“借你吉言啊。”
　　她笑起来还是以往那副样子，大眼睛弯弯的，小脸微微皱起，露出一侧可爱的梨涡和一排编贝般洁白的牙齿，可周围人都能发现，她还是隐隐地有了好些变化。
　　上课不怎么睡觉了；阎主任不整天念叨她了；骂脏话的次数少了……
　　宋湘湘心里有点喟叹，问她：“放假了回家吗？”
　　甄明珠轻轻地咬住了笔帽，歪头想了想，道：“下午就回，提款机说他不舒服。”
　　宋湘湘啊一声，压低声音问：“不要紧吧？”
　　“应该不要紧。”甄明珠无奈地叹了一声，用一股子嫌弃的语调说：“听说是在饭局上喝大了进了一趟医院，这几天在家里修养呢。”
　　“这样啊。”宋湘湘叹口气道，“快过年了，做生意的应酬太多了。”
　　“嗯啊。”甄明珠话锋一转问她，“你呢，也回家？”
　　宋湘湘愣了一下，笑着说：“嗯，考试当天再来。”
　　她们高一学生最先考试，考试前有两天假，她提前和潘奕说过了，两个人会在外面过一晚，家里那边，她撒谎说自己在学校。谈恋爱以后，这种事情早已经成了习惯。可也许因为今天一学期结束，她有点担心期末考试的事情，所以浑身都不得劲，失落得很。
　　甄明珠没察觉到她情绪，闻言笑着道：“那就考试了再见。”
　　“嗯……”
　　两个人正说话，教室外马平川突然走了进来，开门见山道：“都安静一下。”
　　说话间，他抬步上了讲台。
　　全部学生一起抬眸看了过去，发现他瞥了岳灵珊一眼，一本正经问：“今天有人在班上丢钱吗？”
　　“啊——”
　　一句话顿时将学生们点燃了。
　　前后左右看了许久，嘈杂的教室又渐渐地安静了。
　　没人应声。
　　马平川明显愣了一下，又问：“没人丢钱？”
　　“没有。”
　　“没有。”
　　“我没有。”
　　教室里静了一瞬，响起了几道应答声。
　　马平川抿了一下唇，看向岳灵珊：“灵珊你指一下捡钱的位置。”
　　“哦。”岳灵珊闻言起身，指着自己课桌桌面一角道：“就在这块桌角下面，一共是……”
　　“可以了。”马平川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抬抬手让她坐下，又道，“没人丢的话就算了，这些钱充入班费。下来我说一下期末考试的事情……”
　　考试纪律这些话题都是老生常谈了，甄明珠也没有听，她还想着刚才岳灵珊捡钱的事情，并且下意识地看了李成功一眼。
　　昨天早上，岳灵珊的外套在做操的时候不小心扯烂了。回宿舍以后，她买了针线在补衣服。可那件衣服明显穿时间挺长了，腋下那一块撕扯了一道大口子，勉强缝上也很难看。自己劝了两句，在她还不舍得扔掉那件衣服之后，将两个还没在学校穿过的羽绒服，硬塞给她了。
　　李成功，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故意丢钱在她桌下让她捡？
　　按着他一贯那个样子，甄明珠觉得这件事很有可能。
　　可谁能想到，人家好学生拾金不昧呢？
　　暗暗地笑了两声，她也没有将这件事和宋湘湘分享，放学的时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凑到跟前的李成功：“丢了多少钱？”
　　“……操！”李失败看她一眼，顿时喷了。
　　他这反应，完全不打自招。
　　甄明珠直接乐了：“真是你干的啊？”
　　李成功抑郁地看了她一眼：“你小声一点。”
　　“什么小声一点？”秦远走到两人边上，随意地哼笑着问了一句。
　　这么丢人的事情，李成功支支吾吾没法说。
　　甄明珠看他一眼，朝秦远笑道：“他那些丢人事儿还是别提了，你下午回家？”
　　“嗯。”秦远看着她笑笑，“跟你们一起回宿舍，拿几本书。”
　　“噗——”
　　李成功刚喷笑就挨了一脚。
　　秦远没好气地挑眉问：“老子不能拿书？”
　　－－－－－－题外话－－－－－－
　　嗯，总结一下你们的答案：“我不管，能”、“相信爱情”、“相信学神”、“相信甄甄”！
　　阿锦：“……”
　　一看你们在学校都是学渣！
　　来，补考！
　　下章有个小亲亲，猜猜谁亲谁？
　　a甄甄亲学神。b学神亲甄甄。c远哥亲甄甄。d李成功亲岳灵珊。【ps：昨天靠推理，今天全靠蒙。\（^o^）/~】
　　再：
　　1、今天是阿锦生日，所以今天的题目是参与有奖！截止明天更新，答对的小可爱52币币，参与的都有21币币！
　　2、存稿君告诉你们，上章答案，不能，稍后大管家会帮忙奖励，留言就不逐个回复了。
　　3、生日当天作者收到的打赏不和书院分成哦，看文的土豪君们可以在今天包养一下我，害羞的阿锦求个小花花or五分评价票，么么啾。（^。^）

　　☆、098：能不能亲我一下？【猜题】

　　能啊，怎么不能！
　　李成功在心里腹诽一声，委屈地没再开口。
　　他装鹌鹑了，秦远气儿顿时顺了一些，开口唤了徐梦泽，四个人一起往宿舍里晃。
　　这一个月以来，甄明珠虽然谈了恋爱，可她有意识地给自己和程砚宁都留出了很大的学习空间，因而也并没有跟许多刚谈恋爱的小女生一样，重色轻友到人神共愤。
　　家里的司机都等在外面，四个人也没有磨蹭，打打闹闹地到了宿舍楼下，挥挥手就告了别。
　　收拾东西的时候，甄明珠发短信问程砚宁：“你在哪呀？”
　　高三生明天才放假，可眼下正是下午三节课以后的活动时间，程砚宁也刚巧回宿舍，看见短信便很快回复了一条：“宿舍。”
　　“那你出来一下。”
　　“好。”
　　随手将手机装回书包，甄明珠乐颠颠地下了楼。
　　她在五楼，程砚宁在二楼，等她一路跑出女生宿舍的时候，程砚宁已经在男生宿舍外一棵梧桐树下等着了。
　　这一个月以来，两人每天都会见面，他有时候也会在宿舍楼下等她，可甄明珠远远看着他，还是觉得，他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帅一点。轻轻地弯起唇角，她很快跑到程砚宁跟前，仰头说：“我们放假了。”
　　程砚宁扫一眼她压在一边肩头的双肩包，扯动唇角道：“说了好几次了，这样背包容易高低肩。”
　　甄明珠就喜欢程砚宁这样管着她，乖乖地侧身要将书包背好。
　　高一学生九门课，书特别多，再加上她要回家复习功课，因而书包被撑得老大，程砚宁看着看着就蹙了眉，顺手将书包拎在自己手上，轻抿薄唇淡笑：“走吧，我送你出去。”
　　“……很重的。”眼见他随手拎了书包，甄明珠忍不住提醒。
　　程砚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那给。”
　　他又将书包递回来，甄明珠回过味来却不乐意接了，站在原地不动，鼓着腮帮子看他。
　　程砚宁没好气地哼笑一下，将书包挂在一边肩膀上，抬步就走。
　　甄明珠一愣，连忙追上去道：“喂喂喂，你刚才说了啊，这样背容易高低肩的。”
　　程砚宁边走边说：“那是对未成年而言。”
　　甄明珠：“……”
　　她已经知道程砚宁先前那个生日刚满十八岁，因而对他这明显揶揄的话有十二万分的不满，一边走一边嘀咕道：“说的好像你有多大似的。”
　　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话，程砚宁听见了，却也没反驳，微微勾着唇角，耐心地听她说。
　　以前身边没有这么一个人，他话少，周围人也下意识地迁就他，恋爱后他话仍然不多，每次在一起的时候也多半是甄明珠说，她就像眼下这样，叽叽喳喳嘀嘀咕咕，聒噪得像个小麻雀。
　　他嘴上嫌弃，心里却是非常享受这种感觉的。
　　宿舍楼距离校门有点远，可学校总共也就那么大，十多分钟后，两个人到了校门口。
　　黑色奥迪停在往常的那个位置。
　　甄明珠远远地看了一眼，确定是自家的车子无疑，丧气地止了步子，有些遗憾地对程砚宁说：“我得回去了。”
　　程砚宁将书包递给她：“到家了打电话。”
　　“嗯。”甄明珠抿唇点点头，目光在他棱角锐利的俊脸上绕来绕去，心里生出丝丝绕绕的不舍情绪，半晌后，小声说，“你们考试时间和我们考试时间不一样，领通知书的时候才能见上了。”
　　程砚宁看着她，突然笑了，摸摸她头发道：“嗯。”
　　“那……”
　　“嗯？”
　　“你能不能亲我一下啊？”扭扭捏捏地说完这句话，甄明珠那张小脸腾一下红了。
　　她听宋湘湘说过，潘奕吻了她，还形容过那种感觉，浑身就像电流窜过一样，酥酥麻麻痒痒，很让人心动的。
　　可，她和程砚宁一个月了，亲密接触还在牵手阶段。
　　甄明珠胡思乱想了一下，抬眸就对上程砚宁看她的目光，他明显有一点错愕还有一点好笑，唇角轻勾着，整个人带着一点儿不怎么正经却让她脸红心跳的味道，微微俯身凑近问：“在这？”
　　大庭广众的……
　　甄明珠脸更红了，后退一步道：“不不不，算了。”
　　话落，她转个身就跑了。
　　程砚宁直起身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头又酥又软，唇角的弧度微微挑起，流泻出笑意。
　　甄明珠跑了几步，回过头就看见他这幅样子。
　　鬼使神差地，突然就跑不动了。
　　她背着大书包，飞快地又跑了过去，二话没说，直接跳起来在程砚宁下巴上响亮地啵了一下，退后两步梗着脖子说：“我走了，拜拜。”
　　话落，她不等程砚宁开口，抬手按着书包带，彻底跑远了。
　　程砚宁在原地目送车子开出视线，转身回学校。
　　*
　　不远处，路边。
　　另一辆黑色奥迪静静地停着。
　　开车的中年人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明智地没做声。当司机时间久了，他当然晓得家里这位独苗苗此刻心情不怎么好。
　　眼看着程砚宁进了校门，秦远才默默地收了视线：“吴叔，走吧。”
　　“好。”中年人笑笑，将车子驶上正路。
　　秦远没抬眸看他，目光落在深色的窗玻璃上，脑海里仍然是刚才那一幕，挥之不去。
　　原来，私底下这两人，是这样的。
　　他紧抿着唇角好半天没吭声，心烦意乱，又过了一会，掏出手机问徐梦泽：“到家了没？”
　　“还没有。”
　　“陪我喝两杯。”
　　“老地方。”
　　“嗯。”
　　短信里聊了几句，秦远随手将手机塞回兜里，开口吩咐：“先不回家了。去鼎盛王朝，我找一下老徐。”
　　他口里的老徐是润安集团董事长最小的孙子，鼎盛王朝会所就是他们家集团旗下的产业之一。这些，司机当然一清二楚。他头也没回，温声笑着应：“行，知道了。”
　　－－－－－－题外话－－－－－－
　　感谢每一个给阿锦祝福和打赏的小可爱！新年快乐！
　　上章答案【a】。
　　然后，看完评论的我不晓得说撒了，考虑后，决定给你们再补考一次！
　　问题：
　　下一章还有个小亲亲，谁亲谁？
　　a老徐亲阿远。b阿远亲甄甄。c阿远亲安莹。d安莹亲阿远。
　　不要想当然！截止明天更新，答对的小可爱统一52币币，么么啾。
　　再：
　　1、昨天是参与有奖哈，稍后发放。
　　1、今晚九点，阿锦会在qq读者群322716890发红包哦，不见不散。\（^o^）/~
　　2、中午十二点，收藏红包【200】个，没领过的妹纸可以点击本文封面右侧的【红包图】领取！
　　3、前几天得知，我可以在【书城】那边发【推荐票红包】，为了答谢书城的小可爱们，今天中午十二点，本章结尾发【200】个红包，大家可以去红包广场领取，么么。
　　爱你们\（^o^）/~

　　☆、099：不行了

　　下午七点。
　　鼎盛王朝会所。
　　徐梦泽抬步上台阶，刚进一楼，前台西装革履的大堂经理就小跑着到了他跟前，微笑着问候说：“四少。”
　　徐梦泽嗯一声：“秦公子呢？”
　　“三楼包厢里。”
　　“行。”徐梦泽点点头，“我自己上去，你忙你的吧。”
　　“好的。”大堂经理笑着应完，抬眸瞧见，徐梦泽已经往电梯口走去了。
　　叮一声，电梯停在三楼。
　　厚实细密的地毯从走廊这一端铺到那一端，踩上去也没有任何声响，将整个三楼衬托的安静极了，包厢隔音效果极好，外面没人，很容易给人空荡荡的错觉。
　　徐梦泽推开包厢门的时候，秦远坐在沙发上唱歌。
　　“想用一杯latte把你灌醉，好让你能多爱我一点。暗恋的滋味你不懂这种感觉，早有人陪的你永远不会。看见你和他在我面前，证明我的爱只是愚昧。你不懂我的那些憔悴，是你永远不曾过的体会……”一首李圣杰的《痴心绝对》，由酒气微醺的他唱出来，语调里带着几分成熟男人才有的低哑和苦闷。
　　徐梦泽垂眸扫过茶几上摆放的果盘和酒水，随手关了门。
　　秦远一抬眸，笑笑：“怎么这么慢？”
　　“路上有点堵。”
　　徐梦泽说完话，坐在一边单人沙发上。
　　秦远开了一罐啤酒推给他。
　　徐梦泽微微蹙眉：“一会得回家，你少喝点啊。”
　　“我看见甄甄亲他了。”
　　“……”
　　“就在这儿。”秦远抬手指戳了戳自己下巴，形容，“她一下子跳起来，在他下巴这个地方，亲了一口。”
　　徐梦泽叹一口气，喝了半罐啤酒。
　　秦远随手将话筒搁下，在忧伤苦闷的情歌里沉默了。
　　其实该想到的。
　　谈恋爱的男女朋友，纵然年龄小，有些亲密，也无法避免。
　　可他……
　　他觉得程砚宁不至于，他觉得甄甄和其他女生都不一样，他想着反正程砚宁再有半年就毕业了，他甚至一直觉得，他们就算在一起，也就打打闹闹几天而已。
　　他喜欢甄甄，他一直告诉自己，他想要的是以后，是永远。
　　那么，他得慎重一点，为长远考虑。
　　可眼下，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一幕，就好像一个巴掌，重重地扇在他的脸上，他突然觉得，不知从何时开始，其实他已经失去甄甄了。
　　她那么单纯可爱，焉知程砚宁不想要以后呢？
　　而程砚宁，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是非常优秀的，哪怕他眼下没有显赫富贵的家室，可按着他的个人条件，假以时日，定然能成为社会精英，青年才俊。
　　无论如何，似乎都已经来不及了啊。
　　秦远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包厢里的灯光映在他俊美年轻的脸上，他的表情，便和这满室灯光一样，明明灭灭、变化莫测，让人捉不住，也摸不透。
　　徐梦泽捏着易拉罐，半晌，低声道：“你应该早点表白的。”
　　秦远没说话。
　　他顾虑多，徐梦泽也明白。
　　况且，一直以来，连他都觉得，秦远和甄甄已经算亲密无间，两个人之间，就差捅破窗户纸而已。
　　可谁能想到，会有程砚宁这一出呢？
　　微微拧眉想了想，徐梦泽又道：“要不，现在试试？”
　　秦远看他一眼：“不行了。”
　　那丫头这一段时间的改变他看在眼里，能不晓得她为谁吗？年级里早都有传言了，说是学校对她和程砚宁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条件是：她期末考进重点班。
　　这样一来，她和他们，只会越走越远。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如当头一棒，一瞬间，秦远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那丫头，能考进前二百名吗？
　　“我出去透个气。”秦远突然站了起来。
　　徐梦泽看他一眼：“嗯。”
　　*
　　走廊上寂静无声。
　　秦远一直走到最尽头的公共洗手间，洗了一把脸之后，靠在外面走廊上的窗户边抽烟。
　　北方冬天清冷凛冽的风从开了缝隙的窗户中灌进来，让他骤然清醒了些许，抬眸远眺，盯着底下停车场上一排又一排的轿车神游起来。
　　古人说：居安思危。
　　他却不懂。
　　他贪恋他和甄甄之间固若金汤的亲密，因而，不愿意轻易打破它。
　　“你真好。”女孩呢喃的轻语突然闪现。
　　“砰！”他微微闭眼，一拳砸在身侧墙壁上，听到身后响起一道诧异夹杂惊骇的女声，“秦远！”
　　秦远一怔，握拳回过头去。
　　安莹垂眸看着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勉强地笑起来：“真是你呀。”
　　秦远看着她，没说话。
　　安莹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继续解释说：“我一个表姐有喜事，带我过来玩。你和……”
　　秦远还是没说话，抬步就走，可刚才喝了酒又吹冷风，他这一抬步突然晃了一下，随手撑在身侧墙壁上，又停下，这一下，他和安莹之间的距离便非常近了。
　　安莹鲜少和他距离如此之近，顿时就觉得心跳加快，抿唇看着秦远，也不晓得突然从哪里就来了勇气，她仰起脸道：“秦远，我喜欢你。”
　　“……呵。”秦远哼笑一声，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安莹脸色涨红，解释道：“我没有答应徐梦泽的追求，之所以和你们一起吃饭，也是因为喜欢你。我知道你喜欢甄明珠，可她已经和程砚宁在一起了。我们试试好不好？”
　　秦远盯着她，神色莫测：“我们？我和你啊？”
　　“我真的喜欢你。”安莹话音落地，突然踮起脚朝他吻去。
　　这一下，远出秦远意料，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唇角已经有了女生嘴唇柔软的触感。
　　垂眸看着她，他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不过，他虽然没推开，却也没动，没张嘴，整个人懒散地站在那，微抿的唇角带着冷讽的弧度。
　　安莹是第一次主动成这样。
　　她觉得，这种地方，她能碰上失魂落魄的秦远着实不易，也许主动一把，说不定就能像甄明珠追程砚宁那样，触动秦远的心弦，达成所愿。
　　可现实是，当她亲不下去离开他唇，只觉得羞耻卑微。
　　身后好像有人。
　　她再迟疑着扭头看，下意识唤：“徐梦泽。”
　　－－－－－－题外话－－－－－－
　　上一章答案d，稍后大管家修修会帮着阿锦发放奖励哈。
　　今天初一，家里有两家亲戚要走，外公也病重，到了弥留之际，这几天真的会比较忙。看到有小可爱说爆更加更什么的，对不起，本月下旬有推荐以及第二次pk，到时候要连续加更，所以这几天还是一更。
　　群么么，新年快乐爱你们。

　　☆、100：答案被人撕了一个

　　走廊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徐梦泽看着安莹，漠然讽刺，抬眸看向秦远却笑了：“以为你掉坑里去了。”
　　他特地找出来，自然是因为担心他。
　　秦远站直了身子，走过去拍拍他胳膊：“走了。”
　　这举动，完全无视了安莹的存在。
　　被他拍胳膊的徐梦泽也没有像安莹想的那样，因为自己追求的女生和自己的哥们发生亲密接触而恼怒，几乎在秦远抬步的瞬间，他就和以往一样，追了上去。
　　“徐梦泽！”安莹猛地又唤。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住他，可偏偏，心里有浓重的压抑的不甘和被忽视的愤怒。
　　秦远很快走远了。
　　徐梦泽停了步子，回过头来。
　　安莹抿抿唇，抬眸朝他看过去：“对不起。”
　　徐梦泽轻嗤一声，没说话。
　　安莹攥紧了身侧一只手，声音低而清晰：“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他，同意跟你一起吃饭也是因为他，对不起，我没想过利用你，你有什么不高兴的朝我发泄，不要找他，我不想影响你们感情。”
　　“朝你发泄？”徐梦泽上下打量她一眼，忽而笑了，“上你也行？”
　　“你！”安莹倏然抬眸，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走廊里光芒流转的灯下，徐梦泽俊秀的脸上泛着冷白的光，他平素稍显寡淡的眸子莫名地犀利起来，盯着她，一字一顿开口说：“影响我们的感情？你也配？”
　　“……”安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你是谁？”
　　不耐烦地说完最后一句，徐梦泽直接走了。
　　*
　　考场上。
　　监考老师转悠着就看见安莹一副神游的样子，抬手在她桌面轻敲了两下，提醒道：“就剩十分钟收卷了，还发呆？”
　　安莹哦一声，收回思绪。
　　这节课考化学，她已经做完了卷子。
　　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那天在会所里倍觉屈辱的一幕。
　　“安莹。”侧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女声。
　　安莹抬眸一看，和第一排回过头来的岳灵珊四目相对，岳灵珊第一次在考场上传小抄，小脸上神情绷得紧紧的，朝她比口型道：“给甄甄。”
　　安莹一愣，瞧见了落在自己桌上的小纸团儿。
　　她连忙拿了小抄，扭头看向甄明珠。
　　期末考，她们的座位是按照上一次月考的成绩排的，岳灵珊在全班第一个，她在第二排中间，甄明珠上次考了中等，位子刚好在中间一排最后面一个。
　　她数理化很差劲，虽然最后一个月挺用功，应该也没多大用处。
　　数理化这种科目，那得天赋，还得日积月累的功底。
　　甄明珠应该也心中有数，所以考试前提前和岳灵珊通了气，让她在答完卷子老师又监考松懈的时候，将选择题答案写给她。这件事，岳灵珊也答应了。
　　脑海里想着中午两人说话的一幕，安莹攥紧了纸团儿。
　　秦远他们也就罢了，男生嘛，爱跟疯疯癫癫的女生玩也很正常。可岳灵珊这样老师眼中的乖乖女，却都一个劲地巴结甄明珠，就让她很看不惯了。
　　但是，她没有举报的胆量，还不想得罪甄明珠。
　　化学试卷满分一百，选择题十个，五十分，占了总成绩一半比重。
　　岳灵珊肯定全对。
　　甄明珠拿了这五十分加在她上次考试的总分上，距离重点班应该也差一点的，可这五十分，对全级名次来说却是很有用处的，她进步大一些，过年都能扬眉吐气。
　　“喂——”
　　一道不满的女声打乱了安莹的思绪。
　　她抬眸看向甄明珠，抿紧唇，趁着老师转身的工夫，将纸团扔了过去。
　　甄明珠捡了纸团儿，展开看一眼，低头直接涂答题卡。
　　安莹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坐端正，一低头，用指尖将一小点纸无声地揉碎了。
　　岳灵珊给的纸团很不规则，小小一个角露了出来，她看得清清楚楚，最先一个选择题答案：d。眼下，她随手按掉了这一角，落在甄明珠手里的答案，就剩下九个。
　　呵，十个空，九个答案，也不晓得她要怎么涂。
　　*
　　答案不对劲。
　　甄明珠涂了前面九个空，才发现。
　　可，为时已晚。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收答题卡的老师也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随手涂了最后一个答案，甄明珠交了答题卡。
　　宋湘湘和徐梦泽都在这一个考场，眼见老师拿了卷子出去，宋湘湘便第一时间到了甄明珠跟前，开口笑道：“岳同学答案给的很及时啊，抄了吧？”
　　甄明珠抿抿唇，抬眸看了她一眼。
　　“没抄？”
　　甄明珠没说话，低头展开了手心里那团纸：“抄了。”
　　“c、a、b……”宋湘湘凑过去读了几个脸色就变了，“我好像全错了。”
　　岳灵珊的答案，正确率绝对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宋湘湘难受的都快哭了，听见甄明珠幽幽地说：“你应该不至于，我差不多全错了。”
　　“啊？”
　　“答案被人撕了一个。”甄明珠说完这句话直接起身到了安莹跟前，语气不善问，“你什么意思啊？”
　　安莹收拾笔袋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她：“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甄明珠前面几门都考得很好，最起码，在她感觉，她考的比自己想象中好很多，再好一点，也许就有希望进前二百名了。所以，到了这一科化学，她哪怕心里纠结，仍旧是按捺着别扭主动地找了岳灵珊，让她方便的话，传一下选择题答案。
　　因为是她，岳灵珊答应了。
　　整堂考试，甄明珠都在想方设法解答后面的大题，答题卡一直空着。
　　可谁想，最后出现这么一个插曲。
　　其实对她而言，无论是岳灵珊拒绝传选择题答案，还是安莹遵守考场纪律，不给她传这个答案，她都不会生气。可眼下安莹趁人不备动这种手脚，当真让她火冒三丈。
　　甄明珠随手将半张纸拍在安莹眼前，声音冷冷：“你给我解释一下。”
　　三个人动静大，很快惹得周围学生抬眸看来，徐梦泽和岳灵珊以及邓双双都围到了两人跟前，邓双双看着安莹问：“怎么了呀，出什么事了？”
　　岳灵珊轻轻地扯了扯甄明珠袖子，问：“怎么了，甄甄？”
　　甄明珠看着她，发问：“你给我写的答案，你还记得吗？”
　　“d、c、a、b……”岳灵珊报了一串字母，不解地看着她问，“你没抄对？”
　　甄明珠嗤笑一声：“答案被人撕了一个，怎么对？”
　　“啊——”
　　边上一众人顿时看向了安莹，目光很微妙。
　　期末考试而已，又不牵扯升学，他们普通班，抄个答案对个卷子其实很寻常的，虽然大家都晓得这不对，可还是无法抵挡分数好一点的诱惑。
　　不过，这一会，大家的重点却不在抄答案上面了。
　　给人传答案过程里做手脚，有点不地道啊……
　　－－－－－－题外话－－－－－－
　　昨晚半夜，阿锦外公去世了。
　　从小，我和舅舅家不是特别亲近，原本都没有非常伤心。
　　相反的，嫁给我表弟的那个闺蜜正好在孕后期，我生怕这突然状况让她动胎气，所以第一时间发微信安慰她，可是听她在微信里用语音给我讲外公临走那一会的事，眼泪突然就出来了。
　　我外公是个特别讲究的人，我的印象里，他的衣服永远是一尘不染没有褶皱的，每晚到家第一件事，在门外用鸡毛掸子拍一遍全身，临睡前，会按照剪裁将裤子叠的四方四正，避免走形。人很严肃还有能力，两个孙子的婚礼都是他张罗操办的，表弟年初结婚，他兴高采烈地说：明年，我们家要四世同堂了。
　　可是，他初一就走了，肺癌发现太迟。
　　想起来心里很闷，这几天估计也忙，请大家体谅，愿健康平安。

　　☆、101：谢谢主任

　　考场里，安静异常。
　　安莹抬眸看向甄明珠，一字一顿道：“我没有撕答案。”
　　“没有？”甄明珠冷笑一声，“答案就经过你手了，不是你是谁？！”
　　“我怎么知道！”安莹顿时也怒了，腾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老师就站在我旁边，我好心帮你递答案而已。你倒好，莫名其妙冲过来怪我？哦，答案缺一角就是我的错？我还觉得委屈呢！”
　　气冲冲说完，她蓦地红了眼眶。
　　甄明珠愣了一下。
　　边上围观的一众学生顿时小声劝起来。
　　“安莹干嘛要这样做啊？”
　　“就是啊，甄甄你会不会搞错了？”
　　“哎，别哭了别哭了。”
　　“安莹扔答案的时候我看见了，她根本就没有打开的。”
　　“甄甄你别气了哈，不就个期末考试嘛。”
　　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正说着，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你们在干什么？”
　　“阎主任……”
　　学生们愣了一下，齐齐唤了一声。
　　阎正考试中巡查纪律，从外面路过的时候隔着窗户瞧见不对劲，此刻到了教室里，看见甄明珠怒气冲冲的样子顿时拉下脸，严厉地问：“你这怎么回事儿？”
　　甄明珠看他一眼，没说话，平复着心里的怒火。
　　是不是安莹？
　　她一时间反倒无法确定了。
　　安莹和宋湘湘从小有嫌隙，她和宋湘湘关系好，一贯是不怎么喜欢安莹的。因而，在刚才看到那被撕掉一角的答案，她第一时间就认定是安莹。
　　可眼下，安莹明显气得不轻，委屈得都哭了。
　　装，能装的这么真吗？
　　甄明珠没说话，阎正却不能任由事情不了了之，看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安莹：“你说！”
　　“主任我……”
　　安莹抬眸看一眼甄明珠，说不出来。
　　考场作弊，一旦揭露，她也被牵连，这件事如何能说？
　　两个当事人都不说话，其他学生顿时更不可能说了，这鸦雀无声的场面，极大地挑衅了教导主任的权威，阎正目光巡视一周，看向了其中一个，再次要求：“岳灵珊，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岳灵珊一愣，下意识低下头去。
　　甄明珠对她很好，出卖她的事情，不能做。
　　阎正的火气在她低头的一瞬间达到顶峰，声音沉沉地再次开口：“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扔答案三个字，没人要说是不是？那你们这个考场所有人，化学成绩全给我作废。”
　　哗——
　　所有人瞬间抬眸，震惊地看向他。
　　一科成绩作废？
　　还是整个考场所有人一起？
　　这样一来，他们七班在全级总评里绝对垫底，马平川和化学老师不得疯了？
　　这念头在心里闪过，所有人又一起看向了甄明珠。
　　甄明珠抿着唇看了一眼手边的岳灵珊，在看懂她担忧后，主动开口说：“和其他同学没关系，是我威胁岳灵珊给我递答案，她没办法，写答案让安莹帮忙递，安莹递错了。”
　　“……所以你为这个兴师问罪？”阎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甄明珠没说话。
　　“真是岂有此理，你给我出来！”
　　“阎主任。”眼见他转身就走，岳灵珊突然开口道。
　　阎正回头看她一眼，安慰说：“以后再有这种事，直接告诉老师，不用怕。”岳灵珊入学半年，每次考试均在全级前百名以内，上次月考更是冲入了全级前二十，普通班里的尖子生，阎正当然晓得。
　　哪曾想，他刚安慰完，岳灵珊却一脸认真地说：“甄甄没有威胁我，我是自愿给她递答案的。”
　　阎正：“……”
　　教室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两三秒后，阎正怒吼：“你也给我出来！”
　　*
　　教室外。
　　甄明珠和岳灵珊抿唇靠墙站着。
　　阎正的目光先是落在甄明珠身上，后来又落在岳灵珊身上，好半晌没说话。
　　他有点想不通啊。
　　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学生，怎么还有难同当了？
　　可转念一想，这后面还有最后一门考试呢，他便收回思绪，正色道：“考场作弊，按照校规，本门成绩作废，全校范围内广播通报批评，并且记过一次，你们知不知道！”
　　两个人当然都知道了。
　　甄明珠看了岳灵珊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和她没关系，我威胁她的。”
　　按着岳灵珊的成绩，化学绝对能考到九十分以上，若是作废归零，可能直接影响她升入重点班，这么严重的后果，甄明珠当然不能让她承担了。
　　可谁曾想，这世上就是有些一根筋的人。
　　甄明珠刚一说完，岳灵珊便否决她：“我是自愿的，我愿意受罚。”
　　阎正：“……”
　　他颇有些恨恨地看了岳灵珊一眼：“这是打定主意不想进重点班了？”
　　岳灵珊没回答他，只重复：“我没有撒谎。”
　　阎正：“……”
　　这姑娘脑子有毛病吗？
　　他不想理岳灵珊了，又看一眼甄明珠，脸色板正地说：“既然你们都承认自己作弊，那就按校规处置。”
　　甄明珠给他鞠了一躬：“谢谢主任。”
　　阎正：“……”
　　这姑娘脑子也有毛病了。
　　他一甩手，黑着脸大跨步走了。
　　甄明珠抬眸看着他的背影，看着看着，却笑了。
　　她是真心实意感谢阎正的，因为，无论安莹到底怎么样，她却在刚才岳灵珊站出来那一刻，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收获了一个真正的好朋友。
　　先前，她是觉得岳灵珊这姑娘不错，真实、踏实、勤奋、朴素。
　　她自己不是这样的。
　　可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
　　吃饭的时候，邻桌不一样的菜，好像更香一点。买了这件衣服，总觉得挑拣剩下的那一件，其实更好看。逛了这个地方，又觉得，原本想去的另一个地方，肯定更好玩。
　　很多人，总会喜欢自己没有的东西，被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所吸引。
　　也许，这就是互补。
　　岳灵珊身上，有许多她身上没有的品质，她的经历，是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因为那一点同情和好感，因为李成功对她的喜欢和追求，她在以往，想尽办法给了她一些帮助。
　　她没想到，岳灵珊会如此回报她。
　　如果今天不是她，是秦远、李成功那些任何一个人，她不会诧异。
　　岳灵珊，却让她诧异、感动。
　　甄明珠收回思绪，唇角的笑意也淡了一些，却仍旧遮掩不住，她扭头看一眼边上站着的岳灵珊，轻声道歉：“对不起，连累你的成绩了。”
　　岳灵珊咧嘴笑了：“上次我比全级第二百名，高了一百分不止。”
　　甄明珠一愣，忍不住又笑开，抱了她一下。
　　－－－－－－题外话－－－－－－
　　早安，爱你们~

　　☆、102：我晚上不回来了

　　期末考试结束。
　　阎正广播后，甄明珠和岳灵珊作弊受罚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
　　甄明珠觉得丢脸，事后都没敢告诉程砚宁。
　　2月14日这天，学校发通知书。
　　甄明珠起了个大早，洗澡、收拾头发、在衣帽间挑选衣服。
　　今天是情人节，和以往都不一样，这是她和程砚宁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她想和他一起过，当然得精心打扮一番，挑选最好看的衣服去见他。
　　可惜，女生的衣橱里，总少了那么一件衣服。
　　起床一个半小时，她都没收拾好，自从和程砚宁在一起之后，她成了纠结症患者。
　　“小姐？”门外，突然响起帮佣阿姨的声音。
　　甄明珠在镜子跟前转着圈，大声问：“干嘛啊？”
　　“早饭好了。”
　　“知道啦，就下来。”
　　她这么回答，可等她最终下去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早高峰，家里到学校得一个小时时间，虽然领通知书整个上午都可以，可对已经吃完饭的甄明馨来说，还是挺着急的，她抱着书包坐在一楼沙发上，时不时往楼梯口瞧。
　　甄明珠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她着实愣了一下。
　　十六岁的姑娘，花儿一样的年纪，不用打扮，满脸的胶原蛋白和无限的青春活力已经让人嫉妒，更何况，精心收拾一个多小时以后的模样呢？
　　以往，甄明珠冬季内搭一成不变：短款毛衣+牛仔裤。
　　可眼下，她没有穿最钟爱的牛仔裤，而是黑色打底裤配粉色亮面的小短靴，上身穿了一件黑色长袖的毛呢连衣裙，裙子式样不算花哨繁杂，小圆领、袖口和腰身线条收紧、裙摆处带有褶皱设计。她每走一步，裙摆都会跃动起来，不轻佻，反而因为质地精良显出几分俏丽飞扬。
　　家里有暖气，她的羽绒服外套没穿，搭在臂弯里。
　　那件外套应该是她钟爱的短款，粉粉嫩嫩的颜色，和她脚上那双短靴，很搭。
　　这之外，她没有背书包，而是背了一个黑白格纹的小双肩包，头发虽然像往常一样扎了一个马尾在脑后，可甄明馨已经敏感地发现，她很有心机地用卷发棒在发尾弄了几个大卷，扎起来便多了些甜美可人的感觉。
　　不动声色地打量完，甄明馨又看了一眼她的靴子和羽绒服。
　　这种粉嫩的浅红色，非常挑人。
　　可架不住甄明珠底子好，皮肤白而细腻，水亮莹润，不化妆，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是标准的双眼皮，睫毛长而卷翘，下面一双眼睛，大而灵动，顾盼神飞。甄明馨也从来没见过第二个人，能像她这般，将乖张散漫和活泼甜美两种气质，完美地融合到一处。
　　看着看着，她下意识抿紧了唇，拼命压制内心涌起的自卑和嫉妒。
　　没错，自卑、嫉妒。
　　她比她学习好，却没有她漂亮；她比她听话懂事，甄文却明显更宠爱她；她是甄家大小姐，却沦落成后妈带进门的女儿；她喜欢程砚宁，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走到了一起；她拼命学习努力念书，想要以此得到更多的夸赞和疼爱，可事实上，甄明珠什么也不用做，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所有她憧憬的东西。
　　两相映衬下，她的生活枯燥乏味到毫无生气。
　　甄明馨胡思乱想着，听见边上突然传来男人沉稳有节奏的脚步声。
　　甄文也已经吃过饭，正预备去上班，夹着公文包远远走来的时候，不悦地训斥甄明珠：“大早上钻房里干什么，饭都凉了，快去吃，吃完赶紧去学校。”
　　呵，又是这样的……
　　两姐妹一起出现，甄文第一个看见的，大多数都是甄明珠。
　　明珠？
　　当时取名字，是取了“掌上明珠”之意吧？
　　那，她算什么呢？
　　甄明馨酸涩委屈地想着，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
　　甄明珠却显然没有她那么多愁善感，扑上去抱住甄文一条手臂，撒娇说：“老爸，我没衣服穿了。”
　　甄文这才注意到她和往常有点不一样，拉着脸问：“那你身上这些是什么？”
　　甄明珠：“……”
　　她可不怕甄文，甄文存在于她生命中的意义，那就跟提款机一样。
　　甄明珠抓着他胳膊不放，摇来摇去：“就是没衣服穿了，你看我身上这些，都是好早的款式了啊——”
　　“好了好了。”甄文被她摇的没了脾气，没好气道，“中午让小张给你那张卡里转点钱，喜欢什么自己去买，我这快过年忙的要死，没工夫跟你去商场。”
　　“那行，我明天和同学去买。”甄明珠笑嘻嘻地放开他。
　　“在外面注意安全。”甄文夹着公文包往外面走，头也不回地说。
　　甄明珠朝他喊：“那我晚上住同学家，不回来了。”
　　甄文大步流星往出走，没搭理她。
　　目送他背影越来越远，甄明珠长舒一口气，蹦跳着去餐厅里吃饭了。
　　*
　　上午，九点半。
　　甄明珠和甄明馨先后下车，刚进校门，就听到前面两个女生兴奋到无法抑制的声音。
　　“妈呀，帅死我了！”
　　“男生穿西装的样子简直帅爆了！”
　　“不不不，那要看谁穿！”
　　“对，要看谁穿！”
　　几句对话让人云里雾绕的，甄明珠抬手打了一个哈欠，远远看到一个分外眼熟的背影，好几天没见，她顿时开心地大喊：“秦远，等等我！”
　　秦远刚走过大柏树，一回头，甄明珠狠狠地愣了一下。
　　她好像知道前面两个女生说什么了。
　　秦远穿了一身黑西装，确切地说，他大衣里面穿了一身黑西装。
　　在一起玩了好几年，甄明珠也第一次见他穿这么正式，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他。
　　秦远外穿了一件中长款英伦风的黑色呢子大衣，大衣式样经典大方，没有一丝一毫花里胡哨的设计，暗金色的双排扣质感十足，在冬日明媚的太阳下，泛着冷光。他大衣敞开着，里面质地精良的西装却一丝不苟地扣着扣子，显得严谨规矩，笔挺的裤腿下，还配了一双一尘不染的黑皮鞋。
　　甄明珠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走近了忍不住笑问：“你一会要去相亲啊？”
　　“说什么呢！”秦远没好气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解释道，“一会要陪我妈去参加一个葬礼，赶时间。”
　　“哦哦。”甄明珠愣神后连忙赔笑脸，“罪过罪过，失言了。”
　　秦远抬步往教学楼走，边走边道：“没事儿，也不是多么亲近的关系。”
　　关系不亲近？可，能劳烦他妈带他过去，应该也不简单。甄明珠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随意地问：“那这么说，你领完通知书就直接走啦？”
　　“怎么，你要干嘛？”
　　“不干嘛。”甄明珠咬唇笑笑，不告诉他。
　　秦远却能猜到，可他一个字都不想问，也不愿意多想。
　　两个人有说有笑，进了教学楼。
　　不远处，正往教室走的两个人收了视线，薛飞悄咪咪地看了程砚宁一眼，没敢说话。
　　他又不是傻子。
　　到了眼下这时候，当然能想到，先前在操场，程砚宁突然揍冯宽那一顿，是因为他口无遮拦地议论了甄明珠，而不是他们当时想的那样，为班花出气，为集体脸面打人。
　　而那之前，他打篮球，是因为暗搓搓地吃了醋，施展雄性魅力呢。
　　刚才秦公子那一身打扮，杀伤力十足啊。
　　小珍珠也很漂亮。
　　两个人从背影看，简直不要太登对！

　　☆、103：先去找我们家程校草

　　高一七班，教室里。
　　甄明珠和秦远一进去，便吸引了众人目光。
　　秦远本身就是高一的级草，颜值担当，罕见地穿了这么一身，惊艳效果不言而喻。而甄明珠呢，她无疑也是漂亮的，可他们班上原本有安莹这么一个名声远播的美女，她连个班花都没捞到。
　　可这一早上，她罕见地用心打扮了，那其他人再看安莹，就觉得不够瞧了。
　　“以前没发现甄甄这么漂亮啊。”
　　“安莹脸色不怎么好看诶。”
　　“先前在考场两个人还吵了一架呢。”
　　“岳灵珊化学成绩都作废了。”
　　“嘘，小声点。”
　　后面两排小声议论的声音落到耳边，安莹用余光瞥了甄明珠一下。
　　刚才，甄明珠和秦远走进教室那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感觉又屈辱又嫉妒。
　　甄明珠压根没理她。
　　先前在考场的时候，因为安莹的态度，她突然有点懵。可事后再仔细回想，当然能发现许多蛛丝马迹，安莹并不委屈，她只是能装，就和甄明馨一样一样的。
　　因为她，自己铁定无缘重点班了。
　　可一来收获了岳灵珊这么一个好朋友，二来其他全部考试都是真实成绩，她很安心。
　　胡乱想着，甄明珠再一抬眸，马平川来了。
　　他这人平时不喜欢拐弯抹角，三两句总结了班上总成绩，开始发成绩条。
　　余明安，全班第一，全级一百六十七，引得众人侧目。
　　岳灵珊，化学成绩作废的情况下考了全班第二，全级二百零一，引得一片哗然。她之外，甄明珠在作废了化学成绩的情况下，取得了全级三百一十七的成绩，也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拿到成绩单的甄明珠也有点懵，她特地看了眼岳灵珊的总成绩，发现她们俩在同作废化学成绩的情况下，她只比岳灵珊低了七十分。
　　也就是说，如果她化学成绩高过七十分，她就进前二百名了。
　　当然，不抄的情况下，她考不到七十。
　　可，那样也很不容易了！
　　她努力一个月，差一点点，就能考进重点班了！
　　因为这个发现，她直到马平川发完成绩条，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还不时傻笑，坐在凳子上来回动，就跟一只猴子似的，焦躁又急迫。
　　她想去找程砚宁，求表扬！
　　“好了。期末考试成绩就这样了，考的好了皆大欢喜好好过年，没考好的同学也不要丧气，一次的成绩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即日起开始放寒假，放假期间都注意安全，知道了吗？”
　　“知道了，谢谢老师——”
　　“那行，都回吧。”
　　大手一挥，马平川率先出了教室。
　　甄明珠背着包蹦上讲台，脊背被人戳了一下。
　　她回眸，笑着问：“你多少名啊？”
　　马平川这人很有意思，他发成绩单的时候表扬了前三名和进步大的学生，许是为了让大家过个好年，考差一点的都没有批评，因而，甄明珠并不晓得宋湘湘考了多少。
　　宋湘湘看着她灿烂的笑脸，丧气地说：“很差，别提了。”
　　“哦。”甄明珠抿了一下唇，没再多问。
　　秦远几个马平川一走就离开了。
　　甄明珠和宋湘湘一起往出走，走到一楼的时候，甄明珠停下步子，双手拽着背包带子咧嘴笑着说：“那个，我晚点才回去，先去找我们家程校草。”
　　“噗——”
　　宋湘湘被她这称呼逗笑了：“要不要脸啊？”
　　“脸是什么？能吃吗？”甄明珠看着她，一脸好奇地问。
　　“滚滚滚，不演会死啊！”
　　“哈哈，拜拜！”
　　“拜~”
　　两人一分别，甄明珠蹦蹦哒哒地往高三一班去。
　　先前没在一起的时候，她经常大咧咧地登堂入室，可两个人当真在一起了，她反倒规矩许多，每次到了程砚宁班上都不进去，远远地站在大柏树边上等。
　　*
　　高三一班。
　　程砚宁和以往一样，在一片惊叹中，第一个拿成绩条。
　　全级第一，总分比第二名高了四十几分。
　　miss冯先前因为他和甄明珠在一起的事情生气了很长一段时间，可眼下一个多月过去，程砚宁的成绩单一如既往那么漂亮，甄明珠在学校里闯祸次数都少了，她颇有些喟叹，正发成绩单，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马平川一句话：“这两个孩子在一起，不一定就近墨者黑吧，也可能近朱者赤。”
　　歪理邪说那么多，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她嫌恶地收回思绪，笑着朝程砚宁说：“考得不错，放假了多休息。”
　　“嗯，谢谢您。”
　　程砚宁还是以往那副样子，道完谢，回了自己位子。
　　“班长。”他刚一坐下，同桌的男生便用手指点了点窗外，低声笑着说，“你那颗小珍珠又来了。”
　　他话音刚落，前后左右便响起一层低笑。
　　时间长了，其他人这种反应程砚宁早已经淡然处之，他连个回应都没有，只抬眸朝窗外看了过去。
　　甄明珠在揪柏树叶子。
　　她这人小毛病总是很多，闲不住。
　　眼下，穿了那么一套甜美可爱的衣服，还用心地弄了发型，完全没用。
　　还是跟小猴子似的……
　　程砚宁看着看着便有点想笑，脸色都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这个模样的他，着实罕见。
　　边上打量他的其他学生都愣了一下，前排的宋安如和甄明馨一起收回目光，前者忍不住喟叹道：“班长这相貌气质，不进娱乐圈都可惜了。”不是她吹啊，就搁眼下娱乐圈，都没几张脸能和他相提并论！
　　刚才那神情，简直迷死人了……
　　甄明馨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情绪，她看了宋安如一眼，压根没答话。
　　宋安如和薛飞以及康建平关系不错，那两人又和程砚宁很好，眼下她这么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呢，那，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她跟前丢脸。
　　甄明馨慢慢地平复下来。
　　可，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在程砚宁紧跟着冯老师，第二个出教室惹来全班哄堂大笑的时候，再一次控制不住。
　　她能感觉到：发疯一般的嫉妒，从她心田溢了出来。
　　－－－－－－题外话－－－－－－
　　小可爱们，早上好~

　　☆、104：笑你很可爱【一更】

　　甄明馨的情绪，程砚宁当然一无所知。
　　他走出教室，随手将成绩单揣进裤兜里，面色淡淡地朝甄明珠走过去。
　　甄明珠等了他好一会，背上都长着眼睛呢，余光瞥见他出教室，随手将手上一片叶子扔进花坛里，仰头笑眯眯地问：“你考得怎么样啊？”
　　“就那样。”话音落地，程砚宁随手又掏出成绩单，给她看。
　　甄明珠连忙接过，低头看了一眼。
　　“……”她久久没说话。
　　程学神的成绩单，数学满分，其它每门课都接近满分，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牛逼的成绩单。
　　就那样？
　　他晓得自己这回答很欠扁吗？！
　　两个人一起往出走，甄明珠拿着成绩单问：“这成绩单，能给我吗？”她想天天看着，激励自己。
　　程砚宁侧头垂眸瞥了她一眼，目光有点复杂。
　　好半晌，他点点头：“想要就拿去。”
　　甄明珠又一次：“……”
　　她感觉刚才那一瞬，自己被人深深地鄙视了一把，以至于，她那点成绩，她都没脸提了。
　　程砚宁好一会才发现她乖得不可思议，放慢了步子问：“怎么拉着个脸？没考好？”
　　甄明珠纠结了两秒：“嗯。”
　　全级三百多名和全级第一，特么地就是没有可比性啊！
　　不过，程砚宁显然也没对她抱希望，声音四平八稳、按部就班地问：“多少名？”
　　“三百多。”甄明珠声音低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程砚宁却听清了，愣一下之后反问：“全级三百多？”
　　甄明珠考试作弊导致化学成绩作废的事，早已经传遍全校了。不过，小姑娘爱面子，没有主动在他跟前提，他也不问，权当自己不知道。
　　原以为，她得全级垫底呢。
　　而他这诧异的语气再一次严重地打击了甄明珠，她努努嘴，很不满地说：“没抄！”
　　“没说你抄。”程砚宁说完这话，突然笑了。
　　甄明珠停步，抿唇盯着他看：“那你笑什么啊！”一连被打击好几次，她这会有些炸毛了，语气都气呼呼的，就连程砚宁的笑，都不能抚慰她的情绪。
　　“笑你很可爱。”程砚宁轻抿唇角，抬手轻揉了一下她发顶。
　　他深黑明亮的凤眼，闪着温柔而奇异的光。
　　他夸自己可爱？
　　甄明珠蓦地脸红了，有些无措。
　　程砚宁就在这时候牵起了她的手，笑说：“走吧，先去吃饭。”
　　甄明珠傻傻的：“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唔，”甄明珠尽量不去看两个人十指交扣的手，想了想，试探问，“瓦罐煨汤？”
　　程砚宁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每次都这个，你不烦？”
　　烦啊，再好吃都会烦的。
　　可，她的认知里，程砚宁有点大男子主义。
　　每次吃饭，他都主动付账。
　　他穷啊……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她每次都点又便宜又好吃的，平时还经常买点小东西作为回礼。可她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因而两个人在一起，还是程砚宁的花销比较大。
　　甄明珠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笑着问：“那你想吃什么？”
　　“情人节，吃一顿好点的。”
　　他竟然也惦记着这个，甄明珠心里跟藏了蜜一样甜，连连点头道：“嗯，那听你的。”
　　－－－－－－题外话－－－－－－
　　我们甄甄谈起恋爱，真是乖巧得惹人疼\（^o^）/~

　　☆、105：情人节的玫瑰【二更】

　　两个人到了路口，程砚宁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
　　驾驶座上的司机头也没回，随口问。
　　程砚宁想了想，回他：“往市中心方向走。”
　　“好嘞。”
　　司机仍旧没回头。
　　甄明珠低着头，看向两个人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指，觉得脸颊发热。
　　小小一个姑娘，坐在他身边，乖巧顺从。
　　程砚宁侧头看她一眼，声音低低地问：“喜欢吃西餐吗？”
　　“啊？”
　　这问题将甄明珠吓了一跳。
　　程砚宁修长微凉的手指轻抚着她手背，含着笑意说：“你们女生，不都觉得那个比较浪漫？”
　　甄明珠：“……”
　　从小衣食无忧，她对吃穿反而没什么执念。
　　程砚宁这个提议，也让她很意外。
　　一时间，甄明珠犹豫起来，看着他尽量自然地说：“不用吧，不用吃那么讲究。”
　　程砚宁忍不住又笑了一下，握紧了她的手。
　　突然就想起很多事。
　　很久以前，家里那两个人无休止的争吵、打架，他那个搞音乐的父亲，发起疯来总能将家里砸得一片狼藉；再后来，没有了他，世界安静了短短一段时间，他母亲从男人失踪的颓废里走了出来。
　　那后来的几年，每个晚上都漆黑又漫长。
　　他在小房间里做作业，隔壁房间永远乌烟瘴气，混合着女人放浪轻佻的尖叫和男人粗俗污秽的笑骂，肉体冲撞的声音、床板摇晃的声音、桌椅拖动的声音……所有刺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无休无止。
　　因为习以为常，他后来都不觉得屈辱愤怒，只有麻木冷漠。
　　他在那些声音里，做完了无数习题试卷。
　　他也一直以为，他的生命里，不会有丝毫感情。
　　眼下，却有了这么可爱又乖巧的她。
　　程砚宁握着她温软的小手，失神了几秒，突然抽了手，改而搂住了她的肩膀。
　　安城的冬天很冷，车里面虽然有暖气，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生出了想要搂着她的冲动，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迫切地，想要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两个人坐一起，这动作可以说非常亲密了。
　　甄明珠红着脸仰起头，看见男生白皙冷峻的下颌线条。
　　程砚宁一垂眸，那冷硬锐利的线条便多了流畅柔和的意味，他薄唇压在她泛着粉润色泽的耳朵边，低声说：“一起过的第一个情人节，不能不讲究。”
　　唔……
　　甄明珠浑身都烫。
　　他的靠近，他靠近后说的这句话，让她小心脏怦怦直跳。
　　还能说什么呢？
　　他温热的呼吸，低柔的嗓音，让她在一瞬间，就那么毫无顾忌地缴械投降了。
　　程砚宁、程砚宁……这三个字，每念一次，都能在她心里开出花来。她又一次，深深地意识到：她真的，很喜欢他。
　　就在她心神恍惚的时候，程砚宁又问：“那就吃这个？”
　　“嗯。”甄明珠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点点头。
　　*
　　十二点半。
　　出租车开到了中心大街。
　　甄明珠和程砚宁手牵手下了车，瞧见一片喜气洋洋的盛景。
　　距离过年只剩下几天时间，又适逢情人节，市中心这一片异常热闹，他们两人刚站在路边，抱着玫瑰花兜售的一群小孩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哥哥哥哥，给姐姐买支花吧！”
　　甄明珠：“……”
　　她看着眼前一堆小萝卜头，有点郁闷。
　　搁一般女孩，大概都会喜欢玫瑰花这种东西，可她一向大大咧咧的，对花儿草儿这些并没有什么感觉，和玫瑰花相比，她还更喜欢爆米花呢。
　　而且，她不想让程砚宁花这些冤枉钱。
　　“走吧。”她拉着男生就要走。
　　程砚宁好笑地扯住她：“怎么，不喜欢花？”
　　甄明珠看向他，没来得及回答呢，程砚宁已经开口问手边一个小女孩：“多少钱一支？”
　　“很便宜的，20块。”小女孩大声回答。
　　甄明珠一愣：“20块还便宜，你这一支顶多三四块，抢劫啊！”
　　小女孩也一愣：“今天都这个价。”
　　“姐姐姐姐，买我的吧，我很便宜，十五块一支。”另一个小男生眼见甄明珠明显不乐意的样子，飞快地挤到了她跟前，推销起自己的玫瑰花了。
　　“十五也不要。”甄明珠又扯程砚宁，“走吧走吧。”
　　她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脾气，程砚宁盯着她瞧了几眼，突然问：“想给我省钱？”
　　“……真的不划算。”
　　“可是应景。”
　　程砚宁说完，看向最先那个小女孩，笑问：“十块钱一支，你不吃亏吧？”
　　小女孩扁扁嘴：“哥哥我今天还没吃饭呢。”
　　呦呵，还撒上娇了。
　　甄明珠在心里一个劲腹诽。
　　程砚宁也不为所动，随手掏出一百块出来：“一百块，九支。”
　　小女孩抿着唇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说：“好吧。”话落，她飞快地接了钱，选了九枝玫瑰，用背包里扯出来的一张彩纸捆好了递给程砚宁。
　　“谢谢。”程砚宁接了玫瑰，递给甄明珠。
　　饶是甄明珠不喜欢花，这一刻，仍旧忍不住心弦微动。
　　－－－－－－题外话－－－－－－
　　悄悄告诉泥萌，我27号又要pk了，这次pk完，应该可以确定上架时间。o（╥﹏╥）o

　　☆、106：绅士又浪漫【一更】

　　两个人没再耽误，一起往西餐厅走。
　　超高颜值的两个人，一路收获了不少路人的注目礼，等到了吃饭餐厅的时候，已经到了一点多，他们两人也非常好说话地接受了餐厅服务生热情推荐的情人节超值情侣套餐a。
　　等餐的过程中，甄明珠拆开了餐厅赠送的盒装巧克力。
　　“好甜，你要不要？”她尝了一个，问对面程砚宁。
　　“嗯。”
　　“诶。”甄明珠一笑，抬手将巧克力推到两个人中间，问他，“你喜欢吃什么形状的？”
　　程砚宁：“……”
　　哪个男生会讲究这些？
　　他无奈道：“随便，都行。”话音落地，他却根本没有自己动手拿的意思。
　　甄明珠哦一声，挑了一个心形图案的，指尖捏着，往他嘴边送。
　　程砚宁很自然地低头含住，舌尖撩上她手指。
　　甄明珠一愣，连忙抽了手，只觉得指尖都烧起来了。
　　服务生这时候过来上餐，打乱她胡思乱想。
　　她安静地用餐的时候，听到了如水般流淌的音乐，一颗心就那样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一点半到三点半，他们吃这顿饭，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最后结账的时候，程砚宁侧头问甄明珠：“急着回家吗？”
　　甄明珠摇摇头：“不着急。”
　　“那，去看电影？”
　　程校草认真谈恋爱的样子，绅士又浪漫。
　　甄明珠这般飞快地想了一下，点头说：“好啊——”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很开心。
　　程砚宁也是，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排斥两个人之间的分别。
　　两个人一起出了餐厅。这个时间，公交车不好坐，出租车也打不到，距离两个人最近的那个电影院，有六站路，两个人还不觉得远，手牵手往过走。
　　最终，他们买了四点四十五分的两张电影票。
　　电影票是甄明珠买的，一部喜剧片。
　　甄明珠自然没有宋湘湘那些小心思，直接选了售票员推荐的两个位置，中间稍后面，前后左右都是人，电影一开始，一众人跟着剧情嘻嘻哈哈，乐不思蜀。
　　握着她的手坐在她边上，程砚宁全场却很淡定，他的笑点，比甄明珠高了n倍。
　　两个多小时一晃而过。
　　两个人出了电影院，天黑了，城市霓虹亮了。
　　程砚宁看一眼边上若有所思的小姑娘，淡笑说：“走吧，送你回家。”
　　甄明珠舔舔唇看向他：“我想吃糖炒栗子。”
　　程砚宁一愣，抬眸扫视一周，发现公交站牌跟前恰好有一个顶风摆摊的小贩，嗯一声：“那你等等。”
　　他去买糖炒栗子，甄明珠松口气，又觉得左右为难。
　　她晚上不想回去，想和程砚宁待一起。
　　可，程砚宁显然没这个意思。
　　她要怎么说，才能让自己显得不丢脸呢？
　　真烦人呐……
　　*
　　路边。
　　程砚宁等待的工夫，看了一眼手机。
　　未接来电：潘奕。
　　他随手拨过去，电话一接通便问：“怎么，有事？”
　　潘奕刚将宋湘湘送回家，接到电话也莫名其妙的，随口说：“没事呀。”
　　“有个你的未接。”
　　“我今天没打电话给你。”潘奕这话说完，恍然笑着说，“哦，可能是不小心碰手机了吧。”
　　“那行。”
　　电话里一道刺耳的刹车声，潘奕愣神后问：“你还在外面？”
　　“嗯。”
　　“我忘了带钥匙。”
　　“我准备回了。”程砚宁说。
　　潘奕随口一应，挂了电话，侧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区，莫名地，有点不安。

　　☆、107：被家长发现的恋情【二更】

　　单元楼里。
　　宋湘湘拿钥匙开了门，弯腰换鞋。
　　家里静悄悄的，她换完鞋抬起头，随口唤：“妈——”
　　话音刚落，人就到了客厅，她看着沙发上端坐的两个人愣了一下，正想说话呢，突然瞧见茶几上放着的一个密码本子，密码锁被人撬了下来，不见踪影。
　　浑身血液，就那么突然凝固了，让她无法思考。
　　“你还知道回来！”王茹阴着脸从沙发上起身，气急败坏。
　　宋湘湘脸色煞白：“妈，你听我说。”
　　“说什么！”王茹一个箭步到了她跟前，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将她扇倒在地，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指着她，上气不接下气：“说你早恋还是说你打印成绩单？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一巴掌，将宋湘湘扇懵了。
　　他们家不算大富之家，可也从来衣食无忧，她爸名下有一辆出租车包了出去，平时还自己做点小生意，闲了打打麻将，她妈吃国家财政，为人爽快泼辣，有点好面子。
　　他们都是很普通的父母，也和天下所有父母一样，一切为了孩子。
　　从小到大，这是她挨的第一个巴掌。
　　满腹委屈慌张顿时涌出，宋湘湘想着自己日记里写的东西，却不敢吭声。
　　王茹愤怒的目光将她从头扫到脚，恨极了。
　　宋湘湘忍着她的目光。
　　客厅里气氛凝滞了许久，王茹声音阴沉地问：“那个潘奕，家在哪？”
　　“妈——”宋湘湘蓦地抬头。
　　“别叫我妈！”王茹一只手抚着胸口，脸色沉痛，“我就说你这学期老看着心不在焉，弄了半天是被个社会混混勾了魂，我问你，这次考了多少名？”
　　宋湘湘一愣，突然想到先前她说的那些话。
　　没错，她这次考得很差，害怕被责骂，和甄明珠分别后便去了学校外面不远处一家打印部，造了一张假的成绩条，可她没想到，这件事，王茹能知道。
　　蓦地，脑海里划过了一个人影。
　　她从打印部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同桌邓双双。
　　邓双双和安莹关系好，两个人也一贯和她不对盘，想来，问题就出在这了。
　　她胡思乱想着，就听到王茹气急败坏地开始数落：“说不出来了？我说你这胆子越来越肥了，打印成绩条这种事你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宋湘湘看着地板，仍是不吭声。
　　王茹越想越气。
　　她和安莹妈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向面和心不和。
　　人家姑娘呢？
　　学习好才艺多性格乖巧懂事！
　　再看看他们家这个！
　　一股火从脚底板往上冒，王茹一把扯着宋湘湘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随手捞过茶几上一节甘蔗就往她身上抽，一边抽一边道：“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让你给我早恋！让你给我不听话！”
　　她气到极致，没两下，甘蔗咔一声，成了两段。
　　“好了好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宋建民抽完两根烟，蹙眉道。
　　“你给我闭嘴！”王茹扭头朝他吼，“说来说去还不是你惯的！平时要多钱你给她给多钱，都拿来干嘛了！买衣服！你说这打扮给谁看呢，小小年纪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打她有什么用！”
　　“我不能打？我是她妈！我不管她谁管她！别人等着看你笑话呢！”话落，她拿着手里半截甘蔗，狠狠地捶了宋湘湘一下。
　　身上火辣辣的，宋湘湘越发抿紧唇了。
　　王茹眼见她不吭声，逼视她眼睛：“哑巴了？姓潘的家在哪！”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妈，我真不知道。”
　　“我让你不知道！”王茹说着话，一只手又往她身上招呼，蓦地，神色一愣，抬手就往她衣兜去。
　　宋湘湘顿时跳开：“你干嘛！”
　　“口袋里什么东西！”
　　“没什么啊。”
　　宋湘湘随口应着，一只手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王茹被她顶撞的模样刺激到，二话不说就去抢，两个人在客厅里纠缠了好一会，随着啪一声，宋湘湘终于忍不住，手一扬，手机摔到了地板上，碎碴四溅。
　　她用尽力气摔的这一下，吓到了王茹，惊到了宋建民。
　　好几秒，客厅里没人说话。
　　王茹回过神的时候，扬手又是一巴掌，在宋湘湘脸颊一侧刮出了一道血印子。
　　她手上戴着一个精巧的金戒指。
　　“好了好了！”宋建民忍受不了地站了起来，将她拉坐到沙发上。
　　王茹坐在沙发上，重重地喘了两下，突然哇一声，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
　　她难受啊……
　　夫妻俩就这么一个闺女，能不疼吗？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她一贯争强好胜，顶什么用呢。
　　孩子不争气。
　　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在维护那个混混儿，还在顶撞她！

　　☆、108：甄同学，帮个忙呗【一更】

　　王茹一个劲地哭着，披头散发，肝肠寸断。宋湘湘勉强站直身子，看着看着，心里也难受极了。
　　她不晓得怎么办。
　　谈恋爱这么久，她其实一直有点战战兢兢，害怕被父母发现，害怕成绩下降，害怕潘奕突然要分手，也害怕三年过后，她连个普通大学都考不上。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很喜欢他，神魂颠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
　　王茹的哭声也终于慢慢地停止了。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朝宋湘湘道：“你给我回房去，这段时间再往出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不信就试试。”
　　宋湘湘张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抬步回了自己房间。
　　*
　　潘奕心神不宁地回了家。
　　他不是没送过宋湘湘，可从未有一次，离开后心情这么奇怪。
　　“叮。”
　　电梯门打开。
　　他一边往出走，一边拿手机给宋湘湘打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冰冷机械的女声传到耳边，他蹙紧眉头，抬手拍拍门。
　　防盗门很快从里面打开，甄明珠探出一个头看看他，扭头往里走。
　　潘奕：“……”
　　他退后一步，看了一眼门牌号。
　　没错啊。
　　怀着见了鬼的心情走进去，他挑着唇角问甄明珠：“你今晚住这儿呀？”得益于宋湘湘的缘故，甄明珠成功地追上了程砚宁的事，他当然知道了。
　　甄明珠头也没回，坐到沙发上看电视：“不行啊——”
　　潘奕一噎，问她：“他人呢？”
　　“交电费去了。”甄明珠眼睛盯着电视，头也不抬地又说。
　　潘奕看着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哼笑一声坐到她旁边，混不正经地说：“甄同学，帮个忙呗。”
　　帮忙？
　　甄明珠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想干嘛？”
　　“是这样哈。”潘奕侧个身面对她，收敛神色，一本正经地说，“刚才送湘湘回家之后，我这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你帮我打个电话问问。”
　　甄明珠嘴角抽了抽：“你为什么不自己打？”
　　“她手机关机了，你往她爸手机上打。”
　　甄明珠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潘奕拱手，朝她连连作揖。
　　甄明珠哼了一声：“看在大……湘湘的份上，帮你一次。”
　　小姑娘拽得很，潘奕好气又好笑，却明智地没有多说什么，露出一个堪称讨好的笑意。
　　甄明珠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防盗门响了。
　　潘奕连忙窜出去，提醒程砚宁别出声。
　　两个男生到客厅的时候，甄明珠的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她随手按了免提，便听见一道略微有些阴郁的男声：“哪位？”
　　“叔叔您好，我是宋湘湘的同学。”她一开口，礼貌又乖巧的声音让两个男生面面相觑，潘奕憋起嘴角的笑意，凑到她跟前，去听两人说话。
　　甄明珠问候之后，那道男声明显愣了一下：“湘湘的同学啊——”
　　“对，宋湘湘在吗？”甄明珠还是很客气。
　　“你找她什么事？”电话那头突然换成了一道女声。

　　☆、109：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二更】

　　甄明珠在这时候抬眸看了潘奕一眼，调整了一下坐姿，礼貌乖巧地又说：“阿姨您好，我是湘湘的室友，能麻烦您让她接一下电话，我有事找她。”
　　“她不方便接电话，什么事给我说。”她妈的声音不怎么客气。
　　甄明珠哦一声：“是这样啊，我们今天领了成绩单，我考进重点班了，下学期应该不和她一个宿舍了。可我有一点东西在她柜子里锁着，能不能麻烦她明天上午来一下学校，我取一下。”
　　“明天？”
　　“是啊，我明天要搬一下东西。”
　　手机那边静了几秒：“你叫什么名字？”
　　甄明珠乖巧地说：“岳灵珊。”
　　她扯谎的本事早已经登峰造极了，程砚宁一愣，忍不住勾了唇角。
　　宋湘湘的母亲偶尔会问她学校里的事情，岳灵珊这个名字也算非常耳熟了，闻言语气都和蔼许多，答应说：“原来是岳同学，湘湘在家里说过，你成绩很好。那行，阿姨知道了，明天带她过来也搬一下东西。”
　　“谢谢阿姨。”甄明珠连忙说。
　　“不谢。”
　　那边挂了电话。
　　从头到尾，宋湘湘都没有出现个只字片语。
　　甄明珠松口气，蹙着眉挂了电话，朝潘奕道：“感觉她爸妈，知道你们的事了。”
　　潘奕没说话，拿了茶几上的烟盒去了阳台。
　　程砚宁将电卡放在抽屉里，回身道：“你这经验还挺丰富。”
　　甄明珠干笑两声：“她爸那语气一听就不对呀——”
　　程砚宁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宋湘湘她爸那语气是挺明显的，可这丫头也了不得，隔着手机都能一下子听出来，还随机应对了那么一系列说辞，成功地将宋湘湘约了出来。
　　可见，平日里没少经历这些事。
　　程砚宁心里的判断，甄明珠当然不晓得了，她眼珠子转了转，有些无奈地挠挠头：“也不晓得她妈见到我会不会察觉出什么，算了，我给灵珊打个电话。”话音落地，她又给岳灵珊拨电话了。
　　岳灵珊当然没有电话了，可她父母做点小本生意，平时离不了手机。
　　甄明珠刚将电话拨出去，那头就传来一道热情纯朴的声音：“喂，您好，哪位呀？”
　　不怎么地道的普通话让甄明珠愣了一下，回答说：“阿姨您好，我是灵珊的同学，她在吗？”
　　“灵珊的同学啊？”女人显然意外极了，反问一声连忙道，“在的在的，同学你稍等一下，我叫她过来。”
　　很快，岳灵珊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甄明珠很抱歉地转述了一遍宋湘湘的事情，拜托她明天上午去学校。
　　岳灵珊不怎么会拒绝人，尤其拒绝不了她，想了想便很快答应了，和她约好明天上午十点，学校宿舍见，到了之后再商量宋湘湘的事情。
　　甄明珠这通电话打完，潘奕已经回了客厅，朝她道：“谢了。”
　　甄明珠将手机放在茶几上，问他：“你预备怎么办啊？她妈很厉害的。”
　　潘奕扯动唇角笑了一下，没说话。
　　心里突然有点后悔情绪。
　　可眼下，后悔与否，解决不了问题了。
　　他很担心宋湘湘。
　　收回思绪，他问甄明珠：“她妈刚才说，明天和她一起去学校？”
　　甄明珠点点头，补充：“可能会形影不离。”
　　这样一来，潘奕肯定不可能和宋湘湘说上话了。
　　三个人都沉默了几秒，程砚宁看了甄明珠一眼，沉吟道：“你明天想想办法，让潘奕和她通个电话。”
　　“这可以。”甄明珠一边点头一边道，“我可以想办法让她去洗手间打电话，她妈总不可能想的这么远，连她上个厕所都要跟着吧，是不是？”
　　程砚宁想了想：“应该可以。”
　　话落，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潘奕一眼。
　　潘奕被他洞悉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又觉得五味陈杂，干笑一声说：“我出去一下，晚上不回来了。”
　　甄明珠懵逼了一瞬：“出去？”
　　那这样，不就剩下她和程砚宁两个人了？！
　　她莫名地有点不安，朝他嚷嚷：“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潘奕看她一眼，抬步就往门外走了。
　　“喂！”甄明珠气鼓鼓地喊了一声。
　　防盗门被关上了。
　　这一下，甄明珠更不自在了，哪怕先前她和程砚宁单独回来，都没有这么不自在。她看着那扇门，足足愣了好几秒，不满地问程砚宁：“他搞什么啊！”
　　程砚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没戳穿她的小紧张，只问：“饿不饿？”
　　－－－－－－题外话－－－－－－
　　明天，学神要下厨啦……

　　☆、110：穿我的

　　甄明珠倚在门框上，看程砚宁。
　　她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厨房里这些事，完全一窍不通。
　　她没想到，程砚宁竟然会做饭，她先前也没想过，有这么一天，程砚宁竟然会做饭给她吃。她倚在门框上看，突然又想到他父母的事，再看看他，一颗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两个人中午吃的很饱，下午又吃了些零食，程砚宁想了想，便准备弄点清淡的晚饭，他侧头看向甄明珠，轻笑着问：“南瓜小米粥，行吗？”
　　“好呀。”甄明珠一愣，连连点头。
　　程砚宁打开冰箱，拿了一小块南瓜出来，又站在那问她：“想吃什么菜？”
　　甄明珠走过去，往冰箱里看：“都有什么啊？”
　　程砚宁的冰箱，干净整洁，契合他风格。
　　甄明珠打量半晌，从保鲜袋里拿了两根黄瓜出来，笑着说：“凉拌一个黄瓜吧。”
　　“嗯。”程砚宁又随手拿了两个娃娃菜，关上冰箱门。
　　他在水龙头下洗菜，甄明珠自告奋勇地说：“我来帮你，这个很简单。”
　　“不用，出去看电视。”
　　电视有什么意思啊，压根没有他吸引力大！
　　甄明珠嘿嘿笑一声：“那我帮你切菜。”
　　程砚宁看她一眼，随手将两根黄瓜扔在案板上：“那你先拍一下黄瓜。”
　　“拍……黄瓜？”
　　甄明珠眼珠子转了转，纠结怎么拍。
　　这问题，对于有点厨艺的人来说，应该超级简单。
　　可关键是，她压根没进过厨房，也没什么机会观察别人做菜，这个拍，应该是用刀拍吧？
　　她正皱着小脸琢磨，边上的程砚宁轻轻地叹了一声，随手将她推到边上，自己站到了案板前，随手在刀架上抽了把菜刀，啪、啪两下，将两根黄瓜一起拍扁了。
　　目睹这一切的甄明珠：“……”
　　程砚宁看她一眼：“就这样，会了吗？”
　　“这么简单，谁不会啊！”甄明珠嘴硬地说。
　　她这明明心虚还理直气壮地说话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程砚宁心里好笑，还是没戳穿。
　　他不反驳，甄明珠便松了一口气，在边上看他。
　　程砚宁随手切了黄瓜，瞧见她一副无所事事却聚精会神的样子，开口吩咐说：“门后面，围裙拿来。”
　　“……哈？”
　　甄明珠怀疑自己听错了。
　　程砚宁停了动作，俯身面对她，一字一顿：“围——裙——”
　　“哦。”
　　甄明珠这下听懂了。
　　她心情复杂地从门口挂钩上拿下围裙，转身给程砚宁。
　　程砚宁双手占着，随意地一弯腰，她面对他，将围裙最上面的系带挂在他脖子上，又挪步到他身后，系带子的时候，忍不住就笑了，随口说：“我们俩角色好像弄反了。”
　　程砚宁哼笑一声：“你有这觉悟，也不错了。”
　　甄明珠顿时又噎了一下，又羞又气。
　　程砚宁却没回头，将切成小粒的南瓜放进了沸腾的砂锅里。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是一贯有条不紊的样子，身姿挺秀，动作优雅，毫无违和感。
　　小区里集体供暖，两个人都没有穿外套，此刻他毛衣配牛仔裤，那件毛衣是烟灰色小v领，男生流畅漂亮的锁骨露了出来，衬着他棱角锐利分明的那张俊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看着看着，还后知后觉地发现，程砚宁的长相在男生里偏精致，可也许因为性格气质使然，他哪怕有文雅秀气的一面，也压根不会让人觉得娘，而是高高在上，不容亵渎。
　　这样浑身都是优点的他，现在是她的男朋友了。
　　甄明珠越想，心口越热，她不由自主地就往前迈了一步，从后面抱住了他。
　　程砚宁正往锅里下小米，腰上蓦地一紧，他低头看着小姑娘绞在一起的细长手指，手上动作就那么停下，低声笑着问：“怎么了这是？”
　　甄明珠小声说：“我考了全级三百多名。”
　　程砚宁一愣：“嗯，我知道。”
　　“我化学成绩作废了。”
　　程砚宁想了想，明知故问：“作废了？”
　　“嗯。”甄明珠蓦地松了一口气，老实告诉他，“因为太想进前二百名了，所以在考场上抄答案，结果被阎主任给发现了，成绩就作废了，本来还能考得更好点的。”
　　程砚宁笑了笑：“已经挺不错了。”
　　“可是没进前二百名啊！”
　　“那有什么关系？”程砚宁随手将小米下进锅里，调小火，一手握住她的手，转过身说，“没进就没进，你这才高一，后面还有时间，可以好好努力。”
　　“没关系吗？”甄明珠仰头，有点不确定地问。
　　“没关系。”程砚宁抬手揉揉她发顶，“走，出去看会电视。”
　　甄明珠被他拉着往出走，顺带瞟了一眼案板。
　　案板上，小碗里放着切好的葱姜蒜，碟子里放着切好的黄瓜和娃娃菜，只等小米粥熬好，弄一下就可以吃了。
　　她出了厨房，突然就有点饿了。
　　说实在的，他们家的别墅比程砚宁这个家大了太多，可她待在那，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感觉，饭在灶上，他在身边，她就安心的不得了，再什么需求都没有了。
　　程砚宁单手解了围裙，突然问：“今晚不回去真的没事儿？”
　　“不要紧的，我事先打过招呼了。”
　　程砚宁点点头，想了想说：“那我去换一下衣服，有点热。”
　　室内温度大概有二十多度，他在厨房里忙活了几分钟，感觉还是应该换一下衣服。
　　甄明珠其实也有点热，可她出门的时候忘了带睡衣，有些郁闷。
　　程砚宁打量她一眼，想了想说：“你要不介意，也换一下？”
　　“啊？”
　　程砚宁笑笑：“穿我的。”
　　甄明珠：“……”
　　她看着程砚宁，一时没说话。
　　小姑娘脸蛋红红的。
　　程砚宁顿时也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可能会有点大。”
　　“没关系啊，能穿就行了。”
　　回过神来的甄明珠飞快地接了一句。
　　－－－－－－题外话－－－－－－
　　*
　　话说，穿男朋友衣服这个梗，我能写到退休。\（^o^）/~

　　☆、111：没人对她这么呵护备至过

　　程砚宁这房子是三室两厅，面积一百多平。
　　三个房间，主卧最大，带独立卫生间和一个落地窗设计的小阳台，其余两个房间面积相当，其中一个设计成了书房，另外一个潘奕暂时住着。
　　程砚宁给甄明珠拿了一件白色棉t恤，主卧留给了她，自己去潘奕的房间换衣服。
　　甄明珠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晚上没房间住啊！
　　这后知后觉意识到的问题让她足足愣了好几秒，一边纠结，一边飞快地脱了自己略厚一些的裙子和外面的打底裤，将程砚宁的t恤套上。
　　两个人身高差二十公分，程砚宁的衣服，对她来说当然挺大了。
　　不过，配在薄薄的打底裤外面，正好盖住屁股和大腿。
　　房间里没有镜子，甄明珠也没法自我欣赏，做了两分钟心理建设后，直接拉开了房门出去。
　　次卧门大开着，程砚宁换好衣服，已经去厨房了。
　　甄明珠先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有一整面落地镜，她站在镜子前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这模样有点滑稽，t恤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就好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一样。
　　不过，其实也蛮好看，有一种散漫随意的感觉。
　　她一低头，觉得领口有清香。
　　淡淡的味道，像薄荷。
　　这衣服，应该是程砚宁穿过的吧？
　　甄明珠美滋滋地想着，抬步出了洗手间，路过书房的时候，视线瞥过，突然愣了一下。
　　她看到了自己折的那瓶幸运星。
　　他不是扔了吗？
　　又捡回来了？
　　心里胡乱想了两下，她将房门缝隙推得大了一点，看清楚了。
　　玻璃瓶就放在书架第二栏一个隔档里，边上还有两盆造型可爱的仙人球。
　　不过，书房这种地方，一般还是挺私密的。没有经过别人同意，甄明珠也没有进去，她翘起唇角笑了一下，又轻轻地拉上书房门，留出和先前差不多大小的一条缝。
　　以往有些委屈的情绪，就这么突然地被治愈了。
　　她双手背后，小大人一般地踱步到客厅。
　　白天带回来的玫瑰花放在饭桌上，她抬眸多看了两眼，去阳台找瓶子。
　　先前看电视的时候，她注意到阳台上有一个小小的花架，养了几种常见的绿植：仙人掌、绿萝、水仙、吊兰。她在花架底端拿了一个闲置的敞口玻璃瓶，去洗手间冲干净，接了一半水，将饭桌上的玫瑰花全部插了进去。
　　程砚宁熬好小米粥，走出来就看到那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被妥善安置好，他轻轻挑起唇角，朝甄明珠：“弄好了吗？好了的话可以开饭了。”
　　“好了。”甄明珠扯了几张纸巾，擦干净桌面的水渍。
　　两个人将厨房里饭菜端了出来。
　　两碗南瓜小米粥，一个拍黄瓜，一个烧娃娃菜，卖相都非常好。
　　甄明珠摆好碗筷，用一种无比崇拜的目光看向程砚宁：“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被恭维的感觉当然不错。
　　程砚宁看着她粉嘟嘟的笑脸，笑着催：“尝尝。”
　　甄明珠夹了一根娃娃菜往嘴里送，忙不迭说：“好好吃。”这句夸奖里，一点儿夸张的成分都没有。
　　眼见她一脸满足，程砚宁也拿起了筷子，坐在她对面，开始吃饭。
　　临近九点，两个人吃完了饭。
　　甄明珠自告奋勇洗了碗，再出来，发现程砚宁微微弯着腰，在换主卧里的床单和被罩。
　　平素在学校里清冷疏离的男生，做起这些事来，耐心有条理，甄明珠看了两眼就觉得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地说：“那个，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啊——”
　　程砚宁抬眸看她一眼：“你就睡主卧吧，我睡潘奕那。”
　　甄明珠笑笑：“嗯，谢谢你。”
　　“……”程砚宁夹着床单被罩出去，扔洗衣机里。
　　这几年他生活安逸，平时也非常注重卫生，床单被罩其实都很干净。可，这丫头从小养尊处优，他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最好最妥帖的。
　　他这些心思，甄明珠自然一无所知。她只是又意外地发现，临睡前，程砚宁给她烫了一个新牙刷，还挤好了牙膏。
　　她长这么大，都没有人对她这么呵护备至过。
　　甄明珠一边想着，一边刷牙洗漱，一切弄完，十点了。
　　她心情很好地回了主卧，才想到自己买的情人节礼物还没送出去，纠结再三，她拿着一个四方四正的小盒子又出去，站在次卧门口问程砚宁：“你睡了没？”
　　“在这儿。”男生温和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甄明珠推开书房门，两手背后地踱到他跟前，笑眯眯地说：“礼物还没给你呢。”
　　“嗯？”程砚宁一愣，笑了：“什么东西？”
　　“你看。”甄明珠一抬手，将小盒子放在他书桌上。
　　程砚宁垂眸看一眼，先没打开，而是挑起唇角说：“我猜猜啊，手表？”
　　“……没意思。”甄明珠朝天翻了个白眼。
　　程砚宁抿唇又笑了，抬手打开后，却愣了一下。
　　甄明珠也愣了，啊一声夺过盒子，将女生款的那只表拿下来，攥紧在手心里。
　　她悄咪咪地买了情侣款，原本没想让他发现的，可这一会明显晚了，程砚宁好笑地拿出那一只男生款手表，又抬起她的手，将两只表放在一起比，许久，他抬眸看了甄明珠一眼：“很好看。”
　　“那你喜欢吗？”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啊——”甄明珠鼓鼓腮帮子，耍起了小脾气。
　　程砚宁随手取下他原本的手表放进抽屉里，将新的戴上去，一本正经说：“很喜欢。”
　　“喜欢就好。”甄明珠对着手指说，“那我去睡了。”
　　“去吧。”
　　“那你——”她看向程砚宁的书桌。
　　那里，堆满了辅导书和习题册，可见，所有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
　　程砚宁没起身，随口说：“我再看会书。”
　　甄明珠不想再打扰他，哦一声，又一次回了主卧。
　　无所事事，她掀开被子准备睡觉，却被映入眼帘的东西惊了一跳，很快，坐在床边看。
　　被子里有一盒巧克力，想想也知道，是程砚宁给她准备的。
　　甄明珠从小到大收过很多礼物，可这一刻，还是非常非常开心，她将粉色的心形盒子抱在怀里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又后知后觉的地发现：包装已经被人拆掉了。
　　几乎没犹豫，甄明珠打开了巧克力盒盖。
　　巧克力盒子的大小差不多接近于2/3a4纸，盒子里面，十三颗心型巧克力错落有致地镶嵌了一圈，巧克力也是极漂亮的粉色，每一颗上面，还拓印着金色的玫瑰花图案，一下子，将她的少女心给击中了。
　　－－－－－－题外话－－－－－－
　　抱歉抱歉，今天睡过头来了，传文有点晚。
　　说两件事哈：
　　1、阿锦这几天太忙了，过年前的猜题实体礼物才要邮寄，目前没有第一名亲的地址，所以礼物顺延一位，第四名的【云舒lynn】，尽快把地址给群管理修修哈。
　　2、不晓得有木有亲发现，再有123个留言，本文评论就破万了。这是我第一本还没上架评论破万的文，o（n_n）o很感谢你们，今天发123个小红包，每个29币币，评论区先到先得么么哒！（^。^）

　　☆、112：学神的小猴子

　　书房里。
　　程砚宁一道题做了一半，就听见隔壁“啊啊啊啊啊”兴奋的尖叫声。
　　想来，是看见礼物了。
　　他下意识搁了笔，静静地听她的动静。
　　甄明珠哇哇叫了两声，转眼间又跑了过来，拉着他袖子问：“你这什么牌子的巧克力啊？”
　　这下轮到程砚宁问她了：“喜欢吗？”
　　“嗯嗯嗯。”甄明珠一个劲点头，很快又勾着一条链子在他眼前晃，“还有这个小猴子，你买的呀？”
　　巧克力盒子里，一圈巧克力围着中心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花，她好奇地拿起来看，才发现花朵底部缠着一个金色的项链儿，精巧细长的链子上，坠着一个小金猴。
　　她就是属猴的！
　　这么别出心裁的礼物，她能不尖叫吗？
　　程砚宁瞥了一眼可爱的小猴子吊坠，忍着笑点点头。
　　“我好喜欢。”甄明珠直接扑过去，抱着他脖子，在他脸上响亮地啵了一下。
　　这一下，两个人都愣了。
　　仔细算起来，这是两个人之间第四个吻了。
　　无一例外，都是她强吻的。
　　而这一刻的程砚宁，因为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后仰地靠在了椅背上。
　　甄明珠圈着他脖子，近在咫尺，呼吸交缠。
　　“我去睡了。”
　　不等程砚宁说话，小姑娘和以往每一次一样，飞快地跑了。
　　房门被她带出了一声响。
　　程砚宁再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他下意识抬手摸摸脸，被她亲了的那个位置，酥酥麻麻的，让他一时间心痒痒，做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
　　叹口气，程砚宁收了书本，回次卧睡觉。
　　*
　　翌日，清晨。
　　程砚宁惯例早起，做好饭之后看了眼时间：八点十五。
　　主卧的甄明珠还没有动静。
　　他有心想让甄明珠多睡一会，可转念又记起宋湘湘的事情，沉吟间便走了过去。
　　“程砚宁……”
　　房间里正巧传出甄明珠的声音。
　　他不曾多想，随手打开门走了进去。
　　哪曾想，甄明珠压根没醒，四仰八叉地在床上摆了个“大”字，她睡觉的时候穿着他的t恤和她自己的薄款打底裤，因为动作太豪放，t恤下摆整个卷了上去，堆在腰上，肚脐眼都露了出来。
　　这姿势，实在有点辣眼睛。
　　程砚宁好笑不已，都没忍心多看，扯过薄被，给她盖在身上。
　　“程砚宁……”
　　甄明珠偏着头，又呢喃了一句。
　　她咧开的嘴角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很明显在做梦。
　　梦见他了？
　　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让程砚宁驻足，仔细打量她。
　　甄明珠属猴，他属龙，认真算起来，她应该比他小三岁半。可许是因为性格原因，她太幼稚天真，而他老成持重，在他感觉，她就跟个需要照顾疼宠的小孩子似的。
　　昨天晚上，他给她换了一套浅蓝色床单被罩。
　　此刻她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陷进浅蓝色的枕巾里，头微微偏着说梦话，唇角那一丝笑意甜蜜又纯净，整个人看上去，乖巧又毫无防备，就好像误入凡间的小天使。
　　他看着看着，薄唇微动，慢慢地俯下身去。
　　一个吻还没有发生呢，甄明珠突然毫无预兆地醒了过来。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甄明珠那双大眼睛眨巴两下：“诶？”
　　“懒猪一样。”程砚宁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快起来，一会还要去学校。”
　　话落，他若无其事直起身，往门口走。
　　甄明珠抓着头发坐起来，皱着小脸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二十五了。
　　程砚宁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想起这问题就觉得疼，索性抛诸脑后，打着哈欠起床洗漱，收拾好再到饭桌边，程砚宁已经摆好了碗筷，就等她了。
　　再一次地，甄明珠有一种自己赚到了的感觉。
　　两个人一起吃完饭，九点整出门。
　　程砚宁住的小区距离学校不算太远，他拦了辆出租车，送甄明珠去学校。
　　甄明珠要去女生宿舍，主要看看宋湘湘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晓得得花多少时间呢，两个人在出租车上商量了一下，便预备在校门口分开，各做各的事。
　　甄明珠去学校，程砚宁去学驾照。
　　*
　　一中2月16日封校。
　　倒数第二天，学校里没几个人，显得非常冷清。
　　甄明珠到宿舍等了十分钟左右，岳灵珊按约定的时间提前到了，四下看了看，她向甄明珠确定：“湘湘还没来？”
　　“没呢。”甄明珠摇摇头，心事重重地说，“等一会吧。”
　　她和宋湘湘关系好，偶尔听她说一点家里的事，晓得她妈为人厉害。
　　眼下，宋湘湘早恋的事被她知道了，后果肯定很严重的。
　　她这次好像还没考好。
　　这之外，她还和安莹一个小区。
　　甄明珠胡思乱想了一会，一时间也没什么主意，打起精神问岳灵珊：“你过年不回老家？”
　　“后天回。”
　　“哦。”甄明珠点点头，又想起成绩的事，愧疚地道歉说，“昨天都没来得及给你道歉，对不起啊，这次真的连累你了。”岳灵珊考了201名，和重点班无缘了。
　　她一脸郁闷，岳灵珊抿抿唇，欲言又止。
　　这次期末考试题偏简单，因而全级学生总体都发挥的不错，她化学一科成绩作废，没能进前二百名，原本，应该是没什么机会进重点班了。
　　可，她还有小舅这么一层关系呢。
　　马平川已经说了，她平时一贯发挥稳定，这次也有特殊原因，他过年来给一班班主任打个招呼，再给阎主任那边说几句好话，让她下学期进一班，基本没问题。
　　不过，这事情眼下并非铁板钉钉，而她又一贯嘴紧，想了想，暂时没告诉甄明珠。
　　－－－－－－题外话－－－－－－
　　*
　　甄甄属猴，1992年4月17日生，白羊女。按理说2007年应该也就15岁。
　　第一章说她16，当时还没弄好细纲，已经改了过来，然后简介里有个“那一年，甄明珠20岁。”应该是19岁？算数无能的我哭唧唧。
　　然后学神这里没问题，1988年生，2006年过了18岁生日，属龙，天蝎座。因为家庭原因，他先前上学晚，因伤请假休学的时间也比较多，所以小学初中都木有跳级的。
　　这样算下来，学神比甄甄大三岁半。
　　其实一般写文不用追究到这么细，但是这个文我想写的尽量清楚现实代入感强点，所以人设上信息比较细致，望谅解。
　　再：
　　明天的1、2、3更分别在九点，九点零五分，九点十分。

　　☆、113：你妈打你了？【一更】

　　上午十点半。
　　甄明珠电话响了。
　　震动的声音让岳灵珊下意识紧张了。甄明珠看她一眼，随手接了电话，乖巧地直接说：“阿姨您好，我已经在宿舍了。”
　　“那好，我就给你说一声，到校门口了。”
　　“好的好的，那我等着您。”
　　甄明珠只字不提宋湘湘，寒暄完，很快挂了电话。
　　岳灵珊等她松口气，问：“现在怎么办啊？”
　　“没事儿。”甄明珠想了想说，“你就装装样子收拾一下东西，湘湘来了肯定晓得配合你，到时候，你趁她妈不注意，让她来洗手间找我就行了。”
　　岳灵珊抿抿唇：“那好。”
　　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实在有点紧张。
　　甄明珠却显得驾轻就熟，给她又叮咛了两句，出门去洗手间。
　　岳灵珊一个人留在宿舍里，惴惴不安了一小会，拿起笤帚打扫卫生，平复心情。
　　十多分钟后，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拿着抹布扭过头去，瞧见正巧进门的王茹，连忙笑着说：“阿姨您好，我是岳灵珊。”
　　小姑娘的声音和电话里不太一样，乖巧勤快的模样却和她脑补的差不多，因而王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客气地笑着说：“岳同学好，我是湘湘的妈妈。”
　　岳灵珊露出一个规矩腼腆的笑容。
　　好学生坏学生身上都自带气场，她这模样，那就是好学生里的典型。
　　王茹看看她，没好气地扭头瞪了宋湘湘一眼。
　　这一下，岳灵珊和宋湘湘对视上。
　　两个人都有些意外。
　　岳灵珊被宋湘湘脸上已经淡下去的巴掌印和划痕给惊到，宋湘湘则有点羞愧，也觉得意外，她没想到，岳灵珊这样的好学生，能有勇气帮甄明珠一起撒谎骗家长。
　　这姑娘，总在一些特别的时候，让人跌破眼镜。
　　王茹站在宋湘湘前面，当然没发现她的复杂目光，只看见岳灵珊眼眸一闪而过的诧异，便状若随意地开口问：“我们湘湘最近交了一个男朋友，你知道吗？”
　　岳灵珊当然知道了。
　　可她明智地愣了一下，抿着唇摇摇头。
　　人家姑娘是全班第一名，长了一张不会骗人的脸。
　　王茹压根不会怀疑，叹着气说：“阿姨实在生气，昨天训了她一顿。”
　　岳灵珊似乎有点为难，小声地帮着宋湘湘说话：“湘湘平时在学校里还是挺规矩的。”
　　她明显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王茹也不想多说这件事了，勉强笑笑：“你们这年龄的学生，到了青春期多多少少会有些叛逆，一不留神就走了弯路，等到晓得后悔，就来不及了。”
　　她意有所指，宋湘湘和岳灵珊都没有吭声，开始收拾东西。
　　岳灵珊在装样子，宋湘湘却是真的不能住宿舍了。
　　她随手拿了点不怎么用的东西“还给”岳灵珊，将自己其他所有东西，打包了。
　　王茹则上了架子床二层，帮她收拾被褥。
　　宋湘湘就在这间隙，出了宿舍，往走廊尽头洗手间而去。
　　甄明珠等了好一会，瞧见她狠狠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妈打你了？！”
　　宋湘湘看着她，眼泪唰一下就涌了出来。
　　甄明珠连忙抱住她：“不哭不哭，咱不哭啊——”她心里也顿时乱了，不晓得如何是好。
　　－－－－－－题外话－－－－－－
　　这次pk，阿锦是按着书城的更新方式来的，所以，每章字数比较少，三章大概也就平时两章的量，捂脸。
　　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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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4：家和万事兴【二更】

　　宋湘湘和她不一样，父母挺恩爱的，就她这么一个孩子，而且她妈虽说有点厉害爱唠叨，却和她老爸一样，心里还是很疼爱她的，是非常正常普通的一家三口。
　　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不可能怂恿人家和父母对着干。
　　可潘奕……
　　甄明珠乱糟糟地想着，好半晌，抬手拍了拍宋湘湘脊背，小声说：“要不，你装着和潘奕分了？”
　　她唯一能想到的招数，便是阳奉阴违。
　　宋湘湘没说话，好一会止了哭腔，问她：“你手机呢？”
　　“在这。”甄明珠赶紧递给她。
　　宋湘湘擦干眼泪，紧抿着唇低声说：“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帮我看着点。”
　　“嗯啊，没问题。”
　　宋湘湘拿了她手机，去洗手间里面打电话。
　　甄明珠没去听两人说什么，守在外面，突然地，想到了甄文。
　　平心而论，提款机对她还是很好的。
　　虽然说经常夸甄明馨，经常训她，可从小到大，无论她在外面惹出什么事，基本都是他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除了上次那一巴掌，也从来未曾责罚过她。
　　早上醒来，她发现手机里有两个凌晨一点的未接，都是他的，她却没管。
　　她也能想到，他肯定回来晚了，而杨岚和甄明馨那一对母女，肯定也给他告状了。
　　自己等会回去，免不了一场父女大战。
　　甄明珠突然地就有点烦了。
　　“给。”
　　宋湘湘突然出来，将她吓了一跳。
　　甄明珠接了手机，问她：“那现在怎么办啊？”
　　“我先跟我妈回家去。”宋湘湘叹口气，低声说，“她这次气得不轻，我暂时不想再惹她生气。”
　　“恩恩，马上过年了，家和万事兴嘛。”甄明珠连忙附和。
　　宋湘湘定定地看了她一下，突然上前，紧紧地抱住她：“甄甄，谢谢你。”
　　“没事啊，我们这种关系。”
　　“那我先走了。”
　　“嗯。”
　　目送宋湘湘回宿舍，甄明珠拿出手机翻了下通话记录。
　　尔后，她给程砚宁发了一条：“我这边没事了，直接回家了哈。”
　　程砚宁很快回复：“行，路上小心。”
　　手机还有两格电，甄明珠果断地关机了。
　　她在原地等了差不多再有五分钟，岳灵珊在宿舍门口喊：“甄甄，回来吧。”
　　宋湘湘跟王茹拿东西离开了。
　　甄明珠一路小跑回宿舍，问岳灵珊：“你下午干嘛呀？”
　　“嗯？”岳灵珊一愣，回话说，“我爸妈办年货去了，我没什么事，就在家复习功课吧。”
　　“……复习功课？”甄明珠险些被她逗笑了，憋住嘴角说，“那再占用你两三个小时，你跟我去我家吃午饭吧，行不行？”
　　“啊，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啊，就这么说定了！走走走！”
　　甄明珠越想越觉得她这主意很好，锁了门和岳灵珊一起下楼，边走边说：“我昨晚没回去，骗我老爸说去同学家了，今天和她一起买衣服。”
　　岳灵珊：“……”交了一个巨爱撒谎的朋友怎么办？
　　她一时无语。
　　甄明珠又说：“其实啊，我和程砚宁约会去了。”
　　“……啊？”
　　“我们可是很纯洁的！”甄明珠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又道，“就我后妈呀，还有那个甄明馨，肯定能猜到再给我爸告状，咱们一起买两件衣服，然后我带你回家，就说一直和你在一起。”
　　岳灵珊的生活很简单，实在跟不上她的节奏。
　　－－－－－－题外话－－－－－－
　　*
　　逃课、上网、打架、翻墙、作弊、撒谎……
　　这是女主前期不懂事的样子，并不是说，阿锦觉得这些都应该被提倡。
　　先前我觉得，这最起码的是非观，大家肯定都明白，不用多说，看下去都能看到甄甄的成长和进步，这群人的青春和未来。但是看评论之后，还是想多说一句：这样是不对的，现实生活中，就是不学无术的典型。而我，创造这样一个角色，不是为了宣扬她的缺点，更想要让你们去学她的优点。
　　这个小姑娘，目前大致可以用瑕不掩瑜这四个字来形容，对吧。
　　因为她朝气蓬勃可爱鲜活，肆意放纵却有底线，她，拥有我心中青春年华最美好的样子。
　　感谢你们，陪我一起，看她成长。（^。^）

　　☆、115：跑出去过夜了！【三更】

　　甄明珠和岳灵珊出了校门。
　　学校附近就有大商场，甄明珠选了最近的一家，买了两件衣服。
　　出租车上，她大概地讲了一下自己家的事。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短短几天时间，她已经将岳灵珊看成和秦远他们一样，可以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了。而岳灵珊，敏感地察觉到，这件事对甄明珠来说，蛮私密的，因而两人下了车，她便主动说：“我会保密的。”
　　甄明珠愣了一下，回过神便莞尔：“我知道你嘴巴牢。”
　　这句话，勉强算夸奖了。
　　岳灵珊忍不住笑了，再抬眸，就看到掩映在长青景观树里的建筑物。
　　南湖·紫金园是南城区首屈一指的高档住宅区。
　　甄明珠老爸做生意，选了八号别墅。
　　岳灵珊先前晓得她家庭条件好，可从未来过甄家，她也从未想象过，甄明珠家到底是什么样。目光流连四周，她唯一的感觉便是：贫穷，会限制人的想象力。
　　“你们家真好。”两人进了栅栏门，路过一个小型喷泉，岳灵珊由衷地说。
　　甄明珠扭头看她一眼，随口答：“还行吧。”
　　话出口，她一愣，自己笑了。
　　突然就想到了程砚宁。
　　她笑得莫名其妙，岳灵珊却想到一件事，问她：“一会儿是不是要换鞋？”
　　“嗯啊，你嫌麻烦不换也行。”
　　“不是嫌麻烦。”岳灵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她说，“最近不是放假了吗，我就没那么讲究，今天穿了一双带补丁的毛袜子，感觉脱了鞋不太礼貌。”
　　甄明珠：“……”
　　时间一久，她都忘记岳灵珊最开始的补丁衣服了。
　　当然，她不会因为这种事看不起人的。
　　可杨岚母女俩，得另当别论。
　　收回思绪，甄明珠果断说：“那就别换了，跟我往里走就行。”
　　于是，进门后的两个人都没有换鞋。
　　*
　　一楼，客厅里。
　　甄文焦心暴躁了一上午，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杨岚从餐厅过来，柔声劝：“午饭好了，要不先吃饭？明珠的事，吃完饭再想办法。”
　　甄文俯身将半截烟重重地摁灭在烟灰缸里，没好气地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才多大就开始谈恋爱？现在倒好，拿买衣服这么一个借口，跑出去过夜了！”
　　杨岚叹气道：“我平时多说几句你都不爱听，这要出了事，可就晚了。”
　　她意味深长的话让甄文更烦了。
　　边上，甄明馨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甲戳的手心疼。
　　程砚宁和甄明珠一起过夜。
　　这件事，她无法想象。
　　更无法接受。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抿唇看着甄文，仍旧是平时乖巧听话的样子，可同时，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两人牵手拥抱、亲吻笑闹的画面，嫉妒愤怒得要发疯了。
　　就在这时，甄文突然问他：“那个男生家在哪，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甄明馨话音落地，突然愣了。
　　她敏感地觉得：甄文这句问话，显得并没有那么信任她。
　　事实上，她的确多想了。
　　甄文不过是因为心烦，所以多问一句，可在甄家，一贯都是这样的。他简单的一句话，母女俩都会揉碎了去想。杨岚一眼就发现了甄明馨的不自然，连忙说：“人家男同学家在哪，明馨怎么会知道，她又不像明珠……”
　　“我怎么了啊——”
　　边上，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含着笑意的女声。
　　－－－－－－题外话－－－－－－
　　*
　　明天的四更都在早上九点二十之前哈。
　　悄悄告诉泥萌！
　　明天会揭露甄甄和阿宁两个人母亲的背景。前面有写到，甄甄的母亲是云京千金，阿宁的母亲是父亲北漂带回来的漂亮媳妇，所以，两个人的外公家都在云京。
　　这几天，陆续有亲在书院和书城评论区提到一些让阿锦纳闷的问题。
　　比如：
　　阿宁是贫困生，为什么有房？
　　是我写的有问题还是你们看文就马虎成这样，前面好几章都有说！阿宁是拆迁富一代！六年过去的现在，名下有房子+商铺+很多钱，他一点都不穷！
　　而且，因为学习好，他每年都学杂费全免，额外有生活费+奖学金+各种竞赛奖励！
　　再比如：
　　这个梦太长/回忆太长。
　　请注意本文标签：青春校园！
　　这一段必不可少的倒叙，篇幅几十万，至关重要！

　　☆、116：第一次扬眉吐气【一更】

　　三人一回头，瞧见几步开外笑盈盈的甄明珠。
　　甄文立马站起来：“你还知道回来！”
　　甄明珠错愕地看了他一眼，无辜极了：“老爸你干嘛啊，我昨天走之前给你说过了，没衣服穿了，今天和同学去买衣服，完了才回来！”
　　她一口气说完，抬手扬了扬手里的购物袋。
　　这时候，甄文也发现了她身后跟进来的岳灵珊，愣了一下。
　　甄明珠连忙扯过岳灵珊，笑着朝他说：“这位，我同学，岳灵珊，学习超好的！”
　　甄文干笑一声：“带同学回来，怎么不早说？”
　　身为自力更生的富一代，甄文无疑是相当成功的，他在安城商圈有着“君子文”的美誉，平时也非常注重个人体面，外人面前，哪怕是女儿的同学这样的小辈，也会下意识摆出绅士礼貌的做派。
　　这一点，甄明珠当然了解至深了。
　　随手放下购物袋，她越发卖力地朝他说：“手机没电了呀，灵珊也没手机，我就没办法告诉你。还有啊，她真的学习很好，一直都是全级前百名呢，这次本来要升重点班的，可因为我考前求她给我抄化学答案，结果我们两个都被阎罗王，呸呸呸，阎主任！阎主任作废了我的化学成绩，还连累她了，结果她就考了201名。”
　　听完她一番话的甄文：“……”
　　一中前百名，那绝对都能考上重点大学。
　　眼前这小姑娘，他是第一次见，可就像王茹一样，瞬间就觉得她是好学生。
　　而且……
　　甄文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瞪了甄明珠一眼：“连累人家作废了一科成绩，你感觉很光荣？”
　　甄明珠嘿嘿一笑：“所以我就将她带回来了呀。”
　　一头雾水的其他人：“……”
　　甄明珠性子一贯跳跃，甄文回过神才明白她话里想要补偿岳灵珊的意思，想了想，和颜悦色地说：“这个点回来，没吃饭吧？午饭刚准备好，先吃饭。”
　　“好呀。”甄明珠连忙说。
　　目送甄文去餐厅，她面带微笑地看了杨岚一眼。
　　交锋多年，第一次这么扬眉吐气。
　　她眼眸里那点小得意藏都藏不住，挽住岳灵珊的手臂道：“走吧，去吃饭。”
　　岳灵珊感觉到她们之间暗潮涌动，点了一下头。
　　两个人往餐厅走。
　　“等一下。”
　　就在她们走过杨岚身边的时候，突然被叫停。
　　杨岚看了眼两个人脚上的鞋子，语气柔和地笑着问：“是不是在外面玩得太忘乎所以了，鞋子都忘了换。眼看要过年，这地毯还是我新换上的意大利进口货，很不好打理的。”
　　不好打理？
　　妈的，家里的卫生又不是她搞！
　　甄明珠好面子，正要炸，却听见前面甄文低声训斥：“不张罗着开饭，在这瞎计较什么？”
　　这话，显然在说杨岚了。
　　客厅里气氛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杨岚看了甄文一眼，后知后觉：自己有点气糊涂了。
　　搁以往，她刚刚贴眼药适得其反，这会绝对不会再自讨没趣，惹得甄文厌弃。想通了这一遭，她略僵硬的脸色顿时变得比刚才还要温柔可亲，自责地笑着说：“瞧我，讲究惯了。没事儿，咱开饭哈……”
　　她随意地说着话，走到甄文边上，挽住了他胳膊，柔声道：“行了行了，是我考虑不周。”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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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7：让人忧心的闺女【二更】

　　甄文没说话，转身又往餐厅走。
　　甄明珠目睹了这一幕，成功地被恶心了一把。
　　考虑不周？
　　她这话什么意思？
　　暗示岳灵珊穷，不该跟她这么讲究？
　　甄明珠气得磨了磨牙，朝岳灵珊小声道：“她有毛病，别理她。”
　　家里又没有这么多明争暗斗，岳灵珊其实压根没听出杨岚话里的言外之意，坐到餐厅椅子上之后，她想了想，主动又真诚地朝杨岚致歉说：“对不起叔叔阿姨，因为我今天穿了带补丁的袜子，所以才跟甄甄说，不好意思换鞋的。”
　　“噗——”
　　她边上，甄明珠刚抿了一口果汁，直接喷了。
　　她对面甄明馨吓了一跳，花容失色。
　　餐厅里诡异地安静了几秒钟，甄文狠狠地剜了杨岚一眼，和气地笑了：“说了没关系，别放在心上。来，吃菜，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夹，当成在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说着话，他下意识看了甄明珠一眼，十分意外。
　　自己这闺女，怎么交了这样一个朋友？
　　岳灵珊穷不穷，他其实不介意。
　　诚然，甄明珠交几个秦远、徐梦泽那样的朋友，他心里是乐见其成的，一来孩子关系好，父母之间也有点话说，可以拉近距离；二来，除了自己，甄明珠能多点人护着，他也省心。
　　他只是很意外，甄明珠能交到这种家境贫寒成绩好的朋友。
　　初步观察，两个人感情还不赖。而且这姑娘，出身贫寒却干净整洁，坐着吃饭的时候，腰板笔直、神色坦然，看上去礼貌敦厚，也没有过分地卑怯或者谄媚，给他第一印象不错。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自己女儿能交到一两个这样的朋友，他也持鼓励态度。
　　收回思绪，甄文又高看了岳灵珊一眼，温和地笑着说：“明珠这丫头从小就调皮捣蛋，这次连累你作废一科成绩，我这当父亲的，心里很过意不去。这样吧，开学后我去一趟你们学校找一下老师，将你转去重点班学习。”
　　按着人家的成绩，自己这不过举手之劳。
　　甄文并未摆上高高在上的姿态，岳灵珊却啊了一声，连忙道：“不用了。”
　　“哎，怎么不用啊？”甄明珠急忙看了岳灵珊一眼，就怕甄文反悔，语调飞快地说，“你本来就该去重点班的，都是我连累你的。我爸做这件事soeasy的，就交给他！”
　　话落，她还急吼吼地看向甄文：“老爸你说是吧，小case。”
　　甄文还来不及训她，就听见岳灵珊有些为难地说：“真的不用了，我开学了能去重点班。”
　　“啊？”这下轮到甄明珠意外了。
　　岳灵珊想了想，解释道：“班主任说会转我去重点班。”
　　“马平川？”
　　她直呼自己小舅名字不是第一次，岳灵珊只能忽略掉这一点，嗯了一声。
　　“这样啊！”甄明珠咬着筷子笑笑，“那也行，能去就好。”
　　两个姑娘这一通对话，甄文看得一清二楚。
　　同时，他又给岳灵珊下了一个“心中有主意，面上不张扬”的评价，很明显的，和自己家这一个比起来，人家姑娘就沉稳内敛许多，假以时日，定能成器。
　　再反观自己家这一个，实在没心没肺、让人忧心。
　　不能再放任自流了！

　　☆、118：苏家美玉，万氏如意【三更】

　　一顿饭的工夫，甄文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得对甄明珠多用点心。
　　因而，午饭后一会儿，他在命司机将岳灵珊送回家还主动地给她拎了补品、水果、点心一大堆，并且和甄明珠一起目送车子离开后，主动夸奖：“你这同学，朴实沉稳，挺好。”
　　“那你以为呢，你也不看这是谁的同学啊！”甄明珠扬起下巴，骄傲地说。
　　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枝丫，映在她精致的小脸上。
　　猛一瞬间，甄文失神了。
　　他透过甄明珠，看到了亡妻的影子。
　　那人也是这样——
　　锦衣玉食的生活，无所顾忌的性格。
　　他初到云京那几年，云京的上流圈子里，流传着一句话：“苏家美玉，万氏如意。”
　　这句话里，囊括了云京贵族圈里，最受宠的两位千金。
　　万家小姐万随心，小名如意，家里一连三辈无女孩，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合家老小将她跟公主一样宠，要星星不给摘月亮，大名小名都图一个她开心顺遂。
　　至于前面这苏家美玉，便指的苏璇了。
　　和万随心不一样的是，那个被家人娇宠，这个被众人追捧。
　　苏璇，小名玉儿，天生丽质、美貌惊人。
　　他记得第一次在宴会上遇见她的那个情景：天真娇憨的千金小姐，穿一袭火红色的短纱裙，上面露出欺霜赛雪的脖颈和肩膀，下面露出匀称修长的两条腿，太美，热烈似火、娇艳如花，一出场，艳惊四座。
　　他当时和杨岚在交往，惊艳过后便收回了目光。
　　可谁想：那姑娘，眼巴巴地凑了过来。
　　她一来，男人女人都跟着她来。而他，才跻身那个圈子，很多人并不认识他，有人意味深长地借机打趣：“难怪玉儿喜欢呢，纵观云京也没几个这么标致的长相嘛。”
　　标致，用来形容一个男人，总归有那么点不尊重。
　　他心中升起恼意，苏璇却骄傲地回了一句：“你也不看这是谁未来老公，能不标致吗？”
　　那一场宴会，杨岚因故并未出席，他独身一人。
　　苏璇以为他单身，一开口便带着志在必得的傲气和自信，弄得全场大笑。
　　后来磕磕绊绊，她终于嫁了他。
　　可惜，生下这丫头，没能坚持多久，便去了。
　　也是那一会，他才晓得她身体上有些病根，打胎有风险，产子也有风险，这个孩子来的原本就不是时候，却也晚了。
　　甄文收回思绪再看向甄明珠，目光都温柔许多：“就你能行！”
　　甄明珠皱着小脸，朝他吐吐舌头。
　　心里很开心。
　　长这么大，她和甄文其乐融融的时候其实并不算很多。哪怕他对自己并不坏，她也因为那一对母女，惯常横眉冷眼，将家里整得鸡飞狗跳。
　　这一切，她都知道。
　　今天宋湘湘的事，让她感触颇深，她不想因为程砚宁，和甄文走向决裂。换句话说，程砚宁那么好那么优秀，她希望自己在这世上的亲人和朋友，都能知道他的好，和她一样，发自内心地接受他、喜欢他。
　　－－－－－－题外话－－－－－－
　　苏璇：甄甄妈。万随心：阿宁妈。
　　话说，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的朋友圈，好多朋友都改了微信名和头像。例如：“土豆妈，她儿子头像。开心妈，她闺女照片。”
　　闲来无事的时候，阿锦就想啊，我是不是应该改成“kitty妈+宝宝照片。”
　　但是到现在，我还没改。\（^o^）/~
　　不管，就想假装自己还是没宝宝的90后美少女~

　　☆、119：谈恋爱还有理了！【四更求收】

　　“怎么不说话了？”
　　两个人一起往家里走，甄文没好气地又开口。
　　甄明珠主动挽上他胳膊，撒娇说：“我这次考了三百多名哦。”
　　“你姐三十多名，你三百多名，有什么好骄傲的。”甄文原本下意识要说这一句打击她，话到嘴边却变成打趣的一句，“你的成绩，能当真啊？”
　　“真的！”甄明珠顿时炸了，“我一个字都没抄！”
　　甄文好笑：“那化学成绩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了。”甄明珠愤愤不平地控诉，“本来灵珊给我答案，我最起码七八十分吧。可我们班有个女生哦，超讨厌，故意把答案给错了，我一个题没抄对不说，还因为找她理论，被阎罗王给逮了个正着！”
　　“哦，按你这么说，你还冤屈上了……”
　　“你以为呢！”甄明珠眉毛挑老高，气的很，“损失几十分还记过一次，不冤啊！”
　　做了错事还振振有词，甄文都没有脾气和她理论了。
　　他索性没说话，只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
　　甄明珠却没发现他眼眸里的慈爱和疼宠，只觉得这一会的他，实在太好说话了，便抑郁不平地继续说：“要是添上那几十分，我就快要进二百名了，我自己考的诶。”
　　“这么说，你还很有学习天分。”甄文哼笑。
　　“那当然咯。”甄明珠话音落地，悄咪咪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瞧见他在笑，便微微抿了一下唇，理直气壮地要求，“我说个事情，你不许生气。”
　　“……你先说。”
　　“你说不生气我才说。”
　　“……说。”甄文没好气道。
　　“不许生气啊。”甄明珠又强调一遍，才说，“我是因为程砚宁，才努力学习的。”
　　甄文：“……”
　　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甄明珠却不管，眼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一咬牙，将程砚宁的成绩单掏出来，给他看：“你看，这是他成绩单哦。”
　　甄文抬手去接成绩单。
　　“你别用手碰啊！”甄明珠不给他，爱惜得跟什么似的。
　　父女俩难得有这么好好说话的时候，甄文心中生气也不想发出来，就那么垂眸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晓得程砚宁优秀，却没想到，他的成绩单，能漂亮成这样。
　　语数外三科，统共才扣了四分而已。
　　一看就是高考状元的料！
　　程砚宁的成绩单，甄文来回看了两遍，沉着声音问：“他的成绩单，怎么到你手里了？”
　　甄明珠低着头，将成绩单小心收好，漫不经心答：“我们在谈恋爱哦，你又不是不知道。”
　　甄文：“……”
　　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不理解，谁给她的胆，谈恋爱还有理了！
　　好吧，他惯的……
　　满腹郁闷又那么咽回去，他又问：“你拿人家成绩单干什么？”
　　“自我激励呀——”甄明珠理所当然地说完，眼睛里笑意憋不住地溢了出来，“你不知道，他对我可好了。为了跟我在一起，还跟校长讲条件呢，我当然要给他争气咯——啊——”
　　她话未说完，龇牙咧嘴地看向甄文：“松手松手，疼！”
　　甄文扯着她耳朵不放：“我把你个小没良心的，怎么没见你给你老子争气呢。”
　　郁闷至极，君子文都爆了粗口。
　　甄明珠龇牙咧嘴地看着他，眼泪都疼得飙了出来。
　　甄文这才松手，不悦地哼了一声。
　　－－－－－－题外话－－－－－－
　　话说，pk的事，给你们说太早了！
　　昨天下午两点才开始的，数据也从那时候才开始算，哭唧唧……
　　然后，昨天早上更完，我兴冲冲地告诉编辑，我一次性传完章节了。
　　她问我：上推了么？
　　我：……更早了，读者都跑去支持了。
　　她发了一张【努力挤出微笑】的图片。
　　我：郁闷了诶。
　　编辑：傻孩子。
　　我：哎，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编辑就，木有回我了。
　　泥萌说，她是不是被我的厚脸皮给震惊到了？
　　不过，我还得继续厚脸皮一下，劳烦【qq阅读】没收藏的各位小可爱，别忘了收藏评论推荐票哦，超级感谢！书院这边的亲，月底啦，个人中心的评价票别忘记投给阿锦哦。
　　明天四更和今天时间一样！

　　☆、120：自己有本事，才是永远的【一更】

　　甄明珠的话，甄文并未怀疑。
　　前不久，马平川打过一次电话说起甄明珠，话里话外对她有夸奖，和以往痛心疾首无可奈何的语调完全不一样，可见，谈恋爱这件事，对她有积极的影响在。
　　这也是他一直静观其变的原因。
　　眼下再有了甄明珠这么喋喋不休一番话，他决定再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心里泛酸的同时，还无奈地觉得：那个程同学，有点意思啊。
　　出身贫寒却心性坚韧的人，他见过不少，刚才还见了岳灵珊那么一个姑娘，可饶是他见过那么多，程砚宁都是这里面首屈一指的佼佼者，前途无可限量的那一种。
　　他这样的，按理不会在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候，谈恋爱。
　　可是他谈了，还和自己家这个闯祸精。
　　甄文有点想不通。
　　这要是再过几年，两个孩子进入社会了，他也许会怀疑程砚宁居心不轨，图谋他的钱财和社会地位，上一次，他生气之下也这么提醒过甄明珠。可事实上，打心眼里，他是有点不相信的。
　　一来：十几岁的孩子想不到那么远。
　　二来：现阶段来说，他走这样一条路，有点本末倒置。
　　甄文见过他，毫不怀疑，就他那样的个人条件，哪怕家世背景再差，未来的前途也是很光明的。他同样不怀疑，一旦他进入更精彩的社会，同样能惹来无数家庭条件好的女孩倒贴。
　　这么看来，他对明珠这丫头，有几分心思，亏得上次见了他还镇定自若。
　　想到那一次见面，甄文忍不住笑了笑，笑完了又突然拉下脸，警告甄明珠：“我不是那么不知变通的家长，恋爱这件事，要是能让你长大懂事点，那我也不是不能容。”
　　松口了？
　　这真是近几天，最让甄明珠开心的消息。
　　她张开双手就要朝甄文扑过去，甄文一手扣住她肩膀，又说：“可记住了，交往得有分寸！”
　　甄明珠俏脸一红：“你说什么呢！”
　　她粉嘟嘟的脸上有明显的恼意，甄文却松了一口气。
　　甄明珠重新挽住他胳膊，有些释怀地说：“先前我还以为你喜欢秦远呢。”
　　他要是喜欢秦远，便有利用她这个女儿的嫌疑。
　　甄明珠的言外之意，甄文自然能懂，却没有戳破，只平静温和地说：“和秦远他们，能一直保持现在这种关系就挺好。父母能提供给你们的只是一时的，自己有本事，才是永远的。”
　　甄明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甄文在台阶下停了步子，抬手揉揉她头发，喟叹道：“就算我给你挣下天大的家业，你要是自己守不住，那也白搭。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第一次，甄明珠这么耐心地听甄文说话。
　　她先前都没想过，她和甄文能有这么心平气和甚至推心置腹地说话的时候，难得的是，她不仅不觉得不耐烦，还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刻，并且认同他的话。
　　他比大多数父母都宽容、富有，还俊美。
　　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创造的。
　　他并不像自己以前想的那样，想用她这个女儿，谋取更多的便利。相反地，他能站在她的角度，帮她分析，为她图谋。
　　他还很尊重她的朋友，虽然不可避免地因为秦远他家位高权重而对他过分客气，可同时，他面对岳灵珊的时候，又能温和可亲，全然没有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臭架子。
　　他，让她突然觉得：有这样的老爸，既幸运，又自豪。
　　至于杨岚母女……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呢。
　　她母亲老早都没了，他条件这么好，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再娶。没有杨岚，也会有赵岚、李岚……
　　－－－－－－题外话－－－－－－
　　*
　　说几件事哦。
　　1、对阿宁母亲身份有疑问的，请返回去看第20章！
　　2、这几天有小可爱说到卷名，本文最终确定的细纲共三大部分。上卷【一见钟情，甄心归宁】，下卷【念念不忘，与宓同行】，后续【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目前，下卷的主cp江宓、顾景行尚未出场。甄甄的男二已经出场，不是远哥。远哥一对，将作为下卷副cp出现。另外，本文走时间线，比阿锦以往文文都长，都稳住，别催剧情。我保证，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
　　3、甄甄爸渣吗？我觉得，人都比较复杂，要看怎么看。
　　4、什么时候上架，上架了会多更吗？收费吗？答：这次pk完差不多可以确定上架时间，会多更，首更两万+！世上没有永远免费的午餐，任何一份劳动都应该被尊重并获得回报！肯定会！

　　☆、121：你讲什么都是对的【二更】

　　甄明珠上了台阶，慢慢地，将自己给说服了。
　　她紧紧地搂住了甄文的胳膊，扬起精致的小脸蛋，笑眯眯地点点头：“是是是，你讲什么都是对的。”
　　“嘴上抹蜜啦？”甄文被她恭维得极为愉悦，笑着问。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些小细纹，可甄明珠距离他很近，还是不得不在心里感慨：自己老爸，真是这个年龄段的男人里，罕见的极品，人到中年越发地有魅力了。
　　阎正有没有他年龄大自己不晓得，马平川肯定没有的。
　　马平川在男人里挺高了，长得也周正，可和自己这老爸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别！
　　甄明珠进了门，继续拍马屁：“说真的，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帅啊。”
　　“……哈哈哈哈哈。”
　　甄文一愣，难得地朗声笑起来。
　　结婚这么些年，杨岚都压根没听见他笑得如此开怀的声音。
　　狠狠愣一下，她很快就到了两人跟前，试探地笑着问：“遇上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话音落地，她精明的眼眸在甄明珠身上打转。
　　甄明珠不想搭理她，也不想惹甄文不高兴了，随意地抽了自己挂在甄文臂弯里的手臂，蹦蹦哒哒地说：“我上楼复习功课去啦，晚饭了再叫我。”
　　复习功课？
　　杨岚觉得莫不是她听错了？
　　偏偏，触及甄文毫不掩饰的慈爱目光，她满肚子话就那么噎住，如鲠在喉。
　　*
　　因为父女俩这一番谈话，家里的气氛突然就变了。
　　甄明珠脾气好了很多。
　　连带的，甄文脸上笑意都突然多了起来。
　　男主人和家里的小霸王都变得平易近人了，下人们都喜气洋洋的，一个两个舒心不少。有的人春节要休息回家，甄文发了工资之余，还给每个人额外包了一个大红包，带了一堆高档营养品、保健药。家里先前一个老司机过来拜访，临走的时候，甄文还特地打电话，让人送了一个按摩椅去他家。
　　这一切，杨岚和甄明馨都看在眼里。
　　可她们有什么办法呢？
　　这种关头，都晓得不能主动触霉头的道理。
　　2月17日这一天，一家人罕见地一起出门，在商场和超市里大肆扫货，逛超市的时候，甄明珠意外地遇到了夏语冰和她妈，还主动地给了个笑脸。
　　*
　　鞭炮声中辞旧岁。
　　除夕夜，到了。
　　一楼厨房里，没回家的几个下人都在忙活。
　　清洁工作是老早就完成了的，两个大师傅在厨房里做菜，平时做保洁的两个阿姨帮着弄完了前面一些准备工作，开始张罗着包点饺子，晚上吃。
　　甄文出现在厨房门口的时候，几个人连忙笑起来：“先生好。”
　　“辛苦了啊。”甄文简短地寒暄了一句，抬手将一个黑色小纸袋递过去，温声笑说，“这些包在饺子里，晚上谁吃到就是谁的，图个吉利。”
　　这话一出，一众人自然晓得里面是钱了。
　　齐齐笑着应了一声。
　　甄文一走，一个阿姨打开袋子，笑着说：“先生最近这生意很好呀，一袋金叶子。”
　　话音落地，她将纸袋子里一个塑封的小塑料袋拿了出来。
　　透明的塑料袋里，一片金色。
　　正炖汤的一个大师傅呵呵笑起来：“那我晚上得多吃点饺子。”
　　“哈哈哈，这话没错。”
　　几个人正笑呢，一抬眼，又看到门口突然出现的甄明珠。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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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我的小宝贝儿【三更】

　　家里有暖气，甄明珠穿了一个粉色薄毛衣，配着一条黑色铅笔裤，脸蛋白白的，两条腿又长又直，扎着一个蝎子辫俏生生地立在那，天真娇美，长睫毛大眼睛，眉目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几个人都是家里的老下人了，自然明白，这一位才是男主人宠在心尖尖上的，愣神后便有人笑着说：“小姐怎么跑这儿来了，小心别弄脏你衣服。”
　　甄明珠探头，眼珠子滴溜溜转两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嘛？”
　　帮忙？
　　几个人一愣，齐齐推拒：“不用不用，我们几个人绰绰有余了。”
　　甄明珠有点遗憾地抿了抿唇。
　　不太好意思进去。
　　她前晚下厨想学厨艺来着，一个菜还没切完，刀刃划了手，吓得两个大师傅额头冒汗。
　　眼下，人家明显还心有余悸呢。
　　这样想着，她只得收了心思，笑着说：“那好吧，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应该的。”几个人又齐齐笑着说。
　　甄明珠转个身，蹦蹦哒哒地跳远了，还没到正厅呢，听见门口杨岚的声音：“小心点小心点，东西重，一次不用搬太多了。都很贵的，小心碎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那么讨人嫌。
　　“这个小心点，放这边，慢点。”甄文的声音也冒了出来。
　　甄明珠微愣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眼前的一幕让她嘴角抽了抽。
　　甄文又买了不少年货，杨岚正指挥着运送的师傅将一箱箱高档红酒和白酒往里搬，这之外，还有一些一看就知道很贵重的玉器摆件，而甄文那里，正指挥人将一个玉蟾蜍摆放好。
　　在她看来，蟾蜍这东西，实在很丑啊，哪怕是玉的。
　　甄明珠嫌弃地撇撇嘴，指挥完的甄文侧头正好看见她，笑着挥手道：“明珠，过来。”
　　“哦。”
　　甄明珠抬步过去。
　　甄文拿毛巾擦擦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递给她：“打开看看。”
　　甄明珠看他一眼，随手打开。
　　深蓝色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翡翠吊坠。
　　吊坠是小葫芦式样，圆鼓鼓的很可爱，精巧大方，巧夺天工。难能可贵的是，水色还非常好，那种沁人心脾的绿，透亮莹润，好像能滴出水来。
　　“给我的呀？”她蛮喜欢这个，仰着头问。
　　“新年快乐。”甄文捏捏她脸蛋，“我的小宝贝儿。”
　　小宝贝？
　　甄文这话一出，客厅都静了几分。
　　男人的神经比较粗，因而他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被他捏了脸蛋的甄明珠也习惯跟人撒娇，意外一下就笑了，倒是边上站着的杨岚，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几天，甄文的偏爱实在太明显了。
　　她心情糟糕地指挥众人搬好东西，忍不住问甄明馨：“你怎么回事儿！”
　　甄明馨抿着唇看了她一眼。
　　杨岚抑郁不平地说：“你爸刚才给那丫头的吊坠儿值不少钱！”
　　甄明馨：“……”
　　她有什么办法？
　　两个人正嘀咕呢，甄文正好走到跟前来，笑着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因为甄明珠，他这几天演活了春风拂面这个词。
　　杨岚还得干笑：“也没说什么。”
　　甄文瞥了她一眼，将手里拎着的一个纸袋递出来：“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新年礼物，吊坠是明馨的，其他是你的。”哪怕再高兴，他其实并不会过分偏颇。
　　杨岚当然意外了，随后就打开了纸袋。

　　☆、123：老爸你今年生意很好？【四更求收】

　　甄文给她准备了一套翡翠首饰，甄明馨则是一个玉吊坠。
　　那个玉吊坠，看上去应该比甄明珠那个小葫芦差点，可这一整套首饰，高贵典雅、美丽夺目。杨岚看一眼就笑起来，挽着他胳膊说：“谢谢老公。”
　　“喜欢就好。”甄文淡淡一笑，“准备开饭吧。”
　　“恩恩。”
　　杨岚收了首饰，心情顿时美了。
　　甄明馨见她这副样子，心里泛酸的同时，下意识看了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早已经习惯甄文给大家送东西了，因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觉得甄文这一次的确大手笔，想了想，便在吃饭的时候问他：“老爸你今年生意很好啊？”
　　“还行。”甄文抿了一口白酒，矜持地说。
　　甄明珠将一个炸春卷咬的嘎嘣响：“那么多烟酒玉器，超费钱的。”
　　甄文放下酒盏，看她一眼：“你以为生意这么好做？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打点好才行。听说年一过上面领导要换一批，我这得长八只眼都不一定能全部兼顾上。”
　　甄明珠吐吐舌头：“反正我听说医疗器械这一行是暴利。”
　　甄文哼笑：“呵，你听谁说的？”
　　“就，李成功。”
　　“你们这都不学无术的，懂什么？”
　　“谁说我不学无术！”甄明珠顿时炸毛了，“我已经好好学习了，分科后肯定能进重点班！”
　　“哈哈，口气不小啊！”甄文顿时笑起来，举杯说，“来，为你这志向，碰一个。”
　　他话音落地，几个玻璃杯便一起凑往桌中央。
　　“祝老爸生意兴隆。”
　　“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新年快乐。”
　　“来年都更上一层楼。”
　　这么喜庆的时刻，四个人暂时都摒弃了以往的不愉快。
　　酒足饭饱，甄明珠乐颠颠地上楼了。
　　这个年夜饭，吃的很尽兴。
　　她回到房间后，拿着甄文送的小葫芦打量了一会儿，暂时收了起来。脖子上还挂着程砚宁送的小金猴呢，吊坠贵重又扎眼，她并不准备戴出去。
　　收了小葫芦，桌上手机突然响了。
　　甄明珠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着“李失败”三个字。
　　她很快接了：“喂，新年好呀。”
　　“新年好新年好，代表我们全家给你拜年。”李成功那边欢声笑语，他乐呵呵地说。
　　甄明珠开心地和他聊了一会，挂了电话。
　　以往这个时候，正是她和秦远等人彼此拜年的时候，她又看一眼时间，便翻开通讯录，开始打电话，给秦远、徐梦泽、宋湘湘、岳灵珊、马平川好些人依次拜年。
　　秦远和徐梦泽忙得很，匆匆聊了几句便结束。
　　宋湘湘早恋被发现，打了她爸电话，也没办法多说。
　　反而是岳灵珊和马平川，因为意外，和她多聊了几分钟，结束后便临近十点。
　　甄明珠捧着电话，手指都有一点僵硬，开始想念程砚宁了。
　　她特意将程砚宁放在最后，想多聊一会儿。
　　可惜，一个电话过去，没人接。
　　有些沮丧地挂了电话，甄明珠自拍了一张照片，发彩信给他。
　　－－－－－－题外话－－－－－－
　　发现我学神竟然没出场。
　　捂脸，明天肯定可以出场的。
　　老爸这里有剧情要走，未来女婿不让也不行啊……

　　☆、124：阿宁说：很想你【一更】

　　程砚宁和潘奕一起过年，收拾完厨房卫生，回到房间便发现了甄明珠的未接来电和彩信，随手先点开彩信看。
　　小姑娘穿一件粉色薄毛衣，微微卷曲的长发披散着，歪头露出甜甜的笑意，她玉白的颈间，挂着自己送的那个小金猴项链，看上去平添几分讨人喜欢的温柔娇憨。
　　程砚宁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看了许久。
　　房间里窗帘没拉，不时有放炮的声音远远传来，烟花照亮夜空。
　　突然间，他觉得孤独。
　　以往没有甄明珠的时候，其实不觉得，可眼下有过她陪伴，一个人的时候，便倍觉落寞。
　　收回思绪，程砚宁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程程，新年好啊——”
　　女孩欢快清脆的声音，第一时间传来。
　　程程？
　　程砚宁忍不住笑了，说：“刚才在收拾厨房，没听到电话响。”他声音比以往略低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清冷。
　　甄明珠顿时就想到了他家里的情况，小声问：“你一个人在家吗？”
　　“和潘奕。”程砚宁说。
　　潘奕因为宋湘湘的事，颇有些沉寂。
　　这情况，甄明珠当然能想到，眼珠子转了转便问他：“好几天没见了，想不想我啊——”
　　她的声音拖长，乖巧地撒着娇。
　　程砚宁静了两秒：“嗯，很想你。”
　　不止想，还很想！
　　甄明珠握着电话，愣了好一会，觉得心口钝疼。
　　她本来就挺想他，这一下，更想他了。
　　两个人煲了半小时电话粥，甄明珠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心情有点闷。
　　十点多了，她能去找程砚宁吗？
　　甄明珠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
　　她想去找程砚宁，可同时，又有点被自己这想法吓到。
　　很晚了。
　　上次这么晚跑出去，还是因为和甄文吵架。可眼下又没有吵架。不仅没吵架，她还不想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让甄文有一丝一毫的生气恼怒。
　　可是，她真的很想程砚宁……
　　他和潘奕在家，潘奕和宋湘湘那么个情况，肯定没什么好心情了，两个心情不好的人在一起，那不是更显得都很可怜了，她想去陪程砚宁过年。
　　晚饭的时候，甄文开了一瓶珍藏的红酒，她还喝了一小杯。
　　倒不至于醉，心里却有一股子冲动。
　　眼看着时间到了十点半，甄明珠再没有犹豫了，全副武装好，悄咪咪地下楼去。
　　一楼大厅里没人。
　　甄明珠顺利地出了门，冷风吹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要怎么去哦，这是个问题！
　　程砚宁住北城区，她却在南湖新区，距离蛮远，她家附近还没有公交车。
　　唉声叹气的，甄明珠先往正街走。
　　可惜，这个点，连个出租车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走啊走啊，走了一会又跑了一会，最终，在十一点的时候，坐上了24小时运营的公交4号线。4号线在路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后，她下了车，循着印象往程砚宁住的小区走。
　　*
　　电视画面里。
　　春节联欢晚会进行到尾声。
　　潘奕靠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突然朝书房喊：“阿宁，你还在做题啊？”
　　说起这一点，他真是挺佩服程砚宁的。
　　除夕夜还沉浸在题海里，这是一种怎样顽强的毅力！
　　程砚宁听见他声音出门来：“喊什么？”
　　潘奕朝他笑：“这大过年的，你无不无聊，要不然出去逛逛？”
　　“不去。”程砚宁微微蹙着眉说。
　　“诶你这人……”
　　潘奕这句话还未说完呢，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两个人俱是一愣，程砚宁先抬步去了门口，从猫眼瞧出去的一瞬间，便愣了。
　　“谁啊——”
　　潘奕刚问话，听到了开门声。
　　“新年快乐！”
　　清脆甜美的女声，猝不及防地灌入他耳朵。
　　“我去！”
　　潘奕受惊不小，爆完粗口正想要探头去看，只听见砰一声，程砚宁从外面将防盗门关住了。
　　他顿时：“……”

　　☆、125：过年了，程砚宁【二更】

　　门外。
　　甄明珠的笑容就那么僵在嘴角。
　　程砚宁脸色有点黑。
　　而且，他没有第一时间将她迎进去，反倒随手关了门，连他自己也锁到外面了。
　　这……什么情况啊！
　　甄明珠仰着头，嘴角抽搐半天，不晓得说什么。
　　程砚宁面色僵硬地看着她。
　　太意外了。
　　他没想到她会大晚上跑过来，以至于，刚才开门的时候都觉得不真实，潘奕的声音让他如梦初醒，那一瞬间无法思考，他下意识地拉上了门。
　　胸腔里，复杂的情绪，无声地涌动着。
　　好一会，程砚宁才问：“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调里带着一丝责备，甄明珠一愣，都没发现，他的声线，微微颤抖了一下。
　　好辛苦地过来，却受到这样对待，甄明珠回神后就有些不乐意，委屈兮兮地说：“你不是说你想我嘛，我就来了啊，都没有出租，公交也不好坐，我走了……”
　　她话未说完，突然被人打断。
　　程砚宁一伸手，大力将她揽入怀中，抱紧了。
　　甄明珠：“……”
　　她脸色骤然一变，也抱紧了男生。
　　两个人足足抱了好几分钟，远远地，突然响起了密集的鞭炮烟花声。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2007年，到了。
　　两个人没说话，静静地听着那些热闹的声音。
　　甄明珠埋头在男生胸口，隔着一层薄毛衫，听见了他有力而富有节奏的心跳声，她觉得安心极了，自己今晚跑来陪他，真是绝不后悔的举动。
　　“丫头。”许久后，程砚宁低声唤。
　　甄明珠乖乖地嗯了一声，笑道：“过年了，程砚宁。”
　　程砚宁也笑了：“过年了。”
　　一向自诩无情的他，眼眶有点烫。
　　从小到大，十八个新年，但凡他有印象，都冰冷冷，毫无趣味。
　　这一刻，他只觉得无比庆幸。
　　初中毕业那一年，他多番权衡之后，入读一中；那个平淡无奇的中午，他正好和甄明馨一起，去教师楼老师办公室；甄明珠追求他，准备放弃的那一晚，他从背后抱住了她。
　　时至今日，他拥她入怀，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蓬勃地跳动着。
　　她就像一个小太阳，出现了，慢慢地，照亮了他的生命。
　　何其有幸……
　　“咳咳，我喘不过气了。”甄明珠突然开口，打断他游离的思绪。
　　程砚宁这才放开她，笑着揉弄了一下她的头发。
　　甄明珠一只手还抓着他腰侧的薄毛衣，微微蹙着眉说：“你穿这么薄啊，我们进屋吧。”
　　“好。”
　　程砚宁转身敲门。
　　潘奕开了门，神色微妙地笑了一下。
　　“有什么好笑的诶。”甄明珠看见他笑，突然想起宋湘湘被她妈打了一顿的事，没好气地说。
　　潘奕并不知道宋湘湘被她妈打骂的事情，瞧见她脸上的敌意还有点莫名其妙，无奈道：“怎么，过年这么开心的时刻，我都不能笑了？”
　　“湘湘她……算了。”甄明珠不想说宋湘湘的事。
　　宋湘湘既然没告诉他，肯定有自己的主意，她也不能说。
　　一向藏不住话的小姑娘欲言又止。
　　潘奕脸色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甄明珠烦躁地坐在了沙发上。
　　“和湘湘有关？”潘奕追问。
　　“没有，也不对。”甄明珠抬眸看向他，话锋一转道，“我就觉得你这人没心没肺诶，你和湘湘的事都被她爸妈发现了，你怎么还这么……这么……”
　　到底怎么样，她一时间也形容不出来。
　　－－－－－－题外话－－－－－－
　　哎，感觉我这几章，来的有点晚呀。
　　应该在过年前后发的，情人节也能赶上，多应景！

　　☆、126：你刚才，亲我了？【三更】

　　情人节到除夕，四天时间。
　　潘奕就和宋湘湘通过一个电话，此外，再无联系。
　　他当然担心着急了。可，有用吗？
　　压根没用。
　　他自己什么样，他心里倍清楚，宋湘湘的父母，绝对不可能接受他。
　　他眼下能做的，只有等。
　　一想到这里，潘奕又觉得烦了，心里一点儿谱也没有，他定定地看了甄明珠一眼，也没有反驳，坐到沙发一角，拿起遥控器调换频道找节目看。
　　甄明珠抑郁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想说话了，去瞧程砚宁。
　　程砚宁用眼神安抚了她一下，问：“这么晚，偷偷跑出来的？”
　　甄明珠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嗯啊。”
　　“你爸都没打电话？”
　　“他晚上应该不会发现吧？”甄明珠想了想，迟疑着说。
　　除夕夜，自己老爸事情也是很多的，等他发现自己没在，大抵就明天早上了。
　　不过，她明早再回去，有点来不及啊……
　　她这一瞬间想到的事情，程砚宁自然也想到了，他原地站着沉吟了两秒，开口说：“等我穿一下衣服，送你回去。”
　　“啊？！”
　　“啊什么？”程砚宁抬手敲敲她额头，“今天就算了，下不为例。”
　　甄明珠：“……”
　　她扁着嘴揉揉自己额头，嘀咕说：“这么晚，没车了。”
　　通宵4号线是南湖新区和北城区唯一的24小时运营公交车，可这线路压根无法直达她家，她那会过来，坐车前后都走了半小时呢，想起来不可思议。
　　大半夜的，她不想让程砚宁再这么折腾。
　　程砚宁却一贯非常有主见，决定的事情，压根不会被其他人所左右。
　　几分钟后，他穿好衣服出来，问潘奕：“车钥匙呢？”
　　“你开？”潘奕错愕地看了他一眼。
　　他比程砚宁大，眼下会开车也有驾照，可程砚宁前不久过生日才刚满十八，最近才用一点课余时间学车，这么快就能上路了？
　　无证驾驶？
　　说好的遵纪守法好学生呢！
　　程砚宁显然明白他的顾虑，随口解释：“能上路了，没问题。”除夕夜这个点，城市里车流量非常小。
　　潘奕却不放心，叹口气说：“我在家也没事，一起。”
　　他这话，是他要充当司机的意思。
　　程砚宁眼见他主动说起，也没再推脱，点头道：“那也行。”
　　潘奕起身，回房里穿了羽绒服出来。
　　三个人一起下楼，坐上车的时候，甄明珠无奈地说：“早知道这么麻烦你们，我就不来了。”
　　潘奕刚发动车子，还没说话呢，便听见后排程砚宁声音淡淡地说：“没事儿，我们在家里也没事，潘奕刚才还说想出来玩一下，眼下正好。”
　　潘奕：“……”玩等于当司机吗？
　　他也是很无语了。
　　*
　　凌晨一点多。
　　黑色大众停在紫金园外面。
　　车里，程砚宁侧头问甄明珠：“有办法进家门吗？”
　　甄明珠转头从窗户看出去，打着哈欠说：“我给保安说一声。”
　　“等会。”程砚宁按住她手，沉吟着道，“我们就不进去了，我问的是你家。”
　　甄明珠这会有点瞌睡了，晕沉沉想了一下，问他：“要不，我给保姆房打电话，让一个阿姨出来接我？”她们家有个做清洁的阿姨，除夕夜不睡觉，守岁。
　　有人出来接又不用被甄文发现，当然最好了。
　　程砚宁一点头，甄明珠便拿手机给保姆房打了一个电话。
　　远远看见人出来，甄明珠便下了车。
　　程砚宁随后下了车。
　　潘奕将车子开远了一点，让两人说话。
　　四下寂静无声的，路灯暖黄的灯光静静地笼罩着两人，甄明珠困顿地抬手晃了晃：“那我就回去了。”
　　“嗯，以后夜里不许往出跑了。”
　　这一晚，到了这一会，他叮咛的脸色有点严厉。
　　甄明珠点点头：“知道啦。”
　　“回去吧。”程砚宁见她很乖，唇角牵动了一个笑，温声说。
　　“那我真的走了啊。”
　　“晚安。”程砚宁突然抬手扣住她后脑勺，一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了冰凉凉一个吻。
　　天冷，他嘴唇都带着寒意。
　　甄明珠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点懵，直到他放手整个人还是愣愣的，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上了自己额头，不可思议地问：“你刚才，亲我了？”
　　“……”程砚宁无语地看着她。
　　甄明珠顿时乐了，也不瞌睡了，跳起来搂住他脖子，猴子一样挂在他身上。
　　程砚宁就那么抱了她一下，掰开她手，催促：“好了，回去吧。”
　　“恩恩，晚安。”
　　甄明珠挥挥手，朝找出来的吴婶跑了过去。
　　吴婶视力不太好，却也依稀间看到那是个男生，吃了一惊。
　　甄明珠心情很好地朝她说：“帮我保密啊。”
　　“那男生……”吴婶有点纠结。
　　“我男朋友嘛，帅不帅？”
　　吴婶：“……”
　　她震惊地没说话，甄明珠却扑哧一下笑了，再次开口道：“老爸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不过，他不晓得我刚刚跑出去找他了，你千万不能给他说。”
　　这丫头，半夜跑出去找一个男生？
　　吴婶无奈地叹了一声，一时间，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大过年的，还是帮她保密吧。
　　至于那个男生，能将她送回来，可见没什么坏心思。
　　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题外话－－－－－－
　　这应该是阿宁主动的第一个吻吧，也是好难得，o（n_n）o哈哈~
　　然后，今天更新完毕。
　　如果下午pk通过，明天继续四更，群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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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7：聚会【一更】

　　除夕夜的事，顺利揭过。
　　接下来一连几天，甄文都陪着杨岚母女俩回老家走亲戚，甄明珠自然懒得去，窝在家里实在无聊了，就溜出去找程砚宁玩，一晃眼，到了初五。
　　这一天是小年，甄明珠大清早被鞭炮声吵醒，下楼吃饭。
　　餐厅里，其他三人早都起了。
　　甄文正和杨岚说话，抬眸看见她便笑着问：“你今天什么安排？”
　　“我？”甄明珠抬手指了指自己鼻子。
　　甄文点点头：“就问你呢。”
　　甄明珠哦一声，歪头想了想说：“没啊，没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甄文反问一声，淡笑道，“这过年你也不走亲戚，也不聚会，老爸还有点不太习惯。”
　　甄明珠翻个白眼：“你就喜欢我给你闯祸啊？”
　　甄文呵呵一笑，将一张银行卡推到她手边：“里面是一万块，出去找朋友玩去吧。”
　　“……”甄明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甄文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脑门：“这什么眼神？让你出去玩你还不乐意了？那边三个礼盒都是我给你准备好的，下午老李过来送你，别忘了带。”
　　甄明珠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
　　一二三，统共三个礼盒，很明显是秦远、徐梦泽和李成功的。
　　往年初五以后，她和秦远他们也会在开学前聚几次，她基本上不请客，不过毕竟过节嘛，会意思意思给他们带点礼物，一般还都是她主动给甄文提。
　　这一次，倒换甄文主动让她请客了。
　　甄明珠收回目光，点头应道：“嗯啊，知道了。”
　　*
　　下午四点多。
　　李坤将甄明珠送到了鼎盛王朝会所。
　　他们这四人组，秦远之外，甄家专营医疗器械，李家专营食品点心，两家鲜少涉足其他行业。徐梦泽家里却不同，亲族庞大，产业链非常广。
　　甄明珠下了车，从李坤手里接过几个礼盒，笑道：“我自己进去就行了，李叔你先回吧。”
　　“行，要回家了给我打电话。”
　　年轻人这聚会，没有几个小时结束不了，李坤自然晓得。
　　甄明珠嗯一声，拎着礼盒上台阶。
　　“甄小姐好。”大堂里早早等着的经理一看见甄明珠，便殷勤地上前道。
　　甄明珠给了个笑脸，随手将几个礼盒递到他手上。
　　在这个圈子里，她的名声尚可，出门在外也会有一点架子。
　　大堂经理一手拎着礼盒，另外一只手几乎保持着恭敬客气的邀请姿势将她带上楼，快到包厢门口的时候，笑意愈深：“四少和秦公子他们早都到了。”
　　“谢了啊——”甄明珠自己拎了礼盒，道了一声谢。
　　“甄小姐不用客气，玩的愉快。”大堂经理年轻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帮她推开门。
　　门一推开，李成功鬼哭狼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别人唱歌要钱，他唱歌要命。
　　甄明珠直接开口吼：“李失败你嚎什么呢！”
　　“甄甄！”李成功好些天没见她，此刻突然听见她骂人，只觉得倍感亲切，随手扔了麦克风朝她扑过来。
　　甄明珠没好气踹了他一脚，笑骂：“这都长了一岁，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啊。”
　　李成功没抱到人，委屈地盯着她看。
　　身后过来的秦远随手将他推到一边，抬手在甄明珠头顶量了量，笑道：“过个年，长高了呀。”
　　“比去年高了一公分多一点。”
　　甄明珠嘿嘿笑着说完，将几个礼盒扔在沙发上。

　　☆、128：不要太美好【二更】

　　四个人聚会，其他三人一贯比较照顾她，高脚凳上徐梦泽调了音量，淡笑着招呼她：“王心凌《第一次爱的人》，我给你切前面了，润润嗓？”
　　“好呀。”甄明珠唱歌比李成功好太多，不假思索就应了。
　　很快，包厢里响起了女生活泼甜美的声线。
　　“灰色的天，你的脸。爱过也哭过笑过痛过之后只剩再见。我的眼泪，湿了脸。失去第一次爱的人竟然是这种感觉……”她没唱几句，随手扔了麦，吐槽，“我去，这什么歌词！”
　　其他人：“……”
　　明明以往很喜欢唱这首歌。
　　李成功回过神突然问：“你和学神还好着吗？”
　　“好的不得了。”甄明珠瞪他一眼。
　　李成功默默地看了秦远一眼，暗骂自己嘴贱，话锋一转又说：“我们刚还在讨论，等会去哪吃饭呢。”
　　“云记海鲜，我请。”甄明珠豪气冲天地说。
　　安城是内陆城市，海鲜水产特别贵，云记海鲜属于餐饮类高档连锁品牌，自从安城开了第一家店，生意便非常火爆，菜品和服务均是一等一的好。
　　她话一出口，秦远就笑了：“呦，今天这么大方？”
　　“我一向都很大方好不好？”甄明珠趾高气扬地白了他一眼。
　　李成功扑哧笑了，凑到她跟前请求道：“那啥，帮我把岳同学也叫出来呗。”
　　甄明珠想了想：“初五啊，她应该回来了。”岳灵珊先前说过，初三一过，她和爸妈就会来安城。
　　李成功闻言更高兴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甄明珠：“……”
　　她还能说什么？
　　四个人唱了一会歌，准备前往云记海鲜吃饭的时候，她便给岳灵珊打了一个电话。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耳听她笑嘻嘻地说完，李成功震惊地问：“要出来？”
　　“那当然了，也不看谁打的电话！”甄明珠骄傲地说了一句，想了想，又道，“要不，我把湘湘也叫出来吧？”
　　“行啊。”李成功没什么异议。
　　甄明珠纠结了一下，正想怎么给宋湘湘父母说呢，握着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一眼便愣了，接通道：“潘奕，有事呀？”
　　“甄甄，是我。”宋湘湘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甄明珠更诧异了：“你怎么出来了？”还和潘奕在一起！
　　宋湘湘在家里规规矩矩地待了好几天，也向王茹承诺不谈恋爱了，好好学习，渐渐地，王茹就消了气，也觉得不可能一直这样关着她，便让她和宋建民去走亲戚，透透气。
　　宋湘湘央求了宋建民，有了半天时间出来玩。
　　这些事说起来麻烦，她没在电话里讲，直接问甄明珠：“你在哪呢？”
　　“我们正要去永安路那一家云记海鲜。”甄明珠听见她声音便觉得放心很多，话说完又补充，“我还叫了灵珊，正想着怎么打电话找你呢，你电话就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啊。”
　　“那我过来找你。”宋湘湘笑着说。
　　“嗯啊。”甄明珠挂了电话，只觉得这个下午不要太美好。
　　虽然没有程砚宁，也很美好。
　　－－－－－－题外话－－－－－－
　　上次，我在文里写到一首歌，七七震惊道：“你这种都不听歌的人竟然会在文里提到歌词！”
　　阿锦想说，我不是不听歌，只是现在不太听了。
　　说到这，就想起一件让我耿耿于怀的事。
　　我和z同学中学那会，他是理科班的学渣，一听课就睡觉那种，可同时啊，他这人又特别喜欢给我写情书，而且他写字奇丑，字迹就跟毛毛虫一样，歪歪扭扭！
　　那些情书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文采比较好。
　　后来阿锦收集了好多，就在约会的时候夸他：“想不到你文采还挺好的。”
　　他默默地，没说话。
　　后来我无意中发现，但凡文采过人之处，都特么是歌词！
　　想起来就气得胸痛……

　　☆、129：你让你爸悠着点【三更】

　　下午七点。
　　城市的霓虹亮了。
　　徐梦泽和秦远先一步去包厢点菜，甄明珠和李成功一起，在楼下等人。
　　岳灵珊先到，和他们一起又等了几分钟，宋湘湘到了。
　　甄明珠上下打量她一眼：“潘奕没和你一起了？”
　　“嗯。”宋湘湘抿唇笑了一下，“他回去了。不过我也不能多待，我给我爸说最晚八点就回去，不能在外面久留，应该也没时间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啊？！”甄明珠脸上不掩失望。
　　其他两个人也有点意外，李成功想了想，道：“晚点回去也没什么啊，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
　　他并不晓得宋湘湘早恋被发现的事情。
　　岳灵珊眼见宋湘湘脸色有点尴尬，朝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宋湘湘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上前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灵珊，谢谢。”
　　岳灵珊莫名其妙的，她已经松开她，又转个身抱住了甄明珠。
　　这一个拥抱，时间比较久。
　　甄明珠迟疑地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呀？”
　　“没事儿，就好久没见了，想你。”宋湘湘松开她，笑着说，“我真的没时间吃饭了，就过来见见你们。嗯，你们吃吧，我回家了，不能让我爸久等。”
　　话说完，她就摇手要走了。
　　甄明珠抬起手，无奈地挥了挥：“那开学见，你路上小心。”
　　“嗯，再见。”
　　宋湘湘说完这句话，扭过头走远了。
　　*
　　洗手间外，水流哗哗哗的。
　　甄明珠洗了手，随手从纸盒里扯了一张纸，擦了手等岳灵珊。
　　岳灵珊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吃饭，出来后看见水龙头正发呆，听见甄明珠的声音及时响起：“这是感应冲水，你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就行。”
　　“哦。”岳灵珊点点头，洗了手。
　　两个人一起往包厢走去。
　　甄明珠突然侧头问她：“你有没有觉得，湘湘今晚怪怪的？”
　　“啊？”岳灵珊抿唇想了一下，“没有吧。”
　　甄明珠抬手拢了一下垂落的鬓发，希望自己想多了。
　　她的感觉不太好。
　　刚才见到宋湘湘的时候，她一直在笑，可她敏感地发觉，她似乎心事重重的。
　　不过，没等她想出个名堂呢，两个人便走到了包厢，李成功看见她就站了起来，张口就问：“甄甄，今年我们三这礼物，谁给准备的呀？”
　　“我爸啊，怎么了？”甄明珠看他一眼，坐到了椅子上。
　　李成功憋着笑挤到她跟前：“甄叔发财了呀？”
　　“嗯？”
　　“你瞧。”李成功话音落地，随手将一个盒子放在她眼前，打开了给她看。
　　灯光下，甄明珠眼睛晃了一晃。
　　李成功没去碰盒子里那只表，看着她嘀咕道：“这手表，少说也得大几万吧？甄叔出手够阔绰的啊。”
　　他随意调笑，甄明珠却倏地抿紧了唇。
　　摆在她眼前的，是一款国际著名品牌的年轻男士手表。
　　款式大方，做工精致，彰显着低调的奢华。
　　李成功说大几万，挺保守了。
　　包厢里气氛静了几秒，甄明珠抬手揉着眉心，看向秦远，问：“你们也有？”
　　秦远微笑：“可不是。”
　　甄明珠抿抿唇，心里将甄文骂了千百遍。
　　他的心思，别说秦远，自己都能第一时间看个清清楚楚。
　　亏得他有心，还给三个人都准备了。可人家又不傻，如何能不晓得，他此举，不过是最浅显的投石问路。
　　胡乱想了两下，甄明珠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想说话。
　　她边上坐着的岳灵珊也明智地没有说话，正好进来上菜的服务员打破了室内有点尴尬的气氛。等她一下去，秦远便坐到了甄明珠边上，声音低低地说：“年一过领导班子要调整，你爸这消息挺灵通啊。”
　　“你爸要升？”甄明珠同样压低了声音。
　　“差不多。”
　　秦远在这方面一向谨慎，能透话给自己说差不多，便是铁板钉钉了。
　　甄明珠忍着郁闷看了他一眼：“对不起啊。”
　　“没事儿。”秦远笑笑，压低声音，无奈地提醒说，“这几年安城发展快，各行各业的竞争都大，非往年能比。可越是这种时候，越得沉住气，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让你爸悠着点。”
　　“他有问题？”甄明珠愣了一下。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家里小山一样的高档烟酒珠宝，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秦远。
　　秦远触及她目光里的担心，笑着说：“没有，至少我没听说过。”
　　甄明珠顿时显得心事重重了。
　　秦远拍拍她胳膊，保证说：“真没有，我这就顺嘴一说。你想啊，要是甄叔真有什么问题，哪怕一点儿风吹草动，我现在也不可能这么逍遥地跟你坐在这儿呀。”
　　这话，突然就抚平了甄明珠的担忧。
　　秦家在安城根深蒂固，究其原因，便是整个家族都非常爱惜羽毛。
　　她爸要是有问题，秦远不可能这么随意地和她往来。
　　就算他想，他父母也不会允许。
　　想通了这一遭，甄明珠的心情便慢慢平复了。不过，她也没有将三个手表送出去，而是在吃完饭之后，仔细检查了三个礼盒，确定再没有其它的名贵物品之后，将三只手表装进了自己包里。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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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0：宋湘湘不见了【四更】

　　晚上十点。
　　黑色奥迪驶入紫金园。
　　甄明珠下了车便脚步不停地进了屋，连鞋子也没换，一直往里走。
　　客厅，甄文坐在沙发上看地方晚间新闻，听见响动抬眸看见她，一俯身，随手将指间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笑着问她：“玩到这么晚才回来？”
　　甄明珠哼一声：“托你的福，脸丢大了。”
　　“……”甄文愣一下，“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啊！”甄明珠气呼呼地将包里三个手表掏出来扔在沙发上，“你这什么意思啊？！哦，给我朋友带点新年礼物，你给我整出十多万的手表来，干嘛，行贿啊！”
　　跟着她进来的李坤，听见这话，默默地退了出去。
　　甄文瞥一眼沙发上三个盒子：“都没要？”
　　他脸色正常得不得了。
　　甄明珠气炸了，一屁股坐在他边上，没好气地问：“你是不是惯犯？”
　　“怎么说话呢。”甄文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脑门，解释道，“今年生意好，我也是念及他们三平时对你照顾有加，亲自选了这三款手表当做心意，你倒好，审起老爸来了！”
　　甄明珠：“……就这样？”
　　“还要怎样？”甄文哼一声笑了，“哦，我送礼还要借你手，你能成事？”
　　她当然起不了什么作用。
　　可秦远就很微妙了。
　　甄明珠胡乱想想，抿紧唇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的神情和语气，带着罕见的伤感和严肃。
　　甄文被这句话弄得愣了一下，摸摸她小脸蛋，笑着说：“这些我还不知道吗？别担心，违法乱纪的事我不会干，咱们家公司，做的也都是正当生意。”
　　甄明珠直勾勾地看着他，想相信，又心存疑虑。
　　她这副样子，让甄文心软得一塌糊涂，叹口气，甄文将她搂进怀里，温声说：“小孩子家家的，别杞人忧天。老爸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行吗？”
　　“你不许骗我！”
　　“不骗你。”甄文笑笑。
　　甄明珠将脑袋埋进他怀里，有点委屈地说：“我觉得我们家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我已经没妈了，也不想要很多钱，你做生意的时候不要急功近利，能挣多少就挣多少，健康平安最重要。”
　　“是是是，这些我都知道。”
　　男人温和的承诺，让甄明珠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安定。
　　杨岚刚从洗手间出来，走过来便看到这父女偎依亲密的一幕，愣神后还没说话呢，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茹一手推开李坤和一个保姆，急匆匆地走进来，大声问：“甄明珠呢！”
　　女人尖利的声音，让客厅里震了一下。
　　甄明珠下意识站起身，抬眸看过去：“你是谁啊？”
　　她话一出口，王茹脸色顿时变了。
　　宋湘湘从下午开始就找不见了，晚上也没回来，她急得不得了，找到安莹家里想问问甄明珠的家庭住址。毕竟，她和湘湘，关系一直挺好。
　　很庆幸的，安莹正好知道她家的住址。
　　她一路寻过来，好不容易进了小区，才刚看到一线希望，又顿时怒火中烧。
　　甄明珠的声音，和电话里“岳灵珊”的声音，一模一样。
　　－－－－－－题外话－－－－－－
　　四更毕，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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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1：我真的不知道湘湘的下落【一更】

　　难怪不接电话呢！
　　王茹一个箭步冲上去：“我是宋湘湘她妈！”
　　甄明珠一愣，不晓得如何接话了。
　　王茹越走越近，气势汹汹，甄文蹙着眉将甄明珠护到了身后，不满地问她：“你怎么进来的？”
　　“甄总，这实在不好意思。”李坤追上来，懊恼得肠子都青了，硬着头皮到王茹跟前说，“这位太太，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您这样直接闯进来，实在不合适。”
　　“我姑娘都丢了，还计较得上合不合适！”随后跟进来的宋建民气急败坏地说。
　　孩子是跟他出去的时候丢的，这会儿，他比王茹还焦心。
　　甄明珠看着突然闯入的这两人，也有点莫名其妙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下午宋湘湘的样子，想了想，便礼貌地开口道：“叔叔阿姨好，湘湘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你少在这给我装模作样！”王茹愤恨地盯着她，“我就问你，湘湘去哪儿了？”
　　她急成这样，甄明珠一下子就明白了。
　　宋湘湘不见了。
　　这件事，应该和潘奕脱不了关系。
　　可，无论如何，她不能出卖朋友，况且，她并不知道宋湘湘去了哪。
　　她不出声了，王茹便认定她知晓实情，气急败坏地朝边上站着的杨岚道：“你们养的好女儿，在学校自己不务正业也就罢了，影响我女儿。现在我们家那孩子跟着她学坏，早恋不见了，你们得给我负责！”
　　弄清前因后果的杨岚：“……”
　　想解释，又无从解释。这关头，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后妈，叹口气，她为难地看着王茹道：“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个屁！你家孩子丢了你能冷静？！”
　　杨岚一时无语，抬眸看向了甄文。
　　这种事不算小，甄文也不会一味地护着甄明珠，直接问她：“怎么回事，你说。”
　　甄明珠心里担忧着宋湘湘，有点烦躁地回他：“我怎么知道啊，我过年这几天一直在家，今天出去也是和秦远他们一起，就唱歌吃饭而已，这件事我还云里雾绕呢。”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甄明珠斩钉截铁地说。
　　她这个态度，甄文下意识就信了，扭头朝王茹道：“孩子说了，这事情她不清楚，恐怕帮不了您。”
　　“呸，孩子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打发谁呢！”
　　甄文脸色一冷：“我不相信我们家孩子的话，难不成要相信你们这陌生人的话吗？我们家孩子这性子是有些乖张，是非曲直的问题上，却不会含糊！”
　　“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老李，送客！”甄文不耐烦应付这种难缠的人，直接朝李坤道。
　　李坤硬着头皮将夫妻俩往出推。
　　一来便遇到这种硬茬，王茹怒不可遏，一把挥开李坤直接朝杨岚扑过去，抬手就挠她一巴掌。
　　杨岚啊一声摔倒在地，大喊：“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几日以来的愤怒在这一晚被激得爆发，王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电视墙跟前，啪一声，直接拍倒一个花瓶，溅了一地的瓷片碴子。
　　看着那个古董花瓶，甄文足足愣了好几秒，扭头怒吼：“老李，给我叫保安过来。”
　　简直岂有此理！
　　光天化日强闯民宅！
　　王茹听见他强横的语调，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抖着身子说：“有钱了不起啊，我告诉你，今天不把我们孩子交出来，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话落，她直勾勾地盯着甄明珠看。
　　湘湘的下落，她肯定知情。
　　甄明珠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无奈地又开口道：“阿姨，我真的不知道湘湘的下落。”
　　“你骗谁呢！”
　　“我发誓，骗你天打雷劈。”
　　她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让王茹突然呆了。
　　因为甄明珠这个态度，她一时间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甄明珠瞧见她脸色变化，松了一口气。
　　王茹突然问她：“你也和岳灵珊一个宿舍，她家地址给我，我去找她。”
　　“灵珊也不知道！”
　　王茹冷笑起来：“你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那谁知道？”
　　甄明珠：“……”
　　她快要被王茹给绕晕了。
　　“甄总！”正在这时，李坤去而复返，带了几个小区里巡逻的保安。
　　甄文这一会被王茹的蛮横行径气的头疼，古董花瓶都懒得索赔了，没好气地挥手说：“弄出去弄出去。你们这些个保安怎么回事？住户的基本安全都保证不了，还让人怎么住？！”
　　“对不起，甄总。”
　　“实在不好意思。”
　　几个保安连声道歉，强硬地将王茹和宋建民请了出去。
　　－－－－－－题外话－－－－－－
　　五分钟后二更。

　　☆、132：是不是私奔了？【二更】

　　客厅里安静下来。
　　几个下人连忙凑一起清理战场。
　　甄明珠耳听着王茹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一双秀眉紧紧地蹙了起来，又烦又急。
　　甄文看她一眼：“事情真的和你没关系？”
　　“不关我事啊——”甄明珠抑郁地说。
　　没错儿，她先前让潘奕和湘湘通了一个电话，可宋湘湘要是想失踪，一离开家就能行，她爸妈也不可能将她关一辈子。而且，想到下午她离开的那一幕，她还觉得心里堵得慌。
　　收回思绪，甄明珠轻声说：“我下午吃饭的时候，她其实来找过我，可没说两句话就走了，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那跟她谈恋爱那男生呢？”
　　“……嗯？”
　　甄文道：“既然早恋，多半两个人在一起。你和她熟，那男生家里知道吗？知道了尽早说出来，再出什么乱子就不好了。你看人家父母，这都急成什么样了，哎。”
　　甄明珠动动唇：“那男生也不是我们学校的，我哪知道那么多。”
　　潘奕的住址，甄明珠当然晓得了。
　　可这个，绝对不能说。
　　刚才宋湘湘她妈那个样子太恐怖了，有理没理都惹不起，她眼下找过来，自己尚且有甄文帮着应对，可她要是跑程砚宁那里去，不得砸了他家啊？！
　　甄明珠下意识隐瞒了，甄文也没多想，让她上楼睡觉去。
　　甄明珠心事重重地上楼了，反锁门之后，拿出手机给程砚宁打电话。
　　程砚宁很快接通：“喂。”
　　“潘奕在家吗？”甄明珠飞快地问。
　　“不在，怎么了？”
　　“今晚没回来吗？”
　　听她语调着急，程砚宁略想了一下，道：“今天我没见到人，上午就出去了。”
　　他和潘奕在一起住好几年了，可他平时生活极为规律，和潘奕刚好相反。那人，有时候一连半个月都在外面，再正常不过，他也一贯很少过问。
　　听见他这么答，甄明珠的声音却凝重起来：“他和湘湘，是不是私奔了？”
　　“……私奔？”程砚宁有些意外。
　　甄明珠纠结地说：“湘湘她爸妈刚跑我家闹了一通，说是湘湘不见了。我下午那会有见到她，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啊，潘奕也不在，两个人肯定一起走了啊，怎么办？”
　　程砚宁闻言，好一会儿没说话。
　　甄明珠也沉默了。
　　私奔这个词，也就电视小说里会出现吧？
　　他们俩谈个恋爱，哪里就至于了！
　　甄明珠一直自诩很大胆了，可想到这样的可能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语调里带着少有的慌张，程砚宁静了几秒，安抚说：“你别着急，我打电话找找他。”
　　“那行，有消息给我说啊。”
　　“好。”
　　两个人挂了电话，甄明珠将自己给摔到了床上。
　　不期然地，又想到了岳灵珊。
　　宋湘湘一日找不到，她爸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因为前面她假冒岳灵珊的事，她妈肯定也会认为这件事有她们帮忙，离开她家，会不会去找岳灵珊呢？
　　这念头将甄明珠吓了一跳，爬起来又想给岳灵珊打电话。
　　不经意看到时间：11点15分。
　　岳灵珊父母做小吃生意累得很，这个点，肯定早睡了。
　　甄明珠纠结一通，暂时没有打这个电话。
　　岳灵珊的家自己都不知道，宋湘湘她爸妈那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可惜，她低估了父母找孩子的执念，王茹凭着从安莹那里打听到的“南郊大学城卖小吃”几个字，晚上连觉也没睡，发动所有能帮忙的亲戚一起去大学城周围的村子里找，整整一夜后，找到了岳灵珊那。
　　岳灵珊父母在年前刚好盘了城中村一个小吃店，早上卖包子和稀饭，中午卖砂锅米线。
　　同时，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小店二楼上的房间里。
　　这天早上刚开张，楼上楼下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题外话－－－－－－
　　五分钟后三更哈。

　　☆、133：精致得像个洋娃娃【有奖猜题】

　　上午十点半。
　　甄明珠赶到的时候，小吃店一片狼藉。
　　岳灵珊的父母为了供她读书，省吃俭用，夫妻俩忙活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攒了一点钱，年前盘了这个店，房租加装修、置办东西，七七八八花了一大半。
　　这才刚要开张呢，飞来横祸。
　　她父母也都是勤恳老实的性子，遇上王茹压根连个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店里的桌椅损坏了大半，岳南田坐在一个塑料小圆凳上抽烟，脸庞黝黑沉默，夹着烟的那只手，冻裂了好几道口子，用白胶布缠了一圈又一圈，他老婆马招娣也一样沉默，弓着腰扫地。
　　岳灵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着泪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却没有哭。
　　岳南田抬眸看她一眼，脸色僵硬地说：“千方百计送你去一中，是为了让你成才。”
　　“对不起，爸。”
　　“好了好了。”马招娣随手将垃圾扫到墙角，看着岳灵珊说，“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在学校的表现我们也都知道。这一次就当买个教训，以后不能再做欺骗家长这种事了。”
　　“我知道。”岳灵珊看一眼满屋狼藉，“那现在怎么办？”
　　锅碗瓢盆还有一些简单家具，家里但凡有的，都毁的差不多了。
　　每样东西都是钱……
　　三个人正叹气，门口传来一道脆亮焦急的女声：“灵珊。”
　　岳灵珊抬眸一看，意外地道：“甄甄你怎么来了？”
　　甄明珠，女儿在学校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往家里打过电话的女生。
　　岳南田和马招娣早都知道她了，也晓得她家境优越。可眼下，抬眸看出去，还是齐齐愣了好一会。站在门口的两个姑娘，差距实在太明显了。
　　他们家条件贫寒，可从小，夫妻俩都在竭力给女儿提供自以为最好的生活了。
　　可眼下，看着看着，却觉得愧对孩子。
　　视线里的女生和他们家灵珊差不多年龄，穿着打扮自不必说。她白亮清透的皮肤，灵巧漆黑的大眼睛，色泽黑亮的头发，纤细柔嫩葱白一样的手指，都彰显着高人一等的富裕和贵重。
　　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甄明珠，和狭窄脏乱的城中村小巷，格格不入。
　　她站在那，漂亮精致得像橱窗里的洋娃娃，能发光。
　　正要开张被砸了店，岳南田和马招娣原本多多少少有一些迁怒，可这一刻，眼看着这连累他们家的罪魁祸首突兀出现，两个成年人心里却涌起了一些自卑，生怕怠慢女儿这玉人儿一样的好朋友。
　　回过神的马招娣推了一下丈夫，在围裙上抹抹手便站到了门边，客客气气地请甄明珠：“别站着了，快进来坐吧。早饭吃了没？阿姨给你弄点。”
　　*
　　甄明珠早上醒来就给马招娣打了电话。
　　那一会儿，王茹正带人砸店，马招娣急忙中按了手机，还没说话呢，手机就在混乱中被人抢走，甄明珠隔着手机，听到了里面吵闹打砸的声音。
　　心急火燎的时候，她灵机一动，打电话给马平川了。
　　她不晓得岳灵珊家的具体位置，马平川作为班主任，应该知道。
　　问了地址，她叫了李成功，自己先打车过来了。
　　还是晚了一步。
　　甄明珠自责的不行，听见马招娣温和客气的声音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连忙摆手说：“不不不，阿姨你别忙活了，我都吃过早饭了。这件事因我而起，我过来就是想给你们帮忙的。”
　　她一个孩子，能帮什么忙？
　　马招娣闻言，笑着说：“没事没事，你有这个心阿姨就很感激了，论起来也不能全怪你。”
　　十六七岁的姑娘正是叛逆的时候，那女生腿长在自己身上，要离家出走其他人怎么可能防得住？那对父母也是着急生气的没办法了，拿他们撒气呢，这些他们都能想通。
　　岳灵珊父母这么好说话，甄明珠反倒更不好意思了。
　　她三两步走上台阶，拿起墙角的笤帚，就要帮着清扫垃圾。
　　可，她从小养尊处优的，哪里能做好这些？
　　学校里阎主任倒是经常罚他们扫地，可事实上，秦远他们宠她跟什么似的，哪一个舍得让她做那些事，实在不得不扫的时候，甄明珠也是拿笤帚装模作样的那一个。
　　小吃店这种地方，扫地手下得有轻重，不然灰尘满天飞，东西还怎么吃？
　　因而，马招娣眼见甄明珠卖力的扫地动作，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上前阻止：“好好好，阿姨明白你的心意，这种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我可以的！”甄明珠双眼圆瞪地试图让她相信。
　　两个人正拉扯呢，砰一声，笤帚飞出去砸到路人了。
　　－－－－－－题外话－－－－－－
　　*
　　本月第一个猜题：
　　本章最后，笤帚飞出去砸到的人是：a马平川。b李成功。c秦远。d徐梦泽。
　　截至明早更新，答对的小可爱都有52潇湘币哦，么么哒。

　　☆、134：别给我们添乱就行了！【一更】

　　“甄甄你跟这拆店呢！”李成功急吼吼赶来受了这无妄之灾，一手拿着笤帚站在台阶下，龇牙道。
　　甄明珠看一眼马招娣，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抬眸就瞧见随后走来的秦远和徐梦泽，意外地问：“怎么你们都来了啊？”她打电话只叫了李成功。
　　李成功抬步到她跟前，笑着说：“你不说打架吗，我一个人怎么行？”
　　“滚！”甄明珠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一个她已经够让马招娣和岳南田头疼了，眼下又一下子进来三个高高大大一看就是富二代的公子哥，这四个人站一起，小店越发显得逼仄寒碜。
　　夫妻俩对视一眼，还没说话呢，拿着笤帚的李成功便热情地开口唤：“叔叔阿姨好，我是岳同学的同学，李成功。木子李，马到成功的成功，你们叫我成功就行了。”
　　他开口就是一长串，马招娣愣一下连忙道：“你好你好。”
　　话落，她又下意识看向秦远和徐梦泽。
　　秦远牵动唇角，还没说话呢，李成功又指着他和徐梦泽向夫妻俩介绍：“这也是我们班同学，秦远和徐梦泽，叔叔阿姨真的别和我们客气，随便称呼都行。”
　　秦远＋徐梦泽：“……”
　　其他人：“……”
　　小店里气氛诡异地安静了几秒，李成功又转头问岳灵珊：“需要我们做什么？”
　　岳灵珊一头黑线：“你别给我们添乱就行了。”
　　“噗——”
　　乖学生难得怼人，甄明珠几个都笑了。
　　岳南田和马招娣夫妻俩又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他们家闺女。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夫妻俩还没想出名堂呢，环视一周后的秦远开口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甄甄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她这闯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连累你们生意，真是很抱歉。你们看看毁坏了什么东西，我们算一下，等会就去买。”
　　“我们几个都带着钱，不会让你们吃这冤枉亏的。”徐梦泽随后接话。
　　他们俩看上去，比甄明珠和李成功靠谱多了。
　　马招娣心中一时没了主意，下意识地看了岳南田一眼。
　　一直没出声的岳南田在这时候开口说：“你们能有这份心意，我们很感激了。这事情说到底和你们关系不大，你们还都是孩子，哪能为这种事破费。”
　　“怎么说关系不大呢，这就是我造成的！”
　　“对对对，都是因为她！”
　　李成功飞快说完，瞪了主动承认错误的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直接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绷着小脸说：“老师从小教导我们，做错事要主动承认，主动承担。反正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就得负责，叔叔阿姨你们就别管了，好好休息一天，店里面绝对恢复如初。”
　　马招娣+岳南田：“……”
　　这几个孩子，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他们一向老实，交谈几句就有点败下阵了，甄明珠振振有词又机灵聪慧，李成功跟着插科打诨也完全天衣无缝，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直让马招娣心中感慨：这两孩子，不去说相声都可惜了。
　　到最终，夫妻俩全无办法，只得妥协了。
　　－－－－－－题外话－－－－－－
　　*
　　题外时间：
　　猜题答案b，李成功……
　　我以为这是个送币题！
　　不过这次期望他的小可爱也不少。【嗯，我坚决认为你们就是想来啥就选啥。（⊙o⊙）】
　　稍后，管理员会帮着奖励币币哦。
　　另：
　　说的很清楚，奖励的是潇湘币。
　　不过看到书城好多亲在答题，中午十点半在那边发放200个推荐票红包，以示抱歉。

　　☆、135：莫名地有点忧伤【二更】

　　一晃眼，夕阳西下。
　　甄明珠等人站在小店门口，指挥送货工人将东西往下搬。
　　零零碎碎这些东西，看起来不打眼，其实还挺费钱，甄文给她的那张卡里剩了几千块，都没够，李成功还自告奋勇，用他的钱给马招娣买了一个诺基亚新款手机。
　　马招娣拿着手机正不知如何是好呢，抬眸就瞧见几个送货员将一个冰箱往店里搬。
　　这几个孩子，明显都不晓得人间疾苦。除了店里先前那些东西，他们还乐颠颠地给他们一家三口添置了床上用品、洗漱用具和新衣服，质量还都很好，实在让她瞠目结舌又诚惶诚恐。
　　马招娣看一眼站着的甄明珠，为难道：“明珠啊……”
　　她话还没说出口呢，甄明珠抬眸朝她一笑，可怜兮兮地说：“阿姨晚饭做好了吗？我都快饿死了！”
　　马招娣：“……”
　　俏皮机灵的小姑娘，撒起娇来总会非常顶事。
　　东西都送到家门口了，马招娣纵然有心推拒也晓得自己的话大概起不了什么作用，眼见几个工人将冰箱搬到了角落放置好，她只得叹了一口气，去给几个人做饭。
　　夫妻俩原本就是卖小吃的，炒两个菜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没一会儿，甄明珠几人终于忙活完，饭菜也已经上桌了，马招娣用烫好的新碗给几个人盛了皮蛋瘦肉粥，一边搓着手一边道：“也就来得及做一些家常菜，招待不周啊——”
　　“阿姨你别客气啊，我们都不挑食的。”李成功话说完就扯了张凳子坐。
　　小吃店的餐桌都不大，一桌最多也就能坐五个人。
　　甄明珠让李成功三人坐了一个位子，她和岳灵珊一家三口坐一起，心情舒畅地吃晚饭，一边吃还一边花样夸奖岳灵珊，惹得马招娣频频发笑。
　　吃完饭她要走的时候，马招娣还颇有点舍不得。
　　他们家灵珊也是好孩子，可和这姑娘比起来，性子太沉稳安静了。
　　小姑娘嘛，还是活泼一点好。
　　*
　　城中村的夜晚，热闹异常。
　　甄明珠鲜少来这种地方，走走停停好一会儿，出了巷子。
　　秦远几人跟着她忙活了一天，这一会都有点累了，眼见她还是一副精神充沛的样子，都有点无奈又好笑，想了想，秦远开口问：“怎么，还想去哪儿玩？”
　　甄明珠看他一眼，突然叹气：“还有什么心情玩啊。”
　　宋湘湘也不晓得去哪了，别说她爸妈，她都有点着急上火。
　　眼见她情绪骤然低落，秦远几人自然也想到了宋湘湘的事情，李成功挠着头劝她：“也不一定就是私奔了吧。谁还没个叛逆的时候了？说不定就是躲起来玩两天，很快就回来了。”
　　“……”甄明珠看他一眼，勉强笑起来，“但愿吧。”
　　直觉告诉她：宋湘湘可能已经不在安城了。可是女生直觉这种事，男生大多不能理解。
　　收回思绪，甄明珠打起精神道：“今天谢谢你们了呀。”
　　李成功一撇嘴：“特么你这么客气我不习惯。”
　　甄明珠直接一脚将他踹飞，抬眸朝秦远和徐梦泽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吧。”
　　“那你呢？”徐梦泽问他。
　　甄明珠原地蹦了一下：“我也回啊，打个出租走。”
　　“那行。”
　　三个人爽快地应了，去路边拦出租。
　　甄明珠坐了第一个出租车走。
　　开出租的师傅性子非常沉默内敛，一路上既不听广播，也不像有的司机那样跟人聊天打发时间，甄明珠靠在车窗上，没一会，也有点累了。
　　宋湘湘去哪儿了呢？
　　她要是不回来，这件事会怎么收场？
　　潘奕那人，也不晓得靠谱不靠谱！
　　为什么就私奔了呢！
　　她越想，越觉得心头横亘着一团乱麻，莫名地就有点忧伤。
　　似乎啊，随着长大，无忧无虑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题外话－－－－－－
　　五分钟后三更。

　　☆、136：那样的，不是他程砚宁【三更】

　　手机震动声突然传来。
　　甄明珠如梦初醒，拿出手机看一眼，笑着唤：“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呀？”
　　她和程砚宁交往以后，程砚宁主动打电话的次数有限。不晓得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一点，甄明珠话说完便微微沉默了一下，车窗外繁华夜景一闪而过，她听到程砚宁温和克制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宋湘湘父母砸了岳灵珊家的小吃店，我今天过去收拾去了。”
　　程砚宁静了两秒：“严重吗？”
　　“还好。”甄明珠轻轻笑道，“有李成功他们帮忙呢，该买的都买了，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程砚宁微微沉默起来。
　　甄明珠的话，让他莫名地有一点不畅快。宋湘湘的事情，甄明珠昨晚便和他说了。他也一直以为，后面有什么问题她都会随时找他商量。可这一天过去，甄明珠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他。
　　好一会儿，电话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
　　“我！”甄明珠话一开口突兀停下，“你先说吧。”
　　“还没到家？”程砚宁问她。
　　“出租车上呢。”甄明珠换了一个手握紧手机，突然道，“问你个问题啊。”
　　“什么？”
　　“就湘湘的事情嘛。”甄明珠想了想，语调试探地问，“如果你是潘奕，会带我私奔吗？”
　　程砚宁：“……不会。”
　　“为什么啊？”
　　“你不是宋湘湘，我也不是潘奕。”
　　“不能想象一下啊！”他这个答案，甄明珠有些不满意。
　　程砚宁在电话里轻笑了一下：“这种假设没什么意义，根本不可能。”
　　他和潘奕是两种人，纵然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潘奕的生活方式，他也是极其不认同的。他不会让自己身处在潘奕那样被动的生活里，也不会在毫无负责能力的时候，贪欢行乐。
　　可这些，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甄明珠也不一定能明白。
　　在他接受她的那一刻起，他便想过未来的，而不是享受当下，有一天算一天的过活。
　　那样的，不是他程砚宁。
　　可惜，他的情绪，甄明珠并不能立时体会。
　　父亲失踪母亲坐牢，这八个字，是她所了解的关于他家庭的全部。可这样概括简单的信息，能让她心疼他，却永远无法让她对有些事感同身受。
　　程砚宁所经历的，也远超于一个普通中学生所能想象。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又安静了好几秒，甄明珠笑着说：“我手机电不多了，先不说了呀。”
　　“路上小心。”
　　“嗯。”
　　甄明珠挂了电话，下意识看向车窗外。
　　突然地，心情更不好了。
　　程砚宁没什么错。
　　他性格如此，平时对她已经很好了。
　　她主动追他的。
　　搁以往，能得到他一个笑脸，她都会欢呼雀跃好半天。可这一刻，想到他刚才没怎么犹豫便说出口的答案，她还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爱情里，谁先动心便处了下风。
　　是这样吗？
　　*
　　书房里。
　　程砚宁刚挂了电话，手机又震动起来。
　　亮起的屏幕上，闪动的两个字让他愣了一下，很快接听：“潘奕。”
　　“嗯。”潘奕声音沙哑，应了一声。
　　程砚宁听着他声音，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直接问：“你在哪？”
　　“……”潘奕没说话。
　　程砚宁换句话问他：“宋湘湘和你在一起？”
　　“嗯。”
　　“不在安城？”
　　“不在了。”
　　两个人齐齐又沉默了一下，程砚宁直白地告诉他：“宋湘湘她父母昨天去了明珠家里，今天早上又砸了岳灵珊父母的小吃店，再找不到人，要出事的。”
　　“对不住，我们暂时不能回来。”
　　“打电话什么事？”程砚宁语调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无奈。
　　潘奕打了一个哈欠道：“钱包被人摸去了，你方便的话借点钱给我先。”
　　程砚宁：“……要多少？”
　　“五千。”
　　“怎么给你？”
　　“一会儿我发一个卡号到你手机上，打卡里就行。”
　　“嗯。”
　　“谢了啊，回头还你。”
　　程砚宁听他声音沙哑异常，没忍住又问：“你们俩在外面能行吗？”
　　“没事儿。”潘奕勉强地笑了一下。
　　他并未多说，可程砚宁心里隐隐地有某种猜测。
　　不过，他和潘奕虽然住一起，私生活上却一向互不干扰，有些事他管不着，因而也并未多问。
　　－－－－－－题外话－－－－－－
　　嗯，五分钟后四更。

　　☆、137：我会记着的【四更】

　　通话结束。
　　潘奕松了一口气。
　　担心被找到，他和宋湘湘连火车也没坐，一路都靠大巴车，哪能想，过于疲惫的两个人太掉以轻心，下午刚到汽车站，他的钱包就被人给摸去了。
　　搁以往，这种事他应该察觉的。
　　收回思绪，潘奕大步走到了等着的宋湘湘跟前，搂着她说：“走吧。”
　　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实在糟糕又让人疲惫，宋湘湘是女孩，这一会黑眼圈都出来了，看着他心事重重道：“我感觉不太好，一天一夜了，我爸妈可能都急疯了。”
　　潘奕抬手将她散落在脸颊的头发拢到耳后去，一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宋湘湘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唤：“潘奕。”
　　“嗯。”男生的音调，分外轻柔。
　　“我有些害怕。”
　　“不怕。”潘奕抱紧她，“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
　　回去以后呢？
　　宋湘湘想问他，却不敢问。
　　懵懂冲动的感情走到了这一步，她完全看不到路了，茫然又无措。她想给王茹打个电话，听听她声音，却不敢，也想给甄明珠打个电话，让她别担心，却不晓得如何去开口。
　　*
　　南湖·紫金园。
　　甄明珠刚下出租车，便被冲上来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找了一天一夜，王茹没有一开始的气势汹汹，扯着她袖子道：“明珠啊，昨天是阿姨不对，阿姨不该在你家砸东西，求求你告诉阿姨好不好，我们家湘湘到底在哪啊！”
　　说到最后，她语调里突然带上哭腔，眼泪都落了下来。
　　甄明珠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无措地回：“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就和你关系最好，怎么可能不找你呢？”
　　“可我真的不知道。”
　　看着她的模样，甄明珠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为难地说。
　　王茹目光紧盯了她一会，颓然地松开，腾一声，摔坐到了地上。
　　不远处打电话的宋建民连忙过来扶住她。
　　王茹在丈夫的搀扶下勉强起身，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霜打了的茄子，软趴趴的。
　　甄明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纠结了半天，只得又补充了一句：“阿姨，我真的不知道湘湘去哪儿了。我要知道……要知道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王茹惨白可怖的脸，让她一瞬间，动摇了。
　　时至如今，宋建民也只得相信她实在不知情，随手挂了电话，他搀扶着王茹，无奈地说：“湘湘这一失踪，你阿姨她有点崩溃了，昨晚的事对不住啊，那叔叔就拜托你了，一有湘湘的消息，赶紧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了。”
　　甄明珠紧抿起唇角，目送夫妻俩离去。
　　她从小没妈，看着王茹崩溃发疯的样子，莫名地难受。
　　口袋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连忙拿出来一看，叹着气接听：“阿姨好。”
　　“甄甄，是我。”岳灵珊有点别扭说了一句，问她，“你到家了吗？”
　　甄明珠抬步往小区里走：“到了。”
　　“哦哦，那就好。我妈不放心，让我打电话问你。”
　　“没事儿，我都进小区了。”
　　“那行。”岳灵珊想了一下，郑重地说，“今天的事情太感谢你了。真的，我会记着的。”
　　甄明珠被她一本正经的语调逗笑了：“没事呀，本来就是因为我给你招了这麻烦，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你爸妈不怪你，我就很开心了。”
　　“没怪我，刚才我妈还夸你呢。”
　　“嘿嘿。”
　　打完这一通电话，甄明珠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可，接下来的假期，却因为这件事，蒙了一层阴影，无法消散。
　　宋湘湘的爸妈之后没有再找她了，也没有去找岳灵珊。马平川倒是给她打了个电话了解这件事，也和宋湘湘爸妈一样，要求她一旦有了宋湘湘的消息，要立即告诉给大家。
　　一天天过去，她很纠结。
　　担心宋湘湘给她打电话，又期待宋湘湘给她打电话。
　　甄文想带她出去旅游，她都没心情，在家里乖乖地做完了寒假作业。
　　3月4日眨眼而至，一中开学了。
　　－－－－－－题外话－－－－－－
　　吼吼，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明天见呀！

　　☆、138：你他妈在说谁？【一更】

　　上午九点半。
　　甄明珠背着书包刚到教室门口，便听到一阵争执。
　　教室里。
　　岳灵珊脊背挺得直直的，小脸涨红地站在一组过道，不满地说：“你们能不能别胡说了！”
　　她刚进教室，便听到安莹和邓双双在议论宋湘湘的事，添油加醋的说词没一会儿就吸引了班上好些学生过来听，她忍了几分钟，实在有点忍无可忍了。
　　不过，安莹和邓双双，压根不可能给她面子。
　　眼见她小脸气得红红的，安莹无辜地愣了一下，解释道：“我没胡说呀。宋湘湘真的和她男朋友私奔了。她妈找人找的都快疯了，已经住院了，还查出了癌症。”
　　癌症？
　　教室里一片哗然。
　　站在门口的甄明珠也狠狠地愣了一下。
　　这种八卦，在学生里简直是超大的新闻，班上一众人正惊叹，又听见岳灵珊不假辞色道：“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样背后议论同学就是不对，还用这种语气，你在幸灾乐祸。”
　　乖乖，完全一针见血。
　　教室里一众学生脸色精彩纷呈，齐齐看向了安莹。
　　身为七班班花，安莹早已经习惯了受人关注，可这种眼神却没人会喜欢，她错愕地看了岳灵珊一眼，站起身道：“你什么意思啊，我哪里幸灾乐祸了？宋湘湘跟人私奔本来就不对，别人还不能说了。”
　　“就是不能说。”
　　“搞笑。”安莹俏脸一拉，“你这拍马屁巴结人上瘾了是不是？”
　　“……”岳灵珊一愣，不晓得她什么意思。
　　安莹见她不说话，冷笑了一声：“全班谁看不出来你在巴结甄明珠他们呀，又是给抄答案，又是一起承担责罚，想干嘛？不就因为人家有钱吗？眼下她又不在，你这么做就太过了吧？”
　　宋湘湘是甄明珠的好朋友，她维护宋湘湘，就是巴结甄明珠。
　　安莹的意思，讲的非常明显了。
　　岳灵珊愣愣地看了她一眼：“你别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安莹！”两个人正争执，甄明珠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众人侧头看去，只见她脚步飞快地走了进来，二话没说就抬手将安莹推了一把，“你给我闭嘴！”
　　安莹一个踉跄，撞在后面的桌子上。
　　甄明珠气呼呼不容侵犯的脸色一瞬间激怒了她：“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甄明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在背后编排谁呢，给灵珊道歉。”
　　“我道歉？有没有搞错啊？！”安莹的家境不及她，可从小也是众星捧月长大的，眼下被两个人接连怼了一番，脾气立马上来，冷笑着说，“不就家里有两个臭钱吗，你得意什么——”
　　甄明珠错愕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发怒呢，就听见又一声冷嗤：“小三生的。”
　　“啪！”
　　安莹话音落地，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
　　她回过神顿时尖叫：“甄明珠！”
　　话落，扬起的一只手被人猛地钳制住，疼得她脸色抽搐。
　　秦远一手将甄明珠扯到自己身后，抬眸对上安莹扭曲的脸色，语调冷冷地问：“你他妈在说谁？”
　　－－－－－－题外话－－－－－－
　　五分钟后二更。

　　☆、139：给她们俩道歉【二更】

　　面对他，安莹的气焰顿时灭了半截。
　　她是听邓双双说的。
　　邓双双好像是听夏语冰说的。
　　夏语冰年前在超市里遇上甄明珠和她父母了，发现甄明珠和她妈关系很微妙，而且她都根本不叫妈，后来她和邓双双打电话说起这个，邓双双又转述给她，怀疑甄明珠是小三生的女儿。
　　可这件事，她们只是猜测，刚才口不择言，眼下却不能说了。
　　安莹抿着唇看了甄明珠一眼，忍气吞声说：“我一时生气，乱说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他妈不知道？”秦远嗤笑一声，不依不饶地问。
　　他在年级里名声响亮，可从来不为难女生，这方面的素质，比时常混一起的徐梦泽都好多了。一众人耳听着他接连爆粗，又见他钳制着安莹的那只手青筋暴跳，俱是不敢吭声。
　　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安莹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只觉得无地自容。
　　她喜欢他，而且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竟然这么对她？！
　　当着全班学生的面，一点儿脸都不给她留。
　　好半晌，教室里都没人说话。
　　安莹紧咬着唇看着秦远，正想说话，听见他先开口：“给她们俩道歉。”
　　“……什么？”
　　“我让你给她们俩道歉，听不懂人话啊！”
　　秦远十分暴躁。
　　安莹的心思他当然老早就看明白了，可老徐出出进进总叫她一起，看在徐梦泽的面子上，他便没有过多的发表意见。哪能想，这人会因此迁怒甄明珠，处心积虑和她作对。
　　刚才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按着甄明珠那性子，指不定还得受委屈。
　　真他妈醉了……
　　秦远目光幽冷，手指也蓦地加了力道。
　　宋湘湘差点轻呼出声，也晓得这件事没有回旋余地，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半天，发现周围一众人，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帮她说话，便倏地抿紧唇，小声说：“对不起。”
　　秦远随手甩开她，扭头朝甄明珠道：“走，出去散散心。”
　　甄明珠这会也回过神来，低头瞅一眼自己火辣辣的手心，点点头，拉着岳灵珊出去了。
　　他们三一走，教室里还是很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好半晌，当了许久哑巴的邓双双才小声地问安莹：“你没事吧？”
　　她嘴上说着关心的话，眼眸里却有一丝微妙的幸灾乐祸。安莹看着她，再联想到先前甄明珠和岳灵珊的同仇敌忾，顿时悲愤交加，一手挥开她，直接跑出教室了。
　　今天是开学报名第一天，校园里颇有些吵闹。
　　安莹头也不回地跑出教室，眼泪顿时就飙了出来，一路往楼下跑。
　　不甘、屈辱、愤怒、嫉妒，种种情绪，前所未有的强烈，吞噬着她的心。她出校门沿着人行道一直跑，眼泪止都止不住，许久之后，终于跑不动了。
　　“刺啦——砰——”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突兀响起。
　　安莹只觉得小腿、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疼，郁闷恼怒之际，她抬眸一看，愣了。
　　将她撞倒在地的是一辆黑色奔驰，阳光下，车标泛出一道刺眼的光。
　　“姑娘，你没事吧？”
　　她愣神这时，驾驶座下来一个年轻男人，关切地问。
　　安莹抿了一下唇，试图起身，腿上传来一阵疼，让她又一次摔倒，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年轻男人连忙扶住她，似乎有点为难，朝车身一侧后排车窗看过去。
　　他这一看，那扇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中年男人庄重冷静的俊美面容，甄文抬眸瞥了两人一眼，朝司机发话：“扶上来吧，送医院。”
　　－－－－－－题外话－－－－－－
　　五分钟后三更。

　　☆、140：让人过目难忘的男人【三更】

　　安莹被扶到了副驾驶上。
　　张阳关好车门，上了驾驶座，将车子稳稳地驶上路。
　　论起来刚才不怪他。
　　斑马线那边分明是红灯，这姑娘突然冲出来，他刹车都来不及。可话说回来，这车子撞了人他就有责任，也幸好甄总原本就是要去医院里见人，捎过去看病也不麻烦。
　　想到这，张阳止住思绪，微微侧头问：“甄总，就去一附院？”
　　“嗯。”男人低沉温和的声线，从后排传来。
　　安莹下意识抬眸，看向了后视镜。可，因为角度问题，她并不能看见男人的脸。刚才惊鸿一瞥的面容从脑海中浮现而过，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位子上，莫名地有些紧张。
　　她表姐能干又漂亮，追求者中，也有富二代公子哥，那人就开一辆奔驰车。
　　可眼下，她坐的这辆车，明显更长更宽，更敞亮舒适。
　　少说，也得几百万吧？
　　第一次碰到这个阶层的大老板，她连腿疼都忘了。
　　“系一下安全带。”边上，张阳侧头看了她一眼，突然说。
　　安莹哦一声，连忙去拉安全带，这一下没注意，手上的擦伤从带子上划过，疼的她下意识轻呼一声，蹙起了眉。
　　“手边有湿巾，你先清理一下伤口。”张阳侧目，又一次提醒道。
　　安莹扣好安全带，侧个身扯湿巾，鬼使神差地，下意识便抬眸看向后排，这一下，和端坐的男人四目相对。猝不及防，她脸上一烫，连忙转个身坐好了。
　　一瞬间，只觉得尴尬至极。
　　长这么大，她只有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人。
　　虽然不年轻了，可那俊美的面容、挺拔的身形，通身沉稳自信的派头，都让人过目难忘。他是和秦远那种男生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经受岁月洗礼之后，沉淀下来的成熟魅力。
　　安莹胡思乱想着，不敢再回头打量。
　　她紧张又局促的模样，自然也尽数落在甄文眼中。心下好笑，甄文便顺嘴问：“在哪念书呢？”
　　这一声打破了车内安静的气氛，安莹狠狠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他：“……师大。”
　　开车的张阳一下子笑了：“安西师范大学？”
　　安西师范大学，安西省综合实力强盛的一本院校，老校区就在安城一中附近两条街。安莹也不晓得她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撒了这么一个小谎，眼见张阳问，只得点点头笑道：“嗯，刚上大一。”
　　“那得叫我一声师哥了。”张阳笑着扭头，看了后排的甄文一眼。
　　安莹啊了一声：“你是师大毕业生吗？”
　　“研究生毕业两年了。”
　　“那好巧。”安莹看着他，微笑着说。
　　她身高差不多165cm，从小学舞蹈，有一种古典美女的气质。而她也从小晓得自己相貌上的优势，因而一贯很注重个人形象，一中不许化妆，可她一直偷偷地用着粉底液和唇蜜，长发披肩，看上去也的确比同龄学生多了几分成熟矜持。说是大学生，压根不会引人怀疑。
　　此刻在男人面前微笑起来，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温柔韵致。
　　张阳见老板并未反感，一路上和她聊得还很愉快。
　　－－－－－－题外话－－－－－－
　　今天下午，第二轮pk就结束了。
　　大概也许可能估计我感觉要跪掉了，所以，明天的更新恢复到早上九点一更哈。
　　再求一波推荐票！
　　么么哒！

　　☆、冯老师说：该进教室了

　　学校里。
　　甄明珠和秦远、岳灵珊在操场上溜达了一会儿。
　　满肚子气慢慢消下去，甄明珠忽然问岳灵珊：“你不是说开学要去重点班吗？”
　　“嗯啊，过来等班主任。”
　　甄明珠哦一声：“那一会就能去重点班报到了？”
　　“应该吧，一班。”
　　“也好。”甄明珠想起安莹的话又生气了，对她说，“安莹那人太争强好胜了，而且还从小和湘湘不对付，你就当她放了个屁，别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去了一班后，好好学习。”
　　一贯无法无天的甄明珠，劝人好好学习？
　　秦远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许多，勾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
　　岳灵珊看着甄明珠说：“嗯，我会的。”
　　甄明珠咧嘴笑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颇有点舍不得。
　　岳灵珊走了，宋湘湘不在，她还和安莹同桌，每一件事都让人抑郁，她都有点想去重点班了。
　　这个念头突然从脑海里划过，她正想说出口呢，余光又瞧见边上秦远无聊的脸，蓦地，又觉得不舍，狠狠地将想要转去重点班的念头，压了下去。
　　这学期到最后，文理分科。
　　她肯定是学文才能有点前途，可秦远他们三个，大抵都会学理科。
　　最后相处的半年，她打心眼里，还是非常珍惜的。
　　她不想和他们分开……
　　一个念头涌上来，又那么压了下去，眼看着校园里学生大都回了教室，甄明珠也收起了胡思乱想，扭头朝秦远道：“我没事儿了，咱们也回吧。”
　　秦远嗯一声，边走边问：“安莹怎么会突然说你是……”
　　“小三生的？”甄明珠哂一声，直白地问。
　　秦远：“嗯。”
　　甄明珠咬着唇角略微想了一下，迟疑着说：“可能是夏语冰说的。年前我和我爸他们一起去超市，碰见她和她妈了，她可能觉得我和杨岚之间不对劲吧。”
　　除了他们几个，学校里没人知道甄家是重组家庭。
　　秦远削薄的唇角轻抿：“那估计是了。”
　　说话间，三个人走到了教学楼下，甄明珠远远地看了一眼高三一班教室，突然停步，朝两人笑说：“你们先上去吧，我找程砚宁说几句话。”
　　秦远远远瞥了一眼高三一班教室，没说话。
　　岳灵珊点点头：“那行，你快点上来，班主任应该已经在教室了。”
　　“知道啦。”
　　说话间，甄明珠跑远了。
　　*
　　高三一班。
　　教室里静悄悄的。
　　甄明珠隔着窗户看一眼，整个人都有点懵。
　　这才开学第一天，他们班闹哄哄的气氛和眼下高三一班学生们的状态相比，简直就好像菜市场。
　　暗想间，教室后面黑板报上一个醒目的数字刺入眼帘。
　　距离高考，仅剩“94”天！
　　大写加粗的一行粉笔字里，大红色的“94”，有一些触目惊心的意味。
　　原来，就剩94天了……
　　甄明珠定定地看着那个数字，正想转身走，边上传来男生清润温和的事情：“找我啊？”
　　她蓦地回头，对上程砚宁含着柔和笑意的凤眼。
　　甄明珠原本是想找他说一下宋湘湘的事，可刚才，看见黑板报的时候，又不想用这些事让他分心了。一时纠结，她眉头蹙着，没说话。
　　程砚宁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遇上什么麻烦了？”
　　甄明珠想了想，迟疑着问：“你真的没办法联系上潘奕吗？”
　　程砚宁当然能联系上潘奕了，可未经允许，他不能告诉甄明珠。潘奕和宋湘湘的事，甄明珠即便知道，其实也爱莫能助。因而他略一沉吟，便道：“他不接电话。”
　　甄明珠顿时烦恼起来：“那怎么办啊！”
　　“总有办法的。”
　　“不是啊。”甄明珠想起早上教室里那一遭就觉得头大，挠着头发说，“你不知道，湘湘她妈，因为她和潘奕失踪这件事，急的住院了，还查出了癌症。”
　　“……”程砚宁一愣，“听谁说的？”
　　“真的。”甄明珠见他神色犹疑，抑郁解释，“我们班有个女生，家里和湘湘一个小区，两家妈妈好像还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这种事她不敢造谣的，肯定是真的。”
　　想起安莹说话的模样和语调，她又气又急。
　　程砚宁抿着唇角沉默了几秒，摸摸她头发说：“那我想办法再联系一下他朋友，看看谁能联系到他们，你就别太担心了，事情总有个解决办法的。”
　　“那好吧。”甄明珠无奈地叹口气，“你快进去做题吧。”
　　话落，她转身就要跑。
　　“哎。”程砚宁一手扯住她马尾，在她龇牙咧嘴回头的时候笑着道，“中午一起吃饭。”
　　甄明珠眼睛一亮：“那我到时候下来找你。”
　　“嗯，去吧。”
　　程砚宁松开手，目送她跑远。
　　“咳咳——”
　　边上突然传来一道有些刻意的咳嗽声，让他下意识看去。
　　冯老师怀抱一叠文件夹站在一步开外，面色不悦地说：“该进教室了。”
　　程砚宁抿抿唇，嗯一声，抬步进去。
　　－－－－－－题外话－－－－－－
　　*
　　作者有话说：
　　1、本文30万倒v上架，每日一更到下月初，请再忍耐一丢丢，上架了多更！
　　2、书院有一朵蠢萌花新文pk求支持！具体请戳：一路烦花《特工重生：快穿全能女神》。嗯，好文不需要花样打广告，宣传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3、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要说剧情？哼，今天不想说，感觉你们以前说爱我都是骗人的，生完闷气的作者砍了原本的题外话还决定和你们分手一天。→_→

　　☆、142：再有下次，拔了你舌头！【二更】

　　甄明珠跑上三楼。
　　教室门口，她和岳灵珊撞了个正着。
　　岳灵珊抱着书包退后一步，定定神道：“甄甄你小心点啊。”
　　甄明珠往教室里看一眼，瞧见马平川已经来了，便笑着问她：“要去一班了？”
　　“嗯。”
　　甄明珠上前抱住她：“加油。”
　　两人松开，岳灵珊看着她抿唇笑了一下：“我还在咱们宿舍住，晚上还能见到的。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题目，都可以留着晚上回宿舍了问我。”
　　“那最好了……”
　　“甄明珠！”马平川拔高的声音，从教室里传来。
　　甄明珠连忙哎一声，进了教室。
　　马平川看着她，语调略微温和一些，开口道：“岳灵珊去重点班了，你先坐她的位置上，让夏语冰坐你现在的位置。”
　　夏语冰？
　　甄明珠一愣，才发现，安莹没在，夏语冰正坐在安莹的位置上。
　　此刻，两人四目相对，她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
　　马平川见她一副走神的样子，没好气地又问：“没听见啊？”
　　“好，我知道了。”甄明珠笑笑说。
　　她和安莹的关系现在算得上剑拔弩张了，原本刚才在操场，也想到要让马平川给她调换座位呢，没想到，这机会这么早就来了，她还坐了岳灵珊的位置。岳灵珊在二组偏前，好学生专属的座位上，隔一个过道，右边就是王媛。
　　马平川目光扫了一周，又道：“王凡，你和余明安换一下。”
　　王凡是岳灵珊原先的同桌，成绩一般人还皮。余明安在上学期期末考超常发挥得了全班第一，按理说能够进重点班的，可眼下岳灵珊调班了，他还安安稳稳留在七班。
　　马平川此举，很明显要好好培养他了。
　　甄明珠下意识抬眸看向余明安，发现他也正好看着自己，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左边是余明安，右边是王媛，换好位置的甄明珠可以说非常开心了。
　　马平川目光扫视一周，沉声说：“先这样坐着，以后每一次考试完，我们再根据成绩调换座位。过了个年，大家也都长大了一岁，应该更加明白，学习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知道了——”教室里响起了不怎么乐意的应答声。
　　频繁调座位，这让学生们特别深恶痛绝。
　　马平川却不为所动：“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生存法则。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这是现代社会生存规则。我这个人，在班主任里算挺宽容，也一直反对以成绩作为衡量学生的唯一标准。可你们看看，这一学期下来，我们班哪次考试不在全级垫底？我扪心自问啊，你们父母将你们交给我，我有没有对你们负起责任……”
　　苦口婆心的一番话，渐渐让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马平川最后说：“学习这件事，没有捷径。努力、勤奋、踏实、刻苦，总能取得成绩。希望大家都能向岳灵珊同学学习，也争取跟她一样，这学期之后，进到重点班。有信心吗？！”
　　“有！”震耳欲聋一片应答声。
　　马平川一笑：“很好。等会我来了发课本。现在大家拿出纸笔，写一下上学期的学习总结和本学期的学习生活计划，字数不得低于六百。写完了交到甄明珠处。”
　　甄明珠啊了一声。
　　马平川面露期许地看着她：“先暂代一下政治课代表。”
　　政治课代表原先是岳灵珊，眼下她走了，自然就空缺了下来。
　　甄明珠意外过后很快淡然，笑说：“知道啦。”
　　马平川点点头，出教室领走了岳灵珊。
　　教室里比平时安静许多，甄明珠低头写着学习计划，随口问余明安：“夏语冰怎么回事啊？”
　　余明安低声回：“可能是学习跟不上，又给踢出来了。”
　　甄明珠：“……”
　　*
　　夏语冰的确是被踢出了重点班。
　　先前她的成绩就很普通，心理素质也不好，半路上因为那种事转入重点班，原本就不怎么光彩。进去之后，当然很难获得同学们的认可和老师的喜爱。
　　压力太大，她成绩没进步，反而更差了。
　　期末考试之后，四班班主任当然不肯再要她了，反而主动找马平川，想要岳灵珊。
　　岳灵珊虽然期末考试出了点意外，却压根不影响她的实力。
　　可惜，四班班主任开口前，马平川已经和一班班主任说好了给岳灵珊转班的事，因而委婉地推拒了这个请求，并且，无可奈何地再次接收了夏语冰。
　　这些事，其他人只是猜测，夏语冰却一清二楚。
　　坐在久违的教室里，握着笔，看着桌面，她却压根写不出一个字。
　　这张课桌，是甄明珠以前的课桌。
　　桌面一角有三个字：程砚宁。
　　想来是甄明珠无聊的时候，下意识写上去的。
　　而眼下，她已经是程砚宁的女朋友了，惹来全校好些女生嫉妒。
　　“啪！”
　　夏语冰正胡思乱想，桌面上突然落了薄薄一个笔记本。
　　她吓了一跳，再一抬眸，对上秦远挑起的墨眉，男生用下巴指了指笔记本，示意她翻开。
　　夏语冰觉得这人是不是扔习惯地方了，可秦远眼睛又没瞎，看着她的神色还有点不耐烦有点冷傲，下意识地，她抿紧唇，低头翻开了笔记本。
　　“再有下次，我拔了你舌头。”龙飞凤舞一句话，跃入眼帘。
　　夏语冰心里咯噔一声，明白他所谓何意了。
　　刚才过来七班的时候，她已经听邓双双说了前面那一出闹剧，秦远在安莹想回巴掌打甄明珠的时候，制住了她并且连爆粗口，还让安莹给甄明珠道了歉。
　　安莹是班花，徐梦泽还追过她。
　　秦远都丝毫不留情面，何况自己呢？
　　这句威胁，她第一时间就信了，并且完全不敢抬头去看秦远的脸色。
　　而秦远，轻嗤一声，很快收敛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题外话－－－－－－
　　*
　　题外话：
　　果然人还是不能立flag，一立就倒……
　　早上刚说完一更分手，书院今天就搞女生节活动，阿锦想要二更求一下花花进鲜花榜前三，没想到还没更呢就看见已经进了，我真是爱死你们了！
　　不分手了，活动三天，分别4000更，6000更，6000更来宠爱一下大家！
　　截止【九号早上十点】，鲜花前三名会奖励一个【手机客户端推荐】，阿锦特别想要这个推荐，拜托大家多多支持，么么哒！\（^o^）/~

　　☆、143：妈妈真正的样子【一更】

　　医院里。
　　安莹拿着检查报告，在走廊外椅子上坐着等。
　　她和张阳、甄文一起来医院以后，甄文自己拿着公文包，去了院长办公室谈公事。张阳则领着她过来做检查，情况并不严重。她手腕和小腿都未伤到筋骨，有些擦伤红肿而已。
　　看诊结束后，张阳松了一口气，去洗手间了。
　　“小张人呢？”边上一道男声突然传来。
　　安莹回头看过去，对上甄文因为问话而微微俯低的面容，连忙道：“去洗手间了。”
　　甄文点点头：“我看看结果。”
　　“哦。”安莹连忙将手上的检查报告递过去，不好意思地说，“医生说没有骨折脱臼，只是擦伤有些严重，肿起来了，所以疼。这件事本来也是我不对，没注意红灯，不好意思。”
　　女孩子的声音，柔和青嫩，小心翼翼，还有点羞赧。
　　甄文将检查单递给她，笑说：“没事就好，等会让小张送你去学校。”
　　安莹一愣，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年后气温稍稍有所回暖，女生穿着白色呢子大衣、牛仔裤，脚上配一双白色休闲鞋，长发披肩，原本应该是非常温婉素净的。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她大衣弄脏了，牛仔裤磨破了，球鞋也眼看着应该报废。
　　甄文的目光从她攥着衣角的细长手指上收回，若有所思。
　　“您好。”女生突然又道。
　　甄文微笑：“你说。”
　　“能借一下您手机吗？”安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开学呢，我得给老师请个假。先前出来的时候，忘了拿手机。手机在我同学那里呢。”
　　甄文随手掏出手机点了两下递给她：“用吧。”
　　安莹接了手机，侧过身打电话。
　　“双双，是我。你给老师说一下，我被车撞了在医院检查……没事，就一点擦伤，嗯，好。”她挂了电话，松口气，转过头将手机递出去，“谢谢您。”
　　“甄总。”就在这时，张阳快步回到了两人跟前。
　　甄文看他一眼：“走吧。”
　　张阳应一声，弯腰搀起了安莹，一起往扶梯口走。
　　安莹走路不方便，两个人稍稍落在甄文后面，下了扶梯的时候，安莹突然问：“张阳哥，你老板的姓氏很少听到呀，是哪个字，蛮好奇的。”
　　“哦，就……”
　　他话未出口，前面走路的甄文突然回头。
　　张阳顿时了然，噤声了。
　　安莹猝不及防对上他视线，忙不迭低下头，又羞又臊。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一种奇异的、突然的、蠢蠢欲动的感觉。
　　而甄文，人到中年，当然有所感应。
　　不过，一直出了门诊楼，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张阳去取车，安莹站在甄文边上，正惴惴难安的时候，边上突然冲过去一个人，让她啊一声，差点摔倒在地。
　　身边一只手，适时地扶住了她的手臂，男人沉声道：“小心点。”
　　安莹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
　　他虽然人到中年，可是身材高大肌肉紧实，皮肤比一般男人略白，带着钢表的手腕上一丝赘肉也无，铂金袖扣暗藏奢华。视线再往下，托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宽大而修长。
　　这男人，浑身上下，都是成功人士沉稳而贵重的风范。
　　“谢谢您。”
　　安莹抬头看他，眸如秋水。
　　*
　　门诊楼到住院部，逐渐变得安静。
　　宋湘湘一口气跑到病房门口，弯下腰，深深地呼吸。
　　“吱呀——”
　　一道响声，病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宋湘湘抬起头，对上男人因为错愕而震惊的目光，绷直了身子唤：“爸。”
　　宋建民手里的水杯“砰”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眼看着消失多日突然出现的宋湘湘，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抖了好半天，突然抬起，朝宋湘湘脸蛋重重地扇了过去。
　　啪——
　　响亮的巴掌声让宋湘湘应声倒地。
　　宋建民一向疼爱她，此刻眼中却只有浓重的愤怒和厌恶：“你还知道回来！”
　　宋湘湘一手捂脸，不敢吭声。
　　学校今天开学，她和潘奕也是大清早刚到安城，上午的时候，潘奕便接到了程砚宁的电话，她得知母亲住院的消息，问了其他人地方，一刻不停地就来了。
　　出门在外的这些日子，她非常想念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和的一向宽容的父亲。
　　可眼下……
　　宋湘湘一手撑在地上，忍不住哭了。
　　“湘湘！”
　　听闻动静，王茹拎着吊瓶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们的家境在安城再普通不过，这间病房是三人间，她一出来，里面顿时响起了低低的说话声。
　　可，王茹哪里还顾得了那些？
　　眼看着宋湘湘跪在地上哭，她顿时着急起来，弯腰就要扶。
　　“你做什么？！”
　　一向好说话的宋建民，严厉地问。
　　“孩子……回来就行了！”王茹两只手都不能随便活动，没好气地冲他喊，“谁让你打她了？！下手都没个轻重，快给我扶起来，扶起来呀！”
　　宋建民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宋湘湘。
　　宋湘湘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妈——”
　　这拖着哭腔的声音，听得王茹肝肠寸断，身子都抖了起来。
　　宋湘湘连忙爬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好了好了，回来了就行了。”王茹没办法抱她，听着她在自己怀里哭，连忙说，“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不打骂你了。回来就好，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急疯了。”
　　说着说着，她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这状况，和宋湘湘想象中，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以为宋建民会着急，可事实上，他抬手一巴掌让她晕头转向；她以为王茹会气得打断她的腿，可事实上，她头发蓬乱，举着吊瓶没穿鞋就跑了出来，焦急安慰。
　　原来，这才是妈妈真正的样子。
　　－－－－－－题外话－－－－－－
　　*
　　作者有话说：
　　1、五分钟后二更。
　　2、包养这个梗是蛮恶心的哦，所以它并木有，都淡定点。

　　☆、144：不舍得【二更】

　　高一七班。
　　甄明珠将手边一沓“学习计划”整理好，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五十五分。
　　还剩五分钟，放学，她和程砚宁一起吃饭。
　　寒假后半段时间，高三在补课，因而她和程砚宁基本没见面，两个人已经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嗡嗡——”
　　手机震动声突然传来。
　　她拿出来一看，程砚宁发短信说：“忘了点重要东西要回家去取，中午不能和你一起吃午饭了，抱歉。”
　　“嗯，好。你来回路上慢点儿。”甄明珠有点遗憾地回了短信。
　　边上余明安看着她的神色，突然问：“程校草？”
　　甄明珠嗯一声，抬眸间突然愣了一下，笑问：“余同学你寒假是不是长高了？”
　　余明安也一愣，笑起来：“好像长了几公分。”
　　“我就觉得哪里不一样呢。”甄明珠随手将桌上几本书都收进桌洞里，和他闲聊，“我去年一年好像就长了不到两公分诶，你这一个寒假过去就窜了小半头，不愧是男生。”
　　“噗——”余明安忍着笑，声音低低，“男生怎么了？”
　　“二十三，窜一窜，你没听过呀？”
　　余明安笑着摇摇头，听到了楼道外叮铃铃的下了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中午放学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甄明珠和秦远先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李成功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徐梦泽正好路过他位子，拎着他后颈将他拖了出来。
　　“诶诶诶——”李成功比徐梦泽壮一些，这样突然被人拎着拖出教室整个人顿时炸了，跳起来喊，“小梦你要死啊，谁让你动手动脚的，卧槽！”
　　“老子要不是看你要死不活的，稀罕管你。”徐梦泽冷哼一声，跟着秦远下楼。
　　四个人和以往很多时候一样，打闹着出了校门。
　　坐到川菜馆的时候，秦远看了甄明珠一眼，状若随意地问：“校草呢？”
　　“说是回家取东西。”甄明珠随口答一声，目光瞥到李成功气若游丝的样子，没好气地问，“李失败你搞什么？趴在桌上不嫌脏呀，起来起来。”
　　“别动我——”李成功抬手挥了她一把。
　　甄明珠瞪大眼：“什么毛病！”
　　“我真的病了。”李成功委屈兮兮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指指自己心口，“这儿，病得很重。”
　　“噗！”
　　“卧槽你要恶心死谁！”
　　“哈哈哈！”
　　三个小伙伴不厚道地爆发出一阵嘲笑。
　　李成功叹口气坐直身子：“特么地她怎么就进重点班了啊！”
　　甄明珠翻个白眼：“人家不进让你进？”
　　“不是啊——”
　　李成功整个人丧的不得了。
　　以前抬头就能看见也没觉得就非要怎么着，可眼下突然看不到了，他浑身不得劲啊！
　　服务员在这时候端了毛血旺上来，他也没什么胃口，一低头，瞧见桌面上甄明珠的手机突然亮屏了，闪烁的“大波”两个字将她吓了一跳，连忙推了甄明珠一把。
　　甄明珠一愣，飞快地接了电话就问：“湘湘你在哪呢？！”
　　“校门口，你在哪呢？”
　　“校……校门口？”甄明珠因为激动，声音都有点结巴了，腾一声站起来说，“我在川渝人家，我们几个都在这。你回来了？哎呀，你赶紧过来吧，我到门口接你。”
　　话说完，她很快挂了电话，跑出门去。
　　秦远三人也停了筷子，朝门口方向看了过去。
　　几分钟后，两个女生一起进来了。
　　宋湘湘比先前瘦了一些，眉眼间也显得非常疲惫，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笑着道：“好久不见，让大家担心了。”
　　“没事就好，快坐。”李成功连忙给她拉了张椅子。
　　三个人，一起忽略了她脸上的淡淡红痕。
　　那个很明显是巴掌印。
　　他们明智地什么都没问，甄明珠却忍不住，喝一口茶就道：“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呀？是不是和潘奕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急死了，一走了之也不和我说，你这太不够意思了！”
　　先前没找到人，她只是着急担心，眼下人出现了，又觉得委屈恼怒。
　　宋湘湘看着她勉强笑了一下：“就一时想不开，跟他出去玩了几天，想吓吓我妈来着。”
　　“那你真是把她吓到了。”
　　甄明珠脸上的神色突然显得黯淡，她想起了王茹在她眼前瘫软的样子。
　　宋湘湘看着她，声音低低：“是很对不起她。”
　　饭间，甄明珠和宋湘湘一直在说话。
　　话题中心主要围绕着王茹。
　　她的确病了，身体里长了一个瘤子。医生说了，肯定要动手术，风险也比较大。和这件事比起来，其他什么事顿时都显得不那么急迫重要了。可她呢，非要让宋湘湘今天就来学校报名，不许耽误学习。
　　宋建民没办法，开车将她送到了校门口。
　　讲完这些，宋湘湘便沉默了。
　　几个人已经吃完饭，甄明珠和她落在后面走着，闻言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阿姨真的很爱你。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和潘奕分手了吗？”
　　“我不知道。”宋湘湘看她一眼，补充，“不舍得。”
　　“那他现在在哪呢？”
　　“应该回去了吧。”宋湘湘若有所思地说。
　　甄明珠看着她，却愣了一下。
　　回去了？
　　潘奕回去的地方，就是程砚宁那里！
　　可程砚宁一直说：他联系不上潘奕，没有他和宋湘湘的消息。
　　这么巧，中午回去取东西？
　　还是在瞒着自己？
　　－－－－－－题外话－－－－－－
　　*
　　五分钟后三更哈。

　　☆、145：注意点影响啊。【三更】

　　这突如其来的一串念头让甄明珠愣了好久，以至于，整整一下午，她坐在教室里都有点心不在焉，想要多问宋湘湘几句，都不敢，潜意识里不愿意去想，却又一直在想这件事。
　　就这样，终于熬到下午放学。
　　甄明珠收拾了书包，正想要下楼去找程砚宁，电话突然又响了。
　　她一边下楼一边接听：“老爸啊——”
　　“放学了没？”甄文在那边问，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甄明珠下意识答：“刚放。”
　　“那正好，我过来办点事，在校门口等你们。”
　　“现在？”
　　“对，有什么问题？”
　　甄明珠静了一瞬：“没问题，那我就来了。”
　　甄明珠到了一楼，整个校园都吵吵嚷嚷的，下意识地，她将目光瞥到高三一班。
　　视线里，冯老师抱着几本书，下台阶回了教师楼。
　　眼见她走了，甄明珠再没有丝毫犹豫，扯着书包带子很快就跑到了高三一班教室外，通过中间的玻璃往里看。
　　咦，程砚宁的位子上坐了一个女生。
　　她正纳闷呢，听见身后传来几道扑哧笑声，扭头一看，正是程砚宁和薛飞等人。
　　“换座位了，刚才。”不等程砚宁开口，薛飞便笑着替他说。
　　甄明珠啊了一声。
　　程砚宁拍拍她头顶，淡笑道：“冯老师刚给我调了座位，不在这个位置了，在二组第六排靠过道的位置。”话落，他随手朝窗户里指了一个位置。
　　甄明珠：“……”
　　静默几秒，她没好气嘀咕道：“你们班主任太幼稚了。”
　　“噗——”
　　薛飞扑哧乐了，好笑地瞅着她。
　　甄明珠瞧见几人俱是竖耳细听的样子，脸颊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粉，去摸程砚宁的手：“她以为这样你就离我远了诶，其实我都不用叫你，你看见我不还是出来了？”
　　程砚宁反手握住她指尖：“手怎么这么凉？”
　　“诶诶诶，学校呢，注意点影响啊！”
　　“真是的，太肆无忌惮了！”
　　“哎呦，这能不能行啊！”
　　边上几个高三一班的学霸看见这一幕，顿时开口打趣起来。
　　甄明珠才不管，身子往程砚宁怀里缩了缩，探头还朝起哄最厉害的薛飞吐了吐舌头。
　　“好了。”程砚宁好笑又好气地捂住她嘴巴，“干嘛呢，属狗的？”
　　甄明珠猝不及防，舌尖舔在他手心。
　　一瞬间，两个人都僵了一下。
　　甄明珠脸色爆红地抬眸去瞧程砚宁，不期然地，余光瞥见刚出教室的甄明馨，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甄明馨收了目光，快步出了教室。
　　甄明珠也一下子闪出程砚宁的臂弯，站直了笑着说：“我爸今天来接我了，我要回家住的。”
　　程砚宁抬眸看着甄明馨远去的背影，点头道：“那你别让他久等了。”
　　“拜拜~”
　　甄明珠抬起手，幅度小小地摇了摇。
　　程砚宁微笑：“明天见。”
　　两个人打完招呼，甄明珠叹口气，背着自己的大书包，往校门口跑。
　　目送着她的背影，薛飞啧啧叹一声：“当初谁装的冷若冰霜的？眼下倒好，见天儿地恩爱给咱看，这是欺负咱们都没人追，没小女朋友嘛。”
　　他话音刚落，几个一起往宿舍走的男声都大笑起来。
　　程砚宁凉凉地看了薛飞一眼：“你也可以谈一个，我没意见。”
　　“噗——”
　　其他人这一下笑得更欢了。
　　感觉起来，自从有了小珍珠，班长亲民了很多啊。
　　*
　　黑色奔驰停在路边。
　　甄明珠远远看了眼车牌，飞快地跑了过去，拉开后排车门。
　　甄文就坐在车后排，看见她一上车讨好的笑脸，轻嗤一声道：“放学了还要道个别？”
　　甄明珠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副驾驶上的甄明馨，厚脸皮地说：“好长时间都没见了啊，放假还一直窝在家里做题，怎么，开学了都不能打个招呼么？”
　　“……”甄文一时无言以对。
　　老实讲，甄明珠这段时间的表现，他非常满意。
　　两个闺女，甄明馨从小文静懂事、学习优异，他早都习惯了，倒是这一个，从小到大脾气差性子倔，在学校里还经常惹是生非，眼下突然转性，那进步可就很明显了。
　　而甄明馨一直有杨岚那个亲妈疼，他最近难得和甄明珠关系融洽，自然也想多补偿她一些。
　　“老爸你过来办什么事呀？”甄明珠突然开口，打断了甄文思绪。
　　他笑着看过去：“一点公事。”
　　他今天安排不多，也就和一附院院长见面这一项，饭局没约上，因而下午没什么事。刚才两个人将安莹送到了师范大学校门口，想着距离一中不远，他便随口吩咐司机，过来接一下俩孩子。
　　想到这，脑海里又突然浮现出一道倩影。
　　甄文心中哂笑，扭头问甄明珠：“时间还早，要不要在外面吃饭？”
　　“不要。”甄明珠直接摇头，“我们第一个星期就有寒假作业考试，我要回去看书。”
　　“……看书？”甄文扯唇一笑，“你啊？”
　　“你不要瞧不起我！”甄明珠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我认真的。”
　　“好，看书好。”甄文抬手揉揉她头发，再一次笑出声，朝前面开车的张阳道，“听见没有，大小姐要回去看书，咱们就不在外面吃饭了，直接回家。”
　　“爱学习是好事儿，明珠这么聪明。”张阳附和着说。
　　他讲完，甄文又笑了。
　　车内空间就这么大，他的愉悦，遮都遮不住，直往甄明馨耳里钻。
　　甄文的那句“大小姐”，着实刺伤了她。
　　甄明珠是大小姐，那她是什么？！
　　可惜，她这般敏感委屈的心思，甄文根本不可能想到。他那就是一句戏称，捧人调笑而已。
　　－－－－－－题外话－－－－－－
　　*
　　作者有话说：
　　你们注意到了吗？
　　截至今天，学霸有766个粉丝了，公众期没有订阅值，所以这766个小可爱，都是给阿锦打赏送道具的亲，这已经是阿锦写文以来，上架前最好的成绩了。
　　上个文的时候，上架前382粉丝，我觉得自己背着沉甸甸的期待。
　　现在的学霸，却已经超越了当时的2倍，心情无法形容，特别感谢你们，明早九点前四更，7000字，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期待，么么哒。
　　女生节活动持续到明早十点，币币宽裕的亲可以继续用花花支持一下阿锦，爱你们！

　　☆、146：掌上明珠，好吗？【一更】

　　暮色四合。
　　张阳将三个人送回了家。
　　甄明馨一反常态，下了车疾步往回走。
　　大厅里看电视的杨岚看见她的模样便愣了一下，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我爸说甄明珠是大小姐。”
　　“什么？”
　　甄明馨换好鞋，直起身子，委屈地说：“一起坐车回来，他在车上将那丫头称为大小姐，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那不就小三生的吗！我才是他的大女儿，这个家的大小姐！”
　　杨岚脸色一沉，正想说话，甄明珠挽着甄文的手臂，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进来了。
　　金色夕阳正好披在两人肩上，播撒进门。
　　杨岚觉得自己眼瞎了……
　　某个瞬间，她将甄明珠看成了苏璇，那个阴魂不散的贱人。
　　甄文走进门就瞧见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悦地问：“你这什么脸色？”
　　杨岚一愣：“回来了呀。”
　　“嗯，今天还好，不是很忙。”话音落地，甄文俯身换鞋。
　　杨岚眼看着他换好鞋子，一边往客厅里走，一边勉强地说：“老公，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
　　甄文步子一顿：“什么？”
　　杨岚笑道：“就说刚才，你和明珠说说笑笑地进来，有考虑过明馨的感受吗？为了照顾明珠的情绪，这些年她在家里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
　　“没名分？”甄文不等她说完便直接打断，“难不成我委屈她了？”
　　在他看来，家里受委屈的一直是明珠那丫头。
　　没错，他和杨岚起初是一对，在一起后，两个人还一起去云京发展。可到了云京之后，他机遇不错，事业很快有了起色，相比而言，杨岚不那么顺利。他越来越忙碌，杨岚的性子则随着他的忙碌，越发多疑偏激。
　　苏璇的出现，彻底激化了两个人之间这种矛盾。
　　先前偶尔说起的时候，杨岚对苏璇怨念颇深，也一直觉得她就是插足两人感情的第三者。可在他看来，当时他们走向分手已经不可避免，也因此，在一次莫名其妙发生的剧烈争吵中，她一提分手，他二话没说答应了。再之后，杨岚一走了之，而他在一次酒会上喝到微醺，要了心情低落的苏璇。
　　很快，诸多事情纷沓而至……
　　苏璇怀了孩子。
　　苏氏企业濒临危机，家族当时的掌权人也就是苏璇的父亲，做主要将她许配给金融大亨做继室以求力挽狂澜，她母亲则心疼女儿，亲自和他见面，要求他求娶苏璇。
　　因为身体原因，苏璇打胎风险太大，之后可能无法生育。
　　苏家丢不起这个脸，又不想害她一条命。
　　定下婚期后，他在云京的事业开始百般受挫，苏璇则被其父扫地出门。
　　他咽下了一时冲动的苦果，带了苏璇回到安城发展事业，赶上了好时机，自此，蒸蒸日上。
　　相依相伴的那些时光，苏璇像个孩子一样全身心地依赖仰仗他，她出身富裕眼界开阔，也在最初给了他许多启迪和建议，两个人隔阂渐消，情愫渐生。
　　苏璇和杨岚，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他最初接受杨岚的示爱，觉得她性子柔和低调，会是个好伴侣。
　　可相处久了才发现，柔和低调只是表象，她的斤斤计较和狭隘多疑让他很多时候不胜其烦。而苏璇正好相反，她一出现，张扬放肆的性子让他厌恶轻视，再了解，单纯宽容、聪慧通达。
　　明珠快出生的时候，两个人正蜜里调油，苏璇躺在他大腿上翻了半天字典，最后却用了这么一个大俗大雅的名字，笑嘻嘻地说：“就叫明珠吧，掌上明珠，好吗？”
　　他那时正宠她，当然无所不应。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母女俩，都是他余生的掌上明珠。
　　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么多年，杨岚一直觉得苏璇是他们感情的第三者，可在他看来，她和明馨母女俩，才好像他人生突兀的闯入者，打破了他对余生的规划祈愿，重新步入一地鸡毛的平凡生活。
　　一旦有过苏璇那样能将日子过成诗的女人，谁还会再对杨岚这样的，产生激情？
　　思绪翻涌，甄文脸色冷了下来。
　　当年他对杨岚已经没有感情，她带着明馨找上他，他眼见孩子细瘦安静，心生不忍，应允了她重组家庭的要求，希望能补偿两个孩子，给她们安稳富足的生活。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杨岚因为苏璇，对明珠无法生出喜爱，自然而然地，明珠从小对她有极强的敌意。
　　他作为一家之主，赚钱养家是正事，发现明珠性子乖张想教育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这之后，懂事的明馨，便成了他挂在口上的，明珠的学习榜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孩子都委屈，他不知道吗？
　　他一直竭力地维持这个家的平和安稳，吃穿用度上，从不厚此薄彼。
　　杨岚是明馨的亲生母亲，平时在各方面偏重自己女儿，他能理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明珠在外面惹是生非，他尽力去处理、摆平，也不过多指责孩子。
　　许是这两日忆起往昔，他难得偏宠明珠两分，就不行了？
　　随手脱了外套递给佣人，甄文解开袖扣往一楼洗手间走，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他这态度，杨岚也委屈上了，亦步亦趋地跟进洗手间，压低声音质问：“不委屈吗？她分明是我们的亲生女儿，眼下却跟个野孩子似的，不清不楚地待在……”
　　“野孩子？！”甄文啪一声将毛巾扔在盥洗台上，“什么野孩子？谁叫她野孩子了？除了家里几个干了多年的佣人，谁还知道她的身世？我们这别墅是几年前新换的，她在学校还被老师当做榜样来批评明珠，好端端地怎么就委屈了！”
　　“可她就是你的亲女儿，为什么不能昭告天下？！”
　　“怎么昭告天下？！”甄文气笑了，“除了早年认识的几个人，现在知道我二婚的人都不多。员工邻居见了你客客气气叫一声太太，学校里老师以为你是两个孩子的妈，你现在是想怎样？哦，说自己是后妈，带了个亲生的大女儿？简直不知所谓！”
　　“这——”
　　杨岚一时语塞。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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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至十点女生节活动结束，再求最后一波花花！
　　我的推荐位，靠你们了！
　　嗷嗷捂脸（*/w＼*）

　　☆、167：拙劣的借口【二更】

　　是啊，这么些年，这个家，甄文主外她主内，论起来，明馨不至于受到多少委屈。
　　可耳听着甄文的语气，杨岚还是感觉到了浓浓的嫉妒和酸楚，低声要求：“那最起码，明珠现在长大了。总该让她知道，明馨是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姐。”
　　甄文挽袖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你最好给我住嘴。”
　　“你忘不了那个贱人是不是！”杨岚脸色一白，眼眶突然泛红，咬牙问。
　　“砰！”
　　甄文一手将她身子按在门框上：“你说什么？”
　　他一贯平和俊美的面容，怒意翻腾。
　　杨岚还有什么不明白，一边落泪一边道：“我就知道，就知道。她死得好啊，死了就在你心里永垂不朽了。我今天就说了怎么了，她就是个贱人，被云京富豪上烂了的贱货狐狸……”
　　“啪！”
　　一个耳光将她扇趴在盥洗台上。
　　两秒后，杨岚一挥手，将触手可及的所有瓶瓶罐罐打下台面。
　　简直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贱人生的女儿天天在她眼前晃，年龄一大，眉眼长开了，一颦一笑都和那个贱人一模一样！
　　甄文这两天对她的好就像一根针，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眼球，也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他爱的那个人，早已经不是自己了，而她的女儿，也没有贱人生的女儿受他喜欢。
　　甄明珠和她那个妈如出一辙，小小年纪就到处招蜂引蝶、勾搭权贵。
　　而他们夫妻俩呢，一星期一次性生活，跟完成任务似的！
　　洗手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啪啪啪！”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拍门声，甄明珠大声问，“爸，你们在里面干嘛呢，该吃晚饭了。”
　　“你们先吃。”甄文看一眼杨岚，没好气地说。
　　甄明珠愣了一下：“那你出来，我要上洗手间啊。”
　　“家里就一个卫生间吗？”甄文声音沉沉，满腔怒气却慢慢地消散了。
　　他下意识又看了杨岚一眼。
　　这么多年，两个人相敬如宾，口角都很少有。
　　而他，第一次动手打她。
　　无论怎么说，这个举动都是很不应该的，甄文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声，俯身道：“人死了那么多年了，你这嘴上还饶不过，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杨岚趴在盥洗台上，不吭声。
　　她也有点后悔，闹了这么一出，丢脸至极。
　　甄文将她扶站起来：“我这一时冲动也不应该，给你道歉。脸上有点痕迹，化个妆遮一下，别等会让两个孩子和佣人们看见，像什么样子。”
　　杨岚抬起脸，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甄文松开她，开门先出去了。
　　甄明珠站在门外不远处，一副焦躁的样子，眼见他出来便凑上前：“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的事。”甄文拍拍她肩头，“走，先吃饭。”
　　甄明珠抿抿唇，回头看一眼洗手间方向。
　　两个人应该是吵架了，可不知为何，她并不像以往想象中那样，欢呼雀跃地想要放鞭炮庆祝。她当然不喜欢杨岚，可她也不希望甄文为家里鸡毛蒜皮的事烦心。
　　而且，家里气氛一紧张，总归让人不开心。
　　*
　　一楼，餐厅。
　　一家四口沉默地吃饭。
　　杨岚用妆容遮住了脸上的淡淡红痕，可两个人在洗手间动静闹得那么大，是个人都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佣人都突然变得小心谨慎。
　　甄明珠不时抬眸看一眼甄文，心里也有点闷，没一会便起身道：“我吃好了。”
　　甄文停下筷子看她一眼：“这就不吃了？”
　　“嗯，我回房写作业。”话刚说完，甄明珠扭头便跑了。
　　甄文看一眼她剩下的半碗粥，也没多话，低下头继续吃饭。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他看一眼屏幕上的陌生来电，接通道：“喂？”
　　电话那边有人在说话，却听得不怎么清楚。他略沉思一秒，又道：“您好，请讲。”
　　还是没人出声。
　　他随手掐掉通话，将手机扔到一边了。
　　*
　　临近凌晨。
　　客厅的宽屏液晶电视里放着老电影。
　　甄文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脸色阴沉着抽烟。
　　“嗡嗡——”
　　茶几上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俯身将半截烟搭在烟灰缸边沿，拿起手机看一眼，进来一条短信：“不好意思，吃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手机给您拨了个电话出去，打扰您了。”
　　碰了手机？
　　这借口可以说相当拙劣了。
　　甄文嗤笑一声，没理会，拿起一边的遥控器换了一个台。
　　“嗡嗡——”
　　两秒后，手机又进来一条短信：“我是安莹，您不会忘了吧？”
　　这下，甄文盯着短信，多看了一会儿。
　　商场上征战多年，各式各样的女人，他见的多了。今天那姑娘长得是不错，身材窈窕气质好，可那年龄最多也就二十岁，比家里两个闺女大不了多少，他纵然洞悉她心思，又能生出什么想法？
　　诚然，他和杨岚早没感情了，可这么多年他一心忙事业，身边还当真没有过其他女人，嫌麻烦，秘书都选男生。而他在圈子里也一向洁身自好，因而才有了“君子文”那样一个美誉。
　　不过，他周围好几个相熟的老板，都包养了不止一个姑娘。
　　社会发展变迁的这过程太可怕，现在的女生开放起来，当年的苏璇都不够瞧了。
　　收回思绪，甄文用指腹摩挲了两下手机屏幕，回：“身体好了吗？”
　　“挺奇怪的，晚上红肿的更厉害了。”这很快过来的回复，让甄文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夜色寂静，他难得的，有些心猿意马。
　　“用药观察两天，感觉还不舒服联系我，带你去检查。年龄小，身体也不能大意。”回完这条略长的短信，甄文俯身又拿了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苏璇去世多年，杨岚激不起他的兴趣，人生的确是过于无趣了。
　　他家底丰厚正当盛年，偶尔放纵一下，又有何不可？
　　圈子里大多数发达的男人都避免不了这问题，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更是不胜枚举。
　　这种事，你情我愿、各取所需而已。
　　“嗯，谢谢您，晚安。”
　　过来的最后一条短信，他没什么耐心回复了。
　　－－－－－－题外话－－－－－－
　　话说，你们真的都没见过安莹酱紫的女生吗？
　　就是争强好胜嫉妒心很强的，看见男生就下意识地去展示魅力，但是又比较矜持，等着别人追，别人不追就心里气得要死表面却风轻云淡女神范儿的那种？
　　阿锦以前遇到过这么一个同学，就很神奇啊，男生看她一眼都能让她脑补出无限爱恨情仇，以至于她总觉得别人男朋友都对她意思但是不敢追她，所以退而求其次，烦恼得她向朋友倾诉。那个朋友转身在班上传播开以后，班上一度堪比车祸现场，局面不忍回首。
　　然后她同性异性缘都一度奇差无比，没人敢和她说话。（⊙o⊙）

　　☆、168：男朋友比老爹重要【三更】

　　随手拿遥控器关了电视，甄文俯身摁灭烟头，抬步上楼。
　　这一晚，他去二楼客卧睡。
　　上了台阶往房间里走，经过甄明珠房间的时候，虚掩的房门里，泄出了一道亮光。
　　甄文抬手腕看眼时间，轻轻敲门：“明珠？”
　　室内无人应答。
　　他想了想，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灯亮着，书桌前的节能台灯也亮着，甄明珠穿着长袖睡衣趴在桌面摊开的书本上，好像睡着了。
　　甄文再没有叫她，步子轻轻地走了过去。
　　小女儿发出呼呼的声音。
　　他看着她压在书本上粉嘟嘟的脸，觉得好笑，再看一眼有着预习痕迹的课本，又心疼，他们家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勤奋好学过。
　　男朋友比老爹重要……
　　心里突然闪过的这念头让他抑郁了一下，俯身抱起了甄明珠。
　　记不清有多少年，他没有抱过她了。
　　印象里她在怀里只有小小的一团儿，粉雕玉琢的，他力道大一点，都担心将她给弄疼了。可眼下，虽然这丫头也就八十几斤的样子，抱在怀里还是沉甸甸的有了不少重量。
　　甄文面色喟叹地将甄明珠放在床上，脱掉鞋袜，拉开被子帮她盖好。
　　意外发现，她白嫩脖颈间，挂了一条精致的金项链，坠子小巧，是一个造型可爱的小猴子。
　　和她这个人还挺像……
　　甄文低笑了一声，回身将书桌上书本给装好，关灯出了房间。
　　*
　　3月6日，晚上九点。
　　叮铃铃的放学铃声按时响起，开学第一个晚自习结束。
　　甄明珠抬手打一个哈欠，开始收拾书本。
　　“甄甄，我先回了哈。”宋湘湘背着书包路过她边上，站在余明安桌边说。
　　甄明珠看她一眼，笑道：“明天见。”
　　“走了。”
　　宋湘湘话音落地，上了讲台，很快出了教室。
　　甄明珠一直目送她，直到隔着窗户，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上学期放假，王茹带着宋湘湘来宿舍收拾了她的所有东西，眼下经历了寒假里那么一出，她自然是彻底不可能再住校了，每天晚上一放学，父亲宋建民会亲自到校门口接她，很准时。
　　宋湘湘她，少了很多自由。
　　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甄明珠和秦远几人先后道别，背着书包出了教室。
　　“甄甄。”
　　下楼梯的时候，身后一道男声突然唤住了她。
　　甄明珠扭头就笑了：“你也回宿舍？”
　　“嗯，一起吧。”余明安很快到了她跟前，背着书包走在她边上。
　　甄明珠原本就要回宿舍的，当然没理由拒绝，点点头便继续往下走，楼道上暖黄的灯映在她脸上，余明安看到了几分难得出现的沉静和落寞。
　　他已经发现了：这学期一开始，他心里这姑娘，变了。
　　如果说以前的她像一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永远都那么朝气勃发、明媚耀眼，那现在悄悄发生变化的她，便会时不时多出些月亮的特质，安静内敛、皎洁忧伤。
　　无忧无虑的姑娘长大了，多了许多心事。
　　他很心疼。虽然什么也做不了，也希望能在她看起来不那么高兴的时候，陪她一会儿。
　　两个人路过高三一班的时候，甄明珠脚步慢了下来。
　　余明安抬眸远看一眼，主动问她：“你要等他？”
　　“没有。”甄明珠笑笑，“还得半个小时他们才下晚自习呢，我回宿舍。”
　　距离高考剩下92天，她不想影响程砚宁。
　　先前因为潘奕和宋湘湘的事情，本来想找他旁敲侧击要个答案，却也一直拖着。每次看见他，都欲言又止，最终压下了那个原本有些介意的疑虑。
　　是个人，都得有点秘密和隐私吧？
　　*
　　一路慢悠悠地走着。
　　甄明珠和余明安到了宿舍楼下。
　　女生宿舍比男生宿舍还要远一些，甄明珠看了余明安一眼，笑着说：“到了，再见啊。”
　　余明安一手插在衣兜里，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那个棒棒糖拿出来递给她，笑着说：“下课去小卖部的时候老板没零钱找，给了一个糖，你拿去吧。”
　　甄明珠随手接过：“谢谢呀。”
　　“不客气。”余明安朝她一笑，露出洁白的虎牙。
　　甄明珠也点头笑笑，转身往宿舍走。
　　快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视线里并没有余明安。
　　莫名其妙地，她突然松了一口气。
　　心里喜欢或者特别关心一个人的时候，应该会下意识地等他走出视线，自己再走吧？每一次分别，都会恋恋不舍。余明安没有这样，对她应该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没有那种感情。
　　她懵懵懂懂地，开始体会男女感情里的甜蜜酸楚，也下意识地，用自己的理解，去观察周围人。
　　回头没有看见余明安，让她心情蓦地好了一些，脚步轻快地上楼。
　　－－－－－－题外话－－－－－－
　　昨天，和阿锦同一个小区的闺蜜有半天女王假期，然后过来找阿锦去吃火锅。
　　好久没出门的我就同意了。
　　结果凌晨就开始发烧拉肚子，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传文断续，请体谅啊，稍后还有一更。

　　☆、149：给你带了杯热奶茶【四更】

　　509宿舍。
　　安莹站在桌前收拾东西。
　　岳灵珊和王媛对看了一眼，都没有作声。陈瑛还没回来，饶丽推开门看见她狠狠愣了一下，进来后用口型问王媛：“怎么回事？”
　　“她住咱们宿舍了。”王媛也比口型回答她。
　　饶丽抿抿唇，回了自己椅子，不着痕迹地打量安莹。
　　她不喜欢安莹。
　　其一，她们宿舍原来甄明珠比较漂亮，其次是她，眼下多了安莹，她就排到第三位了；其二，徐梦泽在她之后追了安莹一段时间，好像没追上。两相比较之下，她这个前女友便显得有点廉价。
　　宋湘湘走了，安莹来了……
　　平时气氛融洽的宿舍，完全变了个感觉。
　　甄明珠推开门便敏感地察觉到，纳闷地问：“怎么都不说话？”话刚说完，她看见了宋湘湘位子上的新舍友，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这人，先前和自己、岳灵珊都闹了矛盾，还和饶丽因为徐梦泽有点过节，眼下却好端端地跑到了她们宿舍还占了宋湘湘位置，是不是有毛病？
　　她盯着人看这时候，安莹扭过头看了她一眼，面色冷淡地说：“老师安排我过来的。”
　　言外之意，她还很不情愿呢。
　　甄明珠哦一声，走到自己位置，将书包放在了桌子上。
　　安莹收拾完东西，下意识用余光打量周围。
　　宿舍里饶丽东西最多，少女风格最重，可一眼看过去，大多都是一些既没用又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儿；岳灵珊没什么可说的，东西都是必需品，和她人一样朴素；王媛和另一个陈瑛东西比岳灵珊稍微多点，没有饶丽那么花哨，也都比较普通；甄明珠东西也没有饶丽多，可她柜子底层扔着的两双鞋子都是名牌，桌面上两个水杯都得好几百，节能台灯的光芒都比其他人的柔和……
　　收回目光的时候，她下意识抿紧唇角，心情有点糟。
　　她是独生女，父母从小尽力给她提供最好的一切和最严格的要求，养成了她争强好胜的性子。而她，平时也一直是小区里一众孩子羡慕的对象，在学校里受尽关注和追捧。
　　自己考进重点学校，将来念个本科没什么问题。
　　长得漂亮还有才艺，从小到大都是班花。
　　直到上学期和甄明珠成了同学，突然就被映衬成好看一些的路人甲了。
　　“安莹！”
　　门口传来的一道女声，突然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安莹抬眸看去，门口邓双双问她：“你不是说想买点东西吗，还去不去？”
　　“去。”安莹连忙笑笑，慢步朝她走过去。
　　她一走，宿舍里顿时有了声响。
　　饶丽刺啦一声推开椅子起身，不可思议地道：“她怎么要住校了？老师安排她顶替了湘湘的床位？甄甄啊，我们班好些学生都在传湘湘寒假跟男朋友私奔，真的假的！”
　　说起这个甄明珠就来气：“就是安莹传的。”
　　“真的？”饶丽一下子捕捉到关键，发现甄明珠脸色不好连忙转移话题道，“这也太贱了吧。都是女生好不好，在后面说人家这个，比我还八婆。”
　　“……你还知道自己八婆？”甄明珠快被她给气笑了。
　　饶丽呵呵笑一声，又道：“我还知道前天你和灵珊跟她打架了呢。”
　　“没想到她会顶替湘湘住进来。”岳灵珊有些惆怅地说。
　　“住就住呗。”甄明珠抬眸看了岳灵珊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难不成我们还怕了她不成？她再敢胡说，我撕烂她的嘴，气死我了。”
　　“哈哈，甄甄你说到做到呀。”饶丽被她逗得一乐，笑哈哈地说。
　　甄明珠冲她翻个白眼，翻出书本开始练习题。
　　她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安莹都还没有回来，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甄明珠拿起来一看，笑着唤：“喂。”
　　“干嘛呢？”程砚宁温和醉人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甄明珠乖巧地答：“在宿舍写作业。”
　　“嗯~”程砚宁应了一声，静默几秒钟，告诉她，“我在楼下，给你带了杯热奶茶，要喝吗？”
　　－－－－－－题外话－－－－－－
　　*
　　我告诉你们哦，下一章有个小亲亲。
　　呸，说错了，是初吻~
　　下一章有学神主导的初吻，期待吗期待吗？（^。^）

　　☆、150：初吻【五更】

　　宿舍楼下。
　　程砚宁一手插在裤兜里，另外一只手捧了杯奶茶。
　　他站在背光处，出出进进的学生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却会下意识放慢步子，偷偷看他。有些胆大的女生，还一边看一边压低声音议论。
　　“随便一站都那么帅。”
　　“在等甄明珠吧？”
　　“竟然恋爱了。”
　　“他怎么会喜欢甄明珠——”
　　一个女生话音落地，抬眸间便愣了一下。
　　甄明珠抬眼皮看了她一眼，脚步都没停，下了台阶。
　　“喂——”
　　她止步站在程砚宁跟前，仰头打招呼。
　　程砚宁一抬手将奶茶递给她，淡淡地笑着问：“今天怎么这么勤学？”
　　“不勤学能行吗，你学习那么好。”甄明珠低着头念叨了一句，身子突然僵了一下，凑近跟个小狗似的在他身上闻了闻，迟疑地问，“你抽烟喝酒了？”
　　她对这些味道很敏感，一靠近就能闻出来。
　　程砚宁嗯一声，解释说：“潘奕过来了，陪他喝了一两口。”
　　“潘奕？”
　　“去操场转转？”
　　“哦。”
　　两个人肩并肩一起往操场走，程砚宁边走边道：“他过来找宋湘湘，不过没能见上人，心情不好。”
　　说起这个甄明珠就很有感触了，应和道：“怎么可能见上？她爸这几天将她管的可严了，还没下晚自习呢就来接，她妈又那个样子，她也没办法。”一边说着，她用吸管扎开奶茶喝了一口。
　　程砚宁看着她小模样，没说话。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溜达到操场篮球场，甄明珠咬着吸管一抬头，下意识四下看了看。
　　眼下她站着的这个位置，正是程砚宁经常打篮球的位置。
　　“今天怎么没找我？”耳边，男生低声问。
　　甄明珠抿唇看他一眼：“就剩92天高考了，不想影响你学习呀。”
　　“再没其他事？”
　　“没有。”甄明珠飞快地说。
　　这一刻，哪里还记得程砚宁瞒她的那件事呢。
　　听她毫不犹豫地这么说，程砚宁略略放心了，他随意地点点头，再垂眸，又看见甄明珠捧着奶茶在喝。
　　操场这角落里灯光影影绰绰的，她乌黑的头发扎了一个马尾松散地耷拉着，贝齿咬着塑料吸管，喝东西的时候还带着婴儿肥的粉嫩脸颊微微鼓动，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纯净。
　　静静地看了半晌，他微微偏过头，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
　　甄明珠这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习题，喝奶茶的过程还一直想着宋湘湘的事情，罕见地，话很少。等她不知不觉地喝完了大半杯奶茶，抬步扔了垃圾再回来，程砚宁的脸色也早已恢复了平素的清净镇定。
　　拿手机看一眼时间，他朝甄明珠道：“走吧，回宿舍。”
　　“啊？”
　　“等会就熄灯了。”程砚宁解释。
　　他们九点半才下晚自习，出去找潘奕原本也花了好些时间。他察觉甄明珠开学这几天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便买了杯奶茶叫她下来，主要想看看她，并没有其他什么事。
　　甄明珠有些不情愿地哦了一声，又跟着他往宿舍楼走。
　　两个人走了围墙边挺僻静的那一条捷径。
　　走着走着，甄明珠便想起她在这儿送程砚宁钥匙扣的那件事，转头问他：“我第一次在这里送你的那个钥匙扣，小伞坠子那个，你还留着吗？”
　　“在宿舍。”程砚宁淡笑了一下。
　　甄明珠看着他映在月光下的俊脸，轻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
　　“……嗯？”程砚宁微微一怔，定定地看着她。
　　“说啊。”甄明珠放慢了步子，抬起脚尖，轻轻地踢了他一脚。
　　“不知道。”
　　“啊？”
　　程砚宁轻笑起来：“你那么闹，不知不觉的。”
　　闻言，甄明珠突然停下，歪头笑着问：“那你就是承认咯，也喜欢我的。”
　　程砚宁：“……”
　　他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当真没有说过这种话。
　　“承认不承认啊——”甄明珠索性不走了，摸上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小声而埋怨地嘀咕道：“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诶，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程砚宁反手握住她的手，顺势一带，拥她入怀。
　　他个子高，一手托着她的腰将她搂住，这动作是有些猝不及防的，甄明珠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两个人亲密无间，程砚宁清隽俊秀的脸，就在她脸颊上方，她一抬头，便和他四目相对，看见他黑眸里幽幽的光。
　　狭窄僻静的这条道上，一个旁人都没有。
　　甄明珠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不，不说算了……”
　　她话音刚落，大脑突然嗡一声，僵住了。
　　程砚宁低头吻住了她张开的唇。
　　甄明珠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大而黑亮充满震惊的眸子，让程砚宁亲吻的动作短暂地停了一下，他一手搂着她的腰，略带凉意的薄唇停在她唇角，声音低低地说：“眼闭上。”
　　甄明珠猛地咽了口水，闭紧了眼眸。
　　男生宽大有力的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手还捧着她后脑勺。
　　天旋地转间，甄明珠踮起了脚尖，像电视上看过的那些女主角一样，将所有重量倾压在他身上。
　　程砚宁吻得很温柔，小心试探、慢慢深入。
　　舌尖轻触的那一瞬，甄明珠只觉得一阵电流从头顶窜下来，身子一软，嘤咛了一声。
　　程砚宁拥紧了她，辗转亲吻起来。
　　许久，他慢慢地停了下来。
　　两个人搂抱在一起，四目相对，甄明珠看见他薄唇微动：“小猴子。”
　　“……啥？”甄明珠一愣，满脑子问号。
　　她呆傻的样子极大地取悦了程砚宁，他抬手捏捏她的脸，轻笑道：“你啊——”
　　她？
　　小猴子？
　　什么跟什么嘛！
　　甄明珠气呼呼地蹦起来就走。
　　然而，她刚一扭头转身，程砚宁便从后面将她整个人拦腰拖回揉弄在怀里，在她不满挣扎之际，俯低身子，愉悦而温柔的声音撩过她耳垂：“别动，再抱两分钟。”
　　“你才是猴！”甄明珠心下一软，嘴上却硬。
　　程砚宁又笑，声音如春日微醺的晚风拂来：“我很喜欢你。”
　　－－－－－－题外话－－－－－－
　　*
　　作者题外话：
　　昨晚看见粉丝数就在想，要是前三了，偷偷加一更开心一下，要是没前三，也加一更感谢你们。
　　来到书院第四年，第一次在上架前打赏粉丝数上九百，评论过万，真的很开心，也感谢你们，感谢大家让我如愿以偿。而且出版编辑昨天说预计四月，阿锦第二本文《重生娱乐圈之名门盛婚》就能出版上市，她已经在给我邮寄签名页了，这次有2000册亲笔签名哦。
　　接下来这段时间真的可能比较忙，暖媳的出版稿到最后期限要上交，上架时间和字数也定了下月初，所以阿锦基本就每天一更2000字到上架，期待和你们一起走下去，群么么。
　　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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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1：喜欢死你了【福利必看】

　　我喜欢你。
　　我很喜欢你。
　　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
　　很：甚，非常，表示程度加深，已经到达了一个很高的地步。
　　程砚宁脱口而出的这一句很喜欢，落在甄明珠耳边，无疑于最动听的情话了。她身子怔了两秒，感觉夜晚如此美好，美好到就想这么一直待在他怀里，动也不动。
　　可惜，远远传来的一阵铃声，打破了这份美好。
　　程砚宁松开了她。
　　甄明珠在一中念书这么久，第一次觉得夜里这次打铃，莫名其妙的。
　　她扭头看了程砚宁一眼：“宿舍要关门了。”
　　“回吧。”程砚宁一手搭在她肩头，揽着她走出阴影，才放开。
　　狭窄的小道又恢复了寂静，躲在宿舍楼拐角的两个人都有些身子僵硬腿脚发麻。邓双双率先走出来，不敢置信地说：“天呐，我怕不是眼瞎了。刚才那是程砚宁？”
　　安莹小腿还有点不方便，感受着寒凉的风，没说话。
　　邓双双不敢相信，她又如何能相信？
　　那个在人前永远规矩端方、清冷疏远的程大校草，私底下，竟然有这样温柔放纵的一面。
　　刚才那一幕，给她的震撼，实在太过巨大，让她在无法接受的同时，内心里嫉妒疯长。她很想不通，为什么秦远那样的公子哥喜欢甄明珠，程砚宁这样高高在上的尖子生，也喜欢甄明珠。
　　这一瞬间，她实在有些痛苦不甘。
　　也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秦远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她的心，又因为程砚宁的举动烦躁动荡。
　　原来，她并不喜欢秦远。
　　她对他的那份喜欢，也不是发自内心的感情，而是因为从小众星捧月的境遇被突然打破，她在心里不平衡而发疯一样地嫉妒甄明珠的同时，下意识地，想要属于她的一切。
　　她的富贵、她的大胆、她的秦远……
　　眼下她的心，又因为这意外的一幕，蠢蠢欲动。
　　她想要的，是第一，是被追逐追捧，是众人艳羡惊叹的目光。
　　“走吧。”边上邓双双扶住她手臂，不无嫉妒地道，“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程砚宁都被迷住了。”
　　安莹看着她笑了一下：“家里有钱呗。”
　　话出口，她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另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邓双双不曾察觉她情绪变化。两个人回了宿舍楼，在楼道里分别，安莹低着头拿出手机，翻到了短信箱。
　　那一晚几条短信之后，男人并未主动给她发短信打电话。
　　安莹关上宿舍门，坐在椅子上，发呆。
　　那男人感觉起来应该在四十出头，按年龄来说，都能当她爸了。可他俊美多金、体面气派，举手投足都有一种成熟男人的绅士风度，压根不是她周围那些中年长辈能比得上的。
　　应该结婚了吧？
　　结婚了又怎么样？
　　名表豪车、司机秘书，他很成功，沉稳俊美，是她没机会接触到的另一个阶层里的人。
　　况且，他也就“已婚”这么一个缺陷而已。
　　如果自己能跟他在一起，很多东西，便唾手可得，她不必再因为想要表姐用旧的手机而恭维她，也不需要为了买一件名牌衣服，偷偷攒钱。
　　胡思乱想着，安莹又发了一条短信：“您休息了吗？”
　　悦耳的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宿舍的安静，安莹一愣，连忙接起电话：“喂。”
　　“怎么还没睡？”男人低沉稳重的声音，蓦地传来。
　　安莹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周围，拿着电话站起身来，去了阳台。
　　“切！”架子床上，饶丽发出一道轻嗤。
　　甄明珠看她一眼，叹口气，拿起手机给程砚宁发短信：“好累哦，我准备睡觉了。”
　　*
　　男生宿舍，211。
　　程砚宁站在阳台上，吹风。
　　晚上一时克制不住吻了甄明珠，他心里有点后悔。
　　一来，甄明珠太小，他原本并未想过要这么早地就发展到亲吻的关系；二来，混乱且屈辱的经历让他比同龄孩子都更早地了解了男女之事，眼下日趋成熟，他一旦接触这种亲密，便会贪婪地渴望更多。
　　高考在即，他本不该有丝毫的分心和放纵。
　　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程砚宁掏出震动着的手机看了一眼。
　　很快，他低头回复：“乖，早点休息。”
　　“喜欢死你了。”
　　“……”
　　回完短信，程砚宁一手搭在阳台围栏上，突然低低地笑了。
　　小姑娘的嘴唇，和他想象中一样软。
　　腰身纤细，不盈一握。
　　看着他的时候，眼眸里有亮光，闭上眼的时候，唇齿间有芬芳。
　　她那么美好……
　　先前他曾有过摧毁伤害的念头，可眼下，这念头老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她陪在他身边，他觉得踏实充实，每每看见她，都觉得温暖愉悦。
　　手机震动声，又一次打断他胡思乱想。
　　程砚宁按了接听键，开口问：“到家了？”
　　“没回家。”潘奕哑着声音说道，“不过很快就到酒吧了，给你说一声，你早点睡。”
　　程砚宁沉默一瞬：“行，有事了打电话。”
　　“好。”
　　潘奕掐断通话，喟叹了一声。
　　时至今日，他才深刻而清晰地感觉到：程砚宁，很了不起。
　　他学习不行，在他内心深处，学习好的人原本都挺了不起了。他从前便晓得自己和程砚宁差距大，可也从未有一刻，体会比现在更强烈直接。
　　明明，两个人年龄相当，背景相当。
　　他还在得过且过胡混度日，人家已经扭转命运，走出了一条世人最认可的康庄大道。
　　如果和宋湘湘谈恋爱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程砚宁，眼下一切都不至于这么糟糕吧。
　　潘奕啊，你如此无用……
　　“你是潘奕？”
　　一道压抑而恼怒的男声，突然打断他纷乱思绪。
　　潘奕站稳身子，抬眸看去，微微怔了一下：“对，是我。”
　　“砰！”
　　中年男人直接给了他一拳。
　　－－－－－－题外话－－－－－－
　　*
　　作者有话说：
　　1、请各位小可爱实事求是地翻一下自己的评论，上个月【13、14、15】这三天都有参与答题的亲，评论区留言奖励99个潇湘币哦，留言时说一下自己对了几次，后面有三份实体礼物要派送。活动对象：潇湘书院lv1以上正版读者！
　　2、阿锦每天都会看评论，但是有时候会因为精力不足或身体不适无法回复，但凡大家看到前缀【管理回复】的时候，基本是大管家修修回评，请周知。但是，阿锦特别喜欢看评论，精力允许都会逐条回复，所以还是希望亲们都能经常留言露面，爱你们。（づ￣3￣）づ

　　☆、152：如今的他们，属于后者

　　酒吧街这地方，打架争吵的事端，再寻常不过。
　　潘奕挨了好几拳，一直没还手。
　　宋建民随手扔开他，咬牙切齿地道：“想必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潘奕站直了身子，用手背抹一把唇角猩甜的血迹，舔舔唇点头说：“知道。”想方设法过来找他，除了宋湘湘的父母，实在也没有其他人了。
　　他放浪不羁的气质，一时间又让宋建民怒火中烧。
　　“哎——”王茹一把扯住又要挥拳的宋建明，压低声音道，“行了行了啊，打他能解决问题？”
　　宋建民垂眸看她一眼，收了手。
　　夫妻俩结婚多年，王茹一直是厉害泼辣的性子，宋建民则比较宽容平和。宋湘湘刚失踪的时候，王茹整个人都跟疯了似的，宋建民只得劝着，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可眼下王茹这一病，两个人的角色好像突然间颠倒过来。
　　王茹生病的事，潘奕自然也是知道的。
　　也就因为她生病，宋湘湘第一次在他眼前失控大哭，朝他大吼大叫，并且在那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直到现在，都一直未曾联系他。
　　潘奕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握了握，听见王茹开口问他：“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说话？”
　　“行。”潘奕点点头。
　　*
　　没一会儿，三个人进了附近一家肯德基。
　　夜深，肯德基里都没什么人，服务员招呼过后显然也发现他们三个并不为用餐而来，因而很快便收回目光，忙着打扫卫生收拾桌椅去了。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阴天、傍晚、车窗外，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向左、向右、向前看。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店里面，放着宋湘湘最爱的歌。
　　孙燕姿的《遇见》。
　　莫名的，潘奕觉得眼角微微有些痒，扭头往落地窗外看去。
　　城市的夜晚，霓虹璀璨、五光十色。
　　他坐在温暖的室内，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只觉得前路茫然、处境困顿。
　　“过去的事情，我们也不想再提了。”王茹一坐下便看着他，开门见山地说，“眼下我们夫妻俩就一个要求，希望你离开我们湘湘，别再祸害她了！”
　　祸害，两个字刺入耳中。
　　潘奕抬眸看向她：“这也是她的意思？”
　　“我们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哦。”潘奕点点头笑一声，“看来她并不知道这件事了。”
　　“潘奕！”宋建民看见他这这副混不吝的样子就怒火中烧，他简直想不通，他们家孩子从小也算乖巧听话，怎么一进入青春期，就和这种社会渣滓混在一起了。
　　他看过去的眼神里，饱含愤怒和厌恶。
　　潘奕瞥开目光，“让我见她一面。”
　　“你看看这个。”王茹看着男生不羁却锐利的侧脸，突然拿出一页东西放在他面前。
　　潘奕垂眸一看，“恶性”两个字，映入眼帘。
　　他抬眸看了王茹一眼。
　　王茹一点儿不像宋湘湘形容中那个样子，疾病使她迅速地消瘦和憔悴了下来，此刻她神色殷切地看着他，眼眸里甚至带着软弱的乞求和讨好。
　　“医生已经说了，我这病即便动手术也拖不了几年。你要知道，我和你叔就湘湘这么一个孩子，我以前争强好胜，对她要求也高，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她到了青春期有了点逆反心理。可这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就当阿姨求你了，看在我时日不多的份上，放过我们湘湘吧。”
　　“……放过？”潘奕将这个词念出声，嘲讽一笑。
　　无力的感觉突然袭来。
　　他垂眸盯着桌面，桌面被擦拭得光亮如镜，他透过这光亮的桌面，恍惚间看到了一对情侣。
　　夕阳垂落，空荡荡的教室里，扎着马尾的女生在写作业，男生趴在教室后面桌子上，无所事事地盯着她背影看；安城秋天夜晚的街道上，那一个短暂的拥抱，女生大喊一个名字，男生站在一辆车后边听……
　　他当时没有走出来，后来也不该心软。
　　他和湘湘，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从小直面这个社会冰冷无情的一面，湘湘却有着普通而温暖的家庭；他是游手好闲的社会青年，醉生梦死、浑浑噩噩；湘湘却仍旧在象牙塔里面，该有着无忧无路的日子。
　　两个人在一起，她若不能领他走入光明，必然被他拖累进黑暗。
　　显然，如今的他们，属于后者。
　　他本身一无所有，能拿什么去照顾她呢？
　　潘奕神情恍惚。
　　王茹苦着脸看他一眼：“潘奕。”
　　“我答应你。”潘奕扭头看向窗外，突然说。
　　王茹顿时愣了，看向宋建民，而后，两个人又一起看向对面话很少的男生。
　　潘奕没有和他们再对视，他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声音淡漠地说：“给我点时间，最多不超过半个月，我会彻底离开她。同时，也让她死心。”
　　这答案，可以说非常出乎意料了。
　　王茹抖着声音问：“当真？”
　　“爱信不信。”
　　“你这……”
　　“好了好了。”王茹又一次按住宋建民的手，扭头朝潘奕道，“行，阿姨信你。你是个男生，应该也比湘湘大了好几岁，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
　　潘奕在这时候看了她一眼，起身，直接离开了。
　　目送他的背影出了店门，王茹长松了一口气。
　　“没事吧？”宋建民连忙问。
　　“没事。”王茹在他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夫妻俩一起往外面走，好半晌，王茹叹着气说：“无论怎么说，他能答应下来也就省不少事了。”
　　“你看看那什么样子！”宋建民想到潘奕的模样就来气，那男生，身上桀骜颓废的痞气实在太重了，他拧着眉收了思绪，没好气地说，“教训几拳真是便宜他了。”
　　“只要湘湘和他分，也不枉我们费这些周折。”王茹有些庆幸地说。
　　她的确病了，身体里长了瘤子。可医生也说了，瘤子是良性的，动完手术康复率很高。
　　也幸亏她这次气急晕倒，住院发现了这个隐患。
　　因而，在养病的这几天，有些事她也渐渐地看开了。家里出事并不可怕，慌张生气都没用。冷静着慢慢来，再糟糕上火的事情，也总归会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题外话－－－－－－
　　*
　　哎，大姨妈推迟十几天的作者今天没有什么想说的。┓（?′?`?）┏

　　☆、153：爱情不如想象中美好

　　翌日，下午。
　　高一七班教室里，物理老师在讲台上唾液横飞。
　　甄明珠记完一道题的解答思路，便有些无聊地发起呆来。
　　开学后马平川找她谈了一次话，两个人平心静气地商议后，她已经决定了将所有精力放在文科方向的科目上，理化生捎带着学，也不强求成绩。
　　不过，学习这件事很奇怪，当你用了心以后，渐渐地便会找到乐趣。
　　她眼下就很喜欢背书，汲取知识能让人产生满足感。
　　胡思乱想着，她低头笑笑，不小心将桌边的圆珠笔碰了下去。
　　甄明珠一低头，弯腰下去捡。
　　起身的时候，她习惯性侧头看了眼宋湘湘的方向，尔后，神色微微愣住了。
　　宋湘湘没听课，趴在桌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甄明珠。”
　　讲台上突然传来物理老师的声音。
　　甄明珠连忙抬眸看去。
　　她这学期的表现，各科老师都看在眼里，物理老师是个中年男人，目光落在她脸上并没有责备，声音淡淡地提醒说：“坐好了，专心听讲。”
　　“哦——”
　　甄明珠点点头，松口气。
　　*
　　一堂课后，叮铃铃的下课铃声响起。
　　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晚读时间。
　　甄明珠随手将桌上的物理书收进桌洞，掏出英语课本，起身到了宋湘湘跟前，叫她：“咱们去操场晚读吧。”
　　宋湘湘看她一眼：“嗯。”
　　她摆明了要和宋湘湘单独聊天，秦远和李成功看见了也就没有喊她，目送两人出了教室，心里还有点怅然若失。他们的甄甄，学习越来越认真了诶。
　　不过，他们的喟叹，甄明珠当然无从知晓。
　　她和宋湘湘一起下楼，轻声问：“你妈情况怎么样了？”
　　“说是下周安排了手术。”宋湘湘低声说，“不过手术成功率很低……”
　　两句话，她已然带上了哭腔。
　　甄明珠心里也有点不是个滋味，想了想只得说：“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手术费贵吗？如果你们家紧张的话，我想办法筹点钱给你吧。”
　　“这个不用。”宋湘湘朝她笑笑，“谢谢了啊。”
　　“没事啊。”甄明珠有点惆怅，细细打量她两眼，试探着说，“那你和潘奕，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
　　宋湘湘的情绪瞬间更低落了。
　　她喜欢潘奕，想和他永远在一起，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同时，看见父母又觉得自责愧疚。她母亲从小到大都是泼辣厉害的样子，眼下因为她气急住院，整个人都比从前消瘦脆弱了许多，让她每每看见，便生出恐慌。
　　她不敢再让父母生气，哪里还敢提潘奕？
　　她的心情，甄明珠当然也能理解。
　　两个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操场，宋湘湘突然说：“甄甄，我真的觉得好累。”
　　话出口，她一直在眼眶里晃动的泪珠，到底没忍住滑了下来。
　　甄明珠心头酸酸的，抱住她说：“还有我呢，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我就是觉得，爱情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美好。”宋湘湘松开她，声音低低道，“我和潘奕在一起是很开心的，可是我很多时候都会觉得怕，感觉看不到未来。”
　　“他那个人……”甄明珠欲言又止。
　　她也不晓得怎么说。
　　最开始，她对潘奕的印象并不好，可后来知道他是程砚宁的朋友，她便有点爱屋及乌了，对他改观。可眼下，两个人私奔的事情一出，她又觉得潘奕这人实在不靠谱。
　　静了很久，甄明珠迟疑着开口说：“要不，你和他断了吧？”
　　她实在不想说这样的话。
　　站在朋友的立场，她能帮助宋湘湘做其他事，却没有权利对人家的感情指手画脚。可眼下，看着她痛苦却只袖手旁观，她又实在做不到。
　　两个人早恋已经被家长发现了，她母亲又重病住院，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宋湘湘闻言看了她一眼，半晌，执拗地摇摇头。
　　她不想和潘奕分手。
　　纵然眼下不联系、回避，她还是不想和潘奕分手，那是她唯一且一直喜欢的男生，哪怕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好，她心里也知道，他自有他的委屈他的好。
　　她爱他，她确定自己不会变心。
　　她这样的态度，甄明珠也不晓得说什么了，爱莫能助。
　　两个人怀着同一份心事站在操场吹风，目光也下意识地，落到了有些吵闹的一处。
　　视线里，安莹捧着一本书，错愕地看着眼前高大健壮的男生。
　　那男生，手捧一束玫瑰花。
　　“答应他，答应他。”
　　“在一起，在一起。”
　　“冯宽好样的！”
　　“哈哈哈。”
　　几道哈哈笑声，突然地点出了男生的姓名。
　　先前体育课上，和程砚宁打架的就是他，高三年级一个体育生。
　　此刻，他突然选了晚读这么时间，还在操场这么人多的地方用这么高调的方式表白，周围一众学生顿时就沸腾起来，齐齐去看安莹的反应。
　　身处众人焦点，安莹下意识轻轻咬住唇，为难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生。
　　这不是第一个对她表白的男生，却是第一个采取这种方式，对她表白的男生。不过可惜，他的质量和以往那些追求者一样，远远比不过秦远、程砚宁等人。
　　安莹没接花，轻声说：“很抱歉，我不想在念书的时候谈恋爱。”
　　－－－－－－题外话－－－－－－
　　*
　　作者的话：
　　这本书于我而言，像一面时光镜，回顾往昔，忆起青春种种。
　　它不是一本甜腻的小言情，告诉你爱情就是全世界，更多的时候，掺杂着我走过青春之后的领悟、懊悔、遗憾和后知后觉。我有过叛逆期，沉迷小说，被妈妈打骂导致冷战一月余，但是现在回想，只觉得当时的她比我更痛。从小，周围人都说我能上清华北大，她辛劳供养的我，最后只念了个普通本科。
　　早恋的代价是：我荒废了人生最该努力的三年。而我一生都该庆幸的是：我选的这个男生，他靠谱。
　　后来，我一直觉得言情小说害了我，让我过于沉迷幻想、忽略现实。当我避无可避地走上这条路，我不得不告诉你们的是：最美好的爱情，在等最优秀的你。
　　我不想成为你们长大后回想起来，那个耽误了你们的人。

　　☆、154：骑虎难下的小甄甄

　　独角戏自然没办法唱。
　　安莹的拒绝，也让冯宽脸上无光。
　　很快，一群人转身走了，看热闹的学生们也散了。
　　邓双双目送冯宽等人走远，扭头看着安莹，眼眸里带着一丝复杂神色，又羡慕又嫉妒地说：“你这桃花真旺啊，来操场读个书都有学长表白。”
　　安莹轻笑一声，并未搭话。
　　桃花旺有什么用？
　　几十上百个追求者加一起也比不过秦远，更比不过程砚宁。
　　甄明珠身边的男生，排除秦远这个级草和程砚宁这个校草，就连徐梦泽，也比刚才的男生文雅俊朗。
　　她烦躁地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摩挲。
　　邓双双的目光落在她神情上，突然开口问：“怎么你这两天一直魂不守舍的啊，喂，你不会偷偷在外面谈了男朋友吧？”
　　“才没有。”安莹笑一声，心情又突然好了一点儿。
　　邓双双不依不饶又问：“真没有？”
　　“哎呀真没有啊，你好烦。”她话音落地，看着邓双双似乎相信了的脸色，整个人又有点不开心了，话锋一转道，“就撞了我的那个嘛，这两天在追我，我还没答应。”
　　“……啊？”邓双双一愣，“真的假的？”
　　安莹有些烦恼地看了她一眼，又道：“他太有钱了，长得也不错，可毕竟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我担心他只是想玩玩而已，就不想答应他。”
　　“卧槽，富二代呀。”
　　“开一辆奔驰s600，还有自己的司机，应该是吧。”
　　她脸色平淡地说完，邓双双却一脸震惊。
　　豪车+司机，再有安莹口里的长得不错，那一定是相当不错了。
　　她眼眸里的震惊和艳羡极大地满足了安莹的虚荣心，她笑了笑，在读书的间隙给甄文发了一条短信：“我感觉小腿有点隐隐作痛，你明天能带我再去次医院吗？”
　　经过昨晚一通电话，她的称呼已经从“您”变成了“你”。
　　这变化，甄文自然心中有数，隔了能有半小时，回复给她一句：“忙，晚点说。”
　　他的态度，又一次激起了安莹的征服欲。
　　她甚至觉得，这样事业有成的老男人，比起秦远、程砚宁这样还在学校里的男生，都更有气魄和魅力。
　　他要是能爱上她，定然会为她神魂颠倒、一掷千金吧。
　　*
　　另一边。
　　甄明珠和宋湘湘目睹了冯宽求交往被拒绝的全经过，都有些抑郁。
　　收回目光后，宋湘湘低头，掩住了眼眸里的怨恨。
　　她从小和安莹同小区，安莹的母亲和她的母亲在一个单位同事多年，性子还都有些争强好胜。两相比较下，她这个相对普通的女儿，在安莹的衬托下，受尽委屈。
　　可这也怨自己，成绩不如人，不争气，没给母亲长脸。
　　她嫉妒安莹，也一直告诫自己，摆正心态。
　　可眼下，多年来积压的委屈和厌恶，都因为潘奕的事情，彻底爆发了。
　　也许就算没有安莹，她早恋也终有一天会被发现。可事实是，邓双双将自己打印成绩条的事情告诉了安莹，安莹添油加醋，说了自己早恋的事情，并且连累了甄明珠和岳灵珊。
　　她要怎么办呢？
　　她想让安莹也感受一下这种喘不过气的悲伤苦痛，却毫无办法。
　　人家成绩不错长得漂亮，追求者众多却洁身自好，压根没有什么能让她拿来做文章的。
　　胡思乱想着，宋湘湘突然朝甄明珠道：“去上网吧。”
　　“现在？”甄明珠一愣。
　　“嗯啊，心里太烦了，不想看书。”
　　“校门还没开呢。”活动时间和晚读时间，校门是不开的，等一会吃晚饭的时候，倒是会开一会儿，可就那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哪里够上网？
　　眼下宋湘湘要去，按惯例，他们得翻墙出去。
　　第一次，甄明珠因为不想违反校纪校规，迟疑了起来。
　　宋湘湘抿唇看她一眼，叹气说：“算了，你还是看书吧，别影响你。”
　　“也没事儿。”甄明珠收了思绪，笑笑说，“玩一会儿也影响不了什么，去呗。”
　　宋湘湘点点头，两个人回教室找秦远他们。
　　路过高三一班的时候，甄明珠步子顿了一下，对宋湘湘说：“我得跟程砚宁打个招呼，你把我书拿上去，然后叫秦远他们下来，我就在这等你们。”
　　“行。”宋湘湘拿了她书，上楼去叫人。
　　甄明珠很快跑到了高三一班，站在门口张望几秒，发现程砚宁不在。
　　她愣了一下，问门边低头做题一个女生：“程砚宁呢？”
　　女生抬眸看她一眼，回头张望一下，答：“不在教室。”
　　甄明珠：“……”
　　她当然晓得程砚宁不在教室了。
　　眼见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她郁闷了一下，走出去，纠结要不要打个电话。
　　“甄甄！”
　　李成功的喊声远远传来。
　　甄明珠哎一声，飞快地朝他跑了过去。
　　很快，一行五人去老地方翻墙。
　　过了年气温回暖许多，几个人穿的都比较单薄方便了，徐梦泽最先站上墙头，秦远第二上去，伸手朝甄明珠道：“小心点儿，别摔了。”
　　“哈哈，好久没翻我好不习惯啊——”
　　甄明珠话音落地，被秦远一手抓着肩膀拎上了墙头。
　　徐梦泽已经跳到了围墙外。
　　甄明珠还站在墙头，等着秦远将宋湘湘拉上来，李成功则垫底断后。
　　“喂！翻墙的那几个！”
　　一道脆亮的男声，突然传来。
　　宋湘湘刚站上墙头，听见这声音差点掉下去。
　　甄明珠连忙扶稳她，一抬眸看见远远走来的一群人，嗡一声，头炸了。
　　最左边又高又帅的那一个，除了程砚宁，还有谁呢！
　　她这才想起来，程砚宁是校学生会主席，而每周三下午自由活动时间，学生会干事都会组织起来巡查校园各处，抓一抓违反校规的典型。这其中，最常被抓住点名批评的，便是翻墙的和抽烟的。
　　mmp啊……
　　甄明珠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
　　“甄甄，远哥！”
　　墙那边，李成功一声喊突然惊醒了她。
　　甄明珠一低头才发现，就在刚才，李成功和宋湘湘都跳到了墙外边，只有她和秦远，两个人还直愣愣地戳在墙上，此刻，已然和走近的一群学生精英打了个照面。
　　－－－－－－题外话－－－－－－
　　宋哥待出版，本文待上架，然后我的暖媳出版稿就一直拖着没交，今天发现距离编辑下的最后通牒就剩20天，一口气修文180页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o（╥﹏╥）o
　　所以，这几天就传文的时候能看一眼后台，偶尔回两条评论，大多数评论都是大管家修修帮着回复的，小可爱们不要客气呀，尽管扑倒她，么么！

　　☆、155：你男人这家法也太严了点

　　这情况，学生会一众人自然始料未及。
　　康建平回过神，看一眼墙头呆傻错愕的甄明珠，又抬眸看一眼自己边上面无表情的程砚宁，忍了好半晌，和周围其他几个人一起，扑哧喷笑了。
　　这一幕，应该让薛飞来围观啊……
　　康建平在心里遗憾地想完，抬眸给了甄明珠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甄明珠小媳妇似的看向了程砚宁，一脸讨好。
　　可惜，人家没理她，只看向一边拿纸笔的学生干事，声音淡淡地说：“高一七班，甄明珠、秦远、宋湘湘、李成功、徐梦泽，晚读时间翻墙，记一下。”
　　拿纸笔的高个子女生憋着嘴角乖乖地哦了一声，低头记名字。
　　“程砚宁——”
　　墙头上，甄明珠委屈巴拉地喊了他一声。
　　“怎么你还有理了？”
　　“没有。”甄明珠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没理。”
　　“噗——”
　　学生会一众人又忍不住笑了。
　　程砚宁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出去干什么？”
　　“网瘾犯了。”甄明珠当然不可能巴拉巴拉地说起宋湘湘的事，只得往自己身上揽。
　　程砚宁又看了她一眼，眼神凉凉的。
　　甄明珠接收到他不近人情又嫌弃的目光，觉得自己就跟个狗尾巴草似的。
　　她这段时间已经很乖了好不好？
　　开学第一次翻墙，就被他抓了个现行，还当着学生会这么多干事的面，真是丢脸。不过，她倒能感觉到，程砚宁有心放她一马。
　　正常情况下，巡查的男生早该将她扯下墙头了。
　　眼下他没发话，是给他们留着余地呢。
　　当然，他身为学生会主席，是不能明白地表露出这个意思的……
　　想通了这一遭，甄明珠忍不住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程砚宁穿着蓝白相间的春秋款校服外套，挺拔笔直地站在一群学生中间，沉稳冷峻、气质超群，俨然一股子领袖风范。就是这样的他，昨晚将她搂抱在怀里温柔亲吻。
　　想到他带着体温的怀抱，甄明珠都不想上网了，只想跳下去给他当尾巴。
　　秦远一直没说话，等看见她这般少女怀春的模样，整个人都不好了，转身跳到了墙外。
　　他这动作就跟开关似的惊动了甄明珠。
　　甄明珠硬着头皮跟了下去。
　　一堵围墙，隔绝里外。
　　甄明珠被宋湘湘扶着站稳，听见里面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
　　很明显，因为她，程砚宁被群嘲了……
　　许是这场面过于喜感，李成功和徐梦泽也忍不住笑起来，没良心地用眼神嘲笑她。
　　甄明珠叹口气：“走吧，翻都翻了。”
　　“甄明珠。”墙里面，程砚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甄明珠硬着头皮喊：“我会上晚自习的。”活动+晚读+晚饭时间，足有两个多小时呢，她原本也没准备旷课，想要在晚自习前回教室的。
　　“下了自习过来找我。”程砚宁声音冷冷地说。
　　“哈哈哈——”
　　墙里面，又一阵爆笑声。
　　“……”甄明珠无语了。
　　这群高年级学霸，一个两个蔫坏蔫坏的。
　　看着墙，甄明珠乖乖地哦了一声。
　　李成功眼瞅着她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就想笑，随口打趣：“你男人这家法也太严了点。”
　　你男人？
　　这称呼让甄明珠狠狠愣了一下，小脸爆红。
　　两秒后，她大叫一声：“李失败！”
　　李成功嗷嗷叫着跑远了，甄明珠拔腿就跑，追在他后面打。
　　这两个人，还和往常一样。
　　秦远、徐梦泽和宋湘湘在后面跟着，看着看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好啊……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更好了。
　　*
　　一路打打闹闹，没一会，五个人到了网吧。
　　徐梦泽侧身倚在前台，朝收银员开口：“开五个机子。”
　　几个人都是网吧常客了，收银的女生抬眸看他一眼，一句话没说，嚼着口香糖给开了五张卡。
　　“走吧。”徐梦泽给几人递了卡。
　　甄明珠抬手接过，上楼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眼那女生。
　　阿芬和潘奕先前那一吻，她没告诉宋湘湘。
　　宋湘湘当然不知情，低头上楼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阿芬没好气地“切”了一声，一脸轻蔑嫉妒。
　　每种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圈子，在她的圈子里，潘奕是那种女生竞相追求的对象，什么财富呀成就呀威望呀都和她们这种人没关系，找朋友图个一时之乐，长得帅就行了。
　　阮晖一过来就看见她这个样子，笑着问：“怎么了这是？”
　　“潘奕那个学生妹，过来了。”
　　“啊？人呢！”
　　阿芬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上楼了啊。”
　　阮晖点点头，连忙掏出手机，走到门口去给潘奕打电话。
　　上午的时候潘奕才给他说过呢，要是看见宋湘湘过来，立马叫一下他。
　　“阿晖呀——”
　　电话一接通，里面传来男生低哑调子。
　　阿晖开口说：“你不是让我注意一下大嫂吗？刚来了，跟她那几个朋友，在二楼上网呢。”
　　他说完，潘奕久未出声。
　　就在阮晖以为他没听见的时候，那边响起声音：“行，知道了。”
　　“……你要过来？”
　　“就来。”潘奕那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阮晖正要挂电话，听见他补充，“别告诉她我要过来，也别凑上去搭讪。”
　　“宝贝成这样啊——”阮晖调笑一声，乖乖道，“知道了。”
　　“嗯。”潘奕掐了电话。
　　阮晖扭头看一眼楼梯口，开始在一楼转悠。
　　潘奕其实和他同岁，可那人在他们这小圈子里，手段狠，能摆事儿，打架身手也一流，平素有一点威信，像他这样的，人前人后都得叫声哥。
　　这之外，因为长得帅，追潘奕的女生也成群结队。
　　不过，自从跟宋湘湘在一起之后，他有了点浪子回头的意思。
　　阮晖以为他过来是为了找宋湘湘，可没想到，他半个多小时后人来了，却压根没上二楼去，一直在收银台和阿芬说笑，将她逗得花枝乱颤。
　　就这样过去好一会，他搂着阿芬往洗手间去了。
　　阮晖正懵逼呢，楼梯上几道脚步声让他抬眸看了过去。
　　－－－－－－题外话－－－－－－
　　“都稳住，别怕。”顶着超级无敌厚锅盖的阿锦探头出来说。

　　☆、156：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甄明珠抬手揉了揉眼睛。
　　感觉自己眼瞎了。
　　刚才搂着阿芬拐去洗手间的那道背影，怎么就那么像潘奕呢？
　　不对，分明就是他！
　　下意识地，她侧头看向宋湘湘。
　　宋湘湘也看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地，好半晌回过神来的时候，视线和另一道对上。
　　阮晖苦哈哈地看着她，等她走到他跟前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啥，奕哥估计是没看见你……”话刚说完，他就想割了自己舌头。
　　没文化真可怕，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抬手挠挠头，阮晖换句话，小心翼翼地问：“那啥，你和奕哥吵架了？”
　　宋湘湘顿时咬紧了下唇。
　　吵架？
　　冷两天算吵架吗？
　　可就这么几天，他就耐不住寂寞了？
　　她站在原地，许久许久，无法迈出一步，往前是深渊，往后似乎也是。她整个人，都因为心里涌上的猜测和情绪，站不稳，摇摇欲坠。
　　宋湘湘，你他妈是傻逼吗？
　　猛地一咬唇，她抬步直接往洗手间去。
　　洗手间门都没关严，里面传来女生恼怒娇嗔的声音：“呀，你干嘛啊，猴急成这样——”
　　男生没声，可这种时候，无声胜有声，他在忙。
　　宋湘湘站在半开的门外，隔着缝隙，瞅见了火热的一幕：男生将女生抱起在半空，压在她身上，埋头在她颈项；女生双腿缠着他的腰，后背抵着墙壁，脸上带着放纵的媚笑……
　　那些时候，她是不是也和这个女生一样，放浪形骸、不知羞耻。
　　潘奕呢？
　　他在想什么？
　　“砰——”
　　宋湘湘一脚踹开了洗手间的门。
　　里面两个人惊了一跳，阿芬两条手臂挂在潘奕脖子上，倚着他站稳。
　　网吧里有暖气，她穿了一件开襟针织衫，此刻侧身看过来，胸前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了一颗。
　　那是，潘奕用牙齿咬开的？
　　宋湘湘几乎站不稳，双眸通红地看向了潘奕。
　　潘奕也看着她，轻唤：“湘湘。”
　　“你别叫我！”宋湘湘顿时崩溃，朝他大吼。
　　这道吼声让外面的甄明珠担心不已，挣开秦远的手，冲了进来。
　　宋湘湘已然泪如雨下，眼眸猩红地看着潘奕，一字一顿道：“这才几天，这才几天！你还有没有良心！”
　　潘奕看着她，舔了舔下唇，没说话。
　　他这幅模样，带着点桀骜不羁的性感，平素很吸引女生。
　　阿芬一手搂着他的腰，抬眸看一眼宋湘湘以及她身后的甄明珠，哼笑着开口说：“吼什么吼啊，谈朋友也该有个先来后到吧，你问问后面你朋友，我们谁跟他比较早……”
　　宋湘湘扭头，不敢置信地看了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气炸了，扯过她开始吼：“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一吼，直接把秦远等人给招来了。
　　本来，秦远他们是不可能插手宋湘湘这种事的，可他们也有底线，那底线就是甄明珠，无论如何，他们总不能让甄明珠在一个收银小妹手下吃亏的。
　　他们一进来，阮晖也只得跟进来了。
　　小小的地方，顿时挤满了人，气氛压抑而沉闷。
　　阿芬敢朝着宋湘湘叫板，也不把甄明珠这种一看就单纯冲动的小女生放在眼里，可她在这网吧里时间长了，对甄明珠身边这三个，还是有一点畏惧的。尤其秦远和徐梦泽，那脸上就写着“不好惹”三个大字。
　　阿芬不说话了，宋湘湘震惊痛苦至极，甄明珠看着潘奕的样子早已火冒三丈，气呼呼道：“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渣。你今后给我离湘湘远一点！”
　　话说完，她扑上去就要打人。
　　“甄甄——”宋湘湘一把拉住她，泪流满面，“算了。”
　　“算个屁啊，他凭什么这么欺负你，他以为他是谁！”话说完，她又扭头看向潘奕，喉头哽咽道，“你别以为你是他朋友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你你你，你给我等着瞧！”
　　小小一个姑娘，吼起人来气势汹汹，分明一个局外人，却也红了眼眶。
　　潘奕看着她，心里有一丝复杂难言的庆幸。
　　还好，湘湘还有这个朋友。
　　他再一次看向宋湘湘，依稀间想到那一天，他在安城街道攒动的人潮里，紧紧地拥住她的样子。
　　他对自己发过誓，再也不让她哭，照顾她，疼惜她。
　　可到了这一步，看着两步开外她泪流满面的脸，他只能压下心里层层不断翻涌上来的所有情绪，颓废而冷漠地说一句：“是我对不起你，可，真挺累了。”
　　“你累了……”宋湘湘泪如雨下，却扑哧笑了。
　　他累了。
　　他竟然说他累了。
　　那自己呢，就不知道累吗？
　　宋湘湘突然仰起头，发出一声如困兽般的呜咽，哀嚎出声。
　　边上一众人都沉默地看着她。
　　甄明珠侧身抱住她胳膊：“行了啊，湘湘咱们别哭了，不要为这种人渣哭，他不配。”
　　宋湘湘好像没听见她说话，目光如刀般看向潘奕，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话落，她转身一把推开阮晖，飞快地跑了。
　　甄明珠猝不及防，猛地攥紧拳头看向了潘奕，拼命抑制着内心想要将潘奕暴揍一顿的冲动，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好了甄甄。”李成功扯了她一把。
　　“人渣！”
　　甄明珠两个字落地，跑出去追宋湘湘了。
　　她一走，秦远三人也直接跟出去。
　　目睹这一切，阮晖长吁一口气，小心地看了潘奕一眼。
　　阿芬也大梦初醒，抬手抚着眼前铁青的俊脸，小声调笑：“别看了，跑了就算了。”
　　“滚。”潘奕面无表情道。
　　阿芬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啊。”
　　“我他妈让你滚！”潘奕一把甩开她，朝门猛踹一脚，抬步走了。
　　“哥——”阮晖一愣，连忙追出去。
　　这什么跟什么啊，故事发展他完全弄不明白了。
　　潘奕听见他声音步子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压抑着语气道：“我自己待会。”
　　话落，他不等阮晖回答，直接走了。
　　－－－－－－题外话－－－－－－
　　*
　　作者的话：
　　为什么昨天让泥萌都稳住呢，因为我觉得这一对真的不虐！
　　而且，奕哥的脑子，估计也就只能想到这么简单粗暴的分手方法了，所谓的约定十年之类的，压根不符合他目前的人设！而且，不用怀疑，这就是一对cp！
　　再，最近阿锦每天就能上网十分钟传个文，幸好有点存稿，上周存稿修文用力过猛，目前整个脖子是不能动的状态，颈椎情况堪忧，睡觉都没法睡，哭唧唧。o（╥﹏╥）o

　　☆、157：谢谢您

　　因为这一出意外，五个人回学校晚了点。
　　校门已经关了，没办法，他们只能又一次翻墙进入。
　　谁曾想，五个人顺顺利利地进了学校，还没到教室呢，楼道口遇上了巡查纪律的阎正。
　　“主任好。”低头打完招呼，甄明珠就想走。
　　“站住！”阎正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五个人只得站住。
　　“干什么去了？”
　　“……”
　　没人答话。
　　“甄明珠，你说。”阎正目光扫一周，落在甄明珠身上。
　　这姑娘，自从和程砚宁在一起之后，破天荒地让他省心不少，可眼下这又怎么回事，刚开学没几天又故态复萌，胡混度日了？阎正心里颇觉不满。
　　甄明珠抬眸看向他：“对不起，主任。”
　　阎正一愣：“你这是怎么了？”小姑娘眼眶红红的。
　　“没事。”甄明珠又低下头去，“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不旷课了。”
　　难得啊，从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阎正带着疑惑看向旁边几人。
　　他并不晓得宋湘湘寒假发生的事情，眼见这五个人都比以往规矩很多，眼下也就才刚上晚自习而已，便大手一挥道：“赶紧回教室，以后别迟到了。”
　　他话音落地，几个人一起跑了。
　　*
　　高一七班。
　　马平川面色阴沉地站在讲台上，正生气呢，听见门口传来铿锵有力一声：“报告。”
　　他扭头一看，李成功朝他露出一个笑。
　　“进来。”
　　看见这几人，马平川脸色顿时缓和。
　　几个人抬步进了教室。
　　等他们入座，学生们彻底安静下来，上自习。
　　马平川在教室里转一圈，走到安莹位子的时候，夏语冰连忙站了起来，将一张请假条递给他，轻声说：“安莹说腿不舒服，去外面诊所看病去了。”
　　安莹开学当天出了小车祸的事，马平川已经知道了。
　　平心而论，安莹这学生还是不错的。
　　气质好学习好，还有点才艺。可自从开学当天她和岳灵珊、甄明珠闹矛盾的事情被他知道后，他就对这看着优秀矜持的女生，有了点意见。
　　马平川看一眼夏语冰：“你出来一下。”
　　夏语冰一愣，低头跟他出去。
　　两个人到了教室外，马平川面色严肃地说：“这次就算了。晚自习回去转达她，以后请假这件事，要么本人找我说，要么家长亲自打电话，明白吗？”
　　“哦。”夏语冰松口气，点点头。
　　马平川看着她怯懦的样子，叹口气又继续说：“先前我说了，学习这件事没有捷径。学校也是一个很公平的地方，你有实力了，重点班老师会抢着要。你自己成绩不好，勉强进了重点班，也早晚被淘汰。”
　　他突然说起这个，夏语冰抿紧了唇。
　　“当然，我知道这件事怪不得你。眼下回来了就回来了，好好学。你上学期期末成绩我也关注了一下，数理化拉分太严重，回去可以和父母商量一下，最好学文。”
　　“知道了。”
　　“去吧。”
　　三两句话说完，马平川摆摆手让她进去。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他在楼道上抽了一根烟，隔着窗户往里看。
　　这一看，愣了。
　　马平川很快走到门口，将宋湘湘叫了出来。
　　宋湘湘站到他跟前的时候，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起来。
　　马平川蹙眉打量了她几秒，问：“怎么了这是？”
　　“没事。”
　　“分了？”马平川突然问。
　　宋湘湘抬眸，错愕地看了他一眼，泪水突然又汹涌起来。
　　马平川自然晓得自己戳到人痛处，静了一小会，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这个年龄，有些青春期躁动，心思不在学习上也很正常。可要是过几年，你回头再看，会发现自己眼下就跟个傻子一样。现在是谈恋爱的时候吗？说实在的，对你们谈朋友这件事，我也从来不会一竿子打死。你看看甄明珠，那先前成绩纪律各方面都不如你，可眼下呢，寒假作业我给评了优。爱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却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你喜欢上什么样的人，某种程度上就决定了你自己的档次。”
　　这是马平川第一次找她谈话，宋湘湘愣了愣，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马平川说的很有道理。
　　她和潘奕在一起一直怕，不就因为他的状态吗？
　　在他身上，她看不见未来。
　　要是她和甄明珠一样，喜欢的也是程砚宁那种学习好又优秀的男生，那么，为了和他在一起，为了和他念同一所学校，她肯定也会很努力，一起自习，一起读书，一起奋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短短几个月，好像经历了一生那么长。
　　宋湘湘低着头，无声地哭了。
　　马平川叹一声，又说：“分了就分了，将心思都用在学习上，三年过后考上好大学的时候，你会发现，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你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希望。”
　　“您都不觉得我很堕落吗？”宋湘湘哽咽着问。
　　“走错路并不可怕，一条路走到死才可怕。投资学中有一个术语叫止损，大意是指：当你觉得自己赔不起的时候，及时出局，避免血本无归。你这感情也是一样的，眼下止损，一切都还来得及。”
　　宋湘湘抿紧唇，听完了他一番话。
　　“安城这个城市不小，可和全世界比起来，那就不够瞧了。像你们这么年轻，好好学习，未来会有无限种可能。当你走出安城，进入更大的天地的时候，你会发现，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渺小天真。读书这件事，投资最小回报最高，对每个人也一样公平，最珍贵的这几年，荒废了你会抱憾终生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某一瞬间，宋湘湘脑海里闪过这句话。
　　她的眼泪，渐渐止住了。
　　“很好。”马平川最后说，“不被心疼的眼泪，最廉价也最无用。当你足够好了，步入社会的时候，你也会发现，这世界上更优秀的男人，遍地都是。”
　　宋湘湘看着他，轻轻抿起唇角：“谢谢您。”
　　“进去吧，好好学习。”
　　马平川目送她进去，松了一口气。
　　外面天已经黑了，教室里却有灯光照耀，温暖而明亮。
　　这些傻孩子，稍微大一点便争抢着想去接触外面新鲜而刺激的世界，殊不知，当他们最终走出校门跌跌撞撞讨生活的时候便会发现，象牙塔里的日子，才最珍贵。
　　这世上最让人无奈的莫过于：无数人总结的道理，却没有自己吃了亏以后的体会深刻。
　　－－－－－－题外话－－－－－－
　　嗯，没错我是修修，阿锦昨天突发急病住院了，更新和评论都暂时由我处理。章节名阿锦来不及告诉我，暂由我自己根据情节内容来取，如有不对等阿锦出院后再改！希望大家理解么么哒（づ￣3￣）づ

　　☆、158：程砚宁，在等她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叮铃铃的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甄明珠打着哈欠收拾了书包。
　　“甄甄，我回了哈。”
　　宋湘湘从后面走上前，和她打招呼。
　　甄明珠抬眸一看，连忙道：“等等，我和你一起走。”
　　“行。”
　　她等在边上，甄明珠很快拉上书包拉链。
　　两个人跟秦远他们打过招呼，随大流一起往楼下走去。
　　甄明珠一边走，压低声音问宋湘湘：“你没事吧，老马叫你出去说什么了？”
　　“就说好好学习之类的。”宋湘湘勉强一笑。
　　他们班主任马平川平素看上去是有些威严厉害的，可事实上，他这人在教学方面好些态度都区别于大多数只拿成绩衡量学生的老师，有着自成一派的道理和处事作风。
　　甄明珠对马平川有所了解，闻言开口道：“老马其实还挺不错的。”
　　“嗯。”宋湘湘点点头，抬眸间突然道，“我爸来了。”
　　“啊——”
　　甄明珠抬眸一看，宋建民就站在楼道口。
　　他来接宋湘湘，两个人当然不能再聊天了，很快走到宋建民跟前，甄明珠乖巧道：“叔叔好。”
　　“嗯。”宋建民笑着应了一声，朝宋湘湘道，“走吧。”
　　宋湘湘扭头看向甄明珠。
　　甄明珠舒口气，无奈地笑道：“明天见。”
　　“明天见。”
　　宋湘湘和宋建民很快走远了。
　　甄明珠紧了紧书包带子，叹口气，低头往宿舍走。
　　“明珠。”
　　熟悉的男声突然传来。
　　她一愣，回头看见找进学校的甄文便愣了一下，笑着跑过去：“你怎么来了啊？”
　　甄文揽着她肩头说：“过来办点事，顺带接你回家。”
　　“我没说晚上要回家。”
　　“怎么，老爸亲自来接了，还不赏脸啊？”
　　甄明珠嘻嘻笑一声，亲热地挽上他胳膊：“那走吧，赏脸了。”
　　甄文垂眸看见她一副傲娇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取下她书包拎在手中，父女俩一起往校门口走去。
　　*
　　路边。
　　等着的张阳远远看见两人便迎上前，接过了甄文手里的书包。
　　甄文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三个人先后上车，张阳刚将车子驶上正路，便听见后排甄明珠好奇地问：“老爸，你过来办什么事儿呀这么晚了？”
　　“一个饭局。”甄文简短地说。
　　“喝酒啦？”甄明珠随口问完，便凑过去闻他衣服。
　　甄文看她一眼，解开了西装纽扣，换了个稍显随意的坐姿靠在位子上。
　　开车的张阳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今天这一遭晚饭之后，基本也明白了甄文和安莹接下来的发展趋向。想到那女生姣好文静的相貌气质，也只能在心里感慨：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叫虚荣。
　　论起来，那女生也比甄明珠姐妹俩大不了几岁。
　　心情复杂地想着，他又听见后排甄明珠打着哈欠说：“你这也四十好几了，该注意点身体。不要老是大晚上参加什么饭局，油脂堆积在身体里，有什么好处啊……”
　　“呦，晓得关心人了？”甄文明显一愣，哈哈笑着说。
　　甄明珠嘀咕：“你是我老爸，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啊，听见没有！”
　　“好好好，都听我姑娘的。”
　　“嘿嘿。”
　　甄明珠板着脸讲完道理，窝进他怀里。
　　她累了一天，靠着甄文又非常有安全感，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察觉到她睡了过去，甄文爱怜地垂眸看了她一眼，将她稍微放倒在自己怀里，让她有个相对舒服的睡姿。
　　“明珠越来越懂事了。”半路，开车的张阳突然笑着说。
　　甄文也笑了，随手将甄明珠扎头发的皮筋给解了，不轻不重地帮她按揉着头皮，头也不抬地说：“这孩子性子随她母亲。”
　　张阳：“……”
　　他一时不晓得如何接话了。
　　甄文抬起脸，声音温和：“小张——”
　　“甄总你放心。”张阳不等他开口便接了话茬，笑着道，“我都明白的。”
　　“那就好。回头我通知财务，给你调一下工资。”
　　这倒是意外之喜。
　　张阳笑着道了谢，不提其他。
　　话题点到为止。
　　*
　　晚上十点。
　　黑色奔驰开进南湖?紫金园。
　　张阳将车子停稳，连忙下车，从外面打开了后排车门。
　　甄文小心翼翼地将甄明珠抱下车，正想让张阳直接回家呢，怀里的小女儿突然动了一下，问他：“到了啊？”话落，她揉着眼睛站到了地上。
　　“小心感冒。”甄文连忙将自己外套脱下来，裹住她肩头。
　　安城的三月，春寒料峭，夜里凉意很重。
　　父女俩没在外面多待，进了家门。
　　玄关处，甄明珠正低头换鞋，听见杨岚问：“明馨怎么没回来？”
　　“我正好路过一中，先将明珠给捎回来了，明馨放学晚，有老李去接。”甄文声音淡淡的。
　　甄明珠直起身，眼见两人往里走，突然愣了。
　　下午出了潘奕和宋湘湘那桩事，他们回学校已经迟到了，晚自习上她头晕脑胀地做了两节课习题，到最后放学的时候又记挂着宋湘湘，一来二去，将程砚宁给忘了。
　　他让自己下了晚自习去找他来着……
　　怎么会忘啊？
　　甄明珠抬步往里走，只觉得头疼，完全想不通。
　　这么重要的事，她给忘了！
　　想到这，她连忙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十点了。
　　距离他们高一下晚自习过去了一个小时，距离高三下晚自习也过去了半小时。
　　程砚宁，在等她吗？
　　这样想着，她又连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
　　“发什么呆呢，不说学习太累了，晚上早点睡。”边上，甄文的声音突然传来。
　　甄明珠哦一声，拿了自己书包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发短信给程砚宁：“晚上我爸去学校附近办事，顺带将我接回家了。对不起啊，忘了要去找你了。”
　　－－－－－－题外话－－－－－－
　　早上好，么么哒（*￣3）（e￣*）

　　☆、159：我没有！

　　高三一班。
　　教室里的灯突然灭了。
　　程砚宁岿然不动地坐在位子上，融入昏暗。
　　视线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黑暗之后，渐渐地，又能借助窗外映进来的路灯光和月光，看清教室里整整齐齐排列的桌椅，以及，虚掩的那扇门。
　　学生已经走光了。
　　那人没来。
　　他随手将桌上书本塞进桌洞，站起身，抬步出去。
　　下午的一幕幕，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放。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从裤兜里传出，他没理，低头锁了门。
　　失望的情绪，一丝一缕，慢慢地，爬满心头。
　　只身一人走在稍显寂静的校园里，没多会，手机又连续不断地开始震动。
　　程砚宁停了步子，拿出手机看一眼，附耳道：“喂。”
　　“我给你发短信你看了吗？”甄明珠在那边问完，不等他回答又说，“对不起啊，下午出了一点事，我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晚了，头晕脑胀地上了晚自习，我爸又来接，就把你忘了。”
　　程砚宁静静听完：“知道了。”
　　甄明珠那边顿了一下，迟疑问：“你生气了啊？”
　　程砚宁不想说话。
　　生气吗？
　　怎么可能一点儿情绪也没有。
　　可，他压抑着涌上心头的烦躁情绪，淡淡道：“没有。”
　　“那你现在在哪呢？”
　　“宿舍。”
　　“哦。”
　　“再没什么事我挂了。”
　　话落，程砚宁看一眼手机，直接掐了电话。
　　*
　　房间里。
　　甄明珠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好一会都一动不动。
　　程砚宁生气了，她能感觉到。
　　是她不对，他因此生气，她也能理解。
　　可，她心里不舒服。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大多时候都是她主动的，先前他说过好几次让她伤心的话，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她也没有旧事重提，惹他不高兴。
　　好好学习、遵守纪律，就因为想配得上他。
　　她都这么努力了，他为什么不能再对她稍微好一点点呢？
　　潘奕还是他的朋友……
　　想到他电话里的冷言冷语，她突然就觉得很委屈。
　　这一晚，甄明珠没有再打电话道歉，辗转反侧一整晚也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学校后又突然得知，宋湘湘请了一个礼拜假。搁以往，她和程砚宁的事，会和宋湘湘说。可宋湘湘突然一请假，她总不可能拿这些事去和秦远或者李成功他们谈心，抑郁的情绪积压在心里，无法排遣。
　　她和程砚宁，出现了恋爱后第一次冷战。
　　一连两天，她没有去楼下找程砚宁，也没打电话发短信。
　　程砚宁当然不可能主动找她了。
　　等她察觉到程砚宁其实从来没有来过三楼找她，情绪顿时一落千丈，周末都过得郁郁寡欢。
　　*
　　3月11日，星期天。
　　叮铃铃的铃声响起后，甄明珠有气无力地收拾了书包。
　　秦远出了座位，低声问她：“你这怎么了？”
　　“没怎么啊——”
　　甄明珠抬眸看他一眼，随口道。
　　她情绪不好，这简直就明摆着的，秦远想了想道：“我们三今晚都不回去，一起去上网？”
　　“对啊对啊，跑跑卡丁车嘛。”李成功探头说。
　　甄明珠嘴角抽搐，看向两人道：“不想玩儿，我回宿舍睡觉。”
　　“别扫兴啊甄甄——”李成功不满地道，“你这难不成真要改头换面当学霸啊？”
　　甄明珠踢了他一脚：“不行啊！”
　　“行行行。”李成功看着她脸色，第一时间举手投降了。
　　一直没出声的徐梦泽在这时候说：“那你饿不饿？出去吃点东西？”
　　甄明珠摇摇头。
　　她是当真心情不好，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秦远三人也无奈了，只好道：“那行吧，你回去早点睡。”
　　“嗯，拜。”
　　甄明珠跟三人分别，背着书包下楼。
　　走到一楼的时候，她忍不住在高三一班教室外站了一会，眼见里面根本没人看见自己，又生出了退却之心，转身慢慢地往宿舍方向走。
　　“我没有！”等她走到宿舍外，里面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岳灵珊？
　　念头一转，甄明珠直接推开宿舍门。
　　宿舍里除了八班的陈瑛，其他几个人都比她早回来。
　　听到动静，安莹抬眸瞥了她一眼，扭过头，声音冷冷地问岳灵珊：“下午我来的时候就你一个人在，不是你是谁？”
　　“反正我没有。”岳灵珊小脸通红，一副委屈生气的样子。
　　甄明珠愣了愣，用眼神问边上的饶丽。
　　饶丽小步挪到她跟前，压低声音说：“安莹的手表不见了，怀疑是灵珊偷的。”
　　“操！”甄明珠直接炸了，放下书包问安莹，“有没有搞错啊？灵珊偷你的表，证据呢？”
　　“需要证据吗？”安莹看着她嘲讽一笑，没好气道，“她什么个家境你又不是不清楚。我那只手表还是上周朋友刚送的，卡西欧新款，好几万呢！”
　　“噗——”
　　她话音落地，饶丽顿时喷了，满脸震惊。
　　好几万的手表？
　　安莹这交了个什么朋友？
　　下意识地，她一脸疑惑好奇地看向了安莹：“你别骗人吧，好几万？”
　　安莹理都不理她，又朝岳灵珊道：“赶快拿出来。”
　　“我没拿！”岳灵珊气得身子都抖了起来，“就算值几万关我什么事，你别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咱们搜一下就知道了。”
　　“你凭什么搜我东西！”
　　“我怎么就不能搜了？那会就你一个人在宿舍，肯定是你。”安莹气急败坏地道，“你赶快拿出来这事就过去了，不然咱们把宿管老师找来，我看你怎么办！”
　　“你找啊，我没拿就没拿！”
　　“行了！”甄明珠烦躁地喊了一声，没好气道，“吵吵吵吵吵，吵什么吵，烦不烦！不就一只手表吗？宿舍就这么大，你能不能先自己好好找找啊。”
　　“在这儿呢！”弯腰在安莹位置跟前看了半天，王媛突然开口道，“墙角呢。”
　　“哪哪哪？”饶丽闻言直接扑了过去。
　　很快，她猫腰钻进安莹桌子下面，举着一只表出来了。
　　宿舍里气氛凝结了一瞬，王媛有点无语地说：“就在墙边呢，你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吧。”
　　“喏——”饶丽多看了两眼，将手表递给了安莹。
　　安莹脸色僵了一瞬，接过手表仔细看了看，没说话。
　　甄明珠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自己找都不找就血口喷人，你这人还有没有一点素质啊，赶紧给灵珊道歉。”
　　岳灵珊看着安莹，小脸紧绷绷的。
　　安莹脸色微变：“没拿就没拿啊，那几万块的手表丢了，我一着急，肯定得怀疑她……”
　　“你凭什么怀疑我，我人穷志不穷，我不是贼！”突然吼完这一句，岳灵珊都没等她道歉，拉开门直接跑了出去。
　　－－－－－－题外话－－－－－－
　　阿锦目前还在医院里，具体什么情况，等阿锦出院后才知道，谢谢大家的关心和理解，也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阿锦！爱你们么么哒（づ￣3￣）づ

　　☆、160：程砚宁，你给我下来

　　甄明珠一愣，连忙追了出去。
　　不过，她追不上岳灵珊。
　　岳灵珊虽然比她还瘦小一些，跑步却非常快，一眨眼就消失在楼道口了。
　　“灵珊！”
　　甄明珠追着人，一直跑下楼。
　　“哎哎哎——”
　　正好回宿舍的秦远抬手扯住她，纳闷地问：“怎么了一个个的？”
　　甄明珠停下来看他一眼，又看看徐梦泽，迟疑问：“你们看见岳灵珊了啊？”
　　“二胖追去了。”徐梦泽回答她。
　　“哦。”甄明珠这下放心了，没好气地说，“不就安莹吗！这学期突然住宿舍了，顶替了宋湘湘的床位。刚才在宿舍说她手表不见了，冤枉灵珊偷了。”
　　“……”
　　徐梦泽和秦远对视一眼。
　　后者开口问：“事情搞清楚了没？”
　　“嗯，她自己不小心掉在桌子下面了。”甄明珠叹气道，“不过灵珊给气到了，就跑了。”
　　秦远拍拍她后背：“行了，二胖已经追去了，你就省省吧。”
　　李成功去追岳灵珊，肯定会安慰她。甄明珠一路追着跑下五楼也觉得腿疼，点点头便应了，没有再继续去追岳灵珊，低头叹了一口气。
　　秦远看着她的样子，轻声问：“去操场走走？”
　　这一会，甄明珠也不想回宿舍，嗯了一声。
　　秦远看向徐梦泽。
　　徐梦泽笑道：“你们俩去吧，我就不去了。”
　　“那行。”秦远二话没说，拍拍甄明珠胳膊，抬步往操场走了。
　　高一高二已经下了晚自习好一会儿，高三还没下，夜里气温也比较低，校园里的学生不算多。
　　甄明珠跟在秦远边上，默默地走了一会，没说话。
　　秦远停下来看她一眼，突然问：“有心事啊？”
　　甄明珠没看他，声音低低的：“你说为什么人一长大，都会有这么多烦恼呀？”
　　宋湘湘有，岳灵珊有，她也有。
　　可这个问题，秦远也没办法回答她，他烦恼也很多。
　　甄明珠其实也没想要他的答案，她说完又慢吞吞地走了一会儿，觉得冷，揉着鼻子打了一个喷嚏。
　　秦远抬手脱了自己外套。
　　甄明珠一愣，连忙制止他动作：“干嘛啊我不冷，你快穿上。”
　　“小心感冒了。”
　　“没事儿。”
　　甄明珠看着他，突然想到了甄文，扑哧笑了。
　　“想起什么了？”
　　她不穿，秦远重新将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看着她问。
　　“我老爸。”甄明珠抓抓头发，朝他道，“我最近才发现，他其实没有我以前认为的那么糟糕，还是蛮疼爱我的。上次接我回去，我睡着了，他抱我一路还拿自己衣服给我披，他就穿了一件衬衫。”
　　“毕竟是亲父女嘛。”秦远也笑了。
　　两个人讲了点心事，心情也都好了一点儿。
　　远处下课铃声响起来，秦远看一眼边上若有所思的女孩，开口问：“吵架了？”
　　甄明珠抿抿唇：“嗯。”
　　简单的一个字，让秦远愣了一下。
　　搁以往，这种比较隐私又丢脸的问题，甄明珠不怎么会承认。
　　秦远抿起薄唇，一时间反而不晓得怎么说了。
　　劝和还是劝分，这是个问题……
　　他沉默了许久，避过了这个问题，抬手揉了揉甄明珠的头发，笑着说：“没事儿，瞧你丧成这样。不还有我们吗？我们都会永远陪着你的。”
　　甄明珠偏头看他一眼，对上他笑脸，也笑了。
　　她笑了，秦远的脸色却微微变了一下，看向她身后。
　　甄明珠下意识扭头，瞧见几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出了她的视线。
　　最左侧那一个，赫然是程砚宁。
　　*
　　男生宿舍，211。
　　程砚宁进门后就拿了模拟卷做题。
　　边上其他三人交换着目光，好半晌，薛飞憋不住问：“喂，你和小甄甄怎么了？”
　　“没怎么。”极度敷衍的三个字。
　　薛飞抬手按了按自己眉心，不怕死地又开口：“你们从上个礼拜就不说话了，小甄甄也一次都没来找过你，明显吵架了呀。因为她翻墙的事？”薛飞那天不在现场，可通过康建平的转达，当晚就知道那件事了。
　　为此，他笑了程砚宁整整两天。
　　眼见程砚宁完全不搭理他，他索性走到他跟前，又问：“真是因为翻墙的事？”
　　程砚宁拿笔的动作一顿，还是不说话。
　　这下薛飞就不高兴了，劝说道：“我说咱好歹是男生，度量应该大一些。你就说人家姑娘吧，在一起后明显为你改变很多了，这凡事也有个过程，你不能让她一步登天立马变乖乖女吧？”
　　程砚宁忍耐地看了他一眼：“走开。”
　　“喂！”
　　薛飞刚要炸，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大喊：“程砚宁！”
　　他一愣，连忙跑阳台上去看。
　　甄明珠站在男生宿舍底下，喊完一嗓子又继续：“程砚宁，你给我下来！”
　　薛飞顿时：“……”
　　他扭头看一眼宿舍里，程砚宁还岿然不动地坐着。
　　与此同时，整栋宿舍楼却有些骚动，阳台上出现好多道人影。
　　薛飞没忍住朝里喊：“小姑娘叫你呢！”
　　程砚宁当然听见了，可脑海里好些画面，让他克制住了汹涌的情绪，纹丝不动。
　　－－－－－－题外话－－－－－－
　　某只修飘过~

　　☆、161：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楼下。
　　甄明珠叫了好几声都没将人给叫出来。
　　她有点沮丧。
　　边上秦远和徐梦泽都有了点怨气，开口催她：“行了行了，回去睡觉。”
　　“你们上去吧，不用管我。”甄明珠抿着唇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蹦起来喊，“程砚宁，你给我下来！程砚宁！程砚宁！程砚宁！程砚宁……”
　　“干撒捏干撒捏！”
　　几声过后，程砚宁没下来，宿管老师下来了。
　　男生宿舍的宿管老师，是个老大爷，操着一口纯正的方言。
　　甄明珠看了他一眼，没理，又一次跳起来喊：“程砚宁！程砚宁！程砚宁！程砚宁……”
　　“嘿，我说你这丫头！”
　　宿管大爷话音落地，大步到了她跟前。
　　甄明珠不想理他，撒开腿边跑边叫，回头看的时候突然撞进了一个带着薄荷香的怀抱。
　　程砚宁随手将她扯到自己身后，对上戛然止步的宿管老师。
　　老大爷也是知道他大名的，不过他又不是管学生学习的，被甄明珠这么一气也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拉着脸道：“你看看，看看这像撒样子么，还让不让大伙睡觉咧！”
　　“对不起老师，我稍后会好好说她的。”
　　宿管大爷：“……”
　　感觉这话哪里怪怪的。
　　可他一时又想不明白，只能气呼呼地瞪了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躲在程砚宁身后，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
　　*
　　宿舍楼上，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甄明珠还没来得及和秦远、徐梦泽打招呼呢，程砚宁扯着她胳膊将她拉走了。
　　“呦——”
　　男生们的起哄声久久不息。
　　程砚宁一直将甄明珠拉到操场，放开了手。
　　甄明珠歪头看着他，抿唇轻笑了一下。
　　“叫我做什么？”程砚宁问。
　　甄明珠眼珠子转了转，低头去拉他的手，哪曾想，程砚宁动作比她更快，随意地将双手揣兜了。
　　甄明珠：“……”
　　还生气呢？
　　她定定地看了程砚宁一眼：“我不是故意忘掉的。”
　　她还记着没去找程砚宁的事情，程砚宁生气却压根不是为这个，偏偏，他不想点明。
　　他因为秦远。
　　秦远喜欢甄明珠。
　　甄明珠却似乎并未察觉。
　　不过，他能感觉到，甄明珠心里，秦远的分量很重。
　　那他呢？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忍不住去揣摩一个女孩心思的时候，烦闷又压抑。
　　随意地将视线瞥向一边，程砚宁淡声道：“行了，我没生气。时间不早了，回宿舍吧。”
　　“你就是生气了啊！”
　　程砚宁：“……”
　　他忘了，甄明珠这人很执拗。
　　眼下，因为他冷冰冰的模样，小姑娘委屈的眼睛都红了：“我忘了是我不对，可是我已经给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你知不知道学习很辛苦的，那天晚自习之后，我就累的很想睡觉了。”
　　似乎不想哭出来，她倏地抿紧了唇。
　　一股子憋屈又涌上了心头。
　　她一向都很讨厌女生哭，可自从遇上程砚宁之后，好几次都忍不住泪。
　　“好了。”程砚宁垂眸看着她，突然叹口气，抬手揉了揉她头发，将她按到了自己怀里。
　　甄明珠忍了半天的泪水还是掉了出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说了。”程砚宁声音轻轻的。
　　“那你还生我气吗？”
　　她不依不饶，就要个答案。
　　程砚宁想了想，开口问：“以后能不能和他们远一点？”
　　他们？
　　甄明珠一愣，顿时站直了身子，意外地看着他。
　　程砚宁看着她眼睛：“秦远他们。”
　　“……”
　　他的要求，让甄明珠静了好半晌，迟疑道：“你是因为我和他们旷课，所以生气吗？”
　　程砚宁没说话。
　　甄明珠突然低下头去，小声说：“他们都是我朋友啊。”在没有程砚宁之前，他们陪了自己整个初中，一起玩一起闹，因为有他们，她从那个压抑失望的家里解放了出来，多了很多开心。
　　怎么能远一点呢？
　　她想这辈子都和他们当朋友的。
　　她一沉默，程砚宁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
　　许久，两个人相对站着，安安静静的，都没有开口。
　　好半晌，甄明珠低声问：“那你呢，你能和潘奕绝交吗？”
　　“……潘奕？”
　　“对啊，他是个人渣！”提起这个甄明珠就来气了，仰头道，“他和湘湘没分手呢就和其他女生搞在一起，脚踏两只船，不是人渣是什么？你和他在一起，我怕你也变成人渣了！”
　　程砚宁：“……我不会。”
　　“谁知道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我和你在一起，也没有就跟你一起变成学渣了。”
　　甄明珠瞪大眼：“谁说我是学渣！”
　　程砚宁不说话，只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她。
　　在他的目光里，甄明珠渐渐地没什么底气了。好吧，跟他比起来，所有人都是学渣。
　　不过，念头一转她便有了主意，振振有词道：“你不想和潘奕绝交是不是？因为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没有我之前，他陪了你很久。我也是这样啊，他们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重色轻友！”
　　程砚宁低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和这丫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不晓得说她单纯，还是说她傻，有气都没处撒。
　　他看上去明显有点闷，甄明珠说完话，又习惯性去琢磨他脸色。
　　两个人好几天都没说话了。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睡觉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又一次摸上了程砚宁的指尖，握着他修长手指说：“我们晚上住外面吧，好不好？”
　　程砚宁闻言，错愕地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红了脸：“你别多想，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程砚宁叹气：“不行。”
　　“为什么啊——”
　　“像什么样子？”程砚宁蹙眉看着她，“你才多大，这种事不要总这么主动。”
　　“那你也不主动，我也不主动，谁主动？”
　　程砚宁：“……”
　　“两个人总有一个要主动。”
　　程砚宁：“……”
　　－－－－－－题外话－－－－－－
　　谢谢大家关心支持阿锦，阿锦暂时还不能出院，具体什么时候能出院，一个星期后看情况！爱你们的某只修~（@^_^@）~

　　☆、162：我不接受【一更】

　　许久，程砚宁都没吭声。
　　他不是不想主动，他不能主动。
　　的确，他在学习上很有天分，可要一直保持住全级第一，光凭天分是不行的，他必须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和精力，才能游刃有余且自信地守住第一。
　　有些事目前是不能太沉迷的，比如说：亲吻。
　　牵了手就想拥抱，抱一起就想亲吻，吻在一起，自然也会想要更多。青春期的他们，对某些事原本就有着本能的好奇和渴望。
　　况且，甄明珠家庭条件好。
　　他想要顺利地和她在一起，还得更努力才行。
　　现实不容许他懈怠……
　　收回思绪，程砚宁望着她殷切的眼，正想说话，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喊：“甄甄！”
　　两个人下意识抬眸看了过去。
　　李成功和岳灵珊站在不远处花坛外，前者大声道：“快熄灯了，还说呢！”
　　甄明珠+程砚宁：“……”
　　原本还没说完呢，这会倒是什么都说不了了。
　　甄明珠气呼呼地遥遥瞪了李成功一眼，又看看程砚宁明显不准备改变主意的脸色，无奈开口道：“那走吧，回宿舍了，马上要熄灯了。”
　　两个人一起出了操场。
　　走到李成功跟前的时候，甄明珠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李成功委屈巴拉地目送她和岳灵珊一起走了，扭头朝程砚宁抱怨：“学神你看她哪里像个女孩子啊！”
　　程砚宁淡笑一声：“你多担待点。”
　　李成功：“……”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他才是甄甄的娘家人好不好！
　　*
　　女生宿舍。
　　甄明珠一边上楼一边问岳灵珊：“没事了吧？”
　　岳灵珊朝她笑笑：“谢谢你。”
　　“谢我什么。”甄明珠看她一眼，轻声说，“我也没做什么。听秦远说李成功追你去了，我就没跟了。”
　　“李成功人很好。”岳灵珊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家庭条件是不好，可父母都是勤劳朴实的人，也一向很恩爱，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二胎有风险，父亲顶着爷爷奶奶的压力，愣是不让母亲再生，两个人就要了她这么一个孩子。
　　在他们方圆百里来说，这是很不孝而且很不可思议的。
　　她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从小就过着穷日子，可是能吃饱穿暖上学，压根不觉得她比其他孩子差什么。
　　很庆幸的，来一中念书后，有了甄明珠这样一个好朋友。她将她从一开始的拘谨和无措中拯救了出来，让她很快地跟上了城市学校的节奏。
　　可今天，安莹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她。
　　穷怎么了？
　　羞耻吗可笑吗？
　　穷人就没有骨气和自尊吗？
　　活该被践踏？
　　岳灵珊胡思乱想着，耳边又浮现出李成功各种鬼脸，有些哭笑不得。
　　她边上，甄明珠安静了好一会儿。
　　两个人快到五楼的时候，岳灵珊终于察觉到甄明珠似乎有心事的模样，想了想便主动问：“刚看见你和学神在一起说话呢，没什么事吧？”
　　“你觉得程砚宁喜欢我吗？”甄明珠突然问。
　　岳灵珊啊了一声。
　　甄明珠抿唇，期待地看着她。
　　岳灵珊对上她目光，迟疑着开口说：“肯定喜欢吧，不然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她说的让人无法反驳。
　　可，甄明珠还是有点郁郁寡欢。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贪婪了。
　　她想要程砚宁许多许多的喜欢，可程砚宁原本就是内敛清冷的性子，感情不外露，他表现出来的喜欢，渐渐地让她无法满足了，还偶尔觉得委屈。
　　患得患失……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宿舍。
　　宿舍里几个人都还没睡，听见动静齐齐回头看来。
　　甄明珠和岳灵珊各自回了自己位子。
　　岳灵珊刚坐下，安莹便走到她跟前，脸色有些勉强地说：“我为我刚才的那些话道歉，不好意思。”
　　“不用。”岳灵珊睬也没睬她，“我不接受。”
　　“你——”
　　岳灵珊扭头看她一眼，站起身道：“你有怀疑我的权利，我也有看轻你的权利。没错，你比我长得漂亮家境好，那又怎么样？我比你品德高尚成绩好。此外，在人格上，我和你是平等的。”
　　安莹错愕地看着她，冷笑：“看轻我？”
　　这人有没有搞错？！
　　岳灵珊小脸紧绷，认真地道：“因为你美好的外表下有一颗丑陋的心，所以我看轻你。”
　　“岳灵珊你！”
　　“让开。”岳灵珊一把挥开她，拿牙刷出门去洗漱了。
　　气急败坏的安莹：“……”
　　她从未想过，岳灵珊能这么硬气。
　　一个穷逼，凭什么啊！
　　“噗——”
　　安莹脸色铁青间，听见边上传来一声笑。
　　她一扭头，对上饶丽无辜的脸色，整个人顿时也不好了，气呼呼地去了阳台上。
　　“哈哈——”
　　饶丽抬眸往阳台上看一眼，忍不住说：“灵珊够可以啊，把她脸都气绿了。”
　　“谁让她莫名其妙怀疑人？”平素脾气很好的王媛附和了她一声。
　　“就是啊。”陈瑛是八班的，一学期处下来，和饶丽关系也还行，紧跟着嘀咕道，“还几万块的手表。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朋友是有钱人，真搞笑，人家再有钱干她什么事，这么爱炫耀。”
　　饶丽抬眸看一眼甄明珠：“我们甄甄家里也巨富，都不会拿几万块的表出来炫耀。”
　　正要去洗漱的甄明珠听见这话看了她一眼，咧嘴笑了：“你想听我炫耀也行啊，卡西欧的表我有好几块呢，都不想戴。”
　　“滚啊你——”
　　饶丽直接把枕头扔了下去。
　　甄明珠哈哈笑着抱住了枕头给她扔上去，顺嘴道：“你说两句就行了，别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我等会来了还想睡觉，不想给你们拉架。”
　　“你好意思说这话！”饶丽没好气地道。
　　全宿舍最爱惹事的就是她！
　　－－－－－－题外话－－－－－－
　　应编辑要求今天和明天有二更哦，稍后二更继续，是不是很激动（^。^）

　　☆、163：天上掉下来个小师妹【二更】

　　翌日，早读。
　　高一七班教室里声音朗朗。
　　甄明珠正一目十行地看英语书，听到边上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哇，谁啊这是？”
　　“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
　　“对对对，我觉得她特别像周慧敏！”
　　“进来了进来了！”
　　甄明珠在这一声之后抬起头看向教室门口，顿时愣了一下。
　　胡蝶温柔的目光正好和她在空中相遇，展颜一笑，抬手唤她：“明珠，来。”
　　甄明珠放下书，下意识看了眼李成功的位置。
　　李失败那个猪，早读没来。
　　暗自腹诽着，甄明珠起身出了教室，刚和胡蝶走到了栏杆边上，秦远和徐梦泽从楼道处走了过来。
　　“阿远，梦泽……”
　　胡蝶跟着她目光看过去，笑着先打招呼。
　　“阿姨好。”面对长辈，秦远跟徐梦泽还是很规矩的。
　　胡蝶笑了笑，目光落在他们身后，语调有些无奈：“成功还在宿舍里？”
　　“嗯啊，睡觉呢。”徐梦泽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小伙伴。
　　不过，李成功在他们家原本就是个宝贝蛋，徐梦泽这样的话，胡蝶压根不会生气。甄明珠正暗暗想着，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议论声，大多还在夸胡蝶人美气质好。
　　三月中旬安城的清晨，稍微还有些冷。
　　胡蝶波浪卷的栗色长发在脑后盘了个松散的髻，高跟长皮靴显得身材修长匀称，她打底衫外面随意地裹了一件米色修身长风衣，闲适的打扮，却仍是掩不住出众的容色。
　　美人迟暮这种事，在她身上似乎是从来不存在的。
　　打量完，甄明珠有点恍惚了。家里其实有几张照片，她母亲生前的模样，比现在的胡蝶还要美。
　　胡蝶触到她的目光便笑了，出声道：“阿姨今天过来，就是特地找你们的。”
　　“……”三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特地来找他们？
　　什么事啊……
　　甄明珠低头看一眼自己鞋尖，听见胡蝶笑着说：“我们家成功这学期一开始到现在都好像魂不守舍的，我和你们李叔问了几次也问不出个结果，就想着来学校看看。”
　　闻言，甄明珠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说话呢，听见边上徐梦泽淡笑道：“没事儿，他就是为情所困。”
　　“嗯，天上掉下来个小师妹。”秦远紧跟着他说。
　　甄明珠顿时：“……”
　　她都没办法吐槽两个小伙伴了，直接去看胡蝶。
　　胡蝶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怎么，他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呀？”
　　话落，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甄明珠。
　　甄明珠连忙表态：“不是我。”
　　“噗——”
　　徐梦泽和秦远第一时间喷笑了，也一起说明：“的确不是甄甄。”
　　“哦？”胡蝶明显意外极了，笑着道，“平时总听他将明珠挂在嘴上，我还真以为是呢。”
　　甄明珠唇角抽搐着笑了一下。
　　几分钟后，目送她跟楼下等着的司机一起往实验楼走，甄明珠有些抑郁地看向了徐梦泽和秦远：“你们俩怎么一下子就把灵珊给出卖了啊？”
　　徐梦泽拍拍她肩头：“没事儿，他妈就过去看看，能怎么着？”
　　甄明珠：“……”
　　她心里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秦远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索性直白道：“你觉得我们不说他妈就不会知道了？就他妈对他宝贝的那个样子，能大早上跑学校来打听，没个结果能走？”
　　甄明珠：“……也是哦。”
　　李成功喜欢岳灵珊这事儿，在他们班不是秘密。
　　他妈先找他们三个，也是出于对儿子的尊重，要是他们三个这儿问不出结果，那她转身再问问其他人，三言两语还是能知道岳灵珊的事，压根瞒不住。
　　这样想着，甄明珠无奈地进了教室。
　　翻开书，却有点看不进去。
　　纠结了一会儿，她突然抬手拍了拍自己脑门儿，拿手机给李成功打电话。
　　“喂——”
　　李成功声音懒洋洋的。
　　“还睡啊猪！”甄明珠没好气地说，“你老妈去实验楼找灵珊了。”
　　一中的教室分布挺奇怪的。高三虽然也有重点班，可重点班和普通班一起，都在他们楼下。高一高二的重点班则单独分了出来，和几个多功能厅、微机室、实验室一起，在新建的另一栋楼上。
　　岳灵珊进了一班后，和他们都不在一栋楼上了。
　　李成功那边静了一瞬，响起嗵一声巨响。
　　甄明珠一愣：“喂！”
　　“特么地太激动了。”李成功在那边倒吸冷气，抑郁道，“一脚踩空从二架上掉下来了，这什么破床！”
　　甄明珠：“……猪啊你！”
　　“那我先不跟你说了哈。”
　　“行，赶紧去吧。”甄明珠嫌弃地挂了电话。
　　*
　　这一早上。
　　颇有点兵荒马乱。
　　打完电话，甄明珠还是心不在焉的。
　　毕竟，李成功他们家和岳灵珊他们家，差距可以用天上地下、云泥之别来形容。
　　就像她不会在乎程砚宁家里的情况一样，李成功也不会在乎岳灵珊的家境，可他们是他们，父母究竟怎么想，又要怎么做，压根让人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胡思乱想着，她随意地往门口瞥了一眼。
　　李成功正好出现在教室门口。
　　与此同时，铃声响起来。
　　甄明珠直接出了位置，跑过去问李成功：“你妈走了？”
　　“嗯啊——”李成功满面春风地道。
　　他这表情让甄明珠愣了一下，追问：“怎么个情况啊，说说。”
　　“边走边说吧。”李成功看一眼走到跟前的秦远和徐梦泽，抬手打了个哈欠。
　　四个人随大流一起去饭堂。
　　李成功得意地说：“我妈不愧是我妈，眼光都和我如出一辙。她就说感觉岳同学很不错，还夸我不以貌取人，能发现岳同学的内在美。而且她说了，不反对我在中学里谈恋爱，尤其像岳同学这种好学生。我喜欢上她这样的女孩也让她很欣慰。”
　　“……然后呢？”甄明珠听得一愣一愣了。
　　李成功嘿嘿笑一声：“大概就这个意思吧，让我好好学习，向人家姑娘看齐。”
　　话落，他朝着甄明珠眨眨眼，一脸骚情。
　　甄明珠唇角抽搐一下，正想说话，目光突然落到了操场边上。
　　女厕所外学生蛮少。
　　她早上习惯性起的比其他人晚几分钟，压根没来得及去厕所，眼下瞧见公共厕所外也没几个人，便随口朝李成功几人说：“你们先上去吧，我随后就来。”
　　三个男生看她一眼，应一声先走了。
　　虽然关系好，等她上厕所这种事，还是不必了。
　　－－－－－－题外话－－－－－－
　　突然发现偶也是有取章节名天赋哒，容我自恋一下，某只修路过o（n_n）o哈哈~

　　☆、164：再有第三次我让他横着出去【一更】

　　甄明珠洗了手，顺带看了眼时间。
　　7点55。
　　距离上课就剩下十五分钟了，她一着急，快步往饭堂跑。
　　跑起来似乎吸了冷气，没一会儿又觉得肚子疼。
　　于是，又开始慢吞吞走。
　　“高一那个甄明珠。”
　　“谁？”
　　“就校草那个……”
　　“哦——”
　　身后几声嘲讽揶揄一般的议论声，突然传入她耳中。
　　甄明珠微微一愣，下意识蹙起眉头。
　　男生的声音都有点熟悉。
　　她刚想到先前在操场安莹被表白的那一幕，又听见一道明显稍大点的男声说：“看走路这腿型，还是处呢。要不怎么说程砚宁那人没劲儿，就这送上门的都……”
　　“都怎么？”甄明珠蓦地停步，扭过头去问。
　　几个大男生距离她很近，均是一愣。
　　为首的甄明珠也认识，就是给安莹送花被拒的那一个，冯宽。
　　冯宽早就看见她在前面，原本说话也带着点刻意的成分，先前他在程砚宁那里吃了亏，在他这小女朋友身上就算找不回场子，口头占点便宜还是可以的。
　　搁一般女生，听见这些荤话得臊死……
　　可他没想到，甄明珠这压根不是一般女生。
　　她猛地扭过头来，瞪着他的眼眸里燃着两簇火焰，尚且带着点婴儿肥的粉嫩小脸绷得紧紧的，好像他再说一句，她就能扑上来将他给撕碎了。
　　冯宽也晓得她家境优越，可这会，心里也并不怎么怵。
　　说一千道一万，这不就个小女生么？
　　他就不信了，自己口头占点便宜，程砚宁和秦远他们，能拿他怎么样？
　　边上一众哥们还都看着呢。
　　“都不上呗——啊——”
　　冯宽话音未落，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甄明珠狠狠踹了他一脚，咬牙切齿骂：“上你妈啊上！”
　　“我操，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看不懂你傻逼啊？”甄明珠抬眸瞪他一眼，二话不说，又一阵拳打脚踢。
　　冯宽猝不及防，蹦起来躲了两下。
　　周围一众男生直接看懵了，不晓得该不该拉架。
　　人家一个高一的小女生，他们一帮高三的体育生，动手有点跌份啊……
　　哪曾想，他们这还没想明白呢，冯宽却被惹急了，抬手直接推了甄明珠一把。
　　甄明珠踉跄两步，二话没说又扑上去打。
　　分明是气急较真了。
　　冯宽心里一阵懵逼，看见她压根没将自己当女生的样子也有点怒火中烧，在她再次扑向自己抓脸的时候，二话没说一手扣住她肩膀，将她直接甩了出去。
　　“砰——”
　　甄明珠趴到了地上。
　　这动静将边上几个男生惊得一愣，还没来得及过去扶，抬眸就瞧见一个人影几步跳下饭堂台阶，二话没说一把攥起冯宽的衣领，上面一闷拳下面一提膝，三两下将他揍翻在地。
　　程砚宁来了……
　　这一幕猝不及防，似曾相识。
　　他们刚回神，耳边又传来几道气急败坏的：“我操！”
　　叫骂声中，三帮人打得不可开交。
　　*
　　政教处门外。
　　阎正看着眼前一整排高高大大的男生，气得脸都青了。
　　上一次这群人打架，他嫌丢人，尚且能在办公室里训，这次倒好，办公室直接站不下了！抬手在眉心里使劲按了按，阎正沉着脸看向最边上的罪魁祸首，没好气地道：“甄明珠，怎么回事儿！”
　　“你问冯宽！”甄明珠理直气壮地说。
　　阎正：“……”
　　两秒后，他抬步走到了冯宽正前方：“你说。”
　　“阎主任……”
　　“砰，嗵！”
　　阎正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这一下突如其来，整个教导处门外，顿时鸦雀无声。
　　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阎正原地踱了几步，抬眸，看向了右边第二位站着的程砚宁。
　　真是反了天了！
　　模范生带头在学校里打群架，还一次又一次！
　　他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又瞪了一眼甄明珠。这姑娘，完全一个红颜祸水的典型！
　　甄明珠梗着脖子站着，一副完全不知悔改的样子。
　　的确，她打不过冯宽。
　　可那种状况下，她怎么可能当忍者神龟？
　　况且当时那么多人看着，冯宽一个大男生也没脸朝她下重手，她就算吃一点小亏，冯宽也根本占不到丝毫便宜，女生的挠功可是很厉害的。
　　就被甩出去那一下，有点疼。
　　甄明珠揉着胳膊，下意识看了程砚宁一眼。
　　出人意料啊，程砚宁打架很猛，比秦远和徐梦泽还猛，就他握拳砸向冯宽小腹那几下，每一下都能听见声音，眼下想起来，她还能感觉到那种疼呢。
　　先前他为甄明馨打架，她一直耿耿于怀，眼下这一架，是为自己打的。
　　甄明珠心里有一些微妙的满足感。
　　“现在谁给我说说，怎么回事？！”阎正的声音突然又响起。
　　除了程砚宁外，一众人都下意识侧头看了眼甄明珠。
　　李成功看见她一副没事人般的样子先气坏了，没好气地说：“几个高三体育生欺负我们甄甄，怎么，以为我们几个都是死人啊，这谁能忍！”
　　“李成功！”阎正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李成功看他一眼，一点不像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反而咬牙看向了冯宽。
　　竟然欺负甄甄？！
　　他都不敢相信，学校里还有人敢欺负甄甄！
　　气死他了！
　　他一打头，其他人顿时也忍不住了。
　　薛飞紧跟着开口道：“我们吃完饭刚出饭堂，就看到几个体育生围着甄明珠，冯宽推了她一把还没完，后面还将人给甩趴在地上了，主任您说这……”他点到即止，又让阎正装了一肚子火。
　　阎正再看向甄明珠，脸色便缓和了一些：“是这样？”
　　“对啊。”甄明珠看一眼冯宽，“他在后面说脏话羞辱我，我才冲过去和他理论的，是我先动的手。他脖子上那两道，都是我挠的。”
　　阎正：“……”
　　可想见是怎么个情况了。
　　他脸色阴沉地看向冯宽：“次次惹事都是你，再有下次就给我滚蛋。”
　　冯宽低头站起来，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阎正的目光从左扫到右，声音沉沉：“什么事不能找老师解决，非得用拳头？打架有什么好！瞧瞧你们这一个两个，跟斗败的公鸡似的。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一众人看着他，沉默。
　　“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阎正的目光落在没出声的秦远身上：“秦远。”
　　秦远侧头看向冯宽，威胁意味十足地冷哼了一声。
　　阎正气结，扭头又看向右边：“程砚宁你呢。”
　　程砚宁没看他，也没看冯宽，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再有第三次我让他横着出去。”
　　“噗——”
　　几个男生没忍住给喷了。
　　－－－－－－题外话－－－－－－
　　稍后二更继续，阿锦暂时还无法出院，目前负责更新和回复评论的都是某只修，感谢大家支持理解么么哒（づ￣3￣）づ

　　☆、165：对不起，连累你了【二更有奖猜题】

　　足有两分钟，阎正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就跟当初刚听闻程砚宁跟甄明珠恋爱的冯老师一样，铁青着脸色盯着程砚宁，不敢相信，一中这学生模范，能在违反纪律后还死不悔改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还是他知道的那个程砚宁吗？
　　阎正瞅着男生冷峻阴沉的脸，想不出个所以然。
　　政教处外面的气氛，因此再一次紧张起来。
　　众人视线里，程砚宁一直冷着脸，笔直站着，岿然不动。
　　他这一刻气质太凌厉，甄明珠后知后觉地发现，从他们所有人站到政教处外面那一刻开始，程砚宁就是这样的，冷漠至极，连一个眼色都没给她。
　　他似乎很生气？
　　甄明珠正懵逼地想着，听到阎正开口说：“除了程砚宁，都回去上课。”
　　“……哦。”
　　一阵沉默后，众人先后应了。
　　一帮体育生率先走了。
　　高三一班几个学霸看了程砚宁一眼，无奈地也走了。
　　李成功、秦远、徐梦泽随后，三个人走出两步才发现甄明珠还傻站着，使眼色催她：“走了。”
　　甄明珠摇摇头：“你们先走。”
　　“怎么，这是要有难同当？”阎正没好气地看了甄明珠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程砚宁，瞧见他还是那么一副冷硬的样子，脸色一沉道，“那你们就给我站在这。”
　　甄明珠看他一眼，不说话，不走。
　　她态度明确，秦远三人看看她又看看程砚宁，先走了。
　　教导处外面就剩下他们两人。
　　阎正懒得说话，扔他们在外面，抬步进了办公室。
　　*
　　四周安静了下来。
　　早上的校园里，室外空荡荡的。
　　天气有点凉。
　　甄明珠目光定定地看了眼程砚宁，低头去碰他的手。
　　程砚宁一甩手，躲开了。
　　甄明珠一愣，小声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程砚宁目视前方，不理她。
　　甄明珠突然有点慌。
　　刚才面对阎正的时候，她根本不觉得怕，也能振振有词地和他分辩，可眼下，程砚宁这么一个冷脸，让她在无措的同时，第一次反思自己打架这件事。
　　没错，她出了气，也逞了一时之快。
　　可，这之外呢？
　　程砚宁和薛飞他们总共四个人，秦远他们三个人，七个人为了给她出气，都多多少少挂了彩，耽误了半节课，还惹得全校其他人笑话。
　　尤其是程砚宁。
　　先前和她在一起，他已经得罪了冯老师和周校长。
　　眼下，又惹恼了阎主任。
　　自己就跟个闯祸精一样，一直给他添麻烦。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让甄明珠羞愧的不敢再说话了。
　　她不出声，程砚宁也不出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第一节课即将下课的时候，阎正走出来解放了两人。
　　还是因为程砚宁。
　　这样的尖子生模范，罚站在政教处门口，简直丢一中的脸。
　　不晓得何时，程砚宁已经能代表一中脸面了。
　　他冷着脸站了一堂课，被解放也没有一句话，抬步直接往自己班上走。
　　甄明珠亦步亦趋地追上去。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走到教室外不远处，程砚宁突然停了步子。
　　“我知道错了。”甄明珠看着他脸色，为难地说。
　　“错哪了？”
　　“我连累……”
　　“行了。”她一开口程砚宁便直接打断，面色冷淡地说，“不是因为你连累我挨了几拳，也不是因为你连累我耽误了一堂课，如果你是这种认错，那不必了。”
　　“那我——”
　　甄明珠简直怕了他这副样子，欲言又止。
　　程砚宁静静地看着她：“回去吧，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甄明珠：“……”
　　她一脸苦恼地目送程砚宁进了教室。
　　*
　　高一七班。
　　马平川刚讲完新课，听到一声：“报告。”
　　他抬眸看出去：“进来。”
　　甄明珠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位子。
　　马平川扫了她一眼，开口道：“下周轮到我主持例会，星期一的国旗下讲话，大家觉得谁比较合适？”
　　各班班主任轮流主持星期一全校例会也是一中传统，每个班主任主持例会的当周，所在班级的班干部便要对固定片区的卫生负责，同时，还协助班主任抽查全校各班学生考勤情况。
　　此外，主持一周工作的班主任，指派班上优秀学生进行国旗下讲话。
　　毋庸置疑，这是一项荣誉。
　　马平川话音落地，教室里一众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愣是没有一个人发言提议。
　　要是岳灵珊没走，那肯定应该是她……
　　所有人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又听马平川开口道：“既然没人发言。那我提名五位同学，大家不记名投票选一下。”
　　“……哦。”一阵稀稀拉拉的应答声。
　　马平川扭头，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五个名字：“张雷、王媛、安莹、余明安、甄明珠。”
　　“噗！”教室里一众人包括甄明珠顿时喷了。
　　马平川随手将小半截粉笔插进粉笔盒了，明知故问：“都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他脸色严肃，一众学生顿时又变成了哑巴。
　　目光扫视一周，马平川用一副四平八稳的腔调道：“这五名学生，前三个是班干部，成绩也都在班级上游，自然都很优秀。可这后两名……”马平川声音一顿，慢条斯理继续，“余明安和甄明珠同学在上学期后半学期，进步很大，大家应该是有目共睹的。尤其甄明珠同学，这次寒假作业测评九门全优，这在我们班都是数一数二的。诚然，该同学平时纪律性比较差，可我作为七班班主任，在挑剔学生缺点的同时，更希望发现你们的优点。所以，这次国旗下讲话，我破例将甄明珠同学列入备选名单。”
　　一番话下来，教室里一众人齐齐看了甄明珠一眼，也都不得不承认，马平川言之有理。
　　“有人有意见吗？”
　　“没有。”
　　“那现在开始投票，每个人在纸上写出自己认可的人选，各排最后一位同学上前收一下，顺带在讲台上以画正字的形式统计自己手中的票数，最终得票最多的，进行下周一国旗下讲话。”
　　“知道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撕纸声。
　　－－－－－－题外话－－－－－－
　　来，本月第二道猜题^_^
　　下章进行国旗下讲话的同学是：
　　a班长张雷。b团支书王媛。c文娱委员安莹。d余明安。e甄明珠。
　　和上次一样哦，但凡答对的童鞋，都奖励21个币币，给你们疯狂打call，加油干巴爹！（～￣▽￣）～
　　ps：请大家明确选择答案，没有明确选择答案的，将视为不参与活动，另外答案只能选择一次，重复选择更改答案的不算呦^_^

　　☆、166：真闷骚啊

　　叮铃铃的下课铃声响起。
　　讲台上几个学生统计完自己手中的名单，齐齐下台。
　　教室里，鸦雀无声。
　　马平川在粉笔盒里拿出自己先前用过的那半截粉笔，转个身，在五个人名字旁边依次写道：“16、14、8、11、18。”
　　等他扭过头再将那半截粉笔头插进粉笔盒，班上响起了一阵低低的久久不息的惊叹议论声。
　　甄明珠18票，第一，安莹8票，倒一。
　　岳灵珊升入重点班，宋湘湘请假，班上在座学生57人，无一例外，全都参与了投票。
　　学生们议论了足有两分钟。
　　马平川的目光落在甄明珠错愕的脸上，开口道：“那就这样，甄明珠你准备一下，下周一国旗下讲话。”
　　甄明珠：“……”
　　“下课！”
　　“老师再见。”
　　马平川一挥手，出了教室。
　　他前脚刚走，教室里便爆发出一阵大笑声，李成功最先又喊又唱：“哎呦卧槽，甄甄你要国旗下讲话了！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甄明珠随手拿本书朝他扔了过去。
　　李成功一把抱了书，仍是笑得前俯后仰。不止他，教室里许多人都在狂笑。甄明珠桌上的书都压根不够扔的，几秒钟后，她红着脸坐下了。
　　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她没想到在自己刚被阎主任批斗罚站后，马平川会在班上毫不避讳地夸奖她一通，也没想到，班上会有18个人选她国旗下讲话。
　　没错，18人。
　　她没有给自己投，那一票给了王媛。
　　宋湘湘还请假着呢，也就是说，除了秦远、李成功、徐梦泽肯定会捧场选她之外，这个集体里，还有15个人选择了给她这项荣誉。
　　事实上，她想的有点多。
　　其他人不一定抱着给她荣誉的心理，有可能是因为马平川一番拉票的话突然触动，也有可能纯粹就是觉得选她比较好玩，随手就写了她的名字。可无论如何，这一天对甄明珠而言，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后来无数次想起这一天，她都万分感激，自己在高一这么叛逆的时期，遇上了马平川这样的班主任。而他，在自己违反纪律早恋后，没有采取冯老师那样最应该的高压政策，而是宽容鼓励，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安慰和努力的目标，让她最终拥有，源源不断向上的动力。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一个早上，甄明珠在难得的窘迫后，又开始纠结这个讲话稿怎么写，一纠结就是一整天。
　　*
　　晚自习下课铃声响了好一会儿。
　　班上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甄明珠还趴在桌子上，嘴角咬笔帽，盯着面前的本子发呆。
　　空白纸张上，就一行字：“我想做一个优秀的人。”这是她想了一天，最终确定的讲话题目。
　　嗯，好像有点肉麻……
　　不过，谁在国旗下讲话能不肉麻呢？
　　大家都走煽情风。
　　念及此，她突然又想到程砚宁先前的国旗下讲话，想到他的发言，顿时又想起另一件事了。
　　她今早错在哪儿呢？
　　针对这个问题，她课间还和李成功探讨了半天，讨论的结果是：两个人都认为冯宽那种小瘪三，揍一百次都不为过。
　　程砚宁自己也说了：再有第三次让他横着出去。
　　等等……
　　第三次？
　　第三次！
　　突然注意到的这个字眼让甄明珠整个人狠狠愣了一下，不知不觉间，手里的中性笔都拿反了。
　　“啊呸！”嘴里的怪味让她整个人如梦初醒。
　　余明安收拾完书包扭头就看见她胡乱地找纸巾吐口水，唇角抽搐一下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甄明珠擦完嘴看了他一眼，起身就跑了。
　　余明安：“……”
　　一句话卡在喉咙口没来得及说。
　　他准备告诉甄明珠呢，她的中性笔在嘴角画出了好几道歪歪扭扭的黑线，衬得她半边脸就跟小花猫似的。
　　*
　　甄明珠一口气跑到一楼。
　　高三已经下了晚自习，程砚宁班上，灯还亮着。
　　教室里就剩下七八个学霸还稳当当地坐在自己位子上奋笔疾书，程砚宁赫然是其中一位。
　　甄明珠一手扶着门框，趴在门口看他。
　　他低头做题的模样真帅啊……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女生，可每次看见他，总会忍不住去观察他的眉眼长相，然后每观察一次，心里都会油然而生一种欢喜情绪，感觉自己的眼光真是太好了。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程砚宁突然抬起头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甄明珠抿着唇抬步进了教室，动作轻轻地坐在了他同桌的位子上。
　　程砚宁侧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甄明珠：“……”
　　真闷骚啊。
　　明明第一次就是为了她才和冯宽打架的，偏偏还不说，而且还是在明知她误会不满的情况下，愣是不说。
　　以前只觉得他表里不一，现在还觉得他口是心非。
　　不过，他连口是心非都这么可爱。
　　甄明珠就那么坐在他边上，胡思乱想，还越想越开心，程砚宁不理她都根本没影响她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的灯，啪一声，灭了。
　　－－－－－－题外话－－－－－－
　　没错这次的猜题超级好猜，答案是e甄甄，猜对的童鞋均有21个币币，稍后某只修会统一奖励哒！另外，没有二更啦（～￣▽￣）～

　　☆、167：你心跳得好快呀

　　高三晚自习后半小时，教学楼会断电熄灯。
　　不知不觉，十点了。
　　甄明珠侧头看一眼程砚宁，发现他动手收拾书本，却没讲话。而在他收拾东西这个过程中，教室里其他人都走了。
　　一片漆黑后，初春皎洁的月光，慢慢地渗了进来。
　　“喂——”
　　甄明珠话音落地，愣了。
　　程砚宁压根没理她，抬步往教室门口走。
　　“喂喂喂！”
　　满心欢喜顿时变成焦急，甄明珠也没时间幻想了，抬步出了座位，从另一个过道抢先出去，将他堵在了门口。
　　“让开。”程砚宁看她一眼，面色冷淡地说。
　　“你干嘛啊！”甄明珠看着他的模样整个人都不好了，仰着头气呼呼地道，“我已经知道你两次都是为我打架的，还装！”
　　程砚宁：“……”
　　两秒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说：“我早上那些话，你压根就没想过？”
　　“想了啊，想了一整天。”
　　“那说。”
　　“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
　　这句话之后，程砚宁的怒气有点明显了。
　　甄明珠脊背顶着门，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压力，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他让她说什么？
　　错在哪？
　　可，她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了。
　　脑瓜子飞快地转了转，甄明珠理直气壮地道：“你自己也说了，再有下次让他横着出去，他不该打吗？”
　　该打，却不该她打……
　　程砚宁借着一点月亮光，凝视着女孩的脸。
　　甄明珠就在他走神的这一瞬飞快地扑进他怀里，两只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埋头在他怀里闷声说：“反正我觉得这件事没做错，要是你非得觉得我做错了那就做错了好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好不好？”
　　程砚宁：“……”
　　这段绕口令一样的话，他听懂了。
　　可他原本就是想用这件事给甄明珠长长记性，让她收敛一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毕竟，他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及时赶到，而等她稍微大一些，那帮朋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她，为她出头。
　　到了那样的时候，她不得吃亏吗？
　　收回思绪，程砚宁冷着脸说：“放手。”
　　“不放。”甄明珠不但没放，两条胳膊将他缠的更紧了，她的耳朵还压在他胸口位置听了听，嬉笑道，“你心跳的好快呀。”
　　“甄明珠！”
　　他冷硬的声音，让甄明珠愣了一下，怔怔地仰头看他。
　　程砚宁能看见，她花猫一样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类似于胆怯的情绪，似乎正在揣度他的意思。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软险些抑制不住。
　　“别生气了好不好？”仰脸看他的女孩突然轻轻地请求。
　　程砚宁微微一愣：“你放手。”
　　“我不想放啊。”甄明珠抿抿唇，耍赖似的就黏在他身上，声音小小地撒着娇，“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程砚宁又一次：“……”
　　他先前就见识过她缠人的样子，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她第一次缠人成这样。寂静无人的教室，漆黑昏暗的夜晚，那一点点透进来的月光，都因为她娇柔绵软的声音，无端端多了些暧昧的味道。
　　程砚宁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唇，喉结轻滚：“好了我不生气了。你先放开我成么？”
　　“那说好了啊。”
　　“嗯。”
　　甄明珠一笑，旋即放开他，转身开门。
　　哪曾想，就在她抬手过去的时候，头顶一只手突然按住了门，很快，另一只手将她拨弄一下，翻转回身。
　　“程……唔……”
　　两个字之后，很快又没声了。
　　甄明珠感觉到自己身后那扇木门，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程砚宁一手将她脸蛋捧起，在深吻她。
　　这一次，不用他提醒，她主动地闭了眼睛，抱紧他，踮起脚，努力地跟上他的力道。
　　“小猴子……”
　　许久后，程砚宁慢慢停下，开口却是这三个字。
　　甄明珠窝在他怀里，因为全身血液涌上头有些晕眩，不乐意地扁嘴：“我不喜欢这个绰号。”
　　程砚宁紧紧地抱住了她：“我很喜欢。”
　　她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就像一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正巧她也属猴，这个爱称再合适不过了。
　　甄明珠听着他微微喘息着的性感的声音，那种晕眩的感觉又来了，也一瞬间，想起了他送给自己的那个小金猴，她仰头啃了一下他的下巴，毫无原则地妥协了：“好吧，那你只能私底下叫。”
　　“好。”程砚宁声音低低地说。
　　－－－－－－题外话－－－－－－
　　第一次，坐在电脑跟前传文，有一种想流泪的激动。
　　好久不见，阿锦的小可爱们还好吗？
　　虽然只离开了你们八天，却让我觉得度日如年，细细翻看了留言，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我不是颈椎痛住院的，是宫外孕大出血急诊入院的，手术前只来得及打两个电话，一个给爸妈让赶来医院，另一个给修修让她按存稿传文。第一次觉得，健康这么可贵。二十多岁的我，体质不如同房间一起做腹腔手术的六十岁老太，人家手术后第二天下床，我却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痛的死去活来，期间有一次打肌肉针，护士换了三个针头，因为屁股上没肉，针扎不进去。
　　想起这几天，总觉得难受，接下来想好好调养一下身体，会按编辑要求更新，尽力多更不断更，希望大家别嫌弃多体谅，么么哒。

　　☆、168：你不受一丝伤害

　　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
　　教室里抱在一起许久的两个人同时回过神来，甄明珠抬眸看一眼头顶的男生，小声道：“快熄灯了，要回宿舍吗？”
　　程砚宁轻笑一声：“你还想去哪？”
　　甄明珠：“……”
　　她当然是想要和他出去住了，不知为何，最近每次待一起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想要让时间停住，或者再久一些。
　　可是她想到了程砚宁说女生不能太主动的话，因而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嘀咕道：“没想去哪啊，我就问问。”
　　“回吧。”程砚宁放开她，抬手开门。
　　甄明珠乖巧地站在他边上等他锁了教室门，程砚宁一回头瞧见她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哇？”
　　程砚宁牵着她一只手回宿舍，另一只手在她嘴角重重地捏了一下：“晚自习睡着了？嘴角都是黑线。”
　　“黑线？”
　　“跟个小花猫似的。”
　　“啊！”甄明珠这才想起自己吃了中性笔油的事情，一手捂住嘴角道，“你怎么不早说！”
　　程砚宁看着她，眼眸温柔地笑，并不答话。
　　甄明珠被他看的渐渐有些不好意思了，拿手背在嘴角重重地揉了好几下，突然问：“你今天真的生气了呀？”
　　她不提，程砚宁都完全忘了这一茬。
　　他抿着削薄的唇角斜睨了身侧的小姑娘一眼，突然想起了“温柔乡是英雄冢”这句话。甄明珠十五整岁的生日还没到，粉嫩的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平素也总是一副元气满满的少女感，因而，和她相熟的人，总会很轻易地忽略掉她出众的相貌。
　　可两个人交往好几个月了，他早已经发现，甄明珠的眉眼五官都精致的不像话，假以时日，她彻底地长开后，定然有着惊人的美貌。
　　长大后的甄明珠是什么样子呢？
　　肯定没现在这么放纵单纯了，可按着她的个性，估计也和温婉安静沾不上边，顶多往娇憨明艳发展。
　　这样想着，他倒也觉得分外期待……
　　“喂，说话呀——”
　　边上，甄明珠的声音让他蓦地回神。
　　程砚宁叹口气，对她说：“我生气不是因为你连累我，而是因为你没有一点自我保护意识。”
　　“啥？”
　　程砚宁止步，双手按着她肩头俯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问：“跟人打架的时候，都没想过后果吗？”
　　他这一刻太过认真严肃，甄明珠狠狠地愣了一下，迟疑着答：“光天化日的，难道他还能把我怎么样？那么多男生都看着呢，他不敢太过分的，我能占到便宜。”
　　“我想要的不是你占多少便宜，而是你不受一丝伤害。”
　　“……”
　　甄明珠愣了，定定地看着他。
　　程砚宁继续道：“你在学校和他打架，他的确不敢将你怎么样。可其实呢，你摔出去那一下不疼吗？再假设一下，他是那种不会容让女孩子的男生，又或者力道更大一些，你能确定自己不吃亏？”
　　甄明珠抿抿唇，好半晌，不晓得说什么好。
　　她静静地站在那，对上程砚宁漆黑又认真的眼睛，她能感觉到，他两只手压在自己肩头的力道，也能感觉到，他在说这样一番话的时候，并不过分外露的关切和担心。
　　他是为了自己着想的。
　　在她以往的生活里，没有这样的人。
　　因为杨岚母女的缘故，她从小就喜欢大喊大叫地发泄出自己的不满，喜欢用争吵的方式，达成自己的愿望。而每当她这样的时候，或者闯祸的时候，甄文都尽心尽力地收拾烂摊子。
　　再后来，秦远他们也是这样的。
　　他们一起闯祸一起承担，无论她在学校怎样肆意妄为也从来不会担心害怕，因为她知道，有人陪，也有人给她撑腰。
　　程砚宁是第一个。
　　他是第一个因为疼爱关心她，生气发脾气不理她，又这样语重心长说话劝她的男生。他既能在她受了委屈以后顶着压力给她出气，也能在出了气之后讲道理避免她下次受委屈。
　　他想要的，是她一开始便不会受委屈。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也就比他们大了两三岁而已，却有这么多的思虑，他会这样，是不是因为，他很多次吃亏的时候，没有人帮他善后？
　　甄明珠也不晓得她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么些联想，可她能感觉到，因为他一番话，她胸腔里有一股子莫名的情绪，渐渐地饱涨了起来，让她想要给他一个暖暖的拥抱。
　　她头一低，突然钻进他怀里。
　　两个人刚好走到了宿舍门口，晚归的学生也稀稀拉拉地正往回走，程砚宁一愣，就要将她推出去。
　　“别，”甄明珠声音低低的，“我以后都听你的，我也知道错了。”
　　女孩乖巧的声音，让程砚宁恼了一天的心情被安慰。
　　甄明珠在他怀里没有待很久，很快起身站直，牵着他的手，两个人一起往宿舍走。
　　－－－－－－题外话－－－－－－
　　话说，昨天的章节需要修改。
　　但是，作者在后台每天只有一次修改的机会，我昨天早上修改错别字给用了，所以昨天没法子修改，上一章一直显示修改中，看不了。
　　今天早上九点审核编辑上班后审核通过就可以看的哦。

　　☆、169：就这样被你征服

　　“就到这吧。”两个人走到男生宿舍门口的时候，甄明珠停了步子，笑着说，“每次都是你送我，今天不用你送我了，我送你。”
　　程砚宁笑笑：“这是在认错？”
　　“对呀。”甄明珠跳起来在他脸颊上啾了一下，“快进去。”
　　小女朋友这么贴心乖巧还主动，程砚宁忍不住又笑笑，看着她说：“晚上早点睡。”
　　“一会发短信。”甄明珠却说。
　　程砚宁应了一声好，转身往宿舍走。
　　等他走进了宿舍楼，一回头看见甄明珠还站在原地，见他回头便咧嘴笑了，蹦起来挥手。
　　这样回头之时还有人的感觉，特别好。
　　程砚宁抬手赶了她一下，一步一步地，上楼了。
　　感觉起来，心里因为这分别空空的，却又因为这份温暖满满的，他怀着这样复杂的情绪到了宿舍门口，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被亲的位置，软软的。
　　“呦，回来了呀！”
　　宿舍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程砚宁正回味的表情就那么愣住，惹得一宿舍三个男生哈哈大笑。
　　他收敛表情，进了门。
　　“呦呦呦，晚上回个宿舍还卿卿我我依依不舍，你们俩说是不是，简直让人看得眼睛要瞎了——”
　　薛飞挤眉弄眼地说完，三个人又哈哈大笑。
　　程砚宁坐到了自己位子上，耳听着他们的笑，也不觉得聒噪，显得脾气温和耐心至极。
　　“啧，甄甄小学妹很可爱吧？”薛飞侧个身靠在他柜子上，打趣着问。
　　程砚宁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薛飞一个大步跨出去，站在宿舍中央一手捧心，高歌：“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就这样被你征服——”
　　“噗——”
　　“哈哈哈哈哈，薛飞你够了！”
　　宿舍里剩余两个人，前俯后仰哈哈大笑了起来。
　　程砚宁起身拿了自己牙杯牙刷和毛巾，侧身睨了他一眼：“神经。”话落，他开门去洗漱了。
　　可那眼角眉梢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
　　女生宿舍，509。
　　一众人先后洗漱完刚爬上床，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欢快的声音：“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明显甄明珠。
　　饶丽扑哧一声笑了，直起身子靠在窗边，问推门进来的甄明珠：“怎么这么高兴啊？”
　　甄明珠看她一眼：“你猜？”
　　饶丽还没猜呢，早早躺上床的岳灵珊一语中的：“你这么晚回来，和学神约会啦？”
　　“是呀是呀。”甄明珠走到她床边，仰着头说，“而且我告诉你哦，先前那次他和冯宽打架，也是为了我。亏得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为了甄明馨呢。哈哈，他从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呀。”
　　她语调里的开心特别能感染人，岳灵珊闻言便坐起身了，忍不住笑道：“那难怪你这么高兴了。”
　　“嘿嘿。”甄明珠一笑，突然爬上她的床，问，“你呢你呢，今天见到李失败他妈了吧？”
　　岳灵珊一愣，抿唇道：“嗯啊。”
　　“李成功他妈？”听到这饶丽忍不住插话说，“就早上在楼道和你们说话那个大美人？”
　　“对啊，那就是他妈。”
　　“他妈多大年龄？”一贯在宿舍话比较少的陈瑛和王媛顿时也精神了，异口同声地问。
　　甄明珠一脸错愕：“怎么你们都这么八卦了？”
　　“额，这不叫八卦好吗？”饶丽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煞有介事地说，“李成功上高一，他妈最少也得四十左右吧。可她看上去真的超年轻啊，我们班教室里好些学生都议论呢，说他妈长得像那个港星周慧敏。”
　　“我也觉得超像，气质特别好。”王媛笑着接腔。
　　甄明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着说：“她妈都快五十了。李成功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呢。不过他妈长得好这倒也是大家公认的，我老爸都说呢，她在安城商圈很出名。”
　　“五十了？”
　　“五十！”
　　“天呐！”
　　宿舍里几个女生顿时惊呆了。
　　甄明珠忍不住纠正：“快五十，不是五十。”
　　“那也很逆天了好不好？”饶丽唏嘘长叹，“要不怎么说每个女人都梦想灰姑娘嫁豪门呢，就像你啊……”说到这，饶丽盯着甄明珠继续，“咱们宿舍就你家境好，你皮肤就最好，又白又嫩又软的，不就因为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吗？像我们这种回家还要帮忙做家务的，手上皮肤就差多了。还有啊，上次我妈让我学做饭，天呐，做完了一脸油！”
　　饶丽羡慕嫉妒恨地说完，几个女生话题顿时跑偏了。
　　岳灵珊看着饶丽手舞足蹈的动作，思绪却下意识飞到了早读时候，那个美艳端庄的女人笑着对她说：“我们家成功是个老实孩子，从小还没喜欢过哪个女生呢。眼下他因为你吃个饭都走神，我这个当母亲的，意外之余也很欣慰。毕竟你这么优秀……阿姨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假装也喜欢我们成功，鼓励他跟你一样，勤勉上进、好好学习。”
　　想着想着，岳灵珊忍不住低头，红了脸。
　　下面站着的甄明珠看见她这副样子，便也晓得李成功并未说错，胡蝶应该不曾为难她，便放心了。
　　“你的讲话稿写好了吗？”边上突然传来一道关心的女声，甄明珠扭头对上王媛微笑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呢，写了几句感觉都太肉麻了，憋不出来。”
　　“讲话稿？什么啊？”饶丽又来了精神。
　　王媛看着她笑说：“下周轮到我们班主任主持例会了，选了甄甄周一国旗下讲话。”
　　“我去，真的假的呀！”
　　甄明珠唇角抽搐一下：“你也觉得很意外啊？我也有点，我都没给自己抱希望，选了王媛。”
　　饶丽又看向王媛。
　　王媛解释说：“老马说甄甄寒假测评九门全优，而且最近学习进步很大，所以将她列入备选名单了，一共五个人，最后她得票最多。”
　　“哈哈，估计多半都是男生选的。”饶丽开玩笑说。
　　“滚你的——”
　　甄明珠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拿毛巾牙刷去卫生间洗漱了。
　　－－－－－－题外话－－－－－－
　　*
　　作者有话说：
　　那啥，泥萌真的觉得原本的封面更好看吗？可是那个封面才二十块，新封面是淘宝三十块做的！哭唧唧o（╥﹏╥）o
　　再，本文4月6日倒v上架！

　　☆、170：她能感觉到，他很激动

　　她一走，宿舍里稍微安静了一些，就剩下饶丽还因为她要讲话的事情向王媛打听。
　　“甄甄最近是进步蛮大的。”
　　“因为校草吧。”
　　“估计是。感觉她挺认真的。”
　　“可惜秦远了诶。”
　　“那有什么，感情这事情得两情相悦嘛。”
　　“照这么下去，她期末肯定能进重点班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老马很喜欢她呢。”
　　一句又一句，窜入耳中。
　　安莹翻个身面朝墙躺着，紧紧地抿住了唇。
　　秦远喜欢甄明珠也就罢了，程砚宁竟然也喜欢她，最奇怪的是马平川，明显很偏爱甄明珠。
　　也不晓得她有什么好？！
　　18：8，她的票数是自己的两倍还不止。
　　下意识想着上午全班投票的事情，安莹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
　　搁以前，她在群体里一向饱受瞩目，顺风顺水。
　　怎么一上高一就变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压根没想过，高中和小学初中，已经不一样了。随着年龄增长、情窦初开，高中生大多都有了更强烈的爱憎观和性别意识，男女生相处之间，很多事越来越微妙。
　　她从小成绩好相貌好还有才艺特长，这在小学初中里，很容易就成为老师的宠儿，学生羡慕的对象。可升入高中之后，她成绩方面的优势没那么明显了，而相貌好有才艺这两点综合在一起，再添上她有点自视甚高的性格，便使得她整个人显得有点自傲高冷。
　　原本，她也可以因为这一点，成为好些男生心中的白月光。
　　可事实上呢，她似有若无地和徐梦泽暧昧了一段时间，又莫名其妙地被人家踢出了小团体，私底下早已成为男生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那一点因为矜持而产生的神秘面纱，已经没有了。
　　男生那里不受追捧，女生这边，就更没人喜欢她了。
　　况且，还有甄明珠这么一个参照物。
　　人家姑娘家境好人漂亮性格随和，综合条件压根不比她差，都不会像她一样，天天端的跟观世音似的。
　　青春期呀，很多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变得让人无法忍受，甚至怀疑自己，怀疑世界。
　　安莹盯着面前雪白的墙壁，眼睛渐渐湿润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
　　想着想着，原本的一点睡意也彻底没有了，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翻到了收件箱。
　　她开始看那里面寥寥无几的短消息。
　　脑海里又浮现出男人高大而沉稳的身影，他的言谈举止，都比学校里这些毛头小子，绅士成熟太多。而且，他那么有钱，明显地也对她有好感。试问，如果没有好感，怎么会送自己几万块的手表作为赔礼呢？
　　他应该已经结婚了。
　　可如果他深爱自己妻子的话，怎么可能对她这么好？怎么可能在吃饭的时候对她照顾有加？
　　他肯定是喜欢自己的……
　　眼眶里泪水干涸，安莹抿唇发了条信息过去：“你睡了吗？”
　　*
　　南湖·紫金园。
　　杨岚推开客卧门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
　　她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两秒。
　　自从上周她和甄文在洗手间里争吵一通之后，这几天，甄文晚饭后都直接住客卧。
　　长此以往，如何能行？
　　她正纠结着如何打破两个人之间这种僵局，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一下。
　　短信？
　　这念头让杨岚愣了一下，抬步过去。
　　“啪嗒——”
　　洗手间一道响声传来，甄文的声音随后响起：“你做什么？”
　　杨岚步子僵住，扭头看着他笑了：“你手机好像在响。”
　　“嗯。”甄文随口应了一声，越过她俯身拿了手机，微蹙着眉，径直去阳台上打电话了。
　　“明珠啊，在做什么？”
　　隐隐传来的一句话，让杨岚心情顿时平静了。
　　刚才那一瞬，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种猜测，还以为甄文跟周围那些老板一样，在外面包养了金丝雀。
　　很快，甄文挂了电话，去而复返。
　　杨岚看着他信步而来挺拔伟岸的身形，柔声笑着说：“老公，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呢？”
　　甄文看她一眼：“不至于。”
　　“可是你这几天，一直睡这边。”她说话间款款上前，一手攀在他手臂上，撒娇，“你让家里佣人怎么看我呀？”
　　甄文垂眸，目光落在她精致鲜艳的长指甲上。
　　杨岚用指甲划拉着他的手背，不经意间，丝滑柔软的睡衣袖子从腕间滑落下去，露出一截保养得宜的白皙手臂。
　　甄文随手揽了她：“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姑娘一样撒娇。”刻意压低的语调，带起了暧昧的前奏。
　　夫妻这些年，他在房事上还是很有质量的。
　　带上门，两个人一起上三楼。
　　*
　　女生宿舍，509。
　　甄明珠挂了电话，爬上床。
　　饶丽还没睡，声音低低地问她：“你爸呀，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估计是想我了。”甄明珠嬉笑着说了一句，翻个身给程砚宁发短信，“你睡了吗？”
　　“正准备睡。”程砚宁很快回复。
　　甄明珠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临近十二点，便有点可惜地又回复：“挺晚了诶。”
　　“那早点睡觉。”
　　“可是我想和你说话。”
　　“明天说吧。”
　　目光落在这几个字上，甄明珠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小声问岳灵珊，“灵珊，程砚宁每天早上都跑步吗？”
　　“应该是吧，经常见他。”岳灵珊声音里染了困意。
　　甄明珠哦了一声。
　　她们宿舍几个女生，她最喜欢睡懒觉，岳灵珊则最勤快。明明早上学校有组织早操，她还每天先一步去操场跑步锻炼身体，起的比鸡都早。先前有一次她说过，程砚宁也跑步呢。
　　可那段时间她已经没追程砚宁了，因而并没有早起去制造偶遇。
　　想到这，她顿时有些激动了。
　　“好吧。”
　　给程砚宁回了这最后一条短信之后，甄明珠拿手机定了早上5点30的闹钟，翻个身，看着天花板发呆。
　　程砚宁今晚又亲她了，而且很激动。
　　她能感觉到，他很激动。
　　可惜她在这种事上没什么经验，只能靠着电视里看过的一点片段去回应他，接个吻还经常磕到牙齿。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提高一下技巧呢？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题外话－－－－－－
　　*
　　作者题外话：
　　今天，突然觉得不认识你们了。
　　阿锦的小可爱，当我问哪个封面好看的时候，不应该果断回答：“两个都好看，你喜欢哪个用哪个，开心就好。”这样吗？！这才是真爱粉的正确回答方式！
　　你们！竟然群嘲我！
　　作者深刻反思自己审美的同时觉得，我和你们的感情崩了……

　　☆、171：能不能别这么自恋？【福利必看】

　　翌日，清晨。
　　深蓝色幕布一般的天空高高挂起。
　　北方三月中旬，虽然没有零度以下的低温了，大早上却还是蛮冷的，是那种凛冽干燥的清冷，一阵阵风吹在脸上的时候，好像刀片划过，能带起一层层刺痛感。
　　甄明珠不晓得其他人是什么感受，反正她迎风走到操场的时候，感觉到脸蛋疼。
　　早知道找个围巾戴着了……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抬眸，远远地瞧见了一个背影。
　　许是因为早上冷，程砚宁没有穿校服，而是黑色连帽卫衣配牛仔裤，斜斜掠过操场上环形跑道的时候，显得修长矫健。看着看着，甄明珠又想起他那次打篮球的事情。
　　就是他和冯宽打架的那一天嘛。
　　脑海里闪过的灵光让她整个人就跟开了窍似的愣了一下，飞快地往程砚宁跟前跑。
　　“喂喂喂——”
　　程砚宁正跑步，突然听到身侧传来急切的女声。
　　他顿时放慢步子看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陪你跑步呀。”甄明珠跑在他内侧，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顺带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程砚宁跑了好一会，一开口气息微喘。
　　“嘿嘿。”甄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一边仰头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边问，“就我上学期旷课那次，你在操场打篮球嘛，是不是故意想表现给我看，吸引我？”
　　“……”程砚宁步子更慢了，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红着脸催：“是不是啊？”
　　程砚宁哼笑一声，突然又加快了跑步的速度，晨风里，落下一句：“能不能别这么自恋？”
　　“喂！”甄明珠气喘吁吁停下，望着他跑远的背影生气。
　　几分钟后，程砚宁又一圈跑完，停到她身边的时候，鼻尖和额头沁出一层细汗。
　　甄明珠抿唇盯着他：“你肯定是为了我。”
　　程砚宁：“……”
　　小姑娘的执着程度远超乎他想象。
　　他定定地看了她两秒，俯下身一脸认真地说：“你真的想多了。”那种一时冲动做下的事，他怎么可能承认。
　　甄明珠：“……”
　　程砚宁的回答，让她很郁闷。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她最终也没要到答案，两个人一起往教室里走，大柏树下分别以后，甄明珠正往三楼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甄明珠。”
　　她顿时停下，扭头笑道：“老师早。”
　　马平川上下打量她一眼，颇为满意地说：“来挺早呀。”
　　甄明珠嗯了一声。
　　马平川一边抬步上楼一边问：“下周一的国旗下讲话，准备好了吗？稿子我看看。”
　　“啊？”
　　“啊什么？”马平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神色间还带着很明显的不信任，想了想又说，“国旗下是个庄严的地方，别想着再干出一些让人耳目一新的事情，知道吗？”
　　耳目一新？
　　甄明珠觉得，马平川这形容词用的真委婉。
　　她乖乖地点了一下头：“知道了，我不会乱讲的。”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教室外。
　　马平川抬眸往窗户里瞧了一眼，意外发现早到的李成功正在大声朗读课文，诧异地一挑眉，笑了。
　　甄明珠观察着他脸上这个笑，轻声唤：“马老师？”
　　马平川收回目光，又提醒：“去吧，好好读书。晚上放学前写好讲话稿我过目。”
　　甄明珠唇角抽搐：“知道了。”
　　*
　　一份讲话稿，甄明珠又纠结了一整天。
　　所幸，下午的时候，她总算觉得满意了，自习课一到，便主动地将讲话稿拿到了马平川跟前。
　　两个人站在教室门口。
　　马平川一目十行地扫过讲话稿，垂眸觑着她：“自己写的？”
　　“对啊！”甄明珠顿时炸了。
　　马平川将两页纸递还给她，呵呵笑着说：“文采还不错，行，到时候就照这个念吧。”
　　“不用脱稿？”
　　马平川：“……随你。”
　　“那我知道了，谢谢老师给我这次机会。”
　　甄明珠的话，让马平川微微错愕了一下。他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眼前这姑娘。
　　这学期开始，她很多时候都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不过因为脸蛋长得好看，校服穿在她身上特别乖巧可人。
　　收回思绪，马平川笑了笑：“进去吧，认真自习。”
　　“哦。”
　　甄明珠乖乖回了教室。
　　也是到了这一刻，全部同学才觉得她要国旗下讲话的事情大概铁板钉钉了，好些人都目送她坐到了位子上。
　　眼看着甄明珠将讲话稿折好收进书包里，余明安笑着问：“你这讲话稿，班主任通过了呀？”
　　甄明珠切一声：“还怀疑我是抄的呢。”
　　余明安又笑：“说明你写得好。”
　　“……”甄明珠看了他一眼，顿时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马平川怀疑她不是自己写的，不就因为觉得她写不出来这么好的文章吗？可不就在变相肯定她！
　　她随手拍了余明安一下：“对哦，言之有理！”
　　余明安这下没说话，看着她，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小虎牙，清秀的眉眼里，暗藏着一抹纵容和宠溺。
　　不过，心下欢喜的甄明珠并没有注意到这么多，她好像受到了鼓舞一般，认认真真地上了一节自习课，便随着放学回家的大部队一起，蹦蹦跳跳地出了校门，坐车回家。
　　－－－－－－题外话－－－－－－
　　*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这个月太忙，所以把上月的答题实体礼物给忘了，捂脸。
　　今天修修帮着统计了一下，获得2月答题实体奖的小可爱是以下三位：1、百千偈（全对），2、千语深深and柒羽未消（全对），一望二三里（答对两题，粉丝值2460）。结果公示两天，请以上3位亲进读者群【322716890】把收件地址给群主修修，两天后，没人有问题的话便会邮寄实体礼物【三只松鼠坚果大礼盒】。么么哒。
　　再：
　　强烈表白我修修，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呜呜呜。┭┮﹏┭┮

　　☆、172：小猴子是谁呀？【有奖猜题】

　　南湖·紫金园。
　　餐厅里，温暖的灯光笼罩着桌面，三个人安静地坐着，甄文不在，气氛都比往常凝滞。
　　甄明珠这一天心情好，率先动筷子吃饭了。
　　顺带，听着杨岚和甄文打电话。
　　“有应酬？”
　　“那你大概几点回来？”
　　“这样啊，那行吧我们就不等你了。在外面少喝点酒，身体还应该放在第一位的。”
　　三言两语后，她有些烦闷地挂了电话。
　　甄明馨看她一眼，小声问：“我爸今晚不回来呀？”
　　“嗯，吃饭吧。”杨岚抿着唇角不悦地说了一声，想着电话里甄文那边的背景声响，莫名地有些不安。
　　男人的饭局上，自然是高谈阔论觥筹交错，可刚才，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钢琴声。
　　那声音，让她一瞬间心神不宁。
　　甄文不回来，她心情不好，边上坐着的甄明馨自然有所察觉，吃饭过程都一声没吭。
　　甄明珠也有点遗憾。
　　她下午放学都没有找程砚宁，就想当面告诉甄文自己要国旗下讲话的事情呢，可这人竟然有应酬不回来了。一来二去地，她突然就没什么胃口了，放下碗直接上楼，和程砚宁打电话。
　　高考在即，高三生星期六会补课一天，程砚宁没回家，和宿舍里几个学霸一起，沉迷题海不可自拔。手机响起的时候薛飞刚好拿着模拟卷到了他跟前问题目，看见来电愣了一下：“小猴子，谁啊？”
　　程砚宁抬眸看了他一眼，随手拿了手机去阳台，接通电话便问：“怎么一放学就回家了？”
　　“嘿嘿，你是不是感觉很失落呀？”
　　程砚宁：“……”
　　他低头轻笑了一下：“还好。”
　　“操，你就说你很失落能死啊！”
　　“甄明珠。”
　　“哦哦哦，忘了。不能爆粗口。”甄明珠在电话里嘿嘿笑一声，话锋一转问，“那你现在在干嘛呢？”
　　“做卷子。”
　　“哎——”
　　“怎么了？”
　　“没什么。”小姑娘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微微有点遗憾，“那你做题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也要做作业。”
　　做作业这三个字，从她口中出来，有着莫名的喜感。
　　程砚宁挂了电话，转身回室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宿舍里，爆发出一连串停不下来的笑声。
　　程砚宁目光凉凉的，静静地注视着笑得前俯后仰的薛飞和耿元，两个人在他的目光里渐渐地止了笑憋住嘴角，原本坐着没笑的康建平却扑哧一声破功，笑出了声音。
　　得，程砚宁无奈了，抬步回了自己位子。
　　薛飞拿着先前那张模拟卷凑到他跟前，一边咳一边问：“咳咳咳咳咳，那啥，小猴子是谁呀？”
　　程砚宁定定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是不是甄甄小学妹呀？”薛飞憋着笑，继续明知故问。
　　程砚宁看一眼他手里的卷子，面无波澜地说：“你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继续做题了。”
　　薛飞：“……”
　　这人能不能再闷骚一点？！
　　*
　　周六，上午。
　　甄明珠睡到自然醒，下楼去了餐厅。
　　“明珠小姐。”
　　拿着吸尘器正清洁地毯的阿姨看见她，笑着说：“早饭还留着呢，我去给你热一下。”
　　“我爸还没回来？”甄明珠揉着后颈问。
　　昨晚睡觉的时候不当心，醒来后觉得脖子疼，她歪头去揉，还不小心扭了一下脖子，郁闷得很。
　　“嗯，没回来。”
　　“哦。”甄明珠点点头，径直往餐厅去。
　　甄明馨去上学了，杨岚这一上午也不在，她一边吃早饭一边给甄文拨电话，那边响了好几声，没人接听。
　　甄明珠定定地看一眼手机，也有点懒得问了，吃完饭又回了房间，做了会作业，又觉得无聊。随手将桌上书本拨到一边，她一手托腮发呆了好一会儿，起身去了二楼大书房，翻出了甄文前不久买的那把小提琴。
　　她和甄明馨很小的时候，甄文为了培养两人一技之长，也为了让两人朝淑女方向发展，给她们请了钢琴老师。
　　就和大多数老师家长一样，钢琴老师更偏爱文静乖巧的甄明馨，她当然不乐意了，非要另外学一种。甄文无奈之下，给她单独聘请了一位非常温柔可亲的小提琴老师。而她，为了和甄明馨争一口气，耐下性子练琴，小学毕业那会，就已经小有成效了。
　　再后来，那位老师离开安城发展，她不想将好不容易上手的才艺荒废掉，这些年竟然也马马虎虎地坚持了下来。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一手持琴，站到了落地窗边。
　　优美哀婉的冥想曲，在室内流泻开来。
　　泰伊斯冥想曲是小提琴独奏曲中经久不衰的名篇，其纯净虔诚的宗教色彩和悠扬哀婉由激越趋向平静的曲调，均有着净化人心灵，让人慢慢安静沉淀下来的作用。
　　这首曲子，是当年那位老师要求她练习最多的一首，后来，也逐渐成为她最喜爱的一首。在她和杨岚以及甄明馨争吵最厉害的那几年，好些委屈，最终都是被这首曲子给带走的。
　　一曲终了，甄明珠抬眸远眺，看到花园里挺立在枝头的玉兰花苞。
　　“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突然从裤兜里传来。
　　－－－－－－题外话－－－－－－
　　*
　　本月最后一个猜题。
　　章节末，打电话给甄甄的是谁？
　　a秦远。b安莹。c宋湘湘。d余明安。
　　ps：这是没什么方法推断答案的一道题，四分之一的正确率，你们就放飞自我乱蒙吧，蒙对的都有52个币币的奖励么么哒。
　　【敲黑板！本文所有猜题活动，对象是潇湘书院lv1以上正版读者！】

　　☆、173：这妹子很大胆嘛。

　　她随手放下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来电。
　　“喂？”
　　“甄甄你在哪呢？”那边传来熟悉的女声。
　　甄明珠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道：“湘湘啊，我在家呀。”
　　“能不能出来陪陪我？”
　　“嗯？”
　　宋湘湘声音稍微低一些，有些失落：“我想去酒吧街那边……”
　　酒吧街？
　　甄明珠愣了一下，没好气地说：“怎么你还要去找那个人渣啊，酒吧街那边那边乱！”
　　“也没想去找他。”
　　甄明珠深吸一口气，语调也略微低柔了一些：“我在家里没事，你现在在哪呢？我马上过来找你。”
　　“我已经到这边了，就一千零一夜吧。”
　　“那好。”
　　挂了电话，甄明珠顺带看了眼手机：快四点了。
　　她换好衣服背了个双肩包急匆匆地下楼，客厅里阿姨连忙凑上来说：“怎么你要出去呀，午饭好了听见你在练琴，我都没打扰你。”
　　“不吃了。”
　　话音落地，甄明珠出了家门。
　　家里其他人都不在，司机也没在，她一路出了小区，等了能有十几分钟，拦了辆出租车。
　　“哪？”司机随手拍下空车牌，扭头问。
　　甄明珠拉上门，抬眸：“酒吧街，就护城河那边。”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闻言多看了她一眼，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嘀咕了一句：“小小年纪不学好，哎。”
　　甄明珠：“……”
　　*
　　酒吧街，1001夜。
　　店内。
　　刚到营业时间，人尚且不算多。
　　宋湘湘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在服务生的介绍后只要了几瓶啤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喝，一边等甄明珠。
　　她的确想再找潘奕发泄一下抑郁悲苦的情绪，她想不通，先前那些甜言蜜语，那些亲密痴缠，都是假的吗？可仅存的自尊不允许她那样做，她不希望自己变得和潘奕身边那些女孩子一样，也不想毫无底线地原谅他，乞求他，只为了留在他身边。
　　那样真的太卑微可怜了……
　　胡思乱想着，眼眶里泪水又突然流了下来。
　　她妈动了手术，尚算成功，阴霾笼罩的家里也总算又看到一丝阳光和希望，而她稚嫩的爱情，却在现实的压力下，分崩离析、崩溃毁灭。
　　两瓶酒见了底，宋湘湘靠在沙发背上打了个酒嗝。
　　“小姑娘一个人呀？”
　　边上，突然响起一道讨好的男声。
　　宋湘湘侧头看去。
　　三十岁左右的一个瘦高男人站在几个人最前面，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等她说话，抬步往前一跨，挤进了沙发。
　　“呦呦呦——”
　　“哈哈！”
　　看过来的一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宋湘湘一手撑在沙发上，勉强坐直了身子，晕乎乎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
　　“小妹多大了？”男人又往她跟前凑，笑容满面地问。
　　宋湘湘抿紧唇，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心情不好呀——”男人拖长音调又问了一句，宽大手掌也在瞬间不容分说地压住了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整个人倾身到她跟前，色眯眯地说，“哥哥陪你喝一杯，嗯？”
　　“滚开！”浑身一颤，宋湘湘挣扎着说。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胸前，喉结滚动咽了一口唾沫。
　　天气逐渐转暖，宋湘湘出来的时候就在薄毛衣外面传了一件浅蓝色薄外套，眼下两人拉扯间衣服拉链掉了下去，她高耸的胸脯，顿时呼之欲出了。
　　年纪这么小，一个人出来买醉，哪能不被占便宜呢？
　　念头一转，男人便倾身过去将她压倒在沙发上，一只手伸到她胸前，肆无忌惮地吃起了豆腐。
　　“走走走，别打扰李哥——”
　　边上看热闹的几个人眼见这一幕都有点臊得慌了，嘻嘻哈哈地喊着笑着就往一边走。
　　“滚开啊——啪——”
　　宋湘湘被压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双脚乱蹬了好一会儿，大叫着一个巴掌朝男人挥了过去。
　　“臭婊子！”
　　男人骂声刚落，砰一声，后背挨了重重一下。
　　紧接着，冰凉的液体从他脖子灌了进去还淋了满头，背上火辣辣的撕扯的痛感也让他啊一声站起身来。
　　“你骂谁呢！”甄明珠手上拿着个碎酒瓶，气势汹汹地问。
　　“是你！”男人咬牙切齿问。
　　“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啊！”
　　“你谁啊你！”
　　“呦呵这妹子很大胆嘛——”
　　边上，瘦高男人还未走远的一帮朋友顿时围了过来，一个两个混不正经地将甄明珠围到了中间。
　　“啊，李哥你流血了！”
　　甄明珠紧紧地攥着瓶子，瞧见了男人脊背上渗出的血迹。
　　瘦高男人在一帮朋友围聚下，咬牙打量着她。
　　毋庸置疑，这一个比那一个漂亮多了，五官精致，眉眼明艳，粉嫩软白的肌肤让她看上去又贵气又骄傲，一看就是那种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宝贝疙瘩，轻慢玷污不得。
　　可眼下，她身后也没什么人跟来。
　　男人便宜还没占到又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定不能善罢甘休，一抬步就要动手拉她。
　　“啊！杀人啦非礼啦！”
　　甄明珠尖叫一声，一手攥着碎酒瓶，兔子一样地蹦上沙发，又趁着酒吧里一众人都看过来之际，站到了桌子上面。
　　“……”
　　一众人同时唇角抽了一下，看看受了伤的男人又看看她，面面相觑。
　　“甄甄你脖子！”挣扎起身的宋湘湘仰头看见一道血迹，整个人顿时懵了，急声道。
　　甄明珠一低头，察觉到脖子火辣辣一阵疼。
　　－－－－－－题外话－－－－－－
　　*
　　上章答案湘湘哈。
　　这几天啊，感觉当女人真的好辛苦。
　　宝宝从大前天晚上开始高烧，老公又出差，没办法只好拖着病体和婆婆一起照料了她三夜三天，下午宝宝总算没那么烧了，我又高烧，伤口还没长好也挣开了，一个人去外面挂吊瓶，病床上迷迷糊糊间睡着又醒来，看到夕阳把诊所墙壁都照红，眼泪就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淌，无助的我都要怀疑人生了。o（╥﹏╥）o
　　然后，存稿还有点，所以这几天文文是我在传，评论暂时还是修修打理，怠慢之处，大家见谅。

　　☆、174：方家十三少

　　她情急之下打人的时候，自己脖子也被玻璃碴子划伤了，口子不大，正往出渗血。
　　“你打人你还有理了！”围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最跟前站着的几个人也顿时回过神来，大声嚷嚷着斥责她。
　　甄明珠顿时没有闲情去管自己的伤口了，弯腰又拎起一个酒瓶，一手指着男人大骂：“我打人怎么了？打的就是你这种人渣。你这年龄都能当人家姑娘老爸了，怎么，看人喝多了就想老牛吃嫩草啊，要不要脸！”
　　“噗——”
　　四下顿时响起一阵喷笑声。
　　瘦高男人丢脸至极，抬手又想拉扯她。
　　“砰！”一声，甄明珠直接将手里的酒瓶随手扔出去，玻璃碴子和液体一起在一个空桌上溅开了花，她在一片尖叫声里随手又拿了一个酒瓶子，大声嚷嚷着问，“老板呢？老板！老板！老板！这酒吧是鬼开的哦！看不到这里有流氓欺负女生啊！”
　　一众人顿时：“……”
　　酒吧门口。
　　一行人刚进来，便听到这一阵吵闹声。
　　为首的年轻男人一身黑衣黑裤，侧头随意地吐了烟头用鞋尖踩灭，不耐烦地挑眉问：“里面搞什么？”
　　飞快迎出来的男人边走边笑：“十三少，您怎么来了？”
　　年轻男人闻言停步，狭长的眼眸眯起，盯着他堆满笑的脸，没好气地道：“嘿，老子问话你听不懂？”
　　“您息怒，息怒。”男人自动屏蔽了他牛逼哄哄的自称，低声解释说，“一个客人想占一个姑娘便宜，结果后面又来一个姑娘，二话没说拿啤酒瓶砸了他，刚闹起来。”
　　话落，两个人到了大厅。
　　酒吧经理远远看着桌上站着的甄明珠，颇有些无奈地说：“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闯入眼帘的女生，十五六岁年纪，蓬软的乌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高马尾，精致眉目衬着骄傲神色，颇有些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凛然气势。
　　年轻男人哼笑一声，侧头吩咐：“阿虎，交给你了。”
　　他话音落地，身后走上来一个比他年龄稍大点、眼角带刀疤的高大男人，面色严肃问：“怎么弄？”
　　“该怎么弄就怎么弄，这个还要老子教？！”
　　“……”
　　刀疤男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走远。
　　年轻男人目送他走两步，收回视线又问酒吧经理：“老三来了吗？”
　　“包厢里等您呢。”
　　“得。”
　　年轻男人点头一应，径直往包厢走去。
　　*
　　甄明珠下了桌子，扶起宋湘湘。
　　宋湘湘平时在家里也陪自己父亲喝点酒，因而两瓶啤酒也不至于醉倒，有些头重脚轻，晕乎乎。
　　眼下，她在甄明珠搀扶下站稳了之后，扭头去瞧甄明珠的伤势。
　　“没事儿。”甄明珠看她一眼，叹了一口气抑郁道，“不是说好了等着我吗？你一个人跑这种地方来，出了事怎么办？”
　　宋湘湘仍然有点惊魂未定，抿唇小声道：“对不起啊。”
　　“好了好了，这次就算了。”甄明珠抬眸看一眼前面被朋友搀扶的瘦高男人，不悦地道，“顶多给他赔点钱。”
　　两方人接受了酒吧经理的调停，一起在吧台边上等。
　　很快，甄文急匆匆地来了。
　　“老爸！”甄明珠远远看见他大步流星地往进走，直接跳下高脚凳，挥挥手唤他。
　　甄文俊脸一拉，到了她跟前，没好气地先拍了她脑袋一下。
　　随后跟来的张阳也明显松了一口气，侧头看向边上几个男人，开口道：“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瘦高男人的目光却落在甄文身上，愣了愣。
　　先前就猜到打人这姑娘家境富裕，倒没想到，他父亲如此有派头，手腕上那只表抵得上普通人家几套房了。
　　他正想着要如何开口，突然听见侧身对着他的男人开口问：“你这脖子怎么回事？”
　　甄明珠缩了缩脑袋：“不小心划了一下。”
　　“就知道胡闹！”甄文顿时严肃起来，“酒吧这种地方是你一个女孩子来的吗？走走走，赶紧跟我去医院，这要是感染发炎了可了不得……”
　　他一边念叨着自己姑娘，一边拉着她大步就往门口走，压根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他这受害人。
　　“哎——”
　　“我们老板日理万机，是不可能处理你这种事情的。”张阳早在路上都弄清了前因后果，站在瘦高男人边上不咸不淡地说，“有什么诉求告诉我这个助理就行了。”
　　瘦高男人气得正想嚷嚷，听见身侧传来分外轻佻一句：“阿虎。”
　　吧台边一直站着的刀疤男快步走了过去，站在那人边上，声音板正地说了事情发展。
　　一身黑衣的年轻人蹙眉听着，明显有点不耐烦。
　　“嘿。”瘦高男人一连受了一肚子气，正想凑上去分辩几句，突然听见身侧朋友略带紧张的提醒，“李哥，十三少。”
　　“……谁？”
　　“方家十三少。”
　　闻言，瘦高男人顿时缩成了一只鸵鸟。
　　俗语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方家，就是安城地界这条蛇，家族黑势力在安城盘踞之深，时间比他年龄还要长。方十三少，就是这几年方家颇受宠的一个，能在安城黑道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这样的人物，他当然是不敢招惹的。
　　此刻，方十三少也听完了阿虎一板一眼的汇报，抬手打一个哈欠道：“行了，这么点小事也至于……”
　　话落，他领着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属下，扬长而去。
　　－－－－－－题外话－－－－－－
　　早，今天是某修代传么么哒（づ￣3￣）づ

　　☆、175：你可是我亲爹！

　　酒吧外。
　　甄文垂眸看一眼神色羞愧的宋湘湘，温声问：“你就是湘湘？”
　　宋湘湘抬眸看他一眼，低声道：“甄叔叔对不起，今天这事都是因我而起，您千万别怪甄甄。”
　　甄明珠看她一眼正要说话，被甄文瞪了一眼。
　　甄文笑笑，语气温和继续朝宋湘湘：“好了，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不过你们这么大年龄，实在不该来这种地方。像今天这种事，只要你们不吃亏我就要阿弥陀佛了。赔点钱给别人事小，你们要是受点伤那心疼的还不是父母呀？”
　　“我知道了，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这些话就别说了。明珠这丫头也是我给惯得无法无天了。上车吧，我们先送你回家。”
　　宋湘湘意外地看他一眼：“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甄文笑了：“上车吧。”
　　他这样说了两遍，虽然语气一直温和至极，可宋湘湘就是有点头皮发麻，感觉到了那话里不容抗拒的意味。
　　她虽然和甄明珠关系好，却从未和甄文接触过，眼下第一次交谈，突然发觉，原来事业亨通的成功人士，举手投足都会有这般让人心悸的上位者的威严。她第一次接触这种人，下意识地，又想起了李成功的母亲。他们都是另一个阶层的人，光鲜亮丽、矜持威严、优雅富贵。
　　眼下，她和甄明珠是朋友，两个人在一个班，穿一样的校服上一样的课，看似并没有太明显的差距。
　　可，以后呢？
　　甄明珠和秦远他们，走上社会便直接高人一等，哪怕能力差点，人生也注定辉煌灿烂。因为有足够优秀的父母，他们的人生一开始就是开了挂的，超越了普通人的阶层。
　　而像她这样的，必须自力更生，努力奋斗。
　　也就在这一刻，马平川先前一番话从她的脑海里走到了心里，让她好像突然间开了窍，拥有了许多勇气和力量。政治书上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眼下连社会生存能力都没有，谈什么爱情呢？
　　好的爱情让人向上，坏的爱情让人堕落。她和潘奕，就像提前成熟的苹果，烂了心便啪一声落地，跟一坨屎一样。
　　太糟糕了，她怎么能任由自己的人生，因为这种糟糕继续堕落腐坏，变得更无法收拾呢？
　　宋湘湘眼眶发酸地看着甄文，笑笑道：“那就谢谢甄叔了。”
　　“别客气。”甄文拉开后座车门，让她上车了。
　　关上门，他没好气地瞪一眼甄明珠。
　　甄明珠吐吐舌头凑到他跟前，卖乖撒娇：“老爸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这么快过来英雄救美。”
　　甄文沉着声音道：“我倒是不想救，能行吗？”
　　“当然不行了，你可是我亲爹！”
　　“臭丫头。”甄文忍不住哼笑一声，拉开副驾驶车门，随手将她塞了进去，关上车门。
　　很快，黑色奔驰驶出了酒吧街。
　　路边站着的一众人默默收回目光，听见自家十三少轻笑一声：“君子文这闺女有点意思呵。”
　　*
　　翌日，下午。
　　甄明珠背着书包下车，一边往学校里走，一边给程砚宁打电话。哪曾想，电话还没被接通呢，她便看到了程砚宁的身影。
　　程砚宁也在校门外，刚从便利店里拿了两瓶水结账出来，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程砚宁。”
　　他扭头一看，小女朋友背着个大书包朝他挥手，话落，她就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快地跑了过来。
　　“慢点！”程砚宁无语地喊了一声。
　　甄明珠气喘吁吁地到了他跟前：“你也来这么早啊？”
　　“昨天没回去。”程砚宁淡笑道。
　　距离高考不足百天了，他们班都是尖子生，都在争分夺秒地学习，他家里又没什么事，开学后基本上都在宿舍住了，很少回去。
　　甄明珠哦一声，垂眸看见他手里两瓶水，下意识问：“你和谁呀？”
　　话落，身后传来两道咳嗽声。
　　她扭头看一眼顿时炸了：“你怎么在这儿！”
　　潘奕随手拿了程砚宁递过去的一瓶水，扭开瓶盖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人渣。”甄明珠看见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咬牙低咒一声，又问程砚宁，“你干嘛还和他在一起！”
　　程砚宁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你先回去。”
　　“我？”甄明珠一愣，拿手指着自己鼻尖，“你让我回教室？”
　　“听话。”
　　“我不！”甄明珠两手握紧了书包带子，仰头看着他气呼呼道，“我都说过了他脚踩两只船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你知不知道湘湘因为他这几天过的很糟糕，她她她……她都……”
　　想起昨晚她赶到酒吧里目睹的那一幕，甄明珠结巴了半晌，愣是憋屈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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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6：混不下去就回来

　　她都看见了，那男人一只手在侵犯湘湘。
　　可这种事，让她怎么说的出口，尤其潘奕这个人渣还在，她才不要将湘湘说的很可怜。
　　偏偏，她气得小脸通红，两个男生都很淡定。
　　程砚宁看着她说完，只再次重复道：“好了别气了。先回教室去，我这里还有点事。”
　　“你怎么这么冷血啊！”甄明珠气急败坏道。
　　程砚宁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声音平静说：“宋湘湘是你的朋友，却不是我的朋友，我需要多热心？”
　　他这句话，让甄明珠彻底变了脸色。
　　她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程砚宁一眼，许久，又扭头盯了潘奕一眼，瞧见两个人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猛一扭头，直接走了。
　　她一走，一方天地顿时安静极了。
　　两个男生齐齐沉默了几秒，潘奕率先打破僵持，有些无奈地说：“这丫头好像生气了。”
　　程砚宁一手拧开水瓶：“回头我哄她。”
　　潘奕轻笑了起来：“从你嘴里听见这句话真不容易。不过她和湘湘关系好，讨厌我也正常。”
　　“嗯。”程砚宁仰头喝了一口水，垂眸又拧紧了盖子，想了想，问他，“订票的时候怎么也不跟我商量？”
　　潘奕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自嘲一笑：“也是一时冲动，不想在这儿待了。现在想想走就走吧，反正去哪都一样。”
　　“都没想想过去了干什么？”
　　“再说吧。”潘奕又一笑，眉眼间一片落寞。
　　他打定了主意的事情，程砚宁也没有再劝。可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时间久了也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感情在，因而他想了想便淡笑说：“那行。你出去转转，什么时候想回来都成。走吧，送你去火车站。”
　　“你送我？”潘奕愣了一下，“这应该要上晚自习了吧？”
　　“缺一两节没事。”
　　“那我真是非常荣幸了。”
　　“行了你——”
　　程砚宁捶了他一拳，抬步走到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哪？”司机按下空车牌，头也不回地问。
　　“火车站。”
　　“好嘞。”
　　这个点，安城一中开往火车站得一个小时左右，两个人在车上说了会话，下车后一起到进站口。
　　潘奕八点十五的火车，前往云京。
　　程砚宁买了张站台票将他一路送进去，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潮和等待出发的火车，终于渲染出了离别的气氛。
　　程砚宁的目光落在一节一节火车轨道上，淡笑着问：“怎么想起去云京了？那边的生活压力可能会比较大。”
　　首都城市，社会节奏非安城能比。
　　潘奕转头看了他一眼，同样笑着说：“小时候我爸妈一直说有时间了带我去看升国旗，估摸着这辈子没戏了。我自己去看看，也算了了小时候这桩心愿，反正出了安城，哪都一样。”
　　他是从小就被收养的，口中的爸妈，自然是养父母了。
　　程砚宁没接这个话茬，点点头道：“那行。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要用钱随时说。”
　　潘奕吐出一口气，倾身抱住了他，顺带着，在他背上砸了一拳。
　　程砚宁拍拍他后背：“一路平安。”
　　“哈哈。”潘奕突然笑起来，松开他道，“别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你不是要考云京大学么？也就半年时间，又能遇上，我先过去看看风景，等你来了也好给你当导游。”
　　“……好。”
　　程砚宁笑笑，目送他上了火车。
　　潘奕在拥挤的乘客中回头看了他一眼，大声喊：“好好学习啊，一定得考个状元。”
　　“肯定的。”程砚宁也难得大喊了一句。
　　潘奕咧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进了车厢。
　　几分钟后，长长的火车越来越远，最终，沿着既定的轨道，消失在程砚宁的视线里。
　　他看着看着，抬手扶住了额头，转身往回走。
　　火车站永远有着拥挤喧嚣的人潮，他走出出站口，发现城市里华灯初上，璀璨光明。
　　科学家真是超伟大的群体，发现了电这种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了自己身处何地。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一抬眸看见了稍远处餐厅外一排atm机。
　　程砚宁很快走过去，花了几分钟，给潘奕卡里转了两万块。转完了仍觉得心情沉闷，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混不下去就回来。”
　　哐当哐当的火车上，潘奕低头看见这一条简短的消息，眼眶一酸，他抬手按住了眼睛。

　　☆、177：争执【小青梅团购通知】

　　叮铃铃的晚自习下课铃声响了。
　　甄明珠有些烦闷地放下笔，盯着窗外黑乎乎的夜色看了一眼。
　　同桌的余明安收拾书本的时候便瞧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了想问：“怎么有心事啊？”
　　“没——”甄明珠摇摇头，有点烦。
　　宋湘湘这时候到了两人边上，笑着说：“甄甄我先回去了。”
　　甄明珠抿抿唇：“嗯，注意安全。”
　　“明天见。”
　　宋湘湘笑笑，抬步出了教室。
　　潘奕的事情了断以后，她爸妈对她的管教和限制没有一开学那么严格了，可每天晚上放学，她爸仍会准时准点地来接她。
　　甄明珠目送她消失在教室门口，慢吞吞地开始收拾书包。
　　秦远和徐梦泽在她收拾东西这时候先后打完招呼回家，余明安和李成功这一晚都住宿舍，跟她一起下楼。
　　三个人远远路过高三一班门口的时候，甄明珠停了步子，笑着说：“你们先走吧，我要等人。”
　　“不就等你家学神嘛，还等人，哈哈。”
　　“滚！”甄明珠踹了李成功一脚，烦闷了一晚的心情都稍有好转。
　　其实，程砚宁也没说错呀。湘湘是她的朋友，潘奕却是他的朋友，他们俩在这件事上立场是不一样的，都偏帮各自的朋友。
　　她只是有点生气，他竟然在这种事上，完全不理会她好朋友的委屈和她的心情。
　　真是烦……
　　她背着书包低着头在柏树边转悠了好一会儿，刺耳的下课铃声突然将她给惊醒了。
　　不过，她不想这么主动地去找程砚宁。
　　可她没想到，等她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之后，一抬眸瞧见高三一班门口，一个男生在锁门。
　　“喂！”
　　“小甄甄？”薛飞看见她还蛮意外的，锁好门转过身来，“怎么了？”
　　甄明珠愣愣地看着他：“程砚宁呢？”
　　“啊，晚自习没来呀。”
　　“什么？！”
　　薛飞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我还以为他跟你一起旷课出去玩了呢，老师问的时候还帮着打了一下掩护。”
　　甄明珠：“……”
　　她脸上的错愕和失落，藏都藏不住。
　　薛飞悄咪咪地观察了她一下，提醒说：“打个电话问问呗。”
　　“对哦。”
　　甄明珠连忙拿了手机，给程砚宁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机械礼貌的女声，冷冰冰地在耳边响起。
　　甄明珠握紧电话，只觉得猫爪挠心。
　　薛飞这下也没辙了，想了想开口说：“他这周又没回家，东西都还在宿舍呢，大抵临时有什么事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应该会回来。”
　　还能有什么事？
　　不就潘奕吗？
　　甄明珠想到这心情又不好了，看着薛飞勉强嗯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往宿舍方向走。
　　薛飞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正好顺路。”
　　“不顺路，我去操场跑步。”话音落地，甄明珠拔腿就跑了。
　　薛飞：“……”
　　他无可奈何地先回了宿舍。
　　甄明珠在操场跑了两圈便觉得精疲力尽，又没办法联系程砚宁，便去了男生宿舍楼下等。
　　薛飞说他会回来，这应该是必经之地了。
　　她站在宿舍楼下心情差劲地等了十几分钟，正觉得等不下去的时候，程砚宁出现了。
　　“程砚宁！”
　　甄明珠大喊一声，快步朝他跑过去。
　　程砚宁一愣：“在等我？”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
　　“哦。”
　　这个答案让人无法生气，甄明珠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看上去明显情绪不高的样子，可程砚宁这一会心情也蛮差劲，因而多看了她两眼便开口问：“有事吗？”
　　甄明珠：“……也没什么事。”
　　“那我先上去了。”程砚宁抬手揉揉眉心，低头就要走。
　　“喂！”甄明珠回过神来顿时恼了，追上去问他，“你今晚都没上自习，是不是和潘奕一起出去玩了？你们还有80天就高考你不知道啊，竟然翘课跑出去了？”
　　程砚宁闻言止了步子，错愕地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气吼吼问他：“难道不是啊？”
　　“……是。”程砚宁抿起唇角说完这个字，莫名地抑郁起来。
　　这座城市里，潘奕是陪他最久的朋友。可眼下，因为失恋，背井离乡去云京闯荡。诚然，甄明珠也罢，宋湘湘也好，都有责怪他的理由和权利，可在他心里，还是渴望得到更多一点包容。
　　他的明珠，潘奕的湘湘，她们都有着尚算温暖的亲人，而他们呢，几乎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孤身一人。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做任何事都小心谨慎、不容许自己出现一丝一毫的错误和失败。
　　他看着眼前女孩明媚而骄傲的脸，心口隐隐地疼。
　　这是他生命里突如其来的光，他希望她永远单纯开心，拥有这世上最美好丰足的一切。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那些屈辱的过往让他每每想起便倏然闭嘴，无法出口。
　　他不想，将他任何的软弱，露出来给人看。
　　程砚宁侧头舒了一口气，轻声说：“我今晚心情不太好，有什么事明天说吧，你回去早点睡。”
　　甄明珠看着他，险些抓狂了。
　　程砚宁抿起了削薄的唇角，抬步进了宿舍楼。
　　“程砚宁！”
　　甄明珠这气呼呼的一嗓子，没能让他停步，几秒钟后，男生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了。
　　甄明珠瞪着那块地方，满脸的不可思议。
　　什么跟什么嘛！
　　她生气了一下午，等了这么久，他回来不但连一句安慰哄劝都没有，还甩脸色给她看！
　　竟然旷课跟潘奕出去！
　　不是好学生吗？！模范吗？！他都从来没为她旷过课，而她怕影响他学习，也一直忍着很少找他！
　　岂有此理啊，简直岂有此理！
　　甄明珠气得眼眶通红，忿忿不平地往宿舍走。
　　－－－－－－题外话－－－－－－
　　*
　　作者有话说：
　　1、阿锦先点名批评一下“林林雨”童鞋。这姑娘今天评论说：“强烈要求阿锦题外，可以让修修代发，感觉题外比正文还有意思。”来，摸着你的胸脯告诉我，让一个愁云惨雾的病号作者强颜欢笑卖萌写段子，还说我正文不够有意思，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我觉得你根本不是我的小可爱，咱们是时候分手了！o（╥﹏╥）o
　　2、《你好，小青梅》，原名《重生娱乐圈之名门盛婚》的实体书马上上市，烦请小可爱们大力支持，速进团购群【512055122】，敲门砖【浮光锦+小青梅】。
　　3、再有两天，本文要上架了，你们有捂紧口袋的月票等着让我开心开心吗？！忐忑不安期待脸。

　　☆、178：你们俩要出去过夜？

　　女生宿舍，509。
　　饶丽眼看着安莹端了水盆出去洗漱，飞快地推开自己椅子，盯着她放在桌面上一套护肤品瞧。
　　“饶丽你干嘛呢！”同班的陈瑛无奈地唤了她一声。
　　饶丽扭过头看着她，一脸夸张地说：“她这套护肤品好几千，和甄甄用的那个差不多啊！”
　　陈瑛愣了一下，笑了：“羡慕嫉妒恨啊？”
　　“不是。”饶丽抬步到了她跟前，神色古怪地说，“今天下午你们都没来，我一个人在宿舍呢，她妈把她送进来了。怎么说呢，她妈那穿着打扮也就和我妈差不多吧，就蛮普通那种嘛。”
　　宿舍里几个女生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甄明珠也在这时候推门走了进来。
　　饶丽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她妈来了也没干什么，就在宿舍转了转就走了。然后安莹就从包里拿了这套护肤品出来。谁能想她妈杀了个回马枪，说是忘了给她生活费，然后当然就看到这些东西了。你们都不知道，当时安莹脸色顿时就变了，特慌张那种。”
　　“啊？”陈瑛看一眼王媛，一脸的意味深长。
　　饶丽这时候又说：“我当时就觉得古怪呢。她妈问她哪来的护肤品，你们猜她怎么说？”
　　“哎呀你别卖关子了。”
　　“她说是表姐给买的。”饶丽哈哈笑一声，“她有个工作很好的表姐你们都晓得吧，可你说这就算工作很好，也不可能一出手就给表妹送几千块的护肤品吧？而且如果真是这样，她干嘛那么慌张？”
　　王媛迟疑地看了她一眼：“也许人家就是不想让她妈知道，而且这件事很容易被戳穿。”
　　“这有什么，她打个电话让表姐帮着圆谎就行了嘛。这种事我和我堂姐经常干。”饶丽得意洋洋地说完，突然神秘地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问，“你们说，她不会被大老板包养了吧？”
　　“……”
　　宿舍里静了几秒钟，王媛小声道：“那啥，我听说她好像交了个挺有钱的男朋友，是富二代。”
　　“屁，要真是这样，她早把男朋友照片拿出来显摆了。”
　　“可她这还没成年呢，不至于吧？”
　　“怎么就不至于啊。”饶丽阴阳怪气地说，“现在这社会都开放成啥了，那些大老板不就喜欢学生妹吗？尤其她这种看上去高冷得跟女神似的款，男人一看就很有征服欲……”
　　“饶丽你够了。”甄明珠坐在自己位子上，突然没好气地道，“我一进宿舍你这嘴巴都没停过。”
　　“甄甄你不觉得这事情很蹊跷吗？”
　　甄明珠扭头白她一眼：“人家被包养也罢找了富二代也好，和我们又没关系，说这些闲话。”
　　“嘿嘿，我就觉得很劲爆呀。”
　　甄明珠哼笑一声，又不想搭理她了。
　　正做题的岳灵珊在这时候看了她一眼，迟疑问：“甄甄你怎么了？”
　　“心情不好。”
　　“啊，谁惹你生气了？”饶丽的关注点瞬间转移。
　　甄明珠看了她一眼，不想说。饶丽这人太八卦了，以后不为新闻事业做贡献都可惜了。
　　她正这样想着，宿舍门吱呀一声，安莹洗漱完回来了。
　　饶丽的发言时间宣告结束。
　　安莹感受到三道似有若无的目光，也没理，径直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收拾了一下桌面。
　　目光落在一整套护肤品上的时候，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周五晚上，甄总带她去安城最高档的空中观景餐厅吃了晚饭，饭后，时间很晚了，她有幸住了五星级酒店高档套房。不过，却没有和男人一个房间，也没有发生什么关系。
　　饶是这样，她第二天仍是收到了这份礼物。
　　可见，男人心里非常看重她了。
　　而她呢，跟着他开阔了眼界，提高了生活水准，也越来越享受，这份来自成熟男人的关照。
　　*
　　男生宿舍，211。
　　程砚宁洗漱完上了床，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一天下来，他心里有点乱，可终于安静下来，脑海里潘奕乘坐的火车渐渐远去，只剩下甄明珠气鼓鼓的小脸蛋。
　　本来想回来后好好哄她的，在楼下却一时失控，给她甩了冷脸。
　　她那个脾气，应该气得要爆炸了吧？
　　他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仍是没忍住，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甄明珠：“睡了吗？”
　　好几分钟，甄明珠没回复。
　　这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程砚宁定定地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坐起身又拿过衣服穿上。
　　床下的薛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出去？”
　　“打个电话。”程砚宁话音落地去了阳台，给甄明珠拨电话。
　　谁曾想，电话也没人接。
　　脑海里一通猜测让他整个人都有点烦乱，叹着气又回了宿舍，一声不吭地换了鞋。
　　“喂——”
　　“有点事，晚上不回来了。”
　　话音落地，他随手拉上门，抬步往楼道口走。
　　*
　　甄明珠洗漱完刚进门，饶丽便开口提醒她：“你手机在床上震了好几下，是不是校草呀？”
　　宋湘湘回家住之后，宿舍里其他人一般不会帮她接电话。
　　甄明珠哦一声，放下牙刷爬上床，拿手机看了一眼，两条短信，两个未接，都是程砚宁。
　　她抿住唇角，点开了短消息。
　　“睡了吗？”
　　“我在宿舍楼下。”
　　她看着短信狠狠愣了一下，连忙翻柜子换衣服。
　　其他几个人都被她这动作惊了一下，正想打趣呢，门外突然又响起了两道敲门声。
　　王媛随手开了门。
　　陌生的女生探头进来，小声说：“甄明珠，程学长在楼下等你呢，让我叫你下去。”
　　“啊！”饶丽第一个叫喊起来，“这还有十几分钟就熄灯了！”
　　甄明珠没理她，很快换好了衣服，还背了小包。
　　“你们俩要出去过夜？”
　　“不行呀。”甄明珠顿时满血复活了一般，朝她挤挤眼，背着包转个身，蹦跳着出门了。
　　宿舍里一众人：“……”
　　操操操，楼下那个校草是她们知道的那个校草吗？！
　　－－－－－－题外话－－－－－－
　　*
　　发短信不回，打电话没接，逼得我阿宁都病急乱投医随便叫住一个女生给传话了。（⊙o⊙）

　　☆、179：名满天下，富甲一方

　　宿舍楼下。
　　程砚宁的目光一直落在女生宿舍楼门口。
　　短信不回电话不接，他一时竟然无法确定，那个女生传了话之后，甄明珠会不会下来。
　　“喂——”
　　俏皮的女声突然打断他思绪。
　　程砚宁一抬眸，甄明珠仰着小脸凑到他跟前，抿唇笑着问：“这么晚叫我出来，是要出去过夜吧？”
　　程砚宁被她脸上的笑容晃了一下，好半晌，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走吧。”
　　程砚宁牵了她手，往校门口走。
　　他原本以为，她会跟一般女孩一样，使性子耍脾气，他得好一会哄才行，可没想到，他只主动这么一下，她便会欢呼雀跃，跟没事人似的。
　　烦闷了一天的心情，莫名地明朗了起来。
　　两个人出了校门，时间已经挺晚了，程砚宁却觉得饿，扭头问甄明珠：“想不想吃点东西？”
　　甄明珠看着他：“你晚上没吃饭呀？”
　　“嗯。”
　　他轻轻的一个字，又让甄明珠心疼起来，她抬眸远看了一下，迟疑着道：“这么晚，吃饭的地方很少了诶，要不肯德基？”他们学校一出门左转的街口就有一家肯德基，二十四小时营业。
　　程砚宁点点头，牵着她又往左边走。
　　初春的夜晚，寂静的长街，路边花坛里绽开几株玉兰送来清浅的芬芳，甄明珠仰头看着男生清隽又沉静的脸，这才察觉，他有些心事重重。
　　刚才在宿舍楼下，他说心情不好，为什么呢？
　　甄明珠想问问他，又担心说起来又和潘奕有关。那样的话，也许话不投机的两个人又会生气争吵，她不想那样，不想和他吵，不想让他不开心，更不想让他在高考前这么关键的时候，因为她不开心。
　　胡思乱想着，她便也不提这个话茬了，默默地陪他走。
　　没一会儿，两个人到了肯德基门口，推开店门的时候，一首歌的前奏正好响起来。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梦想。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在学生里传唱很广。
　　程砚宁很少听歌，点餐的过程中听着这温柔缱绻的歌词，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坐在窗边的甄明珠。
　　小姑娘摇头晃脑，正跟着音乐轻声唱。
　　“您的餐齐了，请慢用。”服务生甜美的说话声打断了程砚宁的思绪，他端着餐盘到了座位边。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着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附和着音乐唱完这一句，甄明珠仰头看着坐下的程砚宁，眯起眼睛问，“怎么样，我唱的好听吗？”
　　程砚宁轻笑一声：“还不错。”
　　甄明珠嘿嘿一笑，低头捏了一根薯条。
　　程砚宁要了汉堡和牛奶，低头刚咬了一口，又听见她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老了会是什么样子呀？”
　　程砚宁微微一愣，回答她：“名满天下，富甲一方。”
　　甄明珠啊一声，突然失语了。
　　未来的事情，她没想过。原本问程砚宁也是突然来了兴致而已，可她没想到，程砚宁真的想过这个问题，还认真且诚实地回答了她。
　　名满天下？
　　富甲一方？
　　她似乎能想象到他老了的样子。
　　他这样的人，将来无论做哪个行业，肯定都会是业内顶尖的人才，桃李满天下不是梦想，富甲一方自然也不是。他会依靠自己的能力，过上丰足富裕的生活，也会有许多的后辈推崇仰慕。
　　而，她呢？
　　如果没有遇上程砚宁，她也许还能凭借甄文的人脉和财富，进入到一所混文凭的大学，毕业，嫁给门当户对的男人，当一个阔太太，生两个孩子，没事了打打牌逛逛街做做美容，再肆意一点也许全世界各地旅游，参加各种宴会，搞一点投资。
　　富贵闲人的一生，完了也就完了……
　　她周围的朋友，大多应该也是这样的。起点比别人高，一生都过着普通人艳羡的生活，却，也就这样了。
　　巨大的空虚和茫然，几乎在一瞬间，笼罩了她。
　　这一刻，甄明珠心里生出强烈的对想象中未来的排斥，以及，对程砚宁描述里的未来的渴望。
　　如果他们俩能一起老去呢？
　　他们会定居在哪个城市？
　　生几个孩子？
　　过怎样的生活？
　　会幸福吧？
　　一定的！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突然停下，用一种满足且仰慕的目光，盯着程砚宁看。
　　程砚宁很快吃完了东西，触及她目光愣了一下，笑问：“怎么了？”
　　两个人手牵手出了店门，甄明珠犹豫了半天，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呀，就觉得你很帅。”她觉得他的帅，是从里到外的帅，而他这个人呢，越靠近越了解，她便越喜欢越满意。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喜爱和照顾？
　　－－－－－－题外话－－－－－－
　　*
　　吁，明天要上架了。
　　素来爱逼逼叨叨的我这次写了史无前例无敌啰嗦的一个上架公告，巨长，下午会发出来，你们最好有点心理准备，不要被我吓跑。
　　如果，实在不想看我絮叨，到时候一直往下翻，直接看上架活动即可，切记！

　　☆、180：我要跟你睡一个房间【1更】

　　十二点多。
　　两个人到了上次住过的那家酒店，很巧的是，晚上值班的前台小姐还是上次那一位。
　　程砚宁将身份证递过去：“一个标间。”
　　前台低头在电脑上查了一下，有些遗憾地笑着道：“没有标间了，还有单间和大床房。”
　　“那就……”
　　“一个大床房就行了。”甄明珠不等他回答直接抢着说。
　　程砚宁看她一眼，朝前台：“麻烦开两个单间。”
　　“不啊。”甄明珠想不通，两个人都是男女朋友了干嘛还要分房睡，拉着程砚宁一只手执拗地说，“我要跟你睡一个房间。”
　　“噗——”
　　这一幕让前台忍不住低头闷笑。
　　小女朋友这么缠人，程砚宁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清俊白皙的面容上甚至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他抿抿唇角，无奈地朝前台再次道：“那就一个大床房吧，用我身份证。”
　　“好的，稍等一下。”
　　甄明珠意愿得到满足，开心地笑了一下。
　　程砚宁拿了房卡和身份证，牵着她往电梯口走，感受着身后前台小姐目送的视线，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两人一进电梯，他便抿着薄唇道：“以后在外面收敛一些。”
　　“那你不能老这么闷。”甄明珠念念有词道，“谁让你要两个房间的，你这样我没办法不反驳你啊！”
　　听听听听，就她理由多委屈多……
　　程砚宁面上带着一点嫌弃，心里却莫名地又觉得满足，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他拿卡开了门。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在一起过夜，却是第一次在一个房间里过夜，进了房间，甄明珠便开心得不得了，一把抱住了程砚宁。
　　程砚宁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催促说：“很晚了，洗漱一下赶紧睡，明天还上学呢。”
　　“我想跟你一起慢慢变老。”甄明珠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说。
　　程砚宁：“……”
　　他愣神的这工夫，甄明珠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唇，这是第一次，她亲吻他的唇，带着一点点试探、害羞、坚定。
　　很快，程砚宁俯身加深了这个吻，搂住了她的腰。
　　灯光笼罩下，亲吻的两个人慢慢地都有点忘情，脚下移动着移动着，双双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甄明珠躺在男生身下，感觉到他的唇瓣离开，睁开了眼眸。
　　“小猴子。”
　　程砚宁的声音，低哑轻颤。
　　甄明珠也有点意乱情迷，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非常快，似乎要从嘴巴里跳出来的感觉。
　　四目相对间，两个人的目光又落在彼此的唇上。
　　下一瞬，各自飞快起身。甄明珠头晕目眩地坐到了床边，程砚宁则直挺挺地站到了床边。
　　室内气氛凝滞了好几秒，程砚宁头也不回地去了洗手间。
　　“嗷——”
　　甄明珠猛地捂住脸，发出了一声怪叫。
　　刚才某一瞬间，她真的以为，程砚宁要做坏事了。
　　程砚宁在洗手间里待了蛮长时间。
　　甄明珠怔怔地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觉得闷，她又起身将房间窗户开了一道小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
　　程砚宁还没出来。
　　甄明珠又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抬步到了洗手间门口，敲敲门道：“程砚宁？”
　　没人回答她。
　　水龙头哗哗的声音响了起来。
　　甄明珠愣一下，也不喊了，低头踢着自己的脚尖。
　　就在她无聊到冒泡的时候，洗手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程砚宁抬步出来，垂眸看她：“要洗？”
　　“你怎么这么久？”甄明珠在宿舍里已经洗漱过了，这么晚也没有心情再洗一次，因而她并没有进洗手间，反而纳闷地问了一句。
　　哪曾想，人家根本没回答她，抬步往床边走了。
　　甄明珠连忙追上去：“要睡了吗？”
　　“嗯。”程砚宁随手脱了外套。
　　甄明珠看着他的动作一愣，突然圈住他腰身仰头问：“就一张床，我们睡一起呀？”
　　她明知故问，大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欢喜的天真。
　　傻乎乎的……
　　程砚宁看着她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掰开她手，认真地说：“很晚了，明天早上六点就得去学校。”
　　“哦对啊！”一瞬间，甄明珠突然想起自己要国旗下讲话的事情，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
　　程砚宁还不知道她要讲话，她原本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
　　眼珠儿转了转，甄明珠也没有特意说起这件事，坐在床边脱了她外套和牛仔裤，用衣架挂了起来。
　　两个人出来都没带睡衣，酒店的也不想穿，甄明珠纠结了一下，又脱了薄毛衣，穿着一身秋衣秋裤钻进了被窝。
　　她的秋衣秋裤是一整套，粉红色的颜色衬得她皮肤嫩白如玉，柔软的质地又勾勒出女孩曼妙而匀称的身形。程砚宁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一进去，甄明珠直接滚进他怀里。
　　温香软玉抱满怀的程砚宁：“……”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这么考验他自制力的事情。
　　结果，甄明珠还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程砚宁两手抱着她圆润却纤瘦的肩头，目光定定地落在微微晃动的窗帘上，低声轻斥：“别动了行吗？”
　　甄明珠闻言抬眸看他一眼，小声说：“你平时用什么洗衣服呀？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薄荷香。”
　　“洗衣液和香皂。”
　　甄明珠想了想，嘿嘿一笑：“那你洗发水和沐浴露什么牌子？”
　　程砚宁低叹一声，问：“你还要不要睡觉了？”
　　甄明珠：“……”
　　她当然想睡了，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她超兴奋的啊，根本睡不着，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她一个劲动来动去，程砚宁一条胳膊被她压在脖子下，另一只手按在她肩上，隔着粉色秋衣的蕾丝花边，突然触碰到某个东西。
　　他微微愣一下，忍不住又叹一声。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他当然晓得，自己手指碰上的，是女生的内衣肩带。
　　穿着内衣睡，想想就很不舒服。
　　他顿时也没什么睡意了，犹豫半晌又在心里认命地叹了一声，两根手指隔着甄明珠的秋衣摁住了她的内衣肩带，轻声问：“睡觉穿这个对发育不好，你要不要摘掉？”
　　“……”甄明珠顿时僵住了。
　　操操操！
　　她在心里咆哮了一通，只感觉脸颊一瞬间烧了起来。
　　“嗯？”程砚宁又问。
　　甄明珠垂着脑袋钻在他怀里，从没想过，男生的嗓音能迷人性感到这种地步，她骨头都软了。
　　怀里的人儿不说话，程砚宁总不可能硬来。
　　况且，他也有点耳根子发烫。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关掉灯的时候，甄明珠突然声音低低地“哦”了一声，随后，一只手就在被子里动了起来。
　　很快，她起身将一个东西放在枕头边，又飞快地躺回被窝。
　　程砚宁：“……”
　　他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
　　小姑娘的内衣，还是粉嫩嫩的颜色，外面罩了一层薄薄的蕾丝花纹，非常精致柔软的少女风。
　　他默默收回目光，突然又听到怀里人小声问了句什么。
　　“什么？”程砚宁没听清。
　　甄明珠一根手指在他腰上戳啊戳，声音似乎有些纠结地问：“你想不想摸一下？”
　　“……”程砚宁觉得这个觉没法睡了。
　　他不回答，甄明珠还以为他默认了，抬手就去抓他手。
　　程砚宁触电一般抽了指尖，突然又在床上坐了起来，紧接着，被子一掀下去了。
　　猝不及防，甄明珠也跟着他坐起来。
　　两个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下，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好一会之后，程砚宁看着她问：“脑袋里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甄明珠平时大胆，刚才那句话却已经是极限了，红着脸忸怩地说：“我还以为男生都喜欢的。”
　　程砚宁：“……”
　　他不想和她探讨这个问题，绷紧了俊脸问：“能不能睡？”
　　“能。”
　　“那睡吧。”
　　程砚宁稳稳心绪，又一次上了床。
　　这一次，甄明珠在他怀里动了半天他愣是憋住了一句话也没说，没一会儿，甄明珠便安稳地睡了过去。
　　他就有点无奈了，完全睡不着。
　　其他女生都是什么样他也从来没接触感受过，可怀里这丫头，身子是非常娇软的，他搂着她，垂眸看着她粉润的脸颊和花瓣一样的嘴唇，都不得不在心里感慨，造物者真是神奇……
　　－－－－－－题外话－－－－－－
　　*
　　半夜被头疼折磨的睡不着，迷迷糊糊习惯性拿手机看评论区，难过成狗。
　　没想到我没搞踩楼活动，你们还是很活跃地安慰我，说着给我留票票，各种关心我让我开心的话，无以为报啊，我会快点好起来的么么哒。
　　然后，不得不提醒一下，订阅倒v返红包以及这个文所有活动，对象是潇湘书院正版读者，其他地方阿锦没办法操作，请周知见谅。

　　☆、181：我讲话稿呢？【2更】

　　翌日，清晨。
　　五点四十，闹钟叫醒了程砚宁。
　　他正要起身的时候，臂弯里的重量才提醒他昨晚两个人住在外面的事情，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
　　怀里的姑娘，睡得跟小猪一样沉。
　　一中的早操在6：40，酒店到学校最多二十分钟，洗漱快一点的话，六点起床也赶得上。
　　想到这，他一手托起甄明珠的脸，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好了继续睡，他穿了衣服去洗手间洗漱。
　　男生洗漱比女生稍快一些，他六点之前收拾后，出了洗手间到了床边，俯身推了推甄明珠：“醒醒。”
　　甄明珠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他：“……程砚宁？”
　　“再晚来不及了。”程砚宁看着她惺忪的睡眼，柔声提醒。
　　甄明珠啊一声坐起身，问他：“几点了？”
　　“马上六点。”
　　“啊啊啊！”甄明珠一下子清醒了，飞快地窜下床去，跑到洗手间里，用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
　　程砚宁莫名其妙的，提醒她说：“还来得及。”
　　搁一般时候，肯定来得及。可等会例会上甄明珠要国旗下讲话，而她的讲话稿还在宿舍书包里呢，马平川说不用脱稿，她也就没有一字一句认真背下来，得要回宿舍取的。
　　她们宿舍在五楼呢！
　　想到这，甄明珠用最快速度洗脸刷牙穿衣服。
　　两个人出酒店的时候，六点十分。
　　程砚宁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大清早的一路通畅，六点二十，两个人到了校门口。
　　距离晨会还有二十分钟，甄明珠顿时松口气。
　　程砚宁垂眸看她一眼，想了想问：“早上有什么事吗？着急忙慌的。”
　　“我要去宿舍取书包呀，你去吗？”
　　“直接去教室。”
　　“那行。”
　　甄明珠话音落地，挥挥手朝宿舍跑去了。
　　*
　　起床时间。
　　女生宿舍就跟打仗似的。
　　甄明珠一口气上了五楼，推开宿舍门的时候总算松了一口气，放下小包换上了书包。
　　饶丽端水盆进来看见她吓了一跳，促狭说：“还以为你不回来呢。”
　　“我要讲话呢。”甄明珠都没弄明白她话里的深意，随口应了一声，拉开了最外层书包拉链，看了眼讲话稿。
　　“饶丽，走了。”门口，八班一个女生突然喊。
　　“来啦。”饶丽应一声，很快地拿了书包，朝甄明珠道，“甄甄我先走了哈，你锁一下门。”
　　“知道了。”甄明珠笑笑，正想走，又突然放下书包，飞快地跑去公共卫生间了。六点半，卫生间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她很快地上了个洗手间，又冲回宿舍，拿了书包锁了门下楼。
　　一路跑到教室，眼看着快六点四十了。
　　宋湘湘在教室等她，看见她出现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是不是又睡过头了呀，差点迟到。”
　　“嘿嘿，我昨晚和程砚宁住外面。”
　　“啊？”
　　宋湘湘一愣，瞧见她拉开了书包外层的一个拉链。
　　甄明珠拉开拉链动作却顿了一下，懵了：“我讲话稿呢？”
　　“什么？”
　　“讲话稿啊！”甄明珠一脸懵逼地看着她，纳闷道，“就等会要用的讲话稿，写好了就放在这，刚在宿舍里还检查了一遍呢。”
　　“啊？”宋湘湘看着她脸上的神色，顿时也着急了，“你再好好找找，是不是放到其他地方了？”
　　“没啊，就在这里面。”
　　“可……”
　　宋湘湘弯腰看一眼，那里面明显没有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间，早操的铃声响了。星期一例会时间长，早操铃声就是晨会铃声。讲话稿不翼而飞，两个人却不敢再耽误，甄明珠随手将书包塞进桌洞，跟着宋湘湘一起跑出教室里。
　　偌大的操场上，全校师生以班级为单位集合了。
　　甄明珠跟宋湘湘跑到七班队伍的时候，上一周主持例会的老师正在做一周考勤汇报。他之后就是马平川的主场，因而等两个人赶到班级队伍的时候，马平川已经提前去准备了。
　　“我先站队了哈。”宋湘湘低语一声，先站进了女生队伍里。
　　甄明珠有点魂不守舍地站在男生队伍后面。
　　秦远和徐梦泽侧头看她一眼，前者有些纳闷地问：“你这怎么还满头大汗的？起晚了呀？”
　　“别提了，讲话稿不见了。”
　　“噗——”
　　甄明珠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我稿子不见了你还笑，等会这上台了咋办啊？”
　　“那你就……”
　　秦远话未出口，宋湘湘突然又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对甄明珠说：“老马见你没来，让安莹顶替你呢。”
　　“啊！”
　　“别急别急。”宋湘湘连忙又解释，“说是如果到了讲话的时候你没来，就让安莹替你上场。其他人毕竟都毫无准备，也就她临场发挥比较好。”
　　“操。”徐梦泽闻言低咒了一声。
　　宋湘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叹着气拍拍甄明珠胳膊说：“现在你来了肯定还是你，不过讲话稿没了，你这还能行吗？”
　　甄明珠抿抿唇，下意识往前面看了一眼。
　　他们集合的队形很整齐，人与人之间的间距却宽，不过女生和男生按照身高分开站着，因而先前马平川对安莹说话的时候，男生后面这边压根没听见。甄明珠抬眸看的时候，秦远和徐梦泽也跟着她一起看了过去。
　　与此同时，安莹在邓双双的提醒下，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甄明珠身上，微微愣神，很快，又扭头站好了。
　　甄明珠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哼笑一声，道：“怎么不行？再不行也比她临场发挥要好。”
　　－－－－－－题外话－－－－－－
　　*
　　三更马上，么么哒。

　　☆、182：甄甄的国旗下讲话【3更】

　　甄明珠压抑着情绪前往升旗台边上等。
　　她心里有一种特别强烈的直觉，拿走她讲话稿的那个人，就是安莹。除了她也压根不可能有其他人。
　　岳灵珊、饶丽、陈瑛在这件事上都和她没有竞争关系，王媛倒是也在备选名单里，可相处了一学期，彼此也都有所了解，王媛成绩好性子稳，是特别安分踏实的那种女生。
　　相反，安莹就不一样了。
　　她先前跟她们玩过一段时间，后来又莫名其妙地不继续跟了，她也懒得问，想来不是跟徐梦泽有关，便是和秦远有关。况且，还有期末考试化学考场上那件事呢。
　　她能暗戳戳地撕掉答案一角，自然也会做出拿走她讲话稿这种事。
　　可，她怎么做到的呢？
　　难不成她刚才在宿舍和饶丽说话的时候，她压根还没走，正好在阳台上或者门外？
　　甄明珠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接下来，有请高一七班甄明珠同学，做本周国旗下讲话。”
　　“嗵——”
　　一石激起千层浪。
　　甄明珠抬眸往升旗台看去，无数声音窜入耳中。
　　“甄明珠？”
　　“噗噗噗，甄明珠啊？”
　　“高一那个甄明珠？”
　　“全校还有几个甄明珠呀？”
　　“开玩笑吧！”
　　男声女声、老师的声音学生的声音，一道道声音就那么窜入她耳朵，让她一瞬间觉得，脚下有千斤重量。
　　除了他们七班的同学和马平川，她要讲话的这件事，让全校师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的议论，何尝不是一种质疑呢？
　　今天走上这个台阶的如果是程砚宁或者岳灵珊这种人尽皆知的尖子生，所有人都会下意识鼓掌等他们上台，就算不是程砚宁他们，要讲话的是甄明馨或者安莹这种看着文静内秀的漂亮女生，所有人也会用掌声送她上台。
　　可眼下，是她……
　　整个操场陷入了一种热闹的躁动。
　　甄明珠就在这种躁动里，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
　　她一上台，所有人反倒安静了。而她站在台上，抬眸扫视一圈，看到一层乌压压的人头和年轻的脸。
　　原来啊，站在国旗下，是这种感觉。
　　所有人等着她讲话的感受，是这样的，新奇而神圣。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和她以往因为闯祸被众人关注的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仰头看一眼随风舞动的旗帜，竟然有点难受。
　　“怎么不说话呀？”
　　“什么情况？”
　　“不过她长得好漂亮啊。”
　　“本来就很漂亮，不漂亮校草级草都围着她转？”
　　隐隐约约的，周围又有不高不低的声音，窜入了甄明珠耳中。
　　也就在这一刻，甄明珠终于回神了，飘忽了好一会的心，也稳稳归位，让她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这一刻，她确确实实，站在国旗下讲话。
　　“敬爱的各位领导和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一七班甄明珠，今天国旗下发言的题目是《我想做一个优秀的人》。”众人印象里飞扬跋扈的高一女生，这个早上，规规矩矩地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晨风和阳光一起映在她身上，让她显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静和美丽。
　　而她轻轻颤动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一中校园。
　　集合的队伍，又一次躁动了。
　　“天呐，真是开眼界了。”
　　“是不是麦克风不对劲啊，我怎么觉得这姑娘说话声音超好听，就是那种特别能上得了台面的感觉。”
　　“感觉长得很好看诶。”
　　“不好看能俘获校草呀，哈哈。”
　　“嘘嘘嘘！”
　　饶是许多学生刻意提醒，一层又一层的声音，还是准确地飞到了程砚宁耳边，同时，一波又一波注目礼，也落在他身上。
　　对程砚宁来说，这也是极其新奇的一次体验。
　　第一次，他因为甄明珠的光荣，得到旁人的议论和关注。
　　男生清俊白皙的一张脸，没什么过多的情绪，可那双幽深黑亮的凤眼，却牢牢地定在了众人视线聚焦的那一处。
　　薛飞扭头看见他这副样子就笑了，压低声音打趣：“瞧瞧瞧瞧，咱班长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噗——”
　　“哈哈哈！”
　　一班后排站着的男生们顿时喷笑，扭头去看程砚宁的时候，意外察觉，升旗台那边突然没声了。
　　下意识地，一众人又远远地看了过去。
　　他们的目光，包括正前方斜前方所有人的目光，甄明珠都能准确无误地感受到，可偏偏，她忘词了。
　　讲话稿刚起了一个头，她平时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却有些不顶用了。
　　紧张感，突然地就那么压了过来。
　　甄明珠一手扶着麦克风，都能感觉到，她手心不知何时沾染了一层汗，滑腻潮湿。
　　真是没用啊……
　　甄明珠，你平时的大胆和勇气呢！
　　她一边泄气一边自己给自己鼓气，安静的半分钟，却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之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先前因为她讲话，慢慢安静下去的人潮，眼看着又要躁动起来，集合的学生队伍一角，突然响起了一片掌声。
　　掌声不大，来自高三一班后面几排男生，可就这突兀响起的掌声，却惹得全校师生侧目。甄明珠怔怔地抬眸看去的时候，准确无误地对上了程砚宁寂静而沉稳的目光。
　　他穿着校服，站在班级队伍最后方，带头给她鼓了掌，而他在班上一向是学生们推崇和学习的目标，又在班级和学校里身兼数职，他的掌声，无形中就有一种带动力。
　　不过分秒间，高三一班很多人都自发地鼓起掌来。
　　“甄甄加油！”也就在这时，甄明珠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李成功吼完一嗓子之后整个人都放开了，双手在嘴边合成喇叭状，跳起来又吼了一句：“你是最棒的！”
　　“加油！”
　　“甄甄加油！”
　　甄明珠再看过去，熟悉的集体里，队伍后面好些男生都在喊，秦远、徐梦泽、他们班长。
　　马平川也在视线里，却没有阻止他们……
　　收回目光的时候，甄明珠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身前的话筒，定定神，她深呼吸了一下，说：“对不起大家，我重来一次。”
　　“噗——”
　　“哈哈哈哈哈。”
　　整个操场都因为她这句话，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而这一刻，甄明珠也没时间去管那些声音是善意的鼓励抑或是讽刺的嘲笑，她站直了身子，目光缓缓地扫过面前许多张年轻的脸，认真而诚实地说：“我讲话的题目是《我想做一个优秀的人》。可是大家都知道，高一七班的甄明珠，是跟优秀两个字沾不上边的。我学习成绩一般，纪律性也很差，用我们班主任马老师的话来说，阎主任都快将我的名字念叨成口头禅了。”
　　类似剖白的第一段话，配上女生认真又明媚的小脸，诚恳又节奏平缓的声音，突然地，就有了神奇的作用。
　　整个操场，慢慢地，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马老师将我列入备选名单里做国旗下讲话，我，包括我们班所有同学，都是非常意外的。可是马老师说了，他作为一个班主任，在挑剔学生缺点的同时，更希望发现我们身上的闪光点。而我，虽然纪律性很差，可相比于上学期刚入学而言，已经进步很多了。同时，他看在我寒假作业九门测评得优的面子上，破例给我这次机会。我想感谢他，也想感谢班上所有同学，选择我来发言，给我这个机会。也要感谢参加晨会的所有老师和同学们，谢谢你们，听我这么一个不算优秀的学生，发表这番讲话……”
　　“我觉得，每个人的优秀，都不是与生俱来的。而当我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想要变优秀的时候，便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学生时代，我们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努力学习，汲取知识，树立人生目标，并为此而拼搏……”
　　“我想做一个优秀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和社会的人；一个不虚度光阴，并且在年迈时回忆起往昔，不觉得遗憾的人。”
　　字正腔圆的结束语透过麦克风传遍校园，甄明珠的目光从台下一众人脸上缓缓划过，露出了今天早上第一个微笑，认真郑重地说：“我是高一七班甄明珠，这是我本次的国旗下讲话，也是我的誓言和决心，请老师和同学们一起监督，谢谢大家。”
　　两三秒的寂静后，整个操场，爆发出如潮的掌声。
　　甄明珠在迎风招展的国旗下松开话筒，手心里，汗水浸染的湿淋淋，胸腔里，一颗心却跳的扑通扑通。
　　她慢慢抬眸，目光落在了高三一班的方向。
　　“我想做一个优秀的，配得上你的人。程砚宁。”
　　她在心里说。
　　－－－－－－题外话－－－－－－
　　*
　　先前有小可爱猜，国旗下表白什么的。
　　阿锦心里其实有点无语。
　　因为，国旗下是多么庄重励志的地方啊，o（n_n）o哈哈~

　　☆、183：他的小姑娘，美丽不可方物【4更】

　　早读时间。
　　高一七班教室里，书声琅琅。
　　甄明珠正低头读书，听到教室门口传来马平川一声：“甄明珠。”
　　她一抬眸，放下书，很快地走了出去。
　　马平川一扫往日众人面前威严的样子，笑着问：“国旗下讲话的感觉，怎么样？”
　　甄明珠盯着他笑容满面的脸看了一眼，也笑了：“谢谢老师给我这次机会。”
　　她真的很感谢马平川。马平川看着她这副乖巧正经的模样却有点不适应，愣了一下，收敛情绪一本正经地道：“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进去吧。”
　　“嗯。”甄明珠点点头，又进了教室。
　　她早上国旗下一番讲话，说是轰动校园毫不为过。
　　马平川从楼道上走过，都能感觉到，好些学生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得益于甄明珠三番五次的提及和感谢，他这个高一年级普通班的班主任，突然变成了老师和学生们议论的焦点，狠狠地扬眉吐气了一番不说，还在刚才得了校长几句称赞。
　　“马老师。”
　　身侧，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马平川一回头，瞧见来人微微一愣，笑着道：“冯老师。”
　　高三一班这个班主任还不到三十岁，名校毕业又有能力，据说家里也有长辈在安城政界混得不错，因而为人颇有几分傲气，好胜心很强。以往，她看见自己的时候可没这么客气。
　　收回思绪，马平川脸上的笑容稍微淡了一些，显出一些严肃和端正。
　　冯娟到了他跟前，闲话家常：“刚从三楼下来呀？”
　　“对。”
　　冯娟笑了一下：“一年级这些学生没有毕业的压力，论起来比高三生还难管。”
　　马平川：“……”
　　他一时有些弄不明白，这人在打什么算盘？
　　以往两个人接触也不算多，每一次都是因为甄明珠和程砚宁的事情，冯娟的态度也一贯是开门见山有什么说什么，眼下这好几句了还没到正题上，有些不对呀。
　　他暗暗琢磨了一下，笑着道：“冯老师找我什么事，直说就行。”
　　冯娟一愣，一时失语了。
　　她没什么事呀，说说话不行吗？
　　先前她担心程砚宁的成绩被影响，心里面对甄明珠的厌恶简直到了极致，因而，看见这罪魁祸首的班主任，也从来没什么好脸色。相比较而言，马平川就比她轻松多了，每每她气得口不择言，他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恼人的很。
　　可眼下，几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事实证明，她有点过于武断，马平川这人，反而有点大智若愚的意思。
　　突然间又想到晨会上甄明珠令人耳目一新的发言稿，她一边往教师楼上走，一边问：“甄明珠，真的进步很大？”
　　“嗯。”说到自己看重的学生，马平川欣慰地笑了一下，回话：“她讲话的时候不是也说了吗？寒假作业测评九门全优，这成绩在我们班，都没几个。”
　　冯娟扑哧笑了一声。
　　马平川一愣，看着她问：“笑什么？”
　　“普通班和重点班的差距，还是蛮大的。”冯娟喟叹地说了一句，一脸骄傲地道，“这要是我们班，科目全优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寒假作业测评而已，都算不上考试。”
　　被鄙视了一把的马平川：“……”
　　他年龄大，不和年轻女人一般见识，因而又不接话了。
　　冯娟却夸上瘾了，看着他冷硬的脸色又说：“就我们班程砚宁，上学期期末考试，语文就扣了两分，还是阅卷老师觉得满分太夸张了，扣在了作文上。数学满分，英语错了一道题，作文都是满分……”
　　说起得意门生，女老师简直口若悬河。
　　马平川看她一眼，又忍了。
　　两个人在楼道口分别，马平川总算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他叹着气低头，抬起一根手指挖了挖有点痒的耳朵，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2007年，能在省级示范高中任教，老师们大都有些家底。
　　可马平川的手机，款式旧样子丑。
　　他随手按了接听键，声音带笑地问：“姐，啥事儿？”
　　“我们邻居有个年轻女人，长得俊，刚离婚没带娃……”
　　“我说了你别操心这些。”马平川十分无奈地打断了马招娣说话，抬步走到栏杆边上，压低声音继续，“咱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一个月那么些工资，就能管住自己和老妈，要房没房要车没车，哪来的闲钱娶媳妇？”
　　“你这都快三十五了！川儿，咱们家就你这一根顶梁柱，不是大姐说你哈，眼头真不能太高了……”
　　“好了好了我还得批改作业呢，有时间再说。”
　　“喂——”
　　马平川挂了电话，装了手机。
　　心里有点郁闷，他倚在栏杆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他是典型的贫农出身，念书那会，家里穷的叮当响。可老妈一连生了三个闺女，最后才来了他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因而各方面都想给他最好的。
　　姐弟四个，他是唯一的文化人，念书到最后，上了个师范学院。
　　可这辈子一不偷二不抢，又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发财机会，他一个高中老师，带着生病的老母在大城市求生存，谈何容易？
　　还娶媳妇？
　　哪来的资本啊？！
　　是，按着三个姐姐的想法，只要愿意，总有女人会跟。
　　毕竟，他长得又不是歪瓜裂枣，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颇具威严，十里八乡第一俊。
　　可三个姐姐介绍的那些女人，大字不识一个，结了婚又怎么可能有共同语言？
　　他也并非想娶个多有文化的，就是觉得自己这一生不能就凑合糊涂地那么过去了，婚姻是人生大事，找不到一个知心爱人，最起码遇见什么事，两人也能有商有量，同舟共济。
　　可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都好像天方夜谭。
　　还是年轻好呀……
　　资本更多，选择更多。
　　马平川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很有节奏的脚步声。
　　“马老师好。”
　　程砚宁看见他愣了一下，淡笑着问。
　　马平川随手掐灭烟，目光落在他抱着的一摞作业本上，笑着说：“去交英语作业？”
　　“对，昨天的。”
　　“去吧。”
　　程砚宁抿抿唇，抬步要走的时候步子突然顿了一下，侧身说：“甄明珠的事情，非常感谢您。”
　　“呦，这还没怎么呢，就以家人自居了啊？”
　　他打趣的话语让程砚宁淡笑了一下，没反驳、也没接话。
　　马平川微微眯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不得不承认，这男生的确有着让女生倾心爱慕的资本。
　　清俊雅致的相貌、颀长挺拔的身形，沉稳内敛的性格，以及，锋芒暗藏的气场，论起来两个人出身都不怎么好，可眼前这男生身上，完全找不出一丝一毫穷困的气息。
　　联想一下自己念书时候的淳朴傻气，马平川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人比人，气死人呐。
　　不过，他的喟叹，程砚宁自然是不可能晓得的，他抱着一摞作业本到了高三年级组老师办公室的时候，里面一片欢声笑语，一众老师聊得正起劲呢。
　　“报告。”程砚宁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进来。”冯娟抬眸看见他，拿笔帽指指桌面，“就搁这吧。”
　　程砚宁俯身将作业本放下、扶稳。
　　“阿宁呀，”边上突然传来一道和蔼的女声，程砚宁抬眸看去，上了年纪的一班语文老师看着他笑着问，“一年级那小姑娘，早上的讲话稿有你的功劳没？”
　　程砚宁微微愣一下，如实道：“之前并不知道她要国旗下讲话。”
　　“呦，还瞒着呢。”语文老师扑哧一声笑了，朝边上另一个老师道，“看看看，我就说那小姑娘机灵着呢，就那讲话稿呀，感情充沛条理清晰，是个学文的好料子。”
　　“要不然阿宁说她一分科就能进重点班，哈哈。”角落里一个邻班女老师突然插话道。
　　她这一说话，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笑了。
　　程砚宁入学三年，倒不是第一次被老师们集体打趣，而且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因而他也没答话，脸上带着温良恭谨的神情，静静站着。
　　冯娟抬眸看他一眼，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从小争强好胜，学校里出来又拼工作，眼看着奔三了还没有男朋友，实在也不太了解男性生物。
　　先前，她觉得程砚宁谦虚礼貌恭顺，可事实上呢，这是个连校长都奈何不了的主，再后来呢，她觉得马平川老实本分脾气好，可眼下，又觉得那人完全捉摸不透。
　　大大小小她都看走了眼，说起来也是非常心累了。
　　无奈地叹了一声，冯娟起身将程砚宁送出门，面容温和道：“马老师说甄明珠自从和你交往后进步很大，她早上的表现我也看见了，先前我的确对她偏见有点多。”
　　程砚宁抿着薄唇听完，轻声道：“她那个人是一身毛病。”
　　男生略带嫌弃的神情里，带着一抹轻微的纵容。
　　冯娟笑了：“我教书时间不长，今年带了你们一班，压力也很大，因而一向都抓得严。我觉得自己这样带重点班的态度和方式也不算有错。可不得不说，甄明珠早上那一番话里，马老师对待学生的方式，也有他的一套道理。每个学生都是单独的个体，有差异，也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因材施教有时候比一味苛责来得好，能事半功倍。”
　　她这一番感悟，与其说是对程砚宁讲，不如说是在讲给自己听。
　　程砚宁也能明白她的心情，态度越发谦恭地道：“马老师对她用心良苦，您为了我们也鞠躬尽瘁。先前因为甄明珠的事，我让您没少生气，真的很抱歉。”
　　“过去了算了。”年轻的女老师看着他，罕见地开玩笑道，“要是每个学生都能因为谈恋爱提高成绩，那学校还抓什么早恋啊，放开了让你们谈。”
　　程砚宁唇角轻抿，克制着神情。
　　“好了，回去早读吧。”冯娟轻叹着说。
　　程砚宁应了一声好，下楼去。
　　他能感觉到，因为甄明珠早上的表现，冯娟对她改观许多，并且，她因为甄明珠这突飞猛进的变化，认可了马平川在教育学生上某些观点，还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的失落情绪。
　　她口口声声厌恶的差生，因为另一个老师的看重鼓励，往优等生发展了，这事情仔细想想，的确让人有点难以接受。程砚宁很能明白冯娟的心情，也因此，越发地感谢马平川了。毕竟，依着甄明珠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苛责管教只会让她越发叛逆放纵，相反的，鼓励信赖却能给她压力和动力，让她脱胎换骨，光彩夺目。
　　他走出教师楼，恍惚间又想到早上远远地看见的那一幅画面。
　　他的小姑娘，穿着干净的校服，脊背挺直地站在红旗下，沉静乖巧，美丽不可方物。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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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可爱们快翻翻个人中心，有月票别忘记投给阿锦啊，望眼欲穿地看着你！

　　☆、184：校园里的禁欲系男神【5更】

　　这一天，于甄明珠而言，意义非凡。
　　如果非要说清楚意义何在，大概是：一次国旗下讲话，打破了所有人对她固有的印象和看法，也让她从这一天开始，揭下了问题少女的标签，心甘情愿地，去努力做一个优等生。
　　整整一天，每个任课老师讲课的时候，都点名提问了她。
　　而她，适应着所有老师突如其来的看重。
　　第二节晚自习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做完了这一天所有作业，若有所思地发了一会儿呆，低头在笔记本上写道：“一天下来，突然发现，历史高没有那么冷漠，英语刘没有那么骚情，灭绝李也没有那么令人厌烦，老师们都很好，被重视的感觉也蛮好。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写什么呢？”
　　边上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甄明珠抬眸看去，没好气道：“你干嘛呀，不好好自习？”
　　李成功弯腰趴在她桌上：“真要当好学生呀？”
　　“你作业写完了？”
　　“完了呀。”李成功笑呵呵地说，“就看见你鬼鬼祟祟地写东西，好奇。”
　　“你才鬼鬼祟祟。”甄明珠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随手将笔记本塞进桌洞里，声音小小地说，“赶紧回自己位子上去，别影响大家自习。”
　　“喏——”李成功朝一个方向抬抬下巴，“远哥好像不太高兴。”
　　秦远？
　　甄明珠下意识朝秦远的位置看了过去。
　　秦远在随手翻着一本历史书，眉眼间蓄着一抹烦躁。
　　他对学习这种事，当真没什么兴趣。也不是不想好好学，主要没一点动力。先前是觉得考得好不好反正家里两位没有精力管，眼下看着甄明珠开始努力，他也想努力一把，可是又不晓得为谁努力。
　　当他意识到甄明珠认真了的时候，便也慢慢地，收起了想要告白的心思。
　　一旦表白，尴尬疏远，在所难免。
　　“哎。”
　　历史书又被合上。
　　“你怎么了呀？”边上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秦远垂眸一看，甄明珠不知何时偷偷地跑到了他跟前，蹲在他凳子边，仰着头问话。
　　看着她的秦远顿时：“……”
　　“你干嘛呢？”回过神，他哭笑不得地问了一句。
　　甄明珠是觉得站着说话引人注目还影响别人自习，可李成功都找她说起秦远情绪不好了，她当然得问问，因而一合计，便猫着腰跑到了他位子边。此刻，眼见他笑了，心里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声音小小地回答：“李失败说你心情不好呀，有什么事吗？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滚你的——”秦远随手在她额头上拍了一掌。
　　甄明珠仰头观察着他的神色，又问：“到底有没有不开心呀？”
　　秦远叹口气：“没有，就是有点无聊。”
　　“作业做完了吗？”
　　“……没有。”
　　“那你还无聊，做作业呀。”
　　秦远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色，突然笑了一下，征询：“你帮我做，成么？”
　　“那你还不如不做。”
　　秦远叹气：“大多都不会。”
　　甄明珠：“……”
　　她一时间有点自责了，她在自己努力学习的时候，应该带着小伙伴们一起呀！
　　他们几个人里面，原本徐梦泽成绩最好，她和宋湘湘其次，李成功和秦远垫底。眼下她成绩上去了，宋湘湘和李成功也慢慢地开始努力了，就剩下秦远了。
　　这怎么行？！
　　她蹲在地上纠结了两秒，当机立断：“那我讲给你听？”
　　秦远足足愣了好一会：“嗯。”
　　话落，他转身朝第一排里面位置的男生说：“和甄甄换一下位子。”
　　正做题的男生一愣：“现在？”
　　“不行？”
　　年纪老大发话，怎么可能不行，不行也得行。
　　很快，两个人换了位子。
　　甄明珠坐在一组第一排，秦远侧个身朝向她，听见她轻声问：“明天第一节是英语，英语作业你写完了吗？没写的话就先说这个好了。”
　　“行。”秦远很配合地拿出了英语书。
　　甄明珠看一眼他的书页，有些无语地问：“你上课在做什么？”
　　“……看你。”
　　“什么？”
　　“没什么。”秦远笑了一下，低声要求，“先读课文给我听吧。”
　　早上，甄明珠在国旗下讲话的时候，他才第一次发现，她的声音，那么好听。
　　他神游九天，甄明珠却完全没察觉，翻看了一下他的英语书发现上面完全没有做功课的痕迹，便翻到了当天学过的那一课，声音低低地读单词给他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秦远觉得时间有些太快了。
　　教室里顿时吵闹起来，没法讲题了。
　　甄明珠抬手打了一个哈欠，看着秦远说：“我都有点瞌睡了，先到这吧，你回去了多背点单词，英语就要记单词，单词量不达标，一切免谈。”
　　“知道了。”秦远随手揉揉她头发，“你早点回宿舍。”
　　“明天见啦。”
　　“明天见。”
　　两个人告了别，甄明珠回自己位子上收拾了桌子。
　　她这一天从早到晚，实在有点累，因而晚上回宿舍不打算做题了，只带了一本英语书。
　　高一高二放学，楼道上永远热闹得很。甄明珠拿着一本书和李成功走到了一楼，下意识地，往高三一班教室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有点纠结。
　　“想去找男人啊？”李成功在边上问。
　　甄明珠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滚滚滚滚滚，不想和你说话。”
　　“哈，我要和岳同学去读书呢，也没工夫陪你呀。”李成功贱兮兮地说完，跑远了。
　　甄明珠无语地目送他背影。
　　岳灵珊有下了自习还在实验楼下晚读一会的习惯，李成功这段时间住了宿舍，每晚上都借着这机会凑过去陪她一起晚读，洋洋得意的很。
　　相比而言，她就没这么无所顾忌了。
　　距离高考还有79天，每一天，她都数着日子的。
　　甄明珠正站在柏树边胡思乱想，裤兜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愣了。
　　程砚宁发了一条短信：“我同桌请假了，进来坐。”
　　进去？
　　他们教室？
　　甄明珠下意识往他们教室方向看了一眼，隔着窗户发现，教室里好些人正在看她。
　　好囧……
　　她早上的一番国旗下讲话，全校师生意外之余都议论她，大多数人也都抱着善意的态度，觉得她进步很大，马平川教育学生很有一套。可在她自己来看，还是蛮遗憾的。
　　虽说她临场发挥了不错的水准，可毕竟最开始闹了点笑话。
　　原地纠结了几秒，甄明珠抬步往高三一班教室走。
　　晚自习就剩下不到半小时，他们教室里根本没有老师监督，可所有学生都安静的不可思议，非常自觉地学习。甄明珠一抬眸就瞧见了后面醒目的“79”，心中叹一声，脚步轻轻地走进去，坐在了程砚宁旁边。
　　教室里，响起几声低笑，一阵低语。
　　程砚宁看了甄明珠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做卷子。
　　甄明珠学了一整天，这会只觉得累，随手将英语书放在桌面用胳膊压着，垂眸看程砚宁做题。
　　程砚宁的做题速度，只能用逆天来形容了。
　　甄明珠眼看着他笔尖在纸张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公式，眨眼间又翻过去一页试卷，心里暗暗惊叹的同时，眼皮越来越重，索性枕着胳膊趴在书上看他。
　　这样没有几分钟，她给睡着了。
　　程砚宁停下动作侧头去看的时候，她恰好缩着胳膊吸了吸鼻子。
　　三月下旬，北方早晚的温差还蛮大的。
　　程砚宁看了两秒，随手搁下笔，低头将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女生肩上。
　　“天……”
　　“要不要这么温柔？”
　　“看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帅死了。”
　　前后左右几道低低的声音骤然响起。
　　程砚宁没理，收回目光，拿了笔继续做题。
　　悄咪咪地看着他，班上好些女生却完全没心思学习了。
　　身为班长，程砚宁基本上在能穿校服的时候，都会穿校服，虽然校服不仅不影响他出挑的相貌，还在和其他人的比较里更突出了他清冷卓然的气质，可看多了也会习以为常的。
　　这一会儿就不一样了。
　　他脱了校服，里面剩下一件白衬衣+灰色薄毛衫，白衬衣搭在里面，最上面一粒扣子规整地系着，衣领贴合在他脖颈处，显露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美感，不容侵犯，又引人痴迷。
　　这一年，微博尚未诞生，网络文化也尚未形成气候。
　　她们看着程砚宁，也无法第一时间想到“禁欲系男神”这样的形容，只能在心里暗搓搓地羡慕起了这个睡在他手边，承包了他所有温柔和关照的一年级小女生。
　　－－－－－－题外话－－－－－－
　　*
　　今天的更新就到这里了。
　　接下来这个月每天两更，早上九点半，晚上十点半！
　　然后，阿锦等下还要去医院，抽空会一遍一遍刷评论感受你们的爱，求评论月票啊啊啊！

　　☆、185：学校里注意点影响【1更】

　　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的时候，甄明珠腾一声坐直了身子。
　　程砚宁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自己校服，忍着笑问：“吓到了呀？”
　　“我睡着了？”甄明珠扭头看一眼教室里一众人，打着哈欠说，“今天每门任课老师来了都提问我，精神崩了一整天，实在太累了，以前都不觉得这么累。”
　　“习惯了就好了。”程砚宁淡笑一声，道，“衣服穿上，刚睡起来会冷。”
　　“那你呢？”
　　“我体质好，没事儿。”
　　“可是你们马上要高考了，更不能感冒。”
　　北方这个季节，仍是感冒多发季，甄明珠说什么也不肯穿他的衣服了，程砚宁也无奈，只得又穿好了校服，两个人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一起回宿舍。
　　“咳咳——”
　　路过花坛的时候，身侧传来一道咳嗽声。
　　两个人下意识侧头看过去，对上阎正威严板正的面容。
　　下意识地，甄明珠松开了手，抿唇道：“阎主任。”
　　“主任好。”程砚宁随后说。
　　阎正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转悠了半天，语气沉沉道：“学校里注意点影响。”
　　“哦。”
　　甄明珠侧头看一眼程砚宁，吐吐舌头。
　　程砚宁面色纵容地淡笑了一下。
　　两个人这小动作，当然瞒不过阎正的眼睛，可他们两人交往算得上学校里公开的秘密，连校长都睁只眼闭只眼了，他又能怎么样？收敛情绪，阎正大手一挥解放了两人。
　　目送两人往宿舍方向走，他还忍不住感慨，背影挺登对……
　　“老爸！”臂弯里蓦地一沉，穿着初中部校服的女孩挂在他臂弯里好奇地问，“你看什么呢？”
　　阎正垂眸看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来人阎幼清，正是他宝贝闺女。
　　阎幼清的目光却落在他刚才看过去的方向，不答反问：“那两个谁呀？”
　　“还能有谁？”阎正没好气地说。
　　“甄明珠和程砚宁？！”一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不在一起，可甄明珠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学生，三年时间，在学弟学妹那留下了不少传说。而程砚宁呢，别说一中初中部，安城其他各校，都有他的传说。这两人谈恋爱的消息，老早传遍初中部了，自己这闺女还一直视两人为偶像。
　　此刻，眼见小姑娘双眸放光，阎正没好气地拍了她一掌：“走，回家了。”
　　“背影好登对啊！”阎幼清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阎正黑着脸看她一眼：“不许学！”
　　阎幼清：“……”
　　小姑娘不答话，阎正顿时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加强语气：“要让我发现你早恋，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啦好啦知道啦！”
　　阎幼清不耐烦地答完，朝他吐了一下舌头。
　　阎正被她调皮的模样逗得一乐，随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这个闺女，性格随她妈，有点马马虎虎的，可人机灵成绩也还行，又是独生女，因而从小也颇得他宠爱疼惜，他平素对甄明珠比较宽容，也有点阎幼清的缘故。
　　就像他这亲闺女一样，甄明珠那丫头也一点儿不怕他……
　　*
　　女生宿舍。
　　甄明珠一口气跑上五楼，推开门。
　　“甄甄回来啦！”饶丽笑一声，直接扑过去抱住她，“你今天真是太棒了！”
　　甄明珠拍拍她背：“淡定淡定。”
　　两人松开，她抬眸看一眼岳灵珊的床位，随口问：“灵珊还没回来？”
　　“没呢。”王媛扭头笑笑，“我那会儿路过操场的时候瞧见了，她在跑步呢，还有李成功，跟她一起。”
　　“他们俩谈恋爱啦？”饶丽顿时来了精神。
　　“就你八卦。”甄明珠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补充道，“灵珊才不会在高中谈恋爱呢，应该是上次李成功他妈找她的时候，说了些让她帮忙劝导李成功好好学习的话。”
　　“我怎么没有这样的妈呀！”饶丽垂头叹气，“长得美性格还温柔，尤其在对待孩子这方面，通情达理、宽宏大量，这要搁一般的富太太，指不定怎么嫌弃灵珊呢。”
　　这话甄明珠就不爱听了，白了她一眼。
　　饶丽正要再说点什么，阳台门突然传来一声响。
　　甄明珠一抬眸，就听到饶丽压低声音说：“回来后就一直躲阳台上打电话，没问题就见鬼了。”
　　宿舍里很安静，她声音虽低，安莹却听见了，冷着脸问：“你说谁呢？”
　　“就说你呀。”饶丽冷哼一声，应了。
　　“什么意思，说清楚？！”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没一点数吗？装什么？！”
　　三言两语，火药味一下出来了。
　　搁往常，甄明珠是愿意宿舍里有个好气氛的，遇上这种事也会先劝阻一二，可这一天，讲话稿不翼而飞的事情一直盘桓在她脑海里，她怀疑的人选，也一直没变。
　　一时间，甄明珠微微走神，并未言语。
　　安莹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前，看着饶丽，轻蔑地笑着问：“不就被徐梦泽甩了吗？拿我撒气？”
　　“操你妈我甩的他！”
　　“操你妈！”
　　安莹话音落地，直接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啪！”
　　一道响声将整个宿舍都震懵了。
　　饶丽猛不防挨了一巴掌，捂着脸不敢置信地道：“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我打的就是你。你以为你在宿舍说什么我不知道吗？我警告你，嘴巴闭……”
　　“啪！”她话未说完饶丽也直接一巴掌甩过去。
　　“饶丽！”
　　安莹尖叫一声，两个人顿时扭作一团。
　　“喂喂喂！”
　　“饶丽！”
　　“行了啊你们！”
　　变故陡生，甄明珠不想拉架都不行了。
　　“你敢说你没卖，表啊化妆品不是证据吗？骚b。”
　　“卖你妈b，你想卖想疯了啊！”
　　“不要脸的贱人，整天装清高装上瘾了是不是，我让你装我让你装！”
　　“啊！你放开我头发！”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见个男的就卖弄风骚，不勾引人会死啊！”
　　“行了！”
　　污言秽语直往耳里钻，甄明珠被吵得脑袋疼，大吼了一声。
　　陈瑛趁机拉走了披头散发的安莹。
　　王媛摁住了饶丽。
　　骤然被分开，两个人都重重地喘了一声，突然，饶丽哇一声，哭了出来。
　　“你他妈要不要脸！”安莹被陈瑛拽的无法上前，看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顿时受不了了，气急败坏地问。
　　“不要脸的是你！”饶丽哽咽着猛一回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敢说你没有勾引曹奎吗？看见人家男朋友就卖弄风骚，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女生，婊子！”
　　“你再给我骂一句！”
　　“臭婊子！骂的就是你！”
　　饶丽撕心裂肺的一句之后，宿舍门突然砰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宿管老师气急败坏地走进来，拧着眉问：“你们在宿舍干什么？”
　　一众人顿时：“……”
　　宿舍里安静了两秒，宿管老师的目光转一圈后定在里哭的抽搐的饶丽身上，没好气地问：“谁是舍长？”
　　王媛无奈地站起来：“我。”
　　“怎么回事儿！”
　　王媛无奈地叹了一声，抿住唇角不吭声。
　　甄明珠看她一眼，主动道：“就两个人吵几句嘴，一会就好了。”
　　宿管老师自然是认得她的，此刻目光在她身上顿了一下，用一副极为严厉的神色道：“大晚上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整个楼道就听见你们在吵！想让我上报政教处是不是？”
　　这威胁，对一般学生来说算是非常有效了。
　　安莹拢拢头发，第一个说：“老师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
　　宿管老师瞪她一眼，又看向饶丽。
　　饶丽这会也慢慢地回了神，在她的目光下抽泣了一声，声音闷闷道：“对不起老师，我也知错了。”
　　“没有下次了啊！”都是女生，宿管老师也不可能晚上大动干戈，语调严厉地说完，又道，“时间不早了，该洗洗，该睡睡！”
　　“知道了——”
　　一众人目送宿管老师出去。
　　岳灵珊正好进来，纳闷地问：“怎么了呀？”
　　安莹对上她一脸好奇的目光，腾一声挣开了陈瑛的手，快步出去，摔得宿舍门啪一声响。
　　宿舍里，几个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
　　八班的陈瑛打破了安静，抬眸问饶丽：“你和班长分了呀？”
　　此言一出，其他几个人顿时愣了一下，齐齐看向饶丽，也第一时间晓得，陈瑛话里那个班长，应该就是刚才饶丽口中的曹奎。
　　不过，徐梦泽之后，其他人根本不晓得饶丽又恋爱的事情。
　　秘密被突然戳穿，饶丽整个人在打了一架之后也显露出一些女孩儿的脆弱和无助，抽抽搭搭地说：“都好几天了。他说不想谈了，想好好学习，我没办法，就同意了。可昨天我才知道，他给安莹写情书。”
　　“……真的假的？”陈瑛愣了一下，迟疑地问。
　　“我骗你干嘛！昨天下了晚自习，我看见了，就在咱们宿舍楼下，他拦住安莹了。”
　　“就因为这个跟人打架啊？”王媛叹气。
　　饶丽抬手抹了一把脸，委屈地说：“这个还不够吗？她勾引我男朋友！是，曹奎算不上多帅，可安莹她就这么贱啊，上周我和曹奎在外面砂锅店吃饭，碰上她了，我们就打了个招呼，曹奎就一个劲盯着她看了。”
　　陈瑛迟疑一秒，闷声道：“那主要也得怪曹奎嘛。”
　　“呵。”饶丽冷嗤一声，“她和我打招呼的时候露出那种甜美又淑女的笑，吃砂锅的时候一根一根挑着吃，一会拢头发一会侧头和邓双双低声说话，我是傻子吗？根本就在勾引男人！”
　　她气急败坏，其他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这种事情，当事人的直觉虽然没什么道理，有时候却很准。
　　宿舍里其他几个人都无奈了，陈瑛和王媛去安慰饶丽，甄明珠和岳灵珊一起去水房洗漱。
　　耳听着水流哗哗的声音，甄明珠总算能静下心了，笑着问岳灵珊：“李失败和你一起晚读的呀？”
　　岳灵珊看她一眼，轻轻地抿起唇角：“嗯。”
　　细瘦文弱的女生，看着她说完这个字，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去，暴露在她视线里的耳尖，微微泛出红晕。
　　甄明珠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们不会在一起了吧？”
　　“没有。”岳灵珊连忙说。
　　“那你脸都红了……”
　　“有吗？”岳灵珊错愕地抬手摸摸脸，不自然地小声说，“可能天气慢慢热了，热的。”
　　甄明珠：“……”
　　晚上才几度而已，哪热了？
　　她忍着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看着岳灵珊端起水盆用一副落荒而逃的姿态走回宿舍，一晚上的郁闷突然就一扫而光了。
　　－－－－－－题外话－－－－－－
　　*
　　头疼的不得了，昨天又去看。
　　见医生前，老公叮嘱我：“一会医生问你把情况说详细点，头咋个疼法，人家才能判断。”
　　阿锦：“说不来啊，就感觉前额里疼的要死，快炸了。”
　　人家静了一秒：“呀，你怕不是要长犄角了？”
　　阿锦顿时：“……”
　　妈的智障啊，我疼的怀疑人生，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怕不是个缺心眼？
　　不过，等晚上到家，看见我疼的狂飙眼泪有气无力，人家终于害怕了，我也懒得和他计较，嗑了两个止疼片爬上来传文，等忍到天明，要去医院做腰椎穿刺。据说要把针戳进腰椎抽取两管脑脊液，真心怕的瑟瑟发抖，还不得不安慰自己，等确诊病症养好身体，我就能回来写文了。其实我和老公不是真爱，和小说才是吧。（⊙o⊙）
　　然后，没给修修存稿，保佑我能平安回来二更。

　　☆、186：她已经去世了【2更】

　　街道上。
　　安莹失魂落魄地走了一会，情绪慢慢平复。
　　饶丽在背后说她的事情，她先前不知道，也就早上和邓双双聊天，突然就听说了。
　　能不生气吗？
　　她才高一，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在学校还要怎么样抬起头做人？而且从心里来说，饶丽那些话虽然只是猜测，却也让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震颤了一下，生出一些后怕心理。
　　她这样，算是被包养吗？
　　安莹心里有一点茫然。
　　她和他这段时间虽然往来比较多，也有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感觉，他也送了好些贵重礼物给她，可无论怎么说，他们俩并没有发生关系，没有金钱交易，怎么能算包养？！
　　况且，他们之间不单单有金钱利益！
　　甄总成熟稳重，身上兼有成功男人的自信魅力和绅士风度，而她呢，各方面在女生里也算拔尖的，他们相遇是意外，互生好感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是包养交易，而是情难自禁，是爱情！
　　爱情？
　　这两个字突然浮上心头，安莹狠狠愣了一下，她甚至停了步子，开始怔怔地回想着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遇见，她受了委屈受了伤，他沉稳俊美的面容从落下的车窗中露出来，让她整个人都恍惚了一瞬；当天在医院，她被撞了那么一下，他突然出手扶住她，安全感将她淹没；后来短信联系，他话不多，言语里却有对她的关心；再到如今，他送她礼物，带她吃饭听音乐会，给她梦幻般的浪漫体验。
　　他那种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如果不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一个人，会这样呵护备至地对待她吗？
　　对，他们是爱情！
　　安莹这般想着，胸腔里一颗心都变得滚烫起来，低头拿出手机，抿紧唇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
　　昏暗的卧室。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人一跳。
　　甄文随手扭开台灯，坐起身，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安莹两个字让他眉头微微蹙起，一边往阳台上走，一边压低声音问：“这么晚了有事儿？”
　　“我……”那边女生说了一个字，突然哭了。
　　甄文一愣：“怎么了？”
　　“我和舍友吵架了，跑出来就带了一个手机，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你能不能过来陪我？”
　　甄文：“……”
　　他忙了一整天，哪来的时间应付这些小女生突如其来的状况，可这段时间在她身上也投资了一些金钱和精力，是时候收些回报了。因而，甄文收回思绪便直接道：“地址发给我。”
　　“我给你发短信。”
　　“行。”
　　挂断电话，他转身进房间。
　　“谁啊这么晚了？”
　　床上，被吵醒的杨岚睡眼惺忪，狐疑地问。
　　“医院里在用的设备出了点状况，得我过去处理，你睡吧。”甄文随口撒了一个谎，抬步去衣帽间换衣服。
　　看着他的背影，杨岚拢了拢身上的被子。
　　这段时间，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可甄文这人她是很了解的。年轻的时候一心拼事业，对情情爱爱这些完全不热衷。眼下人到中年，也根本没有圈子里许多老板那些恶习，一不拈花惹草，二不沉迷烟酒，平时和那些太太一起逛街美容，哪个不羡慕她？
　　可以说，这个家除了甄明珠这个眼中钉，桩桩件件都十分让她称心如意，舒心得不得了。
　　房门闭合的声音传来。
　　杨岚收回思绪，重新躺下。
　　*
　　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
　　电梯“叮”一声，停在两人面前。
　　甄文垂眸看一眼边上眼眸通红的女生，声音温和道：“进吧。”
　　安莹嗯一声，跟着他进去。
　　电梯一路上升，停在了33层，两个人走出电梯的时候，安莹小声问：“还是上次那个房间吗？”
　　甄文回头看她一眼：“怎么？”
　　“没什么。”安莹仰头看着他，有些感动地微笑说，“你真有心。”
　　甄文：“……”
　　他一般在外面过夜都住这地方，房间也是，哪里是有心？完全是长年累月的习惯而已。
　　不过，这种误解，没有解释的必要。
　　“滴。”
　　甄文拿房卡开了门，率先步入。
　　安莹跟着他进去，下意识又屏起了呼吸。
　　她们家的条件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一种，父母都在正经单位上班，拿着固定工资，也十年如一日的，用两个人的工资，给她提供最好的一切，让她成为了家里的骄傲。
　　可自从遇上甄文，她才觉得，以前的自己，就好像一个丑小鸭。
　　当然，她是漂亮又年轻的。可她下意识就觉得，甄文这样的大老板，肯定见过无数比她更优秀的女人，尤其他本身相貌俊美，人到中年风采更胜，她在他跟前，完全骄傲不起来。
　　“愣着干嘛？”
　　男人温和的声音，突然打断她思绪。
　　安莹仰头，静静地看着灯光下高大沉稳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心情复杂又激荡，她轻轻地咬住唇，突然倾身抱住了他。
　　甄文一愣，开口问：“怎么了这是，还没缓过来？”
　　“你爱我吗？”安莹突然问。
　　这问题落在男人耳边就有点幼稚意外了，甄文心里好笑，声音温和道：“进去洗个澡，早点休息。”
　　“你爱我吗？”安莹执拗地又问了一句。
　　甄文一手落在她肩头，这下没回避问题，而是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她已经去世了。”
　　“……”安莹愣了。
　　甄文拍拍她背：“你去洗澡，我抽根烟。”
　　话落，他一转身，抬步到窗边拉开窗帘，往阳台上去了。
　　安莹的问题，浇灭了他的念头。
　　甄文拿打火机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突然地，想到了他和苏璇之间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又想起她给自己留下的女儿，明珠那丫头最近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优秀，模样，也越来越像她妈妈了。
　　里面洗澡那姑娘，说是念大一，看上去也比明珠大不了几岁。
　　他想干什么呢？
　　这事情要是万一被明珠那丫头知道了，依着她的性子，怕是能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了。
　　肯定也会对他这个老爸，非常失望？
　　几根烟抽完，甄文也慢慢地收回思绪，叹了一口气。
　　身后一双手，突然无声地搂住了他的腰，女生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后背上，柔声问：“你又想到她了吗？”
　　谁？
　　苏璇？
　　甄文转过身看着她，蹙眉问：“怎么不吹干头发？”
　　“吹风机对发质不好。”安莹笑着说完，又将脸颊贴在他身上，用一股子撒娇的语调道，“我用毛巾擦了好一会，很快就干了。”
　　甄文笑一声，掰开她手：“那你早点睡。”
　　话落，他抬手拉开了阳台门，脚步也没停，往门口走。
　　看着他背影，安莹狠狠愣了一下：“你去哪？”
　　甄文随手在桌上拿了车钥匙。
　　“你去哪？！”安莹这一下整个人都慌了，飞快地跑过去扯住他手臂，“你嫌我说错话了是不是？对不起我以后不问这种问题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很为难，别走。”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甄文看着她发顶，突然问。
　　安莹抬头看向他，突然地，一手攀上他肩头，闭着眼睛踮着脚，朝他唇角吻过去。
　　甄文一愣，下意识退了一步。
　　献吻被拒，安莹整个人也呆了，看着他问：“你不喜欢我吗？”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容易冲动做错事，可犯错容易，将来后悔却于事无补。”喟叹着说了一句，甄文抬手拍拍她肩头，笑道，“你的年龄和我女儿也差不了多少。”
　　“可是我——”
　　“好好睡一觉，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话落，甄文随后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题外话－－－－－－
　　*
　　甄总：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她已经去世了。
　　安莹：……
　　可以说是很扎心了诶。
　　另：
　　上架日活动已全部结束，长评获奖结果阿锦发了公告章，小可爱们别忘记去看。（^。^）

　　☆、187：出现在教室门口的甄文【1更】

　　翌日，清晨。
　　七班上午最后一节，政治课。
　　马平川踩着铃声进教室，在讲台上放下书。
　　“起立！”
　　“老师好——”
　　“都坐。”马平川随手翻开书，正要讲课，一抬眸目光落在安莹的位置上，意外地问，“安莹上午没来？”
　　“没有。”她同桌的夏语冰，连忙站起来答。
　　“没请假？”
　　夏语冰又摇摇头。
　　“大家把书翻到27页，先看看内容。”随口说完这句话，马平川抬步下了讲台，一抬眸，和站在门口的安莹四目相对。
　　“老师对不起。”安莹在他严肃的目光里低下头去，小声说，“早上身体不舒服，我去医院开了点药。”她脸色有些惨白，整个人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上去倒不像故意旷课。
　　收回思绪，马平川沉声道：“下不为例，进去。”
　　安莹嗯一声，低头进了教室。
　　马平川目送她回了位子，一手掩上门，再一次站上讲台，抬眸扫一圈之后神色严肃地说：“我再重申一下，以后班上无论谁有什么事，都必须亲自到我办公室或者让家长打电话给我请假。以后没有请假条无故不来的，都算旷课。知道了吗？！”
　　“知道了。”
　　一众人齐齐答了一句，目光瞥向安莹。
　　安莹低着头拿出书，忍着眼眶里突如其来的酸涩感。
　　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眼，宋湘湘刚收回目光，就听见邓双双小声给前面女生答疑解惑：“她最近谈了个富二代男朋友，神秘着呢。”
　　富二代男朋友？
　　宋湘湘忍不住嗤笑一声，坐端正听课了。
　　马平川的课堂上，高一七班的纪律一向还不错，尤其这学期几个能闹事的都突然奋发向上了，无意中，更给班级注入了一些向心力。
　　不知不觉，临近下课。
　　马平川放下书喝了一口水，朝甄明珠道：“下午活动时间就把作业收一下抱来办公室，别太晚了。”
　　甄明珠刚刚哦了一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谁呀？”
　　“看上去好有派头。”
　　“男人四十一枝花，你觉得他有四十没？”
　　“好像甄明珠她父亲吧？”
　　“啊？”
　　“来过一次的。”
　　几句低声议论传入耳中，甄明珠微微愣神后，下意识抬眸看了出去。
　　隔着一扇玻璃窗，甄文立在栏杆边。
　　三月下旬了，他身上穿了一套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半边身子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将那张仍旧轮廓分明的俊脸，衬得沉稳俊美，乍一看，只让人觉得仪表非凡。
　　老爸怎么来了？！
　　甄明珠收回目光正纳闷，讲完课的马平川，夹着书走了出去。
　　隔着一扇窗，两个男人站着讲话。
　　教室里一众学生好奇地看着，有男生坏笑着说：“平时感觉老马还很有男人味啊，这怎么跟大老板在一起，立马就相形见绌了。”
　　“这叫——有对比才有差距，哈哈——”
　　教室里一众学生顿时笑了起来，好些女生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甄明珠身上，只觉得无比艳羡。
　　拼爹的时代，这样一个爹实在太让人脸上有光了。
　　他们班这几个富二代，先前来了一个李成功母亲，眼下又来了一个甄明珠父亲，女的美艳端庄国色天香，男的俊美沉稳玉树临风，活生生地给一众人展现了安城富豪的风姿。
　　一组第三排，安莹惨白着脸收回目光。
　　甄明珠她父亲？
　　这突如其来的讯息让她震惊得无以复加，正要抬眸去看甄明珠，突然听到了下课铃声。
　　铃一响，外面的马平川便笑着道：“那您等一下孩子，我先回办公室。”
　　“好，您慢走。”甄文客套地寒暄完，抬步便走到了教室门口，目光落在甄明珠身上，开口唤，“明珠。”
　　甄明珠早就收拾好桌面了，很快站到他跟前，仰头笑着问：“上课呢，你怎么来了呀？”
　　“这不下课了吗？来带你吃午饭。”甄文说话间便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笑着说，“难得听见马老师夸你。”
　　“那还不是因为我表现好？”甄明珠拍一把他手，理所当然地说。
　　两个人站在门边上，甄文看着她骄傲的小模样，眼角眉梢都泛着温柔而宠溺的光。
　　“甄叔。”
　　“甄叔。”
　　“叔叔好。”
　　秦远几个跟着大部队出来，先后问了一声。
　　甄文连应了几声好，一手按在甄明珠肩头，笑着对他们说：“过来附近办事，完了就发现刚到饭点，叔叔请你们吃饭。”
　　“好啊吃什么？”
　　“您太客气了。”
　　前面忙不迭应声的是李成功，后面客气礼貌的是秦远。
　　徐梦泽和宋湘湘随后对视一眼，前者礼貌地推拒说：“您带甄甄去吃饭就行了，我们就不用了。”
　　“别啊湘湘，一起去没事的。”
　　“对啊！”李成功完全不把甄文当外人，正要劝说宋湘湘，余光又瞥见徐梦泽嫌弃的脸色，话锋一转成了，“我们就不跟着凑热闹了，校门口随便吃点，还有很多作业要赶呢。”
　　“赶作业？”甄文下意识打量了他一眼。
　　这目光让边上几个人齐齐喷笑了，笑完了，徐梦泽憋住嘴角说：“您不知道，成功这学期很好学的。”
　　“能知道学习里是好事儿。”甄文赞许地看了李成功一眼。
　　李成功被他这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又立在边上寒暄了好几句，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婉拒了要被请吃饭的事。
　　不过，没去成，他还觉得蛮可惜，因而眼见甄文和甄明珠一起下楼了，便有些郁闷地说：“不就一起吃个饭么，你们干嘛呀。”
　　“一点眼色都没有。”徐梦泽看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她爸一学期能找她几次，指不定有什么事呢，你跟去凑热闹？”
　　李成功：“……”
　　不得不承认，人家有点道理。
　　他暗暗地叹了一声，突然发现走在栏杆边的秦远停了步子，也没说话，正若有所思地往下看。
　　“怎么了？”
　　李成功话音刚落，被视线里一幕惊了一下。
　　*
　　楼下。
　　大柏树边上。
　　薛飞等人眼看着两步开外站着的父女，都有些懵，下意识停了步子，齐刷刷地看向了程砚宁。
　　程砚宁先前在老师办公室见过甄文，不过，他也实在没想到，这么快，两个人又有了第二次见面。甄文来的突然，甄明珠也压根没时间和他通气，抬眸对上他意外的目光，小脸上也显出了两分纠结。
　　不过，她纠结的时间并不久，因为程砚宁很快走到了两人跟前，礼貌地对甄文淡笑：“叔叔好。”
　　“准备去吃饭？”甄文声音温和地问。
　　程砚宁点点头：“嗯。”
　　突然地，他觉得自己有些词穷……
　　上午刚放学，校园里往出走的学生很多，一个两个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都一副大白天见了鬼的表情。
　　高中谈恋爱已经够稀奇的了，尤其这谈恋爱的两大主角还都是学校里一等一的名人，眼下倒好，学校领导和老师都默许了两人谈恋爱这件事，这还没几天呢，就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了啊？！
　　看着看着，好些学生都下意识停了下来。
　　眼看着要被围观，甄文也没有再过多寒暄，直白地说：“那走吧，一起吃午饭。”
　　“噗——”
　　程砚宁还没答话，听到身后薛飞的喷笑声。
　　他没回头，定定神回答说：“好。”
　　甄文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薛飞几人身上，非常客气周到地又问：“你的几个同学，要不然一起来吧？”
　　“不用不用。”薛飞连忙摆手说，“叔叔你们去就行了。”
　　话落，几个人你推我搡地往校门口走去。
　　看着几个男生的背影，甄文忍不住笑笑，正要往出走呢，余光又瞥见教室门口刚出来的甄明馨，止了步子唤：“明馨——”
　　甄明馨老早看见他了，抬步走了过来，开口唤：“爸。”
　　“过来办点事，走吧，带你们一起吃饭。”
　　甄明馨：“……”
　　她默默地抿了一下唇，想拒绝，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点点头应和道：“嗯。”
　　于是，四个人一起出校门。
　　甄文走在最前面，甄明馨稍微落后一些，跟在他左侧和他说话，甄明珠和程砚宁两个人都在他右手侧，往出走的过程中，后者压低声音问前者：“怎么事先不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甄明珠声音小小地嘀咕一声，问他，“你是不是有一点紧张呀？”
　　两个人相处好几个月了，她对程砚宁也稍微有了一些了解，在他心情和状态相对放松的时候，他的话能比往常多几句。反之，他话越少，代表心情越不好，或者说，状态越谨慎。
　　刚才，他统共就说了五个字！
　　此刻，听见甄明珠这样话，他微微愣了一下，回答：“还好。”
　　“没事的。”甄明珠想了想，小声安慰他，“我先前把你的成绩单给他看过呢，他知道你很优秀的，而且我听他的口气，很欣赏你……”
　　“明珠。”不等她安慰完，甄文突然扭过头问，“想吃什么？”
　　甄明珠啊一声：“随便。”
　　甄文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话也不晓得好好说，什么随便。砚宁呢，你想吃什么？”
　　这个称呼，可以说非常和蔼可亲了。
　　程砚宁闻言淡笑：“我都可以。”
　　这俩孩子……
　　甄文有点无语地看了两人一眼，又扭头看向甄明馨，笑着问：“要不然咱们吃湘菜，怎么样？”
　　“我也都可以的。”甄明馨勉强地笑了一下。
　　她分明就走在甄文最跟前，可刚才问话的时候，他却扭头去问甄明珠，偏爱的不要太明显。再加上，她余光扫过的时候，程砚宁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嘀嘀咕咕说话的甄明珠，耐心包容得不可思议。
　　同学两年，她实在没见程砚宁对谁这么好过！
　　－－－－－－题外话－－－－－－
　　*
　　小可爱们，早上好哦。
　　我是存稿锦。
　　第一次见面，请大家用月票多多关照。（^。^）
　　晚上十点二更。

　　☆、188：温柔的阿宁【二更】

　　一中附近吃饭的地方很多。
　　甄明珠在高一，九门课，每天也有不少作业量，程砚宁和甄明馨在高三重点班，学习任务重更不必提。
　　甄文没开车，领着三个人到了一家装修一般口碑却不错的湘菜馆。这决定，也是他慎重考虑了一番的后果，不能第一次请人家男生吃饭就去看上去特别贵的地方，会显得盛气凌人，也不方便拉近距离。
　　对他这安排，甄明珠也显得非常满意，主动坐到他右边，笑着说：“谢谢老爸请客。”
　　甄文忍耐着看了她一眼。
　　女儿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心里那一点小九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这个成年人呢？
　　饭还没吃就感谢他，强调的还不是“请客”这两个字？！
　　他就纳了闷了，他一个家长，难不成还会等着人家孩子掏钱么，要闺女就这点不好，还没出嫁呢，胳膊就不晓得拐去哪里了！
　　收回目光，甄文抬眸看向边上站着的服务员，做主点菜了。
　　眼见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甄明珠抿唇看一眼右手边坐着的程砚宁，用眼神问：“我老爸还不错吧？”
　　她的心思，程砚宁也一看一个准，无奈地笑了一下。
　　“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甄文点菜就花了一两分钟，随后，将菜单推到了两人面前。
　　“你看吧。”程砚宁简短道。
　　甄明珠也没推辞，随意地加了一道八宝菠菜，扭头对甄文说：“添上这个吧，核桃仁补脑子。”
　　“你这脑子是该好好补补。”甄文哂笑一声，又让甄明馨看菜单。
　　甄明馨没看，递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去后厨下单了，几个人这等待的过程便显得有点漫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上天了，好一会，甄文随手放了茶杯，淡笑着道：“姑娘好动一些像明珠这样的，当家长的得发愁，太文静了跟明馨似的，又让人担心，说起来上次还得多谢你帮她出头。”
　　他这话一出，其他三个人顿时都安静了一下。
　　甄明珠看他一眼，第一个要炸。
　　就说好端端这人跑来带他们吃饭怎么回事呢，原来等在这儿，谈恋爱的明明是她和程砚宁哦，他突然又旧事重提算什么意思！
　　甄明珠下意识看一眼甄明馨，正想出言反驳呢，饭桌下她的脚突然被人踢了一下，程砚宁瞥了她一眼，淡笑着朝甄文解释：“叔叔您误会了。那一次其实是因为几个体育生在背后谈论明珠，我一时冲动才和他们起了冲突，和明馨没有关系。”
　　男生面色平静，语调也平缓的没什么起伏，可落在三人耳边，却显得掷地有声不容怀疑。
　　甄文和甄明馨均是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前者欣赏他内敛沉静，坦荡直接，后者则感觉被人当众甩了一耳光。
　　“您好，干锅花菜。”正在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
　　甄文收了目光，招呼几人：“吃饭吧。”
　　他话音落地，服务员恰好端了米饭过来，甄明珠接过程砚宁递到跟前的小碗，咬咬下唇，一脸乖巧地说：“谢谢。”
　　她觉得程砚宁刚才两句话简直太帅了，比她自己说出来的效果还要好上千百倍。
　　小姑娘眼眸里的崇拜和感激，程砚宁自然全部都接收到了，也因此，心情分外明朗愉悦。至于对面甄明馨微微泛红的脸色，他虽然也瞥到，却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这个人，对上心的事情会全力以赴绝不失误，对人自然也是这样的，在意了便会纳入自己羽翼之下，不遗余力地去保护照顾。至于其他人，能感觉到的，永远都是他事不关己的冷漠和疏远。
　　一顿饭下来，甄明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抑郁和愤怒，这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险些克制不住。
　　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先前甄明珠追程砚宁的时候，她在看笑话，后来程砚宁几人和体育生打架，班上一众人都说为了她，她兴奋不已，以为程砚宁喜欢她，在某一瞬，也是想过要问清他心意的，可一旦想到程砚宁的家庭情况，她又第一时间收了心。
　　眼下他们念高三，人生中最最关键的时候，考入名校能给她的未来加分不少，她不想因为一时贪欢，葬送前途。
　　可谁能想，事情竟一步一步地，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程砚宁对甄明珠这么好，给她披衣服的时候又那么温柔，他展现出来的一切，能随时让她忘掉他贫困的出身。而她呢，像一只笼子里的困兽，除了在角落里嫉恨愤怒，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了。
　　胡思乱想着，甄明馨越发顾影自怜。
　　吃完饭，甄文和她说话的时候她都提不起精神，以要买点东西为由，直接和几人分开了。
　　她一走，甄明珠顿时畅快了，挽住甄文的手臂悄咪咪地问：“你今天到底过来干嘛，考察程砚宁啊？”
　　甄文的余光里，程砚宁落后几步，在接电话。
　　收回视线，他没好气地问：“怎么，考察一下都不行？”
　　事实上，遇见程砚宁叫一起吃饭只是顺便，他完全是因为上午工作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丫头。
　　一时鬼迷心窍起歪心思，他最对不起的应该是杨岚，可两个人最初相恋时他就是被动的那一个，一点感情也老早磨了个干干净净，这些年在一起相处，也早已经找不到任何激情和温暖。因而，他心里对杨岚，反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惭愧内疚。
　　他觉得很愧对这个小女儿。
　　她取名明珠，本该是他一辈子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的宝贝，他想过的，将这世上所有好东西都搬到她面前，给她小公主一般的好生活。
　　苏璇怀孕到生产都颇为曲折，最终生的那一天，他耳听着她在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喊叫，只觉得心焦如焚。后来再将这小小软软的人儿抱在怀里，联想到终有一日，她也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经受和她母亲一样的生产之苦，便恨的牙痒痒，还在苏璇坐月子的时候告诉她：“以后不让她结婚，在家里养成老姑娘。”
　　那些话眼下还记着呢，十六年却一晃而过了。
　　他对她的关心，实在少得可怜，可这孩子却很大度，感觉到他的心意后，自然而然地就转了态度。
　　以往种种，好像没发生一样。
　　他想着想着就没有心情工作了，自己开了车过来，就想要陪她吃一顿普通的午饭，看看她的模样。
　　没一会，三个人走到了校门口。
　　甄文收敛了复杂的情绪，抬手揉揉甄明珠的头发，微微俯身笑着问：“要不然咱们不住校了，还和先前一样，每晚回家住？”
　　“啊？”
　　甄明珠是在上学期和他吵架之后，开始频繁住校的。而程砚宁似乎是因为天气转冷，住了校。这之后，两个人能在一起也是因为晚自习之后的接触，对于学业很重的两个人来说，每晚休息前这一段独处的时间，已经成了习惯，而且非常珍贵。
　　对上甄文期待的目光，甄明珠果断摇头：“不要，住宿舍会方便很多，能多休息一会。”
　　甄文哼笑：“多休息，我看是多约会吧？”
　　“反正我不回去。”
　　“高三课业那么重，明馨也每晚都回去住的。”
　　“她是她，我是我。”甄明珠不想和他过多地说起甄明馨，便有些不耐烦地道，“反正我住校。”
　　“男朋友就这么重要？”甄文瞥一眼还在打电话的程砚宁，颇为不满地又问一句。
　　甄明珠扁扁嘴：“他还有78天就要高考了诶，按着他的成绩，肯定不会选择安城的大学，到时候我们要开始异地了，咱们还天天能见上。我当然得在这段时间，多偏向他了。”
　　“没羞没臊！”甄文没好气地拍了她一掌。
　　甄明珠顿时捂住头，余光瞧见程砚宁过来，便顺带住了嘴。
　　“行了，我下午还有事，你们进去吧。”甄文见他过来，面色微微庄重了一些，发话。
　　程砚宁和甄明珠站在校门口，目送他走远。
　　稍后，两个人一起收回目光，进了校门后，程砚宁问道：“回宿舍还是回教室？”
　　“宿舍吧，我想睡一会。”甄明珠打着哈欠说。
　　“行。”
　　程砚宁陪她一起去宿舍。
　　甄文走了，两个人说话就方便许多。甄明珠回忆着这个中午甄文的态度，笑着先开口：“怎么样，我爸人还不错吧？”
　　“嗯，很好。”程砚宁笑笑，点点头回答她。
　　他能感觉到，甄文对甄明珠是发自内心的疼宠和喜爱，相比较而言，他和甄明馨之间，完全没有这种亲昵。不过话说回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性格特点，这会造成与人交往过程中的差别。
　　甄明珠身上自带生机活力，是能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的。相反，甄明馨性格敏感多疑、思虑过重、自尊心又强，两个人为数不多的几次关于私事的谈话中，她想表达的意思，和说出来的意思，永远不一样，脑子得拐八道弯才能体会其情绪。
　　如此鲜明的对比，是个人都会下意识偏爱前一个。
　　“你刚才和谁打电话呢？”耳边，甄明珠的问话声突然拉回他思绪。
　　程砚宁想了想，如实答：“潘奕。”
　　提起他甄明珠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可甄明珠也不想再和程砚宁辩驳关于他的问题，便闷闷地哦了一声，没多说。
　　程砚宁目光幽幽地看了她几秒，有些无奈地补充说：“好了别气了，他已经没在安城了。”
　　“啊！他去哪儿了？”甄明珠狠狠一愣。
　　“就在前天晚上，坐火车去云京了，我晚自习没上，就是去送他了。”
　　“他去云京干嘛？！”
　　“散心吧。”程砚宁简短地说了一句，突然停下步子，神色微微郑重地说，“以后别为这些事，跟我生气，行么？”
　　甄明珠一愣，抿紧唇看着他。
　　程砚宁又说：“你为朋友出头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这世界上很多事没有你看上去那么简单，很多事也不是非黑即白的，你站在不同的立场和角度去看，也许还会产生不一样的判断。就像这次的事情，你觉得潘奕负了湘湘，我觉得湘湘连累了潘奕，我们都换个角度，他们这一分手，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湘湘能好好学习，潘奕也能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你觉得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甄明珠睁着大眼睛，看他好久，声音软软：“嗯啊——”
　　“乖。”程砚宁抿唇笑，顺带抬手在她被甄文揉乱的头发上摸了摸，柔声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这番模样，可以说非常宠溺温柔了。
　　甄明珠鼓着腮帮子，微微仰头看着他，很想告诉他：他这样对她说话的时候，无论说什么她都会答应的。
　　可，胸腔里酸酸涨涨险些要冒泡的甜蜜心情，让她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话，只好盯着他微微勾起的一双凤眼，甜甜地笑了一下。
　　程砚宁抬手戳了戳她脸颊一侧的小梨涡，哭笑不得道：“好了，快上去吧，睡好了下午才有精神。”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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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稿锦要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一句：“今天你评论了吗？给学神小哥哥表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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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再漂亮的容颜也会老去【1更】

　　甄明珠哼着歌上楼。
　　509宿舍。
　　除了饶丽之外，其余几个人都在午睡，甄明珠推开门愣了一下，哼唱的声音戛然而止。
　　饶丽扭过头，小声问她：“中午你爸来了？”
　　“嗯。”甄明珠低声应了一句，坐在椅子上弯腰脱了鞋，听见她又问，“听说见到程砚宁了呀，你们一起吃的午饭啊？”
　　“对啊——”
　　“你爸同意你早恋？”饶丽明显意外又羡慕。
　　甄明珠一笑，飞快地爬上床，回答她说：“我爸那人很开明的，而且程砚宁本来就很好嘛，是个家长都会很喜欢他的。”
　　“那也不一定，你们家那么有钱。”
　　“程砚宁毕业了也能赚钱的诶！”
　　“噗——”
　　饶丽忍不住喷笑一声，揶揄道：“你这偏心的有点严重啊。”
　　“哼。”
　　甄明珠一个字回答了她。
　　偏心一点怎么了，她就是对程砚宁迷之自信！
　　脑子里胡乱地想了想，她一手伸出去随意地挥了挥，对饶丽说：“我睡一会哈。”
　　“睡吧。”
　　饶丽一笑，低头继续看小说。
　　宿舍里重新安静下来。
　　安莹躺在床上，神色愣愣地看着雪白的墙壁发呆。
　　上午在教室，甄文出现的那一瞬间，她就注意到了，还被吓了一大跳。她以为甄文是来找她的，紧张无措的不得了。
　　哪曾想，他来找甄明珠，他是甄明珠的父亲。
　　世界这么小吗？
　　安莹在心里无声地发问，可是没人能给她答案，这个中午，她连饭也没吃，躲进宿舍里无法入眠，想了好一会儿了。
　　她该怎么办？
　　昨晚甄文的一番话，结结实实地感动了她。
　　他和学校里那些轻浮无聊的男生都不一样，也不像社会上那些男人，因为她长得漂亮，就对她有所图谋。
　　他那么爱护她关照她，虽然明显对她有好感，却能发乎情止乎礼，还说出自己有女儿这样的实话来拒绝她献吻，字字句句为她着想，这不是爱情，又是什么呢？
　　他是甄明珠的父亲又怎么样？
　　甄明珠和她母亲隔阂那么严重，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她妈亲生的，就是那个死了的女人生的呢，说来说去，不就是小三的女儿？
　　甄文说他就爱过那一个女人，说不定是因为他也很痛苦，在想方设法地拒绝她呢。
　　她难得遇到这样的好男人，大一点又怎么了？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老少配的恩爱夫妻，他既然对现在这个妻子根本没感情，说不定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他会为了她离婚的……
　　“砰砰——”
　　两道敲门声，突然打断了安莹的思绪。
　　她听到了岳灵珊起床的声音。
　　紧接着，没午睡的饶丽隔着门板问：“谁呀？”
　　“我找安莹。”
　　门外响起了一道女声。
　　饶丽没好气地拉开门，扭头回了自己位子。
　　中学时代，再对立的关系，也不至于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吵了架之后女生之间最普通的解决办法，便是互不搭理，简称绝交。
　　安莹在509住了没多久，已经被孤立了。
　　这种情况，邓双双也有所耳闻，进门后面对饶丽的冷脸也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到安莹的床边，抬手拍拍她床单喊：“喂，起来了。”
　　安莹坐起身，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扭头问她：“几点了啊？”
　　她长得漂亮又从小学舞蹈，身上有一种很淑女的古典气质，此刻“刚睡醒”，长发有点凌乱地自然垂落，看上去颇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而且，她打哈欠的模样，着实妩媚。
　　邓双双愣了一瞬，笑着说：“两点五分了。”
　　安莹哦一声，披了外套下床。
　　邓双双的目光落在她桌面，艳羡地说：“你男朋友真够大方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宿舍里其他几个人都醒了。
　　安莹拿了毛巾正要去洗漱，闻言看了她一眼，撇撇嘴角说：“我说了我平时用不上这些牌子，可他死活要送，只好收下了。”
　　“富二代嘛，都不拿钱当钱的。”
　　“呵呵。”安莹干笑了一声。
　　“话说回来，你们都在一起了，也该领出来见个面吧？”
　　“等他有时间吧。”安莹很自然地接了话，笑着说，“说是刚接手了老爸的公司，忙得很。回头我问问他，对了，”话说到这，安莹突然顿了一下，脸色认真地补充，“我爸妈不许我在学校谈朋友的，回头你见了他们可注意点，不能把我卖了。”
　　“知道知道，我是那种人嘛。”邓双双连忙表态。
　　安莹抿着唇看了饶丽一眼，出了宿舍门。
　　邓双双回自己宿舍等她。
　　两人一走，饶丽便啪一声合上书，朝着门口呸了一声。
　　王媛看着她直叹气：“行了行了——”
　　“什么富二代男朋友，装的跟真的一样。”
　　“我看你就是嫉妒。”八班的陈瑛坐在自己位子上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她那种条件，有富二代追求很正常嘛，你非要说人家被包养。”
　　“她那个化妆品……”
　　“人家说了啊，父母不让谈恋爱，害怕被发现也正常。”
　　“你到底向着谁——”
　　“好了！”甄明珠有一点起床气，耳听着两个人又要为这鸡毛蒜皮的事情开始争论头都疼了，没好气地道，“你干嘛老盯着她不放，无不无聊。”
　　“甄甄你怎么也向着她，先前你们吵架的事都忘了！”
　　甄明珠扭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饶丽同学，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太掉价了。”
　　“我掉价？”饶丽气急败坏。
　　“说白了不就因为人家长得漂亮点被人追？”甄明珠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直白道，“就像陈瑛说的，人家条件好，有人追很正常，像你这样的，纯粹是被嫉妒冲昏头了，祥林嫂似的念叨个没完。”
　　“我就不信你不讨厌她！”饶丽话音落地又看向岳灵珊，求证一般问，“灵珊你就不讨厌她吗？”
　　岳灵珊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可是我觉得学习比较重要。”
　　她家境贫寒，从小，父母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努力勤奋，知识改变命运。有文化了就像小舅一样，大城市里教书拿工资，没文化了就像他们一样，起早贪黑挣辛苦钱。
　　她来到安城，父母为了供她读书，早上四点便起床开始做包子，而她的舅舅呢，和她母亲是亲姐弟，就因为有知识有文化，便能站上讲台教书育人，体面又被人尊重。
　　她年龄小，太多的道理未曾参悟，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却早已印入脑海，不容违背。
　　安莹几次三番侮辱她，她当然愤怒又委屈，可一旦静下心来，她总能慢慢平复情绪，告诫自己：学习才是最最主要的事情，时间很宝贵，耽误不得，等她出人头地，总能扬眉吐气。
　　这样想着，岳灵珊看了饶丽一眼，认真地说：“我们来学校是为了学习，又不是为了比美。况且人的长相都是天生父母给的，又改变不了。再漂亮的容颜都有老去的一天，知识和修养才是一生受用不尽的财富。”
　　她说的一本正经，饶丽却听得一脸懵逼。
　　岳灵珊的境界，她尚且体会不了。
　　对她来说，高中就是女生最珍贵美好的时光，整天与书本为伍，那多枯燥。
　　这样想着，她又下意识看向了甄明珠，一脸郁闷地说：“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嫉妒她，可论起来你比她条件好了多少倍，我怎么不嫉妒你？说起来还是她有问题，又婊又贱！”
　　甄明珠+其他人：“……”
　　饶丽这人吧，心地不坏，可是小毛病也不少。
　　她说话总有一番自己的道理，一时半会还让人无法反驳。
　　“吱呀。”
　　推门声正好在这时候响起来。
　　话题戛然而止。
　　甄明珠拿了毛巾，跟岳灵珊一起去水房里洗脸了。
　　－－－－－－题外话－－－－－－
　　*
　　小可爱们好。
　　今天我是早安锦，不要嫌我瘦，晚上十点出没的晚安锦和我一样瘦。\（^o^）/~
　　另外，这章告诉我们：yy是病，要治。

　　☆、190：实在是太危险了【2更】

　　安城又下过一场雨。
　　四月的气温，渐渐地升高了一些。
　　天空又高又远，一碧如洗，几朵白云悠悠飘散，静谧悠闲。视线再下移，校园里松柏冬青都因为雨水的滋养显得青翠欲滴、生机盎然。花圃里，几株玉兰开得正好。
　　课间，甄明珠趴在栏杆上，欣赏安城午后的春色。
　　看着看着，视线突然被两道人影所吸引。
　　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冯老师和马平川两个人各抱了一沓卷子，正从教师楼往教学楼这边走。得益于她视力好，很明显地发现，一向自信严肃的女老师，脸色非常忧愁，而她边上的马平川，脸色温和地劝慰着什么。
　　这一幕，着实有点罕见……
　　甄明珠看着看着便有些心神不宁了。
　　距离开学一个月，高一到高三的月考都已经结束了，各科成绩也在这一周陆续出来，今天正好是星期五，不出意外的话，各班主任都会在放假前，宣布月考名次。
　　冯老师愁眉紧锁的脸色，让她下意识地，联想到程砚宁。
　　“叮铃铃。”
　　上课铃突然响起。
　　甄明珠抿紧唇一回头，对上迎面而来的马平川。
　　“马老师……”
　　“铃都响了还不进去？”
　　甄明珠的目光落在他手中，哦一声，有些无奈地进了教室。
　　与此同时——
　　冯娟步入高三一班的教室。
　　她微微严肃的面容以及手中的试卷，第一时间，让整个教室变得鸦雀无声。
　　这一次月考，对高一和高二来说，那就是普通的一次考试，可对高三学生来说，却没有那么简单。这是理化生合卷之后，全市第一次联合月考。
　　讲台上，冯娟的目光巡视一周后落在了程砚宁身上。
　　程砚宁接收到她的目光，微微愣了一下。
　　“今晚我们不上晚自习，明天也不补课，这节课之后大家就可以放假两天，回去了好好休息一下，自觉复习。”收回目光，冯娟一句话又引得教室里众学生一片错愕。
　　有人小声地议论起来。
　　“miss冯看着脸色好差啊。”
　　“刚看了班长一眼。”
　　“难道班长没拿联考第一？”
　　“不可能吧？”
　　“应该不至于啊，总分731，很逆天了好不好？”
　　“就是，去年理状才多少分啊！”
　　名次出来之前，各科成绩也早已经出来了，程砚宁总分731，比他们班第二名高了三十多分，和以往比起来，发挥没问题，一如既往，稳定、出色。
　　“行了，我们先讲一下卷子。”讲台上，冯娟有些烦躁地说了一句。
　　顿时，再一次鸦雀无声。
　　前面几个同学发了英语试卷，冯娟润润嗓子，开始讲题。
　　可，全班同学都能感觉到，她在这个过程中，下意识地又看了程砚宁好几次，讲课的状态都有点不对劲，等到试卷很快讲完，她又一次站上了讲台，拿起早已经放在台面上的成绩册。
　　“都安静了，我说一下这次考试的名次。”
　　一句话，让所有人竖起了耳朵。
　　程砚宁端坐在位子上，抬眸看过去，下意识地，一只手扣住了桌面。
　　“大家都知道，这次考试是全市联合月考，也可以说是我们全市的高考生面对的第一次大型联考。”这句话说完，冯娟的目光再次落在程砚宁身上，露出一个尚算欣慰的微笑，继续，“首先，恭喜我们班的程砚宁同学，在这次考试中，以总分731的成绩，获得了全市理科的第一名。”
　　“就说啊，班长肯定第一！”
　　“真棒。”
　　“哈哈哈。”
　　“安静。”冯娟随手在讲台上拍了一下，止了喧哗。
　　紧接着，她继续念名次。
　　等她将全班学生的名次都念完了，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她下了讲台走到程砚宁跟前，抬手在他桌面轻点了两下，低声说：“跟我出来一下。”
　　程砚宁点点头，跟在她后面出去。
　　两个人到了教室外台阶下，冯娟开门见山地问：“你觉得自己这次考得怎么样？”
　　闻言，程砚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冯娟神色关切，并没有讽刺质问的意图。
　　程砚宁想了想，开口说：“理综第一次合卷，丢分比较多。”
　　“哎。”冯娟突然叹了一声。
　　程砚宁理综286分，单科位列全市第一，成绩已经很逆天了。此外，他数学满分，语文和英语统共就扣了五分，也都扣在作文上，这成绩，已经无可挑剔了。
　　搁往常，她自己都觉得十二万分满意。
　　可……
　　思绪戛然而止，冯娟用一种心事重重的口吻说：“这次理科的全市第二在十三中，总分729。”
　　程砚宁：“……”
　　他足足愣了好几秒，迟疑问：“宋可？”
　　像他们这样的尖子生，基本上对其他学校同层次的尖子生，都有所耳闻。同一届里十三中最出挑的理科生是一个女生，先前参加竞赛活动的时候，两个人经常遇上。可据他所知，宋可在理综上的优势并不明显，未曾合卷的时候，成绩基本上能和一中第二名持平，和他有不小的差距。
　　要知道，成绩越好的学生，进步起来越难，七百分以上，每一分都好似鸿沟。
　　“不是她。”
　　冯娟眉头紧蹙地否定了他。
　　程砚宁又一愣。
　　冯娟想了想，才说：“宋可这次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跌出了全市前十。名次出来的第一时间我就打听了一下，这次十三中的第一名是上学期过去的一个转学生，叫……对了，顾景行。”
　　“男生？”
　　“没错儿，听说先前念云京四中。”
　　闻言，程砚宁抿起了唇角。
　　云京四中，那是全国出名的一流高中，名校录取率惊人。
　　他沉默着不说话了，冯娟越发显得焦虑，又说：“这次的文科第一名就是十三中的，江宓你应该听过吧？不出意外的话她肯定是今年的文状了，我们学校的第一名，和她差了整整二十分。”
　　程砚宁嗯了一声。
　　江宓的大名，当然如雷贯耳了。
　　他进入一中第一年，周校长第一次和他谈话的时候，便提到了这个女生。
　　小学初中都跳过级，江宓念高一的时候，年仅十三岁，眼下，她应该也就和甄明珠差不多大。
　　此外，和其他经常在各种竞赛中露脸的尖子生不同的是：江宓从未参加过任何竞赛活动。毫不夸张地说，她是安城各大中学里，最低调的尖子生。
　　传言里，她聪慧文静，过目不忘。
　　再后来，高二分科，她选了文，他便未曾继续留意。
　　“文状这边肯定是指望不大。这也正是学校对你抱以厚望的原因，可眼下出现一个顾景行，我们这边的压力，可想而知了。下午我还特地又托人打听了，他数学也是满分，英语和你并列全市第一，语文作文比你多扣了一分，理综比你低了一分。这样的差距，实在是……哎……”
　　冯娟展现出罕见的焦虑和担忧。
　　她未出口的话，程砚宁当然心明如镜。
　　实在是，太危险了。
　　距离高考就剩下61天，理科状元的桂冠花落谁家，难以预料了。
　　“叮铃铃。”
　　下课铃声打断了他思绪。
　　冯娟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仍旧未曾分开，为难地说：“我知道临近高考，你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可眼下这种情势，我不得不多说一句，高考在即，未来这短短几十天，每一天都不能懈怠，你要全力以赴，明白吗？”
　　“我知道了。”程砚宁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下周一，学校方面应该会找你谈话，你有个心理准备。”
　　“好。”
　　“去吧，这两天……好好休息。”
　　冯娟看着他有些冷峻的脸色，到了嘴边的“好好复习”四个字愣是没说出来，倏然变了。
　　程砚宁抿唇点点头，转身进了教室。
　　冯娟找他说话这工夫，教室里一众人一直在议论，等他刚进去坐到位子上，薛飞便背着书包到了他跟前，一脸好奇地问：“miss冯说了什么呀，脸色差成那样。”
　　“没什么。”程砚宁将桌上几本书塞进桌洞。
　　“这就没劲了啊——”
　　薛飞很不满，拖长音调道。
　　程砚宁看向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十三中这次的文科第一，比我们学校的第一高了二十分，而他们学校的理科第一，比我低了两分。冯老师担心文理状元齐齐旁落，焦虑过度。”
　　“啊！”
　　薛飞的反应，比冯娟还夸张。
　　他足足愣了好几秒，诧异地问：“宋可这次考那么好？！”
　　“不是她。”程砚宁说话间站起身往出走，解释道，“那边来了个云京四中的转学生。”
　　“……卧槽！”
　　薛飞一时间炸了。
　　云京四中的转学生，听起来就很牛逼啊……
　　他沉浸在震惊里，吓得不敢说话了。
　　他边上，康建平和耿元对视一眼，又齐齐地看向了程砚宁。
　　在他们一贯的认知里，程砚宁理科状元的地位，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哪能想，十三中会突然出现一个分分钟就要超过他的转学生呢？
　　云京四中，那是闻名全国的名校学生输送营！
　　几个人一起出了教室，回过神的薛飞又操了一声，忍不住说：“他放着好好的云京四中不念，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候，转学到安城，脑子被门夹了？”
　　其他人顿时：“……”
　　人家转个学也没碍着你啊。
　　接收到几个人目光，薛飞顿了一下，无奈地说：“我这不是为阿宁担心么。”
　　“那真是谢谢你了。”程砚宁哼笑一声，目光落到一处，又补充，“你们先走，我等会回。”
　　薛飞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了甄明珠。
　　得……
　　人家还有心情谈恋爱，看来是不需要他操心了。
　　叹口气，薛飞和康建平交换了一个目光，三个人一起回宿舍了。
　　－－－－－－题外话－－－－－－
　　*
　　我告诉你们哦。
　　不要听存稿早安锦胡说。虽然我们今天点数一样，但是字数上我比她足足多了七百呢！【骄傲诚实脸（⊙o⊙）】

　　☆、191：就当陪我，嗯？【1更】

　　程砚宁目送他们走了几步，朝蹦到跟前的甄明珠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甄明珠背着大书包，仰头问他：“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
　　“怎么能没什么呢，我听见转学两个字了。”
　　“……”程砚宁抿唇看她一眼，话锋一转，淡笑着问，“身后藏了什么？”
　　这句话，顿时转移了甄明珠的关注点，她咧嘴一笑，献宝一样地将手里卷起来的试卷递到程砚宁跟前，仰脸笑着说：“看，我历史考了九十九分。”
　　程砚宁愣了一瞬，打开试卷。
　　鲜红的“99”，瞬间跃入眼帘。
　　甄明珠歪头看着他的脸，没忍住又笑了，骄傲道：“全级第一哦。”
　　这句话就像开关，逗笑了程砚宁。
　　他随手卷起试卷，问：“能不能给我？”
　　“……哈？”
　　“就像上次你要我成绩单一样，留下做个纪念。”
　　甄明珠：“……”
　　她站在他跟前纠结了几秒，试探地问：“能不能先让我拿回家啊，我想在我老爸面前炫耀炫耀，回头再给你。”
　　“行。”程砚宁将试卷递了回去。
　　两个人一起往宿舍楼走，程砚宁很自然地取下她的大书包给拎着，耳听着她在旁边叽叽喳喳。
　　“我这次全级207名。”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反正要分科，大家都拣着学了。”
　　“李成功也进步了一百多名，还有宋湘湘和秦远，都比期末考的时候总分高呢。”
　　“大家一起进步，感觉真好呀。”
　　“对了，你考的怎么样呀？”
　　正说着，她总算想起这一茬了，止了步子问。
　　程砚宁笑笑：“731，全级第一。”
　　“啊，全市呢？”
　　“也是第一。”
　　“吓死我了。”甄明珠一手抚住心口，告诉他，“先前课间的时候，我看见马平川和你们班主任一起往教学楼这边走，她脸色很差呢，我还以为你没考好。”
　　这句话，程砚宁没接，看着她笑了一下。
　　他的笑，温和内敛又包容含蓄，甄明珠看着看着便有点不好意思了，抿着唇问：“我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呀？”
　　她考了207名，人家考了第一名，这之间还距离十万八千里远呢。毕竟，不学习的人突然用心了，那是会进步很快的，可原本就学习不错的人要想继续进步，那就越来越难了。
　　就像岳灵珊，有时候会因为试题的难易，不进反退……
　　程砚宁入读一中后就一直保持着第一名的好成绩，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人家还没骄傲呢，她倒得意成这样。
　　甄明珠越想越觉得惭愧，边上看着她的程砚宁却觉得她这模样说不出的可爱，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微微俯身说：“还好，尾巴刚刚翘过头顶而已。”
　　“噗——”
　　甄明珠捶过去的一拳被男生握了个正着。
　　程砚宁微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光滑细嫩的手背，突然问：“要去爬山吗？”
　　甄明珠愣了一瞬：“爬山？”
　　“嗯。”
　　“哪座山啊？”
　　安城附近山很多，她也去过几处，可论起来，还没有正正经经地爬过一座山呢。她跟甄文一起出去，爬山都是带着游玩性质的，应该和程砚宁表达的意思，有所差别。
　　果然，程砚宁吐出了令她绝望的三个字：“太华山。”
　　甄明珠闻言：“……”
　　她好一会没说话，程砚宁便笑了：“不想去？”
　　“不是啊，”甄明珠鼓鼓腮帮子，“你觉得我能爬上去吗？”
　　太华山号称“奇险天下第一山”，山体挺拔陡峭，最高峰海拔2154米，令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
　　她没上去过，也不想上去。
　　程砚宁低头看一眼她的手，细皮嫩肉的，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他的确也无法想象，这样娇俏的她，握着铁链灰头土脸爬山的模样，可这一次，他想和她一起，去看一次东峰的日出，因而他略微想了想，便笑着说：“能不能爬上去，试了才知道。”
　　“听说要爬一整夜，有的地方陡峭到接近九十度呢。”
　　小姑娘看上去，还有些不情愿。
　　程砚宁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平时活力四射的甄明珠，竟然怕爬山。
　　四目相对，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恐高？”
　　“那倒不是。”
　　甄明珠只是听同学说起过，爬了太华山回来在床上瘫了一个礼拜，因而本能地，有些排斥不想去。
　　她这样说，程砚宁便放心了，想了想，看着她说：“就当陪我，嗯？”
　　这句话，无疑于一个杀手锏了。
　　甄明珠莫名心软，看着他，不会说话了。
　　她这样的表情一出来，程砚宁便晓得她同意了，另一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哄说：“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我们今晚上去，明天下午就能下来了，回来后还可以休息一天。”
　　“在哪休息？！”甄明珠顿时来了劲，问他，“你家行吗？我想吃你做的饭。”
　　程砚宁：“……”
　　两个人一起爬山，她为什么觉得，回来后，他还有力气做饭？
　　停顿了两秒，程砚宁妥协地点点头：“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你爸那边，你要怎么说？放假不回家，可以？”
　　“没问题呀，我就说跟你去爬山。”
　　“你确定？”
　　甄明珠一愣，顿时有点不确定了。
　　毕竟，太华山很危险，甄文能不能放心，还真是个问题。
　　她蹙眉纠结了几秒钟，笑着说：“应该没问题，交给我就行了，我等会给他打电话。”
　　“那好。”程砚宁点点头，松开她手，说，“我们各自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十分钟后从这里去汽车站，最后一班车出发时间在七点半，赶得上。”
　　“我要带什么啊？”甄明珠听着他很有经验的样子，乖巧地问。
　　“衣服和鞋子换上轻便一些的，再带件羽绒服就行了，山顶比较冷。”
　　“好。”
　　几句话叮咛完，两个人在宿舍楼下分别。
　　甄明珠上楼的时候，给甄文打了个电话，说了要去爬山的事情。不过，甄文问起要爬哪座山的时候，她纠结后撒了一个谎，将太华山说成了翠华山。
　　和前者相比，后者就跟玩儿一样。
　　征得了甄文的同意，她兴高采烈地上楼了。
　　毕竟，爬山=跟程砚宁过两夜！
　　甄明珠一路哼着歌回了宿舍，以最快速度换了衣服和鞋子，背着个空书包，哼着歌又下楼了。
　　她住五楼，程砚宁住二楼，等她再到楼下的时候，程砚宁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倒是没有跟她一样，换上了整套的运动衣，只将上面的校服换成了宽松版的黑色卫衣，下面配着牛仔裤和白色板鞋，背着个大书包，看上去比平时散漫随意了好些，就跟个俊朗帅气的街头少年似的。
　　甄明珠上下扫他一眼，突然问：“我上去重换身衣服，还来得及吗？”
　　程砚宁看一眼时间：“来得及。”
　　“那你等等！”
　　甄明珠话音落地，扭个头又跑进了宿舍楼。
　　程砚宁顿时：“……”
　　人都跑没影了，他只好继续等着，十几分钟后，再看到甄明珠，他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
　　甄明珠抿唇蹦到了他跟前，仰头问：“这样是不是更配呀？”
　　先前，程砚宁让她换轻便点的衣服，她换了身粉色运动衣，可在看见程砚宁打扮的那一刻突然就后悔了，折回去倒腾一通再下来，换成和他一样的打扮了。
　　程砚宁是黑色卫衣，她宿舍里没有这一件，便穿了件身前有大口袋的粉色套头连帽卫衣，下面和他一样，穿了件弹性很好的牛仔裤，底下也学着他，配了双白色板鞋。
　　从头到脚，妥妥的，情侣装……
　　她这举动，显然也取悦了程砚宁，他随手拽了一下她帽子上的兔耳朵，忍笑说：“除了这一对耳朵，其他都挺配的。”
　　甄明珠：“……”
　　女汉子的外表下有一颗少女心，她非常偏爱粉嫩的颜色，自己选衣服也喜欢稍微卡哇伊一些的日韩少女风，好几件连帽衫上面，都有这样的元素。
　　她只是没想到，程砚宁也有这样恶趣味的一面。
　　李成功秦远他们，就特别喜欢揪着她各种帽子上面的耳朵玩。
　　不过，这样的程砚宁，她也喜欢。
　　说话间，两个人出了校门，打车前往汽车站。
　　－－－－－－题外话－－－－－－
　　*
　　不开森。
　　本宝宝觉得晚安锦是个心机girl，不想和她做搭档了。╭（╯^╰）╮

　　☆、192：甄宓的甄，甄宓的宓【2更】

　　临近七点。
　　城东的客运站人来人往。
　　程砚宁去买票的时候，甄明珠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些零食。
　　七点十五，两个人上了最后一班前往太华山的大巴车，眼见甄明珠背着包一路往里走，程砚宁有些无奈地提醒：“别坐太后面，比前面颠得厉害。”
　　甄明珠闻言一扭头，朝他笑了一下。
　　程砚宁：“……”
　　一瞬间，他领会了甄明珠的意思。
　　最终，两个人坐了倒数第二排左侧的两个位置，等待发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临近七点半的时候，车上又上来一对年轻的男女，别无选择地坐在了他们旁边，倒数第二排右侧的两个位置上。
　　和他们一样，女生靠窗，男生在外面。
　　“都系一下安全带。”
　　乘务员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
　　甄明珠低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声音小小地问程砚宁：“他们应该也是学生吧。”
　　“嗯。”程砚宁低声回答了她。
　　大巴车发动了。
　　甄明珠自然而然地将脑袋靠在程砚宁肩头，微微侧脸，悄咪咪地又看过去一眼。
　　论起来，她不是那种八卦的女生，可她和程砚宁第一次出门，就遇到这样和他们各方面都相当的年轻情侣，旅途才刚开始，新奇又无聊，难免就有了攀谈的愿望。
　　程砚宁当然能感觉到她的蠢蠢欲动，有些无奈地盯了她一眼。
　　不过，不得不承认，刚才边上这对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情侣上来的时候，他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你们也要去太华山？”
　　正在这时，他边上一道男声突然传来。
　　程砚宁侧头看过去，对上男生闪着笑意的星眸，点点头道：“嗯。”
　　“你们是学生吗？”甄明珠原本就想和人家两个认识一下，此刻听见男生主动问话自然更开心，脑袋从程砚宁肩头探出去，笑着问了一句。
　　那男生剑眉星目，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非常阳光的帅气，感觉上，他是和程砚宁截然相反的男生，那气场就和甄明珠非常相投了，此刻他意外地看了眼探出头问话的甄明珠，笑着道：“对啊，十三中的。你们……”
　　“我们是一中的。”甄明珠连忙自报家门。
　　一中和十三中，都是安城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几十年来，渊源颇深。
　　当然，这种渊源，和甄明珠这种学渣，基本上没什么关系。而这一刻，身在高一普通班的她，也完全没意识到，某种程度上，一中和十三中有着激烈的竞争对立关系。
　　她兴高采烈，两个男生却都微微愣了一下。
　　程砚宁正想提醒她坐好呢，听见小姑娘又开口自我介绍：“我念高一，甄明珠。甄宓的甄，夜明珠那个明珠。”
　　话落，她又看一眼程砚宁，继续介绍：“这是我男朋友，程砚宁……”
　　“……”
　　小小一方空间，气氛突然安静。
　　十三中那对情侣错愕地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甄明珠还没回过神呢，眼见边上那男生突然朝程砚宁伸出手，笑意爽朗：“久仰大名。”
　　程砚宁闻言笑了一下，握住他手问：“你是……顾景行？”
　　“啊？”男生狠狠一愣，“你怎么知道？”
　　“直觉而已。”
　　程砚宁笑笑，收了手。
　　在刚才甄明珠报出他名字的那一瞬，他注意到边上这两个人看向他的眼神，那种眼神和普通学生听见他名字时，错愕羡慕的感觉有所差别，那是看对手的时候，才会流露出的神色。
　　不过，这种直觉，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也就在这时，他听见女生礼貌含笑的声音：“你们好，我是江宓。江南的江，甄宓的宓。”
　　话音落地，她自己微微怔了一下。
　　甄明珠直勾勾地看着她，大眼睛突然眨巴一下，问：“甄宓的宓？”
　　“你是甄宓的甄，哈哈。”顾景行一瞬间明白了两个人错愕的缘故，笑着道：“太有缘了。”
　　可不是太有缘了么？
　　甄这个姓本来不常见，宓这个名，用的人也没那么多。
　　甄明珠顿时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一手抓着程砚宁的胳膊问江宓：“我看你和我差不多大诶，你也念高一？”
　　江宓闻言笑了一下：“我念高三。”
　　“啊？你多大啊？”
　　“属猴的，过了生日十五整岁。”
　　“我也是！”甄明珠掷地有声地说完，又愣了。
　　十五岁念高三，这是学霸啊！
　　她目光落在江宓身上，上下打量一眼，迟疑着问：“你学习很好？”
　　“还行吧。”江宓笑笑，水杏眼微微弯起。
　　这感觉，似曾相识……
　　甄明珠抿唇看了程砚宁一眼，用眼神询问他。
　　程砚宁微微侧身，有些无奈地在她耳边道：“江宓是这次高三联考的全市文科第一，顾景行是理科第二。”
　　甄明珠：“……”
　　她有一种不想说话的感觉！
　　不过，她震惊又气鼓鼓的模样看上去实在可爱，其他三个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好半晌，江宓最先止了笑，开口安慰她：“我上半年生日，估计比你大一点呢。”
　　甄明珠嗖地看过去：“你几月几号？”
　　“4月17。”
　　甄明珠：“……”
　　她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江宓一抿唇，用眼神询问程砚宁。
　　程砚宁这一会都被逗死了，随手将郁闷的小人儿揉进怀里，朝江宓解释道：“她也是4月17，你们同一天。”
　　“同年同月同日生？”
　　“嗯。”
　　“缘分啊！”
　　闻言，顾景行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他边上，一贯话少的江宓也在错愕之后笑了起来，由衷地说：“第一次遇到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感觉还挺奇妙的。很高兴认识你。”
　　这话，显然是对甄明珠说了。
　　饶是甄明珠这会有些闷闷不乐，看见她的笑脸也忍不住又一次探出头去：“我也是，认识你很高兴。”
　　江宓又一笑，握紧了顾景行的手。
　　她一贯性子内敛，这样微小的动作也让男生受宠若惊，紧紧地和她十指相扣。
　　两个人之间，温情浮动。
　　四个人的座位在同一排，程砚宁和顾景行距离又非常近，当然能发现两个人这一点小动作，微微诧异的同时，他一手按住了甄明珠的额头，将她搂在了怀里，朝向窗外。
　　－－－－－－题外话－－－－－－
　　*
　　那啥，我是午安锦。
　　没办法，早安锦和晚安锦因为字数分布不均的问题吵架了，我出来调停夹在中间也是很为难了。┓（?′?`?）┏

　　☆、193：顾景行是你对手啊？【3更】

　　大巴车微微颠簸了一下，甄明珠窝在他怀里，还有些安定不下来。
　　“晚上要爬山，你最好睡一会儿补补精神。”
　　程砚宁无奈的声音，落在她耳边。
　　甄明珠眼皮上翻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又悄咪咪去看顾景行和江宓。
　　十三中两科学霸谈恋爱，他们校长知道吗？！
　　文科第一和理科……第二？
　　蓦地想到这，她的思绪戛然而止，一手扯住程砚宁胳膊让他身子朝窗，小声问：“顾景行是你对手啊！”
　　“……嗯。”程砚宁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迟钝如她，简直让人没一点办法。
　　甄明珠一双大眼睛瞪了好一会，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刚才顾景行和江宓上车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江宓身高体型和她差不多，顾景行的身高体型，也和程砚宁差不多。此外，江宓肤色白皙，秀丽的柳叶眉下生了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上去显得温柔安静，是那种和她截然相反，却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女生。
　　而顾景行呢？
　　毋庸置疑，他肯定也是十三中校草级别的。
　　他的肤色没有程砚宁那么白，是看上去就非常健康的小麦色，短发乌黑，剑眉星眸，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皱起细小的褶子，里面好像都藏了温暖的阳光。
　　程砚宁内敛稳重，顾景行则开朗自信。
　　甄明珠暗暗比较着，心里慢慢地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直觉告诉她，和程砚宁相比，顾景行更像天之骄子。
　　这感觉，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收回思绪，甄明珠也没有心思聊天了，两只手抱着程砚宁的胳膊，窝在他怀里睡觉。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念诗。
　　先是一道稍远的女声：“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紧接着，又一道爽落的男声：“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这声音，好像是程砚宁。
　　念头一起，甄明珠顿时醒了，一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看向了边上压根没睡的三个人。
　　程砚宁垂眸看她一眼：“吵到你了？”
　　甄明珠一脸迷糊：“你们三个在干嘛啊，我听到有人背诗。”
　　顾景行一笑，回答她：“路上一个多小时呢，太无聊了，玩古诗文接龙。”
　　“……”
　　甄明珠无言以对。
　　学霸们无聊的时候都这么玩？
　　她懵逼了一瞬，看向程砚宁，迟疑问：“谁赢了？”
　　程砚宁唇角轻抿，笑了：“还没有胜负。”
　　三个超级学霸比拼这种从来不会丢分的项目，能有胜负就怪了。
　　他这话，又一次让甄明珠饱受重击。
　　她记忆力超好，语文考试的时候遇到这种题目，也不一定能全对，因为她性子马虎，有时候随手就会写错别字，莫名其妙地丢掉分数。
　　眼前这三人聚一起，简直不给学渣一点儿活路！
　　幸好，她这一觉睡得比较长，临近太华山，大巴乘务员开始义务地普及登山注意事项。
　　“大家若是想去东峰看日出，那十点多开始登山，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太早上去会在山顶受冻，太晚上去可能错过日出，这个季节，日出时间基本在六点到六点半之间。”
　　“小情侣可以在山脚买上同心锁，上去了挂锁许愿。”
　　“山上有租大衣的地方，一般五十元一次。”
　　“看完日出若是觉得累，最好不要逗留，更不要在山顶留宿，睡一觉起来指定腿软，没个三五天就下不来了。”
　　“……”
　　中年的女乘务员，头头是道地讲解着，直到大巴稳稳停下。
　　一众人说笑着陆续下车。
　　九点刚过，夜幕已经垂了下来。
　　星星点点的灯火，将山脚下映照的明亮又热闹。
　　甄明珠第一次来这边，环顾一周后听见程砚宁问：“冷不冷？”
　　“还好。”
　　甄明珠笑笑。
　　四月上旬，北方的夜晚其实还有点凉意。
　　可她心情好啊，并不觉得冷。
　　程砚宁摸摸她的手，点头笑着说：“那先吃饭吧，吃完饭再上山，时间正好。”
　　“好啊。”
　　甄明珠话音落地，抬眸便看到顾景行和江宓。
　　那两人也正在商量吃饭的事，眼见她看过去，顾景行便咧嘴笑着说：“要不，一起吧？”话落，他征询的目光便落在了程砚宁身上，无言地邀请着。
　　程砚宁自然从善如流：“好。”
　　一行四人，商议过后前往不远处一家菜馆。
　　店老板上了茶之后去了后厨，偌大的空间，顿时有点空荡荡了。
　　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姐……”
　　江宓随手掏出手机唤了一声，朝几人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别走太远了。”
　　顾景行连忙叮咛。
　　女生嗯一声，拿着手机出去了。
　　顾景行将她一直目送到门口，眼见她就在落地窗外面打电话，便彻底放心，一回头对上两道含着笑意的眸子。顿时，俊脸一红，笑着道：“我们俩第一次出门。”
　　程砚宁笑笑：“理解。”
　　甄明珠也笑了一下：“我们也第一次一起出来玩。”
　　“话说，你们俩谁追的谁？”
　　顾景行这八卦问题来得猝不及防。
　　甄明珠和程砚宁均是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工夫，顾景行的目光又落在了甄明珠身上，戏谑地说：“我猜猜啊，女追男，对不对？”
　　甄明珠+程砚宁：“……”
　　“哈哈，其实我先前听说了一些。”
　　甄明珠一愣：“什么？”
　　“就你们啊。”都是差不多的年龄，顾景行原本就是开朗的性子，这一下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解释道，“一中和十三中有些学生先前就认识嘛，你们学校那些风云人物，我们学校里那些学生都会传的。尤其你……”
　　顾景行说到这，话音一顿才继续：“不光学生，我们各科老师说到你眼睛都会放光，哈哈。”
　　程砚宁看着他，唇角轻勾：“放凶光吧。”
　　“噗——真是，哈哈，就又爱又恨的那一种。”
　　这状况，甄明珠完全能想象。
　　毕竟，程砚宁自从入学一中后，各种奖项拿到手软，总成绩在市区同级学生里一直遥遥领先，相应的，单科成绩也永远雄踞第一，再加上他清逸俊秀的相貌和温雅内敛的气质，早已经名声远扬了。
　　而自己，估计和他截然相反，臭名远播……
　　胡思乱想，甄明珠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又听见顾景行说：“不过我们家小宓也超厉害的。”
　　“早有耳闻。”程砚宁诚实地说。
　　“是啊，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她。”说起自己女朋友，顾景行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不过话说回来，她真的性子超好。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她这么优秀勤奋的女孩儿，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省图书馆，你能想象不，她看起书来能坐好几个小时不带动的，定力超强。”
　　他话说到这，门口的江宓走了进来。
　　顾景行在看见她的第一时间住了嘴，笑着问：“你姐没说什么吧？”
　　“就说让注意安全。”
　　“小心。”
　　端菜过来的店老板开口打断了两人说话。
　　饭菜上桌，四个人原本也饿了，收敛废话开始吃饭。
　　饭后，两个男生aa制结了账，一起出店门。
　　甄明珠和江宓先一步出去，等待的过程中，甄明珠又下意识多打量了江宓几眼，心情有点小郁闷。
　　她长得漂亮，平时却不热衷将自己和其他人放一起比较，事实上，整个一中，综合条件比她好的女生也寥寥无几。可眼下的江宓，却让她生出一种复杂又微妙的心思。
　　顾景行对程砚宁说：我知道你肯定知道她。程砚宁早有耳闻。
　　江宓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是高三级的全市文科第一，不出意外会问鼎今年的省级文科状元。
　　一文一理，她和程砚宁，实力相当，颜值相配。
　　这是一个优秀到让她羡慕嫉妒的女生……
　　－－－－－－题外话－－－－－－

　　☆、194：充满心田的爱恋【1更】

　　甄明珠难得地沉默了起来。
　　她这反常状况，程砚宁出了店门便察觉了，牵着她手往山脚走的时候，便若有所思地问：“怎么突然哑巴了？”
　　看，就连程砚宁，也觉得她本来就该是聒噪的。
　　甄明珠侧头看他一眼，声音小小：“你先前就知道江宓呀？”
　　“嗯。”程砚宁一时间并未get到她的点，淡笑着应。
　　甄明珠看着他唇角那抹笑，想了想又问：“怎么知道的呀？”
　　程砚宁笑笑说：“我刚进高一那一年，周校长说的。”
　　“周校长为什么说她？”
　　“她学习很好。”程砚宁话说到这突然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问，“怎么你对她很好奇？”
　　“她和我一样大就念高三了，成绩还那么好。”甄明珠抿抿唇，有点闷闷地说，“而且她长得也挺好，看上去还非常温柔懂事，话也少，顾景行还说了，人很勤奋优秀……”
　　甄明珠絮絮叨叨一通话让程砚宁微微挑了眉：“所以呢？”
　　“……”
　　甄明珠顿时又噤声了。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吃醋。
　　不合常理的是，她吃醋对象还是一个有男朋友的女生！
　　这感觉，其实是很糟糕的。
　　她意外地认识了一个比她好的女生，又意外地发现，她和自己的男朋友，其实更匹配。
　　小女朋友眉头紧蹙的样子突然就让程砚宁恍然大悟了，他看着看着忍不住轻笑起来，声音低低地问：“你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莫非在吃醋？”
　　话音出口，他还有一丝不确定和意外。
　　隐隐地，还有一丝愉悦和兴味。
　　不过，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甄明珠显然没发现他这番神情，颇有些烦恼地说：“既然你早都知道她了，就没有一点欣赏和喜欢吗？毕竟她那么好，而且还和你很像，肯定有共同话题。”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下，程砚宁突然直白地说。
　　甄明珠一愣，直勾勾看过去。
　　她的大眼睛里，闪现一抹讶异和茫然。
　　程砚宁就在这时候握紧了她的手指，看着她眼睛道：“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情难自禁的女生。”
　　不是第一，而是唯一。
　　他的话里，暗藏着细致的柔情。甄明珠却没有第一时间领会，心弦激荡分秒后，还有些想不通地问：“可是为什么啊，你对她先前就没有一点好奇和喜欢吗？她那么优秀。”
　　程砚宁握着她的手，又往前走：“要按你这么说，那这世上优秀的人那么多，我能喜欢过来吗？”
　　甄明珠：“……”
　　他说的好有道理，她一时无言以对。
　　两个人牵手走了几步，程砚宁突然问道：“还在想什么？”
　　“就……有点后悔。”甄明珠诚实地说。
　　后悔没有好好学习，懊恼自己不够优秀，眼下和他在一起，经常会觉得自己不够好，一无是处。以致于虽然已经开始努力了，还是觉得有点晚。
　　她明显有点钻牛角尖了。
　　程砚宁想了想，松开她手，改而搂着她走，一边走一边轻声道：“你可以这样想，如果你先前是个好学生，也许不可能跑来追我，那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这一分钟之前的所有事，促成了这一分钟我们在一起爬山的结果。所以，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也不用后悔。与其悼念过去，不如展望未来。”
　　临了，他补充：“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在我心里，你也很好。”
　　就像这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这世上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不同的成长环境造就不同性格的人，江宓有她的好，甄明珠也有她难能可贵的闪光点。
　　他认真坦诚的话，渐渐地，让甄明珠释然了。
　　“你真好。”
　　甄明珠仰头说完这句话，余光瞥见了落在后面的两个人。
　　不期然地，撞见了江宓含着艳羡的目光。
　　这一下让江宓有些意外，她低头收了视线，怅然若失地抿起了唇角。
　　她也很羡慕甄明珠的性子，活泼可爱，甜美娇憨。可她一贯性子内敛，这一丝惆怅的情绪，也不会无所顾忌地说出来，而她边上的顾景行，也没有程砚宁那般敏锐细致，他远远地看见了卖东西的一行摊位，笑着低头问：“我们买一把同心锁吧？”
　　“嗯。”
　　江宓一应，跟他到了卖锁的地方。
　　两对小情侣都买了同心锁，又继续往售票处走去。
　　买票处总算有了些人气，买完票之后，好些人在合影留念。
　　拍完照开始爬山，甄明珠早已经将先前一点儿惆怅情绪抛诸脑后了，挣脱了程砚宁的手，兴高采烈地左顾右盼。
　　晚上十一点的太华山，神秘、清幽、冷意袭来，风声水声阵阵……
　　脚下的道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陡峭难走。
　　夜空如穹窿，寂静温柔。
　　甄明珠走在几个人最前面，放慢步子的时候，听见了山腰处传来一阵阵嘹亮的歌声。
　　愣神一秒，甄明珠转头笑着喊：“哈哈，有人唱国歌诶！”
　　“你小心脚下。”程砚宁有些无奈地叮咛。
　　甄明珠三两下跑回他身边，挽着他手臂探头说：“感觉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恐怖嘛，路也挺好走的，好兴奋，我也想唱歌。”
　　“才进山，路比较平缓，你别跑太快了，存些体力。”男生叮咛的声音，温和又耐心。
　　边上，顾景行一直牵着江宓，听到这没忍住开口问：“你不是第一次来吧？”
　　“嗯，来过几次。”
　　闻言的顾景行却愣了一秒，笑着道：“听说来一次瘫一周。”
　　程砚宁也笑了：“山顶风景很好。”
　　会让他看到天地之雄伟壮丽，也能审视自己渺小卑微。
　　话音落地，他刚有些恍惚，前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悦耳又不失深情的歌声：“啊……啊……啊，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你的温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甄明珠性子跳脱声音甜美，平时兴致来了就喜欢哼歌，可饶是先前听过她唱歌，这一会，程砚宁还是有些痴迷。
　　甄明珠唱歌的样子，认真又柔软……
　　她这人情绪来了，感染力也强，这么一首因为电视剧大火而传播甚广的流行情歌经由她的口，与这样的夜晚和这样的风景相伴，简直不要太美妙。
　　很快，山腰山脚，都有人应和她唱：“当太阳不再上升的时候，当地球不再转动，当春夏秋冬不再变换，当花草树木全部凋残。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散，不能和你分散……”
　　“啊啊啊，哈哈——”
　　一曲未完，甄明珠自己笑得乐不可支，破音后扑到了程砚宁怀里。
　　“小心点。”
　　程砚宁笑着扶稳她。
　　边上的顾景行看了两人一眼，扑哧一声也笑了。
　　低头握紧了江宓的手，他心里有一丝艳羡，下意识侧头看江宓。
　　江宓收拢了唇角的笑，低声道：“他们真好。”
　　带着凉意的晚风吹起了她耳边的碎发，零星的路灯映着她秀美的脸，一瞬间，顾景行看得下意识驻足。
　　江宓随着他停了步子：“怎么了？”
　　俊朗的大男生，唇角微动，低声说：“我想亲你。”
　　江宓：“……”
　　“行吗？”顾景行又问。
　　江宓低头看着他的手，他修长有力的大手握得她手疼。
　　一时间，让她心慌慌，下意识挣了一下。
　　“不行算了啊，你别紧张。”
　　她尚未说话，意识到她动作的顾景行连忙说了一句，尔后，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了。
　　他的请求，就此揭过不再提。
　　江宓微微仰头看着他英挺的肩，轻轻地抿起了唇角。
　　很快，他们又追上了前面一对儿。
　　甄明珠正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眼见两人跟上，笑着又从石头上跳下来，拉住了程砚宁的手，四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继续往山上走。
　　太华山的路，越往上，越危险陡峭，越难走。
　　程砚宁和顾景行体力都不错，没有喊累，两个女生却有点不行了。
　　不过，江宓看着清瘦纤细，倒一直没有打退堂鼓，甄明珠有她这么一个参照物在，也不好意思喊累，多亏了两个男生体贴，隔一会就停下休息几分钟。
　　就这样，四个人走走停停，后半夜，终于到了苍龙岭。
　　太华山这一条出名的险道，以其苍黑色的外部和悬龙般的地势而得名，岭上台阶两尺多宽，两旁均是万丈悬崖。如履薄刃，绝壑千尺的地势，千百年来，让无数游客心惊胆战。
　　“苍龙岭？”
　　顾景行手持手电筒照了一圈儿，笑着问：“这就是历史上，韩愈畏险大哭，投书求救的地方？”
　　危险而陡峭的山势上，台阶窄的只容一人通过。
　　江宓就在他前面小心攀爬，闻言开口道：“历代文人对这个事蛮有争议的。”
　　“什么啊？”
　　甄明珠在她前面，疑惑地接话。
　　“你小心点。”四个人最前面的是程砚宁，听见她问话便解释道：“历史传说，韩愈当年登太华山游览，下苍龙岭的时候因为畏惧腿软，坐在岭上大哭，给家人写诀别信并投书求助。当时的华阴县令闻讯，派人将他抬下山了。”
　　“呃，真的假的？”
　　程砚宁耳听着她声音有些不以为然，忍不住笑笑，又道：“说了是传言，历代文人对这个争议颇多，他们更倾向于认为，韩愈因为感叹苍龙岭风景奇险壮美，大自然鬼斧神工，以他的才华都不足以用笔墨描绘表达，痛哭出声抒发感情。”
　　“我觉得这个还真有可能。”甄明珠扑哧笑道，“文化人嘛，都比较敏感。”
　　“不过，”程砚宁话锋一转，又道，“隋唐以前，这段路是没有台阶和栏杆的。”
　　“我的天——”
　　这一声惊呼，来自后面的顾景行。
　　程砚宁又补充：“《水经注》里讲，当时行人走到这地方，要在岭口的庙里向神祷告，以求心安。经过这里也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而是骑在岭上，一寸一寸往前移动。可想见危险恐惧了。”
　　“你说的我心里发毛。”甄明珠下意识抓紧了手边的铁链。
　　她能感觉到，万丈深渊上，风声呼啸，宛若鬼哭狼嚎。
　　“不怕，你扶稳了抬起头看看。”程砚宁突然说。
　　甄明珠稳住了身形，仰头看天。
　　一瞬间，震撼惊叹难言。
　　“李白真是个天才。”她听到了后面的江宓发出一声轻轻的感慨。
　　甄明珠回神，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首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寥寥几句，正是她此刻的心情写照。
　　脚下是黑咕隆咚的万丈深渊，一抬头，满天星斗闪耀清辉。
　　她再微微低头，程砚宁也慢了爬山的动作，微微仰着头，注视星空。
　　莫名地，一股子仰慕爱恋，充满了心田。
　　她爱上了一个多么优秀的男生，他是理科生里的翘楚，却腹有诗书，胸怀远志，明明也就比她大了几岁，却已经懂得了无数道理，还能用不让人厌烦的方式，将这些道理，潜移默化传递给她。
　　在她从小到大的旅途里，没有一次旅途，像眼下这样，震撼心灵。
　　震撼她的，不仅是美景，还有人。
　　收拢思绪，甄明珠又跟着他的步子，慢慢往上爬。
　　－－－－－－题外话－－－－－－
　　*
　　身体差码字又慢外加有了宝宝，这个文，我是从开始填坑便开始存稿的，一来为了避免有事断更，二来为了上架加更让你们开心，真的很喜欢看你们开心的样子，我甚至能在脑海里想象你们的表情。截止上月住院前，我有近二十万存稿，一度认为，自己最少存稿四十万上架，却没想到，接下来就是接二连三的病痛。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天流逝而过的每一分钟，对我都像一种凌迟，无情地嘲笑我曾经为这个文做的所有努力。
　　因为病毒性脑炎又要住院，所以接下来的评论区还是修修回复，身体好一点的情况下我会爬上来看，希望小可爱们不要抛弃我，多多评论+投喂月票，为本文的榜单贡献一份力量，感激不尽。

　　☆、195：我抱你【2更】

　　到了金锁关的时候，路灯很亮，好些游客都在休息，也有人在商店里买了泡面，坐在长凳上吃。
　　下意识地，甄明珠看了程砚宁一眼。
　　她先前在超市里买了点零食，上山的时候吃了一点，眼下看见泡面，又觉得自己吃的那些东西干巴巴地没一点味道，也想跟风吃一碗泡面了。
　　她的眼神，程砚宁一看就懂，转头便问顾景行：“你们要吃么？”
　　“行啊。”
　　顾景行随口答应。
　　虽说几个人上山时刚吃了饭，可这一晚上早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很快，四个人坐了一张桌子，吃泡面。
　　热气腾腾的汤水下去，感觉不要太满足，甄明珠掏了湿巾擦完嘴，又觉得还能再爬五百个台阶。
　　不过，金锁关距离东峰朝阳台，不算很远了。
　　山顶上，风越来越大。
　　甄明珠和程砚宁套上了羽绒服，顾景行和江宓没带衣服，在商店里租了两件大衣，满血复活的四个人又一次出发，挂了同心锁后，扔了钥匙继续爬山。
　　五点五十七分，他们站在了朝阳台上。
　　铁链边已经站满了人，东方最远处，日光染了一片淡金色。
　　“它要出来了！”
　　人群里，不晓得谁喊了一声。
　　“喂——太阳出来咯——”
　　一道又一道声音，此起彼伏，欢呼激动。
　　甄明珠个子低，程砚宁又不许她往前面挤，蹦起来好几次都看得不是很清楚，她顿时有点着急了。
　　眼见她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程砚宁颇有些好笑无奈，握住她手臂说：“我抱你。”
　　“啊？”
　　甄明珠愣神间，男生微微俯身，抱着她腿，将她举了起来。
　　程砚宁一米八出头的身高，这一下，让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即将跃出的太阳。
　　甄明珠忍不住垂眸，看了他一眼。
　　“我看得见。”程砚宁对上她视线，主动说。
　　两个人情意绵绵的样子，招来了不少目光，等到边上的顾景行也效仿程砚宁抱起了江宓，整个朝阳台，都因为这两对爬山一晚仍旧颜值超高的两对璧人微微躁动了。
　　“啊，太阳出来了——”
　　随着沸腾的一层喊声，万丈霞光跃出，一层一层，笼住了峻岭崇山、翠屏叠嶂。
　　甄明珠抬眸远眺，眼泪蓦地涌了上来。
　　程砚宁将她放下的时候，她逼退了满眶泪水，顺势抱紧了他。
　　男生身子微微一僵，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问：“不后悔上来吧？”
　　甄明珠不发一言，突然踮起脚，一个吻落在他唇上。
　　程砚宁猝不及防，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女生柔软的唇瓣已经离开，他抬眸对上顾景行带着笑意的目光，难得地有了一丝局促，耳尖微微泛上红色。
　　看着他的样子，甄明珠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找话道：“我们是直接下山还是？”
　　“你还想爬吗？没到最高峰呢。”程砚宁回神，温声问。
　　“我不行了。”
　　边上，江宓突然出声道。
　　这一晚上，她不曾喊累，因为顾景行说想登临太华山朝阳台，看一次日出。可事实上，整个人松懈下来以后，低头看一眼山腰，她两条腿都不受控制地哆嗦，又累又怕。
　　她不准备继续，顾景行当然随她，紧跟着表态道：“我们俩就算了，不往上了。”
　　“那我也不想爬了。”
　　甄明珠抬手打一个哈欠，有气无力。
　　她的体力，能一晚上不睡上了东峰，已经很难得了。
　　程砚宁闻言当然不会强求，点点头说：“那行，一起下吧，等会坐索道。”
　　就此，四个人达成共识，一起下山。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原路返回的时候，连带程砚宁算在内的四个人，比上山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白天不比晚上，山顶云蒸霞蔚虽美，俯瞰间的万丈深渊也足够吓人。
　　甄明珠上山的时候都没有多怕，下山的时候却忍不住感慨：无限风光在险峰，古人诚不欺我！
　　中午十二点多，四个人到了山脚下，吃了点小吃后，坐车回安城。
　　一上车，甄明珠和顾景行便睡了过去。
　　程砚宁没睡。出门在外，他基本上都会非常警醒，何况，眼下还得多照看一个人呢。
　　抬手将甄明珠揽在怀里，他掏出mp3，塞上一个耳机正预备听英语，余光瞥见隔了一个顾景行，江宓也和他一样，塞了一只耳机在右耳里。
　　想了想，他开口道：“回去得一个多小时，你困的话也睡会，有我看着。”
　　四个人都睡过去，显然不行。
　　可这一晚上，他们四个相处的不错，帮着照看一下又不费事。
　　他这一开口，江宓便抬眸看了过来，轻声道：“我还好，回去再睡也一样的。”
　　她这样说，程砚宁自然不会再劝，点点头便收了目光。
　　*
　　三点多，大巴车停在城东客运站。
　　程砚宁叫醒了甄明珠，江宓叫醒了顾景行，四个人一起下车。
　　喧嚣的人潮，顿时将几人拉回了城市生活节奏。
　　“你们住哪？”抬手挠挠头，顾景行问。
　　程砚宁笑笑：“北郊。”
　　“那不同路了。”顾景行不无遗憾地说。
　　甄明珠这会总算脑子清醒点，挽着程砚宁手臂站着，纠结要不要留一个联系方式。
　　毕竟，他们昨晚相处的很愉快呀。
　　可，程砚宁似乎没这个意思，江宓和顾景行也没有主动要交换电话，她想了想，便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寒暄告别后，和程砚宁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驶出客运站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你觉得顾景行怎么样啊？”
　　程砚宁微愣，回她：“挺好。”
　　“那你们怎么都没人要留电话？”这问题，她挺纳闷。
　　“留电话？”程砚宁微笑一下，看着她道，“萍水相逢，没必要。”
　　他初入一中的时候，江宓是他的对手。江宓选了文科后，他的地位在很长时间内，都相对稳固，直到眼下，顾景行出现，他手到擒来的全省理状，有点岌岌可危的征兆。
　　这种局面下，他哪来的闲情再去结交他们，分心高考。
　　收回思绪，程砚宁捏一下女生的腮帮子，补充解释：“有缘自会再见的。”
　　“好吧。”
　　甄明珠耸耸肩，窝进他怀里。
　　程砚宁搂着她，侧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
　　而甄明珠，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春日傍晚的安城，北城区没有市中心那么多林立的高楼，远处的天边，铺开了瑰丽的晚霞。
　　程砚宁扶着甄明珠下了出租车，唤了两次都没能将人给唤醒了，无奈之下，他一手握着她手腕，身子一低，让她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背上。
　　他眼下住的地方，并非拆迁安置房，而是用了部分拆迁赔偿款，一次性付清买的三居室。当时，这片区远没有如今的规模，全款付清一套房也不到五十万，眼下一晃六年，每平米均价翻了将近一倍，四周的各种设施，也日新月异，翻天覆地。
　　背上背着心爱的姑娘，程砚宁走得很慢，目光扫过小区的一花一木。
　　事实上，他从未用如此温柔的目光，看过任何一株花草树木。
　　深究起来，这些转变都源于甄明珠。
　　她给他带来满足和安定，让他在一心奔忙之余，突然能停下来，用全新的从未有过的目光去注意这个世界，那颗坚硬冰冷的心，也变得越发火热而柔软。
　　十分钟左右，两个人到了家门口。
　　一天一夜未合眼，饶是程砚宁体质好，回了家也觉得疲惫不堪。
　　他将甄明珠放在主卧床上后，睡意也上来了。
　　一时间，有点纠结。
　　主卧这一米八的大床，完全能睡下两个人。理智告诉他，自己去次卧睡比较好，可眼看着甄明珠沉睡的小脸，他又不怎么舍得分开，就想躺在她边上。
　　最终，感情的冲动战胜了理智。

　　☆、196：下厨的甄甄，护短的甄甄

　　暮色微垂，甄明珠醒了。
　　大巴上睡了一个多小时，出租上又睡着了，她甚至不晓得自己怎么回来的。
　　抬手揉揉脖子，她看见了边上还在睡的程砚宁。
　　窗外有灯光，眼看着快七点了。
　　她感觉有点饿。
　　毕竟，昨晚后半夜在山上吃了泡面后，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上车前那一点小吃，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有点怀念程砚宁做的饭。
　　可，他在睡觉，她就有点纠结了，不舍得叫醒他。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甄明珠转身下床。
　　猝不及防，跪倒在地。
　　腿软了。
　　她龇牙咧嘴地跪坐在地板上揉了好一会儿，才一手扶着床，动作扭曲地出了房间，之后，又扶着墙，一路到了厨房里，开始扶着料理台挪步。
　　晚上吃点什么好呢？
　　想着这个问题，她随手拉开了冰箱门。
　　眼下潘奕不在安城了，程砚宁平时又在学校里，一周都没回来，冰箱里东西实在有限。
　　几分钟后，甄明珠盯着案板上几样东西沉思起来。
　　两个鸡蛋，几片木耳，应该能做一盘木耳炒鸡蛋？
　　米和红枣，可以熬一下大米红枣粥！
　　一包海带丝，拆开了就能吃！
　　还有两个冻得硬邦邦的小花卷，蒸一下就行。
　　搞定！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程砚宁震惊到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的模样。
　　意气风发，甄明珠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下厨。
　　不对，第二次。
　　先前看过程砚宁做饭后，她回家了想试试来着，结果因为差点切到手，很快被做饭的师傅请了出去，可那以后，她在饭前无聊的时候，还会经常去厨房考察学习。
　　随手撕开海带丝的包装，一个现成的小菜，先好了。
　　按着步骤，炒菜应该在最后，她想了想便给蒸锅里添了水，放了花卷进去，先蒸上，随后又拿出程砚宁上次用过的那个砂锅，添了水放在燃气灶上，开火烧热。
　　洗菜的过程中，水开了，她用小碗倒了半碗米，连同红枣一起放进去，转小火。
　　上一次程砚宁做南瓜小米粥，就是这个步骤，应该没错。
　　这般想着，甄明珠将木耳洗干净了。
　　不过，木耳手感硬邦邦的。
　　她先前没见过厨房的师傅处理木耳，不过，她见过厨房的阿姨处理银耳呀，感觉起来，这两个菜的处理方法应该异曲同工吧，泡一下试试看。
　　甄明珠接了一碗水，将几片木耳扔了进去。
　　之后这几分钟，她一手扶着台面弯腰站着，观察碗里的木耳。
　　几片木耳也很争气，很快变大变软，成了满满一碗。
　　“……诶？”
　　甄明珠看着那满满一碗，发出了一个百转千回的感叹词。
　　随后，她又换了一个大碗，继续泡。
　　不知不觉，几分钟又过去了，她总算确定，那几片木耳不会变得更大了。
　　倒了水，她开始处理木耳，方法也很简单，掐了根，将干净又漂亮的一片一片撕下来，用水再洗一遍，那些木耳顿时又少了一半，装了多半盘。
　　木耳炒鸡蛋，当然是木耳和鸡蛋各半盘最合适了。
　　这个步骤也没错！
　　信心百倍的小姑娘又开始打鸡蛋。
　　她这个人求知欲比较旺盛，看到新奇的东西总会充满兴趣，下厨也是一样，两个鸡蛋落到碗里，她又观察了好一会，才哼着歌将它们打散了。
　　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切了葱姜蒜，循着程砚宁之前的步骤，放在了小碟子里。
　　一切就绪，炒一下就能吃！
　　这时候，蒸锅和砂锅都是热气腾腾的。
　　甄明珠连忙开了抽油烟机，手忙脚乱地将蒸锅取了下来，放上炒锅。
　　开了火，她估摸着倒了一点油进去，眼看着开始冒气，又倒了葱姜蒜，热油滋滋滋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又连忙将手边半盘木耳倒了进去。
　　木耳遇热油，在锅里噼里啪啦地响。
　　甄明珠一手拿着锅铲，顽强地翻搅着木耳。
　　程砚宁被她的动静吵醒，来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她倒吸气的声音。
　　“啪——”
　　来不及多想，他快步过去关了火。
　　“你怎么醒了？”
　　甄明珠吓了一跳，举着锅铲问。
　　程砚宁的目光落在她手上，蹙眉问：“烫哪儿了？”
　　“没有。”甄明珠嘿嘿笑一声，道，“就好像一点油溅手背上了，不要紧，你出去等我一下，很快饭就好了。”
　　程砚宁看着她，下意识地，目光微微偏转，扫了一圈儿。
　　砂锅里大米粥已经烂了，有清香升腾。
　　炒锅里的木耳看着一片一片的，大小适中，形状漂亮，葱姜蒜也都切得很细致，还有碗里已经打散的鸡蛋，蛋清蛋黄搅拌均匀，看着很像那么一回事。
　　这姑娘，做饭也蛮有天赋的……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程砚宁拿了她手里的锅铲，笑道：“我来吧。”
　　“可是马上就好了。”甄明珠还有点不乐意。
　　“你炒过鸡蛋吗？”程砚宁问。
　　“……我这不正要炒？”
　　“知道调料怎么放？”
　　甄明珠：“……”
　　好吧，她都忘了调料这回事了。
　　她不说话了，程砚宁便动手炒菜，顺带讲解给她听。
　　他随手揭开调料盒，用小勺子取了一点点盐，给甄明珠看一眼之后倒进鸡蛋里，一边又一次打散一边道：“两三个鸡蛋这点量就可以，提前放点盐鸡蛋比较有味。”
　　“一般先将鸡蛋炒出来比较好，不过你已经先炒了木耳，添进去也行。”话落，他随手开了火，将木耳拨一边，又倒了点油进去，随口解释，“鸡蛋比较吸油，你注意一下这个量。”
　　“油热了以后倒鸡蛋，火大的话快速翻炒一下。”
　　“搅一起，觉得干的话添点水，翻炒后放调味料，一盘菜基本就这个量。”
　　“感觉差不多了可以尝尝。”他随手拿了筷子，夹了一片木耳送到甄明珠嘴边，“小心烫。”
　　甄明珠双眸亮晶晶地看了他一眼，咬住木耳尝了尝：“有点淡。”
　　“可以再添点盐。”程砚宁又拿小勺子取了点盐，照例给她看一眼之后倒入，快速翻炒几下后，关了火，一手掂起炒锅，转身将菜装盘。
　　甄明珠微微咬唇看着他，心里又开始冒泡泡。
　　她觉得程砚宁简直太完美了。
　　他什么都会，无论做什么，还总给人一种赏心悦目、游刃有余的感觉。
　　在她感慨的这过程中，程砚宁将两个菜端了出去，还随口吩咐她：“去书房拿一包抽纸过来。”
　　“哦。”甄明珠点点头，走出去问他，“在哪放着？”
　　“书桌右侧下面柜子里。”
　　“好。”
　　一手推开书房门，甄明珠在柜子里取了一包纸。
　　站起身的时候，书桌上，一只花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盯着花瓶里九枝玫瑰观察了一小会，带上门出去，一边拆纸巾一边问程砚宁：“你桌上那个花瓶里的花……”
　　她话说一半，突然不晓得怎么形容了。
　　程砚宁已经摆好了碗筷，洗了手就看见她一副纠结的模样，主动道：“就是情人节那一束。”
　　“怎么弄的啊？”甄明珠一脸好奇，连忙问。
　　刚才桌上那个花瓶应该是不久前新买的，欧式复古风，花纹和颜色都很好看，那九枝玫瑰当然不可能存放这么久，已经被制成了干花，整束修剪后插在花瓶中，放在书桌上显眼又别致，漂亮极了。
　　程砚宁看她一眼，解释道：“很简单，麻绳缠紧根部，在干燥通风处倒挂些日子，自然就干了。”
　　甄明珠：“……”
　　和程砚宁比起来，她觉得自己不像个女生！
　　放了抽纸，坐在椅子上，甄明珠仍旧有点纠结，心虚地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会？”
　　她眼里的程砚宁，说是十项全能都不为过！
　　而她这句话里，明显也含着惊叹崇拜仰慕的情绪。程砚宁拿着筷子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难得揶揄道：“可能就是为了遇上你这么一个什么都不会的。”
　　甄明珠顿时：“……”
　　她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可，程砚宁语气里，又有一丝自然的宠溺，让她脸红。
　　暧昧的气氛，突如其来……
　　甄明珠微微抿唇看着他映在灯光下俊脸，正神游呢，裤兜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老爸”两个字吓了她一跳。
　　“我爸。”开口对程砚宁说了一声，甄明珠接了电话。
　　“你这周不打算回来了？”
　　手机一接通，甄文不满质问的声音，传了过来。
　　甄明珠嘿嘿笑一声，想了想道：“回的呀，我没说不回来，你别冤枉我。”
　　甄文哼一声：“那现在人呢？”
　　“……”甄明珠抬眸看一眼程砚宁，小声道，“我吃完饭就回来。”
　　“现在人在哪？”
　　“你查户口啊！”
　　“我怕我要是不去接你，赶明儿你都忘了家里大门朝哪边开了。”
　　甄明珠又一次：“……”
　　她实在很想和程砚宁待一起，可心里也晓得，自己这周末有些太放纵了。因而很快便妥协了，如实道：“我们已经下山了，在外面吃饭呢，吃完饭我肯定回去。”
　　“在哪吃饭？”
　　“老爸——”
　　“好了好了，吃完饭赶紧回来。”
　　一人让一步，甄文话音落地便挂了电话。
　　甄明珠装了手机，松口气。
　　对面，程砚宁问她：“要回去了？”
　　“嗯啊，吃完饭坐车回。”甄明珠的声音有点无奈。
　　程砚宁看着她微微鼓起的小脸，淡笑着说：“那快点吃饭，回去早一点。”
　　“哦。”
　　笑着应一声，甄明珠喝了一勺大米粥。
　　这是她第一次，吃自己做的饭。
　　毋庸置疑，很香。
　　两个人吃饭的过程中，甄文又打电话过来催了一次，让甄明珠将吃饭地址发给她，他亲自过来接，甄明珠推拒不了，只得给了他一个小区附近的商场地址。
　　八点左右，程砚宁陪她一起出门，等甄文过来接。
　　路上，两个人因为腿疼，走得很慢。
　　程砚宁边走边道：“回去了以后泡个热水澡，早点休息，一两天之后就不怎么疼了，不至于瘫一周。”
　　“嗯啊，你也好好休息，别只顾着复习。”
　　“好。”
　　小女朋友的关心，还是很受用的。
　　甄明珠弯着眼睛看看他，又低头看一眼时间，叹气：“我爸估计快到了，你回去吧。”
　　“理应打个招呼的。”程砚宁笑着说。
　　甄文明知道他和甄明珠一起吃饭，自己在他到来之前就走，留人家女儿一个人在这里等，实在不太好。况且，周末也没事，他有心跟甄明珠多待一会儿。
　　他都这么说了，甄明珠自然更开心，站在路边跟他说话。
　　甄文开车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人这副模样。
　　挺拔英俊的少年，十八岁而已，眉眼间却已经显露出远超于同龄人的稳重内敛，低垂眉眼看着甄明珠的时候，神色微微克制，目光里却蕴含温柔纵容。
　　自己这闺女，眼光倒还真是没得挑。
　　路边不能停车，他收回思绪便落了副驾驶车窗，大声唤：“明珠。”
　　“老爸。”
　　甄明珠弯腰看他一眼，扭头朝程砚宁：“那我走了哈。”
　　程砚宁到了车边，俯身和车里的甄文打招呼：“叔叔好。”
　　甄文点头笑笑：“天色晚了，早些回去。”
　　“嗯，您开车小心。”
　　简单寒暄完，甄文将车子驶上路。
　　甄明珠的目光落在窗外后视镜上，终于看不见程砚宁的时候，叹了一口气。
　　“还没玩够？”
　　边上，甄文没好气地问。
　　甄明珠吐吐舌头：“没有呀，累得要死。”
　　“我看你精神得很。”甄文话音落地，想了想，念叨说，“眼下已经四月份了，再有两个月高考，你也该注意点，别老喊人家玩，影响他学习。”
　　“知道啦。”甄明珠点点头，瞬间又想到自己的月考成绩，连忙拉开书包将历史卷子扯了出来，笑着说，“看，我这次月考历史就扣了一分！”
　　“……不错。”甄文瞥一眼，称赞起来。
　　“全级第一呢！”
　　甄明珠怕影响他开车，很快又收了试卷，骄傲地说。
　　她这情绪也感染了甄文，他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问：“那说来听听，想要什么奖励？”
　　甄明珠想了想，感叹：“什么都有啊，算了。”
　　从小生活优越，她压根不觉得有缺少什么东西的时候，眼下别说东西了，亲人恋人朋友也都环绕着她，可以说，近几月，是她从小到大最幸福满足的时光。
　　甄文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这个生日一过就十五了，搁古代，该谈婚论嫁了。”
　　“噗——”
　　甄明珠喷笑一声问：“你想给我订婚啊？”
　　“想得美。”
　　甄文斜睨她一眼，忍不住也笑了：“买辆车倒是可以。”
　　“啊？”
　　“这样吧。”甄文一手扶着方向盘，侧头道，“要是你这学期分科后能考进重点班，老爸送你辆保时捷。”
　　“我没有驾照呢。”
　　“暑假可以先开始学，年龄一到就能拿驾照。”
　　甄明珠：“……”
　　也没错儿，圈子里好些人，也就这个年龄会开车的。
　　就说她周围的，秦远和徐梦泽都会开车，尤其徐梦泽，开车很溜的，初中那会有阵子一到晚上，三环上都有人偷偷赛车，徐梦泽就是个中豪杰。
　　收回思绪，她笑着答应：“那谢谢老爸。”
　　甄文又看她一眼，愉悦地笑了。
　　*
　　4月9日，星期一。
　　早读时间。
　　甄明珠刚进教室，屁股还没坐热呢，抬眸对上马平川的目光。
　　马平川给了她一个“出来”的眼神。
　　“我过一下。”
　　转身朝余明安说完，甄明珠侧身，出了座位。
　　马平川领着她前往校长办公室，路上，随口开始问：“高三联考成绩出来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甄明珠一脸意外地看着他，“程砚宁不是第一吗？”
　　“是第一。”
　　马平川笑笑，补充，“不过，十三中那个联考第二，和他只有两分的差距。”
　　甄明珠一愣：“顾景行？”
　　“程砚宁说的？”
　　“……”甄明珠纠结了一两秒，如实告诉他，“程砚宁没说。可是我们周末去爬山，遇上顾景行了，我知道他是这次联考的理科第二名。”
　　“爬山？”马平川步子一顿，看着她，明显很意外。
　　这两人真够可以的，这时候还有心情游山玩水！
　　她没说两人去了太华山，马平川自然以为两人去踏青了，忍不住蹙眉训斥道：“怪不得校长不放心你呢，大清早就点名要你过去。距离高考也就两个月时间了，你们这最好收敛一些，以他的学习为重。”
　　“731分，甩去年理科状元一大截了！”
　　甄明珠突然有些火大。
　　先前她不明白，程砚宁为什么突然想要去爬山。
　　可刚才某一瞬，恍然大悟了。
　　身后有一个实力相当的第二名紧追不舍，一向稳操胜券的他，压力剧增，才想要用这样一种方式，放松并且自我激励。而顾景行呢，大抵也是因为意气风发，想要去征服高山。
　　那，车上遇见的时候，他们俩都在想什么呢？
　　顾景行那样自信开朗的人，也许会想，总有一天，超过程砚宁。
　　而程砚宁，压力会比他大得多。
　　毕竟，人们看待第二名和第一名的眼光，会有差异的。顾景行能得第二，十三中的领导老师都会喜出望外，鼓励支持他，再加把劲，争取第一。
　　可程砚宁这边呢，满满都是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一旦被超越，他入学三年稳居第一的神话，便会被打破……
　　脑海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甄明珠便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了，下意识地，又瞬间想到两个人交往之初，政教处那一次，想到周校长和冯老师语重心长那番话。
　　她明白，他们也都是为了程砚宁。
　　可这一刻，还是非常不爽。
　　谁规定程砚宁必须得第一的？！
　　是，高考是很重要，状元是很重要，可他已经考了731了，还要怎么样，科科满分才行吗？
　　她骤然变化的脸色，马平川自然有所察觉，声音低沉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校长找你也无非就叮咛一二，让你在这关键时期不要打扰他学习，到时候听着就行了，别犟嘴。”
　　“我知道了。”
　　甄明珠看他一眼，隐忍了情绪。
　　很快，两个人到了校长办公室外面。
　　隔着一扇门，周校长语重心长的声音传来：“具体情况就这样。我和你们班主任商议后的结果是，以后每个晚自习，各科老师单独给你训练一小时，强化一下你答题速度和正确率……”
　　“吱！”
　　甄明珠直接抬手推开门。
　　办公室里，周校长和副校长都在，算上高三一班班主任冯娟和程砚宁，此刻一共四个人，齐齐看着她。
　　气氛凝滞一瞬，甄明珠突然看向周校长，开口问：“您拿他当机器吗？”
　　周校长顿时：“……”
　　“放肆！”
　　一中副校长姓赵，回过神怒斥一声。
　　两位校长，一位宽和一位严苛，一文一武，一松一紧，在教学工作上，一贯相辅相成，十分合拍。相比于周校长受人爱戴，这赵校长在学校的威名则比政教处主任阎正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般学生，看见他那张冷脸都会畏惧退缩。
　　他一开口，甄明珠都怔了一下。
　　可，心里升腾的不满让她无法缄默，深吸一口气，她用一种比较恭顺的语气再次开口道：“校长对不起。按理说，我的确不应该顶撞您，可我们做人得讲点道理吧，不能看他老实就一个劲欺负他。”
　　听了这话的周校长又一次：“……”
　　老实？谁啊？
　　程砚宁吗？
　　这两人交往有些时间了，她怎么就得出这么一个判断？
　　收回思绪，周校长倒并未生气，还抬手制止了副校长再次说话，微微笑着问：“说到欺负老实人这个，我倒想问问，你这进了我办公室就接连质问，难道不是因为觉得我好说话？”
　　甄明珠一愣，突然就没话了。
　　她并非欺软怕硬之人，可他们学校这一位校长，就有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本事。
　　周校长趁着她沉默的间隙再次道：“高三已经没有新课了。算上早晚读，每天的自习时间将近五个小时，这种情况下，抽出一小时让各科老师给义务补课，当真不妥吗？”
　　话音落地，他抬眸，凝视着程砚宁，等他回答。
　　程砚宁却看了甄明珠一眼。
　　小姑娘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好像只要他不同意，便能立马化身斗士，继续和校长理论。
　　她这段时间变了不少，遇到他的事，还是一瞬间炸毛了。
　　办公室里六个人，数她年龄小，性子冲动无所顾忌，可也唯有她，带给他温暖心安，她是唯一一个，能不讲场合，不计后果，不分青红皂白，一心维护他的人。
　　程砚宁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朝周校长道：“只是怕给老师们添麻烦。”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周校长笑笑，看着他说。
　　话已至此，程砚宁自然不会再反驳。
　　事实上，他的成绩，能进步的空间已经非常小了。
　　总分750，近几次考试，他的成绩都稳定在730之上，距离满分也就十多分的差距而已，往上每一分，都是一道鸿沟，一轮挑战，难度可想而知。
　　于他如此，对顾景行，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周末他见过了顾景行。
　　如果说先前还有几分担心和压力，那么见过他之后，反而能放松一些。
　　顾景行的性子，开朗自信，和甄明珠有点像。这样的人不会畏惧考试，能在面临挑战的时候保持良好的状态，可相应的，论沉稳周全，远不及他。
　　考场如战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他对自己有信心。
　　单独开小灶的事情，他都同意了，甄明珠自然无可奈何。
　　莫名地，又觉得非常心疼他。
　　她这情绪，即便刻意控制着，仍是逃不过周校长深邃的眸子，眼见程砚宁和冯老师先一步离开，他便微笑着说：“叫你来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要提醒一下，距离高考时间不到两个月，学校希望你收敛一些，不要经常去找程砚宁。”
　　“可是你们给他这么大的压力，会让他很辛苦的。”
　　甄明珠仍旧有些不满。
　　“是压力也是动力。”周校长看着她一脸认真执拗的神情，用一副聊天的口吻道，“你以为，高中三年永远保持第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甄明珠抿抿唇，没说话。
　　不期然地，脑海里浮现出程砚宁先前一句：“名满天下，富甲一方。”
　　“他是一个对自己有着很高要求和长远规划的学生。”周校长喟叹地笑笑，语调里带着满满的欣赏，“我相信，两个月之后，他会成为一中的光荣。”
　　－－－－－－题外话－－－－－－
　　*
　　本来想昨天传完存稿，无奈后来头痛难忍，所以没能传，我偷偷把笔记本带医院来了。
　　然后，今天办入院的时候，给我登记信息的小医生一直笑得合不拢嘴，我正纳闷呢，人家告诉我：“哎呀，我们神经内科难得来你这么一个年轻的患者，咱们同岁诶。”
　　阿锦顿时：“……”
　　结果这还没完，住进病房才发现，同房间两个病友都是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医生们来查房的时候看见我觉得很新奇，拿个小铁锤敲敲腿又砸砸脚，懵逼的我顿时觉得自己腿脚不利索了……
　　再：
　　1、嫌弃两更上传太麻烦，我合并一更了。
　　2、每天又能看见我题外了，都不准嫌烦。
　　3、敬告书城部分读者，我不是骗子也没在乱收费，我没那能耐，你看文发现每个作者每章节币币收的不一样，是因为字数不一样，明白吗？！

　　☆、197：明珠小姐，等一下。

　　甄明珠微微攥紧了手，情绪很复杂。
　　她不想要程砚宁太辛苦，可，要想拿第一，怎么可能不辛苦？
　　最终，她纠结地出了校长办公室。
　　马平川走在她边上，临到教室的时候，开口道：“周校长言之有理，好好听话。”
　　“……知道了。”
　　甄明珠郁闷地进了教室。
　　在她感觉，她是很为程砚宁着想的，找他的次数并不频繁。
　　可老师们对频繁的定义，显然和她出入颇大。
　　回了自己位子，她也没有多少心情看书，拿出一支笔，胡乱地在本子上乱涂乱画。李成功坐到她前面的时候，一垂眸便看见一片凌乱的数字。
　　“你这画什么呢，什么57？”他纳闷地问。
　　甄明珠抬眸看他一眼：“距离高考就剩57天了。”
　　所以呢……
　　“想你男人啊？”李成功呵呵一笑，问出声。
　　甄明珠一愣，抬腿便踹了他一脚：“去你的——”
　　李成功被她欺负的早已免疫，挨了一脚也压根不带动的，话锋一转又问：“周五晚上没安排吧？”
　　“没呀。”甄明珠话音落地微微一愣，突然抬头问，“你生日？”
　　李成功91年生，比她大一岁零三天，生日就在这个星期六，4月14日，星期六甄文说起她生日的时候，她回家还特地看过了，都没想好送他什么东西呢。
　　“是啊。”李成功点点头笑道，“周末两天要陪我老妈，所以预备周五晚上请你们吃饭，说的这么早，时间必须给我留出来，晓得不？”
　　甄明珠白他一眼：“这还用你说！”
　　“不是怕你重色轻友么？”李成功一乐，挤眉弄眼。
　　甄明珠却有点萎靡了，郁闷地说：“还重色轻友呢，周校长刚才都再三强调了，让我这段时间尽量别找程砚宁，怕我影响他成绩，让他高考失利。”
　　“噗，怎么可能哦。”李成功不以为然道。
　　甄明珠情绪不高地看了他一眼。
　　李成功又道：“你以为高中三年都考第一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哦，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哪个学生能这么牛逼，放心啦，你家男人考个状元没一点问题。”
　　甄明珠：“……”
　　她突然发现，李成功对程砚宁，有一种迷之自信。
　　事实上，不止是他，程砚宁在一中所有学生眼里，地位都不可撼动。她正这么想着，边上默读的余明安突然放下书，淡笑着问：“难道你都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
　　“铁打的程砚宁，流水的第二名。”余明安说完笑了笑，补充，“就不知怎么流传开的。”
　　甄明珠呃一声，丧气的情绪，突然消散许多。
　　怕什么呢？
　　就眼下，顾景行也没超过他呢。
　　程砚宁发挥一直都很稳定，顾景行也就这一次，险些赶超他而已。
　　论出色，程砚宁还是当仁不让的！
　　她何必如此焦虑？！
　　不就不要那么频繁地去找他吗？
　　两个月而已，忍了！
　　*
　　时间一晃而过。
　　眨眼间，星期五便到了。
　　这一周时间，甄明珠基本上没有找过程砚宁，只每到晚上，高三下了晚自习，两个人会约着吃个饭或者在操场转悠一会儿，谈论的话题也多半和学习有关。
　　不知不觉，她也成了学霸潜力股。
　　高一九门课，她总名次虽然在全级二百多名，可若是将文科六门单独列出来，她数学之外的其他五门，单科都在全级百名内，此外，语文、英语、历史三科在全级名列前茅，政治稍弱一些，也挤进了全级前五十。
　　这些进步，她心中有数，其他人也有目共睹。
　　最欣慰的就数马平川了。
　　高一七班原本就是年级里最让人头疼的一个班，分班之初，好些老师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原因不外乎是：全级最不安分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几个二世祖，聚一块儿了。
　　可眼下呢，因为甄明珠收了心开始学习，全班氛围为之一振。
　　爱情的力量大啊……
　　自习课上，马平川看着甄明珠，露出了迷之微笑。
　　他的目光，甄明珠自然也察觉到了，忍耐了半堂课，终于听见放学铃声的时候，着实松了一口气。
　　一片闹腾中，她很快装好了书包。
　　宋湘湘正好在这时候走到前面来，问她：“是不是先回宿舍？”
　　“对啊，等一下灵珊。”
　　甄明珠笑着说完，出了位子。
　　教室门口，李成功、秦远等一帮子男生已经等着了，眼见她们两人出来，便笑闹着下楼梯。
　　李成功在班上人缘不错，过生日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们几个，还请了平时和他玩的比较好的四个男生，等会吃完饭，还得去徐梦泽他们家会所唱歌，结束不晓得几点呢。
　　甄明珠这般想了想，便转头问李成功：“你们回宿舍不？”
　　“回啊。”
　　这答案，出乎意料。
　　甄明珠眼看他双手空空：“你们回去干嘛？”
　　“我无所谓啊，他们要回。”
　　甄明珠的目光瞥一眼李成功指的几个男生，有些囧地问：“那你们要不要等我？我得给程砚宁说一声。”
　　高三一会还有课，她回宿舍再过来，会来不及的。
　　几个大男生眼看着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哄一声全笑了，甄明珠就在这笑声中踹了李成功一脚，转身直接跑到了高三一班门口，隔着窗户往里看。
　　“班长，有人找啊！”
　　一看见她，教室里就有男生起了怪腔。
　　程砚宁抬眸瞅见她，很快起身，走了出来。
　　甄明珠背着个大书包站在他面前，对着手指说：“那啥，我这周回家住了哈。”
　　“嗯……”
　　程砚宁刚说了一个字，听见不远处一阵响亮的口哨声。
　　顿时，他侧头循声看过去。
　　柏树边上，站了一大帮子人，最显眼的就是秦远他们几个，此刻瞧见他看过去，吹口哨的几个高一男生都笑了起来，前俯后仰的模样痞气十足。
　　程砚宁收回目光，看着小女生乖巧的脸，声音微沉：“有聚会？”
　　“李成功过生日。”甄明珠连忙道。
　　她和李成功的关系，程砚宁自然一清二楚，脸色很快缓和了，想了想又问：“在外面过夜？”
　　“不啊，吃完饭唱完歌，各回各家。”
　　这两个活动，是中学生过生日里面最常见的，并不出格。
　　预备铃响起，程砚宁叹口气，叮咛道：“那你注意安全，回家了给我说一声。”
　　“嗯嗯嗯，知道的。”甄明珠笑着应下。
　　“不许喝酒。”
　　程砚宁看着她笑，又认真补充。
　　“肯定不喝。”
　　小女朋友的保证，快而坚决。
　　程砚宁再没什么好说的了，抬手揉揉她头发，进了教室。
　　隔着一扇窗，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声笑语。
　　甄明珠莫名地有点脸烧，背着个大书包蹦下台阶，回到了一帮人跟前，二话没说飞起了几脚。
　　“啊啊啊——远哥——”
　　李成功一蹦三尺高，不等她踹就往秦远身后躲。
　　秦远这一下午有点心事，一把将他拽到身后，朝甄明珠道：“好了啊，人家过生日呢，给点面子。”
　　他的话，甄明珠偶尔听一点，恶狠狠地瞪了李成功一眼。
　　李成功顿时又欠揍地朝她挤眉弄眼。
　　“我去！”
　　甄明珠挥挥拳头又要打他，一抬眸，突兀地停下了。
　　感觉起来，秦远情绪有点不对啊。
　　“滚你的。”
　　她没好气地推了李成功一把，低声问秦远：“怎么了呀？”
　　“嗯？”
　　“看你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晶亮的眼眸让秦远看得微微一愣，扯唇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那她怎么晓得啊……
　　甄明珠低头想了想，迟疑地问：“真没事呀？”
　　“没。”
　　秦远笑着说。
　　他这样，甄明珠自然不好继续往下问。
　　很快，她和宋湘湘走到了前面去。
　　眼看着她背着个大书包走路还时不时蹦一下说话的身影，秦远有些烦躁地收了视线。
　　最近几天，他母亲又说起让他出国读书的事情，扰的他心神不宁。先前他母亲提过好些次，他每次都二话不说拒绝，可这一次，心生动摇。
　　他母亲是觉得，他在国内有颇多倚仗，因而不思学习，换个环境，也许能好点。
　　可学习这种事，换个地方就能好吗？
　　他先前不以为然，眼下仍是。
　　他只是觉得，甄明珠渐渐地将程砚宁当成了她生活的重心和努力的目标，相应的，他们这些朋友，在她的眼里心里，都不像以往，不是她的唯一了。
　　他以前也没想过，当她认真起来，成绩进步这么快。
　　相比之下，他有些隐秘的惭愧。
　　除去官二代这个身份，他还有什么呢？
　　从小，家世背景带给他无数便利和风光，爱情上这一次失败，可以说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挫折了，他败给了一个家世背景远不及他，其他各方面却都无可挑剔的男生。
　　他想争取，觉得希望渺茫，想放弃，又心有不甘，最终，想到了暂时逃避。
　　也许，时间能给一切最好的安排。
　　可想到离开，他又舍不得。
　　他这一番复杂又惆怅的情绪，连一向关系最好的徐梦泽都不晓得，其他人当然更不可能晓得了，一众人仍旧嘻嘻哈哈的，说笑间回了各自宿舍。
　　*
　　七点多，城市霓虹闪亮。
　　几辆出租车先后停到了路边，一群人下了车。
　　甄明珠先前没和李成功一辆车，这会耳听着阵阵古乐传来，便抬眸问人群最中央的李成功：“准备吃什么啊？”
　　“火锅怎么样？”李成功扭头问。
　　甄明珠哦一声：“海底捞？”
　　步行一小会，这附近有一家海底捞，是安城最早的海底捞连锁店。
　　“行吗？”李成功看她一眼，又问站在她边上的岳灵珊，“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我都可以的。”岳灵珊微微抿唇，有点脸红。
　　李成功过生日叫了十几个人，除了七班一众人外，还有外班几个玩得好的老同学，可这里面，除了甄明珠和宋湘湘，就只有她一个女生了。
　　一下车，她就感觉到了几道打量的目光，自然会有点不自在的。
　　可李成功明显没什么顾虑，和其他人敲定了就去海底捞以后，就走到她边上问：“你来过这边没？”
　　“没。”岳灵珊看了他一眼。
　　的确没来过。
　　这边算得上安城颇为著名的旅游景区，街道和建筑都是古色古香的盛唐风，不远处的广场，据说是亚洲雕塑规模最大的广场，还有着亚洲最大的矩阵音乐喷泉。
　　他们一家三口来安城后，父母一直说过来转转，可一直没时间。
　　她一个人，基本上也不会到处去逛。
　　她这个回答，简直让李成功喜出望外，顿时就觉得这地方选对了，兴高采烈地告诉她：“那正好，一会吃完饭我们可以过来看看喷泉表演。”
　　岳灵珊嗯一声，催他：“你去陪其他人说话吧。”
　　“谁啊？”李成功一愣，抬眸扫一圈之后满不在乎地说，“他们哪用我招呼呀？”
　　耳听着他声音，岳灵珊顿时也无奈了。
　　很快，一众人到了海底捞。
　　十几个人，坐了预订的两大桌，便开始热热闹闹地吃饭。
　　吃饭的时候，李成功自然不能光顾着岳灵珊了，将她托付给了甄明珠照顾。甄明珠左边坐着宋湘湘，右边坐着岳灵珊，三个人也是这场聚会上仅有的女生，男生其实都会下意识让着点。
　　不过，十几个人吃火锅，战斗力还是挺吓人的，服务员来结账的时候，岳灵珊吃了一惊。
　　上次她跟甄明珠几人吃了一次海鲜，回家后都不敢将菜色单价告诉父母。
　　她勤劳节俭的父母，接受不了这样的消费水准。
　　而她呢，看似和他们在一起，实则，还是有着天上地下的差距。
　　这些，李成功他，意识不到吗？
　　这念头一起，岳灵珊自己被吓了一跳，直到看完后半场音乐喷泉表演，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她隐隐地感觉到，胸腔里涌上一股陌生的，让她心情酸涩沉闷的情绪。
　　“还要看吗？”
　　边上，李成功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岳灵珊下意识抬眸，对上灯光掩映下男生的脸。
　　李成功个子差不多一米七八左右，身形微胖，不像秦远和徐梦泽那样，挺拔颀长，玉树临风。可他五官底子都不差，浓眉大眼，鼻梁也端正高挺，性格外向，看一眼都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除了学习，他各方面条件都远超于她。
　　岳灵珊沉默着，没说话。
　　李成功以为她没听见，又道：“要不再等一场？”
　　“不用了。”岳灵珊倏然回神，笑道，“你们不是说好了要去唱歌吗？”
　　是说好了要去唱歌的，可相比于其他人，李成功很重视她的意愿，想了想便笑道：“唱歌晚点也没事啦，难得过来一次，看喷泉也很有意思。”
　　边上，听见他说话的徐梦泽朝天翻了个白眼。
　　实在不能再无聊了好吗？
　　意思在哪？
　　他这动作，岳灵珊倒没有看见，可她一贯善解人意，这会儿总算彻底回神了，便直白道：“已经看了后半场，不想等了。直接去唱歌的地方吧，我还得早点回去呢。”
　　“那行。”
　　李成功果断应下。
　　*
　　九点半，一众人到了鼎盛王朝会所。
　　徐梦泽让经理开了个豪华包厢。
　　李成功招呼人过去点歌，几个服务员便送了酒水饮料和零食水果过来，摆了满满一茶几，等到他们再出去，一众男生顿时吵闹起来，喝酒划拳。
　　“甄甄，你们三唱什么？”
　　李成功拿着话筒，突然远远问了一句。
　　甄明珠扭头看过去：“随便啊，你点什么我唱什么。”
　　“噗——”
　　“哈哈哈！”
　　“这豪言壮语可以了！”
　　边上，七班几个男生笑成了一片。
　　李成功原本也晓得她爱好，帮着点了几首歌，又一次问：“湘湘你呢？”
　　“she、孙燕姿、张韶涵，你随便点吧。”宋湘湘在唱歌上也很有天赋，并且，她不像甄明珠那样，兴致来了随便哼几句，但凡会唱的流行情歌，她驾驭起来都非常游刃有余。
　　“得，两个歌后。”
　　李成功对着话筒念叨一声，目光落在岳灵珊身上，又问：“灵珊你呢？”
　　岳灵珊啊了一声，看着他发呆。
　　她难得出现这样呆萌的模样，李成功看着她小小一张脸，心软的一塌糊涂，开口又问：“就你平时喜欢唱什么歌或者会唱什么歌，我点了，等会可以唱。”
　　“哦。”岳灵珊想了想，“青藏高原吧。”
　　“噗——”
　　整个包厢，都因为她这句话沸腾了。
　　“青藏高原切前面！”
　　“学霸妹子可以啊，快亮一嗓子！”
　　“哦哦哦，青藏高原！”
　　一片起哄声中，李成功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你能唱上去？”
　　“可以啊。”
　　“噗——”
　　又一道喷笑声中，李成功帮着点了这首歌，并且，在边上两个男生怂恿下，他很无奈地将这首歌切在了最前面，很快，另一个男生将话筒递到了岳灵珊手里。
　　超大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行歌词，四下里，前奏响起。
　　岳灵珊握着话筒，一脸认真地开始唱：“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哦，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瘦削纤弱的姑娘，唱起歌来，和她上课听讲一样，认真得不得了。
　　包厢里吵闹的声音都低了，一众人张口结舌地看着她。
　　甄明珠离她很近，眼见她专注的不得了，一下子就被逗笑了，却没说话，认真听她唱。
　　没一会儿，岳灵珊一曲终了。
　　“啪啪啪——”
　　“哦哦哦！”
　　包厢里一众人连拍手带起哄，热闹得不得了。
　　岳灵珊唱歌，可以说很溜了。
　　这个开端一起，其他人也顿时将矜持客气都抛诸脑后了，几个男生拿了话筒就开始吼，偌大一个包厢，顿时就吵闹得如同菜市场，没唱歌的一众人碰了一圈，有人提议道：“玩个游戏吧。”
　　“脱衣舞吗？哈哈——”
　　出了校门，青春期男生的另一面暴露无遗。
　　秦远抬眸瞥见三个女生错愕神色，不言不语地朝说话的那一个看了过去。
　　笑得前俯后仰的几个男生接到他视线，顿时安分了些许。
　　气氛安静了一秒，先前提议那男生又道：“要脱你脱，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游戏，在中学生里，非常火热了。
　　“可以。”
　　“赞同。”
　　“就这个吧。”
　　全票通过，游戏开始。
　　提议的男生给一众人打预防针：“说好了哈，输了不能耍赖，选了不能反悔。如果被问到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或者被要求做不愿意做的事，玻璃杯自罚一杯，啤的红的随意。”
　　一众人互相对看一眼：“行。”
　　徐梦泽坐在高脚凳上，微微俯身，转起了一个空酒瓶。
　　游戏方式是：酒瓶停在谁面前，瓶口对准的那一个算输，瓶底对准的那一个，提问或要求。
　　很快，转动的酒瓶慢了下来。
　　“甄甄！”
　　一个男生吼完，酒瓶稳稳停在了茶几上。
　　瓶口对准了甄明珠，瓶底则正对秦远。
　　周围几个人男生顿时叫嚷起来：“不行不行，远哥肯定走后门的，换个人。”
　　“换屁。”徐梦泽没好气地斜睨一眼过去，“能不能玩儿了，先前说的规则没听见啊！”
　　他一吼，周围安静了一秒，秦远便趁着这工夫开口问：“选什么？”
　　因为是他，甄明珠当然什么都不带怕的，笑笑道：“大冒险。”
　　“那你过来，坐我旁边。”秦远微笑道。
　　“我去！”
　　“抗议啊，不行——”
　　“远哥你这放水放的太明显了吧！”
　　几个男生不满地大声嚷嚷着，语调愤愤不平。
　　甄明珠却非常得意了，毕竟，秦远提的这个要求，简直不要太容易好不好？！
　　她二话没说，在几个男生气呼呼的目光中，和秦远边上一个男生换了位子。见此状况，其他几个男生指控也没用了，郁闷地开始了第二轮。
　　哪曾想，酒瓶停下，瓶口又一次对准了甄明珠。
　　瓶底则对准了另一个男生。
　　“哈哈哈——”
　　包厢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甄明珠侧头看了秦远一眼，抬手揉揉眉头，朝对面男生道：“真心话。”
　　出了学校，有时候会玩得比较开，她眼下可是有家室的人，不能随便选大冒险。
　　哪曾想，对面男生直接问了一句：“你跟咱校草，湿吻过吗？”
　　“噗——”
　　“哈哈哈！”
　　一片笑声中，甄明珠呆了一秒。
　　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她才不想答，随手给玻璃杯里倒满啤酒，端起来就喝。
　　“哎哎哎，这就没劲了啊！”
　　“真喝啊——”
　　几个男生明显很扫兴，眼看她喝完了。
　　接下来，第三轮。
　　酒瓶停下，瓶口对准了秦远。
　　“大冒险。”秦远不假思索地说。
　　对面男生的目光在三个女生身上转了一圈，直接要求：“亲一下宋湘湘，嘴。”
　　“噗——”
　　这要求也可以说是很绝了。
　　秦远看一眼宋湘湘，收回目光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这举动，边上没人敢再起哄。
　　很快过了几轮，瓶口又慢悠悠地停到了甄明珠跟前，甄明珠可算记起程砚宁的话了，眼见对面是个外班的男生，改变策略选了大冒险。
　　那男生如她所料，并不难缠，要求说：“开门出去，朝迎面走来第一个男人要手机号。”
　　这要求，勉强算中规中矩，在这游戏里也比较多见。
　　甄明珠松口气，笑道：“等着哈。”
　　话落，她很快起身到了门口，开门出去。
　　包厢里吵闹非常，外面走廊里却比较安静，她正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郁闷呢，拐角处却突然过来几个人，最前面就是个年轻男人，正微侧着头听电话。
　　“帅哥——”
　　甄明珠喊一声，三两下跑了过去。
　　“干什么！”
　　就在这一瞬，年轻男人身后有人大喝一声，上前一把拦住她。
　　甄明珠一愣，顿时止了步子。
　　拦住她的是个刀疤男，人高马大，四月的天，上面就穿一件黑衬衫，衬衫袖子下，肌肉紧绷绷的，看上去就像那种，训练有素并且剽悍冷硬的保镖。
　　什么人，需要保镖呢？
　　这念头一起，甄明珠果断转身，往回走。
　　“等一下。”
　　懒洋洋的男声，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甄明珠微愣，却没停。
　　“明珠小姐。”
　　紧接着，又响起的这道男声，让她错愕地停了步子，回过头去。
　　这一下，她看清了男人的脸。
　　先前他侧头打电话，她只从轮廓判断，觉得他相貌不错。眼下他一抬头，上挑风流的桃花眼，高且挺直的鼻梁，弧度利落的下颌线条，无一不英气。他比几个保镖多穿了一件，黑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外，套了一件单薄的黑皮衣，敞着拉链，浪荡不羁。
　　不动声色地打量完，甄明珠就纳闷了。
　　这人，她不认识啊！
　　－－－－－－题外话－－－－－－
　　*
　　抽血的时候胳膊上挤不出来血，扎针的时候找不见血管，懵逼的我，住院第二天大清早就挨了六针，到现在看见护士都忍不住瑟瑟发抖，尤其丢人的是，换到第三个护士给我扎针的时候，我当着瓶子的面给疼哭了o（╥﹏╥）o
　　然后，挂完针她走后，我都无法从这种丢人情绪中缓过来，一下午都在吃东西，感谢先前群里一个妹纸的话：“这世上就没有吃不胖的人，就看怎么吃而已。”
　　感觉这句话很励志，我要拿来激励一下自己，争取今年增重十斤＋！
　　要是能上九十斤，我给你们发大红包啊啊啊！

　　☆、198：哥哥我就喜欢你这一款【1更】

　　“方冬。”
　　男人一手掂着手机，自报家门。
　　甄明珠：“……”
　　还是不认识啊。
　　她微微蹙眉在脑海里搜寻一圈，却压根没办法将他和任何人对上号，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他知道自己，那要个手机号码，根本就小菜一碟啦。
　　收回思绪，甄明珠仰头笑着问：“你手机号多少呀？”
　　她问话这过程，身后隐隐传来一阵闷笑。
　　事实上，从她出门以后，几个男生就跟出来趴在门框上监督了，先前那一幕还让他们捏一把汗呢，此刻眼见甄明珠和男人聊上天了，有人便笑着喟叹说：“甄甄这异性缘绝了。”
　　这话，让包厢里秦远微微怔了一下，旋即起身，到了门口。
　　徐梦泽紧随其后，一出来看见方冬，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了？”
　　秦远侧头，开口问。
　　“叫她回来。”徐梦泽微微蹙着眉，低声道，“那是方十三，一般人避之不及呢。”
　　方家人？
　　秦远二话没说，抬步上前。
　　没等他到两人跟前呢，甄明珠突然往后蹦了一下，气冲冲道：“你干嘛！”
　　方冬抬手捏她下巴，没捏上，修长手指就那么停在空中，饶有趣味地捻了捻，微微垂眸睨着她，懒洋洋地笑：“陪我睡一晚，要什么给你什么，嗯？”
　　睡你麻痹！
　　脑袋里嗡一声，甄明珠瞬间炸了。
　　可，饶是她一贯神经粗，又因为在徐家的地盘上所以无所顾忌，这一刻，看见男人脸上危险而邪魅的笑，仍是下意识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并未爆粗口惹事。
　　偏偏，她气呼呼瞪起来的双眸，越发让男人兴致高昂。
　　“甄甄。”
　　秦远随手扯了甄明珠，护在身后。
　　“呦，秦公子！”
　　方冬早已经看见他，这饱含诧异的一道称呼，却带着一股子恶趣味的挑衅。
　　秦家在安城树大根深，搁老爷子那，遇见秦家人也许还客气一些，可他年纪轻轻，反而是压根不怕的，当官的嘛，谁还没一点污点了，就算没有，那顾忌的东西可比他多多了。
　　秦远一手攥着甄明珠胳膊，瞬间，一股气充满胸腔。
　　徐家的地盘，他的身份，这姓方的竟然还如此有恃无恐，简直不能忍！
　　“今天这吹的什么风？”
　　他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客气含笑的声音。
　　徐梦泽抬步上来，话音落地便将手里敞开的烟盒递到方冬手边，寒暄道：“方少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底下那些都没长眼么，都没人跟上来伺候？”
　　这高帽子，无形中化解了走廊上萦绕的戾气。
　　方冬随手捏了一根烟，含在唇角，笑道：“过来见几个哥们儿，哪需要人跟？”
　　徐梦泽划开打火机帮他点了烟，不动声色地看了甄明珠一眼，笑道：“那巧了，我这儿也有一个哥们过生日，游戏一时玩嗨了，甄甄她孤陋寡闻，多有冒犯，您别和她一般见识，就当给我个面子。”
　　闻言，方冬似有若无地哼笑了一声。
　　这一幕落在甄明珠眼中，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一起玩了好几年，她当然晓得，论起世故圆滑，徐梦泽还略胜秦远一筹。
　　可这是第一次，有人能让徐梦泽这么客气。
　　而徐梦泽的态度，无疑又点醒了秦远。
　　惹上方冬，实在麻烦。
　　一时间，他们三人都完全收敛了争口气的意思，方冬抬眸扫一圈，也明显很满意他带来的这种效果，随手将抽了半截的烟头摁灭在墙上，拍拍秦远肩膀，扬长而去。
　　“妈的。”
　　耳听他离开，秦远脸色铁青地低咒了一声。
　　搁一般人，就刚才对甄甄那个态度，早被他整千儿八百回了。
　　可眼下，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徐梦泽目送方冬几人远去，叹一声，朝他道：“行了，这种操天日地的主，没必要和他干。”
　　论起来，他们徐家产业也遍布安城，实力并不比方家落后多少。且，两家都有着黑道背景，不同的是，徐家已经急流勇退，基本洗白，倒是这方家，近几年越发招摇行事了。
　　社会发展到这一步，家族里外还乱作一团，自以为能张狂多久？
　　徐梦泽打心眼里看低方冬，自家地盘上，也不带怕他的，可秦远心高气傲家里又规矩繁多，甄明珠缺心少肺亲族单薄，他当然得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
　　眼见他脸色凝重，甄明珠也生生压下一口气，轻声问：“那谁啊？”
　　“方半城，听过吗？”
　　甄明珠神色一愣，下意识点头。
　　方半城这名号，她当然听过了，还如雷贯耳。
　　而且她也知道，方半城并非人名，而是安西黑道上传奇人物方琨的外号。方家多年来雄踞安城，因而，安城一半都姓方，听他号令。这名号虽有夸张之意，却也充分说明方家权势滔天。
　　徐梦泽轻哼一声，神色轻蔑：“就他老子。”
　　“方琨……年纪很大了吧？”愣了一下，甄明珠问。
　　“那是他第十三个儿子。”秦远看她一眼，有些嫌恶地解释。
　　甄明珠：“……”
　　她顿时觉得，大开眼界。
　　莫名地，还有一种庆幸刚才没爆粗口的感觉。
　　她老爸甄文，在安城商圈也算一号名人，可，一旦对上方半城这样的黑道大佬，还是有点人微言轻了，他们家又没什么关系深厚的亲族，这种人，本不该招惹的。
　　至于秦远，为官者重名誉，他更不能给父母惹这种麻烦。
　　他们三个之中，也就徐梦泽，能与方冬抗衡一二。
　　毕竟，徐四方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徐梦泽的大伯这外号，取自“富有四方”之意，明显也很牛逼的。可这两年徐家上下一心做慈善，徐梦泽应当也不想给家里人多添烦忧。
　　默默想完，甄明珠抬手撞撞秦远，笑道：“好了，别和那种人一般见识。”
　　“没事吧？”
　　秦远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还有些恼。
　　“没事。”甄明珠摇摇头。
　　“那行，进吧。”
　　话落，一众人回了包厢。
　　外面这一出闹剧，显然也让一众学生受惊不小。
　　徐梦泽、秦远和甄明珠三人，说是横行一中毫不为过，别说学生了，领导老师都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可刚才，他们三人面对另一个男人，竟然受气赔笑。
　　因为这一遭，刚才方冬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一众人都不敢喘气的。
　　普通家庭的孩子，也实在难得见到方冬这号人物。
　　李成功刚才在和岳灵珊说话，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方冬的背影，可耳听边上几个朋友低声说起这个名字，整个人也着实受惊不小。
　　一来二去的，玩闹的兴致也减了大半。
　　*
　　十点多，一众人出了会所。
　　李成功站在路边，刚将同路的两个男生送上出租车，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紧接着，秦远大吼道：“你他妈没长眼啊！”
　　神色一愣，他连忙扭头。
　　秦远一手护着甄明珠在身后，整个人气得脸色铁青，隔着挡风玻璃，瞪着里面人。
　　就刚才，徐梦泽还在会所磨叽没出来，李成功在送其他人上车，他和甄明珠没什么事，就好端端站着，一边随意地说话一边等着他们两个人。
　　可谁想，不长眼的车子顺着甄明珠脚边擦了过去。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甄明珠一准被撞倒！
　　惊魂未定，他能有什么好脸色？！
　　哪怕一回头瞅见开车的男人就是方冬手下那个刀疤男，仍是气急败坏爆了粗口。
　　他一脸怒容，甄明珠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她和秦远又没挡道，方冬这车子出了停车场不走正道，好端端地突然往她身上蹭，这摆明了找事儿。
　　她还从未在安城，见过这么嚣张的主呢。
　　可再一回想，要不是她因为玩游戏被要求找人家要号码，这事情可能就不至于存在。说起来还是她倒霉，玩个游戏都能遇到这样的流氓。很快收回思绪，甄明珠扯着秦远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好了，别冲动。”
　　秦远薄唇紧抿，回头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微微摇头示意。
　　“呦，对不住啊——”
　　路虎擦着他们往前溜了一下，缓缓落下的车窗里，露出方冬邪气而嚣张的脸。
　　方琨那样的人物，有过的女人自然一个赛一个漂亮，生出来的儿子皮相都不差，方冬二十出头，再加上无法无天的性子，整张脸上都闪着耀人的光。
　　不过，眼下在他们两人看来，这人要多讨厌有多讨厌了。
　　尤其秦远，满腔怒气几乎压抑不住，他盯着方冬，整个人都濒临爆发。
　　“远哥。”
　　李成功飞快地跑了过来，唤了他一声。
　　方冬一手搭在车窗上，看见他顿时又勾起唇角，哂笑说：“说起来胡蝶这容貌放眼安城也在美人里排的上号，怎么生了个儿子带一股憨态，难不成是男人基因太强大了？”
　　“你说什么！”
　　父母都被侮辱，李成功一愣，瞪着双眼上前问。
　　方冬哈哈笑一声，懒洋洋地睨着他。
　　“成功！”
　　边上，突然传来徐梦泽一道喊。
　　方冬却没回头去看，目光又落在甄明珠身上，莫名其妙地说：“有勇有谋还能屈能伸，哥哥我就喜欢你这一款，今天有事儿，改天再找你玩，哈哈哈……”
　　他嚣张地笑开，黑色路虎箭一样冲上正路，转个眼窜进车流。
　　mmp，车子跟人一样张狂！
　　这边三个人气得头顶冒烟，快步走来的徐梦泽却正巧听到他最后一句，愣一下之后问甄明珠：“你先前和他见过？”
　　“没有啊——”
　　甄明珠整个人都有点懵。
　　她先前的确没见过方冬，可方冬见过她。
　　不过，这些事，她就一无所知了。
　　她神色纳闷，其他三人对看一眼，也很纳闷。
　　既然是第一次见，方冬说出能屈能伸这四个字，他们还勉强能理解，毕竟今天甄甄并不冲动，可这有勇有谋四个字，那得从何说起呢？
　　眼见他们都不说话，甄明珠使劲地想了想，还是一无所获。
　　她如何能想到，就因为先前她帮宋湘湘解围的事情，能得到这么一个评价？
　　许久，徐梦泽开口道：“没有就算了。可我得提醒你，方冬这人性子狂妄的很，这两年方琨宠着道上人捧着，他都快成安城一霸了，要是再遇上，能避就避。”
　　“我知道。”
　　如果说先前会所里那一通交锋让她心下惊颤，刚才这件事，便让她提起了十足的警惕。
　　按理说，安城没人敢同时这样招惹他们四个。
　　可眼下，这人还真就有了。
　　那在她看来，已经不是生气不生气的事情了，方冬这人横行无忌就跟个神经病似的，正常人能跟神经病计较吗？计较了，那最后无非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而她，在乎珍惜的很多，都比面子重要。
　　心绪飞转，甄明珠很快释怀了。
　　可，她能想通，秦远和李成功两个人，却一口气好久下不去。
　　毕竟，放眼安城，从未有人能在秦远面前这么嚣张，而李成功呢，因为从小心宽体胖，他的外貌条件是比不过几个姐姐来的好，而他，最讨厌别人拿这一点来议论他以及一双父母。
　　眼下，方冬该踩的都踩了，他们还得有所顾忌，忍了这口气。
　　能忍吗？
　　不能忍也得忍。
　　两个高一的大男生，为此抑郁了好几天，直到4月17日，甄明珠过生日带来的喜气才勉强冲淡了这种郁闷，也让他们第一次觉得，还是学校好啊，他们的天下。
　　与此同时，甄明珠却又开始烦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方冬那句话，并非一句调戏。
　　李成功请客的隔一天，方冬突然开始给她打电话，她拉黑了他的号码，他竟然能无聊到换了十几个号码给她继续打电话，以至于，她眼下都不敢开机了。
　　同时，她学习的状态，也被影响了。
　　晚上放学铃响的时候，她一手握笔，看着练习册发呆，一副神游九天的样子。
　　边上，余明安观察了她一整天，想了想，小声唤：“甄甄？”
　　甄明珠没听见。
　　余明安抬手肘撞撞她胳膊：“甄甄？”
　　“怎么了？”
　　甄明珠回神，发现教室里热闹纷杂。
　　下课了？
　　她这样刚想完，宋湘湘和秦远的声音同时响起，和她告别呢。
　　甄明珠下意识看向讲台，笑道：“恩恩，明天见。”
　　她面色一片正常，秦远和宋湘湘也并未察觉到丝毫不对劲，背着书包便出了教室。
　　“明天见。”
　　李成功和徐梦泽，也先后打了招呼，出了教室。
　　目送他们四人离开，甄明珠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烦忧更胜。
　　那一晚起争执的时候，秦远和李成功的情绪已经快绷不住了，如果让他们知道方冬又开始骚扰她的事情，她都无法想象，这事情会往哪一步发展。
　　她不想给他们徒增烦恼……
　　“怎么了呀？”眼见她眉头紧蹙，边上的余明安又问。
　　“没事儿。”甄明珠摇摇头，笑道，“可能是学习太累了，有点头疼。”
　　“我也觉得你状态不好。”余明安说话间收拾了书包，问她，“有没有觉得发冷发热？要是不舒服了早点看，别耽误，天气慢慢热了，人是容易烦闷。”
　　“谢谢你啊，我知道的。”
　　话落，她也开始收拾桌洞里一堆东西。
　　今天星期二，可从昨天开始，她就收到了好几个礼物，到了今天早上，桌洞里都塞不下了。
　　中午请秦远一众人吃完饭，她和宋湘湘将一大堆东西抱回宿舍了，结果下午来，又收了好些礼物，自然得全部收起来，带回宿舍里去。
　　“回宿舍还是……”
　　眼见她收拾完，余明安迟疑地问道。
　　甄明珠这一天都干了什么事他一清二楚，想来，她晚上得找程砚宁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甄明珠背上书包笑笑：“嗯啊。”
　　－－－－－－题外话－－－－－－
　　*
　　方十三不是男二，他连男五都算不上，就一反派。
　　稍后还有一更。

　　☆、199：浪漫到出格的校草【2更】

　　不找程砚宁吗？
　　这句话，余明安并未问出口。
　　他也住宿舍，两个人正好顺路，一起下楼，在男生宿舍门口分别的时候，余明安停了步子，浅笑说：“生日快乐。”
　　“？”
　　甄明珠微微一愣，笑了：“你都说过了。”
　　今天一早，余明安送了祝福，还送了一个钢笔做礼物。
　　眼见她这会情绪好转许多，余明安也总算放心，微微一抿唇道：“有始有终嘛。”
　　话落，他又笑起来，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比起刚上高一的时候，他个子蹿得很快，眼下站在她跟前，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了，感觉接近一米八。身形也拔开，有了些翩翩少年温文尔雅的味道，前两天，甄明珠还看到外班女生偷偷给他递情书呢。
　　时间过得真快啊……
　　甄明珠收回思绪，点头说：“嗯，谢谢。”
　　“晚安。”
　　余明安说。
　　甄明珠朝他摆摆手，背着书包，转身往女生宿舍门口走。
　　她怀着满腹心事，都没发现，余明安走两步突然停了，站在原地，目送她进了女生宿舍楼。
　　*
　　女生宿舍，509。
　　甄明珠推开门，有气无力地放下书包。
　　“怎么了呀，收这么多礼物都不开心？”边上，饶丽看着她的模样，有些纳闷地问了一句。
　　甄明珠昨晚也在宿舍，她们宿舍除安莹之外的其他几个人都已经提前送了礼物，还在第一时间送了祝福，中午也都一起吃饭了。饶丽对她的好人缘，简直羡慕极了。
　　哪能想，这人收了一桌子礼物，竟然看上去还不怎么高兴！
　　她不理解甄明珠，甄明珠自然也不可能将方冬的事情告诉给她，扭头看一眼，话锋一转随口问：“灵珊她们呢，怎么都还没回来呀？”
　　“都在水房洗衣服呢……”
　　“吱呀——”
　　饶丽话音刚落，宿舍门被人推开了。
　　岳灵珊、王媛和陈瑛，一人抱着一盆衣服走了进来。
　　甄明珠被这一幕逗笑了，开口问：“今天什么日子啊，都这么勤快？”
　　“这几天天气热起来了，周末回家的时候就把薄衣服拿来了，搁一年感觉都有霉味了，洗了晒晒再穿。”三个女生去阳台上晾衣服，岳灵珊的声音远远传来。
　　甄明珠耳听着她们的动静，突然有点低落。
　　从小到大，她都没自己洗过衣服。
　　先前不住宿舍感觉还好，眼下一住宿舍，偶尔会产生这种自己的生活很无趣的感觉，好些动手的体验，她都没有过，就下厨这件事，还是程砚宁仔细教过她一次。
　　想到程砚宁，她突然又有点失神了。
　　因为高考在即，她这几天都不敢怎么打扰他，就连今天过生日，也没有主动提起。
　　可，程砚宁知道呀。
　　他知道自己的生日，也都没有任何表示。
　　学习太忙，忘了吗？
　　这般想了想，她下意识抬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又一愣。
　　高三晚自习就剩一分钟要下了。
　　她手机还关机着。
　　说实在的，她这几天都非常想程砚宁，虽然早操、课间，也都能看见他，还能说几句话，可这一点点见缝插针的接触，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够。
　　方冬的骚扰、高考预示着的分离，每每想起，都让她觉得，能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太珍贵了。
　　可她却不能因为自己的需求，去影响程砚宁的状态。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开了手机。
　　饶丽一直暗暗地打量着她，眼见她这副模样，迟疑了好一会才问：“你和校草，没吵架吧？”
　　“没有啊。”
　　“那怎么没见他给你送礼物？”饶丽纠结好久，又问。
　　甄明珠抬眸看她一眼，突然语塞。
　　她难得露出这种有些脆弱的表情，饶丽看着整个人都不好了，试图安慰她：“可能忘了吧。高三那么忙的，他又是第一，估计是顾着学习呢。”
　　“……”甄明珠扯唇笑笑。
　　“吱呀！”
　　一道门响，安莹又从外面进来了。
　　她近来，行踪越发神龙见首不见尾，周围好些女生都传言，她跟男朋友在外面同居了，时不时出去过夜。
　　这真相到底如何，其实没人清楚。可饶丽就坚定不移地认为，她分明被人包养了，因而一看见她进来，饶丽整个人都不好了，扭头去看窗外。
　　与此同时，阳台上正晾衣服的三个女生，发出一阵惊呼。
　　饶丽愣一下，站起身出去看。
　　甄明珠刚一低头，就听见她兴奋地大喊了一声：“甄甄，快出来看。”
　　甄明珠的情绪，这一会更低落了，闻言勉强起身，隔着一扇窗户，看见了夜空中的美丽景象。
　　她们宿舍楼在学校一角，隔了不大的一片空地和一扇围墙，外面就是街道，再远点，有一个小广场。春天到了，偶尔能看到夜空里的孔明灯。
　　可眼下，一整片漆黑的夜空，都被照亮了。
　　无数的孔明灯，悠悠而上，挂在空中，美得无法形容。
　　安城这地方，孔明灯又名许愿灯。
　　甄明珠怔怔地看了一两秒，下意识抬步出去，站在了阳台上。
　　距离近一些，满天灯火越发辉煌美丽，她正想许愿，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的备注让她一怔，很快接通。
　　“在哪呢？”
　　那边，传来程砚宁温柔含笑的声音。
　　几天来所有的委屈，都因为这一道声音得到安慰，一瞬间，甄明珠情绪有些复杂，轻声回他：“我在宿舍。”
　　“往窗外看。”
　　程砚宁说了简短的一句话。
　　甄明珠却狠狠地愣了一下，盯着还在不断升起，并且越来越多的孔明灯发呆。
　　“你放的孔明灯吗？”
　　好几秒之后，她才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这一句，取悦里电话那边的程砚宁，也让宿舍楼阳台上几个女生狠狠一愣，她们刚面面相觑地对看一眼，就瞅见，甄明珠突然落了泪。
　　她一手握着手机，仰头看着满天灯火，泪水，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从眼眶滚落。
　　还有什么，比这一刻，能更感动青春期的女孩呢？
　　孔明灯不是程砚宁放的，那么多灯，他一个人也根本放不过来，可这些灯是他请人放的，那就是他的心意，他带来的惊喜，他给她的祝福。
　　甄明珠只觉得，十五年来，她没有收到这样好的生日礼物。
　　“程砚宁，我喜欢你——”
　　她突然一手按在阳台栏杆上，朝着远处大喊。
　　边上，饶丽几个因为她这猝不及防的举动，震惊过后兴奋地尖叫起来。
　　“啊，校草真是太浪漫了！”
　　“甄甄你不要太幸福！”
　　“我也想要这样一个男朋友，啊啊啊！”
　　她们，包括宿舍楼阳台上站着的所有人，都前所未有地沸腾了起来。
　　程砚宁是谁啊？
　　安城一中公认的校草。
　　他在高三这样关键的时刻谈恋爱原本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可眼下，他竟然会为了庆祝小女朋友的生日，做出这样在高中生看来，浪漫到出格的事情。
　　太犯规了！
　　整栋宿舍楼，女生们口耳相传，兴奋尖叫。
　　而甄明珠，她心里涌动的情绪太过饱满，让她完全忽视了所有，忘掉了所有，只朝远处喊：“程砚宁，我喜欢你！程砚宁，我喜欢你——”
　　一声接一声，直到宿管老师一脚踢开了509的宿舍门。
　　可老师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家男生也没在学校里放孔明灯，这女生呢，也就朝天喊了几嗓子而已。
　　宿管老师厉声训斥完，很快离去。
　　等她一离开，饶丽又忍不住围着甄明珠叽叽喳喳，宿舍里其他几人也都跟着打趣起来，安莹用余光瞥见甄明珠艳若桃李的脸庞，牙齿差点咬破下唇都不自知。
　　那一晚之后，甄文并未主动联系过她，后来甚至连她的电话也不接了，而是由助理委婉地转达了让她自尊自爱、莫要继续纠缠的意思。张阳那些话里的轻蔑看低她自然感觉到了，愤怒失落了几天又毫无办法，疯狂嫉妒甄明珠的情况下，在周末表姐发起的聚会上多喝了几杯，失身给了表姐的追求者。
　　想着最近两人断断续续的纠缠，安莹恍惚又烦闷，低头快步又出了宿舍。
　　她心情复杂，甄明珠却压根没察觉到她出去，回到阳台上，看着仍旧往上飘的许多灯，只幸福地傻笑起来。
　　“挨骂了？”
　　安静的阳台上，手机里传出的男声吓了她一跳。
　　甄明珠这才发现，只顾着感动开心，她都忘了在打电话的事情了，而程砚宁，一直没有挂电话，就听着她在这边喊叫吵闹，听着她因为发疯被老师训斥。
　　蓦地，她有些羞愧不安了，低低嗯了一声。
　　程砚宁却话锋一转，柔声道：“十五岁了，许个愿吧。”
　　甄明珠又一次仰头，看向夜空。
　　她想起了太华山苍龙岭那一晚，万丈悬崖在下，璀璨星空在上，因为程砚宁在前面，所以哪怕又累又冷，她仍然满心欢喜，不觉得委屈空虚。
　　收敛思绪，她一手握着电话，无限虔诚地道：“希望我和程砚宁，永远在一起；希望所有的朋友，都永远快乐幸福；希望老爸身体康健，生意兴隆。”
　　三个愿望，她几乎一口气说完了。
　　那边，程砚宁插不上话，等她说完，突然笑了。
　　“傻瓜，说出来就不灵了。”他说。
　　甄明珠轻轻地哼了一声：“怎么会不灵，这么多孔明灯呢。”
　　这么多灯，总有一盏能听到她的愿望……
　　她的语调，一如既往，带着那么点娇蛮的傲气，程砚宁听着听着又笑了，一手握着电话，仰起头，目光搜寻一下，很快，落在五楼阳台某一处，问她：“要不要下来？”
　　“……嗯？”
　　“我在楼下。”
　　甄明珠啊一声，很快，垂眸看下去。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遥遥相撞，甄明珠整个人都激动了，问他：“能出去住吗？”
　　程砚宁沉默了一秒，声音低柔：“依你。”
　　这两个字落在甄明珠耳边，她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飘飘然，傻兮兮地说：“那你等着我啊，我很快下来。”
　　话落，她转个身就进了宿舍。
　　宿舍里其他几人，都用一副震惊又忍俊不禁的目光看着她，眼见她拉开柜子拿包换校服，饶丽忍不住又问：“呃呃呃，你这是要出去住呀？”
　　“出去吃饭，太晚就不回来了。”
　　甄明珠扔下这句话，关了手机放抽屉，风一样跑了。
　　她这个人总是这样的，感情来了便有些忘乎所以，带着席卷一切的活力。
　　等她一口气跑到楼下，脑子都有点空，距离程砚宁还有好几米就停下了，微喘着气，慢慢地走到了他跟前。
　　程砚宁握住她手：“走吧。”
　　甄明珠垂眸看一眼他的手，突然想到，似乎从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约会，程砚宁总会像眼下这样，用他的手掌包裹她的手的方式，牵着她走。
　　虽然他也就比她大了三岁，可这个动作，还是能给她极大的安全感，跟他这个人一样。
　　她甚至觉得，得感谢老天爷，让她爱上他……
　　而4月17这一晚，满天灯火，成了她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华美盛景，目睹这一切的所有一中学生也在震惊过后永远铭记了这件事，并且在后来无数次想起的时候，满怀柔情艳羡地讲给更多人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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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跟是不跟？

　　半个多月一晃而过。
　　北方的天气，越来越热，眨眼到了5月5日。
　　距离高考仅剩32天，甄明珠的心，都在数日子倒计时的过程中，渐渐提起，无法放松。
　　这样紧张又忙碌的时刻，她当然不敢再打扰程砚宁了。所幸，因为她这段时间一直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又用冷处理的方式对待方冬的骚扰，这件事，也慢慢地有了揭过去的迹象。
　　好几天了，方冬都再没有给她手机上打过电话，应该不会再发神经了。
　　收敛思绪，甄明珠整个人都放松了，扭头问宋湘湘：“吃牛排好不好，我请你？”
　　“……啊？”
　　宋湘湘看着她一愣。
　　她收了心专心学习，父母对她的监管渐渐地没有一开始那么严了，王茹手术又比较成功，经此一事也突然变了性格，多了许多柔情和耐心。因为她性子这变化，家里的氛围也好了，夫妻俩的感情也好像突然就回到了好多年前蜜里调油的样子，为此，王茹甚至辞了稳定的工作，和宋建民出门旅游了。
　　前几天，两个人甚至征求她的意见，说到了想要二胎的事情。
　　想到即将有一个弟弟或妹妹，宋湘湘整个人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不过，发自内心地，她对父母感情突然升温这件事乐见其成，也不排斥家里再多一个小成员。
　　“你不想吃呀？”
　　边上，甄明珠的声音拉回她思绪。
　　宋湘湘回神一笑，道：“我请你吧，就吃牛排。”
　　父母出门旅游归期未定，给她留了充足的生活费，她眼下比较注重学习，吃穿打扮上倒没有以往那么费钱了，甄明珠平时就帮她很多，难得周六，又陪自己出来买衣服，她也想感谢一下她。
　　闻言，甄明珠却愣了一下，笑问：“怎么，自己当管家婆的感觉不错吧？”
　　“去你的。”
　　宋湘湘撞了她一下，笑着感慨说：“我妈以前对工作可认真了，还特别以她们单位自豪呢。这一生病倒突然想开了，辞职旅游不说，还想再生一个。”
　　“这不挺好吗？”甄明珠挽着她手臂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是这个道理。”宋湘湘点点头，又笑了。
　　先前，她母亲是一等一爱好攀比的人，可这一次因为她和潘奕的事，丢了一次脸，又加上生病被议论，突然对好些以前执拗的事都看开了，整个人就跟重获新生了似的。
　　不过，这老夫老妻恩爱起来，比年少冲动的爱，更令人感动。
　　胡思乱想着，宋湘湘微微沉默了下来。
　　几分钟后，她和甄明珠到了临街一家西餐厅，去吃午饭。
　　两个人心情都比较好，适逢周六，买了一大堆东西，想起来也是很愉悦的。心情一好，胃口就比较好，宋湘湘点了一个超豪华双人套餐。
　　饭吃到一半，餐厅里突然响起了熟悉的旋律，紧接着，甜美俏皮的女声便开始唱：“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谁知道后来关系那么密切。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却总能把冬天变成了春天。”
　　“你拖我离开一场爱的风雪，我背你逃出一次梦的断裂。”宋湘湘不由自主地跟着调子唱了一句，一抬眸，甄明珠微笑着接了她的茬，轻快道，“遇见一个人然后生命全改变，原来不是恋爱才有的情节……”
　　“呦，唱得不错啊！”
　　身后，突然响起的这道男声将甄明珠吓了一跳。
　　她刚扭头，方冬已然俯身逼近，唇角挑起邪佞的笑容，问：“怎么，不认识哥哥了？”
　　他身侧，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魁梧男人。
　　宋湘湘被近前一个脸上的刀疤惊了一下，心慌意乱地看向甄明珠。
　　她和潘奕在一起半年时间，见过的混混也不是一两个，可眼下这三人，就能给她一种打心眼里想要逃离的感觉。尤其说话的那一个，明显认识甄明珠，却还用那般轻佻浪荡的语调，可见身份了。
　　“甄甄——”
　　宋湘湘声音小小地唤了甄明珠一下。
　　方冬的目光倏然落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来。
　　五月的天，宋湘湘愣是被他玩味的目光看的脚底生寒，正不自在呢，眼见方冬突然扭头，朝一侧刀疤男笑说：“这妞儿胸不错，你玩玩？”
　　有一瞬，宋湘湘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以前从未想过，这世上能有人，无耻张狂到这种地步！
　　玩玩？
　　当她是什么了！
　　她一脸震惊屈辱，被问及的刀疤男却面无表情地回：“不要。”
　　“啧，那真是可惜了。”
　　方冬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再没看她。
　　宋湘湘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颠了个来回，愣是不敢说话。
　　毕竟，甄明珠都没吭声。
　　按着她的脾气，这一幕简直太反常了。
　　“怎么不说话？”
　　方冬显然也发现了甄明珠的沉默，身子俯得更低，微笑着问。
　　再差一点点，他的嘴唇就要贴上她的脸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小姑娘的身子紧绷绷的。可同时他又发现，这没化妆的小姑娘，肌肤清透娇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衣领贴合的地方，传出缕缕让人沉迷的女儿香。
　　原本那几分猫捉老鼠的趣味，转个眼，又升级成占有欲，方冬似有若无地哼笑了一声。
　　这一声，充满着浓浓的挑逗的深意……
　　宋湘湘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突然听到甄明珠笑着问：“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天呐。
　　什么跟什么？
　　宋湘湘简直要晕过去了。
　　方冬却笑了，身子一转坐在餐桌上，柔声问她：“跟是不跟？”
　　跟你麻痹！
　　甄明珠心里狂飙粗话，开口却道：“我还上学呢，这种事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啊，得想想。”
　　“好啊，你想。”方冬双手环抱，眯起眼睛说。
　　甄明珠拿了张纸巾擦嘴，随口说：“那我先去个厕所，来了说。”
　　方冬又哼笑，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甄明珠没有拿包，站起身出了位子，飞快地给了宋湘湘一个眼神。
　　宋湘湘一愣，连忙站起身，还没离开位子呢，一条大长腿直接横亘在她身前，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甄明珠突然拿起手里一个小喷雾朝方冬眼睛里一通乱喷，拽过她就跑了。
　　慌不择路的两个人，连账都忘了结，买的一堆东西也没要。
　　等两个人一路从扶梯飞奔而下躲进下一层感觉暂时安全的时候，后背都出了一层汗。
　　“那谁啊。”
　　宋湘湘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一个混蛋。”
　　甄明珠不假思索的答案，让宋湘湘沉默了一瞬，又问：“这下怎么办呀？”
　　“我也不知道。”
　　甄明珠真的没有一点主意。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在某个人靠近的时候，生出那样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好像身侧有一条阴冷的毒蛇，正吐着信子，无声无息地逼视着你，方冬这个人，行为处事都远超出她的接受范围和承受能力，着急之下，只能先想方设法脱身了。
　　她心绪不宁，听见宋湘湘又问：“你刚喷的什么？”
　　“补水喷雾。”甄明珠想了想，沉吟道，“算了，东西别要了，咱们还是先下去比较好。”
　　两个人下了一层扶梯躲进了安全通道，趁着那几人还没追来，跑楼梯下去应该不会被发现，甄明珠这样想着，拉着宋湘湘手腕又直接下楼梯。
　　方冬一行三人，因为弄不明白她拿了什么在喷，所以有个反应过程，等回过神来，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自己摊上事了……
　　拉着宋湘湘跑出商场，甄明珠心情无比凝重。
　　外面耀眼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一瞬间，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很快，两个人到了路边。
　　宋湘湘低头在身上找零钱，抬眸就瞧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又问：“你怎么会惹上那种人？”
　　甄明珠看她一眼，迟疑地说：“就李成功过生日那一次，包厢里玩真心话大冒险，我不是输了吗，就被要求出去要手机号码，结果出门遇上的第一个男人就是他……”
　　话说到这，她突然顿一下又问：“你当时不也在吗？”
　　宋湘湘一愣：“你出去那会我上厕所了，等出来的时候你们都回来了呀。那个就是……方冬？”脑海里搜寻一圈，她依稀想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甄明珠沮丧地叹了一声。
　　宋湘湘惊魂未定道：“跟着他那个刀疤男，看着就很恐怖。”
　　刀疤男……
　　电石火花间，甄明珠突然想到些什么。
　　她先前去酒吧找宋湘湘那次，跟上来摆事儿的男人后面，似乎就一直跟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
　　不过，因为酒吧里光线问题，人又杂乱，当时那刀疤男压根就没说话，所以在那天徐梦泽问起的时候，她根本就没能联系到那天的事情上去，也没把人对上号。
　　眼下一回想，方冬说她有勇有谋，是因为她给宋湘湘解围的事？
　　这样说来，那才是方冬见她的第一面？
　　这突然涌上来的猜测，让甄明珠整个人都不好了，可眼看着宋湘湘一副明显胆战心惊的样子，她也不忍心提起这个，毕竟，提了也没用，宋湘湘帮不上忙还得操心。
　　可眼下，她不说，宋湘湘也很怕了，纠结一会后建议说：“不行啊，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不告诉你爸吧？他生意做的那么大，总有几个能摆事的朋友。”
　　那一天在会所里，秦远几人回了包厢后并未多说，因而宋湘湘只能判断出方冬肯定不好招惹，可再更多的，她也很糊涂了，只能下意识地想到甄文。
　　她能想到，甄明珠自然也想到了。
　　况且这种事，她能依靠的，也只有甄文。
　　不过，想到自己这次给甄文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她和宋湘湘分别后回家，一路上都自责的要死，万分纠结，不晓得要怎么说，甄文才能不过分生气。
　　“到了。”
　　出租车师傅的声音突然响起。
　　甄明珠抬眸从车窗看出去一眼，拿了钱给他，笑着说：“谢谢您。”
　　师傅找了钱，她开门下车，慢慢往小区里走。
　　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
　　“小姐回来了。”
　　开门的佣人看见她，笑着问候道。
　　甄明珠点点头往进走，换鞋的时候开口问：“我爸回来了吗？”
　　“刚回来没一会儿，好像在三楼书房里。”
　　“哦。”
　　话落，甄明珠抬步往里走。
　　上楼梯的时候，她仍旧一直做着心理建设，觉得分外沉重，等到总算到了书房门口，正想敲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尖利女声。
　　“你还是人吗，女儿的同学都不放过！”
　　杨岚这声控诉通过门板传出来，带着些撕心裂肺。
　　甄明珠狠狠一愣，下意识驻足。
　　“你冷静点。”
　　这一道无奈低哑的声音，来自甄文。
　　“我怎么冷静，你说我要怎么冷静？！啊，你说，我怎么冷静！老公背着我包养小姑娘，这姑娘还是个未成年呢，你说我能冷静吗？！”
　　“哪里就包养小姑娘了！”甄文气急败坏。
　　“婊子！”杨岚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声，声音撕裂般又道，“没包养？你自己觉得你这辩驳有人信吗？没包养你给她送表买化妆品！没包养你带她吃西餐住酒店！”
　　“行了行了！”
　　“我不行——”
　　书房里响声乱成一团，好一会，杨岚上气不接下气道：“叫安莹是不是？哪个安哪个莹？我倒是想看看，学生成这样老师到底管不管，家长到底管不管！她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了！”
　　安莹？
　　尖利的两个字从杨岚口中喊出，甄明珠整个人都傻了。
　　“她肯定被包养了。”
　　“屁哦，怎么不敢把男朋友照片给人看。”
　　“我承认我是有一点嫉妒她。”
　　“又贱又婊。”
　　“……”
　　耳边，饶丽说过的许多话，一遍一遍回放。
　　甄明珠抬步往自己房间走，想着那些话，整个人都有些迟钝到麻木。
　　安莹竟然真的被人包养了。
　　那个人不是别人，是甄文，她老爸……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她这么一想，猛地一声，关上了自己的房间门。
　　一个杨岚还不够，又来个安莹。
　　他竟然有小三。
　　安莹才和她一样大……
　　*
　　五月的下午，明媚而清亮的阳光从阳台窗户上投射进来，笼罩着她整个房间，这一间宽敞的卧室，装修摆设都偏少女公主风，显得温馨而美好。
　　如果她的世界里，没有杨岚和甄明馨，该有多好。
　　如果没有安莹，该有多好。
　　哪怕她从未见过妈妈，也可以和爸爸相依为命，那，多好啊……
　　她站在墙边，泪眼朦胧的视线略过房间里每一处，终于，慢慢地滑了下去，抱膝缩在墙边。
　　从小到大，没有这么怕过。
　　她不敢想象，甄文和安莹的事情一旦被揭露，她要怎么办？
　　多丢脸啊，自己老爸包养了同班的女生。
　　这要是传出去，甄文得被烂鸡蛋砸死，她得被唾沫星子淹没，甄文会不会因为事业受挫名声受损？而程砚宁他们，会不会因此看轻她疏远她？
　　心乱如麻，她都没精力去想方冬的事情了。
　　她努力抱紧自己的膝盖将整个身子都缩成一团，脊背抵在坚硬的墙壁上也不觉得疼，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压根都毫无知觉，浑浑噩噩地跟个傻子一样。
　　“砰砰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敲门声。
　　这声音震颤耳膜，她整个人迟钝地扭头过去，无法言语。
　　“小姐？”
　　很快，又响起一道迟疑的女声。
　　甄明珠张张嘴，感觉自己好像不会说话了。
　　她害怕，害怕听到任何不想听到的消息，甚至，害怕被发现。
　　“小姐？”
　　门外的声音突然有些着急了。
　　甄明珠一手扶着墙坐在地上，声音颤巍巍道：“嗯，什么事？”
　　“先生听说你回来了，让你下楼吃晚饭呢。”
　　“……我不吃。”
　　“啊？”
　　“我准备洗澡，等会下来在吃。”
　　“那好。”
　　佣人离开的脚步声，隔着门板，渐渐远去。
　　甄明珠拽着门把手站了起来，恍惚间，产生一种不晓得自己身处何地的感觉，整个人是虚的，大脑是乱的，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脚，浑浑噩噩地往洗手间里走。
　　浴室镜里那张脸，神情茫然呆滞，两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太狼狈了。
　　胡思乱想着，她进了淋浴房洗澡，冰冷的水从喷头里射了下来，将她突然浇醒了。
　　怎么连衣服都忘了脱？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湿哒哒的衣服，一时有些无措。
　　洗手间里磨蹭了好久，等她终于出来，发现时间已经到晚上八点了。同时，她刚在衣帽间换了衣服，甄文推开房门进来，柔声唤：“明珠？”
　　甄明珠僵硬一瞬，出了衣帽间，轻声道：“爸——”
　　话刚出口，胸口突然出现一阵憋闷感，她呕一声，冲进了洗手间。
　　这变故将甄文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跟去洗手间，站在外面看见甄明珠抱着马桶吐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这是？”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不过，没等他问出声，听见甄明珠难受地道：“中午吃了牛排，不舒服。”
　　她是突然觉得恶心。
　　看见甄文的那一刻，脑海里蓦地闪过他和安莹滚在床上的画面，忍不住就想吐。这反应猝不及防，等她吐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地，疼死了。
　　她竟然，竟然因为面对他，吐了。
　　这么多年，杨岚天天在她跟前晃，她也没吐啊。
　　甄明珠抱着马桶，忍不住哭了。
　　这些生理反应，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而门口的甄文，眼见她抱着马桶哭出声又被吓了一跳，快步进去俯身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就，肚子很疼。”
　　“哪种疼？”
　　说话间，甄文就想抬手扶她。
　　“我月经来了。”
　　慌乱不已，甄明珠不敢看他，编了个瞎话。
　　闻言，甄文却松了一口气。
　　他扶着甄明珠站起身，又将她扶坐到房间床上，压根都没有想到，甄明珠听到了书房里一通争吵。
　　他虽然没包养那姑娘，先前却的确有过那样的念头，差点做了错事。眼下杨岚揭穿了安莹的身份，在他想象中，甄明珠一旦知道，定然会大吵大闹搅得他不能安生，他哪里能想到，这一向冲动急躁的姑娘，心里升起的恐惧和害怕，远远大于愤怒和生气。
　　她才刚刚十五岁而已，看着再张扬跋扈，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不舒服就别下楼了，我让人将晚饭给你送上来，先躺床上，好好休息。”说完这句话，甄文自然地屈下身去，帮她拿下拖鞋，哄她躺下。
　　甄明珠说不出口，怔怔地看着他的脸。
　　他脸上脖子上，有两道指甲划过的痕迹，显然是杨岚弄的。
　　平生第一次，她无法讨厌杨岚了。
　　哪怕她从小到大都厌恶自己，挑唆甄文训斥她，千方百计地给她找不愉快，可在这一刻，她竟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同情杨岚，也同情自己。
　　有哪个女人，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能保持风度和文明呢。
　　甄明珠悲哀地想着，目送甄文出了房间。
　　很快，家里的佣人吴婶送了红糖姜汤上来，还有热好的晚饭，她没什么胃口，只漱口后喝了一点红糖水，便躺在被子里，一直发呆，胡思乱想。
　　感觉上，就像个判了死缓的犯人。
　　等待着被处决。
　　整整一晚，无比漫长。
　　*
　　翌日，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甄明珠醒了过来。
　　她忘了自己昨晚怎么睡过去的，只是觉得困，而甄文大抵吩咐了旁人别叫醒她，因而这一早上，也压根没人上来叫她吃饭，她看着空空的房间，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
　　心情差的时候，一个人待久了会特别慌张。
　　甄明珠很快洗漱完，去衣帽间换了衣服，开门下楼。
　　“小姐早。”
　　楼梯上做清洁的阿姨笑着打招呼。
　　“早上好。”甄明珠话音落地，想了想，问她，“我爸在家吗？”
　　“在呢，在楼下看电视。”
　　甄明珠点点头，预备抬步突然又停下：“岚姨呢？”
　　她甚少主动问起杨岚，做清洁的阿姨都愣了一下，回答说：“也在家呢，起的有点晚，刚吃过早饭。”
　　“哦。”
　　甄明珠点点头，往楼下走。
　　一下楼，很快看到了看电视的甄文。
　　甄文也看见她了，开口问：“身体好了没？”
　　他一手夹着烟，衬衫西裤勾勒出高大身材，举手投足仍旧是一股子成熟稳重的风度，甚至，脸上那温和的笑容，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亲耳听到，甄明珠都怀疑，关于安莹的事，其实只是一场梦。
　　她很快收了思绪，点头说：“好多了。”
　　“快去吃饭，厨房热着呢。”
　　她没事，甄文也放心许多，开口催促。
　　甄明珠点点头，转身去餐厅，很快又看到了杨岚。
　　长长的餐桌，两个人各自坐了一张椅子，甄明珠偷偷观察后发现，杨岚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她坐在那，穿了某奢侈大牌最新款的时装套裙，手边的凳子上，放着同品牌的限量版手包，头发和妆容都显得很精致，拿着勺子喝汤的那只手，无名指上带着硕大的鸽子蛋，可以说，浑身上下，都贵气逼人。
　　甄明珠觉得，她似乎要去见安莹了。
　　可既如此，甄文为何还坐得住？
　　难不成，两个人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和解了？
　　从小在这个圈子里，她光听杨岚念叨，都知道许多这样的事情。
　　哪个大老板又包养了小情人，家里的老婆气得发疯，可当惯了豪门阔太的人，年轻不再本事没有，多半生都富贵安逸，哪个能舍得下心，二话不说离婚收场？
　　离婚了，就能将日子活出另一种精彩吗？
　　她们哪还有劲头去孤身一人，去重头再来，去打拼？
　　好一点的，想方设法打发了狐狸精，花更多钱去做美容保养，施展浑身解数收拢男人的心，从此带着心上那根刺，继续风光无限地过富贵日子。糟糕一点的，男人明目张胆有恃无恐，小三的孩子都可能冲上门争夺家产，一场又一场大戏应接不暇地在家里上演，给圈子里其他阔太太，多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他们家，应该不至于是后一种，看杨岚的模样，也更可能是前一种。
　　既然这样，她不会将事情闹大的。
　　她一直都非常好面子。
　　陡然间升起的这念头，让甄明珠心情复杂沉闷至极。
　　似乎，这事情无论如何收场，她都无法开心，而她也深知，他们这个家的情况，会跟着更糟糕。她要怎么办呢，开始像杨岚一样，戴着面具演戏吗？
　　这样的念头，让她几乎窒息。
　　吃完饭，她甚至在家里待不下去，老早去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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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中午，阿锦在医院里点了外卖。
　　结果，外卖小哥送餐前打电话问我：“你好，你住的精神病科在几楼？”
　　阿锦：“……”
　　回忆一下懵了那一瞬的心理活动大概是：对方狠狠地挂了你的电话并且朝你脸上扔了一堆差评。就很想不通啊，他是不是真的对神经内科有什么误解？（⊙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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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山雨欲来风满楼

　　晚自习铃声响起。
　　甄明珠背着书包刚进教室，门边的女生突然唤住了她。
　　“怎么了？”
　　随手将书包取下，甄明珠笑着问。
　　她的笑容里，带着明显的勉强神色，叫住她的女生微愣一下，开口说：“程学长上来找过你，说是你要是来了，去楼下找一下他。”
　　“程砚宁？”
　　问出这个名字，甄明珠整个人都恍惚了。
　　昨天到今天，她一直没有开手机，都忘了程砚宁了。
　　“嗯啊。”
　　女生点点头。
　　“知道了，谢谢。”
　　甄明珠话音落地，将书包放进座位，转身出了教室。
　　她到了高三一班外面，定定神，低头揉了揉自己脸颊，上了台阶。
　　站在窗户外的时候，下意识地，先去看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刺眼鲜红的数字，跃入眼帘。
　　“31！”
　　还有31天了。
　　一个月时间，程砚宁高考。
　　她微微攥紧了双手，感觉到几乎一瞬间，手心就出了汗。
　　她抬眸往程砚宁位子上看过去，没人。
　　“这儿呢。”
　　身侧，突然传来了男生温和的声音。
　　他的声音，一直是治愈她委屈的良药。
　　甄明珠一回头，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教室里还有学生隔着窗户往外看，这一幕让他们愣了一下，随后就起哄大笑起来。可程砚宁这一会儿，哪能顾及到影响好不好，两天都联系不上她，他很担心。
　　收回思绪，他抬手揉了揉甄明珠的头发，柔声问：“怎么了？”
　　甄明珠没出声。
　　她紧紧地抱着他，拼命地忍着自己的眼泪。
　　该怎么办呢？
　　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什么都没有了，唯有程砚宁，还能带给她一丝踏实和温暖的感觉。
　　她不说话，程砚宁想了想，叹口气握住她的手，柔声说：“好了，带你去操场走走。”
　　“我不想影响你。”甄明珠没动，低着头说。
　　“你这样，我还怎么看书？”程砚宁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也能感觉到她情绪很不对劲，声音里已然染上了委屈的哭腔。
　　学习再重要，也不能不管她。
　　垂眸睨她一眼，他便握着甄明珠的手，往操场走。
　　*
　　晚自习时间，操场很安静。
　　两个人手拉手，沿着环形跑道绕了好几圈，停在了僻静的围墙边。
　　这个过程，甄明珠一直没出声。
　　她安静得反常，程砚宁心里的担忧便顿时浓烈了些许，斟酌着说辞问：“出什么事了？两天都没有开机，回家了就将我忘在脑后了？”
　　“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好。”说完这句话，程砚宁主动道，“第二次联考成绩也出来了，总分736，比上次高了5分，比顾景行高了20分，比咱们学校第二名高了30分。”
　　736？
　　甄明珠觉得，这个成绩，有些吓人了。
　　要知道，高考总分就750而已，他六科加起来，只扣了14分。
　　好半晌，她抬眸问：“数学还是满分吧？”
　　“数学、英语都是满分。”程砚宁看着她眼睛说。
　　甄明珠只觉得，心里一颗大石头，稳稳落地，她由衷地为程砚宁开心。
　　虽然他看上去还是一副内敛沉稳的样子，可她能感觉到，他看着她的神情里，有几分克制的喜悦，就好像，以往自己考了好成绩，想要被表扬的感觉。
　　这样的认识，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抿唇说：“你真是太棒了。”
　　程砚宁也笑了，又问她：“到底怎么了？”
　　“就……我爸和后妈吵架了。”
　　甄明珠又低下头去，声音闷闷地道：“家里乌烟瘴气的，我手机没电了，也没注意。对不起啊，我以后不会动不动玩失踪了，保证你随时都能找到我。”
　　“人和人在一起，哪能没矛盾。”程砚宁轻声安慰她。
　　“嗯。”
　　甄明珠点点头，着实纠结了一会，小声问他：“我都从来没见过你爸妈，他们是……”
　　她晓得程砚宁家里的情况，可程砚宁并不知道她晓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主动地说起过自己的父母，她也一直没有主动地去问过。
　　可这一晚，她想距离他更近一些。
　　这问题让程砚宁愣了一下。
　　按日子，万随心应该已经出狱了，可，她并未来找他。
　　她没找，他忙着备考，也没心思去打听她的情况，对他来说，有妈不如没妈，那个女人也不配当妈。
　　“早都没了。”
　　许久，他轻描淡写地道。
　　甄明珠看着他愣了一下，低头道：“对不起。”
　　“没事。”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甄明珠想了想，倾身抱住了程砚宁。
　　怀里一暖，程砚宁刚回抱住她，听见身后传来声色俱厉一声吼：“你们两个！”
　　阎正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两个人默默分开，同时扭头看过去，对上快步而来的男人。
　　手电筒照在他们身上，两个人都下意识拿手挡了一下，可，阎正也已经看清了他们两人的脸。他收了手电筒站在两人跟前，没好气地问：“像话吗？！”
　　甄明珠+程砚宁：“……”
　　他们两个人都不吭声，阎正沉着脸看了程砚宁一眼，冷声道：“还有一个月高考你不知道？怎么，觉得这次联考成绩好，就能高枕无忧拿状元了？”
　　程砚宁看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阎正又看向甄明珠：“期中考的好了不起了？”
　　“……”
　　甄明珠闻言抬眸，低声说：“成绩没出来呢。”
　　成绩是没出来，可阎正遇到马平川的时候，闲聊间多说了几句，提前知道她考了一百多名。
　　眼下甄明珠这一说话，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没好气地道：“走走走，赶紧回去自习，以后再让我发现你们旷课出来，决不轻饶！”
　　“哦。”
　　甄明珠一应，抬步就走了。
　　阎正转身一看，没好气道：“手，放开！”
　　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被他这道声音吼得松开了。
　　可，回头看见阎正去其他地方巡查了，程砚宁又随手牵了甄明珠的手，一路回到教学楼下才放开她，温声道：“以后遇上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知道吗？”
　　“嗯。”甄明珠点点头。
　　程砚宁拍拍她胳膊：“那行，回教室去吧。”
　　“你好好复习。”
　　开口叮咛完，甄明珠转身上楼了。
　　程砚宁盯着她的背影，俊秀的眉头微微蹙到了一处。
　　一向张扬鲜活的甄明珠，映在他眼眸里的背影，纤瘦无力，分外沉重。
　　她爸和后妈吵架，对她影响这么大？
　　程砚宁觉得不至于，可他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最近一段时间，甄明珠很自觉地给他留了很大的学习空间，若无必要，基本上不会轻易找他。
　　这想法，让他心疼又无奈。
　　第一节晚自习课间，他抱着收上来的作业本刚出了教室，抬眸便看见宋湘湘的身影，果断开口唤：“宋湘湘。”
　　宋湘湘这段时间在班上表现也不错，因而，他们班的化学课代表因为父母工作原因跟着转学之后，马平川便让她暂代了职位，眼下，她正要去老师办公室拿卷子呢。
　　程砚宁的声音让她微微愣了一下，停步道：“哎。”
　　说话间，程砚宁走到她跟前，开门见山问：“你和明珠走的比较近，她这几天，出什么事了？”
　　他没问有没有事，明显断定甄明珠有点事瞒着他，宋湘湘被问的猝不及防，回过神连忙笑了笑：“没事呀，她能有什么事，可能有时候情绪不好。”
　　话音落地，她有些尴尬地又笑起来。
　　程砚宁审视的目光，看得她心里微微发毛了。
　　可，她不能说。
　　高考在即，是个人都晓得，不能在这时候让他分心。
　　可惜，她的神情出卖了她的想法，程砚宁也没废话，脸色微冷道：“你确定没事？”
　　宋湘湘：“……”
　　不晓得为什么，她有点怕程砚宁。
　　她都想不通，这么冷冰冰的人和甄明珠口中那个性子很好的人，是一个吗？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程砚宁，比以往她认识的程砚宁，还要冷漠。
　　“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程砚宁又道。
　　不得不说，他冷着的脸的模样还是很能唬人的，宋湘湘很快妥协了，低声说：“就上次李成功过生日，我们一起出去玩，她因为选择大冒险出去找个男人要手机号，被骚扰了。”
　　宋湘湘不晓得甄文和安莹的事，满脑子也就这件事。
　　程砚宁眼见她神色苦恼，微微疑惑道：“就这？”
　　被人骚扰，至于让她烦成那样？
　　秦远一众人都在，还能让她吃这种亏？
　　“那个男人身份不一般。”宋湘湘看着他脸色，小声说，“好像是黑道上的，叫方冬。”
　　“方冬？”
　　“是这个名字。”
　　程砚宁叹口气：“行了我知道了。”
　　话落，他抱着一厚沓作业本，直接抬步走了。
　　宋湘湘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纳闷，感觉起来，他没怎么被影响到？
　　舒口气，她去老师办公室拿了卷子，再回教室的时候，第二节晚自习铃声已经响了，化学老师见缝插针地跟进来讲卷子，整整一堂课，她也没办法和甄明珠说话。
　　9点整，放学铃响了。
　　宋湘湘随意地收拾了课桌，走到甄明珠跟前说：“甄甄，我晚上跟你住一起。”
　　女生宿舍楼里带的都是架子床，可一张床也勉强睡得下两个女生，宋湘湘父母都不在，她又想找甄明珠好好问问方冬的事，晚上便不预备回去了。
　　甄明珠听见这话便笑道：“好啊。”
　　进了教室后她便开了手机，发现方冬压根没打电话骚扰，心情微微放松了些。
　　两个人一起往宿舍楼走，宋湘湘在路上问：“方冬没再找你吧？”
　　“没。”
　　“那你告诉你爸了没？”
　　这问题让甄明珠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他没找我，我就先没告诉我爸。”
　　“这样啊？”
　　宋湘湘叹口气，情绪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那个方冬是个锱铢必较无法无天的主。
　　不过，她当真是完全帮不上忙……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五楼。
　　“让开！”边上，突如其来的一只手将两人挥得一个踉跄。
　　“有病啊！”
　　宋湘湘扶住差点摔倒的甄明珠，抬眸朝女人气势汹汹的背影喊。
　　哪曾想，身后又突然上来几个女人，二话不说将她们推搡到一边，追上了前面那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女人。
　　这几个人，身上一股子浓重的泼妇味。
　　宋湘湘正嫌恶地想着，瞧见最先那个女人抬起一脚踢开了509宿舍门，站在门口大喊：“哪个是安莹，给我滚出来！”
　　“对，小婊子滚出来！”
　　“贱货，高中没毕业就勾引有妇之夫！”
　　“安莹！”
　　“现在这些学生太不要脸了！”
　　“小狐狸精人呢！”
　　几个女人站在509门口，一通大声嚷嚷，震惊了整个楼道。
　　一瞬间，整个楼道上都站满了人。
　　“谁是安莹呀？”
　　“就七班那个班花。”
　　“七班班花不是甄明珠吗？”
　　“哎呀，就个子高高会跳舞看着蛮白净那一个。”
　　“她真的被包养了？”
　　“先前就听人说过呢。”
　　一瞬间，整个楼道热闹得如同菜市场，那些声音，字字句句往耳朵里钻。
　　宋湘湘错愕过后顿时笑了，压低声音朝甄明珠说：“被包养啊，她这下可真是出名了。”
　　甄明珠站在她身侧，无法自控地抖了一下。
　　完了……
　　这念头刚闪过，楼道上突然响起啊一声尖利的叫喊，安莹被两个女人拽着头发拖了出来。
　　“我打死你个贱货狐狸精！”
　　“不要脸的小贱人，让你勾引男人！”
　　“叫啊，大声叫，让你这同学们都听听！”
　　“给我打，往死里打！”
　　“不要脸的臭婊子！”
　　几个女人围着最中间摔倒在地的安莹，一阵拳打脚踢，响亮的耳光声、踹人的闷响以及安莹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走廊都显得人仰马翻。
　　楼下楼上的好多女生都闻讯跑来，将一截楼道堵得水泄不通。
　　宋湘湘想上前，甄明珠却往后缩……
　　“啊！”
　　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突然将她整个人定在原地。
　　“流血了流血了！”
　　“天呐，打死人了啊！”
　　“别打了别打了！”
　　“打，打死了我负责，这种骚狐狸少一个是一个！”
　　“快去告诉老师啊，死人了要！”
　　一声又一声喊叫从里面传到外面，甄明珠差点窒息的时候，听到宿管老师厉声开口道：“在这干什么，都让开！”
　　眼眶里的泪，唰一下落了下来。
　　甄明珠都没发现，一向严厉的宿管老师，她的声音这么有安全感。
　　老师一来，混乱顿时没那么夸张了。
　　甄明珠缩在人群后，一手紧紧地扣住墙壁，想跑，又想看看接下来的情况。
　　她很怕，安莹万一被打死，甄文要怎么收场；也很怕，安莹就在这过道上将一切捅出来，那她就成了所有人嘲笑同情的对象，她要怎么办？
　　可，这一切都只是想象而已。
　　事实上，安莹早已经被打懵了，鲜血糊了一脸，完全说不出话。
　　不过，她看着面容恐怖狼狈，整个人还是能动的。
　　没几分钟，年级里好些老师和领导赶了过来，从议论纷纷的人群中将安莹和几个闹事的女人一起带下楼去，徒留一众学生，站在楼道上兴奋议论。
　　安城一中是安城数一数二的好高中。
　　女生被包养这样的事算得上石破天惊的大新闻，足够学生们议论好几个月了。
　　宋湘湘的目光从宿舍门外的血迹上刚移开，边上传来砰一声响。
　　甄明珠栽倒在地。
　　“甄甄！”
　　宋湘湘一愣，连忙抬手拉她。
　　甄明珠没晕倒，身子却软成了一滩泥，身上穿的白t恤也被汗水浸的湿淋淋，宋湘湘将她往起扶，发现她脸上脖子上都是水，顿时吓得大惊失色，抬手在她眼前晃。
　　“我看得见。”甄明珠声音沙哑地说。
　　“甄甄！”
　　身侧又传来几道喊，岳灵珊和饶丽都跑了过来。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问话声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甄明珠等她们终于问完了，才勉强开口找了一个理由：“我有点晕血，你们扶我进宿舍。”
　　“哦。”
　　“赶紧呀。”
　　几个人不疑有他，手忙脚乱地将她扶了进去。
　　整个宿舍都人仰马翻。
　　好一会儿，甄明珠终于缓过来，饶丽她们还在议论。
　　“我就说她肯定被包养了，你们还不信。”
　　“得得得，就你能行，饶大侦探。”
　　“这下估计得被开除了，活该，看见她就够够的！”
　　“你们说她不会毁容吧？”
　　“谁知道呢，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破坏人家家庭，不要脸的贱货！”
　　“你们说她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
　　几个女生议论完，还都觉得不可思议。
　　论起来，安莹长得挺漂亮，成绩也不错，家庭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可也绝对吃穿不愁，她怎么就能一时想不开，走上这样一条路呢。
　　甄明珠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个人是甄文……
　　边上的宋湘湘眼见她神色恍惚，一脸担心地又问：“你好点了吗？”
　　“嗯。”
　　甄明珠话音落地，手机突然响了。
　　她顺手接听：“喂。”
　　“呦，难得还肯接电话？”
　　方冬邪魅挑逗的声音突如其来，让她整个人顿时清醒了。
　　甄明珠一手紧紧地握着手机，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濒临爆发崩溃的边缘。
　　她握着手机，许久没说话，对面的方冬也没说话，但甄明珠能感觉到，他没有挂电话，他就跟个颇有耐心的猎人一样，等着她逃窜，然后他再出其不意将她拿获。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该有多好。
　　她不会用那样张狂的方式去帮宋湘湘解围，也不会在那一天，走出包厢门一步。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许久，她握着手机抬步到阳台，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小明珠。”
　　他话里的侮辱意味，让人发疯。
　　甄明珠愣了好久，咬牙忍了，用一副类似恳求的语调说：“是我不对，都算我错行吗？我不该冒犯你，给你道歉，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边，男人沉默了一瞬，突然笑了：“道歉都没一点诚意。”
　　“方先生。”
　　“啧，这称呼我不喜欢，叫声哥哥来听。”
　　甄明珠深吸一口气，又不说话了。
　　那边，方冬玩味地笑了笑，用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问：“听说，你在学校有个学习很好的男朋友？”
　　“方冬！”
　　“操，吓我一跳。”男人放肆地笑了一会儿，又道，“看来是没错了。先前还以为你和秦家那毛头小子是一对儿呢，没曾想这学校里还有一个。”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找程砚宁，我和你同归于尽。”
　　“没错儿，好像是这个名字。”
　　从小到大十几年，甄明珠没见过这般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人。
　　她彻底地，沉默了下来。
　　这情绪，那边的方冬自然能感觉到，不晓得为何，心头漾起一丝空前的烦躁，没好气地说：“星期六我给你打电话，不接后果自负。”
　　“喂！”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甄明珠握着手机发呆，身后宋湘湘突然道：“是方冬？”
　　她扭过头，煞白的脸色说明了一切。
　　“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宋湘湘说话间关上阳台门，问她，“就不能报警吗？黑道怎么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就不信警察管不了他。”
　　“我不知道。”
　　甄明珠都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比较好？
　　这件事一旦被秦远他们知道，肯定会找上去算账，后果无法预料。
　　程砚宁马上考试，更不能被这种事所影响。
　　而且，他们的社会经验也都没有多少，哪怕知道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想来想去，这件事她唯一能依靠的，除了甄文，再没有什么人了。
　　心乱如麻地想完，甄明珠点点头说：“他说周六再找我，这几天应该不会给我打电话了。你别太担心了，我再想想，实在不行会告诉我爸的。”
　　“恩恩，应该告诉他的。”宋湘湘连连点头。
　　在她感觉，甄文那样的身份地位，没什么事解决不了的。
　　再麻烦，总比她们强百倍。
　　想到甄文，宋湘湘的神色顿时松弛了下来，甄明珠看着她的脸色，心里五味陈杂。可，家丑不可外扬，甄文再恶心，还是她爸，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得守着秘密，保住他颜面。
　　*
　　校门口。
　　黑色奥迪停在路边。
　　甄明馨上车后，有些意外地问：“妈，你怎么来了？”
　　“……”
　　副驾驶上的杨岚回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甄明馨不明所以，正纳闷，看见副驾驶那边的车窗突然落了下去，远远地，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找到人了？”
　　瞅见女人脸上的笑意，杨岚嗤笑着问。
　　“可不找见了吗？”女人没上车，就站在车边笑着说，“我们几个踹开门就将那小骚狐狸扯到了楼道上一顿拳打脚踢，眼下还流着血在政教处呢，那边老师说了，等家长过来理论。”
　　“她没说什么？”
　　“她敢说什么？被包养还有理了！您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们几个，保管办的妥妥当当。”
　　杨岚哼笑一声，递了一张卡出去：“密码6个6，事情解决了再打尾款。”
　　“好嘞，您放心。”
　　女人点头哈腰地笑着说。
　　杨岚升起车窗，扭头朝边上李坤道：“行了，走吧。”
　　李坤沉默着将车子驶上正路，唏嘘无限。
　　豪门里这些事，真够肮脏的哎。
　　不过这太太也真是的，这种事哪能当着孩子的面处理，还弄得好像特意做给她看一样。
　　他想的没错，杨岚就是特地做给甄明馨看的。
　　最初知道这件事，她气得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可等她和甄文闹了一番，得到保证后，她的心也慢慢地平衡了一些，没那么愤怒了。可一晚上过去，她又突然意识到，甄文妥协是必然的，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甄明珠。
　　还说自己没出轨，将她当傻子哄吗？！
　　可恨的是，甄明馨也在一中，因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件事闹清楚让自己的女儿抬不起头，为今之计，只能先找几个人，出一口恶气。甄文去过七班，她就不信，那个小贱人不知道他身份！勾搭同学父亲这种事，她敢提？！
　　这种事，女方会比男方更想要遮掩过去。
　　况且，只要她敢提甄文，后面就有一堆男人和男人老婆找上门，唾沫星子都能喷死她。
　　收回思绪，杨岚低头冷笑了一下，突然开口说：“认清了吗？这就是男人。”
　　这话，显然是对甄明馨说的。
　　甄明馨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看了眼开车的李坤，发现自己母亲竟是一副压根不怕宣扬的模样，动动唇轻声问：“我爸他……”
　　“在外面包养小狐狸精了。”杨岚直接说。
　　甄明馨愣了一下，倒没有太强烈的感觉。
　　她从小都能感觉到，自己这对父母，完全是貌合神离的典型。
　　母亲呢，虚荣势利斤斤计较，父亲呢，看似绅士温和，其实是典型的事业型男人，分心照顾家的时候很少，平时难得回来早一点，无非听到成绩夸她两句，看见甄明珠训斥两声……
　　甄明馨正胡思乱想，听到杨岚又说：“骚蹄子是那贱丫头的同班同学。”
　　“啊？”
　　“呵，就当便宜那贱丫头了。”
　　杨岚这句话里的贱丫头，自然是甄明珠了。
　　甄明馨想了想，试探问：“那这件事，她知道吗？”
　　“不急。”
　　杨岚声音冷冷道。
　　家里那两个最近父慈女孝，亲热得很呢，她得找一个机会，冷不丁将这件事戳出来，届时，她当然得在场欣赏那贱丫头的脸色了，看看她知道了自己亲爱的爸爸做出这种丑事，是个什么反应。
　　至于甄文，知道她刻意为之又能奈何？
　　离婚吗？
　　呵呵，他敢离婚，她就跟他撕破脸！
　　这般想着，杨岚心里一口气总算顺了些，靠在座位上又道：“贱丫头早恋你爸都不理会，还指望那个能干的穷女婿将来顶住门楣呢，我呸！你给我争气点，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个有权有势的，压也给我压死他们。”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种话，甄明馨又看一眼开车的李坤，还是没吭声。
　　连日来，因为程砚宁而产生的嫉恨情绪，在这一刻，因为杨岚的话，有了一些宣泄的出口。
　　没错，程砚宁算得了什么。
　　一进社会，要从底层干起的穷小子而已！
　　也就甄明珠那种傻啦吧唧的，将他当成一个宝！
　　扭头看向车窗外，她似乎都能想到自己以后携带贵婿回家那种风光无限的场景，想着想着，甄明馨忍不住牵动唇角，微微笑了起来。
　　－－－－－－题外话－－－－－－
　　*
　　题外话：
　　阿锦近一月一直住院，感觉脑细胞有点不够用，上个月的猜题全勤币币和实体礼物都没有发放。3月猜题全勤的小可爱可以在看完这章更新后提供已发布v章订阅截图给读者群【322716890】群主修修，领取上月答题全勤红包1元，为期三天，修修会统计获得实体礼物的三位亲，阿锦再告知大家。
　　【敲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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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阿宁说：想跟你吃早饭

　　翌日，早读时间。
　　高一七班。
　　安莹没来，整个班却因为她的新闻炸开了锅。
　　“真的被包养了啊？”
　　“女生宿舍楼昨晚都传疯了，你不知道，打得她一脸血！”
　　“简直不敢想象。”
　　“就是，看着冰清玉洁跟女神似的，私底下骚贱骚贱的。”
　　“我听说诶，她以前念初中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勾引别人的男朋友，就这学期不是住宿舍了吗，还勾引了她们宿舍一个女生的男朋友呢。”
　　“真的假的啊？”
　　“骗你干啥，不信你问甄甄！”
　　后排正说话的女生抬手就戳了甄明珠一下，求证道：“你们宿舍那个饶丽，是被她抢了男朋友吧？”
　　甄明珠没理她，突然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她这举动看着突兀得很，后排正说笑议论的几个学生都愣了一下，刚才在说的那个女生脸上有点挂不住，转个身又问后面位子的宋湘湘：“湘湘你昨晚不是住宿舍吗，应该很清楚呀？”
　　宋湘湘嗤笑一声：“她不仅喜欢勾引人男朋友，还喜欢嚼舌根打小报告呢。就先前，满学校说我妈得了绝症没几天好活了，眼下我妈不还好好的，出去旅游了呢。”
　　“啊，她怎么这么恶毒啊！”
　　“就是，你也是太倒霉了，和她一个小区。”
　　“我要是你，非得把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不可，让她狂！”
　　“长得漂亮点就把自己当女神了，班花的名声也不晓得怎么来的！”
　　“呕，谁说她是班花啊，甄甄比她漂亮多了！”
　　转眼间，一众人又开始说甄明珠了。
　　说到她的事，宋湘湘突然又想起方冬，下意识地抬眸往窗户外面看。
　　甄明珠趴在栏杆上，也不晓得想什么呢，可她纤瘦的背影，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孤单的感觉。
　　“她这两天怎么了？”
　　边上，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她一跳。
　　秦远收回目光，盯着宋湘湘，英挺的两道眉拧的紧紧的。
　　宋湘湘微微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
　　“明显就是不开心，你看不出来？”秦远的神情顿时有点不耐烦了，催促说，“有事就讲，她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能逞能的很，一受委屈就喜欢闷着。”
　　宋湘湘：“……”
　　她也感觉到了，这几天的甄明珠，整个人都大变样了。
　　先前说要告诉甄文，可这一个周末过去，她还是没有，自己扛着。
　　万一出事，怎么办？
　　宋湘湘被自己心里这念头吓了一跳，小声说：“就那个方冬，最近一直骚扰她。”
　　“什么！”
　　“你别激动。”宋湘湘声音越发低了，“她可能是不想给你们惹麻烦，所以一直瞒着。方冬昨晚打电话好像威胁她了，说是让她这周放假去找他……”
　　“操他妈。”
　　她没说完，秦远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宋湘湘触及他神色，顿了一下才道：“不过，甄甄说他这几天应该不会打电话了。她准备等周五回家了告诉她爸呢，让她爸想办法解决这个事。”
　　“她这么说的？”秦远想了想，问。
　　“嗯啊。”
　　“行，我知道了。”秦远喘一口粗气，咬牙道。
　　他的眼眸里布满了戾气，宋湘湘顿时又担心了，低声道：“你别冲动啊。”
　　“我知道。”
　　秦远话音落地，抬步出了教室。
　　他站在甄明珠身后几步开外，看着她的背影。
　　蓦地，有些心痛。
　　他认识的那个甄明珠，永远都是活力四射张牙舞爪的，她走路都不怎么好好走，总是一蹦一跳连颠带跑，趴在栏杆上的时候，也总会有一些翘腿张望的小动作。
　　可眼下这个她，保持着一个动作好一会儿，都没动一下。
　　秦远深吸一口气，抬步上前问：“想什么呢？”
　　他这一声，将甄明珠吓得抖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秦远又问。
　　“你突然出现，不得吓死了啊！”甄明珠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扭过头去。
　　她这个态度，秦远便晓得，自己问不出什么。
　　心里叹一声，他刚沉默了下来，余光瞥见马平川匆匆而来的背影。
　　“都进教室。”
　　目光扫一圈，马平川脚步不停地说。
　　教室外，读书的一众学生面面相觑完，跟在他后面进了教室。
　　“关上门。”
　　马平川站在讲台上，抬下巴朝最后一个进门的学生示意。
　　那男生哦一声，乖乖地关了门。
　　马平川目送他回了自己座位，收回视线，一脸严肃地问：“安莹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
　　教室里静了一瞬，学生们顿时炸了。
　　“是被包养的事情吗？”
　　“真的被包养了啊？”
　　“天呐！”
　　“安静！”马平川将板擦当成了惊堂木，啪啪啪连摔三下，大声道，“喊什么喊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班上出这么一个被喊打喊杀的，你们感觉很光荣？！”
　　他训起人来，脸色还是很可怕的。
　　一众学生顿时缩成了鹌鹑蛋，不敢吭声了。
　　马平川这才勉强顺了气，抬眸看向夏语冰道：“夏语冰你把安莹东西全部给我收拾一下，赶紧的。”
　　夏语冰闻言，连忙弯腰收拾她课桌。
　　马平川一抬眸，视线又落在二组中央，邓双双身上。
　　整个七班，就她和安莹关系最好。
　　马平川隐忍情绪道：“邓双双你过去，帮着夏语冰收拾一下东西，跟我来。”
　　邓双双一愣，却也不敢反驳。
　　她走过去飞快地帮着安莹收拾了东西，随后，两个人就跟着脸色铁青的马平川，急匆匆地出了教室。
　　他们一走，教室顿时又炸了。
　　“看来没错了。”
　　“肯定要开除了。”
　　“第一次见老马气成这样啊。”
　　“哎。”
　　“算了算了，都别说了，读书吧。”
　　班长张雷难得发话一次，教室里一众学生唉声叹气完，正想要读书呢，铃声突然响了。
　　得，一早上净顾着八卦了！
　　听着铃声，甄明珠却有一种被解放的感觉。
　　“甄明珠。”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程学长！”
　　“天呐，校草来我们班了。”
　　“听说他这次联考总分736！创了校史记录了！”
　　“妈呀，736！”
　　“长得还这么帅！”
　　昨天下午，程砚宁来找过甄明珠一次，可当时刚收假，教室里压根没几个人，因而他这一出现，差不多是和甄明珠交往后，第一次上三楼找人。
　　别说七班了，楼道外好多要去吃饭的学生都不走了，停下来看他。
　　甄明珠就在这一片注视中，有些懵地走了出去，仰头问：“你怎么上来了？”
　　“想和你吃早饭。”程砚宁淡笑说。
　　而他这句话，杀伤力太大。
　　围观的好些女生都觉得，什么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都弱爆了。
　　别人的男朋友，怎么能帅成这样！
　　一片艳羡的目光落在甄明珠身上，她看着程砚宁，微微抿起唇角，想说话，却失语了。
　　他怎么这么好，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安抚住她的情绪。
　　“怎么看上去还不开心的样子？”
　　程砚宁话音落地，微微抬手，将她垂落下来的一缕碎发帮着拢到了耳后。
　　甄明珠看着他收回的手，脸红了。
　　“别挡道啊！”
　　身后李成功突然喊一声，猛一抬手，将她推扑到了程砚宁怀里。
　　这一幕猝不及防，教室里外两帮学生都哈哈笑了起来。
　　“李失败你干嘛！”
　　甄明珠站稳身子，扭头瞪着他说。
　　李成功混不正经地大笑：“你们俩站门口卿卿我我的，我们教室里这么多人还要不要吃饭啊！”
　　甄明珠噎了一下，还想骂他，边上程砚宁突然握住了她手腕，笑说：“走吧别闹了。”
　　“……”
　　甄明珠抬眸看他一眼，止了话茬。
　　两个人一起下楼，身后，李成功痛心疾首地开始唱：“他一定很爱你，也把我比下去，分手也只用了一分钟而已。他一定很爱你，比我会讨好你，不会像我这么孩子气，为难着你……”
　　“噗！”
　　“哈哈哈哈哈！”
　　“唉呀妈呀。”
　　楼道上看戏的一众人顿时笑疯了。
　　两个人下了楼梯。
　　甄明珠抬眸看一眼男生的侧脸，忍不住问：“有什么好事呀？”
　　“什么？”
　　“怎么突然想找我吃饭？”
　　直到现在，她整个人还晕乎乎的。
　　程砚宁低头便瞧见她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声，若有所思道：“看来我平时还是太冷落你了。不就吃个早饭，受宠若惊成这样？”
　　甄明珠：“……”
　　好吧，是挺受宠若惊的。
　　毕竟，她和程砚宁在一起这么久，程砚宁虽然私底下对她很照顾，可平时当真没有主动上三楼找她的时候，他学习那么忙，她也能想通。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到了饭堂。
　　他们平时甚少一起吃早饭，一出现在饭堂，自然又收获好多注目礼。
　　尤其，程砚宁让甄明珠等着，自己排队给两个人买早餐的时候，一众学生就像煮沸的开水，热闹得冒泡。
　　“这两人也太好了吧。”
　　“我们老师说程砚宁这次联考736分。”
　　“恐怖！”
　　“甄明珠好像变好了许多。”
　　“近朱者赤嘛。”
　　“对了，高一有个女生被包养了，你们知道吗？”
　　“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这话一点儿没错。
　　远处近处好些声音窜入甄明珠耳中，还大多都和她有关，她抿紧唇，在心里想着关于安莹的那部分闲话，谨慎地判断着，甄文有没有被暴露。感觉起来，羞愧又心虚。
　　“想什么呢？”
　　程砚宁远远而来看见她这副样子，笑着问。
　　“没什么呀，你要了什么？”
　　她打起精神往餐盘里瞅，嫩白的脸上，有几分强颜欢笑的烦闷感。
　　“小笼包，豆浆……”
　　程砚宁随口答了一句，心中想着宋湘湘的话。
　　一瞬间，只觉得庆幸不已。
　　如果骚扰她的是其他什么人，他还得颇费一番周折才能解决，可这人是方冬，那说起来也没有那么麻烦。
　　收敛思绪，程砚宁笑着催她：“吃饭吧，等会上课了。”
　　“哦。”
　　甄明珠用筷子夹了个小笼包，咬了一口，又觉得心头难安，忍不住问程砚宁：“我们班有个女生，被有妇之夫包养了。这事，你听说了吗？”
　　“嗯，早上听到人议论。”
　　“那，你觉得这事情怪谁啊？”
　　“怪谁？”
　　程砚宁微微一愣，看向她。
　　“就，她才和我一样大啊，那男的太不是人了。”抿唇说完，她脸色难看极了。
　　程砚宁却轻嗤了一声：“被包养又不是被强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谈得上怪谁？就像你这么大，难道不晓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话是这么说，可甄明珠还是觉得不安。
　　她脸色古古怪怪的，程砚宁却只以为她无法接受这种事，轻声劝慰说：“好了，别想这些闲事了。自己选的路自己走，自己造的苦果自己咽，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哦。”
　　甄明珠怕他看出端倪，不敢再吭声。
　　没一会儿，两个人吃完早饭。
　　距离上课就不到十分钟时间了，甄明珠陪着程砚宁到了高一三班，笑说：“你进去吧。”
　　“要不要送送你？”
　　程砚宁看着她，声音温柔地问。
　　甄明珠感觉自己脸上有点烫，抿唇摇摇头。
　　“那好，我进去了。”
　　“嗯。”
　　目送程砚宁进了教室，甄明珠仿佛又松了一口气。
　　程砚宁看问题，总比她理智许多，而他在饭堂里一番话，也让她安心了一些。
　　甄文是甄文，她是她，甄文在外面有小三这种事情，又不是她能左右的，就算万一有一天，程砚宁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因为甄文而看轻她吧？
　　一边自我安慰着，甄明珠抬步往楼梯口走。
　　身侧一个女生突然说：“我们班甄明馨请假了两天，晚上的节目没办法演了，真是暴躁。”
　　“啊，这关头请假？”
　　“对啊，毕业晚会都不参加，谁知道搞什么！”
　　“高三毕业晚会？”甄明珠突然扭头，一插话吓了两个女生一跳。
　　不过，最开始说话的女生正是高三一班的，也恰好是学生会干事里曾经跟在程砚宁边上，记她翻墙的那一个，眼见她问，便点点头道，“对啊，就今天晚上。”
　　“在学校大礼堂？”
　　“嗯，对了，你姐怎么回事啊，病了？”
　　甄明馨是甄明珠的姐姐，女生陡然想到这一点，连忙问。
　　闻言，甄明珠干笑了一下。
　　昨晚到今早，她大概已经能猜到，杨岚在背后全权操作安莹的事情。可她只能凭着眼下的局面猜到甄文大概不会被捅出来了，却没想到，整件事都是误会。偏偏，安莹不久前在ktv聚会时被自己表姐的追求者诱哄着发生了关系所以无法自证清白，而杨岚昨晚回去还演了出苦肉计，眼下正在医院躺着呢。
　　她“气晕”住院，甄明馨当然得陪同“照顾”，眼下也一起在医院里面，只能请假了。
　　胡乱想了想，甄明珠摇摇头说：“我不清楚，我这学期基本都住校。”
　　“那好吧。”女生一手抱着花名册，忍不住朝她吐槽，“我说你姐这人也真是的，晚会上有她的节目呢，而且还在压轴位置！眼下倒好，她莫名其妙撂挑子不干了，我怎么给负责的老师交代！”
　　“算了算了，找别人顶上吧。”
　　“怎么顶！”那女生没好气地道，“她的节目是钢琴独奏，学校里能弹得像她那么好的估计没几个人，而且大家学习任务那么重，事不关己的，谁能未卜先知，事先排练！”
　　“……我行吗？”看着她们争论，甄明珠突然问。
　　两个女生狠狠一愣，错愕地盯着她看。
　　高三的毕业晚会，基本上高三学生和全校老师领导都会参加，有些高一高二的学生，也会偷偷跑去看。不过，表演节目的大多都是高三学生里有些才艺的，也就偶尔，会有一两个外援。
　　两个女生好一会都没出声，甄明珠便继续道：“我们俩从小都有老师教，她学钢琴，我学小提琴。如果可以的话，我用小提琴独奏替换掉她原本的节目，行么？”
　　“你水准怎么样？”半晌，一个女生问。
　　负责晚会的老师这一天都忙得头顶冒烟了，跟进确认节目的事全权由她们俩负责，只要有人能顶上，按理说这事也不是不可以。可，这顶替的人是甄明珠，就得让人捏一把汗了。
　　心念一起，问话的女生顿时又想反悔。
　　甄明珠在她再次开口之前说：“应付一个校级晚会没问题的。”
　　她的水平和甄明馨的水平差不了多少，不过甄明馨会弹钢琴的事，圈子里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而她会拉小提琴的事，知道的人并不算很多。
　　尤其，她因为有钟爱的曲子，压根不用事先演练彩排。
　　这是高三毕业晚会，程砚宁肯定会参加，也一定会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表毕业演讲，会坐前排。她既然知道了，便渴望在这样的时刻，拉一首曲子给他听，让他永远记住她。
　　不知道为何，她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她觉得，这几天的自己，实在是太悲观了。
　　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也让她生出很多朝不保夕的情绪，这些情绪还无法发泄，闷着闷着，让她都没有以往那般自信骄傲了。
　　她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谦恭认真。
　　看着她，两个女生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先前那次国旗下讲话。
　　“我知道毕业晚会对你们都很重要，到时候只拉一首曲子，不会乱说什么话的。况且，”甄明珠顿了一下，抿唇说，“程砚宁肯定也会参加，我不会给他丢人的。”
　　“噗——”
　　三一班的女生扑哧笑了，道：“你也不用说这么严肃。”
　　“行吗？”甄明珠又问。
　　“你有小提琴？”
　　“嗯，我可以拿自己的琴。”
　　女生舒口气，道：“那好吧，我先把你换上，等会给老师说一声。不过得麻烦你拿一下自己的琴了，大家基本都是自带乐器还有服装的。”
　　“谢谢学姐。”
　　甄明珠刚谢完，上课铃响了。
　　三一班女生看着她笑笑，又道：“不过，你赶上午下课前把琴拿来行吗？下午还有最后一场集体彩排，总得让负责的老师听听你的曲子呀，实在不行的话，还得想其他办法呢。”
　　“……好，我知道了。”
　　甄明珠想了想，轻声问：“先别告诉程砚宁，好吗？”
　　女生扑哧又笑了，故意问她：“我可以不告诉他，不过你这下午一彩排，总有人会告诉他的呀，那可怎么办？”
　　甄明珠微微错愕，神情有些抑郁。
　　“好啦好啦，你要是能中午吃饭时间来大礼堂，估计可以保密。”
　　“可以吗？”甄明珠不确定地问。
　　“嗯。”另一个女生主动解释说，“中午才布置礼堂，主持人串词呢，彩排下午开始，那会没有几个人，负责的老师也在，你一点左右过来最好。”
　　“那好，我中午去礼堂找你们。”
　　“等你哦，快去上课吧。”
　　“谢谢学姐。”
　　甄明珠点点头，抬步往教室里跑了。

　　☆、203：毕业晚会，惊艳全场【小红包】

　　这天早上第一堂课是语文，温柔可亲的女老师原本就挺喜欢她，眼见她迟到也没为难，让直接进教室了。
　　翻开书听着课，甄明珠却有点心不在焉。
　　中午吃饭时间去大礼堂的话，这之前就得把琴从家里拿来，可眼下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她还不晓得呢，与其找人送，还不如自己回去取一下，最稳妥。
　　这样想着，一下课她就有些坐不住了，看了眼课表。
　　接下来三节课：英语、物理、数学。
　　甄明珠打算直接逃掉。
　　怎么逃呢？
　　抿唇想了一会儿，她觉得只能翻墙了。
　　抬手腕看了眼时间，她起身出了位子，拍拍李成功胳膊：“喂。”
　　“干嘛呀？”
　　“帮我个忙。”
　　甄明珠话音落地，两个人出了教室。
　　听闻她要翻墙回家取小提琴，李成功整个人都震惊了：“卧槽，你还有这本事啊！”
　　“小声点。”甄明珠听见他说话心情总是很好的，出声提醒道，“还没确定呢，我现在要回去拿琴，中午负责的老师听过之后才能决定，你帮我翻墙。”
　　“这有什么问题啊——”
　　这种小事，对他们来说根本毫无障碍。
　　很快，两个人到了往常翻墙的地方，李成功在墙边抬腿屈膝，甄明珠踩着他腿，爬上了墙头。
　　“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我不舒服请假了哈。”
　　“知道了，放心回吧。”
　　甄明珠两只手扶着墙头，突然有一种复杂的无法言说的情绪，微笑着道：“谢谢。”
　　“滚滚滚，和我见外！”李成功没好气道。
　　甄明珠又笑笑，预备跳下墙头。
　　“小心点啊你——”
　　“你回吧。”
　　甄明珠稳稳落地，抬头朝他喊。
　　李成功眼见她安稳出去，顿时也放心了，抬步回了教室。
　　*
　　十点多，甄明珠回了家。
　　楼下花园里，神出鬼没的花匠师傅正打理花草呢，看见她吓了一跳，问：“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取个东西。”
　　甄明珠话音落地，跑进了家门。
　　做清洁的两个阿姨也吓了一跳，还没打招呼就听见她问：“谁在家？”
　　“……”
　　两个阿姨对视一眼，和她一贯比较亲近的吴婶小声说，“昨晚两个人在书房吵起来了，太太给气晕了过去。眼下三个人都在医院呢，一直没回来。”
　　“哦。”甄明珠点点头。
　　吴婶见她脸色难看，关切地道：“两口子哪能不吵架，不用担心。”
　　话落，她又觉得听见这消息，甄明珠指不定还开心呢，便倏然闭嘴，讪笑了一下。
　　不过，甄明珠并未察觉她情绪变化。
　　她一心想着小提琴的事情，很快跑上楼，进了书房。
　　从小到大，甄文给她买了好几把小提琴，就数上次送她的那一把最名贵了，她先前放假的时候试用过，各方面都非常趁手，很让人满意。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仔细检查了一下，才装好拿出去。
　　拿着琴到了楼梯口，她又突然想到，毕业晚会，大家肯定会换衣服化妆的。
　　迟疑一秒，她又返回了房间，去衣帽间找衣服。
　　五一之后，安城已经热了起来，平时大家都穿t恤、衬衫、牛仔裤。不过晚会上自然不能这样穿，尤其她拉小提琴，更应该正式一些，最终，甄明珠装了一条小黑裙+一双黑色小皮鞋，再次出门了。
　　紫金园距离安城一中还挺远，等她拿了东西再回到学校，已经十二点多了。
　　想到高三那女生的话，她索性也没有吃午饭，直接前往大礼堂，恰好见到了上午那两个女生在舞台上忙活。
　　“学姐！”
　　甄明珠也不晓得人家名字，走过去唤。
　　那两个女生里，高三一班的女生主要负责策划，另外一个是学生主持之一，看见她这么早过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一起走到她跟前，打量她。
　　“小提琴和衣服都拿来了。”甄明珠说。
　　三一班的女生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师觉得有点不太合适，想重新找人呢。”
　　“……”甄明珠一愣，神色僵住。
　　“不过还没找下人呢，她想让表演的那个女生有点怯场，不肯上。”另一个女生瞧见她的神色也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起来，两个人好像把人家姑娘戏耍了一下，想了想便说，“礼堂最后面就是负责的老师，姓刘，要不你过去？”
　　甄明珠扭头看去，正好瞅见一个短发的女老师走了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跑过去道：“刘老师好。”
　　“你的事我知道了。”刘老师上下打量她一眼，公事公办地说，“可这个节目比较重要，还是有一点表演经验的上台比较稳妥，我觉得在高三生里安排更好些。”
　　“可是……”
　　甄明珠一开口，声音就变了。
　　跑了一早上得来的结果，让她感觉很受打击。
　　刘老师因为甄明馨突然撂挑子的事也有点烦躁，看见她这样子就更烦躁了，可不经意地，她看见了背在甄明珠身后的琴，突然问：“你准备拉什么曲子？”
　　“《泰伊思冥想曲》。”甄明珠连忙说。
　　闻言，女老师微微挑了一下眉。
　　甄明珠这样的校园名人，她当然是知道的。
　　好学生坏学生，都是办公室里老师们最爱谈论的对象。
　　当时听到程砚宁和她交往，她压根都不相信，可这一刻，垂眸看着甄明珠的时候，她却忍不住在心里喟叹：这姑娘，就算一无是处，单凭容貌也能打动青春期男生。
　　她竟然还会拉小提琴？
　　收敛思绪，女老师点头道：“行吧，我先听听。”
　　“现在？”
　　甄明珠有些不确定地问完，二话没说，侧身取了小提琴，似乎怕刘老师反悔一般，她取出琴试了两下音，不等她再发话，便站在原地拉起了曲子。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她虽然没什么演奏经验，可女老师单从形体站姿，指法神情也能判断出，她学琴有些年头了。
　　而且，她若是以这样的水准上台，定然能惊艳全场，将晚会气氛推向高潮。
　　甄明珠这个人，一出现，就有引人注目的效应。
　　她就好像天生的发光体一般，拥有这个年龄女孩子最美好的一切，她身上的优点和缺点都那么鲜活，让人在头疼的时候，又忍不住会多出几分忍耐纵容。马老师能让她在国旗下讲话，她为何就不能让她在舞台上拉一首小提琴呢？
　　这样的姑娘，总会让人想起自己或纵情或遗憾的青春。
　　等她一曲终了，女老师点点头笑了：“挺流畅。”
　　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让甄明珠狠狠愣一下，喜出望外道：“可以吗？谢谢老师。”
　　“你自己带了衣服？”
　　女老师目光旁落，又问。
　　甄明珠点点头：“嗯，带了衣服和鞋子。”
　　“我看看。”
　　甄明珠连忙又装了琴，将衣服鞋子给她看。
　　目光仔细扫过，女老师又笑了：“行，到时候换上就行。”
　　甄明珠松口气，将衣服鞋子又装回去。
　　眼见她动作随意自然，女老师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富养出来的女孩儿，就是不一样。
　　甄明珠带来的小黑裙从料子、式样到裁剪都无可挑剔，典雅高贵，是某品牌的高级定制款，而她要穿的那双鞋子，也是那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高级货。
　　还有琴，也有着普通人望而却步的价格……
　　收敛思绪，女老师端详着她的模样，又道：“晚会八点开始，你早点过来，在准备室化个淡妆。”
　　闻言，甄明珠微微一愣。
　　“有化妆老师。”
　　“知道了。”甄明珠松口气，答应了下来。
　　敲定了这件事，她先一步离开了礼堂。
　　女老师目送她背影出去，收回视线，抬步到了舞台跟前。
　　一直观察事态的两个女生看见她手势便到了她跟前，听见她说：“给她排压轴上台。”
　　“好，知道了。”
　　高三一班的女生神色一喜。
　　毕竟，程砚宁在他们班，人缘绝对没的说。
　　这小学妹也蛮可爱的，每次到他们班上都能让他们轻松大笑，怎么说，她眼下都是程砚宁的正牌女友，算得上班长的家属嘛，她不仅要给程砚宁这个面子，还打心眼里特别想让甄明珠登台。
　　她有预感，这件事绝对能轰动晚会，而他们班长会露出何种表情，也实在让人期待。
　　女老师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提醒说：“给他们几个说一声，这件事先别宣扬的人尽皆知了。”
　　甄明珠和程砚宁这段校园恋情，在一中的影响力有目共睹，要是甄明珠会上台的事情晚会前就传了出去，说不定会引得高一高二学生蜂拥而至。
　　到时候，大礼堂不得乱套了？
　　*
　　整个下午，甄明珠都颇为紧张。
　　礼堂里拉琴的时候，她急于被认可，便有些不管不顾。可等她坐在教室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又觉得自己这一次，实在有些冲动又打眼。
　　李成功有句经常挂在嘴上的俗语：“人狂没好事，狗狂挨一砖。”
　　眼下甄文的事情还没过去呢，她竟然还想着表现。
　　“甄明珠。”
　　教室门口，马平川的声音突然传来。
　　甄明珠惊了一下，连忙起身出去。
　　“上午干什么去了？”
　　马平川这一天因为安莹的事情焦头烂额，因而语气并不怎么温和。
　　“回家取了点东西。”
　　甄明珠如实说。
　　“取东西？”马平川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道，“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都不能来办公室请个假？你是觉得我这一天还不够麻烦是不是？想办法添堵？”
　　他心情不好，甄明珠也理解，低声回：“没有下次了。”
　　“还下次！”
　　马平川气急败坏地一声之后，话锋一转突然问：“取什么东西去了？”
　　因为晚上要登台的事情，甄明珠肯定不可能上晚自习，因而索性也没有瞒他，老实道：“晚上的高三毕业典礼，我要上台表演一个节目，回家取小提琴和衣服了。”
　　“……什么？”
　　马平川觉得自己没听明白。
　　甄明珠只得又重复说：“高三的毕业晚会，我有个节目要表演。”
　　这一下，马平川觉得自己先前没听错了，不过这件事在他看来着实匪夷所思，甄明珠这样的姑娘，那能和小提琴那种乐器，沾上边吗？
　　还在晚会上表演！
　　他面色古怪地审视着甄明珠。
　　甄明珠被他看的也有点不自在，抿唇又道：“我没撒谎。”
　　“……负责的老师知道？”
　　“嗯。”
　　一问一答，马平川顿时语塞。
　　不过，这种事想来没什么好阻止的，他叹口气只得道：“有节目就好好表现，别丢人。”
　　甄明珠看着他一笑：“我知道的。”
　　她这段时间一直很让人省心，马平川挥挥手，便让她进了教室。
　　自习课已经到了尾声，李成功目送马平川隔着窗户离开，便出了位子到了甄明珠跟前，小声问：“老马知道了？”
　　“嗯。”甄明珠点点头。
　　李成功嘿嘿一笑：“我们会去给你加油的。”
　　……我们？
　　这个词，让甄明珠挑起了眉。
　　李成功咂咂嘴：“那个，我肯定告诉远哥和老徐他们了啊，还有岳同学。”
　　甄明珠：“……”
　　突然想捶死李成功。
　　李成功也发现她眼神里有郁闷，嘿嘿一笑又跑了。
　　甄明珠舒口气，低头看书。
　　边上的余明安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得益于李成功，甄明珠要在高三毕业晚会上拉小提琴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事实上，不仅他知道了，七班好些学生都听见了，你传我我传你，等到了晚自习，基本上全班尽知。
　　于是，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全班就剩下少部分比较规矩的，留下上自习。
　　*
　　临近十点。
　　学校大礼堂里一片热闹喧嚣。
　　毕业典礼是晚上七点半就开始的，前面依次有校长讲话、老师代表发言、学生代表演讲，等到这些进行完，才是节目表演，大概八点钟开始。
　　程砚宁作为学生代表，讲完话就回到了第二排的位置上看节目。
　　一中是省级示范学校，一向偏重成绩，他们这一届，特长生都少之又少，因为毕业晚会临近高考，愿意花时间排练节目的学生其实也不算很多，整场下来，晚会都算中规中矩。
　　诗朗诵、流行音乐演唱、励志小品占了节目单的一大半。
　　舞蹈和乐器表演较少。
　　全场只有一个泪点，是他们高三普通班一个细瘦的男生做老者打扮，表演了著名的二胡曲《二泉映月》。
　　越往后，礼堂里的学生越发躁动……
　　耳听着身后有点响动，程砚宁下意识回头，蹙眉问：“干什么去？”
　　“没一点意思，回教室看书。”
　　准备走的是他们班一个很勤学的男生，看着他小声道。
　　“应该没几个节目了。”程砚宁道。
　　他这话一出，男生自然晓得他意思，眼看老师们还都坐在第一排，礼堂后面又被旷课跑来的高一高二生围的水泄不通，便点点头，重新坐好了。
　　程砚宁正要收回目光，远远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李成功在他这一排最后面站着呢，旁边还有秦远、徐梦泽、宋湘湘等好几个眼熟的高一学生。
　　他一愣，目光又搜寻了一下，发现他们边上的确没有甄明珠的身影。
　　这种场合，她没来？
　　耳边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他思绪。
　　程砚宁回身坐好，眼见刚才演唱歌曲串烧的几个学生走了下去，主持人身穿繁复的礼服裙袅袅上台，嗓音甜美地说：“接下来，有请高一七班的甄明珠同学，为大家表演小提琴独奏——《泰伊思冥想曲》。”
　　“啥？”
　　“谁？”
　　“是说甄明珠吗？”
　　“哦哦哦！”
　　“甄甄——加油！”
　　一瞬间，整个大礼堂都突然沸腾了。
　　程砚宁听到了李成功那句分贝很大的吼声，整个人都有点懵。
　　“大家掌声欢迎！”
　　台上的学生主持，趁着众人吵闹的间隙说。
　　她话音落地，礼堂里稍微安静了一秒，紧接着，如潮的掌声和响亮的口哨声同时响起。
　　穿着黑色单肩礼服裙的女孩，就在这满室喧嚣中，走上台来，等她拿着小提琴走到了舞台最中央耀眼的灯光下，整个礼堂都沸腾了起来。
　　“怎么还真是她？”
　　“啧，看不出来这姑娘还有才艺傍身。”
　　“我也没想到。”
　　“马老师倒是慧眼识珠。”
　　“说起慧眼识珠，咱们阿宁也不差呢。”
　　“哈哈，这话没错。”
　　前排几个老师低低的议论声传到后排，一整排学生都下意识侧头，饶有趣味地去看程砚宁。
　　程砚宁的目光落在舞台上，俊脸上那丝诧异还在，神情有点呆。
　　舞台灯光下，穿着黑裙子的女孩，美得让他移不开视线。
　　为了最大限度地展现出舞台效果，整个礼堂里，原本都漆黑一片，只有舞台那一处，光芒璀璨。此外，礼堂座位中心，从左往右分布着三台追光灯，强化突出表演者。
　　眼下，所有的灯光都聚在甄明珠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光彩照人、沉静典雅。
　　不知道是因为特定情境的原因，还是小提起的映衬，总归，这个晚上的甄明珠，不像众人印象里那个张扬吵闹的姑娘，她静静地站在那，自带一种贵重矜持的气场。
　　整个大礼堂，上千人，都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敬爱的领导和老师，亲爱的学长学姐们，大家晚上好。接下来，我为大家演奏《泰伊思冥想曲》，希望你们喜欢。”女生手持话筒，声音认真郑重，就像她当初国旗下讲话一般，有一丝神圣的意味。
　　她话音落地，礼堂里又响起整齐的掌声。
　　甄明珠目视前方，挺胸站立，抬手将琴尾放在锁骨上以左下颚夹住，摆了一个标准姿势。
　　“啪——”
　　舞台周围的灯光，齐齐暗下去。
　　仅有的几束光芒聚在她身上，动听的音符流泻开来。
　　放眼一中，会拉小提琴的学生似乎都没有几个，而这种乐器，也因为诸多原因，并不在国内流行。与之相比，大多数家长和学生都比较青睐钢琴和吉他。
　　可，音乐是不分国界的……
　　好与坏，也能在聆听之时，给人以答案。
　　礼堂里好些学生都用一股子惊艳的目光看着甄明珠的时候，舞台一角，响起了一道低低的解说的女声：“公元4世纪末，亚历山大城美丽的名伶泰伊思沉迷于享乐。她最标榜的就是自己拥有‘使整座城市陷入迷乱之中’的魅力。年轻的修道士阿塔纳耶尔听说了她的故事，于是决定用自己的力量感化泰伊思的灵魂。起初，泰伊思对他的说教毫无兴趣，但在阿塔纳耶尔坚定而耐心的劝导下，她渐渐地有了触动，并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新的感受和看法。然而，阿塔纳耶尔却发现，自己已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人，并对她产生眷恋。这种世俗的情感折磨得他痛不欲生，他遁入沙漠深处苦修，但依然不能摆脱这份情感。并经由爱，产生了新的感悟。同时，泰伊思一时还无法彻底地摆脱过去的生活，于是，两个年轻人在纠葛与挣扎之间无限的徘徊……”
　　女老师的声音，娓娓道来，感情充沛。
　　这声音和琴音一起，渐渐地，让整个礼堂都沉浸、迷醉。
　　一曲终了，掌声久久持续，将晚会气氛推向了高潮。
　　“甄甄我爱你！”
　　“太棒了——”
　　“你是最棒的明珠！”
　　大礼堂后方，响起了几道激动的吼声。
　　不用想，来自高一七班的男生。
　　甄明珠的目光从远处收回，终于，落在了座位中央第二排，程砚宁身上。
　　她心爱的男生，让她懂得许多道理并且为之努力的男生，这个安城一中最具有传奇色彩并且最终肯定能载入一中校史的优秀学生，正用一种无限眷恋的目光，爱抚着她。
　　“程砚宁，我爱你。”
　　甄明珠看着他，缓缓拿下琴，在心里说。
　　而她这一刻的动容神情，被全场所有人收入眼中。
　　就在老师和所有学生都觉得她肯定又要语出惊人的时候，她微微笑了一下，朝舞台下全场人九十度鞠躬，直起身，嗓音轻缓地说：“谢谢大家，提前祝福所有的学长学姐考试顺利，铸就辉煌。”
　　话落，舞台上灯光亮起，她在主持人示意的目光中，转身下台。
　　程砚宁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暗处，仍旧无法回神。
　　这一晚，注定定格成他生命里永不褪色的图像，甄明珠自上台以后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映进他的眼睛里，落尽他心里，让他在震惊之余，深深动容，甚至迷恋。
　　那是他的明珠，他的姑娘，他的小猴子……
　　她站在那里，那么耀眼那么美。
　　他心里升起从未有过的迫切的渴望，想要追上去，将她搂入怀中，纵情亲吻。
　　可，礼堂里许多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只能任由心里波澜起伏，一直等到了晚会结束。
　　跟着人潮往出走的时候，前后左右许多人都在议论甄明珠那流畅的一曲，男生女生的说话声传入耳中，程砚宁正静静地听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薛飞和康建平座位和他没在一起，此刻好不容易挤到他边上，前者忍不住唏嘘道：“真是没想到——啊——”
　　短短一句话，他用了咏叹调。
　　程砚宁闻言笑起来：“我也才知道她会小提琴。”
　　“又被征服了呀？”
　　薛飞挤眉弄眼，嬉笑着问。
　　程砚宁脑海里一时间浮现出他先前在宿舍里唱歌的傻样子，没回答，只轻轻笑开。
　　哪里还需要说什么？
　　他的神情，已经彰显说明了一切。
　　边上几个男生目睹着他的模样，倒难得的，没有再打趣了。
　　刚才，舞台上甄明珠的表现，或多或少的，让他们生出一些复杂而微妙的心思，既有青春期男生对美丽女孩无法遏制的欣赏喜爱，又有对程砚宁的艳羡钦佩。
　　先前，在一中大多数学生心里，甄明珠是有些配不上程砚宁的。
　　可眼下再看，那个让众多老师头疼的高一小女生，好似未经雕琢的璞玉，她遇上了马平川那样善于引导的班主任，又遇上了程砚宁这般让她心向往之的男生。这两个人，一个像独具慧心的匠人，一个像引她前行的明灯，一步一步地，让她身上的缺点陋习渐渐褪去，散发出明亮耀眼的华光。
　　这一晚的她，就像一颗明珠，光芒莹润，惊艳全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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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4：你今晚太让我着迷了

　　女生宿舍，509。
　　甄明珠刚到宿舍，饶丽便不满地指控：“甄甄你太不够意思了！”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饶丽快步到她跟前，痛心疾首道，“你要在高三毕业晚会上表演节目，竟然不告诉我，啊啊啊，你真是气死我了，还是不是好朋友啊！”
　　闻言，甄明珠扯动唇角笑笑：“事先没想到。”
　　“啊！”饶丽一愣，声音更大地吼，“你真是心里没有我！”
　　“哈哈，她心里估计只有程校草。”
　　边上，跟着班上学生一起看了晚会的王媛难得打趣。
　　甄明珠看她一眼，正要说话呢，桌面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谁啊？”饶丽凑过头问。
　　甄明珠转身接听：“喂。”
　　“下来。”
　　程砚宁在那边说，语调里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意味。
　　饶丽在身后小声起哄，甄明珠脸蛋微微发烫，低声道：“嗯。”
　　话落，她转身就往门外走。
　　莫名地，有点紧张。
　　脑海里回想着下台前程砚宁那样的眼神，她握着手机，手心都微微出汗了，抿着唇下了五楼。
　　程砚宁等在女生宿舍下，微微捻着指尖。
　　不晓得为何，有点想抽烟。
　　就在他思绪游离的时候，甄明珠出现在视线里。
　　她刚回宿舍，身上的小黑裙还没有换掉，裸露在外的左肩，弧度饱满，白皙紧致，映在暖黄的路灯下，好像上好的美玉，泛着莹润动人的光。
　　脸上化了淡妆，让她显露出一种难得一见的清丽典雅，而这股子感觉，在她看见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换衣服就跑下来红了脸的时候，变得妩媚而青涩。
　　程砚宁定定地看了几秒，在她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突然握住她手腕，带到了宿舍楼一侧的阴影里。
　　他力道又大步子又快，甄明珠被拖得一个踉跄，勉强站稳后下意识抬眸，愣了。
　　程砚宁一手撑在墙壁上，圈着她打量。
　　他喉结微微滚动，情绪隐忍。
　　眼眸很深，好像漆黑的旋涡，要将她吸进去。
　　同时，他俊秀的脸，一半笼在阴影里，一半暴露在路灯的余光里，显露出一种平时难见的让人惊艳的俊美，那危险又迷人、濒临爆发而又隐忍克制的感觉，让她整颗心，都为之颤抖。
　　“程……程……”
　　她一开口，无法自控地结巴起来。
　　程砚宁一手撑墙俯低身子，距离她极近，另一只手，就在她这种紧张中，抚上了她的脸。
　　两个人之间，有过很亲密的拥抱和亲吻，可这一刻，甄明珠第一次，她第一次从他的身上体味到这般强烈而明显的，具有侵略意味的，独属于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下意识地，她身子绷紧，无法言语……
　　程砚宁的指尖从她眉眼上落到脸颊上，最终，停在了她唇边。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唇，两根手指慢慢用力，将她粉润的红唇捏起，成为了一个类似花瓣绽开的形状。
　　这样子，甄明珠自然有点难受，勉强出声唤他：“程……唔……”
　　男生在这时候突然低头。
　　一股子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让甄明珠陡然发软。
　　这感觉太陌生太骇人，她被动地承担着他狂风骤雨般放纵的吻，下意识地，伸手揪住了他身侧的衣服，就怕自己一个眩晕，掉落下去。
　　脚踩在地上，她却觉得自己宛若悬在空中。
　　程砚宁吻了许久，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动作温柔缱绻许多，却仍旧没有离开她的唇，那原本捏着她嘴唇的手指也早已离开，不知何时顺着她的肩头滑了下去，一寸一寸，隔着面料光滑的裙子，抚摸她窈窕优美的曲线。
　　在他这样的动作里，甄明珠的脸色慢慢变得复杂而羞愧，她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汗淋淋的。
　　身体某一处，好像山洪泄闸一般，有一股陌生的涌动。
　　“程砚宁……”
　　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她声音颤抖，牙齿磕碰。
　　程砚宁看她一眼，突然发出一声低喘，收了手，猛地将她抱紧入怀。
　　情绪发泄到这一步，他哪里还敢再往下？
　　而甄明珠也瞬间松了一口气。
　　许久，她听到程砚宁微微暗哑的声音：“对不起，有点冲动。”
　　甄明珠微微抿唇，搂紧了他的腰，不晓得说什么。
　　她如何不知道，刚才程砚宁那些行为，有些踩到两个人的交往底线，她是很爱他，可她并不愿意这么早地就触碰某些亲密，也害怕承担越过雷池的后果。打心眼里，她也不相信，程砚宁会伤害她。
　　她还没有成年，在她感觉，有些事太早发生，就是伤害。
　　那种事情，应该在两个人走出校园以后，应该在他们能谈婚论嫁并且做好共度余生的准备以后，在一个美好又值得纪念的日子，在一个温馨又浪漫的夜晚，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地发生。
　　可这一晚，她也生不出任何责怪程砚宁的心思。如果说他的理智让她迷恋，那么，他的冲动就能让她疯狂，她爱他，包括他的所有优点和以后可能会暴露出来的所有缺点……
　　甄明珠将滚烫的脸颊贴在他胸口，轻声说：“没事的。”
　　“你今晚太让我着迷了。”
　　程砚宁突然又道。
　　这句话，无疑于一种极大的褒奖。
　　甄明珠整颗心都微微颤动，忍不住回他：“你一直都很让我着迷的呀。”
　　因为她这话，程砚宁突然笑了。
　　他愉悦的声音，有效地打散了两个人之间痴缠的暧昧。
　　与此同时，睡觉的铃声突然远远响起。
　　两个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甄明珠仰头看一眼程砚宁，小声说：“快熄灯了，回吧。”
　　搁以往，这种难分难舍的时候，她大概会要求出去住，眼下这句话一出来，程砚宁哪会不晓得，这一晚的他将小姑娘给吓到了，吓得她都要逃跑。
　　收敛思绪，他轻轻地揉了一下她头顶：“嗯。”
　　话落，两个人一起出了角落。
　　甄明珠在他的目光里走进宿舍楼，脚步有些虚浮，慢吞吞地走回了宿舍。
　　总算到五楼，她推开门的时候，正要洗漱的饶丽啊一声尖叫。
　　“抱歉。”
　　吓到人，甄明珠连忙道歉。
　　“你你你！”饶丽看着她的脸，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甄明珠嘴唇肿的很明显，一看就晓得，刚才下楼做了什么事。
　　情侣之间有些亲密很正常，就连她，眼下的初吻也已经没有了，可甄明珠不一样呀，她男朋友是程砚宁，那个全校女生心里高高在上的清冷男神。
　　就连先前甄明珠和他出去住，压根也不会让人想歪！
　　可眼下，甄明珠嘴巴被亲肿了！
　　简直无法想象……
　　胡思乱想着，饶丽都没有心情洗漱了，凑到她跟前问：“程校草私底下这么猛啊！”
　　甄明珠一愣，抬眸看向了桌上的小镜子。光亮平整的镜子里面，倒映出一张艳若桃李的绯红脸蛋，两片唇一看，就晓得刚才经历了什么。
　　她大脑短暂地懵了一下，也不晓得怎么辩解才好，索性没说话，弯下腰取脸盆。
　　她这举动，明显羞窘难当。
　　饶丽也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嘿嘿笑一声先去洗漱了。
　　宿舍里其他人自然不会像她一样打趣。
　　甄明珠松口气，拿了毛巾和牙刷牙膏，端起脸盘要出去的时候，又站在原地想了一下，抬手拉开柜子，在收纳盒里面取了一个小内裤，攥在手心里。
　　临近熄灯时间，水房里人还比较多。
　　甄明珠将脸盆放在一边台面上，先一步进了小隔间。
　　里面磨蹭许久，她开门出来，长舒一口气。
　　洗漱的时候，好几次停下走神，感受着这种好像突然间长大了的蜕变。
　　程砚宁不过是吻她摸她，身体竟然会有这么大的生理反应吗？那，等以后两个人真的要发生那种最亲密的要生宝宝的关系，又应该是什么样的？
　　十五岁的甄明珠，面对着哗哗流淌的水龙头，蹙着眉认真地想。
　　“甄甄。”
　　边上，岳灵珊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甄明珠勉强回神，笑道：“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
　　岳灵珊说着话，关掉了她面前哗哗流淌的水龙头。
　　甄明珠摇摇头：“没想什么，走了。”
　　岳灵珊：“……”
　　平时都等她的，这次没等她？
　　莫名地有些不开心。
　　*
　　5月11日，星期五。
　　上午最后一节课，化学。
　　嗓子不好的女老师拿着扩音器在讲台上讲期中试卷，甄明珠坐在前排，忍不住拿手掏掏耳朵，一个小纸团突然从眼前飞过，被边上的余明安伸手捏住。
　　这一幕看上去，颇有些难以形容。
　　甄明珠回过神看向余明安，压低声音笑了：“余同学你会武功啊？”
　　余明安瞥见李成功示意的眼神，随手将纸条递给她，无奈地说：“我小舅是当兵的，偶尔见上了教我几招。”
　　当兵的？
　　甄明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拿了纸条。
　　先前在她心里，余明安就属于那种很好说话的乖学生，两个人缘分颇深，初二开始就一直一个班，余明安那会个子还没长高，也很巧地经常就坐在她前后桌，而她这么仗义的人，自然将余明安纳入她的保护范围了。
　　可眼下，人家哪里还需要她保护？
　　一个寒假没见，他窜了一个头不说，学习还突飞猛进。
　　甄明珠感慨间打开纸条，看见李成功狂乱潦草一行字：“老徐交了女朋友，中午请客。”
　　甄明珠顿时：“……”
　　徐梦泽又交女朋友！
　　她先前压根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揉了纸条，她下意识扭头看了徐梦泽一眼。
　　徐梦泽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甄明珠：“……”
　　不晓得哪个女生又要被祸害了。
　　可这种事她又管不着，因而也没有多嘴，静静地等下课。
　　没一会，下课铃叮铃铃响了。
　　甄明珠将桌上几本书放进桌洞，扭头问上前的李成功：“这次又是谁啊？”
　　李成功随手将一张卷子折小了塞进牛仔裤兜，抬头回答说：“实验楼呢，高二一班一个学姐，好像叫什么……”
　　“柳如荫。”
　　秦远到了近前，替他说。
　　李成功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话落，他眼看着徐梦泽到了近前，笑着道：“我想叫一下岳同学。”
　　徐梦泽抬眼皮看他一眼：“随你。”
　　“那你们在柏树下等我。”
　　话音落地，李成功跟火箭似的窜出了教室。
　　*
　　实验楼和一号教学楼有点距离，李成功事先又没有给岳灵珊打招呼，生怕她一放学就走了，因而一路都用跑的，等总算到高一一班了，长舒一口气。
　　一班是重点班，还有一半人听见铃声也没走。
　　岳灵珊就坐在二组第三排，低头做题。
　　“灵珊——”
　　李成功拖长音调，开口唤她。
　　这样安静的场合里，岳灵珊自然一下子就听到了，抬头看见他便走了出来。
　　李成功笑着说：“还不吃饭呀？”
　　“老师讲了卷子，我先记一下错题。”岳灵珊开口解释完，有点意外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老徐新交了一个女朋友，请大家吃饭了，让我上来叫一下你。”
　　岳灵珊一愣：“又交？”
　　“你还不知道他啊，骚的不行。”
　　“……”岳灵珊小小地纠结了一下，轻声道，“还是算了吧，我一会去饭堂吃。”
　　“别啊！”李成功听见她这么说顿时着急了，“你就当不为帮他庆祝，也帮我庆祝一下呗。”
　　话落，他一手伸进裤兜，将里面折成豆腐块的政治卷子拽了出来，献宝一样地递到她跟前，得意地笑着说，“你看啊，我政治得了83分，自己答的！”
　　岳灵珊看着上面鲜红的两个数字以及马平川难得的一句批语“考得不错，继续努力”忍不住就笑了，抿唇道：“我97。”
　　李成功：“……”
　　操操操，追个学霸怎么就这么难！
　　他们班政治是马平川代课，已经算他各科成绩里最好的了！
　　他一时间不想说话了。
　　岳灵珊看着他一副明显被打击到的样子也有点不好意思，又道：“好吧，我等会吃完饭再看卷子，咱们走吧，别让他们等的时间太长了。”
　　她这么说，李成功顿时就开心了。
　　回过神，他连忙追上她步子，保证说：“赶期末，我肯定能进全班前二十名的！”
　　岳灵珊：“……”
　　普通班的前二十名，对他来说也蛮不容易了。
　　她笑着说：“那你加油。”
　　她说话的时候还是以往那副样子，有一点认真，小脸却因为在安城待久了，有了些白皙水润的光泽。平心而论，她的容貌在女生里算不上出色，可李成功就是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子让自己很喜欢的东西。
　　而且，家里母亲和两个姐姐都是超级无敌大美人，玩伴也是，他对美人，反而有点免疫。
　　收回思绪，他又快走两步，鼓起勇气说：“我继续努力的话，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岳灵珊侧头看他一眼。
　　一向大大咧咧的男生脸色微红，支吾起来：“就，高中三年别谈恋爱，也别喜欢上任何男生，行不行？”
　　“？”
　　一时间，岳灵珊停了步子。
　　她看着他的脸，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
　　脸色还有些为难……
　　“……不行？”李成功懵逼地问。
　　在他想来，岳灵珊应该二话不说就答应啊，难不成她还想谈恋爱！
　　果然，岳灵珊想完了，有些无奈地开口说：“……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男生了。”
　　啊啊啊啊啊！
　　谁啊！
　　李成功一瞬间气得险些原地爆炸。
　　岳灵珊看着他一副炸毛又悲愤的模样，抿唇轻轻笑了：“你。”
　　“什么？”
　　“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
　　岳灵珊重复说。
　　天呐——
　　李成功看着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要晕过去了。
　　不过，他当然没有晕过去了，而是很快变得欣喜若狂，扑过去就要抱住岳灵珊。
　　岳灵珊连忙伸手挡住他，一脸认真：“现在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一百件都行！”
　　岳灵珊扑哧笑了：“就一件，好好学习，一起考大学。”
　　“没问题！”
　　李成功不假思索地说。
　　这一会，别说让他考大学，考什么都可以啊！
　　她看着李成功傻笑的脸，忍不住笑了笑，抬步往楼道口走。
　　李成功追着她，问题层出不穷。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呀？”
　　“甄甄知道你喜欢我吗？”
　　“我能告诉远哥他们吗？”
　　“那我们以后能不能约会呀？”
　　“你怎么不说话呀！”
　　“……”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打死不再说，一个一路说不停，出了实验楼。
　　*
　　大柏树下。
　　甄明珠几人等了好一会，总算看到两道熟悉的人影。
　　秦远和徐梦泽也等得有点郁闷了，远远开口喊：“快点。”
　　“来了来了！”
　　李成功收了话茬，窜到了几人跟前。
　　他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让甄明珠愣了一下，纳闷地问：“怎么就能高兴成这样了？”
　　“嘿嘿我给你说啊……嗷……”
　　李成功话未出口，挨了一脚。
　　他扭头，对上岳灵珊绷紧的小脸，顿时噤声了。
　　算了算了，女孩子脸皮薄，不说就不说。
　　他不吭声了，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意外之后却有点恍然大悟了。
　　这两人绝逼有事儿！
　　不过，今天是徐梦泽的主场，其他人便没有过多地打趣李成功，一起出门，习惯性吃川菜米饭。
　　徐梦泽新交的女朋友叫柳如荫，高二一班的学霸学姐，一米六五的个子，窈窕优美的身形，姣好白净的相貌，再加上说话轻声细语，整个人显得非常柔情似水。
　　一顿饭下来，甄明珠都发现，柳如荫和徐梦泽以往的所有女朋友都不一样。
　　最起码，徐梦泽待她没有那么冷淡，而她，也一点都不矫揉做作。
　　“你和他们在门口等一会，我去结账。”站起身，徐梦泽微微俯低身子对她说，明显很照顾。
　　“嗯，知道了。”
　　话落，柳如荫和其他人一起出了店门。
　　宋湘湘和甄明珠稍稍落后，有些喟叹地对她咬耳朵：“有点真爱的苗头啊。”
　　“……我也觉得。”
　　甄明珠下意识地，又看了柳如荫一眼。
　　女生察觉到她的视线，扭过头温柔地笑了：“你们还要吃点零食吗？”
　　“不用了。”甄明珠连忙道。
　　“那我去买一包口香糖。”轻声说完，柳如荫便去了旁边一家便利店。
　　五月中旬，街道边两排合欢树长得郁郁葱葱，已近花期，树冠上染了一层层的浅粉深红，远远看过去，就好像美丽的云霞落下来，罩在树顶一般。
　　甄明珠和宋湘湘说了一句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天气已经挺热了，她穿着夏季校服裙，立在花树下，颇有些亭亭玉立的沉静气质。
　　秦远怔怔地看了一小会，拿出手机，点开照相机拍了她的侧影。
　　图片成像，他低头收了手机。
　　莫名地有些感伤。
　　时至今日，想要表白的心思早已经被狠狠压制。
　　而一步开外的女孩，成了他少年时光里，最大的遗憾和不舍，她在高三毕业晚会上那一曲，惊艳了全场，自然也包括他，那一声“甄甄我爱你”就是他混在鼎沸人声里的告白。
　　再没有多久，期末试考完，她定然能去文科重点班。
　　而他……
　　不喜欢体验那种分离。
　　他预备先离开。
　　不过，他的打算，甄明珠自然一无所知。
　　在校的这个礼拜，甄文的事情因为安莹被开除很快落幕，而方冬在那个电话之后，也一直没有再骚扰她，好些时候她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先前那些猝不及防的痛苦，都是噩梦。
　　可，错觉终归是错觉……
　　临近放假，她的心情突兀地沉重了起来。
　　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下午的课，她都没有和程砚宁打招呼，便回了家。
　　－－－－－－题外话－－－－－－
　　*
　　题外话：
　　回忆在步入尾声，能感觉到吗？
　　然后，明天阿宁控场，活在传说中的云京大佬和安西大佬都会出现！超级精彩的哦！吼吼吼吼吼！

　　☆、205：大佬齐聚，身世揭秘【红包】

　　晚上八点多。
　　高三一班教室里，灯光明亮。
　　冯娟拿了教案，坐在讲台上一边备课一边解答问题。
　　距离高考就剩下不到一个月时间，这一班孩子，担负着全校领导和老师最大的希望，眼下所有代课老师都在见缝插针、争分夺秒地来班上转悠，就希望尽可能多的给他们答疑解惑。
　　打发了一个学生，冯娟顿觉口干舌燥，端起桌上水杯喝了一口。
　　“冯老师。”
　　程砚宁在这时候走到近前，低声唤。
　　“有事？”
　　他手上没有拿试卷也没有拿习题册，冯娟放下水杯，温声问。
　　“嗯，明天想请假。”
　　“请假？”
　　冯娟下意识重复一句，微带疑惑。
　　这种关头，基本上没什么大事，学生都不会请假。
　　瞬间，她联想到程砚宁家里的事情了，起身道：“你跟我来。”
　　程砚宁跟在她身后出了教室。
　　冯娟刻意走到了台阶下，回头问他：“是家里有什么困难？”
　　程砚宁父母的情况她也不算特别清楚，可这种时候，无论是谁，都不能影响他高考！第二次全市联考的成绩让她松口气的同时，越发坚定了程砚宁能拿全省理状的信心。
　　“没有。”程砚宁摇摇头，面色平常，“这几天有些偏头疼，复习强度太大了，我想好好休息两天，调节一下。”
　　休息两天？
　　他这说辞让冯娟愣了一下。
　　上面是不许给学生补课的，可眼下临近高考，不补行吗？
　　他们学校的高三生双休日已经从学期开始休息一天变成了休息半天，也就星期天下午，学生们会处理一下生活琐事，回家拿换洗衣服呀之类的。
　　眼下他一开口，就要休息两天？
　　冯娟想了想，又问：“严重吗？要不下周一去医院检查检查？”
　　“休息一下再看。”
　　冯娟：“……”
　　程砚宁的态度让她一时间有些无奈，点头妥协：“那行，那你先好好休息两天。身体再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不要强撑，知道吗？”
　　“嗯，谢谢老师。”
　　“去吧。”
　　目送他进了教室，冯娟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地，余光瞥到一道背影。
　　她连忙转身，唤道：“马平川。”
　　马平川正预备离校，听见这声音僵了一下，转过身来。
　　冯娟很快走到他跟前，目光扫过他拎着的大包，问：“你要回家？”
　　“嗯。”
　　“伯母身体怎么样了？”
　　马平川脸色有些一言难尽：“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马上高考了，任务那么重。”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年轻的女老师看着他脸色，顿时有点生气了。
　　马平川面色却很温和，隐隐还有一丝无奈：“我也是为了你好。上次都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俩根本不合适。还有啊，以后在学校里还是别直呼我名字了，显得不够尊重。”
　　冯娟：“……”
　　简直想问候他老妈！
　　她压抑着心里翻涌的郁闷，冷笑着问：“你敢说你对我没有那种心思？”
　　“有没有我们都不可能。”
　　“那就是有咯？”
　　“……没有。”马平川目光瞥向旁处。
　　他这人，平时最喜欢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直视着人说话了，一往别处飘那明显就在撒谎。
　　冯娟冷哼一声，道：“你就憋吧，我可警告你，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你别以为我没有你就不行，这世上好男人多的火车皮都拉不完……”
　　“等你的喜讯。”
　　马平川不等她说完，撂下一句话走了。
　　冯娟：“……”
　　她气得要死，转身回到教室里脸色还没缓过来，吓得一教室学生没人敢问题了。
　　有人先前瞥见她和马平川说话，还忍不住看了程砚宁一眼。
　　他们班主任能生气，十有八九都因为甄明珠！
　　身处在众人似有若无的目光里，程砚宁也颇有些无奈。毕竟，他不久前刚见过那两人大白天吻在一起的样子，明显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感情纠葛。
　　不过，他又不是多嘴八卦的人。
　　这件事只会默默烂在心里。
　　程砚宁收回思绪，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也正好响起。
　　他随手将桌上的习题册合上，起身出了教室。
　　高一高二学生一放假，整个校园都寂静了许多，春末夏初，空气里都是氤氲馥郁的花木香。
　　程砚宁一路走到操场僻静处，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很快，那边有人接通了唤：“是阿宁啊。”
　　“明叔好。”程砚宁笑着唤了一声，问他，“老爷子睡了么？”
　　“没呢，近来睡眠浅了，思虑又多。刚才泡脚的时候还念叨你呢，说不晓得是不是快要高考了太忙，都把他忘了，好长时间没过来看他了，哈哈。”
　　“那得麻烦您给说一声，我明天上午过来，做剁椒鱼头给他吃。”
　　“好好好，”男人哈哈笑完，又道，“那我明早就吩咐厨房，把料都给你备下。”
　　“好，劳烦您了。”
　　“跟我这还客气呢……”
　　男人佯装不满地又说了几句，声音里却一片喜气。
　　寒暄完，程砚宁在他之后挂了电话。
　　*
　　翌日，上午。
　　九点多，程砚宁坐车到了西城区。
　　要说这方琨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他幼时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从小就跟着一群混混儿闯江湖，眼下成名多年，还保留着年幼时一些习惯。
　　他一生有三爱：逗鸟、吃鱼、看皮影。
　　第一项和第三项均是走街串巷之时培养的兴趣，吃鱼则比较讲究了。
　　据他自己说，年幼的时候穷啊，吃什么东西都是狼吞虎咽，因而鱼这种东西，没什么机会吃，也没什么闲情吃。无论每次在哪里看见别人吃鱼，他都会在心里发誓：以后有了闲情逸致，天天吃鱼，慢慢吃，变着花样吃！
　　眼下年过古稀，人称方半城的老爷子，早已实现了幼时的宏图伟志。
　　而他这个人，也和一般富贵人家不一样，就喜欢住破烂老旧的闹市区，闲来无事了拎一笼鸟去花园里溜溜弯，城墙根下唠唠嗑，最无聊的时候，一个破碗一把二胡往天桥边一坐，眼睛一闭拉一曲《二泉映月》。
　　程砚宁就是在他拉曲的时候，意外结交上的。
　　平心而论，老爷子拉二胡水准一流。
　　往往在天桥上卖艺的时候，都能赚个盆满钵满，这无形中抢了别人生意，有一次，几个讨饭的眼见他一碗钱动了歪心思，在他收工之时冲过去抢钱打砸。
　　意外突如其来，老爷子都来不及出手，边上上来个学生，一脚踹翻了一个。
　　那个学生就是程砚宁，当时念初三。
　　他一路将老爷子送回家，眼见屋里冷冷清清，又收拾洗涮，挽起袖子给老爷子做了晚饭。
　　多半年后，他被一中校长请入一中，老爷子与有荣焉，带他回了方家大宅，并且言明了自己身家财富，颇为郑重地要求收他当干儿子，进方家家谱。
　　程砚宁就在这种情况下婉拒他好意，并且疏远了他。
　　不过，疏远不等于老死不相往来，他逢年过节会打电话问候，也会在老爷子邀请的多半时候应允，出去陪他走街串巷，聊天吃饭，兴致来了还会亲自下厨做鱼。
　　一晃三载，老爷子对他的喜爱自不必说。
　　而他自律坚毅的品性、礼貌温良的气度、优秀到逆天的成绩，更让老爷子在喜爱之余扼腕长叹：自己那么多子孙，就没一个这么省心的！
　　陪侍多年，方明达都没见过能有哪个小辈，这样得老爷子爱重。
　　因而，程砚宁的电话他不敢轻忽，程砚宁这个年轻人他也不敢小觑，接了电话就急匆匆迎出巷子。
　　老爷子这段时间爱逛城墙，眼下就住在城墙根一个巷子最里面的老旧二层楼里，这事情，程砚宁自然也是知道的，下了车便顺着巷子往里走。
　　“阿宁。”远远一道声音引他抬眸。
　　程砚宁快走两步，笑着道：“明叔怎么还出来了？”
　　“听说你要来，老爷子催的不行，我这在屋里也坐不住哎。”
　　方明达也是孤儿，性命是方老爷子救的，姓名是方老爷子给的，明达谐音命大，老爷子闲来打趣说：“儿子孙子没一个孝顺的，指望他活久一点，好为我办身后事。”
　　这样的人，那就相当于孝庄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地位不容轻视。
　　程砚宁对他一向客气有加，说笑间两个人进了家门。
　　方老爷子正在院子里看金鱼。
　　“昨个儿在花卉市场买的，爱的不得了。”方明达眼见这一幕，便呵呵笑起来。
　　老爷子为他选的这个养老送终人，忠厚有余精明不足。
　　认识好几年了，程砚宁颇为了解他性子，也跟着笑了笑，走上前朝转身过来的老爷子打招呼：“方老。”
　　“还晓得有我这个人啊？”老爷子上下打量他一眼，一副不满的样子。
　　程砚宁笑笑：“马上高考了，学业很重。”
　　“哦，学业重，我就不重了。”
　　程砚宁：“……”
　　这老顽童一般的人，相处久了早已有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亲近。
　　他一手搀上老人家胳膊，笑着问：“早饭吃了吗？”
　　“你看看这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早饭！”老爷子被他扶着往屋里走，拿手戳戳天。
　　“那我伺候您喝茶？”
　　“……”老爷子因他这用词愣了一下，问：“早上吃大白兔奶糖了？”
　　拥有四十多年发售历史的大白兔奶糖是老爷子钟爱的零嘴之一，程砚宁耳听着他变相夸自己嘴甜，忍不住又笑道：“这不贪睡来晚了吗？等会做午饭给您赔罪。”
　　“剁椒鱼头我都吃腻了。”
　　“……酸菜鱼？”
　　“昨天刚吃过。”
　　“糖醋带鱼怎么样？”
　　“这两天血糖高，不能吃甜的了。”
　　身后跟着的方明达忍不住频频扶额，又听见程砚宁颇有耐心地问：“那咱烧一条鲤鱼？”
　　“……厨房里没有。”老爷子愣了一下，说。
　　程砚宁笑着侧头，看一眼方明达。
　　后者顿时说：“这简单，我马上就让人送一条过来，只要十分钟。”
　　老爷子不置可否，哼了一声。
　　这意思，勉强同意了。
　　方明达呵呵笑一下，转身吩咐人送鱼了。
　　程砚宁将老爷子扶坐在客厅沙发上，自己坐在对面，开始清洁杯盏，烧水沏茶。
　　正当好年龄的少年，拥有一副令人惊艳的白皙英俊面容，端坐着的时候腰板挺直、神色收敛，气度尤其好。老爷子不是第一次见他泡茶，仍旧觉得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是难得一见的赏心悦目，看了一会儿突然叹气：“怎么就没有你不会的？”
　　程砚宁放好茶盏，淡笑：“技多不压身。”
　　“快高考了，很辛苦？”
　　“还好。”
　　“能得状元？”
　　“十拿九稳。”
　　老爷子哈哈笑起来：“我还就喜欢你这狂妄的样子。”
　　闻言，程砚宁抬眸看了他一眼，纠正说：“狂妄是个贬义词，这里可以用自信。”
　　“……”
　　老爷子感觉到一股来自文化人的鄙视。
　　懒得和他计较，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挑刺道：“没我泡的好。”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老爷子：“……”
　　突然间，他就不想说话了。
　　论起念书文绉绉说话巧辩什么的，他当然比不过程砚宁了，就他当年，吃饱饭就不错了，哪来的福气念书呢。因而程砚宁学习好这件事，无疑中就给他加分不少。
　　不过，他向来是个不肯认输的，喝了几口茶，拉着程砚宁下象棋。
　　等方明达让人将鲤鱼放在厨房再折回来的时候，被客厅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玩了！”
　　老爷子站在椅子边，没好气地说。
　　奇了怪了，明明他下的好，连续三盘都输！
　　他感觉到自己的面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岂有此理！
　　可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程砚宁却只是笑着问：“那就不玩了，我陪你出门晒晒太阳？”
　　一小会后，两个人出了屋门。
　　方明达唉声叹气地收拾好了散落的象棋，额上都出了一层汗。
　　在他看来，老爷子这性子实在太古怪了。
　　其实也不止他，方家所有人都想不通这曾经纵横安西的大佬抽了什么风，年龄越大人越糊涂，脾气越古怪，不搭理自己的三妻四妾众多儿孙，不要豪宅也不坐豪车，成天就喜欢与破烂儿为伍……
　　长此以往，身边还能有人吗？
　　也就一个程砚宁，莫名其妙合他心意，偶尔能过来给解解闷。
　　思绪回转，方明达又去院子里照顾花草。
　　好一会儿，程砚宁扶着老爷子回来，让他去午睡，自己挽了袖子，下厨做饭。
　　这种老屋子，厨房就在一楼，方明达耳听着屋子里老人发出响亮的鼾声，扭个头又瞧见，隔着一扇木框大窗户，挽起白衬衫袖子的少年，系着围裙，忙碌却有条不紊的动作。
　　这个年龄，他学习那么好，搁在哪一家，都该是父母的宝贝疙瘩。
　　可他对操持家务下厨做饭这种事，却熟练至极。
　　真是难能可贵……
　　*
　　下午三点，程砚宁离开。
　　方老爷子将他送到门口，侧头问方明达：“十三最近在干什么？”
　　“听四太太说，跟着老七学做生意呢。”
　　老七和十三，都是四太太生的儿子，也是这几年，方家最炙手可热的两个人物，前者精于算计，后者胆色过人，方明达说起来，自然带着两分笑意。
　　哪曾想，老爷子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就他那点斤两，做个屁的生意！”
　　方明达顿时：“……”
　　老子骂儿子，没有他插话的份。
　　老爷子甩开他的手往屋里走，继续道：“都觉得我不管事了，无法无天了还是怎么着？这我还没蹬腿呢！去，打电话，让那个不孝子给我滚过来。”
　　方明达：“……”
　　前些日子家族聚会，他还表现出喜爱小十三的情绪呢。
　　老人心，海底针。
　　方明达这般想想，正要打电话，突然又想到刚才程砚宁来过的事，有些不确定地问：“小少爷最近在外面……”
　　“看上阿宁的小女朋友了，不要脸正骚扰呢。”
　　“……啊？”
　　这话里的信息量，方明达一时接受不了。
　　谁？
　　看上了谁的女朋友？
　　等等……
　　他脸色古怪地问：“阿宁，谈恋爱了？”
　　说到这，老爷子顿时又笑了：“可不，听着还是个小可爱。”
　　小可爱……
　　方明达无奈扶额，应声道：“那行，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话落，他随手拿了手机，正要打电话呢，手机先响了。
　　“阿虎啊，我正要找你呢……”
　　方明达接了电话，话未说完，脸色却突然变了，急声问：“严重吗？”
　　他这状态，也让老爷子惊了一下，等他挂了电话便道：“怎么，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十三被人捅了。”
　　“什么？”
　　方明达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凝重：“阿虎说捅他的是秦中明的儿子，边上还跟着徐四方的侄儿，徐家那一个，被咱们人打伤了。”
　　这两个消息，让老爷子愣了好一会，迟疑起来：“秦中明？”
　　“就是您想的那一个，年初刚升上去。”
　　“那还等什么，备车！”
　　老爷子话音落地，急吼吼地往门外走。
　　*
　　程砚宁下了出租车，看了眼时间。
　　四点十五分……
　　他有心想给甄明珠打个电话，可手机不晓得什么时候没电了，开不了。
　　握着手机叹口气，他抬步进了小区。
　　潘奕不在，他拜访方老原本也花不了一天时间，留出了星期天，主要想陪陪甄明珠。
　　小姑娘最近摊上这么个事，理该放松放松。
　　这般想着，他便加快了步子，没一会儿，就到了单元楼下。
　　远远地，看到楼下围聚了不少人。
　　“什么车呀这是？”
　　“劳斯莱斯吧，豪华加长版，估计全国都少见。”
　　“啧啧，京a16666。”
　　“那个才牛逼呢，京a66666。”
　　“也没见人下来诶。”
　　几道兴奋的议论声传入耳中，下意识地，他看了眼绿化带边上两辆车，也微微愣了一下。
　　近几年安城的发展可谓突飞猛进、日新月异，街道上也能见到好些世界级豪车呢，可眼下映入眼帘的这两辆车，他还当真是第一次在安城见到。
　　不过很明显，车主并非安城本地人，云京来的。
　　收回目光，程砚宁进了单元楼。
　　“滴！”
　　电梯门开，里面一伙人走了出来。
　　程砚宁往边上退了一小步，突然感觉，几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他下意识又抬眸，和仅有半步远的一个男人四目相对，狠狠愣了一下，呆站在原地。
　　他自己的模样，他当然再熟悉不过了，而半步开外的这个男人，他一时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描述，他只强烈地感觉到：这人，就是自己想象中，自己成年后的样子。
　　身形高大挺拔，相貌雍容贵重，气质沉稳内敛且令人信服。
　　这个看上去年近半百的男人，和他，很像。
　　或者说，他和人家，很像……
　　“阿宁。”
　　边上，一道微哑的女声，突然让他如梦初醒。
　　程砚宁下意识看过去，倏地抿紧了唇。
　　万随心？
　　那个生了他的女人。
　　一瞬间，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万随心想伸手拉他，可，手刚伸出去，未被触及的程砚宁已经朝单元楼外走了。
　　“阿宁！”
　　万随心着急忙慌地又唤了一声。
　　程砚宁没有因为她的声音止步，可，等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人突然伸手挡了他的去路。
　　万随遇垂眸看着他，声音礼貌而客气：“孩子，我是你舅舅。”
　　程砚宁又一愣。
　　人都说外甥像舅，可，刚才某一瞬，他压根没办法联想到这一点，而是以为自己面前上演了狗血的八点档电视连续剧，那个失踪的男人不是他父亲，眼前这个才是。
　　鬼使神差地，他停了步子，又看过去。
　　他能停下，万随遇便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征询：“能找个地方说话吗？”
　　程砚宁抿唇想了想：“我和你们应该没什么好说的。”
　　“很多事，逃避并不是解决的办法。”
　　程砚宁倏地抬眸，看了过去。
　　万随遇俊美庄重的容颜上，笑容温和，神色稳妥，他有一双和他肖似的凤眼，眼尾微挑，又给那潋滟流光的眼眸，增添了几分自信从容的光。
　　程砚宁将目光瞥向边上，淡声道：“那去外面。”
　　“好。”
　　万随遇松口气，语调里带着几分对小辈的纵容。
　　一众人先后出了单元楼。
　　耀眼的天光让万随心下意识低头，走到了最后面，小步跟着。
　　－－－－－－题外话－－－－－－
　　题外：
　　1、本章发一百个小红包，每人21币币，更新后留言，先到先得。【粉丝值大于等于400的正版读者有效。】
　　2、关于更新。第二次住院的时候，脑炎之外身体还有其它好几个问题，都比较麻烦。出院当天我会诊了三个科室还做了骨髓穿刺，目前还在等结果。所以，真心觉得我这个日均六千＋的更新量并不少，希望大家体谅，更希望大家不要因此养文，陪我陪甄甄度过这些并不算顺畅的日子，拜托。
　　3、评论我每天都在看，每条都看见了，部分会回，【潇湘浮光锦】是我的读者账号，作者回复没标注“管理回复”的也都是我本人。
　　4、这个月实在没精力搞猜题，会发四次红包，四次都领到的亲最后可以领红包全勤幸运奖，粉丝值前三的获得这个月实体礼物哈。

　　☆、206：大厦将倾，风雨欲来

　　晚饭后，八点。
　　甄明珠趴在卧室床上，看着手机发呆。
　　整整一天，方冬并没有给她打电话。
　　昨晚回家后，她本来想说方冬的事情，可甄文在外面谈生意，并不在家，好不容易他今天回来了，她纠结了一通，又觉得还是再等等比较好。
　　万一，方冬忘了给她打电话呢？
　　两个人之间就那么一点交集，他就算对她有点兴趣，还能真的就霸王硬上弓？
　　况且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秦远和徐梦泽的背景，当面挑衅放狠话可以，当真就有胆子做到不管不顾欺辱她的那一步？方家再权势滔天，现在也不比当年，是法治社会！
　　静下来的时候，她在不断安慰自己的过程中，多了些胆量。
　　退一万步讲，她有甄文。
　　虽然他出轨这件事很恶心，让她一时无法接受，可当真到了不得不对上方冬的时候，甄文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理，哪怕他面对方家人微言轻，也总会有办法去运作周旋。
　　这样想着，甄明珠觉得自己又安心了一些，刚翻个身躺在床上，手机突然响了。
　　她吓了一跳，发现来电备注是：“湘湘爸。”
　　甄明珠顿时接通，唤：“湘湘。”
　　宋湘湘也记挂着方冬的事，电话一接通便问：“那谁没给你打电话吧？”
　　“没呀，一整天都没有。”
　　“没有啊？”
　　“我本来想告诉我爸的，可他这一天都没有电话过来，我也就又没说呢。”
　　“你现在在哪呀？”
　　“床上。”
　　“那就好。”宋湘湘长舒一口气，笑道，“我爸妈今天回来了，我就赶紧打电话问你。没有就好。如果他真的又打电话了，你可一定得告诉你爸，听见了没？”
　　“恩恩，我知道。”
　　“那行，先挂了啊，我爸手机得充电了。”
　　“好。”
　　挂了电话，甄明珠刚舒一口气，又被突然响起的铃声下了一跳。
　　这次，屏幕上显示：“灵珊妈。”
　　她抬手暗暗额头，又一次接通，笑着唤：“灵珊。”
　　“明珠呀——”
　　那边，传来马招娣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
　　甄明珠一愣，连忙道：“阿姨对不起，我以为是灵珊呢。”
　　“没事没事，阿姨就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您说。”
　　“那个……我们家灵珊，最近在学校没出什么事吧？”
　　“出事？”甄明珠云里雾里的，“应该没有啊，天天晚上都能见到，挺好的。”
　　马招娣停顿半晌，笑了：“阿姨不是这个意思。”
　　甄明珠：“……”
　　她纠结了一下，开口道：“您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了嘛。”
　　“咳咳，就……她没有和哪个男同学谈恋爱吧？”
　　“啊——”
　　甄明珠握着手机，顿时坐直了。
　　马招娣那边没说话，她愣了许久，干笑道：“怎么可能呢，她是一等一的乖学生啊。”
　　“那就好。”马招娣长舒一口气，笑着说，“阿姨再没有什么事，就想问问这个，不打扰你了哈。”
　　“阿姨再见。”
　　甄明珠说完，又一次发起呆来。
　　岳灵珊恋爱？
　　马招娣夫妻俩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应该对她了解至深。
　　而且，人恋爱的时候和平时都不太一样。心情会随之起伏，状态也会受影响，容易发呆走神，可能自己没感觉到，可是特别亲近的人，肯定很敏感的。
　　这般想完，她心情顿时有点复杂了，拨电话给李成功。
　　李成功很快接通，笑呵呵道：“大晚上打电话，什么事呀？”
　　“你和灵珊恋爱了？”
　　“卧槽，你怎么知道的？她说的？”
　　甄明珠：“……”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她无语地顿了一下，提醒他说：“她没说，她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问这个问题。”
　　“操，她妈知道是我？！”
　　“她妈不知道是你，她妈只是怀疑有这么一个事！”
　　甄明珠没好气地冲着手机大声吼。
　　“哦哦，吓我一跳。”
　　“我看你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嘿嘿。”
　　甄明珠：“……”
　　她不想说话了。
　　李成功自个傻乐完，便一本正经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能厚此薄彼，得告诉远哥和老徐呀。等会我打电话，明天请你们吃饭。”
　　“……要吃最贵的。”
　　“你说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那你打电话吧。”
　　话音落地，甄明珠便挂了电话。
　　之后，看一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多了。
　　她感觉，方冬应该不会再打电话了。
　　这个念头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漱。
　　等她洗完澡再出来，临近十点。
　　手机上没有未接来电和未接短信，她想了想，觉得李成功可能明早才找她，而她这个礼拜基本上没睡几个好觉，心情一好转困意也上来了，先上床睡觉。
　　*
　　翌日，甄明珠是被冷醒的。
　　昨天回来，她开了窗户透气，临睡前也没关。
　　哪曾想，半夜突然下了雨，雨水被风吹到了阳台上，带了半房间湿气。
　　没听说要下雨啊……
　　甄明珠无语地披了衣服起身，先去洗手间。
　　洗漱的过程中，一连好几个阿嚏加上头晕鼻塞的感觉让她有点生无可恋，心情郁闷地换好衣服，拿手机看了一眼。
　　李成功还没打电话？
　　八点零五……
　　这个点，他估摸着还在睡觉。
　　收回思绪，甄明珠收了手机，开门出去。
　　“小姐早。”
　　楼梯口，做清洁的阿姨笑着打招呼。
　　甄明珠停了步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晚睡觉忘了关窗，半夜下雨都把阳台给弄湿了，得麻烦您了。”
　　“应该的应该的。”保洁阿姨连声笑着说完，语带关心地问，“你感冒了呀？哎呀，这段时间天气就是这样，风雨说来就来，天气预报都没个准头。厨房里早上熬了姜汤，趁热喝点再吃些药，别把小毛病拖大了。”
　　“我知道了。”
　　笑着点点头，甄明珠下了楼。
　　周末早上，家里早饭比以往晚半个小时。
　　甄明珠到餐厅的时候，甄文正一边吃汤包一边看报纸。
　　“阿嚏——”
　　还没坐下，甄明珠又打了一个喷嚏。
　　“感冒了？”
　　甄文放下报纸，开口问。
　　甄明珠没看她，低声回答：“嗯。”
　　“没发烧吧？”
　　“应该没有。”
　　甄文拧眉：“什么叫应该没有？吴姐，给她拿体温计。”
　　“哎——”
　　远远地，响起了一道应答声。
　　甄明珠低头抿抿唇，等厨房里阿姨将早餐放在跟前的时候，先喝了一口姜汤。
　　“来，快量量。”
　　吴婶拿了体温计过来。
　　“谢谢。”
　　甄明珠随手接了，将体温计塞进衣领，夹在腋窝下。
　　杨岚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周五才回来，甄文也就周五才出去应酬了一下，昨天下午也一直在家。
　　不过，也就到这一会儿，他才发现甄明珠有点不对劲。
　　昨天到今天，她好像都没主动和自己说话。
　　收敛思绪，甄文起身离开了自己位子，到了甄明珠跟前，伸手碰她额头。
　　甄明珠下意识躲了一下。
　　她的动作让甄文明显一愣，沉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
　　“我摸摸额头。”
　　“你别碰我——”
　　甄明珠又缩一下，脱口道。
　　甄文看着她跟个小刺猬一般的模样，愣在当下，若有所思。
　　“怎么，觉得恶心呀？”
　　边上，突然响起一道讽刺的女声。
　　餐厅里安静了一瞬，甄文再抬眸，对上杨岚温柔的脸庞，可，那张脸庞上，却有着瘆人的笑。
　　杨岚从甄明珠的反应里，猜测到她不知怎么晓得了甄文和安莹那桩事，便想也不想地直接挑明，临了，目光久久地落在甄明珠身上，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
　　甄明馨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这三人对峙的场面，便也下意识地驻足了。
　　身为一家之主，这一刻的甄文，只觉得焦头烂额。
　　蓦地，想起了上周六，甄明珠看见他吐了的样子，整个人如遭重击，说不出话来。
　　难道因为听见书房里那一遭，误会恶心他才吐的？
　　“现在知道后悔了，你跟那小贱人上床的时候怎么不后悔呢？说起来这天下真是无奇不有啊，哪个家长能没皮没脸到去包养女儿的同学呢！”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将杨岚扇倒在地。
　　餐厅里鸦雀无声，刚才还在忙活的几个佣人也不晓得躲去了哪里。
　　“甄文！”
　　杨岚尖叫一声，瞬间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甄文恶狠狠地看着她：“我警告你，给我闭嘴。”
　　“我就不！”
　　甄文一只手顿时又高高扬起。
　　可，却没落下。
　　杨岚看着他，露出得意又逼迫的笑：“打啊，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
　　“妈！”
　　甄明馨急忙扯住她手臂。
　　杨岚扭头看她一眼，咬牙切齿道：“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爸。他今天要将我打死在这里了，你记得报警给我讨个公道，让他一命偿一命！”
　　“够了！”甄明珠腾一声站起来，大吼，“还有完没完！”
　　她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甄文脸色顿时一变，开口解释：“明珠你听爸爸说，事情不像她说的那个样子，爸爸没有……”
　　“我和她住一个宿舍！”
　　甄明珠面红耳赤地看着他，声音哽咽：“她的化妆品、手表、夜不归宿，宿舍里老早就人在议论了！”
　　甄文一愣，半晌不晓得从何解释……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一贯从容沉稳的君子文丧失了往日的风度，他急于辩驳的模样也狠狠地刺穿了甄明珠的心，她看着他，一步步后退，泪水滚落，浸湿了脸庞。
　　“明珠！”
　　甄明珠一扭头，飞快地往门外跑了。
　　*
　　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随风飞扬。
　　甄明珠失控地跑出家门，没一会儿，浑身上下都被打湿了。
　　杨岚狰狞扭曲的笑脸和甄文懊悔急切的狼狈样交替着在她脑海里闪现，让她整个人都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晓得如何是好，不晓得这样的日子，有没有尽头。
　　某一刻，她甚至想念以往，那个戴着面具阴阳怪气的杨岚，那个对她不假辞色疏于管教的甄文。
　　如果时间能倒退回去，她也许还没有这么难受。
　　可眼下……
　　失魂落魄地走了好一会，她突然蹲在路边，痛哭出声。
　　那些呜咽和泪水一起融入风雨里，又消散不见。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
　　南湖新区这种地方，环境幽静，地广人稀，下雨的时候，天地间都分外寂静。
　　等她终于蹲不稳的时候，听到了手机在响，这声音，好像救命的铃声，将她从浑然忘我的情绪里拉了出来。
　　雨水浸湿的屏幕上，跃动着“李失败”三个字。
　　甄明珠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接听：“喂。”
　　她哽咽沙哑的声音将李成功吓了一跳，很快问她：“你知道了？”
　　“什么？”
　　李成功微愣：“你怎么了，哭什么？”
　　“没事。”
　　甄明珠话音刚落，又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委屈难受，控制不住……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就跟个水龙头一样，一碰开关，泪水就会自动涌出来。
　　认识好几年，李成功也没听过她这样的声音，整个人也都慌了起来，大声问：“别吓我啊甄甄，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
　　话音落地，又是一个哭嗝。
　　李成功被她哭的乱了分寸，很快又说：“你别哭啊，你是不是知道远哥和老徐的事情了。别怕，总能好的吧……”语无伦次地说到这，他话锋一转又问，“要不我们先去医院看看？”
　　“他们俩怎么了？”
　　甄明珠狠狠一愣，开口问。
　　“你不知道？”
　　“怎么了啊！”
　　甄明珠的心里，升起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惧。
　　“远哥捅人了，老徐被人打了，眼下在医院呢，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就知道这么多了。”
　　“……”
　　甄明珠将手机压在耳朵上，站起身来。
　　“甄甄？”
　　“我听见了。”甄明珠的目光落在近前一处，雨丝让一切都模糊地看不清楚，她下意识眨眨眼，感觉到雨水冲刷着脸，冰冰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秦远，徐梦泽……
　　一时间，她竟然不晓得应该先问谁。
　　“我们现在怎么办？”李成功声音着急地又问。
　　甄明珠定定神：“徐梦泽在哪个医院？”
　　“好像在军医大。”
　　“那我们医院门口见。”话音落地，甄明珠的思绪慢慢地回到了正路上，也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出门就带了一个手机，此刻，身无分文。
　　不过，李成功他们家距离这边，并不远。
　　她连忙吸吸鼻子，说：“我在南桂路兴华广场这边，你过来带一下我，一起去。”
　　“那行，你等着啊，我马上出门。”
　　“嗯。”
　　挂了电话，甄明珠还是有点呆。
　　想不通……
　　秦远的性子是有点肆意冲动的，可说到底，他并非毫无分寸的人。某些方面，他和自己差不多，外人眼里跋扈叛逆，可实际上，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应该有一杆秤的。
　　社会上打架斗殴，那和学校里完全是两个概念。
　　甄明珠就这样胡思乱想的，毫无头绪。
　　她不知道，李成功却已经有了一点消息，等她一上车便道：“我猜可能是因为上次会所的事情？”
　　“什么？”
　　“你怎么搞成这样？”
　　注意到她的狼狈模样，李成功整个人都不好了。
　　甄明珠却没心情去接他的话，只问：“你生日那次？”
　　“是啊，你说我他妈没事过什么生日！”李成功脸色又急又气，解释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就听我妈说的，被捅的是方冬，就是上次会所里咱们遇上那一个。不过事情一出来远哥他们家就已经开始封锁消息了，所以具体为什么我妈也不知道。操那个小瘪三，混黑了不起啊，狂他妈b。”
　　李成功气急败坏地说了一长串，脏话一句接一句，还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
　　甄明珠却抓住其中一点问：“你妈也不知道原因？”
　　“打听不出来。”李成功叹口气，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情往大了说那就严重了，弄不好得坐牢，呸呸呸，秦家不会让远哥坐牢的。”
　　甄明珠一时间没说话。
　　秦家人重名誉，在她的感觉里，秦远那对父母眼中只有政绩。
　　下意识地，她紧紧地攥起了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想问话，牙齿却一直磕碰打颤。
　　李成功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又道：“你说会不会是远哥和老徐昨天又怎么遇上那孙子了，一下子就干上了。别说，就那孙子那副狂样，是我我也忍不住……”
　　但愿只是那样。
　　一瞬间，甄明珠脑海里只闪过这个念头。
　　还有另外一个猜测，让她又惊又怕。
　　这里面，有没有她的原因呢？
　　秦远和徐梦泽碰上了方冬，而方冬，言谈中提及并侮辱了她？
　　如果这是他们打架的导火索的话，那她真是……
　　万死也难辞其咎。
　　*
　　下午一点。
　　李家的车将两个人送到医院。
　　不等司机将车子停好，甄明珠和李成功便先后下车，往住院部跑。
　　他们不晓得徐梦泽住在哪，可肯定在vip病区，哪曾想，打听之后的消息让两个人都傻了。
　　小护士看着两个人如遭重击的样子，为难地低声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眼下病房已经准备好了，可人还没挪过来呢，一直在重症监护室。你们别在这问了，吵吵闹闹的被领导发现我要跟着挨骂呢。”
　　“那他——”
　　甄明珠伸手扯住了李成功，小声说：“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快走吧。”
　　小护士说完，快步进了护士台。
　　甄明珠和李成功一起往楼道口走，后者突然说：“甄甄。”
　　甄明珠看过去。
　　李成功身子颤了一下：“我有点虚，你扶我一下。”
　　话落，他险些站不住。
　　甄明珠连忙架住他胳膊，感觉起来，自己身子也在忍不住打颤。
　　重症监护室是个什么概念，她甚至不敢想。
　　徐梦泽情况不太好……
　　一起玩了好几年了，他们最虚弱的时候也就感冒发烧，哪里会这样？
　　胡乱地收回思绪，她抿抿唇说：“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好。”
　　李成功缓了一下，放开她。
　　两个人一起往重症病区走，也没人敢说话。
　　总算到了的时候，才发现重症监护室总体都有玻璃门隔离，一般人压根进不去。
　　隔着那扇门，甄明珠看到了几个徐家人。
　　莫名地，她不敢招手喊。
　　李成功却顿时松了一口气似的，在玻璃门外摇手示意。
　　很快，有人快步出来了。
　　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一出来，李成功便着急忙慌地问：“辉哥，老徐醒了吗？情况怎么样了？”
　　徐梦泽的堂哥，徐梦辉三十多岁，相貌跟了他父亲，周正威严，鼻梁上一副金边眼镜更给整个人增添了几分精明庄重的气质，以往，甄明珠和李成功也就和他有几面之缘。
　　“早上脱离危险了，还在观察。”徐梦辉面色淡淡，开口说。
　　“没有生命危险了吗？”
　　甄明珠一愣，忍不住问。
　　徐梦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多停了几秒。
　　自个堂弟这几个好朋友里面唯一的女孩儿，他印象当然比较深。
　　不过，先前见到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天真烂漫、青春放纵的模样，眼下突兀在出现在眼前，衣衫半湿形容狼狈，雨水冲刷过的脸庞，却显露出几分令人惊艳的好容色。
　　徐梦辉流露出一个安抚的笑：“送到医院的时候流血比较多，看着凶险。这会情况已经控制住了，早晚能恢复好，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那……辉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纠结了一下，李成功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在这种当口，问这种事，也的确有些不合适。
　　不过徐梦辉晓得他们和徐梦泽关系好，便也没有生气，无奈地说：“据说是因为秦远在酒吧里和方十三起了口角，不过我们在秦家之后才得了消息，小泽又这个情况，安危更重要一些。”
　　话说到这，李成功和甄明珠自然明白了。
　　秦家先到，当然会封锁对于秦远不利的消息，谁挑的头打架，难说了。
　　“那等他醒了，你能通知一下我们吗？”
　　“行，等他醒了我告诉你们。”
　　“谢谢。”
　　“谢谢辉哥。”
　　“没事。”徐梦辉笑笑，转身进了门。
　　目送他背影，甄明珠和李成功对视一眼，均是长松一口气。
　　*
　　“现在怎么办？”坐上车，李成功开口问。
　　甄明珠阿嚏一声，先给自己扯了张纸巾，按住了鼻头。
　　“感冒了？”李成功又问。
　　“有点。”话音落地，甄明珠抬手扶扶额头，晕乎乎地说，“我们去秦家看一下吧？”
　　李成功看着她的样子，犹豫说：“远哥应该没事，要不先给你看看？”
　　“不要紧。”
　　“那行吧。”李成功也很担心秦远，直接吩咐前面的司机，“去秦家。”
　　司机一愣，回头说：“太太有嘱咐，秦家那边不去好一些。”
　　“我们就在门口看看，不进去还不行吗？！”
　　司机：“……”
　　几分钟后，他认命地将车子开上正路。
　　这一路上，甄明珠和李成功均是冷静了许多，开始设想这件事的所有可能。
　　最好的结果是：方冬理亏，事情私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最坏的结果是：三家互不相让，那结果就难说了。
　　“也不知道那孙子什么个情况！”
　　讨论了一通都没得出个结论，李成功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抑郁道。
　　他们不知道方冬的情况，设想再多的可能性，那也白搭。方冬若性命堪忧了，那传说中的方半城，能善罢甘休吗？
　　方冬受伤越轻，这件事越好解决。
　　想到徐梦泽还躺在重症监护室，两个人突然又沉闷下来。
　　很快，司机将车子开到了省委大院。
　　安西省这几年发展很快，安城作为省会城市，变化更是日新月异。新落成不久的省委大院外围整个用铁栅栏围着，门口也有警卫盘查，进出都有严格限制。
　　甄明珠和李成功下了车，远远看着全副武装的警卫，一筹莫展。
　　别说去秦家了，就这一道门，他们都进不去。
　　－－－－－－题外话－－－－－－
　　*
　　接下来几天都是高潮，稳住啊小可爱们……

　　☆、207：亲子鉴定，并非父女

　　“哎哎哎——”
　　目光落在一处，李成功突然大喜过望。
　　甄明珠抬眸一看，一辆黑色奥迪正朝门口驶来。
　　“这人我认识。”
　　话音落地，李成功急吼吼地朝车子跑了过去。
　　很快，他和里面人说了句什么，扭头朝甄明珠道：“甄甄，进了。”
　　甄明珠哦一声，连忙过去，开了后排车门。
　　车子原本的主人就坐在车后排，可李成功坐了副驾驶，她别无选择，一上车便有些窘迫了，抿唇朝边上人道：“对不起，淋了雨衣服有点脏。”
　　“无碍。”男人声音客套地笑了笑。
　　甄明珠舒口气，几分钟后，跟李成功先后下车了。
　　李成功笑着对她解释：“那是我妈一个老同学，过年的时候我见过。”
　　“先去找秦远吧。”
　　甄明珠点点头，提醒他。
　　秦家是哪一栋，两个人倒是听秦远说起过。
　　走走转转十几分钟，他们便找到了，却也不敢贸然进去。
　　两个人只得冒着小雨一直等。
　　天色渐暗的时候，那扇大门终于有了动静，被人从里面打开。
　　蒋胜兰在门口和几人寒暄了两句，目送车子驶离，正要回屋，余光瞥见了边上的甄明珠和李成功。
　　儿子这两个玩伴，她当然知道，先前因为甄明珠扑救秦远的事情，也没有阻拦秦远和他们交往，可眼下秦远出了这种事，她便对这种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厌烦不已。
　　“伯母好。”
　　两个人走近，问候道。
　　对秦远这个雷厉风行的母亲，他们打心眼里敬畏。
　　蒋胜兰看着两人：“你们怎么进来的？”
　　“远哥在家吗？”
　　李成功连忙问道。
　　“不在。”
　　“啊？”
　　“有什么事和我说。”
　　蒋胜兰转个身，一脸肃容。
　　秦远的确不在，昨天下午一出事，便被她送到了秦老爷子那里关禁闭，眼下在老市委大院待着。
　　可眼看着她的脸色，李成功和甄明珠自然没人相信她的话，不过，不相信他们也没办法，愣了一下，李成功又问：“远哥现在怎么样了？”
　　“他怎么样，不劳你们操心。”
　　甄明珠＋李成功：“……”
　　他们一时无话，蒋胜兰想了想，又道：“既然今天难得见上，我也有句话要和你们说。”
　　“……”
　　两个人均摆出一副规矩的样子。
　　“我和他父亲平时忙的分身乏术，交朋友这件事上也没有过多地干涉他。原本几年前，我就有意想将他送出国历练，可他舍不下你们，一直拖到今天，给我捅出这样的乱子。学校他是肯定不可能再去了，手机我也没收了。至于你们……”蒋胜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续道，“也最好别再想着影响他。”
　　一番话，让甄明珠和李成功久久无法言语。
　　蒋胜兰一转身，回了家。
　　“什么人啊这是！”
　　砰一道关门声让回过神的李成功顿时炸了。
　　而边上，甄明珠蓦地松了一口气。
　　徐梦辉和蒋胜兰都并未提及她，那么，这件事应该并非因她而起，让她没那么良心不安。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担心两家人迁怒于她，秦远在闹出事之后闭口不言方冬骚扰她的事，而是找了方冬言语里辱骂蒋胜兰引得自己动手这么一个借口，并且在第一时间摆出了知错的态度，听从家里安排。而方冬那边，这么大的事一出，自然也不会主动将事情往自己人身上揽，方七第一时间赶到下了封口令，只让众人咬定秦远先动手，谋定而后动。
　　两方权衡较量中，方冬骚扰威胁她的事，正巧被摘了出去。
　　“当官就很了不起了哦，要不是担心远哥，谁要偷偷溜进来听她训话啊，还让我们别影响远哥，诶甄甄你说，我们哪里就影响远哥了，真是的！”
　　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批，李成功愤愤不平地嘀咕个不停。
　　甄明珠收回思绪叹了一口气，朝他道：“好了啊，她估计也是太生气了。”
　　“……哼。”
　　李成功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懒得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着出了省委大院。
　　*
　　夜幕垂下。
　　黑色轿车穿行在车流里。
　　甄明珠微微低头，看着手里不停震动的手机。
　　中午开始，甄文就一直在找她了。
　　“和你爸吵架了呀？”
　　一天下来，李成功对她的事也有了点方向明确的猜测。
　　甄明珠随手挂了电话，问他：“你去学校吗？”
　　这个点，该上晚自习了。
　　“先把你送到家，然后我再回家一趟，都不想去学校了。”
　　徐梦泽的情况，秦远的现状，让他在遭受打击的同时，完全丧失了去学校的积极性。
　　哪怕，那里有岳灵珊……
　　甄明珠也是一样的，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两个人一路郁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很快，车子驶入了紫金园。
　　雨还没停，李成功让司机将车子就停在了甄家别墅外，舒口气朝甄明珠道：“到了，回家了好好的。”
　　甄明珠晕乎乎地看了他一眼：“嗯。”
　　她从小有一点晕车，一上车就不怎么舒服，容易睡过去，眼下突然被李成功唤一声，整个人都有点头重脚轻，和他告别后便推开车门，下车了。
　　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一眼来电，接通唤：“余明安？”
　　“是我。”宋湘湘话音落地，很快又问，“你怎么没来学校？”
　　“有点事。”甄明珠勉强说。
　　宋湘湘压低了声音：“秦远他们三个都没来，你知道吗？”
　　“嗯。”
　　“……出什么事了？老马刚才脸色很难看地出去了，估摸着会找家长。”
　　“那就找吧。”
　　她的声音里，颇有几分颓废放任，宋湘湘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问：“……是方冬的事？”
　　甄明珠没说话。
　　这种事，她当然不能说的。
　　秦家会尽最大能力帮秦远周旋，这件事，肯定也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秦远父母都身居高位，如果有人想拿这件事做文章，那吃亏的无疑是秦远这个伤人的。
　　她心口横亘着一团乱麻，听见宋湘湘又道：“秦远他们不会去找方冬打架了吧？”
　　“……怎么这么问？”
　　甄明珠脚步一顿，迟疑着道。
　　“就上礼拜，秦远问我你的事，我说了方冬在骚扰你……”
　　“谁让你说这个的！”
　　车子刚掉了一个头，李成功不放心地落下车窗正预备再叮咛甄明珠几句，突然看见她握着手机一声大吼。
　　这一下，他整个人都愣了。
　　那边被吼的宋湘湘也狠狠愣了一下，许久才小声道：“我怕你强撑。”
　　甄明珠气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要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没一点数吗！需要你帮我说！你知不知道问题严重性啊你就乱说，他都被你害死了，我也要被你害死了！”
　　语调飞快地又吼完，甄明珠声音里一股子浓重的哭腔。
　　竟然真的是因为她的缘故？
　　徐家人和秦家人却都还不知道，想想也晓得因为什么了。
　　她握着手机站在雨里，只觉得天旋地转。
　　秦远见不上了，徐梦泽又那一副样子，李成功还压根不知情在关心她，如果让他晓得这一切都有她的缘故在里面，她哪里还有脸见他？
　　他们四个，就要这么完了吗？
　　“甄甄？”那边，宋湘湘声音委屈地低声唤。
　　“我……”
　　甄明珠一个字横在喉咙口，说不下去。
　　她想说我太讨厌你了，我恨死你了，都是因为你，我不会原谅你……
　　可这所有的话涌到嘴边，愣是说不下去。
　　哪怕她是因为宋湘湘第一次遇上方冬，哪怕秦远是因为宋湘湘多嘴而找上了方冬，那她也不能将所有问题一股脑往宋湘湘身上推，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张扬，如果秦远再少一点冲动，这些事，也都能够避免。
　　事已至此了，再去怪罪谁对谁错，有什么用？
　　甄明珠握着手机，都没意识到，手机突然关机，她已经听不到宋湘湘的声音了，气血翻涌，她突然栽倒在地。
　　“甄甄！”
　　李成功一手用力地将甄明珠从地上抱起，转个头朝司机喊：“愣着干什么，去敲门！”
　　“哦哦。”
　　跟下来的司机不敢耽误，连忙跑上台阶敲门。
　　甄文这一天在家里急得团团转，等到杨岚气急败坏开口要离婚，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旧事重演，杨岚饶是早有准备也气得几乎发疯，连带的，甄明馨都没敢去学校。
　　李成功抱着甄明珠冲进客厅的时候，三个人都狠狠愣了一下。
　　“明珠！”
　　甄文最先凑上前，整个人都一副吓到的样子。
　　“今天就看着虚的很。”李成功将她小心地递到甄文怀里，喘口气道，“刚才下车的时候不知怎么摔到地上了，脖子这边划伤了，甄叔你小心点。”
　　“我马上叫救护车。”
　　甄文被怀里女儿青白的脸色吓得心惊肉跳，连忙说。
　　他这副样子，杨岚反而不敢说话了。
　　甄文生意做的大，和安城好些医院都有长年的合作关系，因而没等多久，最近的私立医院就派了救护车过来，甄文将甄明珠送上去，自己也二话没说，跟着救护车走了。
　　这两人一走，整个家都似乎空旷了起来。
　　“妈？”
　　甄明馨扭头看杨岚一眼，轻声唤。
　　杨岚看她一眼，突然说：“回房去，清点一下你值钱的东西。”
　　“啊？”
　　“啊什么？”杨岚声音颤抖，没好气道，“都这种地步了，你还看不来事向吗？他现在眼里只有那个贱丫头了，哪里还容得下你我？这事一了，紧跟着就得把我们扫地出门！”
　　一瞬间，甄明馨如遭重击。
　　她这样，杨岚何尝能畅快起来？
　　没错，她先前是想过和甄文撕破脸，可她没想到，男人绝情起来，远比女人狠。
　　当年她带着甄明馨和他结婚的时候，因为生孩子辞职后再没有上班，无形中就和社会脱轨，也厌倦了职场上各种糟心事，衡量后便做起了全职太太。
　　这些年，甄文的生意蒸蒸日上，两个人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她的日子也一向富裕优越。
　　嘴上说着要离婚，那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
　　就和她当年说要分手一样。
　　她以为甄文理亏，会让自己撒一通气。
　　可没想到，甄文的态度，不亚于当头一棒。
　　预感告诉她，必须开始着手准备离婚的事了，抢占先机！
　　话说完，杨岚快步往屋里走。
　　甄明馨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定定神，也跟在她后面，上楼回房。
　　从小到大，因为她成绩好的缘故，甄文给她奖励了不少值钱的东西，都要先一步收拾好。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她一跳。
　　甄明馨一边上楼一边接电话，电话一通，里面清冷的男声响起：“甄明馨？”
　　“……程砚宁？”
　　“是我。”程砚宁应声，问她，“你今天没去学校？”
　　万家老爷子辞世的消息突然传来的时候，万随遇正和他说话，这消息，让几个人都措手不及。万随遇语重心长一番请求之后，他只得跟着一众人马不停蹄赶到云京。
　　这一天一夜，走马观花地见了无数人，应接不暇的事情也让他晕头转向。
　　难得总算有了空闲，甄明珠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给薛飞。
　　薛飞告诉他甄明珠缺席了晚自习，而甄明馨和他一样，请假未到。不得已，他只得问了甄明馨的号码，打给她问问甄明珠。
　　这破天荒的头一遭，让甄明馨愣了好一会才回神说：“嗯，你有事吗？”
　　“明珠呢？”
　　男生不自觉温和的语调，倏地刺痛了她的心。
　　甄明馨紧紧地握着手机，好半晌，才道：“病了，去了医院。”
　　“病了？”
　　“下雨发烧了。”
　　“严重吗？”
　　“不晓得，我爸才送去医院。”
　　“这样？”
　　程砚宁迟疑了好一会，请求她：“那等你见到她，让她回电话给我。”
　　甄家的关系他略知一些，因而并不好过多要求。
　　甄明馨嗯了一声：“知道了。”
　　“谢谢。”
　　“不客气。”
　　电话那边传来嘟嘟的忙音。
　　甄明馨拿下手机一看，自己的手指，因为过分用力而变红。
　　电话里，她压根不晓得该说什么，程砚宁问一句，她就被动地回答一句。
　　可眼下，实在后悔极了。
　　那一会甄明珠回家之前，甄文便已经晓得了秦远和徐梦泽的事情，很快，秦家那边又来了电话，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可想想也知道，定然是晓以利害，让甄明珠对这件事不得宣扬。
　　自己这妹妹，引以为傲的朋友圈，因此四分五裂了。
　　她那般不堪一击……
　　这一病，却还有甄文心疼，程砚宁挂念？
　　一个电话，扰得甄明馨心神不宁。
　　她胡思乱想着，走回房去。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就在她将所有名贵首饰整理个大概的时候，书房里传来杨岚发疯一般的大笑声。
　　身子一僵，甄明馨连忙转身往书房跑。
　　杨岚这声音自然引来了两个保姆，可这种关头，压根没人敢上去触霉头，因而眼见甄明馨出现在门口，两个人俱是松了一口气，唤她：“小姐。”
　　“下去吧。”甄明馨脸色平平道。
　　家里两位小姐，那一个张扬冲动却活泼礼貌，这一个性子温和却高高在上，保姆也早已习惯了，挤出一个笑，先后离开了书房，并且在甄明馨的目送中下了楼梯。
　　眼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甄明馨才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一片狼藉。
　　杨岚跌坐在地，脸上带泪，唇角带笑。
　　“妈！”
　　甄明馨连忙走过去，要将她扶起来。
　　可，跌落在杨岚脚边的一页纸，意外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张检查单的正中心，盖着一个医院的红章。
　　而那个红章之上，一行字，刺入眼帘：“依据dna结果分析，排除甄文是甄明珠的生物学父亲。”
　　足有好几秒，甄明馨没回过神来。
　　等她反应过来，扶着杨岚的手都下意识松开，一弯腰，飞快地捡起了那张纸。
　　薄薄一张鉴定单，她拿在手中，反复看了好几遍，突然大声问杨岚：“这怎么回事？！”
　　甄明珠不是甄文的孩子？
　　那她是谁的孩子？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无数念头，让她错愕后突然露出一个笑。
　　“她不是你爸的孩子。”她腿边，杨岚突然喃喃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看见那个贱人的遗物忍受不了给摔了，谁晓得，就摔出这么一页东西，哈哈，哈哈哈。”
　　甄明馨的目光，下意识落到了地面上，看向一本摔开的画册。
　　这本画册，甄明馨也是知道的。
　　据说是甄明珠的母亲生前非常喜爱的东西，她一去，甄文不忍去看那些东西，全部都收拾了起来，搬家几次都带进书房，她母亲暗地里咬碎了牙，却也不敢将这些东西怎么样。
　　这样想来，这个报告，她爸也许并未见过？
　　或许，甄明珠她母亲心里愧疚，临死前便将这东西夹在了她的爱物了，可她没想到的是，甄文因为伤心过度，将这东西搬来搬去，愣是从不忍心打开？
　　天呐……
　　这一番想象，让甄明馨生出一种疯狂的畅快。
　　甄明珠不是她爸的孩子。
　　她才是甄文唯一的女儿，这个家的大小姐，唯一的！
　　这件事，她爸肯定不知情，若是知情，压根不可能对甄明珠那般亲密。
　　如果他知道了呢？
　　缅怀多年的女人给他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而他还将她抚养长大，锦衣玉食地宠爱了她十几年，一旦知情，他会恨不得掐死她吧？
　　“妈！”甄明馨激动得声音都抖，“那你还等什么呀，快将这东西拿给我爸看，等他看了这个东西，肯定不可能和你离婚的，我可是他唯一的女儿。”
　　“不急。”杨岚扶着她的手站起来，重复说，“不急。”
　　她得好好想想……
　　上一次提到苏璇，甄文怒不可遏。
　　眼下这件事更是非同小可，若是一个没弄好，后果不堪设想。
　　万一，弄巧成拙呢？
　　那两个人眼下还都活生生的，如果在质疑之后再做一次亲子鉴定，反而是父女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页纸让她惊喜得都要冲晕头了，眼下渐渐回过神来，反而起了十二万分的谨慎。毕竟，事到如今，她每走一步，都不容有错。甄文在安城商场纵横多年，到底有多少家财，她都还没全部弄清呢。
　　冷静过后，杨岚拿过鉴定报告，朝甄明馨道：“你先去收拾东西，这件事我想想再说。”
　　“妈！”
　　压抑多年，这一刻的甄明馨，有些急不可耐。
　　“我自有打算，去收拾东西。”
　　甄明馨抿抿唇：“哦。”
　　目送她出了书房，杨岚又开始翻找苏璇的遗物。除了这页纸，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呢？
　　可惜，她找了大半夜，再一无所获。
　　－－－－－－题外话－－－－－－
　　*
　　不晓得说撒子，那就，求个票吧！\（^o^）/~

　　☆、208：说声爱我，就去睡觉【红包】

　　一晃，两天时间过去。
　　5月15，星期二。
　　甄明珠经过了发烧转肺炎，肺炎转低烧这么一个过程，身体总算轻松了些。
　　甄文办了出院手续回到病房的时候，她正摆弄自己的手机。
　　手机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在周末进了雨水，充不了电也开不了机，甄明珠胡乱按了两下便觉得烦，随手将手机塞进了手边装衣服的袋子里。
　　“坏了？”甄文开口问。
　　甄明珠看了他一眼，转身坐在床边要穿鞋。
　　她是昨天下午才醒的，醒来后也不晓得怎么和甄文相处，基本不说话。
　　甄文却不在意，自顾自又说：“最起码得再打几天消炎药，你不喜欢住医院我们就在家里打。爸爸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打针。”
　　“我不需要你陪。”甄明珠开口说。
　　甄文叹口气：“安莹的事情，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我给你发誓，我和她之间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原谅老爸好不好？”
　　甄明珠弯腰穿了鞋，抬步往病房外走。
　　甄文见状，只得拿了东西跟上。
　　张阳上午已经将车子开了过来，就放在医院停车场。
　　两个人乘电梯到了负二层车库，一前一后坐着，一路上仍旧没说几句话。
　　安莹的事情给了她不小的打击，甄文也能想象，因而面对她冷脸也一直都未生气，只希望能多多弥补，早日将这件事揭过去。
　　五点多，轿车驶入紫金园。
　　天气初晴，傍晚的阳光都带着温柔味道。
　　甄明珠下了车，没等甄文，心情复杂地上了台阶，按门铃。
　　“小姐回来啦？”
　　开门的阿姨看见她，顿时脸上一喜。
　　“嗯。”
　　甄明珠勉强笑了笑。
　　“看着脸色还不是怎么好，可得多休息几天……”
　　阿姨话未说完，笑容骤然收敛。
　　杨岚走到两人跟前的时候，甄明珠刚弯下腰，要换鞋。
　　“别急着换。”
　　她冷笑一声，出声道。
　　闻言，甄明珠慢慢直起身，抬眸看向她。
　　两人对峙这一幕，正好被进门的甄文收入眼底，他脸色顿时一拉，沉声问：“你在说什么？！”
　　这话，明显在问杨岚。
　　杨岚朝他露出一个笑，直接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双手环抱在胸前，不咸不淡道：“我觉得你应该先看看这个东西，再质问我不迟。”
　　甄文脸色阴沉，却仍是下意识抬手，拿过了她手里一页纸。
　　纸上一行字，跃入眼帘。
　　他看着那行字，整个人仿佛被使了定身术一般，好久，都一动不动。
　　而他这反应被杨岚收入眼中，她便第一时间晓得，这个东西，甄文是头一次见。心里一阵畅快划过，她用一种懒洋洋的讽刺语调说：“打扫书房的时候碰了某人的画册，这个东西就摔出来了。”
　　甄文捏着那张纸，慢慢抬眸，震惊地看了她一眼，尔后，又看向甄明珠。
　　这陌生到极致的一眼，让甄明珠整个人都愣了。
　　甄文手一松，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而那行字，准确无误地，映入她眼帘。
　　蓦地，甄明珠往后退了一小步。
　　大脑经历了一瞬间的空白后，她怔怔地看向甄文唤：“爸。”
　　“你还有脸叫爸？”
　　杨岚在她开口的第一时间反问出声，气急败坏道：“也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野种！在甄家白吃白喝地住了十几年，全家上下将你供的跟个祖宗似的，你配吗？！”
　　甄明珠不理他，只朝甄文说：“爸，这不是真的！”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医院的红章还戳在上面的，你说这是伪造的？”
　　“它不是真的！”
　　甄明珠猛地朝杨岚大吼一声。
　　她这般怒不可遏的模样将杨岚都吓了一跳，可甄文一直没说话，她好不容易抢占先机如何能退，愣神过后二话不说弯腰将地上那张纸捡起来一把拍在甄明珠身上：“好好看看，你看看这纸张，我做旧的吗！”
　　“我不相信！”甄明珠重重喘一下，朝她继续吼，“不是真的！”
　　“由不得你不信，赶紧给我滚出去！”
　　话音落地，杨岚直接上手将她往门外推。
　　甄明珠被她推得踉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甄文身上，只想要他能说句话。
　　可甄文，始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完全不比甄明珠少。
　　“砰！”
　　屋门猛烈闭合的声音，将甄明珠隔绝在外。
　　她看着那扇门，慢慢地、慢慢地，退到了台阶下。
　　许久，转身走了。
　　*
　　天色晚了。
　　夜里却没有多么冷。
　　五月中旬，安城的气候非常宜居。
　　甄明珠出了家门，漫无目的地顺着一条路一直走，很长一段时间，大脑都陷入了空白。
　　这些天的一切，好像一个没完没了的噩梦。
　　她走着走着，意外地发现，自己都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爸爸不是她的爸爸，那谁是她的爸爸？
　　她不是甄明珠，那她是谁？
　　没有家了，要去哪？
　　那一扇厚重的门，以往无所顾忌跑出来的时候，她从来不觉得留恋，可这一刻一个人走在外面，她多么希望，甄文能追上来，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或者，无论她是谁，他都不在意。
　　他疼爱了她十几年，就不能再多疼爱她一下吗？
　　就算不是生父，他也养她这么大了呀……
　　她虽然因为安莹的事给他冷脸看，心里还是很爱他的。
　　为什么就不要她了？
　　心头涌起一个又一个疑问，甄明珠行尸走肉一般地走着，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中，过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到了一个灯火璀璨的广场边沿。
　　世界这么大，却没有她容身之处了。
　　别人都那么热闹，脸上的笑那么开心，唯有她，一丝笑也挤不出来。
　　该怎么办？
　　某一瞬间，她止了步子，茫然地思考这个问题。
　　“甄甄！”
　　一道大喊声，将她拉回现实。
　　甄明珠迟疑着一扭头，远远的，岳灵珊拎着一盒牛奶，飞快地朝她跑了过来。
　　甄明珠看着她由远及近的身影，突然就蹲下身去。
　　“甄甄——”
　　岳灵珊到了跟前，听见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顿时声小了。
　　甄明珠哭了没多久，抬手抹了泪，问她：“你怎么来了？”
　　岳灵珊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叠成小豆腐块的卫生纸给她，有些迟疑地解释说：“上午高三一班的薛飞到教室找我了，说是让我问问李成功你的情况，我去找他才发现他没上学，中午放学借饶丽手机给他打电话，结果他说你发烧了。我给薛飞说了以后有点担心，就……就趁着活动时间请了假，坐车到你家看你去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了。
　　甄明珠却能猜到。
　　杨岚肯定添油加醋地说了自己一通，轰了她出来。
　　话没说完，岳灵珊有些为难地看了甄明珠一眼。
　　事实上，杨岚压根没让她进屋，还在家门口将她给羞辱了一通。
　　她买了一盒奶也没派上用场，又着急找甄明珠，只能一直拎着，天越黑越着急，到后来，她只好打个车在这附近转了一圈又一圈，差点都跑远了，可转念一想，甄明珠走路能有多快？她又下了车，继续茫无目标地到处找。刚才都差点要放弃了，想要找李成功过来一起找，又觉得李成功来了又得刨根问底。事关甄明珠的家事，她不确定李成功知道了好不好，只得作罢，自己又继续找。
　　幸亏，眼下给找到了……
　　而蹲在她眼前的甄明珠，看上去实在不好到了极点。
　　从认识到现在，她永远都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模样，哪里这么狼狈过？
　　岳灵珊胡乱地想了想，问她：“你病好了吗？”
　　甄明珠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突然地，她想起了先前在学校的时候，秦远背着她去医务室，又陪着她挂吊瓶的情景。也突然地，想起了她从太华山下来，自程砚宁床上醒来的情景。再然后，想到了就在近前，李成功的喊声和她醒来时甄文关切的脸。
　　眼下，那样的日子，可能都再也不会有了。
　　她胡思乱想着，岳灵珊已经将买的那盒牛奶给拆开，取出来一小盒扎开递给她，忧心地说：“你先喝个奶补充一下体力吧，别一会晕倒了。”
　　以往在学校的时候，自己每周都带牛奶，用喝不完当借口，让灵珊和她一起喝。而灵珊呢，她从来都不会浪费一滴，也从来不舍得买。眼下过来看她，却提了一整盒。
　　甄明珠默默地喝了一盒牛奶，问她：“你刚说薛飞找的你？”
　　“对啊，说是程学长让问的。”
　　“……”甄明珠愣了一下，“那程砚宁呢？”
　　“说是家里有事，请假了几天，给你打电话又没打通。”
　　她手机星期天就没电了。
　　程砚宁请假了？他让薛飞找自己，为什么没找宋湘湘，反而舍近求远地跑去问岳灵珊？
　　脑海里一时闪过好几个问题，甄明珠扶着岳灵珊起身了。
　　也就在她起身抬眸的这一刻，特别想念程砚宁。
　　记忆里，他先前也在夜里找过她一次，和今天岳灵珊找她的情景差不多，可他比岳灵珊矜持多了，并没有飞快地朝她跑过来，而是她跑过去抱住了他。
　　怔怔站着，甄明珠许久都不曾说话。
　　岳灵珊陪她站了一小会，试探着开口道：“你想回学校吗？”
　　这么晚了，两个人必须找地方住了。
　　甄明珠看她一眼，摇摇头。
　　她不想去学校，岳灵珊只能又想了想，突然感觉这地方好像距她父母那里不算很远，便又一次问：“那你跟我回我爸妈那里吧，我们先凑合一宿？”
　　岳灵珊的家？
　　甄明珠愣愣神，脑海里闪过小吃店的二楼。
　　地方很小，只有一个很大的开间和卫生间，门外带个小小的不算客厅的客厅。
　　岳灵珊先前说过，她每周就回去一次，偶尔住一晚，每当她在家里住的时候，就和她妈两个人一起睡房间的床，而她爸岳南田，在外面一个旧沙发上凑合。因为心疼她爸，她这学期都很少在家里过夜。
　　“不用了，你回学校去吧。”收回思绪，甄明珠说。
　　她不想给人家添这种麻烦，而且他们家这些破事，她也不想给外人知道。
　　她声音平和了许多，岳灵珊却不可思议地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
　　现在就是不想联系任何人，也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丑态。
　　她轻喘一口气，微微倾身抱了岳灵珊一下，笑着说：“你别管我了，我有办法。你回学校去吧，谢谢你今天过来找我，我也永远不会忘的。”她的声音里，有些故作镇定的冷静，以及，仿若诀别的感伤。
　　岳灵珊平时比较迟钝，可这一晚，突然敏感地察觉到甄明珠话里的情绪，那她说什么也不可能把甄明珠丢下的，想了想便抿着唇问她：“你是不是觉得在我们家可能睡不好呀？”
　　“怎么会？”
　　甄明珠一愣，摇摇头。
　　她有着岳灵珊没有的富贵生活，岳灵珊也有很多她没有的东西。比如：健全恩爱的父母、平淡却温馨的家庭氛围……
　　那些，都是她很羡慕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在我家住一晚。”岳灵珊笑着道。
　　甄明珠看着她，抿着唇再没说话。
　　*
　　十一点多，甄明珠和岳灵珊下了出租车。
　　城中村的夜晚，比南湖新区热闹数倍，夜深了，仍旧有不少人声。
　　“你慢点。”
　　安城刚下过一场雨，狭窄的巷子里，污渍比较多，岳灵珊一手抱着那盒牛奶，瞧见地上脏污一片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扭头提醒甄明珠。
　　在她感觉里，甄明珠从头到脚，永远都是干净漂亮的。
　　可这一会，甄明珠哪里还顾得上漂亮？
　　发烧还没好，岳灵珊顾及她身体打了出租车，可两个人过来也有二十多分钟，她很不舒服。
　　她泛着病容的脸色，引得岳灵珊频频侧头看，到最后，她索性一手挽住她胳膊搀着她走，等两个人到了小吃店的时候，收拾桌面的马招娣被吓了一跳，随手放了抹布迎出来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岳灵珊舒口气，朝她道，“甄甄今晚要和我在这住一晚。”
　　“啊？”马招娣一愣，随后听见甄明珠轻声道歉又连忙说，“没没没，阿姨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们这地方局限，怕你晚上睡不好。”
　　“怎么就睡不好了？”岳南田很快到了跟前，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朝甄明珠道，“等会让你阿姨把房间收拾一下，晚上你们三个一起睡在大床上，没一点问题。”
　　楼上那个开间里，也就一张床比较显眼。
　　两米的席梦思大床，据岳灵珊说，是她爸在旧货市场淘的。
　　甄明珠点头笑笑：“麻烦叔叔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听到丈夫的话，马招娣瞬间就晓得自己先前说了错话，连忙又岔开话题问，“那你们吃饭了没？还有点小馄饨刚放进冰箱，给你们煮了？”
　　“不用了阿姨……”
　　“煮就煮，问那么多做什么？”岳南田的声音又在店内响起。
　　马招娣一愣，只得朝甄明珠笑笑，说：“那快点进来，让灵珊倒杯热水先喝口。”
　　话落，她侧个身，等两人进店，总算松口气。
　　搁以往，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闺女会交上这样的好朋友。
　　这大城市里的人啊，比他们村上那些人难说话的多也讲究得多，就说他们这城中村里面开发廊那些个女老板，吃碗饭都挑剔的很，这个重了那个轻了，很不好伺候。昨天，岳南田回来还说呢，因为拎着两大袋子东西挤公交，被车上一个穿裙子的姑娘瞪了一路，就因为他不小心将袋子蹭到了人家身上。
　　眼前这姑娘，当然不是发廊女老板能比的，听灵珊说上学都有车接车送，偏偏还一点架子都没有。
　　一边感慨喟叹，马招娣麻利地给两人煮好了馄饨，端上桌。
　　哪曾想，自己女儿看见先变了脸色，有些懊恼地道：“甄甄不吃香菜，我忘了说。”
　　“那我去给重煮一碗，这碗让你爸吃。”
　　脸色微微一变，马招娣连忙又伸手将碗往回收。
　　“没事的阿姨。”甄明珠一手按在她手腕上，扯唇笑着说，“我能吃的，别麻烦了。”
　　话落，她松开手，低头就用勺子喝了一口汤。
　　这一幕落在岳灵珊眼里，她愣了好一会，莫名地就有点眼眶发酸，朝马招娣摇摇头。
　　马招娣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
　　岳灵珊抬手拿了一下勺子，却觉得勺子很重。
　　她上午去七班的时候才知道，甄明珠他们四个都两天没来学校了，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问宋湘湘，宋湘湘为难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让她别问了。
　　等她打给李成功，李成功也只说了甄明珠发烧的事情。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可连李成功都闭口不言，她又能怎么样？
　　她只是觉得，她第一次和他们吃饭的那个场景，可能不会再有了，而那个到了他们家很放松还会朝着她妈撒娇的甄甄，突然地，也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让人看着心里难受。
　　甄明珠勉强的样子，马招娣和岳南田自然也能感受到，时间晚了，吃饭的人少了，两个人收拾东西，准备关门。
　　甄明珠吃完馄饨，没几分钟，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怎么了？”
　　岳灵珊收了碗筷，开口问。
　　“没事。”勉强朝她一笑，甄明珠忍耐说，“我去个洗手间。”
　　“哦。”
　　岳灵珊目送她上了二楼，一脸担心。
　　“我看明珠的脸色实在不好，不会是吃不惯闹肚子吧？”马招娣声音颇有些着急。
　　“不会吧，就几根香菜。”岳灵珊也有点迟疑。
　　“可她脸色那么差。”
　　“她发着烧呢。”
　　岳灵珊叹口气说完，想想又道：“我去看看。”
　　话落，她急忙上了二楼，站在洗手间门口问：“甄甄你没事吧？”
　　“没事。”甄明珠有气无力道。
　　她平时肠胃还挺好，可这几天一直挂消炎药，便有些不舒服，下午又没吃东西，那会空腹喝了一盒奶，就有点越发难受了。可眼下这种时候，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不舒服。
　　听见她这么说，岳灵珊勉强信了，又问：“要不我陪你去打针？”
　　“今天已经挂了吊瓶了。”
　　“哦哦。”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门板说了两句，甄明珠洗了手出来。
　　冲水马桶发出颇大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去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马桶有点老旧。
　　不过，她这下意识的动作，岳灵珊也没很注意，突然说：“对了，要下去给你买个牙刷。”
　　这个，甄明珠没拒绝。
　　两个人又一起下楼，发现岳南田正要锁门。
　　岳灵珊连忙拦了一下，跑出去给甄明珠买牙刷。她跑得太匆忙，甄明珠回神后也没有跟出去，想了想朝马招娣道：“阿姨，方便用一下你手机吗？我给朋友打个电话。”
　　“方便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说起来这手机还是上次你们来给我买的呢，你要用的话拿去用。”马招娣话音落地，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笑着给她递了过去。
　　“我就打个电话。”甄明珠笑笑说。
　　之后，她拿手机出了门。
　　算起来，也就几天没有见程砚宁而已，可她却觉得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等男生略微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她突然将一只手递到口中，咬着手背哭了。
　　“喂？”手机那边，程砚宁又问一句。
　　眼眶里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连续不断地往下滚，她突然松了口，改而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嘴，直接挂了电话。
　　没办法和他说话，听见他声音就想哭，她先前只觉得眼睛可以像水龙头，眼下却觉得眼泪还有这样的，就像突然决堤的洪水，忍都忍不住，让她都不敢开口和他说话。
　　甄明珠紧紧地握着手机，平复着情绪。
　　她都两天没去学校里，程砚宁也都知道她病了，肯定很担心她……
　　这念头让她心如刀绞，又想打电话，模糊的视线看清屏幕上日期数字的时候，整个人又僵了。
　　5月15，再有20天就高考。
　　岳灵珊还说他也因事请假了，她还怎么能打扰他？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握着手机，抽泣着发了一条短信：“我手机星期天进水了，出了点问题。”
　　程砚宁很快回复过来：“新手机？你现在在哪？”
　　“我在医院呢，发烧到早上才轻了点。这是家里阿姨的手机，她今晚在这边陪我。”
　　“感觉怎么样了？”
　　“还有点晕乎乎的诶，想你来看我。可灵珊那会来说是你也请假了？怎么了呀？”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亲戚一点事。”
　　“哦。”
　　敲出去这个字，甄明珠突然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程砚宁突然又问：“不方便打电话？”
　　“……”
　　微微一愣，甄明珠不晓得怎么回了。
　　这个点借用人家手机本来就挺奇怪的，要是她再支支吾吾推脱不接电话，程砚宁会不会多想？
　　她正这么想着，程砚宁的电话突然过来了。
　　甄明珠深吸一口气，接听笑道：“嘿嘿。”
　　听见她两声笑，程砚宁顿时有点无奈了，问：“身体不舒服，怎么还熬到这个点不睡觉？”
　　“这不是给你打电话吗？”甄明珠委屈地撒着娇。
　　程砚宁在那边叹一声，听见她开始声音软乎乎地吐槽：“本来我爸陪我的，晚上突然又说有应酬，临时叫这个阿姨来了。可这个阿姨一点都不敬业啊，看见灵珊找来看我就跑出去给自己儿子打电话了，一打就到了近两个小时，还把手机给打没电了。灵珊一直在我都不好意思说她，等她走了又觉得生气，都不想借她的电话！”
　　生着病，声音都哑的不像话，可这嘴上吐槽起人来还是以往那副样子，程砚宁都被她给逗笑了，又问：“你当着人家面告状？”
　　“才没呢，我偷偷跑出来了。”
　　“胡闹。”程砚宁没好气道，“不舒服就多躺着，跑出来再吹点风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这不是说话不方便吗？”甄明珠抑郁道。
　　“好了好了，这么晚了赶紧去睡觉，先好好养身体，回家了记得给我说一声，听见了吗？”
　　“……哦。”
　　甄明珠声音微微有点呆。
　　程砚宁无奈地哄：“说你还不是为了你健康？病了就要多休息多喝水，别拿身体不当回事。”
　　“那你说声我爱你，我就去睡觉。”甄明珠突然道。
　　程砚宁一愣，笑了：“这么缠人啊？”
　　“说呀！”
　　“我爱你，乖。”
　　“那我去睡了啊——”
　　“晚安。”
　　温柔的声音落在耳边，甄明珠又开始鼻子发酸。
　　那边，程砚宁也没有挂掉电话，浅浅的呼吸声传了过来。
　　甄明珠一狠心，挂断通话。
　　“啪！”
　　两滴泪又顿时砸在了手机上。
　　岳灵珊买了牙刷跑回来，就看见她整个人抱着个手机站在路边，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唇角耸动着笑，眼睛却在哭，原本已经通红的鼻尖一耸一耸的，到最后，肩膀开始抖，整个人又蹲了下去。
　　“甄甄你别哭了。”
　　岳灵珊话音落地，感觉她都想跟着哭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将头深深地低着，一颗一颗眼泪又往地上砸，沙哑的声音里，透露出从未有过的茫然。
　　她该怎么办？
　　还能不能继续上学了？
　　这件事能瞒得了程砚宁多久呢？
　　他为她着急无措她也怕，他心生嫌弃不要她她也怕，既不想影响他考试，又想要他现在就出现在她身边抱紧她，人为什么会遇到这样怎样都不行，左右为难的事情。
　　－－－－－－题外话－－－－－－
　　*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哭了，好心疼甄甄。
　　感觉真的是蛮伤的，还能坚持在这里早早看文陪我的都是真爱呀，所以今天发100小红包给我的真爱们，更新后留言，每人21币币，先到先得哦，爱你爱你！
　　另外，上月猜题全勤奖竟然有好几个全对的，依据粉丝值取了前三名已经邮寄了礼物，分别是楼小楼，我男神叫莫南爵呢，小婷砸这三位亲，恭喜你们哦！
　　再多说一句：
　　这个文的结构框架，是我写文来最满意的，全文细纲是我写文来准备最充分的，它的情节可能有点慢，但是一路到今天，步步推进，整体节奏就一个字形容：“稳！”我相信，它最终会是一本让我特别喜欢并且骄傲的文，也希望你们和我一样，陪它度过低谷高潮，并且始终难忘。

　　☆、209：甄甄成长，甄文被抓

　　十二点多。
　　岳南田锁了店门，上楼去。
　　房间里，马招娣换了张新床单，用手给捋得平平展展，还觉得不满意，扭头问床边站着的岳灵珊：“要不我和你爸在外面打个地铺算了，你和明珠睡床？”
　　“床这么大，我们三个也能睡下的。”
　　“不是这个意思。”马招娣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看我这忙了一天，头发还脏着呢，而且我睡觉有时候还磨牙，这不是怕影响明珠休息么。”
　　岳灵珊也无奈一笑：“我看甄甄才是你亲女儿吧。”
　　“臭丫头说什么呢！”
　　岳南田刚进来就听见这句，没好气地训了她一声，低声对马招娣说：“别事儿逼逼地显得生分，人家姑娘能过来就说明不嫌弃咱，你太客套一会把人给吓跑了。”
　　“就是。”
　　岳灵珊也觉得自己老妈太别扭了。
　　父女俩一起训，马招娣闻言也不再折腾了，下意识看向门口。
　　甄明珠在洗手间里洗脸刷牙。
　　小吃店二楼这个卫生间，面积没有她卧室卫生间大。
　　她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先前过来的时候也压根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可当真要过夜了，和人家一家三口挤在这么一个局促的空间里，她还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抽水马桶太老旧了，陶瓷微微泛黄，不够洁白光亮；地板砖上有好几处裂开的缝隙里藏污纳垢；灯光太昏暗了，头顶的角落里还有蜘蛛结了网……马招娣用香皂洗脸，她用不惯，岳灵珊买的牙刷刷毛硬硬的，她还是用不惯。
　　她看着牙刷，猝不及防，又想起了程砚宁。
　　她第一次在他家住着的那个晚上，她给自己烫了一个牙刷，还挤好了牙膏。当时她顺手就用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眼下再回想，那只牙刷手柄是薄荷绿的颜色，上面的牙膏也是晶莹剔透的浅绿色，刷完了哈口气都是清淡的薄荷香，那香味和程砚宁身上的香味差不多，干净清爽又好闻。
　　原来，他是那么细致又体贴的男朋友……
　　这突如其来的念想让她鼻尖又再一次发酸，涌起一股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知道眼泪没用，也一向很讨厌人哭。先前在宿舍的时候，饶丽最爱哭了，可眼下，自己和她比起来，简直还要夸张许多倍，没完没了。随手将牙刷冲干净放进一次性纸杯，甄明珠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开门出去。
　　岳南田正好抱着一床被子出来，看见她便道：“洗完了赶紧睡，这时间都挺晚了。”
　　“嗯。”
　　甄明珠抿着嘴角应了一声。
　　相比于马招娣的过分客气，这种没什么距离的讲话方式反而让她更安心。
　　舒了一口气，甄明珠进了房间，上床睡觉。
　　两米的大床，睡三个体型偏瘦的女人当然没问题了，岳灵珊在中间放好了枕头，朝她说：“那你就睡在里面吧，我睡中间，我妈睡最外面。”
　　甄明珠点点头：“嗯。”
　　马招娣在柜子里给她拿了一条新薄被，递过去还笑着说：“床单被子还都是你上次买的，我和她爸都没舍得用，一直放着呢，今天正好用上。”
　　甄明珠笑了笑，接过被子抱在怀里，睡在了最里面。
　　等她躺下，岳灵珊和马招娣均是松了一口气。
　　*
　　临近一点，房间里陷入安静。
　　马招娣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头一挨枕头，很快睡了过去。
　　没一会，岳灵珊也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甄明珠也想睡，可无论如何，压根睡不着。
　　这个开间有一扇大窗户，就在她睡的这一边，上面挂着的浅色窗帘遮光效果不好，春末夜晚的月色很好，皎洁的光芒给房间里带来微光，她便再怎么都睡不着了。
　　不知不觉地，下午的事又开始浮现，她想起了甄文。
　　她是记事起就没有见过妈妈的，甄文平时又很忙，她就记得自己当时小小的，看见甄明馨有杨岚照顾便总往跟前凑，喊妈妈，每当那时，杨岚总会扭头拉着脸来一句：“乱喊什么？我不是你妈！”
　　之后，保姆阿姨就会将她抱走，哄她玩积木，吃水果，滑滑梯。
　　可是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
　　每次甄文下班回来的时候，她就会特别开心。因为那个时候他总会将自己抱起来亲亲，问她白天都干什么了，吃什么了。而每当那个时候，杨岚也会很温柔，甄明馨还会对她笑。
　　可每当第二天，甄文再一走，她就又剩一个人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就在这种落差里慢慢晓得了，自己没有妈妈，杨岚是后妈，甄明馨是后妈带来的孩子，她大了些有了主意，开始故意和杨岚作对。
　　可就因为这样，隔三差五便惹来甄文一顿训斥，伴随着那些的，是他夸奖甄明馨的声音。
　　她一直都想不通，明明她才是亲生的，为什么甄文还老训她。
　　越来越大，她越来越能闯祸了，第一次拿文具盒将幼儿园一个男生脑袋砸出包的时候她其实特别害怕，可她没想到，甄文那次没训她，反而很心疼地哄了她一通。因为在保姆阿姨接她回家以后，她害怕挨打，忍不住就吓哭了，等甄文回来的时候，她躲在花园的冬青后面，都不敢出声。
　　那一晚，甄文特别温和特别耐心，给她讲故事，还给她洗头发，哄睡觉。
　　慢慢地，她就懂得了一个道理：会哭的小孩才有糖吃。
　　而且，她也越来越爱闯祸了。
　　她一闯祸，爸爸就回来了。
　　十几年过去，她都忘了自己给甄文闯了多少祸，可几乎她每次闯祸，甄文都能很及时地出现，帮她摆平，因而她从来不曾害怕胆怯过……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突然吸了吸鼻子。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有点响，她翻个身，越发辗转难眠了。
　　甄文这一会在干什么呢？
　　睡了吗？
　　她就这么走了，他会不会担心？
　　应该不会，毕竟她其实不是他的女儿，他生气恼怒都来不及吧，怎么会担心她呢？
　　可这也不怪她呀，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故意想当他女儿被他锦衣玉食养大的，而是她一出生就是他女儿，她当时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呢。
　　为什么要怪她，为什么都不能留一下她？
　　普通人养个猫狗都有感情呢。
　　想到这，甄明珠忍不住又咬住了手背，哽咽难言。
　　“明珠呀？”
　　突然地，她听见了马招娣有些困乏的声音。
　　身子一僵，她紧抿着唇角，小声道：“对不起阿姨，吵到你了。”
　　马招娣是迷迷糊糊间听到她声音醒来的，原本想装作自己没听见的，可听着甄明珠的声音又觉得非常难受，眼下听见她开口道歉顿时更难受了，想了想才问：“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说出来阿姨听听，可别再哭了。”
　　甄明珠抽抽搭搭的：“没，没有……”
　　“没有能伤心成这样？”
　　半睡半醒间，马招娣说话反而没那么客气了。
　　甄明珠沉默了下去。
　　就在马招娣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听见她突然问：“阿姨，要是有一天，你意外发现灵珊其实不是你的孩子的话，那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疼爱她吗？”
　　这问题，马招娣足足愣了好一会。
　　她是个成年人，自然明白甄明珠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
　　下意识地，她都清醒了过来。
　　甄明珠没有发出声响，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许久，马招娣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应该会吧，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
　　甄明珠静了一下，又问：“可如果你还有一个很懂事的女儿呢？”
　　这问题把马招娣难住了，感觉到小姑娘话里抑制的无助和忐忑，她心里升起一股子深重的怜惜，回答她说：“那你父母呢，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甄明珠大脑空白了一瞬，不吭声了。
　　马招娣并不知道他们家的真正情况，问完了又道：“你才十五吧，都没有我们家灵珊大，一个人怎么过活？大家突然发现这个事，肯定都是无法接受的，可冷静下来以后，怎么能舍得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你这么可爱。如果这件事真的没有商量余地了，那你也得问一下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日子总得继续，一切也总会好的。”
　　甄明珠的话，让马招娣联系到了抱错女儿这种新闻，压根没想到其他可能性。
　　甄明珠静静地听完她一番话，也没有再说话。
　　马招娣能感觉到她还没睡着，又道：“你这出来了也没带手机，指不定他们现在就在找你呢。听阿姨的，别想太多好好睡觉，明天醒来了回去看看，指不定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呢。”
　　“嗯，阿姨你早点睡吧。”甄明珠轻声说。
　　马招娣打个哈欠，很快又一次睡了过去。
　　甄明珠将被角揉成一团抱在怀里，看着墙上的窗户，也慢慢地睡了过去。
　　*
　　凌晨四点多。
　　岳南田和马招娣便起床了。
　　城中村人流量非常大，早上六点，许多务工人员、学生和底层上班族就得起来吃早饭、坐公交、赶去公司，他们卖早点，四点多就得开始准备，忙得不得了。
　　两个人起床，自然不可能没一点动静，甄明珠和岳灵珊很快也醒了。
　　看看时间，岳灵珊有些困乏地问：“你今天要回去吗？”
　　昨晚马招娣和甄明珠谈话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可在她感觉里，甄明珠的父亲还是非常宠爱她的，再怎么说也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总不可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她这句话一问，甄明珠沉默了一下，道：“嗯。”
　　马招娣昨晚说，也许甄文已经在找她了，这句话让她想回去看看。
　　“那我陪你回去？”岳灵珊想了想，问。
　　“不用了。”甄明珠看着她笑笑说，“昨天都耽误你晚自习没上，今天怎么再好意思耽误你，你去学校上学吧，我就回去看看，要是回不去的话，我就回宿舍先待着。”
　　这是甄明珠昨晚最后想到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马阿姨说得对，日子总得过，生活也总得继续下去，逃避不了。
　　她先去学校，宿舍里还有衣服和钱，一边待着一边再想怎么办，也是可以的。
　　睡了一觉后，她看上去比昨晚好了许多，岳灵珊长松了一口气，说：“那好吧，我等会就起床去学校，早上得上课。你多睡一会，休息好了再回去。”
　　“嗯。”
　　甄明珠又睡了过去。
　　等她起床，天色已经大亮了。
　　岳南田和马招娣在楼下，岳灵珊也走了，二层就剩下她一个人。
　　穿衣下床，她立在床边叠了被子，又和马招娣昨晚一样，用手将床单捋得平平展展，才出门去洗漱。
　　后来这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走下楼梯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比昨天好多了。
　　“起来了呀，怎么不多睡会？”
　　早饭的忙碌点过去了，马招娣正弯腰扫地，看见她笑着问。
　　“灵珊走了？”
　　“拿了两个包子就走了。”
　　甄明珠点点头。
　　马招娣看着她样子，又道：“先坐下吧，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弄？”
　　小吃店里原本就有一股子蒸包子的香味，甄明珠起得晚也早就饿了，闻言也没有再客气，笑着说：“那我就吃一笼包子和一碗稀饭。”
　　“包子来喽，热腾腾的。”岳南田将热乎乎的小笼包放在她跟前，黝黑坚毅的脸上也难得染着些轻松神色，开导说，“现在这样就对了，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呢，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了……”
　　话糙理不糙，甄明珠扑哧一声笑了。
　　边上的马招娣却郁闷地看了他一眼，朝甄明珠解释说：“你叔叔他是个粗人，没文化。”
　　“我没文化，你还不是一样？”岳南田黑着脸看她一眼，没好气道。
　　不知怎么地，看着老实巴交的两口子就开始斗嘴了。
　　甄明珠起先愣了一下，回过神又发现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听着倒也很有趣，她也跟着舒口气，低下头默默地吃了包子喝了稀饭。
　　眼看她要走了，马招娣叮咛一通，突然拿出五百块钱来。
　　甄明珠一愣，连忙推拒。
　　“拿着。”马招娣不容分说地将五百块钱卷起来塞进她牛仔裤裤兜里，又随手在收钱的抽屉里抓了一把零钱塞她手里，有些无奈地说，“你们家的事，阿姨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回去看看，要是实在没处去就回来，咱们再慢慢想办法。出门在外坐车买吃的都要花钱，就别和阿姨客气了。”
　　甄明珠紧紧地捏着一把零钱，半晌，低声道：“谢谢阿姨。”
　　“乖孩子，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嗯。”
　　从小吃店离开，甄明珠慢慢地走在城中村的巷子里。
　　地面有些凹凸不平，就像她坑坑洼洼的心。
　　可这些天一路过来，早上一觉睡醒，她也终于能稍微平静一些了。
　　如果甄文还要她，她就好好学习，当一个乖女儿。如果甄文不要她，她就先去学校，等高考一过，就把这事情告诉程砚宁，到时候他愿意继续在一起的话，她就……
　　就怎么样？
　　其实还是有点茫然的，这个一无所有的她，怎么配得上那么好的他？
　　甄明珠不想去想这个问题了，准备先回家。
　　以往在外面，她都直接打出租车。可眼下，看着手里一把零钱，想到临近凌晨马招娣和岳南山才收拾东西关门疲惫的身影，又想到四点多就蹑手蹑脚起床忙碌的两个人，她总觉得于心不忍。
　　以往，站在路边的时候，她也不会用这样一种目光，去观察周围每个行色匆匆的人，即便去看，她也无法体会生而为人的辛苦和劳累，可这一天，站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她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上了一辆拥挤的公交车。
　　她实在很少坐公交车，扶着扶手站在一个座位边的时候，感觉自己要快被夹成肉饼了。
　　边上有个男人，一直往她跟前挤……
　　“姑娘，来坐这儿吧。”
　　突然，一道略苍老的男声朝她唤。
　　甄明珠垂眸看去，连忙说：“不用，您坐吧。”
　　“我马上就到了。”
　　老大爷呵呵笑一声，站起身来。
　　车停稳他站好的间隙，甄明珠感觉到自己裤兜被人拍了一下。
　　她一愣，老大爷边下车边道：“快坐吧，瞧你挺累的。”
　　目送那人下车，甄明珠抿唇坐到了位子上才发现，裤兜鼓囊囊的，马招娣给她那几百块都露出了一角。
　　而刚才挤她的那个男人，已经站到另一边去了。
　　她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看向窗外，抿起唇角发呆。
　　世上还是好人多。
　　大多人都很平凡，忙忙碌碌早出晚归，公交代步，没有锦衣玉食和宝马香车，可是那又怎么样了，生活憋屈辛苦就不活了吗？照样可以乐观又满足。
　　她既然不是甄文的亲女儿，能享受他十几年的养育优待已经是赚到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就算接下来回不去，要过穷日子，那又怎么样？
　　别人能过，她也能过！
　　哭哭啼啼也是一天，开心知足也是一天。
　　公交车摇摇晃晃，外面街景一晃而过，等她到了南湖新区，舒了一口大气。
　　目光留恋地扫过小区外一草一木，她抬步，慢慢地往里走。
　　这么幽静富贵的地方，以后可能不接纳她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努力在心里告诫说服着自己，可仍旧觉得，越是接近，越情绪复杂，第一次，她走在这条路上，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情。
　　“爸——”
　　一道震惊尖利的声音，突然打断她思绪。
　　甄明珠一抬眸，顿时愣了。
　　家门口路边停着几辆警车一辆商务车，甄文双手被拷，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
　　“爸！”
　　甄明珠脚步飞快地跑了过去，大声问：“你们干什么！”
　　可惜，她还没扑到甄文跟前，被一双手无情拦住。穿着便服的中年男人快速地亮了一下证件，面含警告地说：“执行公务，不得妨碍。”
　　冰冷的一句话，瞬间将甄明珠定在原地。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甄文，下意识地，又看向了跟出来的甄明馨和杨岚。
　　年前家里小山一样的礼物浮现在脑海中，让她整个人如遭重击。
　　他竟然真的……行贿？
　　“爸——”
　　声音颤抖地喊出这个字，甄明珠忍不住又哭了。
　　一夜之间，甄文仿若老了十岁。
　　两个一左一右跟着甄文的警官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将人往车上搀。
　　“爸！”
　　“爸！”
　　“你放开我！”
　　接连喊了两句，甄明珠狠狠推了边上的便衣一把。
　　那男人猝不及防，抬眸便瞧见她一下子扑到了甄文身上，狠狠地抱住了他的腰。
　　怀里的丫头哭的跟泪人似的，甄文也不好受，叹气道：“明珠啊……”
　　“爸——”
　　甄明珠上气不接下气，抬起头看着他说：“没事没事，我会给你请律师的，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我去找秦远，他爸妈肯定可以救你的。”
　　心绪混乱，她连秦家都扯了出来。
　　“上车吧。”
　　“不要——”
　　甄明珠紧紧地拽着甄文后背的衣服，愣是不肯松手。
　　便衣男人看的不耐烦，随手将她从甄文怀里扯了出来，攥着胳膊放在一边。
　　甄明珠在他手下扭来扭去，急不可耐，挣脱不开，只能一遍一遍朝甄文道：“我会想办法的，爸，我会想办法的。”
　　甄文看着她，神色间一片动容。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躬身进了警车。
　　他妥协顺从的样子，让甄明珠重重地哽咽了一声，摔在地上。
　　*
　　很快，几辆警车一起离开。
　　甄明珠回过神连忙爬起来追上去。
　　可无论如何，几辆车还是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远。
　　明亮的天光下，她的眼泪渐渐干涸了。
　　按着程序，逮捕关押后还得上庭，那些人明显有备而来。时间紧迫，她要赶紧给甄文请律师，哪怕他真的犯了错，也肯定有很多轻判减刑的办法。
　　脑海里一串念头飞快闪过，甄明珠喘口气，快步朝家里走去。
　　客厅里，一众吓人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杨岚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训斥道：“看什么看，都不走还留着过年吗？前面工资早已经结清了，平时他待你们也不薄，眼下这家里瓶瓶罐罐都随便碰不得，你们还指望我再给你们发小半月工资？”
　　“先生真的要坐牢了？”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指不定虚惊一场呢？”
　　分秒钟后，几个保姆小声议论说。
　　杨岚更没好气了：“虚惊一场？你觉得可能吗？”
　　夫妻俩最近正吵架，她这疾言厉色的样子，让众人再也无话可说。
　　论起来先生是个挺不错的人，性子温和人大方，这些年家里大大小小哪个不是靠他供养，也就太太这么好福气，整天穿金戴银坐着享福。
　　眼下呢，那个一出事，这个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
　　人各有命啊……
　　常言道：树倒猕猴撒。
　　一众帮佣平时得到甄文恩惠颇多，也的确没人好意思去计较那小半个月工资，很快，都感慨叹息着回房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这局面将甄明珠吓了一跳，忍不住问杨岚：“东西都要被查封了？”
　　查封不查封的得等法院那边，可杨岚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哪里顾得上为她答疑解惑，开口就道：“关你什么事，谁让你进来的，我批准了吗？”
　　“那你赶紧给我爸请律师！”
　　“呵，这时候了还叫爸呢，真是父女情深呀。”
　　杨岚阴阳怪气的语调让甄明珠心里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迟疑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说我什么意思？”杨岚呵呵冷笑一声，“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都没听过啊？他这一进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出来呢，我还等着给他养老送终不成？”
　　“……你想离婚？”
　　甄明珠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质问道：“这个关头你要离婚，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轮不上你在这指手画脚！”
　　甄明珠呆看着她，只觉得怒火中烧。
　　杨岚也懒得理她了，转个身拿手机去打电话。
　　这关头，她当然得找一个一等一的好律师，能带走多少是多少。
　　耳听着她客气娇笑声不断传来，甄明珠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去看甄明馨。
　　甄明馨也看着她。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锋。
　　“甄明馨，让你妈给他请律师。”
　　许久，甄明珠说。
　　她昨天从医院回来身上什么都没有，平素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压根都没有自己的小金库，眼下浑身上下也就五百多块，都没有办法能周转。
　　她看着甄明馨，压抑着满腹怒火。
　　甄明馨抿着唇将脸偏向一边，讽刺地笑着说：“他拿我当过女儿吗？”
　　“你说什么？！”
　　甄明珠不可思议地问。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她这句话里的质疑震惊惹得甄明馨顿时火冒三丈，难得大声说，“他从小偏向谁你看不见？心里都没有感觉吗？他都不拿我当女儿，我干嘛要拿他当爸！”
　　“他哪里不把你当女儿了！”甄明珠气得重重喘息一声，一脸怒容道，“谁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住，你上学生病买东西都是谁给你的钱，从小到大你哪样东西不是顶好的？你好意思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我说什么要你管！你给我滚！”
　　甄明馨倏然间被激怒，气急败坏地朝她吼。
　　她有什么办法？
　　甄文已经要坐牢了，她肯定只能和杨岚一起过。这种关头，她必须得听杨岚的，不离婚的话，她就有一个坐牢的父亲！
　　这件事，她接受不了也无法想象。
　　眼下高考在即，她连学校都不能去了，怪谁？
　　不都因为甄文吗？
　　如果他能奉公守法安安稳稳地做生意，她至于被连累到眼看着要远走他乡的地步吗？！
　　甄明珠茫然地扫视了一周。
　　佣人们都在忙碌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杨岚在打电话找律师要离婚，就连甄明馨，话里话外一股子责怪之意，完全没有要想办法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
　　纵观整个圈子，甄文都是个脾气温和又大方的男主人。他和杨岚纵然算不上如胶似漆，这些年也同床共枕地过来了。还有甄明馨，这么多年，就对他没有一点感情吗？
　　为什么没有人着急？
　　可眼下，没有她开口的余地了。
　　甄明珠默默地低头，情绪复杂地笑了一声，尔后，飞快地往楼上跑去了。
　　“臭丫头你站住！”
　　杨岚一愣，拿着电话就要追。
　　可她在外人跟前一向重视脸面，一边和人家解释一边上楼，自然就没有甄明珠那么快，眼看着要追到卧室了，砰一声门响，甄明珠在里面反锁了门。
　　一瞬间，杨岚将房门拍的啪啪响，扭头大喊：“来人，家里钥匙给我拿来！”
　　可这时候大家都要走了，就算听见也不会有人理她。
　　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甄明珠松口气，脚步飞快地到了梳妆台前。
　　台面上，一个烟灰缸让她下意识驻足。

　　☆、210：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洁白的椭圆形陶瓷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扔着许多烟头，烟灰缸边上，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还是她过年时候才照的，因为开心，笑得嘴角都咧了起来。
　　甄明珠想象着甄文昨晚坐在这里的样子，只觉得心如刀绞。
　　两三秒后，她飞快地拉开了手边的抽屉。
　　甄文送她的小葫芦就搁在抽屉里最角落，她拉开抽屉就看见了，二话没说打开盒子，扯了项链塞进牛仔裤兜。
　　关好抽屉，甄明珠开门出去。
　　“你干什么！”
　　杨岚盯着她，一脸怒容地问。
　　“要你管！”
　　没好气地扔下这句话，甄明珠一把推开她，飞快地跑了。
　　杨岚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两秒，突然回过神大声喊：“明馨，把她给我拦住了。”
　　楼下听见这话的甄明馨愣了一下，快步走到楼梯口，很快，一把扯住了跑下来的甄明珠。
　　“放手！”
　　“不放！”
　　家里成了这样，甄明馨性格都变了许多。
　　甄明珠却不想和她纠缠，趁她不被狠狠地踩了她一脚，直接跑了。
　　杨岚追下来的时候只看见甄明珠跑出来的背影，气急败坏地问甄明馨：“你早上没吃饭吗？连个人都拉不住。”
　　“她踩了我一脚。”
　　甄明馨一仰头，脸色都抽搐。
　　“一点用都没有。”
　　话音落地，杨岚气呼呼地往沙发边走去了。
　　甄明馨扶着雕花栏杆站起身，只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无法发泄。
　　高考在即，家里却出现这样的变故，她都没脸去学校，想象里风光无限的未来都成了泡影！
　　紧紧地抿着唇，她攥紧了手里的栏杆。
　　“嗡嗡——”
　　裤兜里突然响起手机震动声。
　　甄明馨一愣，掏出手机看一眼之后，整个人更呆了。
　　迟疑着接通，她轻声唤：“程砚宁？”
　　“明珠在你跟前吗？”程砚宁开门见山地问，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罕见的急迫。
　　这一天，安城政界风声鹤唳，连累的商圈腥风血雨，事情一出，云京上层圈子都有所耳闻，万家正是人员纷杂的时候，因而，几乎在第一时间，他就意外得知了甄文的事情。
　　之后，他给昨晚那个手机打了电话，却发现，手机的主人是岳灵珊的母亲。
　　两个人聊了一句，她说甄明珠昨晚住她家，早上就回去了。
　　一切都让他云里雾绕。
　　无奈之下，他只能联系甄明馨了。
　　甄明馨一听见他问话就生气了，忍耐着答：“不在，她还从医院没回来。”
　　闻言，程砚宁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他一向自诩聪明，对眼下这件事还是没弄明白。
　　马招娣没有多说，他也不知道甄明珠并非甄文女儿的事，对她明明在岳灵珊家里，却撒谎骗他说在医院的原因百思不解。她出了什么事？和秦远他们有关？薛飞在电话里提到，他们四人这两天都没有去学校。总不可能一起发烧了？而岳灵珊的母亲明明说她回家了，甄明馨却说她没有从医院回来，两个人有可能撒谎吗？
　　岳灵珊母亲当然没必要撒谎，可甄明馨，他倒不那么信任。
　　因而，他语调微沉地又问：“不在？”
　　“嗯。”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去。
　　程砚宁叹口气问：“你们家现在怎么样了？甄叔的事，她知不知道？”
　　甄明馨狠狠地愣了一下，反问：“我爸？”
　　程砚宁低声道：“对。”
　　这一个字便让甄明馨晓得，他知道了。
　　难道，这么快就传到了学校去？
　　她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突然哭了起来。
　　电话那边，程砚宁微微一愣，正觉得无计可施，听到她突然带着哭腔问：“你心里就只有她吗？”
　　这句话的意思，当然跨越了同学的界限。
　　程砚宁烦不胜烦，正想挂掉电话再让别人费些周折去找甄明珠，又听见她说：“程砚宁你怎么这么冷血？我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打通电话都不能关心我一句，就惦记着那个贱丫头。”
　　这称呼让程砚宁陡然一愣，声音冷冷道：“你说什么？”
　　“我就说她贱怎么了，一个女生整天混在男生堆里，不贱吗？呵呵，发烧住院，你真以为她是发烧住院？我告诉你，她是因为跟秦远他们在外面玩大了进医院的！”
　　“……”
　　足有几秒钟，程砚宁都没有说话。
　　电话里压抑的沉默让甄明馨陡然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她一手紧紧地握着手机，呵呵冷笑着说：“你拐弯抹角打我电话找她，是因为根本联系不上她对不对？”
　　她话刚出口，程砚宁突然挂了电话。
　　甄明珠喘着粗气拿下手机。
　　她也不晓得刚才那些话怎么就突然跑出来了，她只是觉得，心里憋屈愤怒的情绪需要发泄，她不好过，甄明珠和程砚宁也别想好过！
　　*
　　小区外。
　　甄明珠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要好好想想，自己得怎样救甄文。
　　想了半天，毫无头绪。
　　抬眸叹气间，一辆黑色奥迪从眼前疾驰而过，让她灵光一闪。
　　是了，她可以找李叔！
　　他们家司机总共有三个，李坤是眼下干了最久人也最沉稳的一个，他平时跟甄文出去的时间也很多，肯定能接触到甄文在圈子里的好些伙伴和朋友，也许能给她出点意见。
　　这时候的甄明珠，有点急过头了。
　　先前虽然想到过秦远的父母，可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种事秦家人压根不会帮自己。岳灵珊的爸妈是很热心的，可他们面对这种事，肯定也一筹莫展。甄文是独生子，父母又死得早，她压根都没有亲近的长辈可以找，想来想去，能找的人也就这么一个还能被她信任的司机了。
　　急不可耐，甄明珠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李坤家距离他们家不算太远，就在南城区一个中档小区里，几年来她也去过一两次，因而很快便找到了地方。
　　进了单元楼，甄明珠停在1303外面，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李坤老婆，性子柔和贤惠，看见她笑着说：“明珠呀，快进来吧。”
　　“李叔在家吗？”
　　“在呢。”
　　李坤正坐沙发上抽烟，闻言应道。
　　老板家这些事，他当然已经一清二楚了，不过因为害怕吓到老婆，暂且还没有告诉她，只说今天休息。随手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之后，他便和甄明珠一起出去，两个人坐在车里谈话。
　　“……事情大概就这样，黄厅长这一落马牵连了不少人。”
　　临近夏天，安城气温越发高了起来，李坤将车窗落下去半扇，坐在驾驶座上说完，一脸无奈。
　　医疗器械行业这几年的发展势头迅猛，他们老板的身家也都随之翻了几番，公司开得大，为人也温和大方，底下不少人跟着讨生活呢，这事一出，全部都惶惶不可终日。
　　甄明珠对他说的那些事都不太懂，半天也就明白了一点，甄文的确行贿了，时间不短，金额估计也不小。
　　抿紧唇想了半天，她都不晓得说什么好。
　　在她的认知里，犯罪就是要坐牢的。
　　她一张小脸上布满愁容，边上看着的李坤也颇有些于心不忍。
　　他已经听家里厨师说了，这一位并非老板的亲女儿，可眼下事情一出，亲不亲的反而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亲女儿又怎么样呢，明馨小姐就是亲生的，这么多年在家里也没被亏待过，眼见老板被带走，愤怒震惊大于悲伤，这会都要跟老板划清界限了。反观自己身边这姑娘，平时毛毛躁躁惹事是非的，要紧关头却只惦记着老板的安危，都跑来找他了。
　　想到这，李坤忍不住开解说：“这件事要我来说也怨不得甄总，与其说他行贿，不如说被索贿来的恰当。你想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打拼下这偌大的家业，那容易么？官场上的老爷谁敢得罪？人家要，那他就得给。他不给，多的是人争抢着给，那不用说他就得被别人打压取代了。黄厅长在安城树大根深的，哪曾想这一次就被当典型开刀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嘛，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些说起来都是没办法的事，你也别怨他。”
　　甄明珠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好半晌，声音低低突然自语：“新官上任三把火？”
　　她紧咬了一下唇，问李坤：“李叔你说的新官是？”
　　李坤看着她一愣，半晌没回答。
　　甄明珠还有什么不明白。
　　能让他在她面前讳莫如深的，无非跟秦远有关。
　　胸口一瞬间涌上来的憋闷感让她差点无法呼吸，强忍着眼眶里的泪。
　　她还想去找人家帮忙，不等于上赶着自取其辱吗？
　　收回思绪，甄明珠吸了吸鼻子，转头又问：“那要是判刑了，行贿的这种，得进去几年啊？”
　　李坤有些不忍地看着她：“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甄明珠呆呆地看着他。
　　“情节严重点的就得近十年，特别严重的十年往上无期都有可能，这个我说不准的。”
　　甄明珠张张嘴，好半天，问他：“那我爸他，很严重？”
　　李坤叹了一口气，一脸愁容。
　　他也是个半吊子，懂得也不是很多。总归他就知道那个黄厅长是个巨贪，老板被他这件事卷进去，最终要怎么收场，他还真是压根说不准。
　　他迟疑烦闷的模样，一瞬间影响了甄明珠。
　　“请律师行吗？”甄明珠突然将裤兜里的小葫芦扯了出来，问他，“这个值不少钱的，请安城最好的律师……”
　　她一脸急切，李坤看着却没有接翡翠，规劝道：“老板花了不少心思才选了这个礼物，你快收起来。”
　　“请律师不行吗？那要怎么办？”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甄明珠忍不住又想哭了。
　　李坤连忙扯了张纸巾给她，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要不，我们找贺老板打探打探？”
　　“贺老板？”甄明珠一愣。
　　李坤却越想越觉得可行，连忙解释说：“贺老板是你爸一个朋友，他有个堂哥在省委任职，还挺拿事，这几年也得亏他堂哥，他的生意才越做越大，我们可以找他打听打听情况，也让人家给出出主意。”
　　常年跟在甄文身边，李坤手上有不少名片。
　　很快，他便下车去打电话了。
　　甄明珠心急如焚地坐在车上，眼见李坤在外面打电话的样子，心里一团乱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已经顾不得去想甄文和安莹的事情了，也顾不得去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甄文女儿的事情，无论是不是，他养了自己十五年，恩重如山，那就是她爸。
　　一定会有办法的。
　　紧紧地咬着唇，她对自己说。
　　“好了。”
　　李坤突然拉开车门，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
　　甄明珠大喜过望，问他：“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找他？”
　　“现在就走，我陪你去。”
　　李坤说话间上了车，一边将车子小心地驶出小区，一边道：“说是跟几个老板在望仙楼吃饭呢，让我们现在就过去。”
　　望仙楼是安城出了名的酒楼，仿古建筑特色和精致美味却贵到离谱的菜品让它在安城上层圈子里颇受青睐，甄明珠先前也去过一两次，因而点点头便道：“那好，我们快点过去。”
　　她着急忙慌的声音让李坤下意识看过去一眼，突然有点迟疑了。
　　贺老板这个人，感觉起来颇为温和随性，可就是有两个毛病，一来好酒，二来好色。好酒也就罢了，他这好色还跟一般老板不一样，就喜欢白净漂亮的小姑娘。
　　明珠小姐眼下虽然没有成年，可眉眼已经长开了，五官精致，皮肤水嫩，他贸贸然将人带过去，行吗？
　　黑色奥迪驶出小区，李坤在心里叹了一声，觉得自己想多了。
　　再怎么说都是朋友的闺女，是个人都不至于。
　　半个多小时候，车子驶到了望仙楼，甄明珠抬手腕看一眼时间，发现已经两点了。
　　这一天，时间走得真快。
　　“欢迎光临。”
　　门口，穿着露肩旗袍的迎宾小姐甜美的声音传来。
　　甄明珠舒口气，跟着李坤一直往里走。
　　望仙楼上下总共三层，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一楼正中央还搭着台子，有穿着轻纱薄裙的舞娘在台上翩翩起舞，台子下面有人看，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收回目光，甄明珠抿着唇攥紧了手指，心里有点紧张。
　　“这边请。”
　　甜美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和李坤拐个弯，跟上了服务生的步子，才算松口气。
　　望仙楼占地面积大，一旦脱离了一楼大厅，其他地方便顿时显得寂静雅致，长长的走廊，复古的地毯，暖黄的壁灯，一扇扇掩合的门阻隔了里面的小世界，让人行走其中，有一种穿越时光的错觉。
　　“到了。”
　　服务生提醒完，抬手敲上一扇门。
　　“进。”
　　里面传来一道并不高的男声。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甄明珠跟着李坤走了进去。
　　正当韶华的女孩，白净娇嫩，稚气未脱。她穿着荷叶领的白色t恤衫，下面搭配了浅色九分牛仔裤和白色休闲鞋，露出的那一截脚踝，纤细雪白，仿若上等美瓷。
　　贺元愣了一秒，收回目光，笑着道：“明珠都这么大了？”
　　“贺老板好。”
　　边上，李坤连忙提示。
　　甄明珠也一愣，看着眼前笑意随和的男人道：“贺叔叔好。”
　　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午饭还没吃吧，快坐。”男人话音落地，扭头朝边上一个陪酒的姑娘道，“菜单拿过来。”
　　甄明珠乖顺地坐下，这才发现，颇大的圆桌上统共就坐了四五个男人，偏偏，每个人边上还有一个穿旗袍的漂亮姑娘陪着，她觉得别扭，下意识又站起身道：“贺叔叔，我爸……”
　　“这些事吃完饭再说。”
　　男人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甄明珠只得抿紧了唇，心情复杂地又重新坐下。
　　先前陪酒的姑娘很快拿了菜单回来，甄明珠没什么胃口，却也不得不点了两个菜。
　　与此同时，李坤已经拿起酒瓶，绕着桌子给几个大老板添酒。
　　看着他转来转去的身影，甄明珠压根吃不下去任何东西，依稀间，总觉得自己能透过眼前这一切，看见甄文曾经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的模样……要是早知道应酬这么辛苦，她一定会好好孝顺他，当个乖女儿的。
　　一顿饭，在她的胡思乱想间结束。
　　服务员结完账出去后，甄明珠长松一口气，又问边上的贺元：“贺叔叔，我爸的事情您能帮忙吗？”
　　“哎。”男人将手里的烟头重重地摁灭在桌上烟灰缸里，颇有些无奈地说，“这种事儿搁谁身上都得自认倒霉。眼下这状况，摘出来怕是不可能。”
　　“那能……”
　　她话未说完，又被其他人打断了。
　　两个大老板觉得这里面待的不得劲儿，嚷着要重新找个会所逍遥。
　　甄明珠无奈至极，却毫无办法。
　　众人一起往出走的时候，她便紧蹙着眉头问李坤：“贺叔叔和我爸，以往关系很好吗？”
　　在她感觉，这人一点都不着急，纯粹敷衍她。
　　“以往是不错的。”李坤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话。
　　甄明珠抿抿唇，默默走着。
　　她敏感地注意到了“以往”两个字。
　　以往甄文生意亨通，有时候连续一周每晚都有饭局，周围自然一片歌舞升平。
　　可，今日不同以往了。
　　甄文被抓，甄家落败，而她，身如浮萍。
　　这个贺老板看着有点敷衍人，可毕竟上面有人，那要是能有个只言片语的指点给她，也能让她明确一下接下来的方向，求人办事，哪能不卑躬屈膝呢。
　　甄明珠慢慢地说服着自己，耐心地跟着一众人出门，到了停车场。
　　“上车吧，路上说。”
　　贺元回头看了甄明珠一眼，淡笑。
　　甄明珠下意识去瞧李坤。
　　李坤也微微愣了一下，婉拒道：“来的时候开着车呢。”
　　贺元有些头疼地以拇指和食指压了压额头，为难起来：“你们也看见了，我这一天到晚事务繁忙，时间实在有限，今天要不是因为你爸的事情迫在眉睫，那我还……”
　　他没有说完的话，颇有些意味深长。
　　很快，甄明珠跟他上车了。
　　黑色路虎平稳地驶出停车场，男人的目光便落在了甄明珠身上，细细地打量她。
　　小姑娘微微低着头，唇角轻抿，双腿并拢侧身而坐，仪态满分。侧脸白嫩，肌肤宛若上等白瓷，细腻得连瑕疵和毛孔都罕见，肤质满分。年岁较轻，白色t恤衫却已经拱出了窈窕的弧度，正像一朵即将绽放的花骨朵儿，诱人采撷。可以说，从容色到气质，都堪称完美，无可挑剔。
　　得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美人骨相了。
　　眼下正逢她家道中落，孤立无援，不若先收归己用，再做图谋。
　　－－－－－－题外话－－－－－－
　　*
　　题外话：
　　烟灰缸里有什么，不就烟头吗？！（⊙o⊙）…
　　我真的没想到，一个烟灰缸都能让泥萌脑补出那么多戏。事实上就是我昨天凌晨一点多才从码字软件里出来，头晕脑胀地看着仅剩的两万存稿，就随便地把它们分成了三章，然后上一章就很随便地断在那个地方了。
　　对，你们没看错，我的存稿即将阵亡。
　　然后不得不努力码字，却没想到，我给码字软件里锁了七千字任务，从昨天早上九点开始埋头写，中间就吃了两顿饭，愣是写到了凌晨一点多才完成任务。
　　感觉起来，像我这种时速的网络作家早该卷铺盖滚蛋了，哭唧唧。
　　然后，明天回忆结束，后天切回楔子。
　　啰嗦3点：1、明天有阿宁。2、简介上传太早，第三个片段不那么准确。3、女主不会被强，别怕！

　　☆、211：英雄救美，绝处逢生【回忆完】

　　男人双腿交叠而坐，搭在腿面的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微微曲起，有一下没一下，无声地敲击着。
　　甄明珠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瞧见他这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以为他在想甄文的事，便也没说话，沉默地等着。
　　“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边上，突然传来男人的问话声。
　　甄明珠想了想，低声回：“乱糟糟的。”
　　贺元点点头，颇有些无奈：“你们家的事我晓得。你爸这一进去，杨岚怕是容不得你了。要不这样，你先搬到叔叔家来，我和你爸好歹朋友一场，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他这话说完，甄明珠微微愣一下，忍不住又打量他一眼。
　　心里有点感动的情绪发酵……
　　她对甄文的朋友圈不怎么关注，可这人既然能知道他们家的情况，说明和甄文交情匪浅了。难怪李叔第一个就想要过来找他，看来自己先前是有点误会他了。
　　毕竟当时有旁人在呢，他说话也不方便。
　　这样想着，甄明珠便长松一口气，婉拒说：“不用了，我有地方住。”
　　“外面哪有家里面自在？”男人温和地笑了一声，话锋一转道，“得，那这件事咱们稍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爸这个事情。”
　　甄明珠连忙仔细地听了起来。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她郑重的神情取悦了贺元，男人微微一笑，问：“李坤能和你一起过来，想必该知道的你都知道？”
　　该知道的？
　　他上面有人的事？
　　甄明珠看着他嗯了一声。
　　贺元点点头，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道：“那咱们再等等，稍晚点我给你问问情况。”
　　“谢谢贺叔叔。”甄明珠抿起唇角，连忙说。
　　*
　　临近五点。
　　一众人到了皇廷会所外。
　　李坤停好车子便快步走到了等着的甄明珠跟前，询问：“车上说什么？”
　　“说是晚点找人问我爸的情况。”
　　“今天？”
　　“应该是。”两个人落到最后，甄明珠解释说，“车上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表，然后说再等等，稍微晚点问，应该是觉得上班时间不太方便吧？”
　　李坤看着她认真的小脸，松口气笑笑：“那就好，咱们先跟着等等。”
　　“嗯。”
　　话说完，两个人先后进了包厢。
　　几个老板都是中年男人，嗨起来的尺度自然并非未成年可比，眼见经理领着一行袅袅婷婷的陪酒小姐推门而入的时候，甄明珠整个人都呆了。
　　“给你开个包间休息一下？”
　　边上，突然传来男人温和的询问声。
　　甄明珠神色有些纠结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左右为难，想了想开口说：“不用了。我和李叔去车上等着吧。您要是忙完了叫我们一声，我们很快就能上来。”
　　闻言，贺元无奈地笑着说：“那边三缺一，李坤被叫去撑腿子了。”
　　甄明珠：“……”
　　圈子里这些老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对司机特别好。耳听着棋牌室砰砰直响的声音，甄明珠只得点头道：“真是太麻烦贺叔叔了。”
　　“哪的话！”男人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朝边上正往出走的经理道，“给这孩子开一个小包间，让她好好休息。”
　　经理闻言一愣，满面堆笑道：“知道了贺总。”
　　话落，扭头朝甄明珠：“跟我来吧。”
　　包厢门在身后闭合，甄明珠长舒一口气，跟上了前面的经理，进了一个整洁干净的小包间。
　　“谢谢啊。”
　　难得有个清净的地方，甄明珠笑着道谢。
　　“不客气。”男经理面含微笑地看了她一眼，又问，“需要果盘和小食吗？”
　　“不用了谢谢。”
　　经理点点头，抬手示意说：“房间里有纯净水，一次性杯子、电视遥控器和菜单都在桌子上。您要再有什么需要，打桌上电话就行。”
　　“知道了。”
　　关上门，甄明珠抬步坐到了沙发上，环顾四周。
　　看着看着就叹了一口气。
　　徐梦泽不知道醒了没？
　　秦远有没有挨家法？
　　李成功是不是已经去学校了？
　　甄文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以后，她要何去何从？
　　还有，程砚宁……
　　距离高考就剩下二十天时间了，自己这些破事，会不会突然被他知晓，影响他发挥？
　　蓦地，政教处办公室那一幕，又被她想了起来。
　　她竟然有一些后悔。
　　隐隐地，还有一点烦躁。
　　如果程砚宁因为她高考失利，她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老天保佑，希望甄文被抓的事情不要传到学校去，哪怕无可避免地传到了学校，也不要传到他耳朵里面去。可一旦学校有人知道，肯定会演变的人尽皆知，那要怎么办？
　　越想越乱，甄明珠起身在桌上拿了个一次性杯子，走到饮水机跟前接了一杯凉水。
　　半杯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不一会儿还哈欠连连、眼皮打架，感觉困得不行，索性脱了鞋，靠到床上去，继续想。
　　想着想着，她睡着了。
　　*
　　床好软。
　　整个人感觉陷在云朵里一样。
　　舒服的不得了。
　　几个念头接二连三地从脑海中划过，甄明珠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灯光刺眼，她下意识抬手去挡。
　　“醒了？”
　　正在床脚摆弄摄像机的男人笑着问。
　　“贺叔叔……”
　　三个字脱口而出，甄明珠才反应过来，这地方不对。
　　她明明是在会所包厢里睡过去的，可眼下这个房间比那个包厢大了几倍不止，周围的布置摆设也截然不同，让她一时间心里警铃大作，惊惧难言。
　　小姑娘一手掀开被子的模样实在好笑，贺元放开摄像机，朝她走去。
　　“你别过来！”
　　甄明珠看着他笑，只觉得脊背发凉。
　　太瘆人了……
　　感觉就像电视里的变态。
　　她在男人的笑容中，飞快下床，光着脚夺门而出。
　　耳听她声音越来越远，贺元收敛起唇角的笑容，转个身，慢条斯理地往外走。
　　这个家很大，甄明珠从跑出房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又觉得这地方一秒钟都不能多待，跑出去才是正事，因而看见楼梯的时候她就慌慌张张地往下跑。
　　可谁曾想，整栋别墅的装修风格在安城很少见，悬在半空的铁楼梯踩上去便会发出一串响。
　　这一连串蹬蹬蹬的声音，极大地取悦了守在楼梯下的贺元。
　　“啊！”
　　甄明珠被他神出鬼没的样子吓得尖叫失声。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贺元，一瞬间都忘了，他们家别墅也有电梯的，只是因为楼层不高，所以基本上都闲置着。
　　“喏！”
　　见她震惊，贺元扭头拿下巴示意。
　　甄明珠抬眸看去，发现了大厅一角的玻璃观光梯。
　　坐电梯下来的，不是鬼……
　　她猛地咽了一口唾沫，一手紧紧地抓着手边的铁栏杆，哭丧着脸说：“贺叔叔，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玩游戏？
　　倒是个聪明的丫头。
　　男人没说话，紧盯着趴在扶手上的女孩。
　　也就在这一刻，甄明珠才发现，眼前这看上去温和随性的中年男人，有一双非常阴鸷深刻的眼眸，他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特别深沉精明的感觉。
　　“……还跑吗？”
　　许久，男人又流露出笑意，出声问。
　　“不跑了！”
　　“啊！”
　　男人惨叫声骤起，甄明珠一把推开他，往门口方向跑。
　　刚才两个人对视的时候，她已经暗暗观察好了位置，因而那踹向男人裆部的一下，用了全力。
　　可，等她跑到门边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
　　门内的两个把手上，锁链缠着一把锁。
　　“跑呀——”
　　一阵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叫嚣，突然传到她耳边。
　　甄明珠吓得汗毛倒立，回过头去看，发现原本倒在楼梯口的男人不晓得何时站了起来，此刻一手捂着裆，面色阴沉，一瘸一拐地朝她逼近。
　　二话没说，甄明珠又飞快地跑向厨房方位。
　　该死，窗户外都有防盗网。
　　她心一沉，连忙砰一声锁住了厨房门，手忙脚乱地开始找东西。
　　半天，一无所获。
　　看着空荡荡的抽屉柜子，一股子巨大的恐惧席卷了她。
　　怎么会这样？
　　李叔明明说这个人温和随性，上面有人，能帮忙的，可眼下，她竟是莫名其妙地掉到了这种地步。
　　李叔在哪？
　　他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吗？
　　有没有人来救她？
　　她感觉起来，贺元真的很像电视里的变态。
　　她会不会被先奸后杀？
　　无数恐惧残忍的案例从脑海中闪过的时候，甄明珠听见“咯噔”一声。
　　厨房门响了。
　　她吓得魂飞魄散，猛一转身余光瞥见水池里扔着一把水果刀，立马扑过去捡起来攥到手心里，这之后，就看着男人笼罩在厨房墙上的高大倒影瑟瑟发抖。
　　贺元没进去，倚在门框上，慢条斯理地道：“自己出来。”
　　“你别过来！”
　　甄明珠一转身，将水果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看到这一幕，男人意外地笑了。
　　“我告诉你，你这是非法拘禁，被发现要坐牢的！你赶紧将我放出来，我就既往不咎，不然的话要你好看！”
　　贺元的目光从她气势汹汹的脸蛋上移到微微打颤的腿上，阴鸷的眼眸渐渐变得幽暗，他看着这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儿，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细胞都在沸腾叫嚣。
　　这世上，有人爱钱，有人爱权，有人爱色。
　　钱有多少之分，权有高低之分，色自然也有三六九等。
　　眼前这小美人，稍加调教便是人间绝色，又这么鲜活好动，若得有情人，便能为他带来数之不尽的钱财富贵，就和他以往送出去的那些女孩一样。
　　不过，以往远没有如此大费周章过。
　　基本上都在他拍完裸照之后才会醒，各个无依无靠的，哭完了闹完了也就认了。
　　反倒是这一个，一点没遗传到她老爹的脾气，性子更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怒气冲冲直愣愣地就朝着你来了，让人看了就想狠狠降服她。
　　“你出去！”
　　饱含威胁的语调，拉回了贺元的思绪。
　　他没出去，反而一瘸一拐，逼近。
　　甄明珠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步步后退，喘着气说：“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给你看，杀人可是……”
　　“啪！”
　　一耳光扇飞了她后面那些话。
　　男人俯身，一把扯住她后背衣服将她拎起来，不以为然地笑：“死啊，怎么不死了？”
　　甄明珠灰头土脸地扭头看他，猛地朝他脸上呸了一口。
　　贺元大怒，一手压着她乱动的身子，另外一只手直接扯了领带，将她胡乱扑腾的两只手缠紧打了个死结，随意起身，手腕用力一扯，将她拖出了半米远。
　　甄明珠两手被扯得生疼，仰长脖子看着他，还想往起爬。
　　“刺啦！”
　　衣服鞋子从地上摩擦而过的声音。
　　“变态！”
　　甄明珠话音刚落，手臂拖过水泥地，传来一大片火辣辣的疼，顿时让她倒吸一口气。
　　“你配合点，我让你少吃点苦头。”
　　男人语调温和的这句告诫，让甄明珠忍住了一肚子脏话。
　　可，内心里的愤怒恐惧在她被从一楼楼梯上拖到三楼卧室，整个人神志涣散的时候，达到了极限。
　　疼，浑身上下都疼。
　　尤其是两条手臂，火辣辣地好像要掉了。
　　腰部以下，两条腿都是麻木的。
　　垂眸睨了她一眼，贺元将她随手拎起，扔在了床上。
　　双手还被绑着，甄明珠眼见男人转身走到了柜子边，将许多东西一股脑扔在床上。
　　“你要干什么？！”
　　只一眼，她便大惊失色。
　　虽然这些东西她都没见过，可隐隐能判断出，都是成人情趣。
　　贺元垂眸扫一眼她擦伤严重的两条小臂，俯身从那堆东西里挑拣出一件在手里掂了掂，聊天一样地随意问：“穿这件怎么样？遮一下你的伤。”
　　“滚，疯子，无耻！”
　　甄明珠怒不可遏地看着她，努力想起身。
　　贺元冷着脸将她推倒在床上，一只手朝她腿面去。
　　“滚啊——滚——”
　　甄明珠双腿乱蹬，猛地拿自己额头朝他碰去。
　　“砰！”
　　一道响声之后，眼冒金星的男人怒火中烧，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老实点。”
　　“放开我，你放开我！”
　　“他妈的！”
　　“滚啊你——”
　　又一道尖叫之后，甄明珠突然凑上去咬住了男人的颈部。
　　一击即中，她咬住了贺元的颈项便再也不肯松口。
　　贺元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抬手使劲地去掰她的脸，一时间，两个人动物似的缠打在一起。
　　程砚宁飞奔到房门口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整个人如遭雷击地怔了一下，扑过去一把扯开贺元两只手，只听啊一声穿破屋顶的惨叫声之后，贺元被直接掀翻在地。
　　床上，甄明珠傻乎乎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抖抖索索道：“我……我……”
　　她沙哑至极的声音，染红了程砚宁已经充血的眼眸。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而一脚踩在地上叫喊的男人裤裆位置，就势一跪，低头，拳头雨点般下落。
　　男人的惨叫声响彻了整栋别墅。
　　随后跟上来的一行人站在门口看见这一幕，也齐齐愣了。
　　站在一行人最前面的陈力本是万随遇的得力助手，这几天见惯了程砚宁冷淡内敛的模样，猛不丁看到这样一个堪称残忍嗜血的他，压根都不敢说话。
　　他看到了，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
　　他用一只拳头将男人打的满脸是血，那些血飞溅到他脸上，衣领上，让他白皙冷峻的侧脸蒙了一层骇人的光，而他整个人，暴戾失控，发狂的凶兽般无人敢靠近。
　　虽然他全程沉默不语，可这种重重的拳头砸在皮肉上的响声，令人心惊。
　　渐渐地，男人的嚎叫声都小了。
　　陈力不敢再迟疑，冲过去拉住他手肘，急声劝道：“可以了，交给警察吧，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我他妈今天就要他一条命！”
　　少年掷地有声的语调里，带着一抹无法抑制的颤音。
　　陈力瞅一眼男人鲜血横流的一张脸，忍住了反胃的冲动，使眼色又叫人。
　　两个人一起，制住了程砚宁的动作。
　　甄明珠在床上坐起来，咬紧下唇看着他的脸。
　　那样英俊白皙的一张脸，溅满了血迹，他今天也不晓得从哪里来，穿着洁白平整的白衬衫和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裤，很多血迹也溅在他身上，宛若雪地里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正装的样子……
　　甄明珠看着看着，眼泪又不要钱地往下滚，她埋下头去失声痛哭。
　　“不怕。”程砚宁一把将她整个人都扯到自己怀里搂紧了，一边喘一边哄她，“没事没事，我来了。别怕。”
　　这两个人，一个跪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都狼狈不堪，抱在一起的模样却让人不忍多看。
　　陈力也懒得去管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了，手一挥，跟一众人全部出去。
　　这一天一夜，真够悬的……
　　他在外面唏嘘不已，房间里的程砚宁解开了甄明珠被绑着的手，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抱出了房门。
　　一众人连忙跟上，下楼梯的声音震天响。
　　门外警笛大作。
　　十多个警察涌进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他们这群人。
　　程砚宁满脸血迹将人吓得不轻，可他自己毫无察觉一般，面色冷峻地抱着甄明珠从两个警察中间穿了过去，扭头说：“力叔，联系一下医院。”
　　“好好好。”陈力连声应完，打手势让两个自己人跟了出去，他则留下做笔录。
　　带队的两个警官对视一眼，默许了。
　　京都来的人，谁惹得起！
　　*
　　天微微亮。
　　黑色轿车疾驰在平稳坦荡的柏油路上。
　　程砚宁小心地将甄明珠搂在怀里，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不过离开几天，她弄得满身伤痕。他无法想象，要是他再晚一点回安城，晚一点开始找她，事情会成什么样？
　　下意识地，他搂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了。
　　怀里的女孩轻嘶了一声。
　　“疼？”程砚宁连忙问。
　　“还好。”
　　甄明珠轻轻地回答了他一句，目光落在窗外。
　　车窗外，黑暗慢慢褪去，光明渐渐到来，城市的一天即将拉开序幕，一栋栋一闪而过的住宅楼里，不时有灯光亮起，那是早起的人，准备奋斗。
　　先前，她一直瞒着程砚宁，希望他安安稳稳地度过高考。
　　眼下却发现，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命运永远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拐弯。有时候你以为已经最糟糕了，后面却还有更糟糕的；有时候你以为自己终于握住了一线生机，却不知，你以为的生机，是魔鬼的双手；有时候你以为自己掉入了绝境，却没想到，绝处还可以逢生。
　　绝处逢生。
　　程砚宁就是她的生。
　　“想什么呢？”
　　耳边，又一次响起他温柔低缓的声音。
　　甄明珠轻轻地抿住了嘴角，若有所思地说：“你就跟那道光一样。”
　　“……嗯？”
　　女生纤细的手指指向窗玻璃外一抹霞光，声音低柔地说：“你来了，我的天都亮了。”
　　程砚宁怔了一下，发现几乎在一瞬间，天光大亮。
　　他轻轻抿唇，在她头发上印了一个吻。
　　甄明珠松口气，靠在他怀里说：“我有点困。”
　　“睡吧。”程砚宁一手托着她后脑勺将她身子放低，问，“这样会不会舒服一些？”
　　甄明珠靠在他怀里，安稳地睡了过去。
　　－－－－－－题外话－－－－－－
　　写回忆的时候，你们想看现在，切回现在的话，你们肯定又想看回忆。嗯，不管了，明天开始，回忆与现在齐飞，直叙与插叙并行。激不激动？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are、you、ready？！
　　再，自我感觉本文不烧脑，但是它的确是我构架最大最复杂，时间线最长，角色最丰富，细枝末节伏笔最多的一个文，前面和后面也不是过去和现在、未来的关系，是相辅相成，彼此呼应，因果缠绕的。所以希望大家不要跳来跳去挑着看，然后自己糊里糊涂，在评论区问一些让我想跳脚的问题。
　　话说，最近看评论，感觉泥萌的脑洞都能上天！
　　所以，为了不让你们炸裂苍穹，我预备重新下场回评，带泥萌继续思考人生，吼吼！
　　【敲黑板！】
　　个人中心！月票评价票推荐票，啥票都行！

　　☆、212：二零一零，云京八月

　　黑色轿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越往市区，路况越差。
　　秦璐被糟糕的交通弄得烦不胜烦，原本想和甄明珠闲聊打发时间来着，可谁曾想，这姐们一上车就晕乎乎睡着了。她看上去满脸疲惫，秦璐也不好打扰，直到最后，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高档会所外停车位里，她才长松一口气，熄了火扭头看去。
　　唤人的话突然僵在了嘴边。
　　云京八月，下午的阳光依旧明亮，甄明珠歪靠在窗玻璃上，精致的脸蛋透出几分苍白，两行未干的泪痕挂在上面。
　　这人，好端端地怎么了？
　　秦璐匪夷所思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叹口气下去，关上车门。
　　她原本要绕到后座开门叫醒甄明珠，可关门那一点声响足以让甄明珠突然惊醒，一抬眸，她神色恍惚地对上秦璐带着关切的脸庞，后者一手勾着车钥匙问：“你没事吧？”
　　甄明珠愣愣地看着她，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脸。
　　指尖微湿的触感让她整个人突然显露出一秒的怅然若失，可那情绪当真只有一秒，等秦璐想要细究的时候，她已经扯开了一个随意的笑容，下车道：“没事儿，做了个梦。”
　　“真是服了你了，这个姿势都能睡着。”
　　两个人一起往会所里走，甄明珠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能有好几年了吧。她睡眠一直都不怎么好，晚上很难入睡，入睡了以后又很容易醒，一点光亮或者一点响动都能打扰她……
　　“……明珠？”
　　一楼大厅，侧后方一道迟疑的声音，突然打断她思绪。
　　甄明珠下意识驻足看过去。
　　距离她和秦璐几步之外，几个中年男女一起停了步子，此刻见她回头，最中间衣着讲究的女人脸上扬起温柔的笑，走近了道：“真的是你呀，好久不见，一切都还好吗？”
　　甄明珠点点头，笑说：“挺好的，您怎么在这里？”
　　“几个老朋友聚会。”女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瞧见她除去面色苍白点，精神状态挺不错，顿时放心了，看一眼秦璐之后，笑着又说，“你也和朋友过来玩？女孩子注意安全，少喝酒。”
　　“嗯，我知道的。”
　　“那我先过去了，回头有时间再聊。”
　　“好。”
　　甄明珠礼貌地笑着，目送她转身，跟秦璐一起上楼去。
　　正当好年岁的姑娘，容貌精致气质出挑，即便穿着极为简单的t恤牛仔裤，抬眸看去也十足惊艳，让人眼前一亮。等中年女人走回去，边上便有人笑着问：“亲戚家的小孩呀，谈了男朋友没？”
　　女人闻言一愣，简短道：“是我以前一个患者。”
　　“啊，那姑娘有精神病？”
　　“……”女人无语地看了老同学一眼，纠正道，“我是心理医生，不是精神科医生，ok？”
　　“嘿嘿，感觉也没差多少。”
　　“这你就说错了……”
　　中年女人步伐放慢，一本正经地开始跟老同学分辨起来，三言两语后，话题早已从甄明珠身上扯远了。
　　*
　　三楼包厢。
　　进门前，秦璐侧头打量了甄明珠一眼。
　　“怎么了？”甄明珠淡笑着问。
　　秦璐停了步子，想了想，有些纠结地道：“李赫他们几个都在呢，能闹腾的很，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想着要不还是先送你回去休息……”
　　“嘿我说，有你这么在背后诋毁人的么！”
　　虚掩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头发染成浅黄色的大男生一脸不满地睨着秦璐，语气不悦地说完又立马看向甄明珠，仔细打量了起来。
　　他对她有意思，周围几个人都知道，不过没人挑开了说，甄明珠也权当不知道，随意地瞥开视线淡笑道：“我没事，进吧。”
　　“真没事吗？脸色的确有点白。”李赫亦步亦趋地跟进去，一脸关切的表情和嚣张放纵的气质杂糅在一起，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以至于，原本热闹的包厢气氛都安静了几分。
　　今天这聚会是秦璐发起的，算是庆祝她考上大学的私人性质聚会，受邀而来的也都是她多年累积的亲密好友，因而，甄明珠认识的很有限。不过，李赫和秦璐认识的时间长了，共同的老朋友不少，这些人都晓得李赫富二代的身份，平时也见惯了他吊儿郎当混不正经的模样，身为有颜有钱又任性的公子哥，他何曾对一个女孩这么迁就体贴过？
　　尤其让人跌破眼镜的是：人家女生看着还挺淡定。
　　一阵沉默后，有人便声音小小地问边上另外一个朋友：“洛哥，那妹子何方神圣啊？”
　　江洛侧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微妙。
　　他、李赫、秦璐，三人渊源已久，认识能有十多年了。搁普通人眼中，他们三称得上富二代一类人。可事实上，云京这地方，富二代也是分等级的。他们三个虽然家境优越，却也算不得名流权贵，正是比上很不足，比下还有余的那种人。从小，家里大人忙着往更富贵的圈子里挤，管教他们的精力少的可怜，经年累月的，度过叛逆期的他们成绩都不怎么好。
　　去年，他歪打正着地参加了艺术生集训，考进了华夏影视大学表演专业，让父母在朋友圈扬眉吐气了一把。
　　同时，李赫、秦璐齐齐落榜，没上本科线。
　　今年这两人都学着他走了捷径，还不负众望地都考进去成了他学妹学弟，于情于理，这聚会他也必须到场。只是他没想到，李赫今天要准备表白的对象，竟然是甄明珠。
　　收回思绪，江洛忍不住微微牵动唇角，朝等着答案的男生说：“不太清楚，我这也第一次见。”
　　问话的男生明显有些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
　　江洛收敛目光，随手将指间夹着的半截香烟摁灭在桌上烟灰缸里，与此同时，身侧响起秦璐爽落的声音：“喂，认识一下。”
　　他微微抬眸，侧头看去。
　　秦璐随手拍拍他肩膀，朝女生介绍：“这是江洛，就我和李赫经常说起的那个。”
　　话落，秦璐又朝他：“我姐们，甄明珠。”
　　江洛点头笑笑：“你好。”
　　甄明珠的目光在他英气逼人的俊脸上停顿了一秒，唇角扯开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好，久仰大名。”
　　她和秦璐认识的时间不算很长，可却颇为投缘。大概是因为秦璐和李赫的相处方式总会让她想起先前的自己和李成功，而江洛这个总是挂在他们嘴边的人，也会莫名地让她联想到秦远。可眼下总算见到真人了，她才发现，比起秦远，江洛的气质相貌都更容易让她想到另外一个人。
　　那个在朋友口中备受推崇，面对陌生人礼貌客气，气度矜持冷淡，笑起来却有温柔味道的人。
　　那个让她痴迷崇拜、畏惧害怕的人。
　　那个不能想，一旦想到总会倍觉恍惚的人。
　　甄明珠侧身坐到了秦璐右手边。
　　秦璐身为今天的主角，却在聚会前亲自开车去机场接她，心里对她的重视自不必说。因而，边上一众老朋友虽然不晓得甄明珠是何背景，却也下意识觉得她定然有着更贵重的出身地位，她相貌气质都一等一的出挑，看上去就像那种大家庭教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天生带着高人一等的优雅矜贵。
　　一众人私下的揣测衡量，甄明珠有所察觉，却并未上心。
　　她以为自己能做到波澜不惊。
　　可事实是：时隔一年多再次见到程砚宁，她不仅陷入回忆无法自拔，还无法自控地生出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这股情绪在下车后淡了些，又在见到江洛后，浓郁了起来。
　　她又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世上像他的男生很多，却再没有一个，能给她那种蠢蠢欲动、情不自禁的感觉了。终归，世上只有一个程砚宁，好也罢坏也罢，遇上了爱过了，便让她失去了再次爱人的能力。
　　随着时间流逝，她还深深记着的，都是他的温柔他的好。
　　甄明珠低头捻着指尖，觉得烟瘾好像来了。
　　边上的秦璐突然撞了她一下，问：“喂，想什么呢？”
　　甄明珠抬起脸看过去。
　　短短几个小时，秦璐好几次在她脸上看见这种类似于茫然呆滞的神情，愣了一秒，忍不住将身子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你这出去玩一趟，当真没遇到什么事呀？”
　　甄明珠舔舔有些干涩的下唇，笑了：“你想什么呢？”
　　“能让女人失神成这样，有艳遇呀？”
　　甄明珠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这个问题，江洛左手边的李赫有点不耐烦了，催问秦璐：“来不来啊？”
　　秦璐瞥过去一眼，朝甄明珠：“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呢。”
　　“我不玩了，想去外面透透气……”
　　“别呀，我们这统共也没几个女生，你这一走还玩个什么劲呀！”甄明珠话未说完，便被人出言打断。
　　她一愣，这才发现他们这一桌算上她统共才三个女生。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那个她不认识的女生也跟着附和道：“来吧来吧，别扫兴啊。”
　　甄明珠身子微微后靠在椅背上，淡笑着说：“行吧。”
　　她一应下，包厢里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很快，游戏开始。
　　前两轮都和她扯不上关系，到了第三轮，李赫成了输的那一方，一群男生大笑起哄问：“真心话大冒险啊？”
　　李赫随意一笑：“真心话。”
　　“没劲！”
　　“问问问，快点。”
　　一群人推搡一通后，一个男生直接开口道：“这个包厢里，有你想追的女生吗？”
　　“有。”
　　随意却不失果断的一个字。
　　秦璐微微一愣，下意识瞥了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一瞬间承载了众人目光，心下意外的同时难免升起一丝尴尬，也隐隐地，感觉到一丝微妙的气氛。
　　游戏继续进行，她抬眸看向秦璐。
　　秦璐给了她一个“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表情，看上去也不像刻意隐瞒她什么的样子。
　　“真心话大冒险？”
　　耳边，突然又响起男生的叫喊声。
　　“大冒险。”
　　李赫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哦哦。”一阵哄笑后，两个男生直接要求，“就你想追的那个女生，给一个法式热吻呗。”
　　顿时，包厢里爆发出又一轮哄笑。
　　“滚你妈的！”
　　李赫在踹人一脚后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直接地落在了甄明珠身上，意思昭然若揭。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秦璐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无语地盯着自己左手边的江洛看。
　　江洛给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显然，事先知情了。
　　估摸着就是在她去接甄明珠的时候，先到的哪个给李赫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要他趁着玩游戏的机会测探一下甄明珠的心意，被拒绝不至于尴尬，被接受皆大欢喜。
　　毕竟，毕业之后，人家进了正经名校，和他们见面机会有限。
　　可眼下这气氛，不能更尴尬了好吗？
　　真是一群猪……
　　想通这一遭的秦璐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正想说点什么话来阻止李赫干蠢事呢，余光扫过身侧，整个人顿时愣了。
　　按着游戏规则，拒绝要求的人得一次性喝三罐啤酒。
　　“砰，砰，砰——”
　　接连三道响声之后，甄明珠随手开了三个易拉罐，而后，她纤细柔白一只手扣着一罐啤酒，站起身，有些无奈地看了李赫一眼，笑吟吟道：“抱歉啊，我不跟男朋友之外的任何人接吻。”
　　“噗——”
　　说完话的甄明珠没理会那几道喷笑，微微仰头，开始喝酒。
　　她拒绝的很干脆，态度倒不让人丢脸，细细回味，这拒绝人的一句话还说的颇有深意。
　　不跟男朋友之外的人接吻？
　　她是真的不喜欢李赫，还是仅仅不喜欢这种以游戏开始的男女朋友关系，这压根不一样好吗？
　　瞎捉摸一通后，一众男生都暗戳戳地朝李赫挤眉弄眼。
　　李赫的目光全部落在甄明珠的身上。
　　眼里心里这女孩，他一直看不懂。
　　甄明珠很勤奋，是他们那个补习班里最勤奋内敛的女生，她性子看似清冷，却很耐心温柔，在别人请教问题的时候，会不厌其烦地将那个题目讲到你听懂为止。她这么漂亮又善解人意，偏偏又喜欢长跑那种损耗精力的运动，春夏秋冬早起锻炼，雷打不动。在这之外，他也意外地看到过她抽烟，寂静中一点点颓废的模样，和她平时大相径庭，却让他着迷。
　　他的目光划过她耳边细碎的黑发，划过她白嫩小巧的耳垂和下巴，最后落在她优雅细长的天鹅颈上。
　　女孩穿着小v领的黑t恤，精致流畅的锁骨线条掩入薄薄的衣衫，那一处肌肤白嫩纤薄，吹弹可破，只看着，都能感觉到那股子温软滑腻的触感，定然是让人爱不释手的。
　　她毫不犹豫地喝了三罐啤酒，他知道，那是拒绝。
　　可，他并不生气……
　　李赫边上的一众人压根不了解甄明珠，可她那句似是而非的拒绝让人浮想联翩，仰头喝酒的举动又很利落干脆，一众人被她牵引了目光和思绪，到最后，眼见三个易拉罐倒扣在桌面上，有男生起哄般打起了口哨。
　　甄明珠拿纸巾擦了唇角，在一片热闹里落座。
　　边上，秦璐着实松了一口气，倾身撞撞她肩膀低笑道：“可以呀，还以为你喝不了酒呢。”
　　认识的这一年，她见过甄明珠抽烟，却没见过她喝酒。
　　甄明珠扯动唇角流露出一个笑，等到包厢里气氛越来越好的时候，寻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她在外面抽完一根烟，裤兜里手机正好响起来。
　　甄明珠随手接通，唤：“明晖哥。”
　　那头传来一声明朗的笑，随后便是韩明晖的问询声：“聚会完了吗？我等会路过你那个会所，顺路接你。”
　　“快结束了。”甄明珠笑着回答，“等会你路过给我打电话。”
　　“好嘞。”
　　三言两语说完，她装了手机回包厢。
　　老同学许久未见，秦璐等人这聚会一时半会完不了，吃完饭，一众人很快又转到二楼豪华大包开始唱歌。
　　耳边喧嚣热闹，长沙发上两个女孩在唱《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甄明珠神色倦倦地倚靠在单人沙发背上，静静地看着液晶屏上那张脸。三年未见，宋湘湘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稚嫩。
　　“哎呀，给我放一下原唱行不行？”唱到一半，一个女生烦躁的语调突兀地打断了甄明珠的思绪。
　　她抬眸看去，另外一个唱歌的女生也握着话筒开腔道：“就是啊，不是说了要唱范玮琪的那个吗？谁让放这个的，我感觉她唱的都没有我唱的好听呢，也不晓得亚军怎么来的。”
　　“我看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吧。”远处一个男生轻飘飘来了这么一句，慢悠悠地切了歌。
　　“我羡慕嫉妒恨？”先前说话的女生听到这一句连歌也不唱了，没好气地冷笑道，“老实说她除了胸大还有什么呀？长得也就那样，我有必要嫉妒她？真是好笑。”
　　“行了行了，男生不就喜欢大胸妹么！”
　　不知谁大声说了一句，包厢里顿时响起一片大笑声。
　　耳听着众人哄笑，甄明珠只觉得头疼，忍不住抬手在太阳穴按了按，随后又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未接来电，暂时也没有短信。
　　她收了手机靠在沙发上，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宋湘湘。
　　高一到了最后，她因为甄文的事求助于人却差点被侮辱，程砚宁出现后救下她便送到了医院。那之后，她再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去过学校，程砚宁高考后不久便带着她来到了云京。她和安城一中，和以往所有的老师同学朋友，甚至没有一场只字片语的告别。
　　她印象中关于宋湘湘最后的印象，便是那一通雨中的电话。
　　再后来，看见她是在电视上。
　　宋湘湘在去年高考后的暑假参加了全国性的歌唱选秀节目《华夏新声音》，一路过关斩将走进决赛成为亚军，签约盛世影音成了一名艺人，眼下，发布了几支单曲，拍了几个广告，拥有了一定数量的粉丝，算得上这一年娱乐圈小有名气的新人之一。
　　不过，《华夏新声音》这节目自诞生开始便一直伴随着争议，宋湘湘以劲歌辣舞的表演风格进入观众视线，她惹眼的外形条件和高考生的身份也成为了身上两大标签，与此同时，她缺乏辨识度的嗓音和不够专业的舞蹈也一直被人诟病，让她在冉冉上升的时候遭受了不小的抵触。这种抵触在最后一期晋级赛的时候，一度成为节目爆点。
　　那一期节目里，女导师暗指另一位男导师过分地偏帮于她，就差将“潜规则”三个字钉在她脑门上宣扬了。
　　再后来直到现在，甄明珠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宋湘湘的名字，大多伴随着这些捕风捉影的绯闻黑料。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去年带宋湘湘的那个节目导师已经五十多了，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相信这种绯闻，与其说宋湘湘靠着潜规则往上爬，她更宁愿相信，从一开始，宋湘湘就是节目组选中的炒作对象之一。
　　笑贫不笑娼的年代，黑红也是一种红，《华夏新声音》原本就是一档快速造星节目，当然会拼尽全力地挖掘每个选手背后的故事，将他们标签化，能被人记住，便是成功了。
　　眼下一年过去，宋湘湘仍然还有热度，也印证了这一点。
　　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甄明珠的胡思乱想，她低头接通电话，简短地说了两句后，扭头搜寻秦璐的身影。
　　秦璐刚从包厢洗手间出来，对上她视线便抬步走来，迟疑着问：“怎么，要回了呀？”
　　“嗯啊，时间不早了。”
　　“不到九点呢。”秦璐笑着说了一句，却也没有过多挽留。她和甄明珠认识的这一年来，她除去抽烟这个习惯外，完全是个好学生乖乖女。说话间，秦璐便将甄明珠送到了楼梯口。
　　等她去而复返，瞧见李赫和江洛在包厢外聊天。
　　“没说什么吧？”
　　一看见她，李赫忙不迭问。
　　秦璐没好气地笑了一下，回答道：“用这种方式告白，你是猪啊你。人家提都没提你好吗。”
　　李赫烦躁地狠抽了一口烟。
　　江洛看看他又看看秦璐，忽而笑了一下，开口问：“刚才听你们说，她考上云京大学了？”云京大学是国内第一的综合性名校，历史悠久师资雄厚，他们这种学渣，只有仰望的份。
　　李赫一手夹着烟，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江洛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离几秒，想了想才道：“她去年也报考了影视大学表演专业，面试的时候就在我前面。”
　　“……啊！”
　　这一下，边上两个人齐齐惊到了。
　　江洛看着他们的表情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又说：“看来你们都不晓得了。不过话说回来，她当时表现很好。和我同一组搭档的一个女孩也认识她，说是她在专业课培训班里天天被老师夸，既有天分又肯努力。”
　　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秒，江洛扯出一个笑：“想不到最后补习去了。”
　　“难不成，去年考试失利了？”
　　李赫这问话迎来一声嗤笑，回过神的秦璐这才解释道：“她学表演我不知道，没听说过。高考这个倒是知道一些，听她说好像是因为病了还是怎么的没能参加考试，所以才复读的。”
　　*
　　会所楼下。
　　韩明晖的保时捷就停在路边，甄明珠远远看见后下意识地加快了步子走过去，放了行李，坐进副驾驶位。
　　“安全带。”韩明晖笑着提醒完，眼瞅着她低头扯过安全带系好，微微蹙着眉问，“一身酒味，你这喝了多少？”
　　“就喝了三罐啤酒。”甄明珠侧头对上他一脸不赞同的模样，补充解释说，“玩游戏的时候输掉了，不喝也不行，估计是包厢里烟酒气太重了，衣服上都是味。”
　　路边不能停车，男人很快发动车子驶上正路，还没忘记念叨说：“女孩子一个人参加聚会，那是得时刻保持清醒的。你又没多少酒量，以后能避开就避开，晓得吗？”
　　“知道啦，你专心开车。”
　　女孩子劝人的声音轻缓柔软，落在耳畔受用不已，韩明晖哼笑一声，不啰嗦了。
　　甄明珠松一口气，扭头去看车窗外。
　　华灯初上，人流如织。
　　这是2010年的云京，8月25日。再有23天，她认识程砚宁正好四年。她曾经以为，她那么爱他，无论如何都会永远和他在一起，走下去，一生一世不分手。
　　可事实上，他们已经分开一年多了。
　　－－－－－－题外话－－－－－－
　　*
　　【小剧场】
　　阿锦：“新出场的几个，出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秦璐：“大家好，我楔子里出场过一次，是明珠的好友，和回忆篇里的秦公子毫无关系！”
　　阿锦点点头。
　　李赫：“美女们好，我是明珠的未来老公。”
　　“滚。”
　　阿锦一脚踹飞了他。
　　江洛：“我是明珠未来搭档之一，娱乐圈颜值超高的演技派实力人气流量一线偶像，昵称洛哥。”
　　“自恋是病，得治。”
　　阿锦冷冷地说完，扭头喊：“下一个。”
　　韩明晖：“我是明珠的哥哥。”
　　“某伯伯家的便宜哥哥。”阿锦没好气地纠正完，继续问，“还有没有，新出场的？”
　　缩在墙角的众人：“……我们？”
　　阿锦不耐烦地打断：“没名字的不用介绍，解散。”
　　众人：“o（╥﹏╥）o”
　　*
　　今天阿锦妹妹结婚，跑得一天一夜都没睡觉，留言统一稍后回复哈。

　　☆、213：韩家父子，雪中送炭

　　晚上十点多。
　　黑色保时捷驶入香林公馆。
　　明亮的灯光投射在挡风玻璃上，甄明珠便醒了。
　　韩明晖垂眸看她一眼，先一步下车，随手将车钥匙扔给闻声出来的一个司机，他走到后备箱将甄明珠的行李给拎了出来，一边拖着往屋里走一边问：“你这买了些什么？还挺重。”
　　“就一些当地特产。”
　　“那我得尝尝。”
　　“本来就是给你们带的。”
　　两个人正说话，台阶上一只泰迪窜了下来。
　　甄明珠牛仔裤腿被扒了个正着，她笑着蹲下身去揉了一把，随手将小东西抱了起来。
　　李娇穿着荷叶领的真丝睡裙追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着说：“就说它一眨眼就没影了，肯定是老远就听见你声音了，跑出来撒娇。”认识一年多，她说话永远带着一股子娇嗔劲，好像长不大的少女。
　　甄明珠忍不住笑笑，抬眸便瞥见韩明晖先一步进屋了。
　　年轻的后妈和成年的继子之间，关系总归谈不上多亲密。李娇眼见韩明晖的身影眨个眼就消失了，朝甄明珠吐吐舌头说：“我都没怎么注意，是阿晖接你回来的呀？”
　　“也不算。”甄明珠将怀里的泰迪递过去给她，解释说，“回来前我参加了个朋友聚会，明晖哥刚好路过那边，顺路将我捎回来的，路上堵得很。”
　　“云京这交通快别提了。”
　　李娇长叹一声，跟她一起进屋了。
　　一般来说，若无必要，韩明晖很少和李娇一起出现。
　　因而，等甄明珠换了鞋进入客厅便发现，她的行李箱被放在沙发边上，韩明晖已经上楼去了。
　　宽大的液晶屏上正播放着一部当红偶像剧，李娇抱着泰迪，一边用眼睛瞟着电视一边朝她说：“老韩晚上也有应酬，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你要不先上楼洗个澡早点睡，出去这么几天肯定也累了。”
　　“也还好。”
　　甄明珠简短地说。
　　她和程砚宁分开一年多，借住韩家也有一年多了。
　　事情说起来也挺意外。
　　程砚宁带她来了云京之后，找人托关系让她念了云京四中，寄宿。
　　她入学后不久，程砚宁在四中附近一个小区买了个二手的三室，算作两个人在云京的栖身之所。可事实上，他顶着安西省历届理科状元最高分的光环进入云京大学，注定了继续书写传奇。
　　程砚宁大一那一年，很忙……
　　她其实也很忙。
　　首都城市生活节奏快，远非安城可比。她就读的云京四中精英遍地，也非安城一中可比。陌生的城市，繁重的课业，来自身心上的压力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喘不过气来。
　　她在入学不久后翘了一次课。
　　也是那一天，她意外地遇见了韩志新，他喊她“阿璇。”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韩志新当时失态的样子。
　　中年男人稍显富态的身形裹在价值不菲的衬衫西裤里，看见她的一瞬间叫出那个名字，随后一把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差点栽倒在地。
　　他认定她母亲叫苏璇，也知道她的父亲叫甄文。
　　见面没说几句话，他便小心地提及甄文入狱的事情，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是她父母以前的老朋友，并且非常主动地施以援手，请求她住到韩家来，接受他的照顾。
　　这种意外，她当然不可能答应。
　　韩志新留了个电话给她。
　　她存了心眼，后来回去探望甄文的时候提起他的名字，甄文却没什么印象，并且在沉默许久后告诉她，当年她出生的时候，的确比预产期早一些。他觉得：她的亲生父亲，应该就在云京。
　　有可能是韩志新吗？
　　她其实不知道。
　　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拨通了他的电话，他用最快时间赶到，将她带到了韩家。
　　眨眼一年多，有时候她觉得，这是称得上幸运的一件事。
　　韩家的人员关系很简单。韩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做海鲜生意发家，膝下就韩志新这么一个儿子。他早早成婚，老婆给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韩明晖。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他太太带着公婆还有儿子出去旅游的时候遇上台风，三个大人不幸罹难。
　　韩志新前些年生意繁忙，海鲜连锁店在全国开了几十家，正是颇为高档的云记海鲜。
　　云记海鲜是韩老爷子命的名，云是韩老太太的姓。
　　父母和妻子出了意外，韩志新忙于生意的同时没有再婚，一个人将儿子拉扯长大。据李娇说，韩明晖十八岁考上大学那一年，韩志新娶了她，唯一要求是不生孩子。
　　“我这辈子就想吃喝玩乐，本来也没想过要孩子呀。”
　　这是李娇的原话。
　　于是，一拍即合。
　　大老板韩志新娶了比自己小十七岁，比自己儿子大十岁，人生志向吃吃喝喝的美娇妻，三个人组了家庭。
　　这个三口之家，韩志新出手阔绰性格宽厚，李娇没心没肺贪欢享乐，再组家庭的时候韩明晖也早已明白事理并未反对，眼下过去八年，彼此一向相安无事。
　　李娇已经三十六岁，保养的还跟不满三十的姑娘家似的，平时喜欢美容、遛狗、喝下午茶，最喜欢买买买，不仅喜欢给自己买，还喜欢打扮别人。先前甄明珠没来的时候，她经常打扮韩志新和泰迪宝宝，后来甄明珠来了韩家，她就将打扮的大部分乐趣分到了甄明珠身上。
　　一来二去的，年龄差十几岁的两个人处出了几分真情意。
　　甄明珠已经很了解李娇了。
　　买买买+看偶像剧，是她最大的两个消遣。
　　因此，眼见她沉迷电视，甄明珠连说话都非常简短。
　　李娇抱着泰迪窝在松软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葡萄，看到动情处扯了好几张纸巾擦眼泪鼻涕，擦完了又抽泣着问边上的甄明珠：“我眼妆没花吧？”
　　甄明珠：“……”
　　她有些好笑地装了手机，摇摇头：“没有。”
　　“新换的这个睫毛膏防水效果一级好，就是卸妆的时候不太方便，卸妆液动不动就没了。”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凑到甄明珠跟前去，错愕地道，“天，瞧你眼睛里这红血丝。”
　　怀里的泰迪宝宝被她揉的嗷呜一声，拼命往下扑。
　　李娇索性放开它，趁着广告间隙问甄明珠：“那啥，就阿晖接你回来的时候，没说什么吧？”
　　甄明珠一愣：“没有。”
　　“真的没有？”
　　甄明珠一笑，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你想问什么呀？”
　　“也没什么。”李娇嘿嘿笑两声，挤眉弄眼地说，“就老韩呀，昨晚睡觉的时候说了一嘴，说是他觉得阿晖蛮照顾你的，也不晓得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如果是的话那可太好了，男才女貌很般配嘛。”
　　“……”
　　甄明珠看着她，足足愣了好一会，迟疑着道：“韩伯伯想撮合我们俩？”
　　“好像是这个意思呢。”李娇笑着推推她胳膊，“老实说，你觉得阿晖怎么样啊？”
　　甄明珠：“……”
　　她若有所思，李娇又兀自道：“从我这后妈的立场来看，他其实挺不错了。一来眼下已经进了公司，将来继承了这偌大的家业分分钟变富豪；二来性子随了老爸为人宽厚，都没为难过我，脾气甩圈子里其他富二代一大截，对你还照顾有加；三来这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屁股翘腿还长，将来那方面肯定也……啊……你掐我干嘛！”
　　甄明珠白嫩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没好气道：“你都说到哪里去了！”
　　李娇一愣，瞬间笑了：“哦哦哦，害羞了呀。”
　　“别说了。”
　　甄明珠随手揪了一个葡萄堵住她嘴。
　　“我说，你真没有过男人啊？”
　　李娇吞咽着果肉，一双妩媚的眼睛斜睨着她，颇有些恶趣味地笑着问。
　　甄明珠懒得理她了，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
　　水声哗哗。
　　甄明珠挤出洗手液，慢条斯理地洗了手。
　　抬起头的时候，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两颊上还残留着淡粉色。
　　她的确还没有过男人，可那方面的事，该知道该了解的，都已经很清楚了。
　　就读云京四中以后，她一到周五放学就会第一时间回到那个小家。程砚宁不忙的时候都会过来，性子也难搞，固执地要和她一人一间，分房睡。
　　偶尔地，他会亲吻她。
　　有时候在书房，她正埋头做习题，他在阳台上抽完一根烟，走进来从后面环住她，牙齿从她锁骨上开始啃；有时候在厨房，她正烧水做饭，他从后面拥住她，一只手伸进衣服下摆，无声撩拨；也有时候，就在洗手间……
　　三室一厅，她住的主卧里带了单独的卫生间。
　　高二那一年情人节，两个人说好了出去过，她在洗手间里打扮。
　　为了那一天，她事先买了一支口红。
　　那是她人生里第一个口红，用起来不熟练，她一手撑在盥洗台上，凑近镜子，细细描画。
　　程砚宁可能等久了，进了洗手间。
　　她从镜子里看见他的脸，他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错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就在她觉得局促的时候突然就那么抱住她，侧头从她耳后开始亲吻。
　　程砚宁弄花了她的妆。
　　她的口红沾染上他的唇瓣嘴角，他的脸映在灯光下，有几分妖异的俊美。
　　最终分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轻颤着站不稳。
　　“明珠？”
　　外面传来的浑厚男声，突兀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韩伯伯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甄明珠又扭头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脸。
　　她的眼眸里，有几分复杂的释然。
　　她甚至为自己先前的猜测感觉到抱歉。
　　韩伯伯能和李娇说那样的话，可见他和自己母亲的关系，绝对是坦荡清白的。眼下的她无依无靠，他能收留抚养她还动心思愿意让自己儿子娶她，又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那种事，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和明晖哥没有血缘牵扯，他还想让她嫁进韩家获得照顾，可见对自己母亲情深义重。
　　曾经，他也许暗恋她母亲，也许只是朋友，无论如何，他都是个好人。
　　深吸一口气，甄明珠转身拉开门，笑道：“韩伯伯。”
　　“回来啦？”
　　韩志新身上也有酒气，并没有走到她近前。
　　甄明珠微笑着说：“嗯，下午就到了，也不知道买什么，带了点当地的土特产回来，都在箱子里。”
　　“那我明天得尝尝。”韩志新明显有些醉，笑着说完这句话便将手搭在赶来的李娇肩上，有些无奈地道，“参加了一个饭局，不喝也不行……呕……”
　　说话间，人直接冲去洗手间了。
　　李娇急忙忙跟着追进去，头也不回地喊：“明珠你早点上去睡吧，我看着老韩就行了。”
　　结婚八年，这对老夫少妻平时也蛮恩爱融洽。
　　甄明珠声音略高地嗯了一声，先上楼去。
　　韩家这栋别墅总共三层，三楼是韩志新和李娇在住，韩明晖在外面有自己的房产，偶尔回来的时候住二楼留用的房间。那个房间原本是二楼最大的套间，带有独立的书房、衣帽间、盥洗室和大阳台。去年她住进来的时候正值春末夏初，考虑到那个房间功能性最齐全，阳台观景视野最好，父子俩商议后愣是将那个房间腾出来给她住。
　　等她晓得这番周折的时候，李娇已经将房间布置得非常少女风，盥洗室添了按摩浴缸，房间里添了梳妆台，其他家具也都换了全新的，就连阳台上，还特地弄了吊篮藤椅和花架，摆了好几排花花草草，生机盎然。
　　一路走一路想，甄明珠很快到了房间，抿唇推开门。
　　她平时出去的时候从不锁门，家里的阿姨偶尔会进来打扫卫生、侍弄花草。眼下正是云京最热的季节，房间里却有着刚刚收拾过的痕迹，灯光明亮，空调出风口传递出丝丝凉意，舒适极了。
　　关上门，甄明珠将自己摔到了床上。
　　她是八月初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云京气温一个劲飙升，韩志新便提议她出去旅游放松。
　　一年多了，她的所有花费，都是他主动承担。
　　在这前，她来到云京后的所有花销，都是程砚宁一力承担。
　　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甄明珠突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她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是个成年人了。先前学业繁重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赚钱，可事到如今，她清楚地认识到韩志新的确是无私地在给她提供帮助，便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还有程砚宁，除去感情纠葛，她也欠他很多。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从小到大她承蒙很多人照顾疼爱，可事实上，所有人都没有义务给她提供这一切。
　　该怎么办呢？
　　甄明珠盯着头顶的水晶灯发了一会呆，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完澡再出来，时至十二点半了。
　　用吹风机将头发吹到半干，她随意地裹了件薄衬衫去阳台外面，蜷在吊篮藤椅里继续发呆。
　　感觉起来，又失眠了。
　　这一晚，甄明珠后半夜才睡去，睡的也不太安稳，下午机场的那一幕反复在梦里出现，早上六点的时候，她便醒了。
　　生物钟一旦形成便很难更改，她虽然困顿不已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换了一身白色的短款运动衣，出门跑步。
　　香林公馆是云京首屈一指的别墅区，区域内各种设施规划自不必说，私密性也非常好。八月的清晨阳光早已笼罩了大地，浓密的树荫后有清脆的鸟叫声，甄明珠沿着林荫路跑了能有二十分钟，原路返回去。
　　李娇喜欢睡懒觉，九点之前一般都见不到人。甄明珠到餐厅的时候，宿醉的韩志新也没下来，韩明晖一个人在餐厅里吃早饭，看见她便笑着说：“洗个手快过来吃饭，郑婶特地给你做的虾肉包，鲜得很。”
　　“知道啦。”
　　笑着应一声，甄明珠很快洗了手，过去吃早饭。
　　韩家从主人到佣人都待她极好，哪怕她已经不挑食了，做饭的两个厨师还是能敏锐地发现她偏爱什么，讨厌什么，每一次只要她在家，也总能在菜品里发现一两样她特别喜欢的。
　　跑了一圈肚子也饿，她落座后便开始吃东西。
　　韩明晖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抬手让边上的下人又给他冲了一杯咖啡，拿了早上的报纸让他看。
　　边上，吃早餐的小姑娘发出细微的咀嚼声。
　　韩明晖下意识地多看了她几眼。
　　正当韶华的女孩，大清早只穿了圆领的白色运动短袖和宽松短裤，肤色白皙、碎发蓬松，微微低头的时候，脖颈到锁骨的线条优美流畅，他视力好，连她鬓角细小的绒毛都看得见，感觉起来，那些绒毛和她的梨涡一样可爱，能让他一颗心都变得熨帖柔软。
　　说实在的，他虽然从小生活在富贵之家，却因为母亲早逝父亲忙碌，基本上被放养着长大了。可和圈子里许多富二代不一样的是，他家庭构成简单，从小也没有什么烦恼，因而一路都很顺当，抽烟喝酒玩乐各项都会，却从未沉迷于任何一种，包括女人。
　　甄明珠刚出现的时候，他是有些意外的，却不排斥。身为一个年轻的男人，他也不能免俗，对漂亮小姑娘会多几分包容，更何况这姑娘不仅有着过分出众的相貌，还有着令人怜惜的身世，优异出色的成绩，勤勉内敛的品性，以及，落落大方、甜美柔软的气质。
　　不过，他倒并非韩志新想的那样，看见漂亮姑娘就喜欢上了，他只是钢铁直男一直潜藏的保护欲爆发，看着甄明珠觉得她哪哪都好，就像个落难的小公主一样，需要他义不容辞的照顾和关爱。
　　韩明晖搁下报纸，脸上那种宠溺的微笑还没散去，落在难得早起的李娇眼中，顿时让她脑海中闪过“妹控”两个大字。
　　身为各类偶像剧的资深粉丝，直觉告诉她，韩志新对自己亲儿子似乎有什么误解？韩明晖看过去的目光根本不掺杂一丝的欲望和向往，那眼神那笑容，和男人看女人时候的表现有着本质区别。
　　“咳咳！”
　　轻咳了一嗓子，李娇笑着朝两人道：“早啊。”
　　“早。”甄明珠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在她身后，笑着说，“韩伯伯早，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早都没事了，哈哈。”韩志新昨晚第一次在她面前吐，想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坐下后直接就转移话题问，“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嗯，28号开学，军训一个月。”
　　“那得晒死了！”李娇闻言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直接问她，“防晒霜还有没有，隔离呢，还有补水面膜，都得多准备一些！”
　　“多着呢，你上次买的我都还没用。”
　　“那也得再准备一些。”不等李娇再说，韩志新直接打断她的话，朝甄明珠说，“等会吃完饭让司机送你们去，开学了是得好好准备准备，也不能只买化妆品，衣服鞋子背包都得多买两件才好，集体生活比较麻烦，依我看小礼物也得买一些才好。”
　　“……真不用，我什么都不缺。”甄明珠看着夫妻俩一本正经讨论的模样，颇有些头大。
　　不过，她的话被直接无视了。
　　吃过早饭，李娇便急匆匆地回房去化妆打扮，准备美美美地出门。
　　甄明珠对她这做派也早都没什么办法，只得也回房换了一身衣服，背着包下来。
　　泰迪宝宝在茶几边打滚，看见她欢腾地扑了过来，围着她腿，仰着头跳蹿转圈。
　　甄明珠蹲下身逗了她两下，沙发上坐着的韩明晖看见她短袖+九分牛仔裤的打扮，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李娇诧异的声音：“明珠你怎么还穿长裤啊，这天气热死个人，不穿短裤你换条裙子也行嘛，就上次我给你买的那一条一字肩碎花裙，美死了！”
　　韩明晖：“……”
　　他静静地看着李娇，耳听甄明珠回答说：“车上商场都有空调，也没有多热的。”
　　她穿了白色短t和九分牛仔裤，脚上配一双白色板鞋，纤细白嫩的小腿和脚踝露了出来，显得两条腿分外修长笔直，外加上脖颈修长短发蓬软，一米六五的身高愣是穿出了一米七的错觉。
　　李娇出身比较普通，最羡慕喜欢的就是甄明珠身上这股子味道。
　　她无论穿什么，便宜贵贱、高端低廉，统统都能给人一种很高级的感觉，再加上脸蛋长得好，不说话的时候有一股子清冷内敛的气质，还很矜贵，让人不敢轻易去攀谈叨扰。可是只要她愿意，笑起来又显得温软亲和，能让与之相处的人觉得如沐春风。
　　这样的女孩，既是天生的衣架子，也像老天厚待的宠儿，无论穿什么干什么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魅力，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都是毫无死角的美丽图画，似乎天生就应该被捧在手心里娇养。
　　收回思绪，李娇还是觉得蛮遗憾的，忍不住再次念叨说：“你确定不换吗？人家小姑娘出门哪个不美美美的？就你这两条腿，又长又白又直，穿短裤好看到爆，回头率绝对百分百！”
　　“……”
　　甄明珠无奈地看她一眼，“好了我们走吧。”
　　话落，她和韩明辉打了招呼，率先往外面走。
　　李娇看着她背影沮丧地叹了一声，正要跟上，突然听见边上韩明辉开口道：“那个，稍等一下。”
　　李娇大他十岁，原本自己都有点尴尬的，也从来没想过让他叫妈，听见声音便扭头问：“有事呀？”
　　韩明辉一手搭在支起的膝盖上，面色淡淡地说：“她既然不喜欢那些暴露的衣服，你以后就少买点那种款给她。就像她现在穿的这些款式，我觉得就挺好看了。”
　　李娇：“……啊？”
　　暴露的衣服？
　　短裤和一字肩碎花裙？
　　这人是不是对暴露有什么误解？
　　不过，继子难得开了尊口，她断然没有反驳的道理，回过神便连忙点头道：“好的，那我知道啦。”
　　“……”
　　眼见她答应完春风满面地出去，韩明晖神色颇有些复杂。
　　自己老爸这目光，实在是一言难尽。
　　－－－－－－题外话－－－－－－
　　*
　　作者的话：
　　细节解读之一：韩志新为什么对甄甄特别好？
　　答：韩志新于苏璇=李成功于甄甄。所以这里不是金手指，只充分说明了圈子和友情的重要性。
　　细节解读之二：学神为什么买的是二手房？
　　答：首都城市一流名校，云京四中周围早已开发完，寸土寸金，一房难求。阿宁凭自己能力养甄甄，能买起二手房都是一种实力！

　　☆、214：姐妹初遇，苏家往事

　　上午十点多。
　　韩家的司机将甄明珠和李娇送到了市中心商业街。
　　李娇和韩志新结婚前是个平面模特，在穿搭化妆上颇有些经验，买东西眼光也不错，眼下嫁入韩家八年，阔太太当久了，买东西都非常快准狠。
　　不到两点，她便领着甄明珠采购了许多东西，都让司机拎着。
　　三个人一起往电梯口走。
　　李娇想了想便笑着朝司机说：“你将东西放上车便直接回吧，我们做头发得好几个小时，完事估计得天黑了，到时候打电话，你再过来接一下好了。”
　　“知道了。”
　　司机明显松了一口气。
　　眼见他上了电梯，甄明珠才无奈地说：“你这头发才做了不久吧？”
　　“不是给我做啊。”李娇有些嫌弃地在她发梢上摸了一把，一脸心疼地说，“你这头发一个多月没修过了吧？发梢都没形了，还有颜色，要不染个色，诶我觉得你染个浅栗色肯定好看。”
　　“……”
　　甄明珠看她一眼，用眼神拒绝。
　　李娇悻悻地放下手，遗憾地道：“那先吃饭吧，我想吃日料。”
　　“嗯。”
　　甄明珠这下没反对。
　　李娇开心地挽上她胳膊，两个人先去吃饭。
　　她们俩一起出门的次数倒也不少，和甄明珠比起来，李娇更活泼外向，还爱撒娇，她本身就有一种妩媚的小女人气质，保养的也好，时常让人辨不出年龄。不过，再显年轻，那也是三十好几的女人了，状态和甄明珠没办法比，两个人走在街上回头率很高，也时常让人很懵逼。
　　说是朋友吧，年龄差有点大，说是母女，又有点不像，最常被当做姐妹。
　　对这种误解，李娇显得非常满意，更夸张的是，这样赞美她的人她都会特别留意一下，再次逛街的时候，会重点光顾一下人家的生意。
　　甄明珠觉得她开心就好。
　　吃完饭后，她又一次妥协，跟着李娇去做头发。
　　“你觉得我现在这个发型不错吧？”两个人一起往会所方向走，李娇随手将自己微微卷曲的发梢撩了一把，神色荡漾地说，“我告诉你哦，他们新请来的这个首席相当不错，给不少明星做过造型呢！对了对了，他尤其擅长根据每个人的脸型设计不同风格的发型，就我这个发型，老韩说看上去年轻了十岁。”
　　甄明珠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觉得她开心就好。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哦。”李娇有些不满地剜了她一眼。
　　甄明珠叹口气，想了想告诉她：“我觉得你不管什么发型，看上去都没满三十。”
　　她说的一脸认真，李娇愣一下之后扑哧笑了，反问：“真的呀？”
　　甄明珠还是一脸真诚：“真的。”
　　李娇顿时更开心了，吐了一下舌头道：“好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首席长得超帅的！”
　　“……所以？”
　　“每天审美三分钟可以延年益寿嘛，真的超帅！”
　　李娇喋喋不休间，两个人总算到了会所。
　　甄明珠见到了她口里的首席大帅哥。
　　“帅吧？”
　　还没做介绍，李娇便朝她挤眉弄眼。
　　甄明珠好笑地点点头，便看到走来的光头造型师，心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造型剪发也勉强算一门艺术，搞艺术的人大多都有那么点特立独行，也没有人规定造型师就非得好好给自己做个造型，弄得新潮时尚，人家头型好，光头看上去也ok。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光头首席和李娇寒暄完毕，笑着朝她伸手：“你好，我是kevin，可以叫我小k老师。”
　　“您好，我是甄明珠，叫我明珠就行。”
　　“以前没染过？”
　　几分钟后，甄明珠坐在椅子上，听见他问。
　　“没。”她迟疑着答了一个字，扭头看一眼边上认真选色的李娇，提醒说，“我就修一下发梢好了。”
　　“哎呀，新学期新气象嘛，换个发色换个心情呢，我觉得浅栗色真的超适合你的，显白显气质！”李娇不等她再说，拿着选色板直接问男人，“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适合她吧？”
　　“像她这么漂亮，什么颜色发型都行的。”男人笑容柔和地说。
　　“……”
　　李娇被苏了一把，又朝镜子里甄明珠挤眉弄眼。
　　猝不及防被恭维，甄明珠看着李娇的脸色，觉得今天怕是很难出这个门了。
　　半小时后，她顶着上了色的头发，坐到包间里看电视。
　　李娇端了一杯红茶进来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颇有些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刚出去看见谁了？”
　　联想到她先前的话，甄明珠不确定地问：“哪个大腕来了？”
　　“倒也算不上大腕啦，就苏伊朵。”
　　“苏伊朵？”
　　“你不会连她都不知道吧，暑假热播的《清宫传奇》就是她主演的！”
　　“……哦。”
　　甄明珠将脑海里一张鹅蛋脸和这个名字划上等号，又听见李娇继续说：“要说这混娱乐圈，有背景没背景就是不一样，就说苏伊朵啊，一出道就是热播剧女一号，还不是因为她老妈？云腾娱乐大小姐去拍电视，资源能不好嘛！”
　　国内影视圈三大娱乐公司，老大哥华娱传媒独占半壁江山，总部就在云京，香江的盛世影音次之，占到市场份额的十分之三左右，位居第三的云腾娱乐总公司也在云京，拥有十分之一左右的市场份额，剩下的十分之一市场由全国许多中小型娱乐公司共同争抢，随着网络媒介飞速发展，斗争日趋激烈。
　　边上有李娇这么一个豪门娱乐迷，甄明珠对云京这两大娱乐公司均有所耳闻。
　　华娱传媒隶属于顾氏集团，最高掌权人顾振华五十出头，膝下两个儿子，二公子顾景琛应该和她差不多大，眼下出道两年，因为雌雄莫辩的俊美长相和干净清澈的柔和气质风靡国内万千少女，眼下已是毋庸置疑的一线流量小生。李娇说他有一个兄长，学习不错却十分低调，叫顾景行，将来可能继承家业。
　　想来，应该是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顾景行了……
　　莫名地，甄明珠有些意兴阑珊。
　　李娇又念念叨叨地说了好多八卦，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很快，该洗头发了。
　　谁料，两个人一出门，和另外两人打了个照面。
　　李娇虽然喜欢看偶像剧，却不怎么粉年轻的偶像演员，看见苏伊朵的时候便习惯性地微笑了一下，苏伊朵的目光却落在甄明珠身上，狠狠一愣。
　　甄明珠陪李娇看过几集《清宫传奇》，便也朝她一笑，抬步去洗头发。
　　眼见她离开，站在原地的两个人都有些呆愣。
　　“好像。”
　　苏伊朵最先回神，喃喃道。
　　“……什么？”
　　回过神的赵嫣然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像我……”苏伊朵话刚出口突然一愣，摇摇头说：“没什么。”
　　实在太像了。
　　刚才一瞬间，她以为照片里的那女人活过来了。
　　苏璇是苏家的禁忌。
　　当年她被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远走他乡之后，苏氏企业周转不灵很快溃败，外公因此气急攻心病倒入院，连带的外婆晕倒送医却查出了癌症，很快先一步病逝。
　　据她母亲说，外婆死前唯一的愿望便是想见见自己从小偏宠的小女儿，可惜固执的外公不允。
　　苏氏倾覆，外婆死不瞑目，外公郁郁寡欢，没两年撒手而去。
　　桩桩件件事情压下来，激怒了她母亲苏琬，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她凭借自己的本事创下了云腾娱乐，也早已得到了自己唯一妹妹的死讯，却一直不曾原谅她。
　　家里残留了那女人一张照片，当时她还是少女打扮，歪头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身后满园姹紫嫣红都没有她脸上的笑容美丽，她那么漂亮，令人惊艳，担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
　　她看到照片的时候很想不通，那样的她，竟然会为一个男人神魂颠倒。
　　忍不住暗地打听，才晓得姨夫当年也是轰动云京的美男子。
　　眼下这夫妻俩一个去世多年，一个身陷囹圄，他们唯一的女儿，有可能来云京吗？
　　下意识地，苏伊朵又朝着甄明珠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就在她看过去的这时候，赵嫣然已经在服务生的安排下开始洗头发了。
　　她和苏伊朵同届，是高中同学，两个人一起升入大学选了不同的专业，关系一直也不错，直到大一开学后没多久，苏伊朵在建筑系见到了和赵嫣然同班的新晋校草程砚宁。
　　那个传说中，安西省历届理科状元最高分的创造者，高考739分的超级学神。
　　他的好相貌和他的逆天成绩一起，在开学一周内传遍全校。
　　那样优秀的男生，哪个女生不喜欢呢？
　　赵嫣然喜欢他，她也能感觉到，苏伊朵也对他有着不可言说的好感，可她们蠢蠢欲动的心思都在外语系和中文系两大系花先后告白被拒后暂时收拢，不敢妄动。
　　再后来，程砚宁校外聚会开宾利的消息私下传开，更没几个人敢对他表白了。
　　入校三年，哪怕他大三申请了交换生名额出去一年，校草的位置也根本无人取代，他无可挑剔的相貌气度和他永远专业第一的成绩一起，被一众学生仰慕推崇，那句据说来自安城一中的口号，越传越广。
　　“铁打的程砚宁，流水的第二名。”
　　这简短的一句话，赵嫣然每每想起，都觉得与有荣焉。
　　她甚至很庆幸，她在母亲反对的情况下，报考了建筑专业，而她更庆幸的是，她有一个身为建筑系教授的父亲，让她能有机会和程砚宁一起，成为专业里唯二出国学习的交换生。
　　可惜时间过的太快，一年光阴转瞬即逝，表白的话她仍是没能说出口。
　　异国他乡压力那么大，孤独那么重，她长得也不算差，却压根感觉不到那人一星半点的温度，程砚宁就好像一台外观无可挑剔的完美机器，他永远都在精准的运转，看似精力充沛，最里面那颗心，却是坚硬而无情的。
　　胡思乱想着，赵嫣然突然觉得莫名沮丧。
　　“你和程砚宁一起回来的？”
　　边上，突然传来苏伊朵微微含笑的问话声。
　　赵嫣然忍不住侧头瞥了她一眼。
　　她出去这一年，课业繁重还有时差，和苏伊朵联系的次数也不太多，昨晚通了一次电话，苏伊朵推荐她来这家店做头发，今天才是她们一年来第一次见面呢。
　　她过年回来的时候，苏伊朵在外地影视城拍戏，两个人根本没见面。
　　那她问这句话什么意思？
　　眼下她已经跨进娱乐圈成了明星，对程砚宁那点心思还没消散？
　　一瞬间，赵嫣然心绪百转，有些纠结了。
　　“水温怎么样？”
　　边上不远处，年轻男生柔和的问询声突然响起。
　　“还好。”
　　女孩子的声音，淡而客气。
　　赵嫣然也不晓得那一刻她哪来的危机感，直接笑着回答苏伊朵说：“嗯啊。”
　　“……在一起了呀？”
　　苏伊朵略微一顿，语调轻松地开口问。
　　赵嫣然抿唇纠结了一下，似乎不晓得怎么说，半天才道：“也不算。”
　　“什么叫不算？”苏伊朵显然对这个答案有点接受无能，紧跟着就问，“交往了就是交往了，还藏着掖着啊，孤男寡女一起出国当交换生，一年时间怎么不得处出点感情来啊。”
　　“话是这么说，可真的也算不上交往，就……”
　　“哦，暧昧期啊？”
　　苏伊朵一副秒懂的语气，带着点酸味。
　　“多半还是我一厢情愿吧。”赵嫣然叹了一口气，语调突然变得认真了，“朵朵你也知道，我是从大一就开始喜欢他的，可他那个人，多半时间还是蛮冷的，也就在留学生聚会的时候，酒醉亲了我一回，那之后几天我感觉他好像对我有点感觉，可到现在他也没说清楚。”
　　这颇长的一段话之后，苏伊朵突然没声了。
　　赵嫣然这段话真假掺半，她却第一时间就信了，只因为她的自我剖白太过认真。
　　两个人关系不错，对彼此的心思也都有所了解，可这是第一次，赵嫣然挑明了她自己的心意。
　　如此一来，等于宣示主权了。
　　虽然她和程砚宁眼下没在一起，可她说了喜欢，那苏伊朵再去表白或者追求，都等于介入闺蜜的感情，横插一脚的事，最让人不齿了。
　　一方空间里，气氛突然安静极了。
　　苏伊朵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直接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耳听着她离开，赵嫣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余光瞥见几道人影。
　　甄明珠洗干净头发了，和李娇一起去了外面。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赵嫣然下意识抿起了唇，却仍旧觉得心神不宁。
　　女生的直觉，总是很准的，尤其在面对爱情的时候。
　　昨天机场外那一出偶遇虽然只有短短一会，可她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甄明珠影响了程砚宁。他虽然只说了简短的几个字，表达了不认识的意思，可他那一刻的失神，是明明白白映在她眼中的。
　　面对陌生人，怎么可能露出那种神态呢？
　　她刚才那些话，与其说是讲给苏伊朵听，倒不如说是讲给那个女孩听，如果她和程砚宁没关系，那顶多是自己多想了，可要是她当真和程砚宁有着某种牵扯，一番似是而非真假掺半的话，足矣了。
　　*
　　外面。
　　甄明珠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由着发型师给她弄头发。
　　思绪无法集中。
　　程砚宁会喜欢上别人吗？
　　她不知道，也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他们纠纠缠缠的感情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难受压抑，虽然只有短短的不到三年的时间，可每次想起来的时候她总觉得，爱他这件事，用尽了她一生气力。
　　心不在焉，她好说话到了极致，让酷爱打扮她的李娇兴奋不已。
　　暮色微垂的时候，头发总算弄好了。
　　“啊啊啊啊啊，美爆了！”
　　李娇尖细的嗓音传遍会所的时候，甄明珠看着镜子里的女生发呆。
　　“是不是可美？”
　　李娇看她一眼，又问边上人。
　　光头首席点点头，由衷地笑着说：“主要还是人长得好。”
　　“对对对，真是太漂亮了！”这一刻，李娇觉得电视电影里那些小花呀明星呀全都弱爆了，跟他们家明珠一比，完全都不够瞧的了，谁都没有她好看。
　　激动不已，她又朝甄明珠道：“要不然咱们再去买衣服吧，我觉得你这发型配个雪纺纱裙肯定超级好看！哦哦哦，还有口红，你得买个橘色的口红，就那种超级甜美的感觉！”
　　甄明珠：“……”
　　她一下午胡思乱想，整个人还有点懵。
　　赵嫣然一番话严重影响了她的心绪，李娇在问话的时候，她基本都是嗯嗯啊啊应付过去的，压根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头发会被弄成这个样子。
　　某一瞬间，她感觉时光倒退，恍惚不已。
　　光头首席的风格的确比较独到。
　　这两年她无论去哪里理发，弄好后的整体气质都偏向清冷干净。
　　可，这个小k老师明显将她往清新甜美打扮了。
　　她肤色原本就比较白，浅栗色头发衬的人更白，这之外，他在发型上又动了一些心思，给她烫出了一些略显蓬乱的波纹卷，打理的很有层次，刘海儿也剪得极为轻盈，看上去的确美丽灵动。
　　如果没有这几年那些经历，长大的甄明珠，也许就是这个模样。
　　男人修长好看的两只手撩起她耳侧的头发，用一种欣赏自己手下艺术品的语气笑着说：“换个发型，整个感觉都不一样了。小姑娘嘛，还是应该百变一些，尤其像你脸型这么完美，各种风格都没问题。”
　　甄明珠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微笑说：“谢谢。”
　　“不客气，我的荣幸。”
　　男人淡笑说完，随意地用手在她头顶上比划着又说：“平时早上起来打理一下，就能像现在这样，灵动甜美里还有一点慵懒。要是觉得麻烦可以扎一个丸子头，会显得很可爱。此外你扎一半头发也行，下面就这么散着，会比较淑女。”
　　“对对对，反正就各种漂亮！”
　　李娇在边上忙不迭帮腔。
　　甄明珠对她的性子了解至深，只得又朝光头首席笑了一下。
　　后者一副顾客至上的模样，礼貌极了。
　　甄明珠收回目光，不经意间又看到不远处刚从包厢里出来的赵嫣然。
　　余光里，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甄明珠微微抿唇，侧身站了起来，看向李娇问：“你刚给家里打了电话吗？”
　　“打过了，人已经来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李娇话音落地，抬眸看了光头首席一眼，笑着说：“谢谢啊。”
　　“不客气，慢走。”
　　“拜拜。”
　　李娇笑着挥挥手，和甄明珠一起出了会所。
　　目送她们两人走远，光头首席才收回视线，转身走到了赵嫣然边上。
　　赵嫣然比甄明珠大了两岁，相貌放在女生堆里也称得起一声美女，可要和甄明珠比，那明显是差了一截的，光头首席是个超级颜控，面对她的时候，态度仍旧温和礼貌，却没有那么多由衷的称赞。
　　边上，苏伊朵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小会，笑着开腔问：“小k老师，你觉得我适合那个发型吗？”
　　男人侧头看过去，淡笑：“刚才那姑娘？”
　　苏伊朵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男人略想一下，仍是笑着道：“长发比短发更适合你。”
　　“这样啊？”
　　苏伊朵笑意有点僵，不再说话了。
　　她母亲和小姨是亲姐妹，可长相上，远不及小姨精致，气质也比不上。苏家血脉里钟灵琉秀的那一面，好像全部凝聚在那一个人身上，将她的姐姐衬的光华暗淡。
　　刚才李娇开口的那一刻，她是下意识看过去的。
　　心情复杂极了。
　　那人的女儿，就该是那样的吧。
　　－－－－－－题外话－－－－－－
　　*
　　作者的话：
　　从遗传学角度来看，甄甄是阿锦所有文里颜值最高的女主了。

　　☆、215：新生开学，初遇孟昀【红包】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8月28日，云京大学新生开学了。
　　这一天恰好是周六，韩志新和韩明辉都有时间，头一天晚上就在为谁送甄明珠去学校的事情讨论了半天，到最后也没争出个结果，两人听了李娇的。
　　李娇的原话是：“一起去不就好了嘛。”
　　于是这天一大早，吃过早饭的甄明珠颇有些头大。
　　韩志新当年念书不好，接手家里生意之后闹了不少笑话，因而非常执拗地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培养成了高材生，可家里基因在那摆着呢，国内第一的学府，韩明晖也没去过。
　　父子俩非常重视，都穿了笔挺的深色衬衫和西裤，皮鞋上一尘不染。
　　李娇相对比较随意，从头到脚却也挂了一身奢侈大牌。
　　甄明珠将目光从她背着的lv新款包包上移开，又落在她怀里抱着的一团卷毛上，迟疑着道：“你不会要把它也抱去吧？”
　　“汪——”
　　泰迪宝宝用一声叫唤回答了她。
　　从洗手间出来的韩志新看了小狗一眼，有些不满地开口说：“它就算了。云京这个交通，从家里过去学校得两个多小时呢，它在车上能待住？”
　　“宝宝很乖的。”
　　李娇有些纠结又不舍地说。
　　“它这一路上不得大小便吗？别等会拉在车上没办法收拾了。”
　　边上，韩明晖难得地发表了意见。
　　李娇一愣，迟疑着问韩志新：“开一辆车过去呀？”
　　韩明晖代替他老爸嗯了一声。
　　乖乖……
　　李娇顿时没话了，随手将小心肝交给了边上的佣人，再三叮咛了几句。
　　四个人一起出门，韩明晖充当司机，开了韩志新一辆宝马。
　　论起来，这是他们四个第一次坐一辆车。
　　甄明珠坐在副驾驶上，眼见韩明晖稳稳地开着车，耳听着李娇在后面不时声音小小地和韩志新说话，心里慢慢地升起了一种复杂又饱涨的情绪。
　　临近中午的时候，四个人到了云京大学。
　　全国第一的高等学府，开学这一日，校园里热闹非凡，朝气蓬勃。
　　甄明珠没有听李娇的建议穿裙子，可是这一天的气温实在太高，想到去了学校还得东跑西跑办理入学，她也没有一如既往地穿长裤，白色短袖下面搭配了一条牛仔短裤，显得凉爽干净。蓬乱短发随便用黑皮筋在脑后绑了起来，长度也就一两厘米的样子，显得懒散随意。
　　人靠衣装这句话在她身上是行不通的，再简单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能高档两个层次。
　　再加上，她边上还有画风清奇的一家三口。
　　四个人到了新生接待处，树荫下一众学长学姐眼睛都直了。
　　“妈呀，这绝对校花级别的！”
　　“错不了了！”
　　“她姐姐背lv！”
　　“兄妹三个太吸睛了！”
　　“妹妹最好看！”
　　几道窃窃私语后，一个穿运动大短裤的男生直接从台阶上窜了下来，热情地朝韩志新道：“叔叔好。”
　　“你好你好。”
　　韩志新话音刚落，瞧见男生用一副更热情的模样问甄明珠：“学妹是哪个专业的？”
　　“英语。”
　　“哦哦哦，外语学院啊，我带你去！”
　　“……”
　　树荫下一众人极度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啊，我叫……”男生走在甄明珠身侧，磕了药似的连走带蹦，自我介绍还没说出口呢，余光瞥见李娇挽上了韩志新的手腕。
　　纳尼？
　　他觉得世界有点被颠覆。
　　这是，姐姐or后妈？
　　还是说人家亲妈就这么显年轻啊？
　　心情太动荡，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神色复杂地看了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男生看着她的脸，脑补出几十集狗血的八点档电视连续剧，用一副有些怜惜的神情压低声音说：“我叫徐鸿飞，经管院大二一班的，你这刚来学校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找我帮忙。”
　　甄明珠：“……谢谢。”
　　“不谢不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明珠，到了。”
　　韩明晖有些沉闷的语调，适时地打断了两个人说话。
　　明珠？
　　男生怔怔地看着甄明珠走过去的侧脸，觉得这个名字简直太好听了！
　　不过，人家本学院的学长来了，再没他什么事了。
　　徐鸿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韩志新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道：“叔叔再见。”
　　“好好好。”
　　韩志新不懂年轻人的脑补，只觉得名校孩子就是有礼貌！
　　目送男生离开，韩明晖却顿时警惕起来。
　　明珠社会经验少，还长得这么漂亮，一进学校就吸引到狂蜂浪蝶，这可怎么好？
　　眼见第二个男生一脸笑容地给他们带路，便宜哥哥韩明晖第一次有了一种要提防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的使命感，一路脸色凝重不发一言，直到几人终于进了女生宿舍。
　　一般情况下，女生宿舍不许男人进的，开学这两天倒没有那么多规矩。
　　四个人进了宿舍，李娇和韩志新顿时炸了。
　　“怎么这么小！”
　　“这么窄的硬板床，睡上去能舒服吗？”
　　“地方太局限了，还是四人间呢！”
　　“就是啊，那六人间得局促成什么样子，太辛苦了！”
　　“娇娇你赶紧去问问宿管老师，能不能申请住家。”
　　“哦哦哦，我这就去！”
　　老夫少妻一唱一和，各种嫌弃的话一句接一句往出蹦，直让宿舍里先到的两个女生瞠目结舌。
　　甄明珠从头到尾插不上话，眼见李娇转个身就往门外走连忙一手拉住她，颇有些无奈地说：“别啊，后天开始就要军训了，怎么可能回家？”
　　“也是哦。”李娇一脸懵逼地看着她，“那怎么办？”
　　甄明珠随手将背包放在贴了她名字的床上，微笑着说：“没事，我觉得挺好的。”
　　安城一中的六人间，条件还不如这个四人间呢，感觉也没什么。
　　她语调随意，李娇和韩志新顿时又怜惜的不得了，可集体生活大多都这样，宿舍条件当然和家里没法比了。两个人里里外外转悠打量了一会儿，最后彼此安慰了一通，跟韩明晖一起离开了。
　　送走他们，甄明珠松口气，坐到了椅子上。
　　他们这个四人间眼下来了三个人，先前那两个女生眼见她家人都走了，彼时对视了一眼之后，短发圆脸的那一个便笑着问：“你是甄明珠吧？”
　　甄明珠扭头看她一眼，点点头微笑：“嗯，是。”
　　“我是林清，双木林，清水的清。”短发女孩主动说完，又指着边上长发披肩的另一个介绍说，“她是董西琴。”
　　“东南西北的西，弹琴的琴。”董西琴接过她话茬，微笑起来。
　　“你们好。”甄明珠站起身道，“很高兴认识你们。”
　　“刚才那个是你后妈吗？你后妈对你好好哦！”两个人先前还担心她难接触，彼此打完招呼后顿时轻松了一些，八卦的林清忍不住好奇起来。
　　甄明珠看着她一脸笑容，停顿了一秒。
　　她在想如何回答，董西琴却意外地看了林清一眼，直接转移话题说：“我们俩正想要出去吃午饭呢，你要不要一起呀？”
　　甄明珠摇摇头：“我还不饿。”
　　外面天气热，她有点累，暂时不想出去。
　　闻言，董西琴和林清拿了包，先一起出去吃饭了。
　　两人一走，宿舍里顿时空了。
　　听口音，林清应该是东北人，性格比较爽快直接，董西琴大概是江南人，嗓音里有水乡姑娘特有的轻柔缓慢，远道而来，两个人带的东西都很少。
　　原本，李娇给她准备的东西超多，不过她早上起来精简了半天，剩下的也就还好。
　　他们这四人间在三楼，有着独立的卫生间和挂式空调。
　　林清和董西琴来的应该挺早，宿舍里有明显被打扫过的痕迹，阳台门开着，窗明几净，其他各处也都很干净，甄明珠四下看了看，用毛巾又将自己的桌椅柜子擦了一遍。
　　之后，她整理完东西，琢磨着挂上了蚊帐，从架子床上下来了。
　　正午明亮的太阳投射在地板上，晕开一片光。
　　她坐在椅子上，突然想起了程砚宁。
　　从知道他报考了云京大学那一刻开始，她就将这个学校当成了自己的目标，眼下历经无数个日夜的辛苦终于考了进来，却没办法和他分享这种喜悦。
　　她其实应该感谢他的。
　　如果没有他，甄文入狱的那一刻，就是她人生悲剧的开始。
　　恍惚地发了一会呆，她觉得自己烟瘾又犯了。
　　默默地沉思了几秒钟，她最终还是没有忍下去，拉开手边的抽屉，将刚才放进去的一盒烟拿了出来。
　　是一盒黄鹤楼。
　　她在程砚宁书桌上见过的软蓝。
　　最开始抽烟的时候，她下意识选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抽着抽着也习惯了，从没换过。
　　随手关上抽屉，甄明珠拿了烟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洗手间占了小小一块地方，阳台上没放什么东西，还挺空，她垂眸环视了一圈，侧身靠在阳台围栏上点了烟，细长的手指夹着，微微一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
　　女生抽烟大多都比较讲究，拿烟的手势也罢，抽烟的神情也好，常常会有几分迷离媚态，好像抽的不是烟，而是烦乱的愁绪和难言的寂寞，无形中就萦绕出几分神秘感。
　　可她不是这样的。
　　她抽烟就是为了解乏解压，喜欢速战速决。
　　指间一根烟即将燃尽的时候，宿舍门突然发出了吱呀一声响。
　　甄明珠一愣，下意识抬眸看出去。
　　开了半扇的门边，年轻的男人止了步子。
　　刚刚抽烟的时候，甄明珠其实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抽烟被舍友发现的情况。她没想过隐瞒，可她没想到，第一个发现她抽烟的不是舍友和同学，而是个陌生男人。
　　两个人的视线隔着干净的玻璃窗撞在一起，男人牵起唇角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甄明珠侧头，随手将烟头摁灭在围栏的角落里。
　　“怎么不进去啊？”
　　悦耳活泼的女声远远传来，男人侧头笑了一下，将手里两个行李箱推进了宿舍。
　　甄明珠的视线里，一个女生连跳带蹦地进了来，仰起脸朝男人嘀咕说：“公共洗手间在楼道尽头呢，和我们宿舍好像有点距离。不过幸好，宿舍里还有独立的卫生间，诶……”
　　她正说着，看见了阳台上站着的甄明珠，顿时笑道：“中午好呀。”
　　甄明珠推开阳台门走了进去，点点头微笑：“你好。”
　　“我叫孟晗。”女生弯起眉眼，嬉笑着说了一句，扭过头又给她介绍自己身后的男人，“这是我哥哥孟昀。第一次见面，以后请多多指教啦。”
　　甄明珠朝她笑笑：“我是甄明珠。”
　　话落，不等孟晗再说些什么，又一次开口道：“她们两个去吃午饭了。你先收拾吧，我出去一下。”
　　“哦哦。”
　　目送她出门，孟晗扭头朝身边的男人吐吐舌头：“好漂亮哦，我好像当不了班花了。”
　　云京孟家的小公主，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性子跳脱活泼、单纯直爽，就连叹气撒娇都显得分外可爱。孟昀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宠溺地道：“班花还是没问题的。”
　　“你不觉得她比我好看吗？”
　　男人只笑，不说话。
　　孟晗顿时睁大了眼睛，耸耸鼻子笑起来：“果然是亲哥哥。”
　　“先整理一下东西，看看还需要什么，我给你买了再走。”孟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提醒说。
　　“哦哦。”
　　孟晗连忙将行李箱放倒了。
　　孟昀垂眸看了她一眼，抬起头，视线扫过另一边床沿上贴得端端正正的学生名牌。
　　甄明珠，20100710101。
　　2010级外语学院英语专业一班第一名？
　　难得一见了。
　　*
　　甄明珠再回到宿舍的时候，孟昀已经离开了。
　　他原本说要带孟晗吃个饭买了东西再走，可小公主东西还没整理完便叫嚷着累的不想动，暂时不想买东西吃饭了，开了空调躺在铺好的床褥上休息。
　　孟昀没办法，叮咛几句便走了。
　　甄明珠回到宿舍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凉意。
　　林清和董西琴还没回来，孟晗听见动静探出个脑袋，看见是她便翘起脚丫子，笑着说：“太热了，我没忍住把空调给开了。23度你感觉怎么样？凉的话往高调一下。”
　　“还好。”
　　甄明珠刚从外面回来，本身也挺热。
　　她这么说，孟晗便放心了，翻个身又继续午睡。
　　甄明珠关了门，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书。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而过。两点多，林清和董西琴一人拎了两个超市购物袋，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啊啊啊，累死我了。”
　　“感觉我们是有点傻，大中午跑去买东西。”
　　两个人同时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还没说两句话呢，午睡的孟晗便醒了过来，笑着打招呼：“你们回来了呀？买这么多东西，袋子看上去都好重。”
　　“你是孟晗吗？”
　　林清仰头看见她，笑着问。
　　“对呀。”孟晗笑着点点头，说，“见到你们很开心，以后四年都要朝夕相处了，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林清连忙道。
　　董西琴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微笑着说：“我上午报名的时候好像在体检的地方见过你，边上那个是你哥哥吧，队伍后面好多女生都在议论他。”
　　“哈哈，他从小就是万人迷来着。”
　　“长得很帅吗？”
　　林清没见到孟昀，闻言有些好奇地问。
　　“超帅的，”董西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形容说，“个子很高，眉眼很俊。感觉起来有一米八五吧，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看上去就跟偶像剧里男主角似的。”
　　“哇，早知道我就不出去吃饭了。”
　　林清颇有些遗憾。
　　孟晗看着她扑哧笑出声，安慰说：“没事呀，反正他每周都会送我接我，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呢。”
　　“真的啊？”
　　“真的不能再真了！”
　　“每周都接你送你，难不成还没有女朋友？”
　　闻言，孟晗微微沉思了一下说：“没有呢，他硕士毕业就基本接手家里公司了，天天日理万机的根本都没有时间谈恋爱，我妈倒是给介绍挺多，可他一个都看不上。”
　　“日理万机？”董西琴有些迟疑地问，“你们家开什么公司啊？”
　　“就……”
　　孟晗似乎纠结了一下，笑着说：“医药方面的，华安药业，你们听过没？”
　　“噗——”
　　正喝水的林清直接给喷了。
　　“华安药业！”她一脸震惊地看着孟晗，“怎么可能没听过啊，就袁野和宋可儿拍的那个医药广告唯美程度远超mv啊，每次在华夏台播出的时候我都不舍得换台。”
　　长吁短叹地说完，她后知后觉地又道：“妈呀，你们家开上市公司的诶。”
　　孟晗嗯了一声，笑说：“所以他很忙啊。”
　　林清顿时表示理解，和董西琴感叹了两句，各自收拾东西了。
　　上市公司的继承人，那是一般人能肖想的吗？
　　她们俩不再提这个了，孟晗坐在床上抓抓头发，心里还有一些不好意思。
　　董西琴提起她哥哥的时候，她完全是情不自禁地开始夸，可等林清用稍微有些正经的语气问起女朋友的话题时，她才突然有点回过神，觉得不能随便给哥哥拉红线。
　　毕竟，他们家的门槛，不是一般姑娘能进的，她哥哥那种人，一般女生也配不上。她觉得林清和董西琴也许明白她言外之意了，所以觉得抱歉，自己这张嘴真是太欠了。
　　孟晗坐在床上，越想越觉得脸烫，又过了几分钟，眼见董西琴和林清一派自然的样子，她才松口气从架子床上下来，从袋子里拿出蚊帐开始倒腾。
　　偏偏，好半天都弄不到一块儿。
　　从小养尊处优的，别说挂蚊帐了，床单她今天还是第一次铺呢。
　　孟晗抱着一团白纱纠结了好一会儿，扭头问边上甄明珠：“甄甄你能帮我挂一下蚊帐吗？”
　　椅子上坐着的甄明珠，听见这话着实愣了一下，侧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孟晗也一愣，犹豫着笑起来：“不行也没事啦，我自己再看看。”
　　“……好。”
　　甄明珠突然应了下来。
　　眼见她很快从椅子上起身，孟晗顿时开心极了，问她：“是应该先展开蚊帐还是先去床上啊？”
　　甜美可爱的女孩，笑起来的模样暖暖的，鲜活又乖巧。
　　甄明珠的目光在她的笑容上定格了两秒，也笑了，开口说：“在床上肯定好挂一些，我们先上床去，展开了之后把这四个角的绳子绑起来固定住就好了，很容易的。”
　　“哦哦，那好。”
　　话落，孟晗拽着蚊帐一角爬上床了。
　　甄明珠随后跟上去，很快，两个人一起将蚊帐挂好了。
　　再一起下床之后，孟晗明显更开心了，歪着头想了想朝她说：“我感觉甄甄比明珠顺口多了，以后就这么叫你行不行呀，还显得很亲热。”
　　甄明珠看着她，慢慢地，脸上浮现出一抹很温柔的情绪，许久，她抿抿唇角，笑着点头：“嗯，你高兴就好。”
　　－－－－－－题外话－－－－－－
　　*
　　在书城看评论，有读者亲说自己不讨厌甄明馨，借用了一句话点题：“你变成熟懂事的那几年，一定很辛苦。”
　　这句话让我难过，想到的那个人却是明珠。在我看来，明馨算不上成熟懂事，相反心性挺幼稚。成熟是内心的丰足，懂事是人情的练达。回忆篇几个姑娘，那个懂事而努力的榜样人物，一直是岳灵珊。
　　顺带想说：甄甄是特别典型的成长型女主，缺点和优点都很鲜明，我觉得她瑕不掩瑜、鲜活、招人喜欢。所以，有些人真的没必要揪着她的缺点攻击辱骂纠缠不休，我要是一篇文全都是灵珊一样的人，那我去机关写板报了，写什么小说？
　　有些事没意思，我精力不够无暇应对，适可而止。
　　ps：今天前100个潇湘正版【粉丝值≥童生】评论有红包，每人21币币，么么哒。

　　☆、216：好久不见，甄明珠说

　　宿舍里总共就四个人。
　　孟晗性子跳脱活泼，林清爽快直接，董西琴温温软软的，三个人都属于那种一看就很好相处的性格。
　　原本，整个宿舍里也就甄明珠看上去比较难接触。
　　十八岁的她身高超过了一米六五，腰细腿长，亭亭玉立。模样也完成长开了，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柔嫩、精致美丽，每一处都好像艺术家精雕细琢的杰作，非常让人惊艳。
　　太漂亮的女生，往往会让人产生距离感……
　　不过多半天时间下来，306宿舍的其他三个女生意外发现，她就是看上去冷淡内敛而已，性格其实非常随和好说话，人也很耐心，从她不厌其烦地应对孟晗各种请求就能看出来。
　　这一点，孟晗本人深有体会。
　　临到下午的时候，她总算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心里对集体生活也充满了期待，眼见外面没有那么热了，便主动问其他三个人：“你们还要出去买东西吗？”
　　林清和董西琴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闻言齐齐摇头。
　　孟晗的目光便落在甄明珠身上，凑过去撒娇：“甄甄你中午没买东西嘛，跟我一起去超市吧。”
　　甄明珠偏头看她一眼，开口应下了。
　　两个人一起下楼。
　　云京大学身为国内第一的学府，校园占地面积非常大，一应设施俱全，完全能满足学生日常生活。校园里穿行的公交车和随处可见的自行车让孟晗叹为观止，一路都嚷嚷着军训后就要买自行车。
　　不过，第一天到校的两个人秉着了解学校的态度，全程都走了下来。
　　等最终，两个人在学校超市里买完东西，又在餐厅里吃完饭，再拎着零零碎碎许多东西到操场的时候，孟晗直接没形象地坐在了草坪上。
　　甄明珠眼看着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商量说：“那你在这坐一会吧，我去跑步。”
　　“what？”
　　孟晗觉得自己莫不是听错了？
　　这人，走了这么多路都不带累的吗！
　　她一脸震惊的小模样让甄明珠忍俊不禁，淡笑着解释说：“高中时候课业比较重，为了锻炼身体就在早晚开始跑步，几年下来就习惯了。”
　　“哦哦，那你去吧，我等你。”
　　孟晗点点头说。
　　甄明珠随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抬步跑开了。
　　孟晗目送她跑远，下意识摸摸自己有点松散的马尾，嘿嘿笑了。
　　他们家就她和哥哥两个孩子，孟昀比她大了整整八岁，从小都非常宠爱她，百依百顺的，无形中就养成了她比较喜欢依赖别人、爱撒娇的性子。可周围能玩在一起的朋友，大多和她家世相当，性子也多多少少会有些骄纵，没人能不厌其烦地应付她，她在学校里也交过两个家境相对一般的朋友，最终都以不怎么愉快的结局收场了。
　　论起来，难得遇到一个甄明珠这样的呢，看着出身不错，性子还温柔耐心。
　　孟晗就像个小迷妹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黏在那道越来越远的清瘦身影上，看着她走了许多路后还匀速跑步的样子，只觉得开心得不得了。
　　孟昀打来电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都显得非常雀跃。
　　“遇上什么开心事了？”
　　原本还担心她在宿舍应付不了集体生活的男人，声音含笑地问。
　　孟晗唇角翘得老高：“不告诉你。”
　　男人忍不住哼笑一声，转了话题：“在做什么？”
　　“跑步？”
　　“你？”
　　“肯定不是我呀，是甄甄。”孟晗一手握着手机，认真地给他说，“我下午收拾完就和她一起出来买东西外加吃饭了，现在还没回宿舍呢，她在操场跑步，我坐着等她。”
　　耳听着她声音里开心的笑意，下了车的男人用左边肩头和下颌夹着手机，随手将西装对折勾在臂弯里，又将车钥匙扔给屋里迎出来的司机，取下手机，一边上台阶一边说：“看来你这开学第一天过得挺愉快。”
　　“对呀，我告诉你哦，甄甄人超好的。”孟晗拿着手机，如数家珍地开始说，“本来让她帮我挂蚊帐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不会同意呢，可她不但帮我了还非常温柔，之后还帮我整理东西来着。对了对了，她学习也超好的，是我们专业的第一名呢！话说，我们学校这学号就是按录取成绩排的吧？”
　　“嗯，07是你们学院号，1是专业号，后面是班级和入学名次。”
　　男人换了鞋往里走，一边朝迎上来的佣人微微颔首，一边极为耐心地回答问题。
　　不自觉地，脑海里一幅画面浮现出来。
　　中午送孟晗去学校的时候，小丫头上了楼就急不可耐地先冲去卫生间，他好笑不已，推着行李箱先找到了宿舍，还没抬手敲门呢，门被行李箱无意中给撞开了。
　　明亮到灼人的阳光笼住了空无一人的宿舍，玻璃窗后，女生抬起的一双眼，突兀地撞进了他视线。
　　那副画面，颇有些冲击力，就好像美人定格在玻璃相框里，淡去了时光。
　　不过，自家这妹妹是哪里来的判断，这么评价她？
　　非常……温柔？
　　孟昀耳听着她一连串饱含溢美之词的夸奖，下意识抬手在眉心里轻轻地揉了两下，换上一副略郑重的口吻说：“你这眼看着也十八了，该学着自己动手多做些事情，住在宿舍不比住在家里，同学也不可能像家里人那么纵容你，平时不要太过麻烦别人，人家没有义务帮你做任何事，知道吗？”
　　“恩恩我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都麻烦别人嘛，再说了，甄甄真的人很好的。”
　　甄甄？
　　孟昀轻轻地舒出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隔着电话，孟晗都能感觉到他无可奈何的心情，贴心地安慰说：“哎呀你放心吧，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会自己动手做事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行吧。”孟昀淡笑，“那先这样，晚上早点睡。”
　　“拜~”
　　孟晗哼唧着挂了电话。
　　甄明珠跑了三圈回来的时候，她早已经打完了电话，无所事事地揪着草坪玩。
　　走近了看见她的小动作，甄明珠一颗心又变得柔软起来，俯身在她头发上揉了揉，笑着说：“是不是等久了呀，我跑完了，回宿舍吧。”
　　“哦哦。”
　　孟晗连忙丢了草起身，拿了自己东西。
　　两个人一起往宿舍走，孟晗又想起了自己大哥的话，试探着问：“那个，我是不是有一点烦人呀？”
　　甄明珠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问？”
　　“就……我好像挺喜欢麻烦别人的。”孟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连蚊帐都不会挂，收拾东西好半天都整理不好，一点也不独立呀。”她说起自己的缺点，脸蛋微微有些红。
　　甄明珠步子慢了一些，看着她脸上有些羞窘懊恼的神情，笑容都染上了一抹温柔轻缓的意味，声音轻轻说：“不会，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很可爱。”
　　“……真的吗？”
　　孟晗看着她，眼睛都亮了。
　　“嗯。”甄明珠笑着说，“骗你做什么？”
　　“嘿嘿。”
　　孟晗一手拎着自己的东西，一手挽住她胳膊，心满意足地说：“认识你真开心。”
　　“认识你，我也很开心。”
　　甄明珠莞尔，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
　　*
　　8月30日。
　　大一新生为期一月的军训开始了。
　　暑假里天气正热，顶着大太阳军训当然苦不堪言，第一天的课程基本上就是站军姿、稍息、立正、左右转这些最基本的动作练习，一整天下来，原本兴致高昂的新生各个疲惫不堪。
　　孟晗作为外语学院第一个晕倒的女生，丧的不得了。
　　“还不舒服吗？”
　　学校餐厅里，甄明珠眼见她拿着筷子在米饭里戳来戳去，开口问了一句。
　　“没有。”
　　孟晗抬眸看她一眼，咬着唇说：“就感觉很丢脸。”
　　“那有什么丢脸的，每个人体质都不一样嘛。”林清低头扒了一口饭，不以为意地笑道：“况且咱们学院也不是你一个人晕倒，二班的沈芊芊也晕了，听说现在还在医务室挂点滴呢。”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放下筷子，董西琴颇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啊？”
　　林清没有她那么细腻，回过神来自己忍不住也笑了，继续辩驳说：“本来呀，三十五度以上的高温，大家在太阳底下站那么久，还一动不能动，很容易中暑的！”
　　“习惯了应该会好点。”
　　甄明珠抬眸看一眼孟晗，轻声说：“别想太多，先吃饭吧。”
　　“嗯。”
　　孟晗这一天下来，更迷她了。
　　甄明珠是他们班上第一名，昨晚点名的时候，辅导员临时选了两个班长，她暂代副班长职位，主要管女生这边。今天一开始军训，教官也自然而然地比较看重她，站军姿都是让她在队伍前面示范的。这样一天下来，甄明珠的名字在外语系这边传开了，其他院也有学长慕名而来，就想看一看这个传言里能当校花的新生。
　　想到这，孟晗又下意识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是从小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相貌气质都不错，从小也很自信开朗。可她就是觉得，甄明珠的一颦一笑都很惹人，一举一动还很有范，就连迷彩短袖穿在她身上，都比其他人好看许多。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低声说：“那边好些男生都在看你呢。”
　　大一新生入学还没几天，训练后也各个精疲力尽，基本上所有人都会优先选择在学校餐厅里吃饭，眼下正值晚饭时间，二楼一整层都显得热闹嘈杂，人声鼎沸。
　　远处近处，好些人都会下意识看向他们这一桌。
　　甄明珠也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却没有回头，只在孟晗说话的时候微笑着提醒她：“我们三个都吃完了，就你还没动几筷子，还要不要我们等你了？”
　　“……啊？”
　　孟晗看一眼自己小碗里的米饭，突然有点慌。
　　从小吃饭都是细嚼慢咽的，她实在有点跟不上一般人的节奏。
　　眼见她一脸郁闷地低头吃饭，边上其他三个人都觉得有点好笑，坐在位子上正等着呢，听见边上突然传来一道有些紧张的男声：“你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这话，明显在问正吃饭的某人。
　　孟晗鼓着腮帮子抬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男生看着她挠挠头，有些不确定地说：“我就那个……梁祝，上午你晕倒的时候，背你的那个。”
　　“咳……”
　　孟晗差点被呛到，点点头道：“我肯定记得啊，我又不是鱼。”
　　男生嘿嘿笑了一下。
　　孟晗看着他古铜色的皮肤，突然问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你怎么这么黑呀？”
　　“啊？”
　　“噗——”
　　一阵喷笑声中，男生两只耳朵红的不得了，有点紧张地解释说：“我我我，从小在海边长大的，晒得吧，那边太阳比较晒，时间一长就黑了。”
　　“……”
　　小小一方空间，气氛突然安静。
　　不远处几个男生见状，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笑声让林清和董西琴都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起来自己这新室友情商实在感人，压根没意识到人家男生是对她有好感，那男生也可怜，长得浓眉大眼阳光帅气，这会紧张得脖子都红了。
　　不过，他还是顶着一众人的哄笑，顽强地问了一句：“能交换个手机号吗？我是二班的。”
　　上午孟晗晕倒的时候，教官随便在旁边队伍里叫了个男生背她去医务室，梁祝个子高人黑，一看就像那种常年锻炼的男生，光荣地领了这个差事。
　　“哦。”
　　孟晗看他一眼，突然眨眨眼笑了：“我就说一遍，你记住了哈。”
　　梁祝直愣愣地看着她。
　　孟晗抿唇一笑，飞快地报了一串数字。
　　“噗——”
　　“哈哈，他也太可爱了吧。”
　　“肯定没谈过啊。”
　　眼见梁祝在孟晗说完号码后直接跑远，林清和董西琴差点笑疯了。
　　甄明珠耳听着她们的笑声，目光在落到孟晗无辜的脸上，忍不住也弯了一下唇角，紧跟着，大脑里便突然闪过一串熟悉至极的十一位数字。
　　程砚宁，开学了吗？
　　这突然上来的念头让她顿时恍惚了一下。
　　“吃完了，要回宿舍吗？”
　　孟晗的声音落在耳边，打断了她游离的思绪。
　　甄明珠看向边上两人，无声征询。
　　林清主动说：“回宿舍吧，一天下来都累死了，早点休息。”
　　四个人离开餐厅，一起回宿舍。
　　走到宿舍楼下林荫道上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她们瞠目结舌，都快说不出话了。
　　“街舞社，了解一下。”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加入轮滑社，滑出我精彩！”
　　“爱心志愿者协会等你呦！”
　　“欢迎大家了解一下英语角。”
　　“书法协会书法协会书法协会！”
　　“社团联合协会招新啦！”
　　“登山社在这里！”
　　一道接一道喊声传来，一眼望不到头的林荫道上人满为患，两边临时搭建的遮阳棚宛若长龙一般蜿蜒而去，甄明珠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回头一看，对上男生意外又兴奋的笑容。
　　徐鸿飞看着她微愣的神色，飞快地举起一张宣传册道：“来篮球社吧。”
　　甄明珠：“……”
　　云京大学社团繁多，招新时的竞争之火热她有所耳闻，倒是没想到，这才刚开学，许多社团已经主动出击了。
　　她边上，其他三个女生也显然有点懵，林清最先问：“这才刚开学呢，社团都开始招人了。”
　　“对啊，一起报名篮球社吧？”
　　“我们不会打篮球。”
　　“可以当拉拉队嘛。”
　　徐鸿飞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甄明珠身上，正想再一次游说，边上街舞社和轮滑社的学长突然挤了过来，一左一右围在甄明珠边上说，“当拉拉队有什么好，我们社团帅哥比较多。”
　　甄明珠：“……”
　　耳边鼎沸的人声让她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摇摇头表示拒绝。
　　“学妹别这样啊，街舞社帅哥真的超级多！”
　　“轮滑更炫酷，小飞快过来！这里需要你表演一个！”
　　“阿宽，过来这边跳！”
　　“能不能讲点先来后到啊，我们篮球社先看见人的！”
　　“那人家也没有要加入你们啊！”
　　一群酷爱运动的大男生，看见漂亮姑娘都起了争抢之心，叫叫嚷嚷着正要决斗，听见边上的小学妹开口说：“不好意思，我没想过进社团的。”
　　“别啊，你考虑一下。”
　　“不好意思。”
　　甄明珠硬着头皮跟孟晗挤出了包围圈。
　　她们俩被围住的时候，林清和董西琴跑没影了。
　　两个人正纠结要不要找一下的时候，林清拿着一张吉他社的宣传单突然出现，笑着说：“我对这个有兴趣诶，你们俩当真不选选吗？多选几个，都不一定能进呢。”
　　社团招新有一定比例，面试复试之后才确定人员，流程都得一段时间。
　　说话间，林清又挤进了人群里。
　　孟晗看了甄明珠一眼，迟疑着问：“你真的不报啊？”
　　甄明珠摇摇头。
　　大学课业应该没有高中那么繁重，她想趁着业余时间做点兼职赚些钱，社团活动肯定也占时间，会冲突。
　　她态度明确，孟晗正纠结，董西琴又突然出现，她拿了一张英语角的宣传册开口道：“那边学姐说这个社团招新要搞一个月呢。简直可怕！我报了英语角，你们要不要去？这是咱们学院发起的社团。”
　　“那我看看这个，甄甄你等我们一下呀。”
　　孟晗瞬间被游说成功，跟着董西琴也挤进了人群。
　　甄明珠无所事事，站到了边上等人。
　　她穿着新生军训的迷彩衣，蓬松的浅栗色短发随意地在脑后绑了一个髻，不言不语地站在那，傍晚斑驳的金光从枝丫间散落在她身上，映得她清瘦身影美如画卷。
　　几乎隔上一小会，就有社团的学长拿着宣传册主动邀请她。
　　甄明珠接连拒绝了好几个，总算清净了一些。
　　“那姑娘哪个院的啊？”
　　“外语系的。”
　　“长得真够漂亮的。”
　　“可惜看上去有点冷。”
　　耳边一阵窃窃低语声传来，甄明珠微微抿唇，抬步站的稍微远了一些。
　　“怎么那边还排起长队了？”
　　“很明显学生会嘛。”
　　“呵，有对比才有差距啊，人家根本不用宣传。”
　　“那你以为呢，也不看看主席是谁！”
　　“哦哦哦，卧槽，程校草今年要回来了是吧，出去交换了一年。”
　　“所以啊，排队的大半都是女生。”
　　“女人就是肤浅！”
　　一男一女的议论声再次传入耳中的时候，甄明珠下意识偏转了视线，看向了稍远处长长的一条队伍。
　　她早都知道程砚宁在云京延续了安城一中的超高人气，却没想到，他能在偌大的学校形成这样的影响力，就因为他在那，便有许多女生慕名而去。大学不比高中，女生都要主动热情许多。
　　胡思乱想着，身侧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女声让她微微一怔。
　　“手语社，欢迎了解一下。”
　　那是……
　　她身子狠狠僵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
　　蓝色的篷布下，女生穿着白色短袖和浅蓝色牛仔裤，长长的黑发扎了一个高马尾，正面带笑容地将手里的宣传海报递给路过的一个女生。
　　灵珊？
　　甄明珠看着看着，视线有些模糊。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动容的模样很快引来几道视线，岳灵珊边上一个男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好半晌，用手肘迟疑地撞了岳灵珊一下：“喂？”
　　岳灵珊侧头看过去：“嗯？”
　　“那边……”
　　男生朝甄明珠站着的地方努努嘴。
　　岳灵珊不明所以地看过去，蓦地，手上一页海报轻飘飘落地。
　　“……甄甄？”
　　她迟疑地唤了一声，感觉自己好像眼花了。
　　三年多未见，甄明珠长高了一点，穿着大一新生军训的迷彩衣站在她几步开外，出落得比以前更美丽动人，皮肤白皙眼眸漆黑，全然没有她想象中受尽苦楚的憔悴。
　　她看着她，眼睛里涌动着亮光，微微笑了起来。
　　“甄甄！”
　　岳灵珊激动地喊了一声，起身飞快地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时间静止……
　　许久，她听见甄明珠声音轻轻地说：“灵珊，好久不见。”
　　三年多了，她杳无音信。
　　岳灵珊放开她的时候泪水都爬了一脸，声音哽咽又委屈：“你这几年去哪儿了呀？你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李成功他们一直都在各种找你，甄甄你怎么能这样呢！”
　　岳灵珊说着说着，没忍住捶了她一拳。
　　甄明珠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泪，笑着说：“你都大二了呀。”
　　“你怎么念大一呢？”
　　岳灵珊看一眼她身上的军训服，纳闷得很。
　　两个人住一个宿舍，她还经常给甄明珠讲题，早已经发现甄明珠不仅过目不忘还非常聪明，文科所有科目对她而言都不在话下，数学习题上也往往能举一反三。
　　她这么聪明，好好学的话完全能和她同一年考上的。
　　久别重逢，她心里憋了无数的疑问。
　　可，一句也没能问出来。
　　两个人在校园人潮里来这么一出吸引了很多目光，孟晗她们三个找过来的时候都有点懵，正云里雾绕呢，就发现甄明珠填了入团申请，加入了手语社团。
　　说起来这都得归功于刚才提醒岳灵珊的那个男生。
　　他们手语社团算不上学校的热门社团，性质和爱心志愿者协会好几个社团都类似，每年招新的时候报名的学生都很少，眼看着就要进入末位淘汰的黑名单了，大家都挺着急。那个男生刚才发现甄明珠的时候也有点蠢蠢欲动，要是能招她入团，报名的男生最少翻一番呢，可惜眼见她一连拒绝了好几个人，只得歇了心思。
　　眼下，她和岳灵珊的交情不言而喻，想一想也知道指定帮忙。
　　男生见缝插针地将意思传达给了岳灵珊。
　　自己所在的社团岌岌可危，岳灵珊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也只得求助了一下甄明珠，于是便出现了孟晗等人看到的一幕。
　　孟晗原本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眼见甄明珠加入了手语社，二话不说也填了一张申请表。她刚填完，吃完饭要回宿舍的梁祝等人就看见了，也抬步过来填了申请表。
　　几个大男生填完之后，卖力地帮着吆喝了起来。
　　效果不言而喻……
　　最先想请甄明珠帮忙的那男生看着手边一沓申请表，感觉到自己做梦都能笑醒了。
　　有生之年，他也能尝尝删选社员的感觉了。
　　－－－－－－题外话－－－－－－
　　*
　　翻看留言，有读者说：“最后一天也不求月票，好吧，还是给阿锦。”
　　看了一下，4月月票第八。
　　老实讲，这个成绩让我失望又沮丧。
　　病了一月，用完了二十万存稿，一周前，我将生病的婆婆送回老家让表姐照顾。一岁多的宝宝送回娘家，我爸妈照顾。我生活里的一切，都为这个文让了路。但是我不太好意思求月票，前面求票的时候，有读者说：“更新多点，什么票都来了。”
　　很难受，我写十小时=你们看十分钟。
　　精力跟不上，情节还稳是因为我把全文细纲打印成册天天翻阅，所有重点单独列出来贴桌边，时刻牢记。日更九千能拿书院最高全勤，我每月收入会增加两千多，差一点，我却做不到。
　　很抱歉，目前无法加更求票，如果这个文还算吸引你，请继续支持阿锦，么么。

　　☆、217：这个甄甄，太像他了【猜题】

　　晚上九点，306宿舍。
　　孟晗洗漱完正准备爬上床睡觉，发现甄明珠还坐在桌前看书。
　　几个人那会儿回到宿舍以后她就开始看书了，这都一个多小时了，根本动都没动一下。
　　孟晗站在原地咬唇想了想，过去问她：“你不休息呀？”
　　甄明珠闻言转过头来，一手搭在翻开的书页上，淡笑着回答她：“等会要下楼一趟。”先前岳灵珊忙着社团招新，两个人没办法多说，约好了等她忙完打电话。
　　她这一开口，孟晗顿时了然地点点头，问：“下午那个女生过来找你呀？”
　　“嗯。”
　　“那是你以前同学吗？”
　　一天的军训后，林清和董西琴也早早地上了床，耳听着两人说话，林清微微侧身趴在床边，看着甄明珠好奇地问了一句。
　　甄明珠又嗯了一声。
　　林清有些纳闷地道：“她在大二诶。”
　　“我复读了一年。”
　　甄明珠也没隐瞒，解释道。
　　她这话一出，孟晗一脸不愿意相信的神色：“可是你是我们专业第一名啊。”
　　甄明珠朝她笑笑：“我去年没有参加高考。”
　　“为什么啊？”
　　“……”
　　甄明珠看着她，突然沉默了。
　　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要不是迫不得已，哪个学生会耽误？
　　孟晗没见到韩志新等人，林清和董西琴却是见过的，也想当然地认为李娇是甄明珠的后妈，眼看着她不说话了，两个人顿时脑补出几十集豪门大戏，说笑着岔开了话题。
　　孟晗虽说性子跳脱马虎，人又不傻，顿时也明白了过来，笑了笑又问：“你看的什么书呀，坐在这好一会都没有动。”
　　“《雾中回忆》。”
　　甄明珠随手将书合上，露出书名给她看。
　　“小说吗？”
　　“嗯，澳大利亚作家凯特·莫顿的成名作，还不错。”
　　“那等你看完了借我看看。”
　　“好。”
　　两个人随意地聊了几句，孟晗打着哈欠上床了。
　　甄明珠重新低下头看书，没一会儿，手机震动声传来。
　　她随手按了挂断键，抬步出了宿舍。
　　*
　　楼下。
　　岳灵珊等了几分钟，看见了走出来的甄明珠。
　　她一笑，很快迎了上去。
　　临近十点，天气已经没有白天那么炎热了，可气温依旧不低，淡淡的风吹拂在人脸上，都是温热的。
　　两个人走在宿舍楼外的树荫下，好一会，岳灵珊突然笑了。
　　甄明珠侧头看过去：“笑什么呀？”
　　“感慨很多。”岳灵珊走路的步子很缓慢，看了她一眼之后说，“你不见了以后，我真的担心了好久。好些次晚上还梦见你，梦里你都过得很不好。还有李成功啊，他当着我的面都哭过，说是感觉这辈子都见不上你了，也不知道你是死是活，去了哪里，有没有吃好睡好受委屈。”
　　“很对不起你们。”
　　“没关系的，还能看见你感觉太好了，尤其还在这里碰见你。”
　　甄明珠微微抿唇，又笑了一下。
　　岳灵珊能感觉到，她变了很多，这种改变她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和她最开始见到的那个张扬放纵的甄明珠比，眼前的她似乎是不太好的。可要是和家里出事以后那个泪流满面的甄明珠比，眼前的她已经再好不过了。最重要的是，她考进了云京大学，这件事本身已经让人感到非常庆幸。
　　无论如何，她还会有不错的未来。
　　至于程砚宁，她没办法提。
　　去年考进云京的时候，她特地打听过程砚宁的事情。打听的结果是他入学两年没有交过女朋友，他还和在安城一中的时候一样，是全校闻名的校草，专业里最出色的学生，许多女生爱慕渴望的对象。可他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叫甄明珠的女孩了，他和同专业一个很优秀的女生，一起出国当了交换生。
　　这些消息，甄明珠要是想知道，都能打听到。
　　有些无奈地收回思绪，岳灵珊试探地问：“我能把你的消息告诉李成功吗？”
　　闻言，甄明珠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她以为，岳灵珊已经告诉他了。
　　岳灵珊显然从她的神情里猜到了她的想法，笑了笑道：“下午见到的时候没有问你，刚才他还打电话给我了。我本来想说呢，又觉得还是问问你的意思比较好。”
　　甄明珠笑了，想了想先问她：“他现在在哪呢？”
　　“就在云京。”岳灵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高考的时候没有把握报我们学校，他就报了人民大学工商管理专业，今天也刚开学，才从安城过来。”
　　人民大学和云京大学距离不远，坐公交的话都不到十站路。
　　甄明珠默默地想了一下，笑着说：“既然你没说，今天就算了吧。他刚开学应该也比较忙，等他哪天过来找你的时候你再说，我们一起吃个饭。”
　　“……你都不想他们吗？”
　　岳灵珊沉默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
　　眼前这个甄明珠，和她印象里那个甄明珠，变化太大了。
　　以往她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情绪非常能感染人，可眼下这个她，见了面一直在微笑，她却无法从她的表情判断她的心情，那些快乐或者悲伤，都让人无法窥探。
　　路边伫立的树木在夜晚里散发出辛辣馥郁的香气。
　　岳灵珊立在晚风里，突然想到了程砚宁。
　　眼前这个甄甄，太像他了。
　　优秀出色的学习成绩，不言不语时清冷内敛的气质，与人交往时礼貌客气的方式，说话聊天时温风和煦的态度，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如出一辙，那么像他。
　　“怎么可能……”
　　她听见甄明珠突然开口说。
　　怎么可能不想他们？
　　刚离开安城的时候，她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他们。
　　甄明珠低下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想了想便淡笑着道：“十点多了，你快回宿舍吧。”
　　岳灵珊看着她的笑，感觉自己刚才好像说错话了。
　　人心都是肉长了，他们是那么亲密的好朋友，怎么可能不想念呢？
　　可甄明珠又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她想道歉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足足纠结了能有半分钟，只得点点头笑着说：“那行，我先回宿舍去了。你明天还要军训呢，晚上早点休息。”
　　“嗯，晚安。”
　　甄明珠笑着说。
　　“晚安。”
　　岳灵珊抿抿唇，目送她进了宿舍。
　　甄明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扭头往回走的时候，手机响了。
　　岳灵珊拿出手机，眼看着屏幕上跃动的名字，深深呼吸了一下，接通道：“喂。”
　　“我收拾完东西了。”李成功听见她的声音便开始在那头说，“两个月没住，宿舍里落了好厚一层灰，费老大劲总算打扫干净了。你准备睡了没？”
　　“嗯，洗漱完就要睡了。”
　　岳灵珊静静地听完他说话，笑着道。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打电话给你说一声也准备睡，折腾了一天困得要死。”
　　“嗯。”岳灵珊轻轻应一声，想了想问，“你周六过来吗？”
　　“来呀，怎么了？”
　　“等你过来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李成功那边愣了一下，笑着问她：“什么呀，透露透露？”
　　“现在不能说。”
　　“这么神秘？”
　　“反正你周六过来就知道了。”
　　“好吧，我等着。”
　　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完，李成功挂了电话。
　　“一来就煲电话粥，感情够好的。”
　　边上打游戏的室友抬眸瞥了他一眼，笑着揶揄道。
　　李成功哼笑着看过去：“你以为呢，在一起三年多了呢。”
　　“啧，真不容易。”
　　室友这句话，李成功再没有接腔。
　　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一串钥匙上，只觉得心情沉闷无法纾解。
　　他和灵珊在一起三年多，甄甄也消失三年多了，远哥和他父母抗衡了也有三年，最晚下个月底，就得出国了。这次录取他的那个大学名气不小，他能报考，应该也存了过去念书的心思。
　　要怎么办呢？
　　都不找甄甄了吗？
　　胡思乱想着，李成功将那串钥匙拿了起来。
　　钥匙扣是甄明珠06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几年下来没那么光亮了，他却一直不舍得换，感觉起来，只要他不换，那人说不定就还会出现，这几年的一切，只是一场考验。
　　深深地舒口气，李成功放下钥匙，上床睡觉。
　　他学习成绩和岳灵珊没办法比，原本就算用心学习也不一定能考上一本院校。可当年那件事一出，远哥和家里人僵持不下，最后双双退让一步，他被母亲送去了云京四中重读高一。徐梦泽在医院里住了小半年，出院后转学去了安城十三中。他父母担心重回一中影响他心情，将他转学到了距离一中不远的另一所私立高中。
　　他们四个，就此分道扬镳……
　　这种情况下，他还有什么心情玩乐，埋头苦读两年，家教换了一批又一批，擦着线考上了人民大学。
　　他原本想着远哥在云京，灵珊也在云京。
　　可事实上，真正和他们在一个城市了，见面的时间也很有限。
　　他上大一，远哥上高三，他是经历过高考的人，平时也不怎么敢打扰他。灵珊大一的课业挺重，放假了还忙着做兼职，一起看电影的时间都得事先约好。
　　他最快乐的时光，都随着甄甄的消失，留在回忆里了。
　　*
　　星期六下午，夕阳染红了天边。
　　操场上不时传来“一二一、一二一”的口哨声。
　　几天之后，大一的新生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不适，逐渐适应了军训的强度，操场上晕倒的人少了点，抱怨的声音小了点，一眼望去，各个队伍秩序井然，青春勃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过，暮色初临。
　　“解散！”
　　教官掷地有声的嗓音传来，甄明珠松了一口气。
　　“甄甄！”
　　两道女声同时响起。
　　孟晗错愕地扭头看了一眼，瞧见操场外围跳着挥手的岳灵珊，颇有些不开心地问甄明珠：“你是不是要和你朋友出去吃饭了呀？那我怎么办？”
　　甄明珠被她委屈的样子逗笑了，没来得及说话呢，边上的林清便没好气地道：“没有甄甄还有我们啊！”
　　“对啊，我们三个一起。”
　　董西琴闻言也走了过来，笑着说。
　　孟晗扭头看了两人一眼，耸耸鼻子道：“那好吧。”
　　“看把你委屈的。”
　　林清捶了她一下，哭笑不得。
　　她们宿舍关系比较和谐，不过这孟晗当真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就喜欢赖着甄明珠，甄明珠对上她的时候也超级耐心，就跟宠妹妹一样照顾着她。
　　此刻，眼见甄明珠要走了，孟晗还忍不住问：“那你几点回来？”
　　星期六晚上不拉歌，解散以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甄明珠垂眸想了想，又听见她提醒：“你晚上还要跑步呢。”
　　“一会回来了给你打电话？”
　　甄明珠看着她的小脸，好脾气地问。
　　“嗯啊。”
　　孟晗点点头，这才开心了。
　　甄明珠和三个人挥挥手，抬步往岳灵珊等着的地方走。
　　刚训练完，身上的迷彩短袖浸了汗微微有些湿，她走路的过程中将短袖下摆从裤腰里提了出来，漫不经心的小动作也带着几分优雅随性，惹得边上几个男生频频回头。
　　这一幕落在岳灵珊眼中，颇有些喟叹。
　　甄明珠长得好，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先前在安城一中的时候，她被广为传扬的并不是美貌，而是大大小小各种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眼下几年过去，她出落得越发秀丽夺目，魅力也与日俱增，走在路上都有百分百回头率。可见人和人就是不能比的，有些人天生就该被万众瞩目。
　　岳灵珊胡思乱想着，甄明珠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他到了没？”
　　“到了，说是在学校西门口。”
　　“哦。”
　　甄明珠应一声，突然又停了步子。
　　岳灵珊疑惑地看向她。
　　甄明珠抬手将自己脸颊边散落的碎发拢了拢，微微低头道：“没事，走吧。”
　　她有点怕。
　　倒也不是怕李成功，她也说不清她怕什么。
　　当年程砚宁将她送去医院后，当天晚上她又开始发烧了，病毒感染又成了肺炎，再加上身上好些擦伤，一下子就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之久。
　　那半个月里，程砚宁的舅舅帮着她爸找了律师。
　　等她后来再出院，程砚宁高考已经结束了。
　　她跟他到了云京，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得到了甄文判刑七年零两个月的消息。
　　秦家上位惩治贪官导致甄文入狱，这件事怪不得秦家，自然更怪不得秦远，可她心里难受，不晓得要如何再面对秦远，再加上先前他和徐梦泽为她打架的事情让她自责羞愧，她没脸面对他们三个。
　　哪怕天天梦见他们，她也没能跨出那一步。
　　她，在朋友那里当了逃兵。
　　见了人，要说些什么呢？
　　会不会尴尬？
　　甄明珠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边上的岳灵珊突然拉了她一下。
　　甄明珠下意识止步，抬眸看见一辆自行车。
　　岳灵珊朝她一笑，开口说：“从这走去西门得好一会呢，我骑车带你过去吧，快一点。”
　　“……你会带人？”
　　迟疑了一下，甄明珠问。
　　“当然啊！”
　　岳灵珊说话间利落地拿钥匙开了锁，拍拍后座朝她道：“放心坐吧，带你没问题的。”
　　甄明珠抿唇笑了一下，跳上了自行车后座。
　　岳灵珊个子比她低一些，体力却一直比她好，骑车带她也完全是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很快，两个人穿过了校园里好几处林荫道，到了学校西门。
　　岳灵珊去边上锁车，甄明珠站一边等她，下意识往校门口看。
　　视线里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入她眼帘。
　　她印象里，李成功没有这么高。他一贯没个正型，家里做食品生意，从来就能吃能睡，所以徐梦泽还给他取了二胖那么一个绰号，意思是说他介于小胖子和大胖子之间。
　　可校门口站着的那个人，白色短袖配浅色牛仔裤，高大挺拔，一张脸棱角分明，轮廓很硬朗。
　　他的目光不期然落在她身上，猛一低头，拿手揉了揉眼睛。
　　甄明珠站在原地，猛地攥紧了手指。
　　“甄明珠！”
　　下一瞬，她听见男生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喊叫。
　　李成功整个人都懵了，喊完之后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一会，蓦地，又抬眸看一眼岳灵珊锁车的背影，这才发现，刚才坐在岳灵珊后座的那个女生就是她。
　　他还以为她顺路将哪个朋友带出来呢。
　　竟然是甄甄？！
　　甄甄啊……
　　几乎在一瞬间，他激动的眼眶都涨红了，冲进来站到了甄明珠跟前。
　　甄明珠得仰头看他了。
　　她仰头看他一眼，好半晌，轻轻笑了：“好久不见啊。”
　　“……操！”
　　李成功半天憋出这么一个字。
　　眼前这个人，让他无法将一肚子语言组织到一起。
　　她竟然还活着？
　　呸呸呸！
　　她竟然能在云京出现？
　　呸呸呸！
　　她一点事都没有，好端端就在这？
　　啊呸！
　　李成功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半晌，直接将人举起来转了两圈。
　　“李失败你把我放下来！”
　　人来人往的校园门口，甄明珠直接傻了，捶着他肩膀道。
　　李成功连忙将她放下来，转个身又将边上岳灵珊给举了起来，兴奋不已地转了两圈，很快又将她放下来，语调飞快地问：“惊喜就是她对不对？你怎么不早说啊！”
　　猝不及防被举高高又放下来的岳灵珊：“……”
　　边上一脸无语的甄明珠：“……”
　　两个人齐齐地看着他，完全都是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李成功也不恼，他心情实在太好了，说话间又拉住了岳灵珊的手，另一只手勾上了甄明珠的肩，左拥右抱，笑容满面地就朝着学校外面去。
　　边上，目睹这一切的云京学霸们齐齐惊呆了。
　　“这哥们路子够野啊。”
　　许久，有男生一脸崇拜地说。
　　“可不是……”
　　边上，同样被惊掉下巴的另一个男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不知道是不是他出校门的方式不对？
　　他是谁？
　　他在哪？
　　他看见了什么？
　　*
　　西门外，烧烤店。
　　李成功一进门便熟门熟路地找了个位子看菜单。
　　他和岳灵珊考到云京一年了，过来找她的时候很多，因而云京大学校门口好多餐馆都很熟悉，点完餐便朝甄明珠道：“这一家烤茄子超好吃，做法和我们那边差不多。”
　　“所以你直接点了三份？”
　　甄明珠看着他的脸，没忍住突然笑了。
　　李成功端起手边的纸杯喝了一口果啤，没好气道：“就我能吃不行啊？”
　　“行啊，反正你请。”
　　“切。”
　　李成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突然地，他放下纸杯，盯着甄明珠的脸，细细打量起来。
　　几年未见，可一旦见面那种熟悉至深的感觉便会直接出现，因而连甄明珠自己都未曾察觉，她在李成功面前是比较放松的。可再放松，也受不了被人一个劲地盯着瞧，没几分钟，她便抬手揉揉自己脸，抑郁地问：“你看什么呢？”
　　“感觉你这几年过得不错。”
　　李成功突然说。
　　他视线里的甄明珠，眉眼长开了十足惊艳，皮肤还和以前一样柔白水嫩，头发是新近打理过的，色泽明亮还很时尚，扣着纸杯的那只手，细长白净，骨节匀称。
　　一看就晓得，她这几年并未吃苦。
　　为什么不联系他们？
　　莫名其妙地，一股子郁闷就那么涌上了心头。
　　甄明珠和岳灵珊都敏感地察觉了他的情绪，岳灵珊连忙在桌下撞了撞他的胳膊。
　　甄明珠随手放下纸杯，抿唇笑着说：“还好吧，借住在一个伯伯家，他是我爸妈以前在云京的朋友，对我很照顾。”
　　她虽然在笑，眼睛里却流露出内敛的落寞。
　　寄人篱下的感觉肯定也不好。几乎一瞬间，李成功就原谅了她的不告而别，低声叹道：“那你就算要走也该给我打个招呼，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睡眠质量都下降了，就是因为担心你。”
　　“……当时那个样子，”甄明珠微微低头，声音轻轻，“对不起啊。”
　　“好了呀。”
　　岳灵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道：“过去了就算了，反正现在又见面了，都好好的就行了呀。”
　　“行吧，看在我老婆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了。”
　　“你说什么呢！”
　　“反正早晚都是。”李成功随手捏住岳灵珊一只手，眉开眼笑。
　　岳灵珊抽了两下抽不出来，索性由了他握着。
　　出门在外，两个人都上了大学也成年了，李成功比先前成熟活络许多，岳灵珊也比以前大方开朗许多，校门口烧烤店这种地方，两个人都能公然卿卿我我了。
　　甄明珠看着他们，忍不住笑着起来。
　　到了八点多，三个人这顿饭总算吃的差不多了，絮絮叨叨地聊了好多话，李成功又喝了一点啤酒，看着甄明珠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是为学神考过来的吗？”
　　甄明珠微微一愣，看他半晌，只笑笑没说话。
　　“嘿我去。”李成功顿时不满了，没好气道：“我说你脸上这笑容咋这么讨厌呢。”
　　他抑郁至极，甄明珠却没有和他计较。
　　李成功憋了满肚子气，想了想索性换了个问题问：“你们俩现在还在一起没？”
　　他知道程砚宁和别的女生一起出国当交换生的事情，可他就是坚决地相信程砚宁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男生，他都能因为甄明珠好几年吃不下睡不好，程砚宁还和她有过那么一段，更不可能说忘就忘！
　　况且，这两人这几年都在云京呢。
　　同处一城，就没见过面？
　　满肚子问题憋得慌，李成功心慌慌地一抬头，突然愣了。
　　与此同时，对面甄明珠的声音响起。
　　“没在一起了。”
　　她说。
　　某一瞬间，李成功想反手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时间倒退一分钟，他绝对不会提起这个话，时间倒退一小时，他绝对不会进这家烧烤店。
　　可事实上，时间倒退这种事根本不存在。
　　他只得脸色僵硬地看着程砚宁面无表情的那张俊脸，扯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用一股子连他也听不出是什么语气的调子打招呼：“好巧啊。”
　　他边上，岳灵珊明显也吓了一跳，抿抿唇，对着程砚宁笑了一下。
　　“嗯。”
　　简短至极的一个字。
　　程砚宁的目光从他们两人身上瞥开，直接走去前台结账。
　　他身后，薛飞的双脚完全钉在了地上，他俯下身看着甄明珠的侧脸足足愣了好几秒，问：“你怎么在这？”
　　甄明珠扭头看他一眼，淡笑着说：“考进来的。”
　　薛飞又一愣，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迷彩衣。
　　靠靠靠！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点凌乱。
　　甄明珠说完话没再看他，视线移到了他身侧康建平脸上，点点头笑道：“学长，好久不见。”
　　“哦。”
　　康建平看着她，迟钝地道。
　　－－－－－－题外话－－－－－－
　　*
　　题外话：
　　泥萌一直吵着闹着要阿宁，这一会他终于露面了，是不是又想来一句：“mmp，出现还不如不出现呢，都木有李成功讨喜！”
　　→_→看，我是不是很了解你们？
　　然后，上月的红包全勤过几天统计，先来看本月第一道猜题。
　　问：离开安城后，甄甄在云京四中读了高二高三，秦远在云京四中重读了高中，这段时间，两人见过面吗？甄甄和阿宁分手，有没有秦远的原因在里面？
　　a、见过。有。b、见过，没有。c、没见过，没有。
　　三选一，粉丝值≥童生的潇湘正版读者可猜题，答对的小可爱都有52币币哦。
　　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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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8：她知道了，秦远爱她

　　五个大男生出了烧烤店。
　　程砚宁走在最前面，面色冷淡，不言不语。
　　薛飞跟康建平落后了一些，好一会才从那种巨大的震撼里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他们俩的成绩赶不上程砚宁，考上云京大学倒也不在话下。因而当年两个人都跟程砚宁一起报了这所大学，薛飞跟程砚宁一起报了建筑学专业，康建平报了数学专业。他们班还有两个女生考了进来，宋安如和他们比较熟，几番权衡后报考了新闻学专业，大三后半学期就去电视台实习了。
　　眼下他们的课程其实也没多少了，正值开学，难得都在学校见上，这才宿舍人一起出来聚餐。
　　哪能想到，竟然会遇到甄甄小学妹？！
　　回想着刚才那一瞬，薛飞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可是他还没从这种懵逼中回过神来呢，便听到自己的舍友张景涛开口问：“刚才和你俩说话那姑娘，谁呀？”
　　薛飞扭头看他一眼，警惕地问：“干嘛？”
　　高高壮壮的男生挠头一笑：“问问不行啊，挺漂亮的。”
　　当然不行了！
　　那是你程哥的人！
　　薛飞在心里狂躁地吐槽了一通，没好气道：“有病！”
　　莫名其妙挨了骂，张景涛也很懵逼，脸色古怪地看着他说：“我这还没咋地呢你就动气，干嘛啊，难不成那姑娘是你前女友不成，问都不能问？”
　　“就是不能问咋地了！”
　　“诶你这人！”
　　“行了行了！”康建平一脸无语地扯了薛飞一把，又朝边上两个道，“声小点。”
　　两个男生一头雾水地对视了一眼，瞧见他抬下巴往前面示意。
　　程砚宁？
　　两个人齐齐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康建平。
　　康建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和程砚宁他们不是一个专业，自然也不是一个宿舍，能和这两人相熟也是因为经常一起吃饭的缘故。对上他，张景涛和舍友李静晨也没有对薛飞那么随意，下意识就安静了。
　　可这安静只维持了几秒，两个人便忍不住了。
　　程砚宁竟然交过女朋友！
　　入学三年，追他的女生用火车皮都拉不完，漂亮正点的不在少数，可他别说一个笑容了，连一个余光都吝啬给，他们一直以为他要打一辈光棍，将全部身心奉献给建筑事业呢！
　　两个直男目瞪口呆地对视了一秒，齐齐扭头朝薛飞，催促：“说说啊，怎么回事儿！”
　　薛飞：“……”
　　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
　　他欲言又止，另外两个更加激动好奇了，不敢置信地问：“真是他前女友？”
　　“我……”
　　薛飞刚起个头，前面走着的程砚宁突然停了步子。
　　四个人一愣，齐齐看过去。
　　程砚宁回头看一眼薛飞，淡声问：“没完了？”
　　薛飞：“……”
　　感觉起来真的好心累。
　　不过，高中+大学一起，两个人已经当了六年同学兼室友，程砚宁的脾气他自认为已经非常了解了，眼下他虽然仍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心里指不定怎么波涛起伏呢？
　　他这么有眼色的人，当然不可能不管不顾地去触霉头。
　　薛飞闭嘴不言，康建平一脸无奈，程砚宁话说完又扭头走了。
　　剩下的两个人虽然没有从薛飞口中问出什么话，却已经百分百确定：没错，那个看上去肤白貌美、腰细腿长、穿着军训服都让人眼前一亮的大一小学妹真的是他们程校草的前女友！
　　等等，哪里有点不对啊？
　　程砚宁上大四，人家姑娘才大一，如果说他高中跟人家谈的话，那姑娘才念初中！
　　太重口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程砚宁！
　　可惜，程砚宁完全不知道他们的精彩脑补，一路上，他耳边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没在一起了”以及她和薛飞、康建平说话时隐约的浅笑，那笑声实在刺耳。
　　好一会，几个人总算走回了宿舍。
　　薛飞纠结了一路，原本想到了宿舍找机会问问程砚宁，哪曾想，人家一到宿舍就打开了电脑忙碌，他憋了一肚子话愣是压根没有个由头能说出来，只得做罢。
　　*
　　临近九点。
　　李成功将甄明珠和岳灵珊送到了校门口。
　　意外地遇上程砚宁之后，甄明珠便有些心不在焉。
　　岳灵珊用自行车将她带到了自己宿舍门口，纠结了一下之后笑着说：“还早呢，我陪你走一会吧。”
　　甄明珠看着她笑笑：“嗯。”
　　岳灵珊松口气，锁了自行车跟上她步子。
　　“去年分手的。”
　　两个人走了没有几分钟，甄明珠声音轻轻地说。
　　岳灵珊偏头看她一眼，问：“为什么呀？”
　　她其实还有些意外，她以为这两个人在甄家出事以后就没怎么联系呢。可这种时候，她当一个倾听者显然更好一些，因而她只是顺着甄明珠的话问了一句。
　　甄明珠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她安静了许久，就在岳灵珊以为她可能不会回答的时候，才突然听见她说：“太累了，就走不下去了。”
　　这答案，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岳灵珊用她的脑瓜子想了半晌，像以前一样，笨拙地安慰她：“感情上的事情应该就是这样吧，先动心的那个会在乎的更多，在一起的时候也比较容易累。”
　　甄明珠停了步子看着她，良久，笑了笑没说话。
　　岳灵珊抿抿唇，半晌后试探着问：“你和学神分手，是你提出来的呀？”
　　甄明珠扭过头又开始走路：“算是吧。”
　　这答案也有点模棱两可，岳灵珊抬手抓了抓自己头发。
　　甄明珠低头看着脚下的地砖。
　　到了晚上，校园里的路灯都亮了，暖黄的光芒透过枝丫映在四方四正的地砖上，那些影影绰绰的树影好像鬼魅，贴在地面上，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站起来吓人。
　　她随意地抬起下巴，扭头问岳灵珊：“你每个周末都去兼职吗？”
　　刚才吃饭的时候三个人聊了许多，李成功抱怨岳灵珊经常去做兼职导致两个人约会都没什么时间，甄明珠听在耳中便记下了，因而有此一问。
　　听见她问，岳灵珊没做多想，点点头：“嗯啊。”
　　“都干什么呢。”
　　“就促销、家教、咖啡厅服务生之类的。”
　　“还要人吗？”
　　“……啊？”
　　甄明珠耸肩笑笑，说：“你也知道，我现在在一个伯伯家住着呢，我都上大学了，总不能一辈子住在他们家，而且我现在已经麻烦他很多了，就想自己赚点钱。”
　　“哦。”岳灵珊有点诧异，稳稳心神才转动脑子说，“学校里其实有专门介绍学生兼职的社团，我们宿舍就有人做这个呢，像你个人条件这么好，做礼仪模特吧，很赚钱的，一小时好几百。”
　　说到最后，岳灵珊的语调扬了起来。
　　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想做这种，还有别的吗？”
　　“那，家教？”
　　“家教？”
　　“对啊，这种也很多，按时间次数计算的，赚的可能没有礼仪模特那么多，可比促销之类的就轻松多了。现在的家长都对孩子的学习超级重视的，尤其咱们学校名声响，你还是外语学院的，很好找的。”
　　“这样？”
　　甄明珠低头想了想，笑着说：“那麻烦你帮我问问吧。”
　　“不麻烦。”岳灵珊连忙道，“有合适的了我给你打电话？”
　　“行。”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宿舍。
　　岳灵珊目送她上去，转身往自己宿舍方向走。
　　走着走着，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些酸。
　　这样需要为生活低头的甄明珠对她而言是很陌生的，也就是在这一刻，她才突然深切地感觉到，曾经那个骄傲放纵的姑娘，可能真的不会再有了。
　　生活的变故让她一夕成长，十五岁天真烂漫的甄明珠，只能在回忆里。
　　胡思乱想着，她突然听到了手机铃声。
　　“喂，你到了呀？”
　　岳灵珊扯出一个笑，附耳问。
　　“嗯。”李成功下了出租车，一边抬步往学校门口走，一边问，“你和甄甄分开了吗？”
　　“分开了，我马上到宿舍了。”
　　“那行。”李成功笑笑道，“我买包烟，等会再打电话。”
　　“少抽点。”
　　岳灵珊有些无语地说。
　　“知道啦。”
　　李成功笑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在学校里面的小超市里买了两包烟两瓶水，结完账便撕开了烟盒的包装纸，随手捏了一根衔到唇角。
　　香烟让人清醒。
　　李成功低头抽了两口烟，随手将拎着的塑料袋放在路边树下的长椅上，身子一侧坐过去，翘着一双长腿靠在椅背上，一边抽烟一边拨弄手机。
　　很快，他直接拨通了电话。
　　“喂。”
　　“远哥我见到甄甄了！”
　　李成功捏着香烟狠狠吸了一口，手一挥扔掉烟头，一句也不带停顿地说：“甄甄这几年就在云京呢，而且她也念过云京四中。高二和高三都在那儿念的，你也在那念的呀，都没见过她吗？！”
　　那边，秦远好像受惊了一般，许久没说话。
　　李成功越想越觉得郁闷，又道：“也是哦，学校那么大呢，你们俩都不在一个年级，没见上也正常。不过你说这也太他妈搞笑了吧，你在那念了三年，她念了两年，特么地就一次都没碰上！”
　　“她在哪？”
　　秦远突然打断他说话。
　　李成功一愣：“云京啊。”
　　“我知道她在云京，我问你在哪见到的她？”
　　“哦哦哦，云京大学。”李成功想到这又笑了，“她今年考进去的，念大一呢。灵珊在学校里碰上她，还没告诉我，说是给我一个惊喜。结果我今天看见她直接都懵逼了。”
　　“……云京大学？”
　　秦远的声音里有那么一丝不敢置信。
　　“对啊，她复读一年考上的。”李成功很快又想起了程砚宁，有些抑郁地说，“不晓得是不是为了学神，反正我问她的时候她没说，只知道两个人分手了，现在没在一起。不过特么地好邪乎啊，我们吃饭的时候正说人家呢，就给碰见了。他们俩就跟不认识似的，一句话都没说，你说这特么地都是咋回事？！”
　　秦远好像没听见他的一长串念叨，又问：“你在云京大学见到她的？”
　　“对呀，这不是刚开学呢，正军训呢。远哥你啥时候走呀，你要不走之前过来一次，我们聚聚。”
　　“明天。”
　　“明天就走，这么急？”
　　“我明天过来。”
　　秦远言简意赅地说。
　　李成功突然有点懵逼了，不确定地问：“明天啊，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从机场直接打车去学校，到时候学校见。”
　　他说的学校，自然是云京大学。
　　李成功连忙哦了一声，道：“那行，到时候打电话。”
　　“那先这样。”
　　秦远话音落地，挂了电话。
　　李成功耳听着那边传来的嘟嘟嘟忙音，整个人才如梦初醒，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
　　翌日，清晨六点。
　　秦远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秦中明和蒋胜兰正坐在餐厅里吃早餐。一眼瞥见他脚上的白色板鞋，蒋胜兰愣了一下，起身问：“你这大清早的要出去？”
　　“嗯，去云京一趟，吴叔呢？”
　　“去云京？”蒋胜兰闻言更意外了，“你前天才回来，又去？”
　　“有个同学聚会。”
　　“他要去就让他去，最近在家里又没什么事。”秦中明搁下手里的报纸，抬头看了蒋胜兰一眼，语调温和缓慢，“总共在国内也待不了多久了，这一离开就是好几个月，见见朋友也理所应当。”
　　“你也说了在国内待不了多久，天天往出跑像什么样子？好些东西都没准备呢。我爸昨晚还打电话来，说是想让他过去陪几天。”蒋胜兰有些抑郁地看着他，语气却没那么生硬了。
　　秦中明无奈地笑了一下，道：“行了，也不是立时三刻就要走，孩子大了得有自己的交际圈。回来了再去老爷子那边陪两天也一样，等会我打电话和他说。”
　　“……”蒋胜兰叹口气，扭头喊，“老吴。”
　　“来了来了。”
　　中年司机忙不迭从门口进来，笑着说：“起得早，寻思着洗一下车。”
　　“先送一下阿远吧，回来了再洗也是一样的。”
　　“好的知道了。”
　　司机笑容可掬地说。
　　秦远目送他往出走，正要跟上，又听见蒋胜兰说：“等等。”
　　他吐出一口气，回过头去。
　　蒋胜兰用饭盒装了一屉小笼包递给他，叮咛说：“车上就把包子吃了。聚会归聚会，少喝点酒懂不懂？现在这年轻人玩起来都没个节制，自己多留个心眼，完事了尽早回来。”
　　秦远抬手接了小笼包，点点头说：“知道了。”
　　“去吧。”
　　蒋胜兰颇有些无奈。
　　早先孩子锋芒毕露的时候她头疼得不得了，眼下这孩子当真转了性，她看着看着，心里又觉得不是个滋味，说起话都没以前那么有底气了。
　　秦远薄唇轻抿，抬步往门口走了。
　　轿车在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司机将他送到了机场大厅外。
　　三年来，数不清多少次步入这个大厅，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复杂的感觉，既急切，又想慢一点。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她，又生怕自己急匆匆赶到，甄明珠却突然消失不见。
　　三年前，他从爷爷家出来的时候，她突然消失了一次。
　　一年前，那场猝不及防的遇见，也好像黄粱一梦。
　　*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中午十二点，明晃晃的阳光直射而下，穿着一身迷彩的甄明珠整理完队伍，转身，远远地敬了一个礼，声音响亮道：“报告连长，五连三排集合完毕，请指示！”
　　“解散！”
　　远处看过来的男人动作利落，声音洪亮。
　　“是。”
　　甄明珠收了动作，再次转身，解散了队伍。
　　“啊啊啊，终于吃饭了。”
　　“累死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也不晓得准不准。”
　　“这么大的太阳，咋可能呢。”
　　女生们在训练了一个早上之后精疲力尽，解散后第一时间便七嘴八舌地交谈起来。
　　甄明珠看着抬步走远的教官，松了一口气。
　　“甄甄。”
　　臂弯里突然一重。
　　孟晗嬉笑着挽上她手臂，扬起笑容道：“你刚才那两下太帅了！”
　　军训一开始，各个教官都给自己所在的队伍选了领队，甄明珠因为军训前被指定为班长，自然而然地引起了教官的器重，这天上午训练完队形后就将集合队伍的任务交给了她。
　　甄明珠也明显没让教官失望，完成的很好。
　　听见孟晗的话，边上一众女生都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却惊奇地发现，一贯对孟晗非常耐心温柔的她连个声音都没有。她完全无视了孟晗的话，神色定定地看向一处，脸上带着无法形容的表情。
　　好奇又意外，一众人都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操场一侧的入口处，原本站着的两男一女在她们的目光中走近了一些，其中最中间那个男生还举起左手朝着她们的方向挥了挥，兴奋地大喊了两声：“甄甄！甄甄！”
　　因为孟晗的缘故，甄明珠这个昵称在班里已经叫响了。
　　不过，越走越近的那三个人，明显不是他们班上的，也并非他们学院的，看服装肯定也不是大一新生。
　　“那个女生好像是大二的学姐，手语社的。”
　　“长得好的人都喜欢和长得好的人交朋友啊？”
　　“穿黑t恤那个，太帅了吧。”
　　“我也觉得！”
　　“他目光就一直黏在甄明珠身上诶！”
　　耳边一句又一句低语声飘过，孟晗收回目光后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委屈兮兮地又问甄明珠：“你又要和朋友一起吃饭呀？”
　　甄明珠侧头看了她一眼，竟然不晓得说什么好。
　　遇到岳灵珊之后，她就想到自己肯定会再次见到李成功。见到李成功之后，她也想到早晚会再次见到秦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都还没想好如何解释面对。
　　她不说话，孟晗也终于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委屈都散去一些，又道：“甄甄？”
　　“嗯，你说什么？”
　　甄明珠问。
　　孟晗一脸郁闷地看着她：“那我和清哥她们去吃饭了。”林清性子爽快直白，说起以前的时候提到自己有清哥这么一个绰号，孟晗觉得好玩，一天工夫就叫顺口了。
　　话音落地，她放开了挽着甄明珠的手，抬步到了边上，重新挽上了林清的胳膊。
　　林清侧头看她一眼，还不太想走。
　　昨晚，隔壁宿舍有人说甄明珠在校门口被一个男生举了起来，大家都猜测那个是她男朋友呢，可眼下这三人越来越近，边上就有人窃窃私语，说昨晚那个男生就是中间走着的这一个。
　　可眼下看去，明显另一个才像甄明珠的男朋友。
　　上午的训练刚结束，操场这一处全部都是外语学院的人，远处近处的女生里，好些目光都落在秦远身上。
　　秦远恍若未闻。从刚才看见甄明珠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一直紧紧地落在她身上，那是一种毫不遮掩的，外人一看就晓得两人关系不浅的目光。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周围其他的一切都是毫不重要的。
　　在这种目光里，甄明珠一直没动。
　　李成功快走到甄明珠跟前的时候觉得不太对，扭头就看见秦远的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远哥当年为了甄甄打架被关禁闭，知道甄家出事的时候，甄甄已经消失了。这几年他性子变了那么多，却死扛着愣是没出国，想也知道，心里的压力是很大的。
　　眼下这幅样子，不会发火吧？
　　念及此，李成功顿时紧张起来，停下步子直接扯了秦远一把，压低声音说：“远哥你别生气啊，甄甄也不容易的。你就看我的面子上，千万别对她发火听见没？”
　　秦远突然被扯了一下，回过神面无表情地抬眸，盯了他一眼。
　　我滴个乖乖……
　　李成功顿时哭丧了一张脸，再劝：“远哥……”
　　“滚。”
　　秦远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抬手直接推开，站到了甄明珠跟前。
　　甄明珠挤出一个笑：“李成功告诉你的？”
　　秦远也笑了：“不然呢？”
　　闻言，甄明珠微微沉默了一下：“对不起。”
　　“……一起吃饭？”
　　秦远也沉默了一下，给出的却是一句邀请。
　　李成功和岳灵珊站在他们边上，看完这个看那个，最后四目相对，颇有点云里雾绕。
　　这两个人见面的情景，有点古怪啊。
　　不过，他们也顾不得古怪不古怪的，边上不远处放慢步子往这边看的人不在少数，只要这两人能平和相处他们就松一口气了。收回思绪，李成功正想调节气氛呢，看见甄明珠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四人往学校门口走。
　　一路上，秦远和甄明珠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李成功和岳灵珊也很有眼色地没有多说，只商量了一下，最后带着两人去吃炒菜米饭。
　　甄明珠上午和下午要训练，中间休息的时间不足三小时，四个人坐在饭馆里吃饭，看着她身上的迷彩都会生出一些紧迫感，聊的话题也多半不着边际，围绕着别人。
　　宋湘湘翻唱某过气歌星的歌，被点名批评不喜欢，最近有点背；徐梦泽高考后选了安城本地的名校，大二了，和女朋友林如荫还没分手，铁定是真爱了；有同学传说，马平川和高三一班那个很厉害的女班主任冯娟结婚了；一中先前的副校长查出了胃癌，教导主任阎正升了副校长……
　　临近两点，这顿饭总算吃得差不多了。
　　李成功去结账，甄明珠、秦远和岳灵珊先一步出去等。
　　大中午的，突然起风了。
　　秦远站在甄明珠边上，静静地看着柏油路上来往的车流，突然开口问：“怎么突然退学了？”
　　“……”
　　猝不及防的问题之后，气氛极度安静。
　　岳灵珊微怔了一下，非常有眼色地站远了一些。
　　甄明珠感觉到她的远离，心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去看秦远。
　　秦远也看着她，眼眸漆黑而深沉，一脸认真。
　　两个人距离极近，可甄明珠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好像多了一道巨大的鸿沟，他们永远无法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排除掉父母家庭之间的原因都不提，他们也无法回到最初了。
　　秦远爱她。
　　而她，无法回应他。
　　－－－－－－题外话－－－－－－
　　*
　　题外话：
　　有阿远的原因不等于因为阿远分手！
　　这就像以前历史课堂上，老师问：“抗战的直接原因是什么？”大家异口同声：“卢沟桥事变。”老师再问：“根本原因呢？”满教室叽叽喳喳、七嘴八舌。上章答案a。甄甄和远哥见过一面，这一面引发了分手事件，但它只是一个导火索。甄甄知道秦远喜欢他，也不是因为被告白，只是因为她长大了，自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然后：
　　月票暂居第一，差71破千，都是你们的功劳，特别感谢，以至于我有点语无伦次，忘了下面要说啥了。（⊙o⊙）

　　☆、504：大庭广众，临别拥抱

　　许久，甄明珠都没说话。
　　关于那一晚的事情她后来很少回忆，也没办法去回忆。
　　原本，她就是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
　　她不说话，秦远也没有说话，他极有耐心地等了好一会，自己慢慢笑了起来，开口道：“你实在不想说就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不提了。”
　　“嗯。”甄明珠轻轻地抿紧了唇，“谢谢。”
　　秦远又笑了起来。
　　打架的事情解决以后，蒋胜兰就要求他出国读书去。可甄明珠突然消失，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一走了之，最终和蒋胜兰各自退让了一步，转学到了云京四中重读高一。
　　他不喜欢学习，从小也没将心思用在学习上。可也就到了那一刻他才意识到，无论如何，他必须尽快地成熟起来，长大成一个独立自主的男人。学习不是生命里唯一的事情，肯定也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按着他的身世，无论如何前途都不会太差。可那样一来，他一辈子都在靠父母。
　　高中时期，不学习，还能干什么呢？
　　他要是连学习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做不好，谈何未来？
　　那段日子，他也不想回忆。
　　每天睁开眼背单词，晚上睡觉前还在做习题，生活里几乎没有娱乐，他也懒得交朋友，就和这世上无数书呆子类型的学生一样，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做着千篇一律的事情。
　　他没想到，他会在云京四中放学的人潮里看见甄明珠。
　　可他更没想到，那一场经久难忘的遇见之后，甄明珠第二天又消失了。
　　他来不及表白，可久别重逢，思念自然会露出端倪。甄明珠还和以前一样对他，但是在感情里，他们两人始终是不对等的。无论是三年前，一年前，还是现在。
　　他今天急匆匆来到云京，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想确认她过得好而已。
　　看一眼就放心了。
　　收回思绪，秦远侧身吐了一口气，声音轻松地开口道：“走吧，送你回学校。”
　　“这就回了呀？”
　　李成功结完账出来就听见这句话，顿时不开心了。
　　甄明珠朝他笑笑：“下午得军训。”
　　“远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李成功抑郁地说完，扭头问秦远，“是不是快走了呀？”
　　“嗯，”秦远点点头，“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再把时间给两个老爷子各分几天，之后就差不多了。”
　　“还过来吗？”
　　甄明珠看着他说话，突然问。
　　秦远微微一愣，淡笑道：“在这边也没什么事，应该不过来了。”
　　闻言，甄明珠下意识捏紧了手指。
　　心里有些难受。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永远和这帮朋友在一起，不离不弃，快乐无忧。可事实上，各奔东西是免不了的结局，没有谁和谁，能永远朝夕相处永不分开。
　　甄明珠点点头，微笑了一下。
　　四个人一起往学校里面走，到了超市门口的时候，甄明珠突然止了步子，淡笑着说：“我进去买点东西再回宿舍，你们也别送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李成功和岳灵珊微愣一下，齐齐看向秦远。
　　秦远只点点头：“那好。”
　　他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纵容的笑。
　　可就像大家都能感觉到甄明珠的变化一样，李成功和岳灵珊也能感觉到他的变化。他和甄明珠一样，锋芒敛去，成了那种优秀温和又彬彬有礼的人。
　　这一幕，莫名地让人眼眶发酸。
　　甄明珠突然抱住了他。
　　秦远只觉得怀里一重，条件反射地环住了她的肩。
　　“秦远。”甄明珠唤他，声音微微哽咽，“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良久，秦远轻声说。
　　甄明珠笑了，从他怀里离开，目光又落在他脸上。她用目光描绘着他的眉眼，心里无数画面好像放电影一般过去，让她的难过伤心险些克制不住。
　　她和程砚宁在一起之后，他应该很难熬吧？
　　她是为了程砚宁努力考上大学的，他又为了谁呢？
　　他以前那么肆意放纵无所顾忌，眼下却变得这样温柔又沉默，这个变化的过程会有多辛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可是她，无法给他任何回应和报答。
　　甄明珠偏过头，轻轻地喘了一口气。
　　目光落在一处，突然顿住。
　　台阶之上，程砚宁和薛飞站在超市门口，视线和她隔空碰上。
　　时间好像静止了几秒。
　　甄明珠收回了目光，看着秦远说：“那我走了。”
　　“嗯，回去了还能睡一会。”
　　“拜~”
　　甄明珠抬手，朝着几人挥了挥。
　　她挥手的姿势还和记忆里一样，举起来左右摆动，就跟招财猫似的，有些可爱。
　　目送她转身离开，李成功突然开口说：“诶，不是先前说要去超市？”
　　“估计是忘了。”
　　秦远轻叹一声，下意识看向台阶上那一处。
　　程砚宁和薛飞已经走了。
　　边上，岳灵珊声音低低地问李成功：“学神会不会误会呀？”
　　“不都分手了吗！”
　　李成功没好气地说。
　　*
　　中午的校园，难得有几分安静。
　　甄明珠往宿舍方向走。
　　心不在焉。
　　不由自主地，她想起了一年前，她和秦远意外相遇的那一幕。
　　进了云京四中以后，她是直接从高二开始读的，遇到秦远那一天，她已经参加了影视大学的专业课考试，进入了最后的文化课备考阶段。
　　放学的人潮里，她听见有人大喊她的名字。
　　一扭头，看到了跟她穿着一模一样校服，满脸震惊的秦远。
　　那一瞬间，她肯定是流泪了。
　　秦远拨开人潮跑过来抱住她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他抱了她许久，擦掉了她脸上的泪，带她去了学校门口不远处的必胜客。
　　那一天并非周末，她和他在必胜客里坐了好几个小时，知道了两个人原来距离这么近。
　　他们说起了徐梦泽和他的女朋友，说起了李成功和岳灵珊，说起了甄文，说了以往好些事情，等最终出了必胜客回学校的时候，时间很晚了。
　　秦远回了宿舍，她没回。
　　长久以来的情绪得到释放，她哭红了眼睛。
　　纠结之后，她回了程砚宁买的房子。
　　很意外的，程砚宁也回去了。
　　之后……
　　甄明珠突然停下了步子，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脆薄的皮肤下，血管好像在抽搐。
　　她站在突如其来的大风里，茫然地仰起头，豆大的雨珠突然落下，冷冷地砸在她脸上。
　　下雨了？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
　　真的下雨了。
　　天气预报还挺准。
　　*
　　甄明珠冒雨跑回去的时候，宿舍里几个人刚醒来。
　　临近训练时间，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一众学生愣神后顿时欢呼起来。
　　林清只穿着迷彩短袖和内裤便急匆匆地爬下床，隔着阳台窗户往外看了一眼之后兴奋地说：“啊啊啊，雨还蛮大的，下午应该不用训练了吧？”
　　说话间，她又冲回了室内。
　　董西琴对她的样子有些接受无能，催促说：“能不能先穿上裤子？”
　　林清哈哈笑一声，随手将裤子从床上扯下来。
　　敲门声在这时候响起来。
　　孟晗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拉开宿舍门，看见甄明珠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问：“淋雨了呀？”
　　“嗯，出去没带伞。”
　　甄明珠扯唇笑笑，走到自己位子边拿了毛巾擦头发。
　　大雨突如其来，她一路跑回宿舍其实没几分钟，可身上的衣服裤子也基本全都淋湿了。孟晗看着她的样子正想催她去洗澡呢，听见抽屉里甄明珠的手机在响。
　　甄明珠侧个身拉开抽屉，接电话道：“教官好。”
　　闻言，宿舍里三个人顿时安静起来。
　　“好的。”
　　三言两语后，甄明珠挂了电话。
　　“是不是不用训练了？”林清迫不及待地问。
　　甄明珠抿唇笑着看她一眼：“整理内务，一会教官过来检查。”
　　“哇哦！”
　　三个人顿时齐声欢呼起来。
　　整理内务，当然比训练轻松多了。
　　甄明珠也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机便往门外走。
　　“你干嘛去呀？”
　　她身后，孟晗开口问。
　　甄明珠扭头看她一眼，连忙解释：“通知一下班上其他宿舍。”
　　“我和你一起。”
　　孟晗话音落地，和她一起出门。
　　他们班上女生比男生略微多一些，二十多个，分住了六个宿舍，再添上一起军训的二班部分女生，两个人总共要通知九个宿舍的女生。
　　孟晗从第四个宿舍出来，去找甄明珠。
　　甄明珠站在311宿舍门口，正要走，听到里面传出一声：“甄明珠。”
　　她一愣，扭过头问：“还有问题？”
　　喊住她的女生叫沈芊芊，云京本地人，高高瘦瘦很会打扮，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自来熟的笑容，开口打趣道：“就中午找你的那个男生，男朋友呀？”
　　甄明珠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问的是秦远。
　　“不是。”她笑笑说。
　　“真不是呀？！”
　　宿舍里原本站着的三个人听见这句回答顿时都跑了出来。
　　“他长得好帅啊，咱们学校的吗？”
　　“他喜欢你吗？”
　　“他是你以前同学吗？”
　　“芊芊对他一见钟情了。”
　　“去你的。”沈芊芊一把推开最后说话的女生，重新朝甄明珠，求证：“真的不是你男朋友？”
　　甄明珠恍若未闻，话锋一转问：“再有其他事没？”
　　沈芊芊一愣：“就想和他交个朋友。”
　　甄明珠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笑：“他不是云京人，马上也要出国了，应该没时间交朋友的，很抱歉。”
　　许是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地就拒绝了，沈芊芊唇角的笑容有点僵。
　　甄明珠朝几人点点头，扭头离开。
　　孟晗跟着她进了宿舍，有些不可思议地说：“这人太奇葩了吧，这样都行？”
　　“怎么了？”
　　眼见甄明珠脸色不太好，董西琴疑惑地问。
　　“就二班那个沈芊芊，看上甄甄那个可帅的朋友了，就穿黑色t恤那一个，说是要和人家交朋友呢。”
　　“噗，她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真以为她是白富美啊。”正铺床的林清扭个身坐在床边，没好气地吐槽，“勾搭个教官以为自己能上天了。”
　　“你小声点。”董西琴闻言，连忙提醒说。
　　甄明珠和孟晗都有点不明所以，听见林清又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沈芊芊昨晚和她们教官出去吃饭了。”
　　“啊，学校不允许的吧？”孟晗一脸震惊。
　　“学校是不允许，可这种事学校能知道？沈芊芊军训第一天晕过去的时候，她们教官抱她去了医务室。这几天她逢人就说呢，弄得好像教官在追她似的，看把她能的。”
　　“……”
　　她一贯心直口快，听完这话的其他三个人多少却有点不自在。
　　甄明珠拿了衣服正要去洗手间，听见她话锋一转问：“话说回来，真不是你男朋友呀？”
　　“不是。”
　　甄明珠摇摇头。
　　目送她进了洗手间，董西琴松口气朝林清：“你也太八卦了。”
　　林清耸肩笑笑：“这不挺好奇的吗？”
　　董西琴看她一眼，扑哧一声突然笑了：“是挺帅的。”
　　林清想了想，语调肯定地说：“那帅哥明显喜欢甄甄啊，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好不好？沈芊芊还找人家求介绍，也不知安的什么心，神经。”
　　“好了别说了，一会儿教官来检查呢。”董西琴无奈地笑着道。
　　林清哼了一声，开始整理床铺。
　　甄明珠在洗手间里稍微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水，穿着迷彩衣又走了出来。
　　窗外的风雨渐渐小了，却没有停下的迹象。
　　甄明珠按亮了自己桌上的台灯，擦桌子，整理杂物。
　　忙碌着，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临近四点的时候，教官来宿舍检查完内务，宿舍里四个人长松了一口气，闲了下来。
　　林清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开口道：“时间还早呢，要不要出去转转？突然下雨了我都没有衣服穿，想去买两件衣服。”
　　“我也没带衣服。”董西琴随后附和说。
　　孟晗想了想，抬眸看向甄明珠问：“甄甄你呢？”
　　甄明珠淡笑：“我就不去了。想趁着时间早洗一下迷彩服，甩干了明天早上就能穿。”
　　“那我也洗一下。”孟晗怔一下开心地笑着说，“我都没想到，每天穿这个感觉t恤都有味了。”
　　“对哦。”林清和董西琴对视一眼，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四个人商议了几分钟，一起换下了迷彩服。
　　甄明珠淋了雨，占用了洗手间洗澡。董西琴和林清去逛街，顺带着先将四个人的衣服捎去了自动洗衣机房，孟晗一会要和甄明珠去拿衣服，无所事事地在宿舍等着。
　　甄明珠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正在看小说。
　　“拿了你的书看。”
　　孟晗抬眸看见她，将手里的《雾中回忆》举了起来。
　　甄明珠嗯了一声，问她：“几点了？”
　　“五点多。”
　　“饿不饿呀？”
　　“你饿啦？”孟晗放下书，一手托腮看着她，嬉笑着问，“那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甄明珠抿唇笑笑：“还是我请你吧，让你等这么久。”
　　“反正我也没事呀。”孟晗说话间站起身，一边拿包一边说，“我都很少自己买衣服的，一般是我哥或者我妈做衣服的时候顺带就给我包办了。再说刚才又麻烦你帮我弄被子，请你吃饭是应该的。”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甄明珠也就没有再推拒，笑着说：“那行，你请。”
　　孟晗开心地笑了笑：“那我们现在就去？”
　　“先把衣服拿回来晾着吧。”
　　甄明珠提醒说。
　　孟晗的性子颇有些马虎，早都忘了拿衣服的事情。
　　两个人一起下楼将洗的衣服拿了回来，她一手按着门框，迷妹一样地盯着甄明珠看。
　　甄明珠拿了一堆衣架，站在阳台上晾衣服。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自然没有穿迷彩服了，换了一件小碎花的荷叶领雪纺衬衫，衬衫下面配了条高腰的黑色紧腿牛仔裤，晾晒衣服的过程中，纤细的腰肢时不时露出来，看上去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致。
　　“你有没有交过男朋友呀？”看着看着，孟晗突然歪头问。
　　甄明珠正好晾完衣服，闻言微微怔了一下，想了想说：“嗯。”
　　嗯？
　　这是交过的意思？
　　她整个人顿时为之一振，兴奋地问：“就中午那个男生吗？”
　　甄明珠无奈地笑了：“以为你不八卦呢。”
　　“哪个女生不八卦呀？”孟晗鼓鼓腮帮子又吐吐舌头，有些俏皮地说，“就是有的人能忍住有的人忍不住而已。再说了，中午那个男生真的很帅嘛，和你超配的。”
　　“他在中学的时候一直都是级草。”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隐隐地浮动着柔和的情绪。
　　孟晗夸张地哇了一声，尔后又道：“这样的才是级草，那你们校草得帅成什么样？”
　　甄明珠笑了一下，没有接这句话。
　　孟晗兀自感慨了一番，又想起自己先前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呢。”
　　“说了不是。”甄明珠有些无奈，却仍旧很耐心地回答了她。
　　“……前男友？”
　　孟晗声音变小了，有些不确定地问。
　　甄明珠摇摇头：“也不是，不是他。”
　　孟晗看着她的样子，感觉到自己有满肚子的疑问，可甄明珠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该有的幸福喜悦，可见应该已经分手了。
　　纠结半晌，孟晗只得自己止住了这个话题。
　　没一会，两个人到了校门口。
　　孟晗左顾右盼地看了一会，扭头问甄明珠：“咱们吃什么呀？”
　　“你想吃什么？”
　　孟晗嘿嘿一笑：“薯条。”
　　甄明珠愣了一下，笑起来：“左边的十字路口有一家肯德基，往右走的商场一楼有一家麦当劳，你想去哪？”
　　“麦当劳好了。”
　　“走吧。”
　　甄明珠点点头，抬步往麦当劳方向走。
　　没一会两个人到了地方，孟晗随手取了包放在桌上，问了甄明珠吃什么，拿了钱包去点餐。
　　认识这么几天，甄明珠第一次被她照顾，想起来还有点好笑，刚刚将自己的目光从点餐的队伍上收回来，孟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甄甄你帮我接一下电话。”
　　手机铃声音量很大，排队的孟晗一下子就听见，扭头喊道。
　　甄明珠抬眸应了一声，拿出她包里的手机看了一眼，轻轻一抿唇，接听道：“喂，您好。”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传来男人清朗的声音：“她不在？”
　　“她在点餐。”甄明珠回答完这一句，想了想又道，“今天下午没有军训，我们出来吃饭，她在排队，让我帮着接电话。您要是有事情的话，我一会让她回过去。”
　　“你们在哪？”
　　“……嗯？”
　　孟昀在电话那边笑了一下，道：“明天开始会降温，我拿了两件衣服给她送过来。”
　　“哦，我们在学校东门外的麦当劳。”
　　“荣欣商城？”
　　“对。”
　　“行，我直接过来。”
　　“……好。”
　　甄明珠舒口气，挂了电话。
　　孟晗点餐回来就看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开口问：“谁打的电话呀？说什么了？”
　　“你哥，说是给你送衣服，马上到。”
　　话音落地，甄明珠淡淡笑了一下，低头喝了口可乐。
　　莫名地，心里有点不自在。
　　孟昀比孟晗大八岁，在她看来就好像舍友的家长，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在抽烟，想起来总归不够礼貌，很难给人留下好印象。
　　甄明珠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对面的孟晗却完全不曾察觉到她的情绪，一边吃东西一边兴奋地隔着落地窗往外看，没一会便突然啊了一声，使劲地挥了两下手。
　　甄明珠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落地窗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唇角扯开一个笑，很快，他抬步到了门口，一手推开落地玻璃门，径直朝她们这一桌走了过来。
　　孟晗起身让了一个位子给他，笑眯眯地问：“你吃饭了没？”
　　“不曾。”
　　“那你要吃什么，我去点。”
　　孟昀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语调无奈道：“还是不劳烦大小姐请客了，我一会回家吃。”
　　“不吃算了。”孟晗努努嘴，“反正我们也准备走了。”
　　她话音落地，孟昀的目光便扫了眼狼藉的桌面，自然而然地落在甄明珠身上。女生也正巧看着他，秀丽的眉眼微弯，唇角带着一抹礼貌而善意的浅笑，柔和的神色和他印象里多少有点出入。
　　孟昀客气地笑着说：“我都听这丫头说了，她这一开学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实在过意不去。”
　　“没关系。”甄明珠看一眼坐在他手边有点抑郁的孟晗，淡笑着说，“其实也没添什么麻烦，都是很小的事。”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客气了几句，餐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下午饭点，商场下麦当劳这种地方简直人满为患，甄明珠和孟家兄妹很快出了餐厅，发现外面又下起了雨。
　　那会她和孟晗出来的时候雨停了，两个人都不曾带伞，孟昀帮孟晗带的衣服也在车上放着，因而他几乎没迟疑，便开口朝两人说：“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将车开过来，送你们回学校。”
　　“嗯啊。”
　　孟晗挽着甄明珠的手，开心地应了。
　　孟昀去开车，甄明珠只得和孟晗站在商场门口等。
　　没一会儿，黑色宾利出现在稍远处台阶下的辅道上，男人一手推开驾驶位车门走了出来，微微一侧身将手里黑色的长柄雨伞撑开了。
　　一把伞？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甄明珠下意识抽了自己被孟晗挽着的手臂，侧身笑道：“走吧。”
　　话说完，她抬步要往雨幕里面走。
　　哪曾想，边上回过神的孟晗比她反应更快，直接将手里的小包挡在头顶上跑了出去，路过孟昀边上的时候还飞快地说了一句：“哥你帮甄甄撑一下好了，她穿的薄。”
　　回头瞥见她一溜烟跑去车边，孟昀微微怔了一下。
　　他原本是担心两个女孩子淋湿……
　　不过，眼瞅着甄明珠也走进了雨幕里，他也顾不得已经跑开的孟晗了，只能快走两步过去，伞面倾斜，挡了她那一侧的风雨。伞下空间就那么大，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自然更小了，甄明珠垂眸看见男人举着伞柄的修长手指，抿唇轻声道：“麻烦了。”
　　“不客气。”
　　孟昀有一副温润清朗的好嗓音。
　　甄明珠再没说话，脚下的步子微微加快，往车边走。
　　孟昀拉开后排车门的时候，整个伞面都遮过了她的头顶，眼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被雨水打湿的一边肩头上，极绅士地笑了一下。
　　甄明珠一抿唇，坐进了车里。
　　－－－－－－题外话－－－－－－
　　*
　　题外话：
　　越来越多的回忆浮出水面，大家应该感觉到，小情侣之间有重重问题。
　　所以，和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如果我突然让这两人和好，估计你们只会觉得突兀、崩情节、崩人设，所以都淡定点，一起品味这个过程的酸甜苦辣，感觉也很美好呀。
　　我相信你们，既能和我同甘，也能和我共苦，么么哒。

　　☆、220：机场重逢，湘湘蜕变【红包】

　　天公作美，新生军训的后半月一直在下雨。
　　云京的天气在九月初最开始的那场阵雨之后，渐渐转凉，似乎在一晃眼之间，步入了秋天。
　　韩明晖在军训放假的当天下午便接甄明珠回了韩家，回家之后，韩志新和李娇已经商议好了出去旅游的事情。眼见两人兴高采烈的样子，甄明珠也不好推拒，暂时收了假期做兼职的心思。
　　翌日一早，三个人连带着韩志新的司机和助理，一行五人到了机场。
　　国庆长假的第一天，机场人满为患。
　　不过助理订的头等舱，因而几个人免去很多麻烦，早早地到了vip休息室候机。
　　“再涂点防晒霜？”
　　休息室里，甄明珠坐在沙发上靠着休息，听到身侧李娇突然问。
　　她一手按着沙发扶手坐直了身子，扭头看过去：“不用了吧？”
　　“涂点涂点。”话音落地，李娇又给自己手心里挤了不少防晒霜，用另一只手拍拍打打地往手臂上抹，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说，“你这军训一个月都晒黑了，平时有没有好好护肤呀？我跟你说，不要仗着年龄小就不当一回事，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甄明珠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往自己手心挤了点防晒霜，跟她一样拍拍打打。
　　韩志新的司机和助理都是男人，进了休息室以后瞅见老板躺在按摩椅上闭目养神便都没有说话，一直很安静地坐在另一侧沙发上。此刻听见这突兀响起的声音，年轻点的助理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
　　甄明珠侧身坐着，薄夹克里面穿了件碎花长裙，裙摆遮在小腿上，动作间露出嫩藕般的脚踝和洁白的网面球鞋，整个人显露出一种随性却惹眼的美丽。
　　老板旧友家这个姑娘他见过不止一次，每次见，仍然会被惊艳到。
　　“吧嗒。”
　　开门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男人一回头，怔了一下。
　　打头进来的中年女人看见他的神色薇薇皱了一下眉，半晌，隐忍了明显有些急躁的情绪朝随后进来的一行人开口道：“先休息一会吧，车子很快就到。”
　　“知道了。”
　　几人随口应了，各自找沙发坐下。
　　中年女人扭头看一眼站着没动的宋湘湘，压低声音道：“下午一点的活动，来得及。”
　　“……嗯。”
　　宋湘湘看了她一眼，慢慢地取下了墨镜。
　　出道一年，她早已褪去了青涩和稚嫩，妆容精致的一张脸比先前漂亮了几分，眉眼间也有了自信的神色和经受风雨之后逐渐沉淀下来的漠然从容。一炮而红，她不再是那个走在人群里会被淹没的姑娘，声势浩大的造星活动成就了她，让她迅速成长，融入了五光十色的成人世界。
　　能有多半年，许梦没见她哭过了。
　　可此刻，机场休息室这种地方，她取下墨镜，对着一个女孩突然掉眼泪。
　　休息室又不止他们一行人，许梦错愕片刻顿时急了，正想问话呢，听见身侧传来一句：“哭什么呀？”
　　女孩子的声音，柔和轻缓，有些无奈。
　　许梦下意识就扭头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本坐在沙发上往手背涂抹防晒霜的那个姑娘已经站了起来，而她跟前早已经修炼出一些火候的宋湘湘直接扑过去将人给抱紧了。
　　“……”
　　这一幕着实有点震惊人。
　　韩志新和李娇没想到，许梦等一众人更始料未及。
　　宋湘湘是在去年参加《华夏新声音》之后闯出名气的，她并非得天独厚有一副好嗓子的音乐人，只是因为流行歌曲唱的还不错，再加上外形条件尚可又有应届高考生这么一个身份，所以被经纪公司看重，一路炒作捧出了话题度。这样一个过程，自然伴随着无数的争议和质疑，饶是宋湘湘这姑娘看上去挺坚强，一开始也经常以泪洗面。可眼下一年时间都过去，她出了单曲拍了广告正式地踏进了这个圈子，早已经淡然了许多。
　　已经很难见到她在公共场合这般失态了……
　　一众人回过神，目光顿时就落在了甄明珠身上。
　　那一个泪流满面，这一个倒没哭，一直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许梦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孩微笑的脸。
　　刚才进休息室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甄明珠了。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经纪人的嗅觉。
　　小姑娘气场很强大。
　　圈子里混了十几年，她也算见过不少明星大腕，可说实在的，很少从这个年纪的女生身上，见到这样强烈的独属于焦点人物的气场。
　　她不声不响地坐在那，沙发、长裙、球鞋，再名贵的物件，再鲜艳的色彩，都沦为陪衬。打眼看上去，吸引人眼球的既不是那件色彩斑斓的长裙，也不是她脚上那双单价上千的鞋子，而是她微微低头时宛若蝶翼般颤动的长睫毛，明净白皙巴掌大小的侧脸，随意抬起在身前的纤细柔嫩的一双手。
　　动静皆宜，活色生香……
　　许梦收回思绪，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种遗憾，等甄明珠和宋湘湘互留电话后跟着李娇等人一起离开的时候，越发深重了。
　　那种出身富贵要什么有什么的姑娘，一般很少涉足娱乐圈。
　　*
　　一天下来，宋湘湘的情绪总算平复了。
　　甄明珠当年不告而别，秦远、李成功和徐梦泽全部休学，这件事在学校引发了非常大的轰动和议论，能有半个月时间，她走在哪都能听到各种各样的猜测。
　　那一段时间，很难熬也很害怕。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可是心里隐隐有一种直觉，事情和方冬有关。
　　甄明珠那一通电话她一直忘不了。
　　按着甄甄的性格，轻易不会发火动怒，她虽然在学校里受尽宠爱，脾气其实很好的，尤其在朋友面前，有着比普通人还多的包容和耐心。
　　她在电话里怒气冲冲地责怪她，还带着哭腔，可见事情不小。
　　而这事情，可能因为她的多嘴。
　　几年以来，她的心上因为这件事压了一块大石头，好些次午夜梦回都喘不过气，一边回忆着先前的快乐和放纵，一边想象着再见时甄明珠冰冷而无情的脸。
　　谁能想到，她看见他的第一眼，会露出那般柔软的笑容呢。
　　在那样的笑容下，她的眼泪根本忍不住。
　　“还在想你那个朋友？”
　　边上，经纪人许梦的声音突然传来。
　　宋湘湘抬手揉了揉鼻尖，扭头看过去：“嗯，许久不见了。”
　　“……”许梦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下，疑惑地问，“你那个朋友不是云京人吗？”
　　上午在机场休息室的时候，那一行人明明都操着纯正的京味普通话，可宋湘湘又不是云京本地人，她自己也说过，出道前都没来过云京。
　　许梦压了一肚子疑惑，听见宋湘湘说：“嗯，安城的。”
　　“哈。”
　　许梦顿时笑了：“就说呢。”
　　宋湘湘抿起唇角也笑了一下，并未多聊。
　　许梦看着她想了想，半晌又问：“她家境很好？”
　　这句话一出，宋湘湘便隐隐地猜到了她的心思。
　　许梦年近四十，在盛世影音这种大娱乐公司里却只混到一个二线经纪人，很大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她手上从未带过一个天王天后之类的大牌艺人。眼下算上她，许梦手下有三个艺人了，一个在娱乐圈混了多年还屈居二线，另外一个男生和她差不多，去年因为《华夏新声音》火了一段时间，眼下人气在逐渐下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们俩都不是从小学音乐的，唱歌好听之余，专业的东西非常欠缺。眼下娱乐圈虽然还在鼎盛时期，歌手的发展却已经越发局限了，很难立起来。
　　今天许梦带她过来参加饭局，也是为了陪一个偶像剧的投资商……
　　念及此，宋湘湘有些烦闷地沉默着。
　　出道这一年，她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可每每回想，她都觉得那些大风大浪其实并不可怕，最令人胆战心惊的，反而是无数让人烦不胜烦的小事。
　　比如，男粉丝接机的时候冲上来就拥抱，恨不得一脚踹飞还得保持镇定；再比如，大大小小的饭局上老男人猥琐而意味深长的目光，每每触及都令人作呕。
　　还得保持微笑……
　　微笑，微笑，微笑，她能做的，好像就没有别的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艺人在演艺圈金字塔的最底层，食物链的最下方，像她这种非专业出身又毫无背景的新人要想站稳脚跟谈何容易？许梦没有将她打包送到某个老男人床上，她已经非常庆幸了。
　　胡思乱想着，等保姆车停在云景会所门口的时候，宋湘湘又一次收拾好了情绪。
　　许梦跟她一起下车，进门之前小声提醒：“一会儿要是喝不了了就找个借口退出来醒醒酒，别跟上次似的弄得胃出血住院，知道了没有？”
　　“嗯，谢谢许姐。”
　　宋湘湘点点头，朝她露出个依赖的笑容。
　　平心而论，她这经纪人脾气算不上好，说话的口吻也并不讨人喜欢，可和圈子里某些利欲熏心的经纪人相比，已经算非常有底线和良心了。
　　一年下来，她内心里还挺感激她。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包厢。
　　这样的饭局，宋湘湘出道后参加了百八十个，因而进门后便换上了一副如鱼得水的模样，嗓音甜腻地奉承，一杯接一杯的敬酒，什么时候将人高高兴兴地灌倒了，她也就解放了。
　　不过，这天要陪的投资商可能是自诩捏着她的未来，所以颇为有恃无恐。
　　酒过三巡，宋湘湘忍耐着游走到她后腰上的咸猪手。
　　“要说我就喜欢小宋这么豪爽的姑娘，”那只手渐渐上移，男人越凑越近，喷着满嘴酒气笑道，“喝酒就得这样嘛，扭扭捏捏推三阻四的那些，没一点眼力劲。既想出名，还不想付出，这个圈子里哪来那么便宜的事情，经纪人你说是不是？”
　　许梦和这个投资人不熟，也是因为别人牵线才给宋湘湘争取来的这个机会，耳听他随便地就将自己称呼为经纪人也顾不得生气，只脸色僵硬地去看宋湘湘。
　　同为女人，她当然明白职场里往上爬有多么不容易。
　　可，眼下这人，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宋湘湘要想拿到这个电视剧女二号，陪个酒怕是根本不行。
　　这种事，她没办法做主了。
　　许梦的眼神，宋湘湘当然接收到了，她下意识看向了边上的男人，在触及他笑眯眯的眼睛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这一下，周围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边上男人的脸色瞬间冷了些，宋湘湘连忙一手捂住嘴：“对不起您，我这不舒服的很，得去洗手间一趟。”
　　“对对对，这姑娘胃上有些毛病。”许梦闻言连忙笑着打圆场说，“上次跟一个老总喝酒喝的胃出血出院才没多久，李总您大人有大量，我先陪您喝，等会再罚她。”
　　“年纪轻轻这么能喝不容易了。”
　　“对对对。”
　　边上其他人拿眼看向起身的宋湘湘，笑着打起了圆场。
　　宋湘湘神色复杂地看了许梦一眼，一手捂着嘴，直接出了包厢。
　　一出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的酒量都是这一年以来练出来的，就为了陪酒，那次喝出胃出血都不觉得有什么，刚才某一刻，却突然有点忍不下去了，就想撂挑子不干。
　　可，怎么能行呢？
　　这世上回头路少之又少。
　　哪怕眼下回到一年前，她仍旧会毫不迟疑地参加那个节目。
　　她想要的荣华富贵都在这里，享受了谩骂争议的同时，她也享受到了欢呼和追逐，舞台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没有哪个习惯了万众瞩目的人愿意再落入尘埃。
　　胡思乱想着，宋湘湘抬步往公共洗手间走。
　　她出门在外都会化妆，因而也没办法洗脸清醒，只得在水龙头下来回将两只手冲洗了好几遍，一边冲一边想着等会的应对之策，半晌，一筹莫展。
　　老男人将话讲的那么清楚呢，就差直白地表达让她陪睡的意思了，她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不答应的话，角色铁定泡汤……
　　烦躁！
　　随手关了水，宋湘湘郁闷地往回走。
　　“诶诶诶……”
　　“冯少您慢点儿！”
　　两道声音刚窜入耳中，她怀里砰地撞进来一个人。
　　猝不及防，宋湘湘下意识将人往外推了一把，停下了步子。
　　年轻的男人已经喝得断片了，抬眸看见她的一瞬间拿手指点道：“你谁啊，看上去这么眼熟？！”
　　宋湘湘：“……”
　　“冯少，您喝多了！”
　　边上先前就在哄劝的女孩连忙过来扶人。
　　她身后的包厢门半掩着，嬉闹响声传出来，宋湘湘隔着乌烟瘴气一片狼藉看过去，隐隐地辨出一道侧影，心下震惊，又忍不住看了第二眼。
　　那沉浸在纸醉金迷里的懒散少年，赫然是顾景琛。
　　进入这一行，她当然晓得圈子里好些人物。
　　顾景琛和她差不多大，比她早出道一年，凭借干净清澈的气质风靡国内万千少女，是当之无愧的超一线偶像新星。同时，他是云京顾家的二公子。
　　她其实一直想不通，好好的豪门少爷，混什么娱乐圈？
　　先不说顾家遍布云京的其他产业，单单旗下华娱传媒这个子公司已经占据了娱乐圈半壁江山，身为集团最高掌权人的接班人之一，顾景琛进娱乐圈当艺人这行为，原本就有些掉价。
　　不过眼下，她没时间去思考顾景琛人前人后的巨大反差，下意识地又看向眼前的男人。
　　冯少？
　　能跟顾景琛一起，应该也有着不错的背景？
　　难得遇上，能否设法结交？
　　站在会所走廊上的宋湘湘，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权衡利弊，天人交战……
　　她不声不响，边上出来扶人的女孩和会所经理却已经在这个时候将她给认了出来，哪曾想，两人还没说话了，醉醺醺的男人又扑向了宋湘湘，拉扯着喊：“来来来，你胸大，你陪我喝。”
　　一句话，惹得宋湘湘脸色微变。
　　怎么就忘了，这世上有些人，她根本招惹不起。
　　云京的公子哥和她要陪酒的那些投资商相比，其实更难应付。
　　可，似乎有点晚了。
　　酒醉的男人力气不小，扯得她手腕生疼。
　　两个人快到门边的时候宋湘湘回过神来，连忙朝边上两人喊：“你们拉一下他啊！”
　　“哦。”
　　陪酒的姑娘和会所经理都是小角色，闻言连忙上前。
　　“起开！”
　　一连被阻拦，男人明显有点恼了。
　　宋湘湘抬手掰扯他的手，正着急呢，突然听到一道颇不耐烦的问话声：“这干什么呢？”
　　年轻的经理扭头看见来人，连忙喊：“奕哥。”
　　潘奕瞥了他一眼：“怎么回事儿？”
　　“就，冯少喝醉了。宋……宋小姐正好从这经过，让人陪酒呢……”
　　“哦。”
　　随口应了一声，潘奕抬眸，看向了有些狼狈的宋湘湘。
　　宋湘湘看着他，大脑一瞬间空白了。
　　安城网吧里一别之后，她再也没见过潘奕，哪能想，两个人会在几年之后，以这样的方式，相遇在这样的地方。
　　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痛快和趾高气昂，甚至还有点屈辱憋闷。
　　反观潘奕……
　　他头发剪得很短，脸上没有少年时期那般桀骜不驯的痞气，却经受了时光的打磨和洗礼，变得硬朗锐利。他穿着黑色衬衫和西裤突兀地出现在走廊灯光下，更高大，也更英俊。
　　mmp！
　　宋湘湘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不看他了。
　　潘奕也很快收回了看向她的目光，转而看向了包厢门口。
　　几个人在外面这番动静惊动了里面人，一个尚算清醒的男人抬步出来，看见这幅场面愣了一下，笑道：“以为什么事呢，不就让人陪个酒么？”
　　话落，看向宋湘湘：“这么不给我们冯少面子啊？”
　　“黎少说笑了。”潘奕说话间随手掏出烟盒，极为熟练地给人递过去，又掏了打火机给点上火，这才客客气气地说，“陪酒的您要多少那都不是个事，可这客人到底是客人，咱们这正经场合，别弄这些不文明的事儿，都不好看。”
　　被称为黎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露出个难以形容的哼笑。
　　潘奕也笑了，没有再多话。
　　须臾，叼着烟的男人抬手将醉醺醺的这一个扯了进去。
　　陪酒的姑娘见状，连忙随后跟了进去。
　　值班经理留在外面，先舒一口气，向宋湘湘道歉：“都是贵客，实在对不住您。”
　　宋湘湘整理了一下衣服，微笑道：“没事。”
　　值班经理又看向潘奕，笑容满面：“亏得你过来，谢了。”
　　潘奕的年龄，应该比值班经理小一些，听见他哥长哥短地喊着也直接受了，脸色随和地提醒：“包厢里怎么闹都行，走廊上该注意还得注意，惹出乱子谁收拾？”
　　“是是是。”
　　潘奕没再看他，抬眸问宋湘湘：“在哪个包间？我送你过去。”
　　宋湘湘理都没理他，抬步直接走了。
　　很快，走廊上安静下来。
　　进门的男人随手将醉倒的这一个丢在沙发上，扭头唾掉了嘴里的烟。
　　顾景琛在这时候抬眸看了他一眼，散漫地问：“惹上谁了？”
　　“就盛世那边一个唱歌的小三线。”先前尚算和气的男人哼笑着坐在沙发上，冷嘲起来，“冯默这还没将人怎么着呢，姓潘的就过来了，丫就一狗仗人势的货，给我递烟，以为他老几？”
　　顾景琛垂眸，目光幽幽地锁住地上一个烟头，良久，不耐烦地说：“那就是一条狗，也是你惹不起的狗。”
　　“……”
　　男人笑容一僵，不说话了。
　　他的身份地位，当然和顾家这一位二公子没法比。
　　眼下他们所处的云景会所，便是顾家的娱乐产业其中之一。
　　而这云景会所在一个女人名下。
　　圈子里有人说，这个叫宋襄的女人先前是顾家掌权人顾振华的秘书兼情人，云景会所便是顾振华送她的礼物，靠山硬着呢，一般人碰不得。
　　至于这潘奕，便是宋襄身边得力助手，才二十出头的他，颇得那女人看重。
　　私下里他们都觉得，姓潘的就是宋襄那女人养的小白脸。
　　不过，这些话他们当然不敢在顾景琛面前说，这一位在荧屏上演惯了白玉公子俊儿郎的顾二少私底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弄起人来手段狠花样多，实在招惹不起。
　　－－－－－－题外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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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1：回忆当晚，分手缘由

　　晚上九点半。
　　甄明珠刚洗完澡，听见房间里手机在响。
　　她随手扯了浴巾裹在身上，开了洗手间门，过去接电话。
　　电话是宋湘湘打来的，一接通便问她：“睡了没？”
　　甄明珠笑了，“没呢，刚洗完澡。”
　　“我刚到家。”宋湘湘在电话里面叹了一口气，吐槽道，“晚上跟经纪人去陪一个投资商，酒喝了一肚子角色还没谈拢，郁闷得很。”
　　甄明珠静静地听她说话。
　　可能好朋友就是这样的，许久未见，也并不觉得生分。
　　宋湘湘在她离开安城后也将全部心思用在学习上，因而并没交到几个新朋友，几年时间积压的事情多了，说起来颇有点完不了的架势，很快，时间到了十点多。
　　她声音有点晕乎乎了，“甄甄，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甄明珠微微愣一下，“嗯？”
　　“潘奕。”宋湘湘说起他声音陡然变了，恶狠狠地，“妈的，他什么时候来的云京啊，也不晓得在云景会所是个什么身份，看着人模狗样的。”
　　“就和你分手那之后不久。”
　　“……啊？”
　　“和你分手没多久，他来云京了。”前尘往事，甄明珠说起来颇有点轻描淡写的意味，“当时程砚宁送他离开的。”
　　闻言，宋湘湘沉默了一下。
　　甄明珠又道：“你们那会已经分手了，我就没说。”
　　“没事儿。”宋湘湘似乎松了一口气般，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提他干嘛。”
　　“嗯。”
　　甄明珠轻轻地应了一声，听见她又问：“你和程砚宁呢？”
　　“嗯？”
　　“……怎么样了？”
　　良久，宋湘湘用了一个很委婉的问句。
　　甄明珠握着手机想了一会，淡声告诉她：“分了。”
　　“分了？！”
　　宋湘湘的语调里带着明显的诧异。
　　甄明珠离开安城后，程砚宁还在学校复习备考了十多天，她在校园里碰到过几次，可每次碰到的时候，程砚宁的态度都很冷淡也没有主动攀谈的意思，她自然不敢凑上前去。
　　再之后，他以739分荣获安西省理科状元，为自己的高中生涯画下了圆满的句号。
　　她再也没见过他。
　　可今天见到甄明珠出现在云京，她以为两个人应该有联系呢。
　　宋湘湘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却不晓得从何说起，突然听见甄明珠笑着说：“时间不早了，咱们改天聊吧。你喝了酒早点休息，睡前给自己热杯牛奶。”
　　“那好，改天聊。”
　　“晚安。”
　　甄明珠笑了笑，挂了电话。
　　耳边宋湘湘的声音没有了，房间里顿时寂静下来。
　　她随手将手机放下，吐了一口气。
　　感觉起来，头发有点湿……
　　那会接电话的时候只随手擦了头发，不知不觉就打了好一会电话，头发已经是半干状态了。可她没有睡意，也不晓得做什么，一转身又去了洗手间，想要吹头发。
　　洗手间灯光暖黄，映在米色的大理石台面上，显得很温馨。
　　甄明珠拿了墙壁一侧的吹风，撩起头发吹。
　　这一年多她的头发被养护的很好，摸起来很柔软，看起来也很有光泽。
　　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不是这样的。
　　她的睡眠质量是在被救住院期间开始下降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总容易做梦，也不敢告诉程砚宁，生怕再给他添麻烦。他当时马上要高考，白天在学校里复习，晚上过来陪床。病房里两张床，两个人各一张，每当熄了灯以后，她便听着他呼吸，睁眼到半夜。
　　这种情况，在她出院之后越演越烈，直到她又跟着程砚宁到了云京。
　　新的环境，新的人物，新的生活……
　　她突然就害怕了。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她时常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想告诉程砚宁，话到嘴边又总会收回。她隐隐地发现，程砚宁和以往，有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微妙的变化。
　　他打点她的一切，照顾她的生活，仍旧温柔耐心，笑容却少了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是基于什么做出的这个判断，可她就是能敏感地察觉，程砚宁发自内心的温柔而愉悦的笑容没有以往在她跟前那么频繁了，他一沉默，她就心慌。她一边察言观色讨他开心，一边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她突逢变故太过敏感，去了新学校有了新同学之后，一切都会渐渐地好起来。
　　可她没想到的是，情况不但没好转，反而更糟了。
　　云京不比安城，云京四中也并非安城一中，她没有一个经常给学校赞助的爸爸，老师和校领导自然也不会对她有一丝额外的关照，而她的成绩，也不算特别出挑。
　　那样精英云集的班级，她从一开始就无法融入，第一周还没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开始掉发。
　　掉头发这种事，实在令人恐惧，可后面更令人无所适从的是：伴随着掉发和失眠，她从小引以为傲的记忆力突然减退，以前很容易就记住的东西，需要耗费几倍的时间和精力。
　　“甄哑巴”那个绰号，好像就是在那段时间隐隐传开了。
　　隔壁班有男生专门跑到他们教室，看她这个据说长得很漂亮却不说话的转校生，她也从未想到，只是因为不爱说话而已，她能遇到校园暴力。
　　头皮突然被烫了一下，甄明珠一手拿着吹风，如梦初醒……
　　那些糟糕的经历，想起来实在让人心情不好。
　　她放下吹风回房间，准备睡觉。
　　下意识地，又拿过了手机。
　　有那么一瞬间，她忘了自己在想什么，她拿着手机一遍一遍地在手里摩挲，就和以前许多次想要打电话的时候一样。电话里嘟嘟的声音突然响起的时候，她一低头，懵了。
　　“喂？”
　　冷淡又熟悉至极的声音，拉回她思绪。
　　甄明珠怔怔地看着手机，好半晌，突然问：“我给你拨出去的？”
　　程砚宁那边沉默了一瞬，“是。”
　　“翻通讯录的时候拨错了。”
　　甄明珠听见她自己的声音，平静又镇定。
　　那边又沉默了一下，程砚宁嗯了一声，“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好。”
　　程砚宁挂了电话。
　　边上，刚进书房找他的万随遇微微怔了一下，淡笑着问：“女生啊？”
　　程砚宁将手机搁在一边，只问他：“您有事？”
　　万随遇的目光落在他手边摊开的建筑学专业书籍上，又扫过桌角厚厚一沓图册笔记本，失笑，“国庆假的第一天都不休息，会不会太累了？”
　　“还好。”程砚宁随手合上书页，淡声回答。
　　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万随遇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如意这儿子很优秀，优秀到每每看见他，他总会心生无限的欣慰和感慨，可在此之外，又会因为他的冷淡、固执、独立，颇觉遗憾和无奈。
　　当年他在那种情况下考出739的高分，他一力主张他报考工商管理，将来继承万家家业，这样自己就卸下了后继无人的重负，万氏企业也有了最完美优秀的继承人。
　　可谁曾想，面对他的提议，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推拒。
　　他一度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一笔怎样的财富和产业？
　　总归任他磨破嘴皮，这孩子最终还是固执己见地报考了建筑学，本科学制就得五年，按着他这么醉心学业的样子，读个研究生又得再加两年多，说不定还会往上读博……
　　只想想，万随遇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他今天来倒并非为了劝他这些事，而是另有话说。
　　偏偏这话还难以启齿。
　　抬手在眉心里重重地按揉了两下，万随遇才再次开口道：“假期能不能腾出两天时间，跟我去……”
　　“没有闲时间。”
　　不等他说完，程砚宁直接打断了他。
　　搁一般情况下，他不会随意地打断任何人说话。可每当自己起个头想说起如意的时候，这一惯礼貌内敛的孩子总会冷淡地打断他，态度从无松动。
　　无奈至极，万随遇只得收了话茬。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妹妹坐牢的事情，也基本知道了这母子俩之前的相处状态，心情也和眼下的如意一样，想要对他多做出照顾和补偿，可惜，感情的裂痕不是那么轻而易举能修复的。
　　想到两年前去寺庙带发修行的万如意，万随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程砚宁在收拾书桌，预备去休息了。
　　万随遇收拢思绪，突然又想起他刚才拿着电话的神色，也不晓得心思怎么波动了一下，开口问了一句：“听说那姑娘今年也考进云京大学了？”
　　听说？
　　程砚宁抬眸看着他，“嗯。”
　　“在学校见过了？”
　　“嗯。”
　　“……”
　　万随遇只觉得心口憋了一团气。
　　半晌，他什么也没问，无奈地笑了笑道：“行吧，时间挺晚了，早些休息。”
　　“知道了。”
　　万随遇直接扭头出了书房。
　　郁闷至极……
　　小年轻谈个恋爱其实再寻常不过了，可自己这外甥谈恋爱，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安城一出英雄救美，他将小姑娘带到了云京，变卖了安城一套商铺两套房，不声不响地在云京四中附近购置了二手的小三室，找他走关系将人转进了云京四中。
　　这样的患难深情，他以为两个人要一辈子的。
　　结果却是，一年前那一晚，他半夜被电话惊醒赶过去，自己这外甥一身酒气倒在血泊里，那姑娘衣衫不整泪水干涸，抱着个手机就跟傻了似的。
　　他其实到现在都没想通，两个孩子怎么就闹成这样？
　　总归那一晚一片兵荒马乱，天亮的时候砚宁脱离了危险，那姑娘也才终于能说话了，她当着他的面打电话，说了一句：“韩伯伯，您能来接我一下吗？”
　　她口里的韩伯伯他也认识，做餐饮连锁的韩志新。
　　韩志新很快赶到，将她从医院里直接带走。
　　再之后，那姑娘住进了韩家，自己这外甥出院后走了交换生手续，出国了。
　　眼下再回想，仍是令人唏嘘不已……
　　*
　　十月七日，下午。
　　甄明珠刚到学校宿舍，接到了岳灵珊的电话。
　　手语社要举行开学后第一次聚餐。
　　想到点完名之后并没有什么事，甄明珠便笑着答应说：“嗯啊，你一会将吃饭的地点发在我手机上。”
　　“行，那你顺带通知一下孟晗。”
　　“好。”
　　答应完，甄明珠挂了电话。
　　孟晗还没来，她将手机放在桌上，扭头看见董西琴在全身镜前比划衣服。
　　从镜子里看见她打完电话，董西琴拎着手上两套衣服转过身来，一脸认真地问她：“甄甄你觉得哪一套好看？”
　　甄明珠微微一怔，笑问：“要约会呀？”
　　“不是，学生会干部聚餐。”董西琴抿唇笑着说。
　　甄明珠又愣了一下。
　　边上收拾东西的林清看见她这幅样子便颇为感慨地解释说：“难怪人说大学小社会呢，这学生会招个人还走后门呢。聚餐也是，没关系还去不了。”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甄明珠更糊涂了。
　　董西琴拿着一个衣架没好气地戳了戳林清，“你别胡说。”
　　“你就说是不是呀？”林清倒也没有酸溜溜的怨气，语调更像打趣。
　　“什么是不是？”
　　宿舍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拉着行李箱进来的孟晗笑着问。
　　“好啦好啦。”董西琴瞪了林清一眼，主动解释说，“就社团招新嘛，我报了校学生会和英语角。今天晚上学生会干部在外面聚餐，招我进去的那个学姐破例让我一起。”
　　“……这么好？”
　　校学生会招新的盛况孟晗还记得呢，她是那种虽然也爱凑热闹却特别怕麻烦的人，因而眼见当时那么多人一起排队，第一时间就收了加入学生会的心思，都没想到，董西琴顺利进去了。
　　董西琴脸上的笑意有点藏不住了，“那个学姐是我们高中同校的，算是老乡。”
　　“而且招她进的是秘书部哦。”
　　边上，林清哈哈笑着说了一句。
　　孟晗不解，“秘书部怎么了？”
　　“你真不知道呀？”林清看了她一眼，不厌其烦地解释说，“学生会十三个部门里，就秘书部和宣传部最吃香，等于中心部门，容易上位，将来找工作都算个加分项。”
　　孟晗哦了一声，笑道：“我高中时候爱玩，很少弄这些。”
　　“不过她这么臭美还有一个原因。”
　　“别胡说啊你！”
　　董西琴看了林清一眼，连忙阻止她。
　　她平时性子比较温吞，着急的脸蛋都红了也就反复地说着‘别胡说’这样的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林清才不怕她，继续告诉其他两人，“程校草今晚会去。”
　　“我都不想理你了！”董西琴拿着衣服，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她没见过程砚宁，不过社团招新的时候听人说了一箩筐，下意识地就对今晚的聚餐比较重视，十八九岁的姑娘，哪个不想给优秀的异性留下好印象呢。
　　她只是想穿得漂亮点，在这个团体里露脸，林清这大大咧咧一阵闹，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郁闷不已，董西琴随手将裙子塞进柜子里。
　　“裙子比较好看。”
　　这时候，甄明珠突然说。
　　董西琴一愣，抬眸朝她看过去，有点别扭地解释：“你们别听林清乱讲。我就是觉得学生会肯定特别锻炼人，第一次聚餐，想给那些前辈们留下一个好印象而已。”
　　“好啦好啦，我就开个玩笑么。”
　　林清也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笑完了便开始哄人。
　　董西琴斜睨她一眼，懒得搭理，重新看向甄明珠问：“你觉得裙子比较好看吗？”
　　军训这个月，甄明珠已经是她们外语学院公认的院花了。放假前，被偷拍的照片都传到学校论坛上去了，人气直逼高年级几任校花，隐有超越之势。
　　那样一张脸，当然是好看的。
　　可彼此朝夕相处一个月，董西琴却觉得，比起长相，她的气质更惹人，穿什么衣服都有一股子高级感。因而，她下意识地就愿意相信她的建议。
　　甄明珠嗯了一声：“连衣裙衬你气质，显得温柔淑女。”
　　她语调柔和，董西琴却蓦地脸红了。
　　她刚才拿的两套衣服，她其实也比较中意碎花及膝裙+白色小坎肩的搭配，这也是她一贯的穿衣风格，可是因为想要穿得稍微正式一点，所有又拿出了雪纺衬衫+休闲裤，甄明珠的建议，正合她心。
　　董西琴性子偏内向，拿了裙子便去洗手间换。
　　孟晗眼见她进去，若有所思地问林清：“你见过校草啊？”
　　“怎么可能！”
　　“那你就那么激动。”
　　“学生会招新那天那么长的队伍你没看到？我可听说了，咱们现在这校草已经蝉联三届了，估摸着只要他不毕业，再来多少新生都没用。”
　　“嘿嘿。”
　　孟晗给了她一个笑，去收拾自己东西。
　　甄明珠垂眸看着她的模样，突然笑起来，道：“晚上手语社也有聚餐。”
　　“我们吗？”
　　孟晗一愣，顿时扭头看她。
　　甄明珠嗯了一声：“一会点了到我们一起去。”
　　“好耶。”
　　孟晗话音落地，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扭头问她：“肯定还有你那个朋友吧，大二的。”
　　“灵珊？”
　　“就是她啦。”说起她孟晗就有点郁闷了，一边将拿来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到该放的位置上，一边扭头可怜兮兮地去看她，“一会吃饭的时候你不能只和她说话，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
　　“噗——”
　　林清直接喷笑了。
　　甄明珠倒还是一副耐心的样子，笑着回她：“怎么会。”
　　“那就好。”
　　一颗心放进肚子里，孟晗很快收拾好了东西。
　　洗手间里，董西琴也换好了裙子。
　　甄明珠抬眸看了她一眼。
　　温软白净的女孩，穿上裙子越发显得秀气文静，像一株香味淡淡的紫丁香。
　　瞧见她看，董西琴有点局促：“怎么样？”
　　“好看。”
　　甄明珠笑着说。
　　*
　　六点半。
　　宿舍里四个人一起去辅导员办公室签了到。
　　从教学楼出来，董西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林清：“那你怎么办？”
　　“回宿舍呗。”林清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闻言打着哈欠说，“今天一直在坐车，差点都累死了。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回去看剧，晚上要早点睡。”
　　“那要不要回来给你带吃的？”
　　林清想了想：“鸳鸯奶茶。”
　　“那行。”
　　听见她有要求，董西琴看上去没有那么抱歉了，点点头笑道。
　　三个人目送林清去了超市方向，一起往校门口走。
　　大学里每个专业点名的时间并不一致，因而两个社团都通知了直接去聚餐的地点集合，三个人要去的地方都在学校西门外，同一家自助餐厅。
　　一路往出走，甄明珠有点心不在焉。
　　聚餐地点在一处，等会可能会遇见程砚宁。
　　她想起来感觉有点尴尬。
　　可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就那么凑巧，她们三人刚到餐厅门口，便看到了台阶下一群人。
　　校学生会算得上学校里最具规模的学生组织，部门十多个，光是学生干部的聚餐也有几十人，这些人都是学生里的佼佼者，站在一处自然引人注目。
　　他们最中间那个人，更不用提了。
　　程砚宁就是那种到了哪里都会发光的领袖人物。
　　“小董。”
　　一道女声骤然打断了甄明珠的思绪。
　　她一抬眸，董西琴已经喊了一声学姐，笑着走了过去。
　　学生会那个学姐和她说了两句话，目光便落在了甄明珠和孟晗身上。
　　董西琴连忙介绍说：“这是我两个舍友，她们社团今天也在这里聚餐呢。”
　　“这样啊。”
　　“学姐好。”
　　甄明珠和孟晗随后问了一句，前者朝董西琴笑笑，两个人便一起上台阶进了餐厅。
　　目送两道身影进去，门外顿时有人笑起来，“就刚才那个穿黑色短袖的，论坛上新选出来的校花，第一次见本人，还真挺漂亮的。”
　　“一张偷拍照艳压群芳，能不漂亮吗？”
　　“社团招新那天好像就进了一个手语社？”
　　“那估计手语社在里面。”
　　“人到齐了没？”
　　一道漠然清冽的男声，突然打断了几个男生的议论。
　　“还有三个人没到。”
　　和董西琴正说话的女生连忙看了过去，回答说。
　　程砚宁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我们先进。”
　　话落，长腿一抬走了。
　　目送他上了台阶，董西琴微微抿了一下唇，轻声问：“那个就是主席？看上去冷冰冰的。”
　　“哈哈。”她边上走着的那个学姐笑了一下，耐心地帮忙解释，“其实还好吧，就是看上去挺冷的，遇到事情还是很负责的，而且他能力超强，出去交换了反正都没退会。”
　　董西琴看着她笑了一下，“这样啊。”
　　女生没忍住又道：“我念书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这种男生诶，安排事情基本上都不会出错，再乱的状况他都能给稳住了，简直不像人，就跟机器一样。”
　　“这一点我赞同，无情无欲嘛。”
　　边上走着的另外一个女生没忍住插话说。
　　董西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意，听见那女生又用一股子说不清是郁闷还是庆幸的语调说：“其实冷点也挺好的，你说他在学校人气这么旺，要是性子还开朗亲和逢人就笑，那一天光是被表白都够烦人的。”
　　说起表白，最开始说话的女生顿时压低了声音，问后面这一个：“那边什么情况呀？”
　　“……哪边？”
　　女生有点懵。
　　“就那边啊——”
　　问话的女生撇撇脸，朝身侧示意。
　　董西琴跟着一扭头，看见一个打扮很精致的女生落在后面。
　　紧接着，她听见一声嗤笑，“明显没什么情况呀，要能在一起早在一起了。”
　　什么和什么？
　　董西琴听得云里雾绕，明智地没有搭腔。
　　很快，一群人全部进了餐厅。
　　－－－－－－题外话－－－－－－
　　*
　　题外之细节解读：
　　1、阿宁为什么笑容少？甄甄为什么察言观色？
　　答：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和甄明馨那一通电话，让阿宁有点崩溃。甄甄以为阿宁因她的事心烦疲惫，所以装作没事人一样各种逗他开心。婚姻生活里，某人突然变得体贴迁就的时候，往往是因为内心有愧。一个不忍说，一个不敢问，是两人感情走向的转折点。
　　2、那一晚的事？
　　答：甄甄突然发现秦远爱她，极度难受。阿宁发现两人拥抱，醉酒且情绪失控想那啥，甄甄被吓到，失手捅了他一刀。
　　3、甄甄为什么相信一个陌生人［韩志新］？
　　答：前面伏笔提到，甄甄监狱里探望甄文，甄文说她亲爸在云京，联想到韩志新失控的情绪，甄甄一直猜测那是她亲爸。所以在感觉到自己心理疾病极度严重的情况下，不得已求助了他。

　　☆、222：还习惯吗，程砚宁问

　　甄明珠和孟晗到包厢的时候，里面一众人聊得正欢。
　　“学生会今天也在这边聚会呢。”
　　“可不，主席回来了嘛。”
　　“看着人挺多的，估摸着直接坐大厅了。”
　　“诶。”一个理着小平头的男生目光落在岳灵珊身上突然一愣，发问道，“听说程学长是安城来的，学姐你不也安城的吗？都不认识呀？”
　　岳灵珊：“……”
　　认识呀，可是并不想和你聊。
　　她胡乱地想了一下，正要拿话搪塞过去，抬眸就瞅见甄明珠和孟晗了。
　　两个美女出现在门口，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甄明珠视线轻轻扫过，笑着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们班点名比较晚，来迟了。”
　　“不迟不迟！”
　　坐着的几个男生连忙接腔说了一句。
　　甄明珠抿抿唇，垂眸看一眼挽着她手臂的孟晗，笑道：“坐吧。”
　　“哦。”孟晗说话间抽了自己的手，视线扫一圈之后眼睛一亮，嘻嘻笑着坐到了一个位子上，扭头道，“你也来了呀。”
　　梁祝受宠若惊地说：“也才到了没几分钟。”
　　他右边坐了两个舍友，眼见孟晗主动地坐到梁祝边上顿时挤眉弄眼起来。
　　目睹这一切，甄明珠也笑着坐到了孟晗的另一边。
　　岳灵珊原本没在她边上，眼见她选了位子便将自己的饮料拿着也换了位子，紧挨着她坐下，微微低着头小声说：“好几个新成员都是因为你招进来的，一会要是要手机号的话，你能推就推了。”
　　甄明珠垂眸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出去拿吃的吧。”
　　孟晗和梁祝打完招呼，扭头朝甄明珠道。
　　甄明珠点点头，跟着她又出了包厢门。
　　社团聚餐的人数一般都比较多，自助餐是相对划算又实惠的选择，这一家开在云京大学附近的餐厅不出所料地很受学生欢迎，到了这个点几乎满座。
　　孟晗第一次来这个餐厅，一边取东西一边东张西望，目光落到一处的时候下意识拿手肘撞了撞边上的人，小声说：“诶，校草在那边。”
　　没人应答她。
　　她纳闷地扭头看去，被梁祝的脸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啊？！”
　　“甄明珠去水果那里了。”
　　阳光俊朗的大男生红着脸说了一句，问她：“你也喜欢程校草啊？”
　　“……”
　　孟晗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谁说我喜欢他？”
　　“那你干嘛看他？”
　　“长得帅啊。”孟晗理所当然地说完，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你怎么问题这么多！”
　　话落，她气呼呼地端着餐盘去了甄明珠跟前。
　　甄明珠失笑，“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
　　甄明珠：“……”
　　她看一眼站在原地抓耳挠腮的梁祝，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收到她示意，梁祝颇有些懊恼。
　　他从小就不怎么擅长和女生打交道，上次在饭堂也是因为频频注视孟晗被几个舍友发现，撺掇之下他脑门一热就冲上去要电话号码了。
　　这段时间他和孟晗也有打电话聊天，他还给她买过橙汁和薯条。
　　可这姑娘的脾气，他到现在都摸不透。
　　抬手在后脑勺上挠了挠，梁祝郁闷地回了包厢。他坐了没几分钟，孟晗和甄明珠一起回来了，两个人加起来就拿了一点吃食，都没有他一个人拿得多呢。
　　孟晗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天，震惊地问他：“能吃完吗？”
　　“……啊？”
　　梁祝一愣，都不晓得如何回答了。
　　他肤色比一般男生都黑，却不难看，眉眼周正、肩膀宽厚，是那种看上去身强体健的运动型男生，放在人群里也算特别能赚取回头率的人。
　　可，实在没什么接触女孩的经验。
　　这种时候，能诚实地将自己的饭量暴露出去吗？
　　“白痴啊。”
　　眼见他一脸为难，孟晗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她在骂人，梁祝却只觉得悦耳动听，红着脸认真地回答说：“我饭量不止这些。”
　　孟晗愣了愣，噗一声笑了。
　　感觉起来，这人有一种天然呆，可爱死了。
　　她笑起来声音很脆，小脸皱起来显得肉肉的，还会露出洁白的牙齿，纯洁又娇憨，自然有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梁祝看着看着，感觉到自己胸腔里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的喜欢，简直能从眼睛里溢出来。
　　边上目睹这一幕的两个男生正偷着乐呢，听见有人开口问：“甄明珠你是哪里人？”
　　这问题他们也好奇，抬眸看过去。
　　甄明珠的目光落在问话的那个男生身上，回答说：“安城的。”
　　“你也是安城的？哦对了对了，你是岳学姐的老乡嘛，以前的学妹呀？”
　　甄明珠嗯了一声。
　　“安城真是人杰地灵。”手语社的社长是一个大三的男生，闻言笑着说，“咱们学校最出名的风云人物，就程校草，安城的。我们法学院那个院花，人家现在才十九岁，也是安城的。说起来他们俩还是同一届，两个人都是安西省高考状元，一个文科一个理科，牛逼的不行。”
　　“哈哈，听起来跟一对儿似的。”
　　“对呀，我们刚开始也这样想，结果这都大四了，两个人还都单着呢，也没听说有什么交集。”
　　“说不准最后一年就突然在一起了呢。”最开始问话的那个男生振振有词道，“这世上的事情蛮玄乎的。你说这同一个地方同一届的文理科状元报考了同一个学校，缘分得有多深！”
　　“江学姐不是我们学校的。”
　　岳灵珊看了说话的男生一眼，突然正色道。
　　男生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
　　岳灵珊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本正经地说：“程学长是我们安城一中的，江学姐当年读的是安城十三中，所以这两个人根本就不认识，不可能在一起。”
　　她信誓旦旦的模样简直有点吓人了。
　　说话的男生好半晌才挤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我就是那么一说。”
　　“对不起。”岳灵珊微微松了一口气，朝众人解释，“在我们安城，一中和十三中从来都是竞争关系。”
　　敢情这一会儿还为母校较劲呢。
　　包厢里一众人被雷得不行，瞧见甄明珠突然起身了。
　　“甄甄。”
　　岳灵珊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笑道：“我出去上个洗手间。”
　　话落，她随手在孟晗的肩头拍了拍，抬步出了包厢。
　　岳灵珊目送她出去，莫名地觉得烦，抬眸看了刚才开玩笑的男生一眼。
　　那男生一脸懵逼地问她：“难不成我说错话了？甄明珠不可能和程校草有关系吧？”
　　岳灵珊：“……”
　　她正无语呢，听见边上有人替她回答：“肯定不可能啊。甄明珠现在才大一好不好，程学长都已经大四了。两个人就算在同一所高中念过，认识的可能性也不大。”
　　岳灵珊彻底无语了。
　　*
　　去洗手间不过是一个借口。
　　甄明珠出了包厢，直接抬步往餐厅外面走。
　　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样人满为患的餐厅空气不怎么好，闷得人发慌。
　　可她没想到，刚刚走出餐厅，她便看见了程砚宁。
　　程砚宁也在外面。
　　很巧的，他今天也穿了一件黑色短袖t恤，下面配了一条浅色做旧的牛仔裤，一手插兜站在路灯杆下，整个修长俊朗的轮廓都被灯光笼住，带了些如梦似幻的美感。
　　他在抽烟。
　　没插兜的那只手夹着烟，远远地，有几许落寞。
　　甄明珠立在台阶上看着他，有点恍惚了。
　　两个人还没有交往的时候，她就和宋湘湘一起，意外地发现他会抽烟。
　　可最初交往的那段时间，程砚宁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烟瘾。他很爱干净，两个人接触的时候，他身上永远只有淡淡的清新的薄荷香，唇舌间也是，吻起来很迷人。
　　至于她，原本一直不怎么喜欢烟味，觉得熏人。
　　一切都是在来到云京后开始变的。
　　她进了云京四中，程砚宁远在云京大学，开学后两个人见面的机会骤减。
　　因为外班某男生跑来教室看她，喜欢那男生的女孩便对她充满了敌意，开始堂而皇之地给她使绊子。
　　锁厕所、藏作业、书包里放仓鼠……
　　她突然开始被这样对待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某一天下午，她不知怎么地就坐车到了云京大学。
　　那时候，云京大学已经成为她梦想中的学府了，哪怕因为她记忆力减退，这件事突然变得困难重重，想要考进去和程砚宁一起念书的意愿也没有改变过。
　　当时，她也并非想要找程砚宁。
　　她只是想看看这所学校，再回去好好学习。
　　可很凑巧的是，当她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到了云京大学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程砚宁。
　　他当时就和今天下午一样，可能也是要参加社团聚餐。他那会也才大一，可是站在人群里，怎么看，都像那一群人的中心人物，男生女生都争抢着和他说话。
　　就那么一瞬间，她连连后退，躲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去。
　　也在那么一瞬间，她生出前所未有的自卑。
　　她似乎，配不上他了。
　　忘了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她只记得等她回到学校的时候，第一节晚自习已经结束了。
　　她从走廊上回教室，边上好些学生在追逐打闹，外班那个男生当时也在，凑到她跟前想要勾住她肩，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趁其不备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程砚宁高考后比较闲，陪她练了女子防身术，学了车。
　　她有他教会的本领，在那天第一次使用。
　　那一个课间，满走廊都是学生，以及，充斥在她耳边的议论声和尖叫。
　　她站在众人的目光里，等待学校老师的处罚。
　　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匆匆赶来的两个班班主任都不曾训斥责备她，相反，因为她平时沉默少言，那个男生不学无术，所有的老师都将矛头对准了他。
　　老师们觉得，肯定是他欺人太甚。
　　老师们还觉得，像她这样文静内敛的女生，不到逼不得已，没有那么大的爆发力。
　　总归，好学生，弱者，更容易获得旁人的同情。
　　她耳听着两个老师喋喋不休地训斥那个男生，脑海里一直想着的，还是程砚宁。
　　因为他优秀礼貌、内敛沉静，以前在安城一中的时候，他打群架都能获得老师的关心和问候，哪怕他不对，他也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获得理解和原谅。
　　她站在走廊上，突然就想明白了许多事。
　　那一晚，她开始拼命地学习。
　　抽烟这个习惯，就是在那些她精力不济却不得不努力的夜晚，染上的。
　　为了节省打理头发的时间，也为了减轻掉发的症状，她剪了短发。咖啡和茶叶虽然都能提神，可是对她原本已经不怎么好的睡眠来说，无疑于雪上加霜。
　　为了提神醒脑，她学会并且很快熟练了自己以前特别讨厌的一个坏毛病。
　　眼下想起来，却也不后悔。
　　收拢思绪，甄明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远处，程砚宁在垃圾桶盖上摁灭烟头，扭头看了过来。
　　两个人目光遥遥对上，中间隔了万水千山。
　　回忆里幸福喜悦太多，痛苦纠结也不少，那种密不透风的爱和压抑，让他们哪怕彼此对视都觉得难以承受，很快，两个人都随意地瞥开了目光。
　　甄明珠走两步，下了台阶。
　　程砚宁走了过来，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步子微微顿了一下。
　　“新学校还习惯吗？”
　　甄明珠听见他问，嗓音很柔和。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时光好像倒退了些许。
　　在她进入云京四中不久后，他也曾在见面的时候问过这个问题。
　　“嗯，挺好的。”
　　和曾经一模一样的回答。
　　“那就好。”
　　程砚宁看着她微笑的脸，点点头进了餐厅。
　　他的呼吸，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沉稳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在微醺的夜风里。
　　*
　　临近九点，一众人吃完饭。
　　餐厅里人少了许多，学生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回走。
　　孟晗喝了一点酒，蹦蹦跳跳地和梁祝说话。
　　甄明珠一边注意着她的动静，一边听岳灵珊说兼职的事情。
　　“听说那男孩英语和数学成绩都比较差，上初三呢，人很捣蛋，前面好几个家教都是被他给气走的，所以家里给的钱能多点，每小时一百五，每次两小时就是三百块。再辅导其他作业的话，每半小时加一百，基本上每天晚上七点半到十点，就能拿四百块。周一、周三、周五，三天一千二，周结。”
　　岳灵珊征询般看了眼甄明珠，“你觉得行吗？”
　　甄明珠想了想，问：“等于每周去三次，每天两个半小时，一千二，一周结一次？”
　　“对，我觉得很好了。”岳灵珊笑笑说，“每个月算下来能有四千八呢，就现在好多应届生毕业了找工作，最开始工资也没有这么高呢。”
　　“是挺好的。”
　　甄明珠点点头，道：“那就这个吧，你帮我回一下话，谢谢了。”
　　“那我就说你同意了，把你电话给人家？”
　　“好。”
　　见她答应的很爽快，岳灵珊长松了一口气。
　　给甄甄找兼职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她有点别扭。
　　说话间，一众人进了学校。
　　岳灵珊和社团里其他人还有话说，甄明珠同她道别后便拉了孟晗的手，先回宿舍。
　　孟晗跟着她，走路也不好好走，连蹦带跳地问：“甄甄你晚上还跑步吗？”
　　“跑啊。”
　　“那你什么时候跑？”
　　“现在。”
　　甄明珠笑了笑，朝她说：“你还坐草坪上等我就行，我跑完了咱们一起回宿舍。”
　　“那我能跟你一起跑吗？”
　　“好啊。”
　　“我不想跑。”
　　甄明珠：“……”
　　孟晗吃饭的时候喝了一点鸡尾酒，醉倒不至于，人却有点兴奋，这一路上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看上去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让人哭笑不得。
　　她拉着孟晗进了操场，将她安置在草坪上坐着，自己去跑步。
　　云京大学的操场有好几个，她眼下跑步的这个操场应该是田径场+足球场，占地面积最大，每天早晚过来锻炼身体的学生都有不少，今天有点晚了，看上去倒没有以往那么热闹。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保持着匀速，沿着塑胶跑道跑了三圈，渐渐地放慢了步子。
　　谁能想，就在她慢下来的时候，身侧突然冲过去一个人。
　　“啊——”
　　伴随着一声轻呼，她整个人摔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
　　撞了人的男生停了步子，小跑着过来道歉。
　　“你怎么回事呀！”
　　甄明珠还没说话呢，身边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孟晗没好气地瞪着那高高大大的男生，一脸怒容道：“跑步不看路呀，这么宽的跑道都能把人撞了！”
　　“……有点着急，我……”
　　男生支吾半晌，又垂眸去看甄明珠。
　　甄明珠在孟晗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蹙着眉道：“算了，我没事。”
　　孟晗连忙问她，“你怎么样？”
　　“不要紧。”甄明珠按住了她一只手，朝男生道，“没事了，你走吧。”
　　“对不起啊，”男生想了想，“要不我带你去医务室？”
　　“这么晚医务室还上班吗？！”
　　孟晗一听，顿时又炸了。
　　“好了。”
　　甄明珠有点无奈地拍拍她手臂，轻声哄劝了两句。
　　孟晗扭头看她一眼，半晌，没好气地朝男生道：“滚吧滚吧，没长眼睛似的。”
　　撞人的男生生生压下一口闷气，赔着笑脸离开了。
　　目送他远去，孟晗整个人还怒气冲冲的，朝甄明珠道：“我看他就是故意往你身上蹭，幸亏我在这，要不然他是不是还要趁机扶你再吃你豆腐！”
　　甄明珠：“……”
　　“他就是故意的！”
　　许久，孟晗又强调，“跑道那么宽！”
　　“行了啊别气了，我也没什么事。”
　　塑胶跑道上摔一跤而已，原本也不至于出什么事，甄明珠原本也并没多生气，眼下看见她一副斗鸡似的模样，忍不住突然就笑了起来。
　　“你还笑！”
　　“我看你就是脾气太好了！”
　　“该凶的时候就要凶一点！”
　　“明显故意撞你！”
　　“气死我了！”
　　孟晗扶着甄明珠往操场外面走，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整个人都被气清醒了。
　　*
　　铁丝网外。
　　路灯照亮了一条道。
　　薛飞抬眸看了程砚宁一眼，有点忧心。
　　“走了。”
　　程砚宁说了两个字，抬步就走。
　　薛飞看着他迈步，紧抿着唇叹了一声，快步跟上去。
　　两个人身后还有几个同路回来的学生会干事，面面相觑之后，连忙也跟了上去。
　　感觉起来，哪里有点古怪……
　　刚才他们一起正走着的时候，程砚宁和薛飞突然停了步子，大家一起疑惑地看进去，发现操场里面两个女生正和一个男生争执，看背影还都有点眼熟。
　　暗自琢磨着，突然有人回头朝董西琴：“是你那两个舍友吧？”
　　董西琴怔了一下，“好像是。”
　　问话的男生纳闷地看了她一眼。
　　董西琴连忙解释：“我有一点近视，晚上没戴眼镜看的不太清楚。”
　　“就说呢，一个宿舍都认不出来。”男生哈哈笑一声，蓦地压低了声音，“吃饭的时候他就在咱们说到人家女生的时候出去了一下，眼下又停下看人家，情况不对呀……”
　　“估计是觉得眼熟吧。”
　　走在边上的赵嫣然突然说。
　　一众人下意识看过去，就瞧见她扭过头来笑了一下，道：“我们一起回国那天在机场碰见甄明珠了，当时还不晓得她是咱们学校的，不过因为她在门外抽烟，我们俩印象都挺深的。”
　　“……抽烟？”
　　赵嫣然点点头，“她那么漂亮，应该没认错。”
　　话落，她抬眸问董西琴，“小董你和她一个宿舍，没见过吗？”
　　董西琴微微怔一下，摇了摇头。
　　她其实知道。
　　一开始闻到阳台上一点烟味，她以为是林清抽烟呢，私底下就给她提醒了，让她注意点。哪曾想，林清说抽烟的不是她，是甄明珠，她桌上时常有打火机。
　　如此一来，她们两个人都知道了。
　　不过，她们俩默契地都没有在宿舍提起这个事，装作不知道。
　　相处了能有一个月，甄明珠的性子她们大概也了解了，是那种看上去冷淡实质上非常温柔耐心脾气好的女孩儿，她又不是街头混混，抽烟会避着人肯定也是知道她这种行为不好。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抽烟了，说明了心里有烦心事，不得已才用这种方式舒缓一下压力。
　　这种情况下，她们当然得给她留面子了。
　　全国每年近千万高考生，云京大学录取的新生还不到五千名，她们从五湖四海赶来相聚，选同一专业进同一个班级原本都是难得的缘分，更何况还住同一个宿舍呢。
　　想到这，董西琴腼腆地笑了一下，补充说：“抽烟这个我没见过，不过她其实也就是长得漂亮让人有距离感而已，性子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高傲冷淡，脾气很好的，还很照顾人。”
　　她性子温吞又和甄明珠一个宿舍，说起话来自然比赵嫣然更容易让人相信。
　　赵嫣然抿唇看了她一眼，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了。
　　这一晚，猫爪挠心……
　　情绪克制不住，她在男生宿舍下面给薛飞打了一个电话。
　　薛飞很快下来，开口就问：“有事呀？”
　　同学三年，赵嫣然因为教授女儿的身份在学院里颇有些受宠，她对程砚宁那点心思很多人也能看明白，不过一来人家又没有表白，二来喜欢程砚宁的女孩实在太多了，因而薛飞也并不往心里去，对她很客气。
　　“你们以前认识那个甄明珠？”
　　赵嫣然问了一个让人意外的问题。
　　薛飞足足愣了好一会，笑笑道：“怎么问这个？”
　　“你就说是不是？”
　　薛飞：“……”
　　他没说话，赵嫣然又问：“他们俩交往过？”
　　这个问题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紧接着，心口便是一阵阵被勒紧一般的疼。
　　薛飞盯了她一眼，干笑道：“你问这些其实都没什么用，我又不是当事人，也不能给你掰扯个一二三四五六，反正他肯定不会喜欢你的，你真的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青春。”
　　赵嫣然看着他，顿时就说不出一句话了。
　　薛飞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有点伤人，挠着头又笑，“再没什么事我上去了，你想开点。”
　　－－－－－－题外话－－－－－－
　　*
　　题外话：
　　1、阿宁只比甄甄大三岁。阿宁挨过自己妈妈一刀。阿宁的感情克制内敛，所以截止现在，他从这段感情里受到的伤害都压根没有宣泄过，他止步不前，一是身心受伤，二是怕自己再次给甄甄带去任何伤害。在我心中，他是全世界最好的阿宁。
　　2、本文以甄甄睡着切入回忆，从回忆的美好走出之后，插叙中的回忆是层层递进的苦痛。这就像一种悼念爱情的仪式，彻底走出来=放手，甄甄在试图走出来。
　　3、我认为最好的爱情是两个成熟灵魂的契合，而不是一方面无条件的迁就。沉迷幻想的姑娘们可以醒醒，这里没有爱到毫无下限的霸道总裁。
　　4、那一晚，那一刀，我刻意用舅舅的回忆轻描淡写，是因为在我看来，甄甄和阿宁，终生都不会愿意去回想它。
　　综上，都不要着急。

　　☆、223：何以至此，阿宁回忆

　　薛飞心烦意乱地上了楼。
　　405宿舍，程砚宁坐在椅子上，状若发呆。
　　之所以说状若发呆是因为薛飞真的很少看见他这副样子，什么也不做，面无表情地在那里，感觉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青春、浪费生命。
　　一瞬间，薛飞的火气就那么下去了。
　　程砚宁是他的榜样。
　　在他以优秀的成绩升入一中高中部，分到一中的第一天开始，程砚宁就是他的榜样。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那个场景。
　　那是开学第一天的上午，他兴冲冲地报了名去教室之后，意外地发现，教室里已经坐了一大半人。新学期新年级，男生女生从初中升到高中，是个人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
　　那个男生没有……
　　他安静地坐在教室偏后的一个位子上，低着头看一本古诗文选。
　　鬼使神差地，他主动走过去给自己选了位子当他同桌。
　　“嗨，我叫薛飞。”
　　“程砚宁。”
　　这是两个人说的第一句话。
　　自那以后，这个传说中校长千方百计挖进来的外校生，成了他们那一级备受仰望的学生模范。
　　他们俩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
　　他粗心马虎，程砚宁严谨认真，他毛躁好动，程砚宁沉静自律，可以说，他有他身上缺失的所有东西，就像一面镜子一样，让他许多次看到自己的不足和缺陷。
　　程砚宁在第一次月考时将年级第二甩了六十多分，他给震惊傻了。后来见的多了，他都看淡了，甚至不屑于再和班上其他男生一起，猜测什么时候会有人打破他永居第一的神话。他最常做的：考试前求着人家给划重点押题目，考试一结束就把人家的卷子借过来顶礼膜拜。
　　毫不夸张地说：程砚宁是对他学习影响最深的一个人。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跟着他选了同样的专业，也就在那一刻他才发现，同学三年，他对这个人的崇拜早已到了盲目的地步，无可救药了。
　　程砚宁身上，有远超于同龄人的成熟稳重。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对自己的人生好像早有完美的规划，他活在当下的每一分钟，都严谨地、清楚地、理智地，朝着他的那个既定目标走。
　　这是他最最佩服程砚宁的一点，他忍得了寂寞，受得住枯燥，守得住本心。
　　这世上，有几个这样的人呢？
　　他才不到二十岁。
　　甄明珠出现的时候，他原本只当成枯燥生活的调味剂。
　　他压根没想过程砚宁会和她在一起。
　　诚然，那个姑娘活泼可爱，粉嫩漂亮，可他心里的程砚宁不是那种会见色起意的男生，他拎的太清，如何会在高三那样关键的时期，谈恋爱……
　　可事实是，他又见到了不一样的程砚宁。
　　莫名其妙生气，暗搓搓吃醋，为女生打架早退，学校里公然牵手，谈个恋爱还得顶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最夸张的，他竟然雇人放天灯给小女朋友庆祝生日！
　　恋爱改变了他，给他添了许多人情味和烟火气……
　　眼下，这段恋爱没有了，他又成了那个看似完美的人，却似乎怎么都不对劲了。
　　见过了那样的程砚宁，谁还会想要继续看着这样的程砚宁呢。
　　薛飞三两步走了过去，郁闷至极地问：“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程砚宁扭头，“什么？”
　　“甄甄小学妹呀！”
　　薛飞一脸无奈地问：“真分手了？”
　　程砚宁不看他了，也不说话。
　　薛飞头疼不已，抬手在自己眉心里重重地按了两下。
　　他和程砚宁升入大学还在一个班一个宿舍，大二之前还时常听到他打电话，自然晓得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也就在程砚宁那次住院回来后，没听见两人打电话。
　　可那之后没多久，程砚宁便出国了。
　　想到这，薛飞若有所思地问：“难道是因为你出国的事，闹矛盾了？”
　　“不是。”
　　程砚宁终于受不了他了，回应了一声。
　　“那到底怎么回事，真分了？”
　　“……”
　　程砚宁又不说话了。
　　在他心里，他没想过分手这件事。
　　可两个人一别一年多，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彼此打过，这不是分手，又是什么呢？
　　他沉默着，薛飞也逐渐看出了一些门道，他被这个事实震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压低声音问：“为什么呀，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我去抽根烟。”
　　程砚宁说完，起身拿了桌上打火机。
　　他在薛飞郁闷的目光里出了宿舍，抬步走向楼道尽头，推开阳台门出去。
　　时间挺晚了，学校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他点了一根烟含着，突然就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安城一中的时候，有过那么一个夜晚，他在冲动之余跳窗去了操场，烧了一个垃圾桶。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薛飞的问话，突然又浮现在耳边了。
　　程砚宁一连抽了两根烟，思绪飘回到了2007年一个秋夜。
　　那是一个星期五，风大雨大，傍晚的时候开始打雷，他担心甄明珠一个人在家里会害怕，所以想要早点回去。可谁曾想，才出校门没多久，辅导员一个电话过来，有事找他帮忙。
　　他给甄明珠发了短信，说是自己学校有事，晚点回去，让她自己吃饭早些睡。
　　等他忙完的时候，晚上九点多了。
　　节假日，风雨天，那个时间点的地铁并不好坐，他最后回到家的时候，十一点了。
　　他开门进屋，家里静悄悄的。
　　客厅灯留着，甄明珠似乎已经睡了。
　　窗外的风雨声好像鬼哭狼嚎，他放心不下进了主卧看她，发现她好像做了噩梦，一头一脸的汗水，弄湿了鬓角的发，眼睛也没睁开，迷迷糊糊地喊着梦话。
　　如果时间倒退，他能回到那一刻，他会避免自己接下来的举动。
　　当时，他凑近了去听，听见了那句梦中的呢喃。
　　“秦远，不要！”
　　时至今日，他仍旧记得那种浑身血液突然凝固的感觉。
　　甄明馨一通气急败坏的电话、学校里无处不在的流言蜚语、甄明珠出院之后的费力讨好，所有那些事，好像一张网，捆住了他，困住了他，密不透风。
　　他并非不相信甄明珠，可仍是不敢问。
　　他畏惧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不得不逃避……
　　他想要自己瞎掉聋掉，便能笃定，那还是他冰清玉洁的姑娘。
　　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无法面对她的笑脸。
　　指尖灼热的触感，突然间惊醒了他。
　　程砚宁低头一看，手里一根烟不晓得何时燃尽了。
　　*
　　翌日，下午。
　　甄明珠刚回宿舍，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你好，我是袁浅的父亲。”电话那头的男人在通话一开始便自报了家门，沉稳平和，礼貌而客气地问：“你是甄明珠吗？你同学岳灵珊给了我这个电话。”
　　“对。”甄明珠回过神连忙道，“云京大学外语系的。”
　　男人笑了，“今天星期五，我的意思是下周一你开始过来，打电话是为了确认一下薪资的事情。”
　　“您请说。”
　　“先前你同学应该说过了大体情况。我儿子性子比较躁，英语和数学这两门成绩都挺糟，请你辅导也是以这两门课程为主，每周一、三、五下午七点半到十点你过来帮他补习，酬劳一千二，周五现结，你觉得怎么样？”
　　甄明珠想了一下，迟疑着问：“您也没见过我，不需要面试吗？”
　　“……”男人那边停顿了一下，淡笑着说，“不用了，周一直接过来吧。”
　　“那行，谢谢您。”
　　“稍后我会将家里地址发你手机上，距离你们学校很近，出门左拐过了十字路口就到。”
　　“好的。”
　　“再见。”
　　手机那边传来嘟嘟的忙音。
　　甄明珠拿下手机，很快发现进来一条短信。
　　她点开收件箱将那个地址看了一下，想了想，给岳灵珊打电话。
　　“甄甄。”
　　岳灵珊那边有点吵，笑着唤她。
　　甄明珠告诉她，“袁浅的爸爸给我打电话了。”
　　“说好了吗？”
　　“好了。”甄明珠顿了一下，“谢谢啊。”
　　“谢什么呀。”岳灵珊扑哧笑了，“我就让舍友帮着联系了一下，电话费都不到一块钱呢。你不要老跟我这么客气，你以前帮我的地方比这个多多了。”
　　甄明珠勉强地辨着她那些话，蹙着眉问：“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我在外面呢。”岳灵珊朝她喊，“学校门口一个超市搞促销活动，我和舍友一起出来买东西了。”
　　“哦。”
　　“你放假回去吗？”岳灵珊突然问。
　　甄明珠想了想，“应该不回去吧，回去也没什么事。”
　　“我这边周末有个促销的兼职，还差两个女生，你要不要一起体验一下呀？”
　　促销的兼职？
　　甄明珠迟疑了一下，“行啊，你算我一个。”
　　“那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好。”
　　甄明珠挂了电话。
　　岳灵珊等她挂了连忙给李成功拨过去，开口问：“你怎么打那么多未接？”
　　李成功语气臭臭的，“你和谁打电话呢，一直通话中。”
　　“就几分钟好不好？”岳灵珊无语地说了一句，告诉他，“我和甄甄打电话呢，说是周末一起做兼职。”
　　李成功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甄甄啊。”
　　“不是，我是说你说你和谁一起做兼职呢？”
　　“甄甄啊。”
　　岳灵珊有点懵。
　　李成功那边静了好一会，迟疑起来，“是不是你怂恿她的，她怎么想起来去做这种事？”
　　“什么叫这种事，这种事怎么了？！”岳灵珊的火气突然上来，“我们靠自己辛苦赚钱好不好，你这语气什么意思啊，还觉得做兼职丢人？”
　　李成功：“……”
　　因为兼职的事情，两个人闹了好几次矛盾。
　　他其实不是觉得这个事情有什么问题，只是因为岳灵珊将太多的课余时间都花在这个上面，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感觉到被冷落。
　　偏偏，他给岳灵珊花钱人家还不乐意，就喜欢自食其力。
　　“好好好，当我错。”
　　很快，李成功无奈地说。
　　“怂恿这个词能在这里用吗？”岳灵珊还有点气儿不顺，开口告诉他，“不是我要拉甄甄做兼职的，是她上次主动问我的，说是想自己赚点钱，不能老靠别人。”
　　一瞬间，李成功才记起了甄明珠目前的处境，顿时心情不好了。
　　两个人挂了电话。
　　李成功在宿舍里转了好几圈，推门出去了。
　　心情很烦躁……
　　他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对于做兼职这种事情，也从来没有过偏见。他们班上做兼职的学生就很多，岳灵珊更是做兼职的超级爱好者，一直以来，他除了抱怨抱怨之外，其实也从未反对过她。
　　可，他无法想象甄明珠去做兼职。
　　那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吃个饭都挑三拣四的，一身娇气毛病。
　　胡思乱想着，李成功出了宿舍楼。
　　他想给甄明珠打个电话，纠结半晌又犹豫了。
　　打电话说什么？
　　为什么要做兼职？
　　是不是钱不够花？
　　没钱花找我呀，我养你……
　　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可却觉得自己不能那么做。
　　甄明珠明显变了许多，他不确定自己施以援手会不会伤到她敏感的自尊心，他想给她花钱，她不一定会要。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
　　他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他都没怎么给岳灵珊花钱，怎么能给甄甄花钱呢？
　　他知道就算自己对甄甄再好，灵珊也不会吃醋的，可时至今日，有些事到底不一样了。
　　他们都长大了。
　　长大了得顾忌男女之别，还得顾忌很多事。
　　“哎！”
　　蓦地，李成功长叹了一口气。
　　突然就想到秦远了。
　　心里有点怨他。
　　先前大家关系那么好，甄甄明显也是很在意他的，他既然喜欢她，干嘛不表白啊？
　　这下倒好了，甄甄和学神在一起了，在一起又分手了，两个人先前在学校里那么轰动，感情又处的很深，这一分手将她整个人都改变了不少。
　　远哥呢，还要出国，一出国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机会都是争取来的！
　　想到这，李成功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一股子冲动，直接给秦远拨了一个电话。
　　“喂。”
　　“远哥你在哪呢？！”
　　李成功在电话接通的第一瞬间开口问。
　　秦远拿着手机从餐厅往出走，告诉他，“在家呢，怎么了？”
　　“家里啊，”李成功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心里那股子冲动渐渐地消散了一些，话锋一转突然问，“那你东西收拾好了没？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
　　“这都十月了。”
　　“嗯。”
　　秦远只应了一个字，并未解释。
　　他本来是想早点过去熟悉一下那边环境，一开学便不至于手忙脚乱，可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心里生出的不舍却越来越多，一转眼，又拖拉了一个礼拜。
　　李成功倒也没多问，突然在电话里叹了一声。
　　秦远一愣，“怎么了？”
　　“就甄甄呀，灵珊说她要去做兼职。”
　　“兼职？”
　　“我也不晓得是哪一种，就感觉她做不来那些事，想劝她呢。可眼下她借住在别人家，想要自己独立一些不依靠别人，我也没办法打电话劝她呀。”
　　秦远耳听他说话，全程沉默。
　　心里生出一些无法言喻的难受……
　　李成功又说：“你说你当初要是早点表白多好，甄甄和你关系那么好，哪怕没有那种心思，说不定也会为了给你面子试着在一起呢，那还有学神什么事呀。”
　　秦远笑了，“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当初他要是表白了，两个人现在就能开心吗？
　　甄家败落的事情说难听点是咎由自取，可无论如何，那是她的家和她的爸爸，且不说她会不会毫无芥蒂，就是他们家这些人，肯定也会用尽办法让他们分开。
　　现在这个毫无能力的他，能护住她吗？
　　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有那个能力。
　　他护不住她，她肯定也没指望和现在一样考上云京大学，那样不比现在更糟吗？
　　哪怕他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程砚宁于甄明珠，冥冥之中好像一种救赎，她因为他开了窍努力学习，在家庭败落之后进了名校，有了相对光明的未来。不然，她也许像朵花一样，败落在倾覆的大厦里，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夕之间跌入尘埃，偏偏从尘埃里又顽强地立起来，绽放出比以前还要清艳的光辉。
　　程砚宁带给她的一切，他都做不到。
　　一时间，秦远又陷入沉默。
　　“我看你就是把什么事情都想的太复杂了。”李成功难得说教，“人得为自己争取呀，机会在眼前的时候，不争取怎么知道成不成呢？你说甄甄刚开始追学神的时候，咱们都觉得她在玩呀，也根本没想过她真的会追上学神，你说对不？妈的现在回想我还觉得不可思议呢。可你看，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发生了呀，两个人还好的跟什么似的。而且你说，搁以前我可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吗？你可能吗？甄甄可能吗？”
　　“都不可能呀！”李成功的语调都突然间激昂起来了，“那么多不可能的事情现在都发生了，说明很多事情其实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难！”
　　“……你怎么不去演讲呢？”
　　许久，秦远突然说。
　　李成功讪讪地笑了一下，沉默了一会，突然问：“其实你在云京四中见过甄甄吧？”
　　秦远安静半晌，“嗯。”
　　“我那天看你们就觉得不对劲。”
　　李成功有些抑郁地说。
　　“就见了一面而已。”时隔许久，秦远总算冷静下来，给他解释，“下午放学意外遇见的。分开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我本来想第二天给你们说呢，可等我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她没去。”
　　“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之后她又消失了。”
　　说到这，秦远突然愣了。
　　那天，他们两人见面的时候，甄明珠说了她还和程砚宁在一起的事，可说起程砚宁的时候，她神色间没有以往那般雀跃欢喜，没有那一种爱意展现在眉眼间的感觉，她情绪很复杂，还在有意回避两个人的话题，甚至连程砚宁将她带到云京这种事，都轻描淡写地略了过去。
　　她，还喜欢程砚宁吗？
　　“消失了？怎么叫又消失了？”李成功在那边问。
　　对啊，为什么又消失了？
　　她应该在那一晚感觉到的，他喜欢她。
　　然后她消失了。
　　这件事，有他的原因吗？
　　脑海里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闪现而过，秦远突然开口问：“她在哪做兼职？”
　　“……啊？”
　　“地址给我一下，我周末有时间过去。”
　　“哦哦，那我给你问问灵珊。”
　　“嗯。”
　　深吸一口气，秦远挂了电话。

　　☆、224：甄甄兼职，秦远自责

　　十月十日，周末。
　　上午八点半，甄明珠和岳灵珊吃过早饭在校门口打了车，两个人一起前往做兼职的商场。
　　出租车在路上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司机抬起空车牌，“到了。”
　　“谢谢啊。”
　　甄明珠将零钱递过去，推着岳灵珊下了车。
　　眼看着车子绝尘而去，岳灵珊颇有些埋怨地说：“怎么能让你掏钱呢，真是的啊。”
　　“我还欠你妈五百多块钱呢。”甄明珠突然说。
　　岳灵珊：“……”
　　两个人一起往商场里走，面对她一脸无语的模样，甄明珠笑笑道：“其实你不用特地照顾我。韩伯伯他们一家人都对我特别好，吃穿各方面都很够用。是我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想出来找兼职的。毕竟我都成年了，有手有脚有时间，总不能一直让人家养着我。”
　　岳灵珊定定地看了她几秒，“你真的变了好多。”
　　“人总要长大的嘛。”甄明珠抿唇又笑了一下，“所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相处就对了。”
　　“恩恩，那好。”
　　岳灵珊也松了一口气。
　　学校里再次遇到甄明珠，她实在是意外极了。得知她的处境之后心情又非常复杂，特别担心她接受不了这种变故，所以无论是说话还是相处上，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眼下甄明珠这么说，她放下心来的同时也终于觉得，她认识的甄甄，虽然回不去了，却也长大了。或者就像那句话所说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人在哪里吃了亏，总会在哪里得到教训和启发，重要的是心态。
　　总归，向前看，就没错了……
　　收敛了一通感慨，岳灵珊拿手机给商家负责人打电话。
　　这个兼职是她舍友介绍的，工作内容很简单。等到商场开始上班之后，做活动的纸巾厂商会在商场大厅里摆上活动摊位宣传他们的卫生纸、纸巾、湿巾这些东西，她们要做的就是给过往顾客发放纸巾。
　　相比于发传单，这个工作的难度系数少了很多。
　　毕竟，纸巾是一般人出门在外必不可少的东西，拿着很有用处，一般人看见也就接了，不会像看见传单那样避而远之。多半天一百五十块，薪酬虽然比家教低一些，却也是个体验生活的机会。基于这两点，她才在打电话的时候顺口向甄明珠提及了。
　　可，收了手机等了十多分钟，见到商家负责人之后，岳灵珊有点郁闷得没法说了。
　　她还没提意见呢，边上赶来一起做兼职的另外一个女孩率先开口道：“这不合规矩吧，先前可没有说需要穿玩偶服。”
　　“这个需要单独提出来说吗？”商家的活动负责人似乎觉得有点好笑，提醒说，“看你们的样子也都不是第一次做兼职了，应该了解吧，一般促销兼职的薪资也就一小时十二块，我们这等于八小时一百五了。”
　　“……那你怎么不说那个东西穿上有多难受呢。”
　　“穿着玩偶服做促销，这应该很常见吧。”话说到这，商家的活动负责人抬手腕看了一眼表，有些不满地说，“眼下云京又没有多热嘛，这商场里风吹不着雨也淋不到，条件都不晓得好到哪里去了。你们大学生做兼职本来就是为了体验生活赚点外快嘛，哦呦，生活哪有那么容易哦，都是要吃苦头的。”
　　“……”
　　几个女生顿时都有点语塞了。
　　岳灵珊抬眸看了一眼站在几步之外的甄明珠，想了想，无奈地抬手唤她，“甄甄。”
　　甄明珠走过来，“怎么了？”
　　岳灵珊指了指边上几套玩偶服，丧气地说：“事先都没说清楚，促销得穿这个东西，感觉会很不舒服，你能接受吗？”
　　甄明珠垂眸瞥了过去。
　　岳灵珊指着的几套玩偶服不及常见的玩偶服那般厚重高大，相对轻薄娇小一些，形象来自于近两年特别火的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估计也正因为如此，促销性别限女生。
　　收回目光，甄明珠笑笑道：“能啊，都挺可爱的。”
　　她能这么说，岳灵珊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去给商家回话。
　　两方谈妥之后，六个女生去洗手间穿了玩偶服。
　　六个玩偶服分别是灰太狼、红太狼、喜羊羊、美羊羊、沸羊羊、懒羊羊的形象，兼职的六个女生里有一对好朋友拿了两只狼，岳灵珊和甄明珠最后拿，岳灵珊随手拿了沸羊羊，甄明珠便拿了懒羊羊。
　　等六个人再换了衣服出来，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
　　商场十点整开始营业。
　　甄明珠按照商家要求的那样，拿着一沓纸巾站到了活动摊位的一边，扭着脖子轻轻活动了一下，勉强看清了往来的人影。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她平生第一次兼职……
　　最开始，心里是带着些好奇和趣味的，没过一会儿，便有些麻木了。
　　发纸巾的确比发传单好很多，只要路过的人不显得过分着急，基本上都会停下步子接了纸巾，可她们穿着玩偶服，只有扑闪的眼睛那里有一丝缝隙能看出去而已，其他地方完全不透气。
　　渐渐地，甄明珠感觉到有汗水顺着她的额角往下流，那感觉跟蚂蚁爬过一样，痒痒的。
　　她考虑着要不要拿下笨笨的脑袋去休息一下，侧个身发现岳灵珊还在那发纸巾。
　　于是，只能继续了。
　　上午三个小时，时间格外漫长。
　　下午一点的时候，商家那边的负责人给所有人一起叫了外卖。
　　甄明珠将懒羊羊脑袋拿下来的时候，头发都湿透了。
　　岳灵珊头发比她的还长，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两个人用纸巾将汗水擦了擦，拿了盒饭，也管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问题了，直接站在一边吃饭。
　　秦远找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吃完饭了。
　　他站在商场入口处，眼看着甄明珠扔了外卖盒喝了水，抬步往她跟前走。
　　甄明侧身背对着他，完全没发现他的到来，她随意地用腕上的黑皮筋将蓬乱的头发在脑后绑了起来，便直接拿过一边放着的懒羊羊脑袋，戴了上去。
　　“您好，请拿一包纸巾吧。”
　　站在她侧后方，秦远听见了女孩微微沙哑的声音。
　　“不用了。”
　　女人的声音，堪称烦躁。
　　甄明珠伸出去的那只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转过身道：“您好……”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秦远？
　　她看着眼前颀长而挺拔的男生，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出现错觉了。
　　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军训时那一次，她的记忆要是没出错的话，秦远这会儿已经应该出国了。
　　怎么还在云京？
　　会来这边，有意还是无意？
　　一瞬间，甄明珠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又在下一瞬间，她几乎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用一股子热情而礼貌的嗓音道：“帅哥，要一包纸巾吧。”
　　“……谢谢。”
　　被她突然转头弄得呆了一下的秦远，抬手接了纸巾。
　　甄明珠微微朝他点头，又去给别人发。
　　秦远看着她略微有些笨拙的步伐，渐渐地，垂下手臂，握紧了手里那包纸巾。
　　心情无法形容……
　　他几乎在原地待不下去，很快抬步，上了近前的扶梯。
　　他的甄甄，真的在做兼职。
　　十月初的云京虽然没有暑假那么炎热，却也并不凉爽，她穿着那样的服装，热的嗓子都沙哑了。
　　看见自己装作没看见？
　　为什么呢？
　　她回避的这个态度，是因为难堪吗？
　　秦远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以至于当他走下扶梯的时候，产生了几秒钟的茫然。
　　他不敢回头去看她，心里难受的情绪已经溢满了。
　　他紧紧地攥着那包纸巾，用力到一只手都青筋暴跳却毫无察觉，他在原地站了足有半分钟，环顾四周后朝栏杆边一把椅子走了过去，一手按着桌面，侧身坐在了椅子上。
　　椅子是属于商场里一家饮品店的，眼见他坐下，店内的营业员很快走了出来，笑着问：“您喝点什么？”
　　秦远抬眸看了过去。
　　营业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对上他目光瞬间愣了。
　　他们这商场消费比较高端，往来的男女大多也是光鲜亮丽的，她见过不少帅气的男生，仍是不得不感慨，眼前这人，走在路上绝对回头率百分百，可她愣神，倒不是因为被惊艳，而是看到了他眼睛里复杂到极致的汹涌情绪。
　　一个对视，营业员甚至有点被吓到。
　　“什么？”
　　她听见男生问。
　　营业员又愣了愣，回过神来轻声解释：“这椅子是我们店客人喝东西时候用的，您您您……喝点什么？”
　　太忐忑，她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也不敢跟人家对视。
　　好好的一个帅哥，也不晓得遇见什么事了，黑亮的眼眸憋得通红，分明在爆发边缘。
　　可事实上，人家不但没有爆发，还抬眸远远地扫了一眼价目单，柔声应她，“哦，都有什么？”
　　“我们店主打的……”
　　“柳橙汁。”
　　“嗯？”
　　“柳橙汁，有吗？”
　　秦远重复。
　　营业员迟钝了一秒，干笑道：“不好意思，我们店主营奶茶和花果茶，没有果汁。”
　　秦远哦了一声，随手从裤兜里掏出一百块递过去，“那就不要了。”
　　营业员：“……”
　　不要了还给钱，几个意思？
　　纠结了一秒之后，营业员迟疑着接了钱，说：“那……给您……”
　　“什么也不要，不要来打扰我。”
　　营业员又一次，“……”
　　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可他们店长三令五申过，没有喝东西的不要占位子，因而她站在原地着实为难了一会儿，仍是拿着钱小跑回去，和其他两个店员商量。
　　几分钟后，她端了一杯店内主打奶茶，拿了回来。
　　秦远看都没看她。
　　营业员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小心地将奶茶放在桌上，剩余零钱放在奶茶边上，眼见秦远还是不理她，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秦远的目光牢牢地定在一楼大厅里。
　　刚才乘电梯的时候没发现，眼下坐到位子上了，他才发现，刚才自己站上的扶梯是直通三楼的，眼下远远地这么看下去，基本上不会被人发现。
　　他复杂而深沉的目光，近乎贪婪地落在甄明珠身上。
　　她套着懒羊羊玩偶服，走路有些笨笨的。
　　自己这样看下去，她只有小小一点。
　　她在做兼职。
　　只想到这一点，他心里的自责和难受便像潮涌一般，没完没了。
　　那是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呀，还没满二十，竟然也跟着另外的女生一起来做兼职了。
　　他看着她，都不敢唤她。
　　他曾经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无法出现，眼下又有何脸面上前说一句，别这么辛苦，有问题找我？
　　他该拿她怎么办？
　　又该拿自己怎么办？
　　胡思乱想，秦远突然收回目光，额头砰一声，抵在了桌面上。
　　*
　　下午五点半。
　　纸巾的促销活动结束。
　　甄明珠从商场一楼的洗手间出来之后，岳灵珊将一百五十块现金递到她手上，笑着道：“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带着一股子乐观而骄傲的笑容。
　　甄明珠接了钱，随手揣进裤兜里，笑着感慨说：“难怪李成功抱怨你节假日做兼职不陪他呢。我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眼下看你这样子，才能想来他放假的孤独寂寞冷了。”
　　岳灵珊抬步往门口走，耸了耸肩，“他不理解也没办法，我反正得努力。”
　　甄明珠看了她一眼，“你现在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吧？”
　　“肯定呀。”岳灵珊说到这里又笑了，语调颇有些自豪，“高考以后我就开始做兼职了。也就在那天晚上，我跟我爸妈说了，以后要独自自主，自己养活自己，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得作数。”
　　“挺好的。”
　　甄明珠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
　　一个人的独立，大抵就是从经济独立开始的吧。
　　挣钱也许可以带来内心的丰足……
　　就像眼下的岳灵珊，因为一直在自己挣钱，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自信乐观许多，说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而她，来了云京之后先依靠程砚宁，后倚仗韩伯伯，便有许多难以言说之处。
　　细究起来，那是自卑和压在心底的仓皇。
　　因为长久的靠别人，在别人那里便显得低人一等。
　　哪怕别人并不曾嫌弃和厌烦，她很多次想起来，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欠着别人的感觉并不好受，无论什么。
　　而她欠程砚宁的，可能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她以前一直以为程砚宁经济条件不好，哪怕他有独立的住处，她也在很多时候为他的生活和钱包发愁。可事实上，所有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以为而已。
　　程砚宁很富有，至少，在这个年龄层的年轻人里面，足以用富有来形容了。
　　他有自己的房子、商铺、车子，每个月有固定盈利，无论去哪里念书都一直拿最高等级的奖学金，平时参加竞赛和活动也有源源不断的奖励……
　　她竟然曾经以为他穷？
　　现在想起来，感觉当时的自己好像没有脑子似的。
　　不期然地，她又想起了一中的校长办公室里，周校长曾经的一句话。那个一贯喜欢四两拨千斤的老校长喟叹而骄傲地说：“他是一个对自己有着很高要求和长远规划的学生。我相信，两个月之后，他会成为一中的光荣。”
　　她也想起了曾经发生在自己和程砚宁之间的两句对话。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名满天下，富甲一方。”
　　是了。
　　这就是程砚宁。
　　他规划里的他，是这样的，别人眼里的他，也一直是这样的。
　　可她眼里的他，很多时候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可以用一句话形容的人。
　　他……
　　甄明珠一路胡思乱想着到了学校，收敛思绪，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朝岳灵珊道：“谢谢你啊，灵珊。我今天很开心。我不会忘记，我人生中第一笔工资，是经由你的手发给我的。”
　　“噗——”
　　岳灵珊忍不住笑了，“好啊，我也不会忘记，等你以后挣了大钱，狠狠地敲你一顿。”
　　“一言为定。”
　　甄明珠微笑起来。
　　她笑起来的模样当然很好看了，可岳灵珊觉得，这一个傍晚，她脸上这个笑容，比重逢后任何一个笑容都要显得真挚、生动、纯粹而明媚。
　　她其实还是那个女孩吧？
　　那个她所认识的，明珠一样的女孩。
　　岁月在一寸一寸地打磨她，总有一天，她会光华万丈。
　　她可能不是以前那个太阳般热烈的女孩，也可能不会再有现如今很多时候月亮般的那种柔美和忧伤，她会一步一步成长为独属于她自己的，最美的模样。
　　岳灵珊微微有些恍惚，又听见她说：“不过，我还想多说一两句话。”
　　“啊，你说。”
　　岳灵珊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甄明珠笑了笑，“其实你和李成功的感情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的。我就是觉得你们俩一路走来非常难得了。他人不错，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岳灵珊难得听见她说这样的话，笑着点点头。
　　“那好，我先去点名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教学楼跟前，甄明珠话锋一转道。
　　岳灵珊挥挥手，目送她进去。
　　她能感觉到，甄明珠的话其实没有说完。
　　那，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岳灵珊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久，觉得自己大抵体会了甄明珠的言外之意。
　　“他人不错=请珍惜他，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相处。”
　　是因为李成功抱怨了她做兼职的事情吧？
　　想着想着，岳灵珊忍不住笑了一下，转身往自己宿舍走。
　　回去的这个过程，突然想起了许多事。
　　那样寻常的一个中午，徐梦泽交了新女朋友请客吃饭，李成功来找她，实验楼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阳光从窗户中投映进来，幼稚的他和自以为成熟其实更幼稚的她。
　　不知不觉，他们在一起三年多了。
　　不知不觉，他们上了大学，都是个成年人了。
　　忽然间，她想念他的吻。
　　那些从笨拙生涩到熟练自如的亲吻，都是他爱过陪伴着的佐证。
　　深吸一口气，岳灵珊拿出手机，想了想，打电话过去。
　　李成功接通电话的声音有些怏怏的，“终于做完兼职了呀？”
　　“对呀，你在哪？”
　　“宿舍。”
　　“要不要过来？”
　　“啊，现在吗？你晚上不签到上自习？”
　　“签到，不上自习。”岳灵珊语调轻快地说了一句，又道，“我们去看电影，你请。”
　　“没问题啊！”
　　耳听着他在那头激动的声音，岳灵珊顿时又笑了，没忍住说：“晚上一起住外面，怎么样啊？”
　　“……”
　　手机那边，突然陷入沉默。
　　岳灵珊着实愣了一下，犹豫着道：“还是算了，当我没说。”
　　“操操操，怎么能算了！你明明就说了！”
　　“我去！住外面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以当做你同意了吗？！”
　　“那我要不要买套？”
　　“……”
　　一句又一句炮竹一样的问题窜入耳中，岳灵珊直接挂了电话。
　　－－－－－－题外话－－－－－－
　　*
　　题外话：
　　都翻看一下个人中心，看看有木有月票或者评价票，给明天要表白的远哥加个油，么么哒。（*￣3）（e￣*）

　　☆、225：秦远告白，校园轰动

　　晚上，九点半。
　　306宿舍。
　　甄明珠洗完脸，贴了个面膜从阳台上进来。
　　孟晗扭头看见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边拍着胸脯一边邀请，“甄甄你看电视吗？”
　　兼职一天下来，甄明珠觉得自己已经累瘫了，摆摆手说：“不看了，我泡个脚，一会洗了脸准备睡呀。”
　　“这还不到十点！”
　　孟晗一愣，不可思议地说。
　　大学里，哪有人九点多就上床睡觉的呀！
　　她一副震惊的小模样莫名地取悦了甄明珠，她莞尔，“今天比较累。”
　　“你干嘛了呀，还比较累？”
　　孟晗撅起了嘴巴，一双眸子湿漉漉的。
　　“做兼职了。”
　　“……啊！”
　　静默一秒后，孟晗都没心情看电视了。
　　不止她，边上正预习新课的林清和董西琴也有点被惊到，扭过头齐刷刷地看着她。
　　林清和董西琴的家境都挺一般，前者家里是开烟酒超市的，后者家里有一个茶叶店，生活算不上富足却也衣食无忧。考了大学来到云京，她们都压根没想过做兼职的事情。
　　哪能想到，看上去比她们家境好太多的甄明珠去了。
　　处在三个人的注视下，甄明珠端了盆热水进来，一边坐在位子上将双脚伸进去泡着，一边用一副再寻常不过的神情和语气淡笑着问：“怎么，做兼职很奇怪啊？”
　　“嗯嗯嗯！”
　　三个人看着她，齐齐点头。
　　做兼职这件事本身不奇怪，可放在她身上就非常让人意外了！
　　她们眼里的甄明珠，从头到脚都明明白白地体现着四个字：养尊处优。
　　林清盯着甄明珠水盆里那双白嫩小巧的脚丫看了好一会，最先憋不住地问：“想体验生活了？”
　　“不是。”甄明珠看了她一眼，“为了挣钱。”
　　“……”
　　林清一时语塞。
　　甄明珠并未让她纠结多久，主动道：“开学那天送我的不是我家人，是我父母的朋友，那个年龄大点的我叫伯伯，跟着的那一男一女是他的儿子和二婚妻子，我现在借住他们家。”
　　她一口气说完，孟晗有点云里雾里的，却也听懂了。
　　林清和董西琴一开始都误会了，此刻听见她说明，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宿舍里安静了好几秒。
　　孟晗歪头看着甄明珠，小声问：“那你爸妈呢？”
　　“我妈很早就去世了，我爸先前倒的确挺有钱，开公司的，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公司倒闭了。”
　　甄明珠看向她，说到这里就停了。
　　其他三人自然没往下问。
　　说起来又不算什么开心事，难得她主动又突然地提起来，已经算拿她们当朋友了。愣神过后，林清第一个开口安慰说：“没事没事，人生就是这样嘛，起起落落的。你看你长这么漂亮成绩又好，未来肯定是一片光明的。”
　　“清哥说得对。”董西琴紧跟着附和。
　　孟晗看着甄明珠，突然间就觉得非常难过了。
　　她也不晓得自己难过什么，可她看着甄明珠轻描淡写地说了那些话，又起身去倒洗脚水的背影，就是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说不出话来。
　　甄明珠收拾好再进来就瞧见她这样一副模样，好笑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儿，你这什么表情？”
　　“……你那个伯伯对你好吗？”
　　纠结了一下，孟晗无比心疼的问。
　　“噗——”
　　边上林清顿时喷笑了，朝她喊，“晗晗你脑补过头了。我告诉你哦，她那个伯伯对她超级好，还有那个年轻的小老婆，那天进了宿舍就嫌这嫌那，生怕她睡不好呢！”
　　甄明珠微微一愣，无奈地纠正她，“韩伯伯的老婆早些年出意外亡故了，这个不算小老婆。”
　　“哈哈，我说的是年龄小的意思嘛。”
　　甄明珠：“……”
　　这个她必须得承认。
　　浅浅地笑了一下，甄明珠朝孟晗解释：“他们一家人都对我很好的。我只是想要给自己存点钱，所以找了兼职。”
　　“哦哦，那就好。”
　　孟晗长松了一口气。
　　甄明珠弯弯唇，最先上床睡觉了。
　　她们宿舍四套架子床，床铺都在二层，她上床之后另外三个还都在下面，显得二层上面挺安静，白色的蚊帐垂下，瞬间就将人隔绝在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里了。
　　甄明珠平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蚊帐舒了一口气。
　　她是刻意说起了做兼职的事情，为的就是引出后面那些话。
　　开学到现在一个多月了，林清、董西琴，甚至孟晗，宿舍里这三人都误会了她的家庭情况，后面要是再知道她做兼职的事情，免不了胡乱猜测。
　　说出来能好点吧。
　　反正她心里比较踏实了。
　　静静地想着，甄明珠的思绪开始放空了。
　　似睡非睡之间，她恍惚间听见远远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甄明珠——”
　　“甄明珠！”
　　“甄甄！”
　　那喊声越来越清晰频繁，倒不像做梦。
　　秦远？
　　甄明珠迟疑地正想着，下面的董西琴突然道：“是不是有人在楼下喊甄甄啊？”
　　“我也听见了！”
　　“对对对，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
　　整个宿舍，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林清看一眼坐起来的甄明珠，三两步过去推开了阳台门。
　　“甄明珠——”
　　那道堪称撕心裂肺的男声，清晰至极。
　　林清朝外看了看，扭头就朝里面喊：“是那个军训时找过你的帅哥，特别帅的那一个！”
　　真的是秦远……
　　甄明珠的大脑经过了短暂的空白，想起了白天商场的事情。
　　他应该是特地过来找自己的吧？
　　一瞬间，她竟然有些六神无主。
　　上午面对面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倒不是说她介意秦远他们知道她做兼职的事情，可是那一瞬间，她的举动就是比脑子反应还要快。
　　“甄明珠！”
　　“甄甄——”
　　“甄甄——”
　　楼下，一声高过了一声。
　　甄明珠愣神的这工夫，周围好几栋宿舍楼都沸腾了。
　　其实每个学校都多多少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云京大学遍地都是才子佳人，每一年也总有几件引得学生们议论纷纷的事情，可这学期开学才没多久，被喊的那个名字又是已经颇有知名度的甄明珠，时间还是在宿舍里人最多的晚饭后熄灯前这个阶段，秦远最开始喊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出去观望了。
　　路灯下那个喊话的男生，也出乎众人意料。
　　身高、体型、仰起的那张脸，哪怕统统看不真切，统统都很帅！帅到炸裂的那一种！
　　这真是难得一见了……
　　没一会儿，宿舍楼阳台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男生倒不在意，依旧喊得撕心裂肺。
　　那一道道声音准确无误地灌入甄明珠耳中，她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有些迟钝。
　　边上，三个女生团团围着她，又好奇又激动。
　　“他真的不是你前男友？！”
　　“下去看看吧，你听听他声音！”
　　“只听他喊都觉得他爱惨你了，快下去吧。”
　　“对啊对啊，下去嘛。”
　　一道又一道声音窜入耳中，甄明珠到底没忍住，站起身来。
　　宿舍里几个以为她要出去，没想到她只是走到了阳台上去，远远地往下看。
　　“甄明珠——”
　　“甄甄！”
　　秦远在喊她，一会儿全名一会儿昵称。
　　他知道她的专业，因而晓得她在哪栋宿舍楼并不奇怪，可他却不晓得她具体在哪一层哪一间。
　　他的目光一次次扫过那些探出去的人脸，越是失望，声音越大。
　　平生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这一次了。
　　唯一的一次……第一次……
　　甄明珠看着看着，只觉得心疼心伤，无以复加。
　　他为什么会来？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肯定会下去。
　　哪怕心里留给爱情的那个地方早已经被人占满，她也不可能对他的呼喊视若无睹，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精疲力尽，丧气而归。
　　秦远，他应该知道的。
　　他知道，可他还是来了……
　　甄明珠转身回宿舍，想到一个词：宿命。
　　躲不过去的，便是宿命。
　　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唇，抬步出门去。
　　“甄甄！”
　　孟晗在身后，猛地叫住了她。
　　甄明珠扭头看去。
　　孟晗因为她脸上复杂的情绪怔了一下，小声提醒说：“你穿着睡衣呢。”
　　甄明珠哦一声，又走到自己柜子前，开始换衣服。
　　她换衣服一开始的动作挺迟钝的，感觉起来好像回不过神来，可到最后，手下的动作又有点乱，低头系鞋带的时候，两只手明显都在抖。
　　也不怪她抖吧，楼下那喊声，太让人难受了。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都觉得那样含着哭腔近乎撕裂的声音，让人肝肠寸断、莫名感伤。
　　最后，眼看着甄明珠出门，三个人才如梦初醒，唰一下挤到了阳台上去。
　　两栋楼的阳台，这会儿已经非常热闹了。
　　大学不像高中，学生们谈恋爱都是明目张胆的，宿舍楼里的宿管阿姨呀大爷呀也早已学会了睁只眼闭只眼，男生在楼下喊了好一会儿，愣是没人阻拦他。
　　他一声又一声地大喊，趴在阳台上看着的女生起初都很兴奋，渐渐地，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
　　这种安静，持续到一个女孩出现。
　　后来，时间过去很久很久，这一晚趴在阳台上看热闹的好些女生也没能忘记接下来那一幕。
　　甄明珠出现在宿舍楼下的时候，那个足足喊了好几十遍她名字的男生突然愣了，他看着她，停了声音和脚步，又在甄明珠走过去距离他不远的时候，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人抱在了怀里。
　　令人动容的一幕，赛过无数偶像剧的经典场面了。
　　无数掌声响起的时候，甄明珠闭上了眼。
　　“甄甄。”
　　她听见秦远动容的声音。
　　微喘的，嘶哑的……
　　她被他抱在怀里，听得见他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的最近距离吗？好像不是。曾经朝夕相处的时候，她枕着他腿面睡过觉，她生病，他也背着她去过医务室，他们有无数个亲密的瞬间和画面……
　　可，她无法自欺欺人的是：这一刻的她，不坦荡了。
　　秦远喜欢她，那么，他们之间这一个拥抱，没办法像以往那么纯粹。
　　可她不得不下来。
　　他远道而来声嘶力竭，她不能视若无睹，不能让他那么久的喜欢，无从收场。
　　“先放开我吧。”
　　许久，在她感觉到秦远的呼吸略微平复的时候，轻声道。
　　秦远无声地放开了她，低头，凝视她的脸。
　　那一双动人的眼睛里，充盈着泪花。
　　天地间，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如果早知道喊出来是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他在高中的时候，就该这样在宿舍楼下喊她无数遍，每一遍都会让别人知道，那个叫甄甄的女孩，是他深爱着的。
　　秦远定定地看着她，无比难受，满含热切。
　　他再什么也不用说了。
　　任谁到了这一刻，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意。
　　可他还是说了。
　　“我爱你。”
　　甄明珠听见了低哑却决绝的三个字。
　　一瞬间，她的泪水掉下来了。
　　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看着秦远，他的那张脸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俊美英气，那双眼也是没变化的，看着她的时候，藏满了纵容、宠溺和温情。
　　她得多迟钝，那么晚才发现？
　　“你怎么来了？”
　　“我们在一起吧。”
　　许久，两个人同时开口说。
　　甄明珠说完，沉默了。
　　秦远却继续道：“我知道你和程砚宁分手了，也不在乎你们好过。甄甄，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你同意，我发誓后半生为你努力。”
　　“……别说了。”
　　甄明珠一开口，语调又有些崩溃。
　　“六年了，我喜欢你六年了，比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他让你不开心是不是？我不会的，你相信我，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很开心。”
　　“我可以不出国，只要你想要，我能留在你身边。”
　　“甄甄……”
　　“我不能答应你。”
　　一句话，打断他未说完的所有话。
　　甄明珠抬起手背抹掉了眼泪，努力地直视他，一字一句，轻声道：“秦远，你知道的，我没办法答应你。”
　　他知道啊，他怎么不知道，可是还想疯狂一次。
　　就像李成功说的，不争取，何来希望？
　　可他没想到，真的听她开口说出这句话，心痛的感觉简直能吞噬人。
　　秦远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不曾说话。
　　甄明珠在他的目光里渐渐地垂下脸庞，小声道：“对不起。”
　　“没有一丝可能吗？”
　　甄明珠紧咬下唇想了想，仍旧说：“对不起。”
　　她心里其实有一些茫然。
　　她当然知道自己爱着的那个人是谁，可在得知秦远心意的时候，她其实不止一次地想过：假如她从未看到过程砚宁呢？假如秦远在她追人之前就表白呢？朝夕相处好几年，她真的对他没有一丝感情吗？
　　她无法给自己答案，也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这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事情便是：假如……
　　因为这世上没有如果，人生不可能重来，也不可能倒退。
　　她爱上程砚宁，这也许是她命运不可逆转的轨迹，哪怕在爱着他的时候，历经了无数的苦闷和无措，哪怕在追他的过程中，一度饱受煎熬，她也无法否认，时至如今，她从未后悔过这件事。
　　他给她的欢愉和幸福，并不比折磨苦闷少，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这份感情便只增不减。
　　如果她的世界里没有过他，她大抵有可能爱上秦远，或者其他任何什么人，可因为他出现了，出现过，她的世界里便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他成了那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陷入恍惚，秦远也是。
　　两个人一起站了许久，久到彼此的泪水都干涸了。
　　夜晚的风带来一丝丝凉意。
　　渐渐地，秦远从那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中回过神来，他目光温柔地看着甄明珠清丽的小脸，许久，出声问：“还能是朋友吧？”
　　甄明珠错愕地看了他一眼。
　　秦远抿抿薄唇，重复，“还能当朋友吗？”
　　“永远是。”
　　甄明珠看着他，肯定地说。
　　秦远却微微愣了一下，许久，无声地笑了。
　　突然觉得，自己对甄明珠的了解，还不及李成功多。
　　也突然觉得，如果时光倒退回高一，以甄明珠对他的重视，以他们两个人的亲密，以她的善良和仗义，只要他表白，外加李成功和徐梦泽帮忙，他们两人肯定能在一起。
　　那时候，他们三个，相当于她的全部了。
　　她怎么会忍心拒绝呢？
　　可惜，所有的机会，都在他的迟疑犹豫中溜走了。
　　以她的性格，心给了谁便是永远。
　　大喊大叫过，哭过也闹过，深埋了几年的问题问出口，一直想要的答案也终于听到，秦远收敛了思绪，看着甄明珠哑声说：“我走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找二胖。”
　　“韩伯伯一家人对我很好，你放心吧。”甄明珠笑笑，对他说。
　　秦远点点头，半晌道：“保持联系。”
　　“嗯，一路平安。”
　　该说的都说了，两个人反而都变得很平静了。
　　时间越来越晚，宿舍楼即将熄灯。
　　甄明珠转身回去。
　　秦远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慢慢地，转身往出走。
　　他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一直压在心里的情感宣泄了出去，一直深埋在心里的所有话说给了想说的人听，他走在云京十月夜晚的微风里，感觉自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路晃出校门，秦远站在路边抽了两根烟，想到这地方距离李成功学校不远。
　　低头在裤兜里掏出手机，他给李成功打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
　　他看了眼时间，继续打。
　　终于到第四遍的时候，那头响起李成功气急败坏一声，“谁！”
　　秦远静默了一秒。
　　“远哥你什么事啊？”
　　隔了两三秒，李成功的声音自如地转成了小弟模式。
　　秦远声音暗哑，“出来陪我。”
　　“……啊？”
　　“不方便？”
　　“不是啊，你人在哪？”
　　“京大门口。”
　　李成功：“……”
　　“她没答应我，我准备明天早上走，今晚和你睡。”
　　秦远话刚说完，听见李成功在那边“操”了一声，话刚落又陡然拔高调子问：“操操操，你给甄甄表白去了？特么地你怎么不叫我啊！”
　　“你也要给她表白？”秦远没好气地问。
　　“不是啊！”
　　李成功听着简直快哭了。
　　大家都是兄弟，这种事怎么能单独行动呢！
　　太不够意思了！
　　秦远懒得理他事儿逼逼的那些话，抑郁地催促，“麻溜点出来，十分钟后学校门口见。”
　　十分钟？
　　李成功耳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整个人都懵了。
　　远哥说的学校门口肯定是他们学校门口，关键问题他不在学校，十分钟，插双翅膀也飞不过去！
　　“要去找秦远？”
　　边上，陡然传来一道女声。
　　李成功扭头对上岳灵珊尚算平静的小脸，整个人更不好了。
　　幻想已久的第一次，还没开始就泡汤了。
　　妈的！
　　世上还有比他更够义气的人吗？！

　　☆、226：近在咫尺，咫尺天涯

　　翌日，中午。
　　云京大学，小餐厅。
　　甄明珠和孟晗等人一进去，便接收到了不少注目礼。
　　秦远昨晚在宿舍楼下那么一喊，甄明珠在学校里的知名度又提升了不少，再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者一传扬，上午课间，校园论坛上都有人上传了帖子开始八卦。
　　身为当事人，甄明珠当然知道了。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早已想过后果，在意也于事无补。
　　因而这多半天，她尚算平静。
　　孟晗、林清和董西琴与她同宿舍，开学到现在四个人关系很好，很多时候也时常一起吃饭。因而对这种走到哪都会被注意的状态也早已习惯了。
　　唯一不习惯的，是梁祝。
　　他上课的时候厚脸皮地跑去和孟晗同桌，下课的时候自然地也跟着来吃饭了，都没意识到，自己是四个女孩边上唯一的那片绿叶，哦不，黑叶。
　　眼下，感受着四下投过来的目光，一向乐天的大男生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问孟晗，“你想吃什么，我去排队。”
　　“米饭吧。”
　　孟晗扭头又看甄明珠，“甄甄你呢？”
　　“我也吃米饭。”
　　甄明珠略微想了想，笑说。
　　“我们俩吃砂锅。”
　　董西琴和林清上课的时候就商量好了，随后道。
　　于是，孟晗去占位子，其他人去排队。
　　梁祝站在甄明珠后面，纵然刻意地保持了一点安全距离，还是觉得稍稍别扭，没几秒便主动说：“你也去坐着吧，我排队，一会到了再叫你。”
　　一个宿舍四个女生，孟晗和她关系最好，平时也特别依赖她，那在梁祝看来就跟女方的姐姐一样，必须得尊重客气的。况且，甄明珠一看就是那种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让人下意识想要对她关照点。
　　可惜，他一腔热忱，甄明珠并未领情，婉拒了。
　　梁祝默默地挠了挠头。
　　几分钟后，甄明珠刷卡打了一荤两素，先端去了桌边。
　　孟晗用湿巾擦好了桌子，一手托腮望眼欲穿地等着，眼见她回来便笑着说：“我去买饮料。”
　　话落，起身就跑了。
　　见她跑远，甄明珠收回视线，低头先吃饭。
　　从小习惯使然，她在吃饭上比较挑剔，这两年生活变动，嘴上不太挑了，姿态上也越发沉静。一个人坐在位子上，身姿挺秀，天鹅颈微垂，自有一股子优雅娴静的味道在里面。
　　程砚宁一行人步入餐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不约而同地，几个人都微微怔了一下。
　　程砚宁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生出许多恍惚。
　　他曾经想象过甄明珠长大了的样子。那个毛躁活泼的姑娘，吃饭的时候话很多，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总喜欢左顾右盼，滴溜溜乱转，她那么好动，一辈子怕也难改，长大了肯定也是明艳娇憨的。
　　可事实上，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莫名地，让他心口发疼。
　　几乎在那一瞬间，程砚宁便收回了目光，去窗口排队。
　　他走了，薛飞和同宿舍的两个男生也连忙跟了过去，剩下的赵嫣然和班上另一个女生一起收回目光，后者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前者：“学神刚才是在看她吧？”
　　他对她的另眼相待，是个人都看得见。
　　赵嫣然忍住了心口翻涌的酸涩，淡笑说：“昨晚那么大的事，是个人都好奇。”
　　好奇？
　　女生笑了一下，并未说话。
　　昨晚外语学院女生宿舍楼下的事情她当然有所耳闻，课间看照片的时候，也很感慨，男生拥住女生的一幕，完爆无数偶像剧经典画面。
　　可在她看来，程砚宁不至于吧？
　　他不是爱好八卦的人。
　　默默地想了一下，女生又笑着说：“难怪都说是新校花，真的很漂亮。”
　　云京大学是国内一流名校，成绩是唯一的敲门砖，因而论起帅哥美女的质量和数量，自然比不过传媒大学、影视学院那些专业出明星的院校，可他们学校的论坛却是极其热闹并且牛逼的存在，各年级的风云人物都逃不过被八卦的命运。
　　三年前，程砚宁是入校一周便毫无争议地拿下校草宝座的，眼下这大一的小学妹用时比他多几天，却也算是近些天被议论最多、炙手可热的校花人选了。
　　上午课间的时候，班上有人还说呢：安城人杰地灵呀，校草校花都来自那边，学长和学妹其实也蛮配的。
　　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程砚宁就在边上，他当时没什么反应，可跟前正喝水的薛飞直接给喷了。现在想来，两个人指不定就因为这个，停下来看人家女孩呢。
　　不过可惜了，人家女孩好像有主了……
　　女生好笑地想完，跟着赵嫣然一起打了饭。
　　最近他们班有课题调研作业，她们两个女生和程砚宁宿舍里四个男生正好分在了一组，上课的时候有些问题没有讨论完，本来说好了吃饭的时候继续讨论一下，可等她打了饭回来却发现，其他人好像突然都没心思说这个了。
　　程砚宁一言不发，低头在吃饭。
　　薛飞一脸的苦大仇深，也在吃饭。
　　跟他们一个宿舍的张景涛和李静晨也安静如鸵鸟，默默吃饭。
　　女生看一眼赵嫣然，发现她也没有起头说话的意思。
　　她顿时：“……”
　　怎么都这么奇怪呢。
　　随手将餐盘放下，女生抬腿踢了薛飞一脚，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薛飞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呢，听见旁边一桌的议论声。
　　“就那边那个，穿白色雪纺衫的。”
　　“说是外语学院的。”
　　“对，学英语的妹子。”
　　“这年头长得好点的都自带男朋友。”
　　“噗，哈哈——”
　　一阵笑声传到耳边，薛飞心累不已，下意识看了程砚宁一眼。
　　又觉得煎熬至极……
　　昨晚秦远在女生宿舍楼那边大喊的时候，他们这边其实也听到点动静，可当时程砚宁没什么反应，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有男生在给甄明珠表白。
　　大学生嘛，该谈恋爱了。
　　可谁知，上午才晓得，特么地那个人是秦远！
　　朝夕相处好几年，他总归比旁的人多了解程砚宁一些，自然深知，程砚宁对秦远的介意，那并非一星半点。
　　甄明珠那三个好哥们，李成功那就一缺心眼儿，徐梦泽花名在外，就这个秦公子，家世好颜值高，对甄明珠那点心思又昭然若揭，算得上程砚宁一大劲敌了。
　　搁谁身上，女朋友边上总戳这么一个人那也坐不住啊！
　　那跟定时炸弹有什么区别？！
　　可程砚宁愣是稳住了。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其他办法。
　　人家姑娘坦荡荡的，追他又追得光明正大、轰轰烈烈，他总不能在人家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莫名其妙来一句：“我吃醋，我介意，以后别和秦远来往。”
　　现在倒好，这个稳住了，那个发疯了。
　　三角恋不晓得要怎么发展了。
　　而他，既不敢开口打趣，也不敢提及秦远只字片语。
　　安城一中那一幕，给他的阴影太深了。
　　那是一个星期六，学校里高一高二的小兔崽子全都放了假回去吹空调喝冷饮，唯独他们高三生，顶着三十五度的高温，大热天还在学校里补课。
　　天气让人狂躁……
　　他那段时间心情很不好，程砚宁应该比他更糟。
　　甄明珠和秦远他们四个突然齐齐消失，学校里流言风行。
　　什么情况下，四个人会一起休学呢？
　　好些学生都在胡乱猜测：有人说他们出去打群架了，有人说他们一起飙车出事了，有人说他们在徐梦泽他们家会所里聚赌被家人发现了……
　　总归，都是大事，都不是好事。
　　因为这了不得的大事突然发生，他们四个的家长齐齐决定，打散他们这个小团体。
　　这些流言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他们班主任和校领导好几次找程砚宁谈话，也不晓得说了什么，不过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在为他的状态担忧。
　　冯老师在班上三令五申：一心备考，不许传谣。
　　因而，他们班相对平静。
　　哪怕甄明馨也突然地，再没有出现。
　　在他看来，程砚宁表现得也相对镇定，几乎还和以往一样，只是话更少了点。
　　直到那天课间。
　　他和程砚宁刚从厕所出来，迎面而来几个人。
　　冯宽走在最前面，看见程砚宁的时候突然勾唇笑了，说：“小女朋友都跟别人跑没影了，咱们程大校草还在学校坐得住，这拿不了状元都说不过去了。”
　　就这么一句话，他在瞬间掉了三颗牙。
　　他站在边上，都没看到程砚宁怎么出手的，只听耳边砰一声响，冯宽头一偏喷出一口血，紧接着就被人一脚踹下了台阶，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因为那一脚，程砚宁挨了入学后唯一一次处分。
　　阎主任当然不忍心给他处分，可冯宽纵然挑衅在先，到底受了伤。
　　掉了三颗牙，身上骨折了两处。
　　临近高考，人家家长当然气愤了，好几次找到学校都被校长劝了回去，而程砚宁呢，入学几年顺遂坦荡，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刻却打架三次，三次还都为同一个女生，身为班主任的冯老师脸都气绿了。
　　那时候，距离高考不到十天。
　　那一拳一脚让他这个目击者觉得，程砚宁心态崩了。
　　不止他这么认为，一中那些老师和领导大抵都是这个看法，以至于程砚宁几乎每天都会被叫去校长办公室单独谈话，那种让人无法喘息的压力，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煎熬崩溃。
　　就在这种煎熬里，高考如期而至。
　　程砚宁考了739分……
　　时至今日，薛飞都记得听到成绩时他的那种心情。
　　知道程砚宁拿了状元，比他知道自己成绩的时候都要高兴激动。
　　那是实至名归的省理科状元。
　　他从小到大，没有那么崇拜过任何一个同学。
　　想起来总是唏嘘的。
　　薛飞收回思绪，没忍住，又远远地看了甄明珠一眼。
　　这两人在他们高考后既然还有联系，应该不是因为那件事闹分手的才对，可到底是怎么一番矛盾，能让两个人走到眼下形同陌路这一步？
　　“哎！”
　　薛飞突然长叹一声，收了视线。
　　跟前的张景涛和李静晨齐齐看了他一眼，憋了一肚子的话，不敢问。
　　程砚宁这个人吧，脾气其实不算差，是顶礼貌温和的那一种，可彼此相处了好几年，张景涛和李静晨都觉得，当他偶尔沉默不语的时候，身上有一股子凛然冰冷的狠劲儿，让人不敢冒犯。
　　昨晚那件事他们也已经晓得了，当然更不敢在这种时候去触霉头，可另一方面，他们又着实忍不住，下意识就拿眼睛去瞟那一位据说是程砚宁前女友却在学校里和其他男生出绯闻的大一小学妹，看完之后再对比一下，发现甄明珠和孟晗在说笑，程砚宁却从头到尾一副冷脸，心里第一时间又有了答案。
　　这两人，一看就晓得，程大校草是被甩的那一个。
　　现在这小姑娘，越来越了不得了！
　　*
　　另一桌。
　　林清拿手肘撞了撞董西琴，“你们主席来了。”
　　宿舍里四个人关系都不错，可仔细去分别，甄明珠和孟晗更好一些，她们两人也更好一些。在林清看来，董西琴就是个闷骚的，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
　　她刚好相反，就喜欢敞开了开玩笑。
　　相处了一个多月，董西琴也早已经习惯了她这副做派，闻言只抬眸说：“别乱讲。”
　　她的确对程砚宁很有好感，可，学生会里大部分女生申请入团都是奔着人家去的，哪个没有好感呢，就算没有好感，见面接触后也会为那人的魅力所折服的。
　　毋庸置疑，那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最优秀的男生，符合她对白马王子的所有期许，来云京报名之前她就想过，终于念大学了，可以谈一场浪漫的恋爱了。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她进入了学生会，参加了那个聚餐，遇到了程砚宁。
　　那个男生，有她喜欢的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漆黑清冷形状勾人的凤眼，色泽浅淡惯常轻抿的薄唇，他笑容不多，话也挺少，可一举一动都自带气场和风度，令人倾慕。
　　当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紧绷了一下。
　　所谓一见钟情，无非如此吧。
　　她遇到一个符合她所有幻想的男生，尔后，一见钟情了。
　　可这一切，她不可能告诉任何人。
　　除非，她能获得他的青睐。
　　收回思绪，董西琴在林清再次开口前补充，“你这玩笑开多了大家都得当真了，万一后面传到人家耳里怎么办，我还要不要在学生会里做事了。”
　　话说到这，有几分认真和提醒了。
　　林清又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了，随后就笑着说：“哎呀我开个玩笑么。”
　　“以后不许开了！”
　　董西琴正色道。
　　林清鼓鼓嘴，有些郁闷地说：“好吧。”
　　话落，她又拿眼远远地看过去，忍不住叹道：“真挺帅的，就是看上去冷冰冰的，不好接触啊。”
　　“所以大家为什么都喜欢他呀？”孟晗也看过去，有些不解地说，“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谈恋爱也不能光看长相吧，在一起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噗——”
　　这一番特立独行的论调震惊了林清，她扑哧一声喷笑了。
　　边上董西琴也笑了，开口说：“可能就是因为他看上去冷冰冰的，所以大家才喜欢他，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嘛。”
　　“不懂。”孟晗哼唧一声，“我要是谈恋爱，最起码也得找我哥那样性格超好的。”
　　“那他和你哥当然没法比了，你哥多有钱啊！”林清随口接话。
　　这话落到董西琴耳里却有点不怎么舒服了，她略微纠结了一下，提醒林清说：“学生会那些人说，先前有一次校外聚餐，程学长开宾利去的。”
　　林清啊一声，压低声音问：“也是富二代啊？”
　　“不清楚，可他戴着的手表也是大几万的，家境估计不差。”
　　“你连人家这个都注意到了！”
　　“你又来了，吃饭的时候看见这个哪里就奇怪了！”
　　“他得理科状元那一年，奖励能有几百万。”正吃饭的甄明珠突然说。
　　“……”
　　饭桌边，几个人齐齐看着她。
　　甄明珠吃饭的过程中，几乎一言未发，突然插入的这一句当然引得她们惊了一下。
　　林清第一个回神，震惊地问：“这么多！”
　　甄明珠嗯一声，又说：“还有安城经开区一套房，复式带花园的。”
　　“……你连这个都知道？”
　　林清一双眼睛都瞪了起来，更意外了。
　　甄明珠叹口气，“他高考总分739，创下了高考以来安西省理科状元最高分，那是历史性的成绩了。安城一中有史以来，也没出过那么优秀的高考生，更别提他在校期间从未得过第二名了，宣传奖励可想而知。”
　　“这个我知道。”梁祝在这时候搭腔，“开学的时候听说了，铁打的程砚宁，流水的第二名。”
　　“好厉害喔。”
　　孟晗第一次听到学习这么能赚钱的，一脸惊奇。
　　甄明珠的目光从几个人餐盘里扫过，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所以几位小姐可以停止讨论开始吃饭了吗？米线都坨了，再等等就没法子吃了。”
　　“啊！”
　　一声尖叫后，林清顿时不说话了。
　　董西琴怔怔地看了甄明珠一眼，也开始吃饭。
　　她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直觉，甄明珠对程砚宁，并不陌生。
　　虽说两个人都是安城的，还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可她敏感的直觉却告诉她，他们俩的关系，应该没有那么简单。甄明珠提起那人的语气和神色，太过寻常平稳了。
　　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说起那样的校园风云人物，任谁都会有两分骄傲与推崇吧？
　　不过，这些疑惑她当然不可能提出来。
　　几个人都安静了。
　　甄明珠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耳边清净了，她的心却静不下来。
　　依稀间又想起程砚宁高考成绩出来的那段时间，他的电话几乎隔几分钟就要响一次，省电视台要求采访的，市电视台要找他上节目的，各种厂商想要他代言产品的……
　　那样的热闹繁忙，无数机会，源源不断都是财富和美名，排队等着他点头。
　　可他没有。
　　带着她到了云京……
　　那时候的程砚宁，在想什么呢？
　　他是为了带她逃离伤心地，所以放弃了那么多机会吗？
　　“我出去透透气。”
　　一手端起餐盘，甄明珠说了这一句，便往餐厅门口走了。
　　他们吃饭的这个小餐厅人比较少，等她放了餐盘走出去的时候，门口台阶上一个人都没有，十分安静。
　　这种氛围，让她想抽烟。
　　甄明珠一手揣进裤兜里，用指尖摩挲着烟盒，许久，却不曾拿出来。
　　高考已经完了，还要抽到什么时候？
　　她拿出手，低头看着脚尖，正思考这个问题，不远处的餐厅门口响起了几道脚步声，她下意识扭头，便看到程砚宁和薛飞一行人一起出来了。
　　她来不及收回目光，几个人都看见了她。
　　薛飞下意识绽开了笑容。
　　甄明珠朝他笑了笑，一抬眸，目光却定定地落在他边上那个女生手里，突然问：“学姐，口香糖能不能给我一个？”
　　拿着口香糖的女生：“……”
　　她足足愣了两秒，才从那种突然被搭讪的意外和好笑中回过神来，连忙道：“好啊。”
　　话落，抬步上前递了个口香糖给甄明珠。
　　甄明珠接过，微笑起来，“谢谢。”
　　“不客气。”
　　女生话音落地一抬眸，边上几个伙伴都抬步走了，她笑着朝甄明珠摆摆手，跟了上去。
　　甄明珠目送她下台阶，撕开了包装纸，将口香糖放进口中。
　　清新的薄荷味萦绕在唇齿间，她一手无意识地将包装纸揉成一个小疙瘩捏紧在指间，眼看着那一行人越来越远才忽然发现：原来，她已经能当着他的面，自如地谈笑了。
　　－－－－－－题外话－－－－－－
　　*
　　小剧场一：
　　某男主：“阿锦。”
　　阿锦：“咋了？”
　　某男主：“我今天出场了。”
　　阿锦：“对啊，我知道。”
　　某男主：“可是我还是一句台词都没有。”
　　阿锦：“淡定，你要相信，此时无声胜有声。”
　　某男主有点抑郁：“大家都说我存在感太弱了。”
　　阿锦睁大眼：“撒，哪弱了？你存在于甄甄的心里，安城一中所有人的回忆里，云京大学各路学霸的仰慕推崇里，百分之八十看文小可爱的呼唤里，谁敢说你弱！”
　　某男主还是不高兴：“可是我出场率不高，这是事实。”
　　阿锦一脸鄙视：“拿最高的片酬，演最少的戏份，这才是大咖待遇！要自信啊，你，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阿宁。”
　　某男主：“……”
　　场外之阿锦笑眯眯：“阿宁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泥萌觉得呢？”

　　☆、227：家教初晚，袁深袁浅

　　下午，六点半。
　　306宿舍。
　　甄明珠从洗手间换完衣服出来便对上孟晗委屈兮兮的小脸，愣神后笑着问：“怎么了这是？嘴上都能挂个油壶了。”
　　“不去不行吗？”
　　孟晗是下午上课的时候才知道她以后每周都有三个晚上要去做兼职，心情糟糕的很。按捺了好几个小时，眼看着到了这会，还是没忍住，抑郁地问。
　　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安静得很。
　　甄明珠将钱包、手机、钥匙、纸巾等零碎物品一件一件放进包里，叹口气说：“不行啊，这兼职原本也是我托朋友找的，做起来应该没什么难度，而且薪酬不错。”
　　这些道理，孟晗当然都能想通了。
　　可她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抿着小嘴撒娇，“可是这样一来，以后没人陪我吃晚饭了。”
　　为了节省时间，她们宿舍四个女生的早饭和午饭基本上都在学校饭堂里解决，晚上时间比较充裕，每个人的安排就有差异了，林清和董西琴基本一起行动，甄明珠和孟晗形影不离。
　　小女生嘛，一般都需要有个伴。
　　甄明珠能体会到孟晗的心情，可眼下这兼职对她也很重要。她慢慢地拉上了背包的拉链，想了想，扭过头去看着孟晗，用一副稍稍认真的神情说：“晗晗，这世上没有人能永远陪你吃晚饭的。”
　　孟晗：“……”
　　不晓得为何，甄明珠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让她突然异常难受。
　　眼看着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甄明珠叹口气，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哄劝说：“好了好了，我又不是每晚都去，我没在的话你可以和林清她们一起，要不然找梁祝陪你。”
　　这样当然可以了，可就是没有和她在一起那么让人开心。
　　孟晗看着她柔和的眼睛，委屈地点了一下头。
　　“乖啦。”
　　甄明珠又笑笑，背着包出了门。
　　她一走，宿舍里就剩下孟晗一个人了。
　　莫名地悲伤袭来。
　　孟晗咬咬唇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正难过得想哭的时候，手机响了。
　　屏幕上跃动着一个字，“哥。”
　　孟晗吸吸鼻子接通电话，委屈兮兮地喊：“哥。”
　　“……怎么了这是？”
　　男人的声音微微错愕，柔声问。
　　“没什么。”
　　“没什么你一股子哭腔？”
　　“就甄甄啊，她跑去做兼职了。”
　　孟晗在他面前一向藏不住话，忍了不到两秒，说了实情。
　　孟昀的声音便有些哭笑不得了，“她去做兼职，你哭什么？”
　　孟晗没说话。
　　孟昀叹口气，问：“是不是觉得没人陪你了？”
　　“对啊，她一走就没人陪我吃晚饭了。”孟晗抬手在鼻尖揉了揉，小声地道，“而且我说的时候，她还特别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说这世上没有人能永远陪我吃晚饭。”
　　电话那头的孟昀沉默了一秒，轻轻笑了，“是这个道理。”
　　孟晗的满腹委屈就在他这一声轻笑里消弭于无形，纠结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哥，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你不是没出息。”孟昀有些无奈，“你是生理期到了。”
　　“……啊？”
　　“天气预报今晚有中雨，会降温，你的小日子最早明天最晚大后天，明天去上课就把大翅膀带着，衣服穿厚点，不要碰冰水吃冷饮。”
　　孟昀一瞬间切换到了老妈子模式。
　　孟晗经他提醒，才记起自己的确是例假快来了。
　　她心里的委屈也彻底地消散不见，声音甜甜地道：“谢谢哥。”
　　“乖，别一天想东想西的。”
　　孟晗嘿嘿笑了两声，没一会，挂了电话。
　　耳听着那边嘟嘟嘟的忙音，孟昀没忍住哼笑了一声，拿下了手机放在桌上。
　　边上的女秘书适时地将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微微俯低身子，嗓音甜美，“小孟总，这是您明天的日程安排。”
　　孟昀抬眸扫一眼，“行，放着吧。”
　　“好。”
　　女秘书有些失落地直起身来。
　　心里郁闷，她微微低头看了眼自己秀出的事业线。
　　很深啊，这人看都不看！
　　女秘书纠结又无比抑郁地看了他一眼，瞧见他还是连个余光都没有给自己，心里叹口气，扭身往出走，就在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等等。”
　　女人骤然转身，“孟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孟昀淡笑着问：“入职几天了？”
　　“二十几天了。”
　　孟昀右手指间捏着的钢笔在桌面上点了点，“秘书办工作规章第三则第一条？”
　　“……啊？”
　　男人微微挑起的眉眼，暗含一抹隐隐的不悦。
　　女秘书心里咯噔一声，有些迟疑地说：“上班期间需着制服，整肃仪容……”
　　“行了。”孟昀略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试用期三个月，好好干。”
　　“孟总我……”
　　“下不为例。”
　　话落，他微一抬手，完全不给人辩解的机会了。
　　先前还跃跃欲试的年轻秘书一瞬间涨红了脸，逃也似的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被她带的发出一声响，孟昀微微垂眸看了眼时间，拿起桌上的手机，起身去了衣柜跟前。
　　穿西服的过程中，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落地窗外的天色。
　　天色阴沉如穹隆，酝酿着一场雨。
　　“她说这世上没有人能永远陪我吃晚饭。”
　　蓦地，孟晗电话里的一句又浮现在耳边，清晰且委屈。
　　他想着那句话，同时又想到那个人。
　　宿舍初见时，灼亮阳光后她指间夹着烟，抬眸看出来的那双眼，分明是疏离而冷淡的，雨中共伞时，她抬起的那双眼却显得湿漉漉，撩的人心头一颤。
　　真是个复杂的姑娘……
　　*
　　七点二十。
　　甄明珠进入单元楼上了电梯，站在了1601室门外，按响了门铃。
　　防盗门隔音极好，她听不见里面任何声音，犹豫着要不要再按一次门铃的时候，咯噔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顶着鸡窝的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男生有一张懒散苍白的脸，外加一双没睡醒的眼。
　　甄明珠抿抿唇，朝他笑，“你好，我是甄明珠，过来做……”
　　“进来吧。”
　　不等她说完，男生撂下一句话，扭头进屋了。
　　甄明珠看着他高而瘦长的背影，心里默默地叹口气，跟了进去。
　　高档小区，一百五十平米左右的大四室，鞋架上全是男鞋，室内色调黑白灰，装修现代简约风……等她走进门在心里默默地这样判断完的时候，身侧的厨房里出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和开门的男生一样的是：高而瘦长，肤色苍白。
　　不一样的是：那个眉眼桀骜散漫、身上穿着松垮的大t恤，头发乱糟糟像个鸡窝能孵蛋；这个眉眼温和正经，在家里仍穿着笔挺的衬衣西裤，从头到脚都完美地体现出一丝不苟的做派。
　　不学无术的儿子+事业有成工作忙碌的父亲……
　　这两人，符合岳灵珊给他们下的定义。
　　很快收回思绪，甄明珠朝男人露出一个微笑，“您好，我是甄明珠，云京大学外语学院英语专业的大一学生，先前和您通过电话的，这是我的学生证。”
　　说话间，她从背包外侧带拉链的口袋里掏出证件递了过去。
　　男人端着一盘水果，微微有些意外地笑起来：“你好。”
　　话落，他拿起证件看了眼，又递还给甄明珠，扭头喊自己儿子，“袁浅，过来认识一下。”
　　拖鞋在地上拍出声音，男生走了过来。
　　甄明珠对他明显不待见的神情视而不见，又露出一个微笑。
　　男生眯着眼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对自己老爸说：“喂，你找这么漂亮的姐姐来辅导我，就不怕我分心啊！”
　　“啪！”
　　男人二话没说就朝他头上拍了一掌，“怎么说话呢！”
　　甄明珠偏头看一侧，只当没看见。
　　老子教训了儿子，又笑着对甄明珠说：“我们家这孩子性子不好，贪玩，嘴巴还欠的很，你别介意，平时除了补课之外也不用理他。”
　　“……”
　　甄明珠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
　　猝不及防被拍了一巴掌，颇有些失了面子的袁浅同学转身去书房了。
　　甄明珠和男人留在客厅谈话。
　　“先前你同学应该说过了，我工作比较忙。今天是特地在家里等你过来，以后不一定每天都在。你来了之后直接敲门，平时再要找我的话，打这个号码。”
　　话落，男人掏出张名片递给甄明珠。
　　“好的。”
　　甄明珠笑着接过，低头看一眼，微微有些错愕。
　　华娱传媒？
　　袁深，经纪人……
　　名片上的几个信息让她有些意外，不过这意外只存在了一两秒，她便很快地收好了名片。
　　“这是我工作时的手机号，更常用一些。”
　　瞧见她动作，男人补充。
　　“知道了，袁先生。”
　　甄明珠抬眸过去，又点点头。
　　“那就这样，我今天还有事。”话说到这男人便起身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笑着提醒甄明珠，“水果端进去吃。”
　　甄明珠哦一声，紧跟着起身了。
　　“老爸，常青的签名照要七张，千万别忘了啊。”
　　书房里突然传来袁浅略带沙哑的拖长的音调。
　　男人没好气地抬眸看过去一眼，抬步往门外走，弯腰换鞋的时候瞧见甄明珠跟着他走了出去，略微犹豫了一下，直起身问：“你也要？”
　　“……嗯？”
　　甄明珠茫然了一秒，反应过来应该是签名照。
　　常青，华娱传媒一线花旦，主演了最近热映的《九重天》，口碑极佳。
　　“不用了，谢谢。”回过神的甄明珠连忙说了一句，补充解释道，“我不追星，我是跟出来关门的。”
　　袁深拿了钥匙，轻轻一颔首，开门出去了。
　　他一走，甄明珠便关了门，转身进去。
　　“还能干嘛，在家里补课。”
　　“操，老子还不是为了你们的签名照，笑你麻痹！”
　　“对昂，还是个大美女。”
　　“给老子滚！”
　　“哈哈——”
　　书房里嚣张的说话声传出来，和安静的客厅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对比。
　　甄明珠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将客厅茶几上放着的果盘端了起来，抬步往书房里走。
　　门一推开，书房内景映入眼帘。
　　l型组合书柜靠着墙角放，上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辅导书、课本、杂志，两面墙上胡乱地张贴了几张足球明星的海报，其中一面墙上还弄着个篮环，篮环一边墙上扎着几个飞镖，飞镖稍远处斜挂着一把吉他……
　　很明显，这是独属于中二期少年的私密空间。
　　甄明珠将那一盘水果放在了书桌上。
　　顶着鸡窝头的袁浅也在这时候打完了电话，懒散地一挑眉，斜睨了甄明珠一眼。
　　“英语书。”
　　甄明珠扫一眼空空如也的桌面，淡笑说。
　　“没带。”
　　毫无耐心的两个字。
　　甄明珠点点头，“那就数学书。”
　　“也没带。”
　　更没耐心的三个字。
　　甄明珠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口气，抬手去碰他书包。
　　“喂！”
　　少年比她动作更快地扯了自己书包，一瞬间起身逼近，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遗传了老爸的高个子，他虽然才十五却也将近一米八了，甄明珠比他大三岁，这两年哪怕长了一点个子，却也就一米六五，猝不及防被这么一道人影笼罩住，难免错愕。
　　两个人近在咫尺……
　　袁浅起的太猛，鼻尖都差点碰上她鼻尖了。
　　以至于，他能感觉到女生来不及躲开绷了一下的身形，也能看清她眼眸里的错愕和意外，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数清那扑闪的睫毛到底有多少根……
　　特么地，她的呼吸撩到自己脸上了。
　　“咳咳。”
　　猛咳了两声，袁浅一瞬间收了动作，自顾自坐下，随手拉开了书包。
　　甄明珠站在边上，看了眼少年微微泛红的耳尖。
　　一瞬间，心里颇有些好笑。
　　经过了这么一遭，袁浅先前嚣张的气焰无形中消散了一些，甄明珠也松了一口气，拉了张椅子坐在他边上，心平气和地说：“我高中学的文科，理化生这些都不怎么样，先前和你爸说好的也是补习英语和数学这两门，偶尔辅导一下其他作业。”
　　“知道知道……”
　　男生的态度，还有些不耐烦。
　　不过不耐烦归不耐烦，他还是乖乖地将英语书掏了出来。
　　甄明珠又道：“我是这样安排的。每天先陪你处理一下当天的课后作业和遗留问题，完了再预习一下第二天的新课，其他科你有问题可以问我，没问题的话我们就从课本前面开始，巩固强化。”
　　袁浅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甄明珠笑笑，“总归每天两个半小时，没什么意外我不会迟到。不过你放心，时间一到我也不会拖拉，你合作一点，我补课的效率自然也就高，咱们彼此都省事，也都高兴。”
　　女生的语气温风和煦，说话的调子里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态势，好像他不合作，她就能拿他怎么样似的。
　　袁浅没好气地哼道：“你不来不是更省事？”
　　甄明珠也哼，“你学习好才省事。”
　　袁浅：“……”
　　她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眼见他一时间不说话了，甄明珠随手拿了他英语书开始看。
　　初三的课本，对她而言有些陌生了，不过得益于她高中几年累积的无数知识点，再拿起来也不算什么难事，很快，她便收敛思绪，开始给袁浅讲课后作业了。
　　起初，男生是颇烦躁郁闷的，可听着听着，不知怎么就听了进去。
　　先前他请过一打家教，男生女生都有，可没一个招人喜欢的。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些名校生也没人喜欢他。
　　本来啊，彼此双方都是两个阶层的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家境不好却必须努力还得勤工俭学的那种学霸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傲和敏感，最讨厌的，也恰恰是他这种出身富裕衣食无忧却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差生。
　　相看两生厌，还谈什么好好补课呢！
　　不过，今天这人……
　　袁浅的目光从她吹弹可破的脸蛋上移开，扫过她剪裁考究的棉布衬衫，又落到她一看就晓得是正品，价值上千块的白色板鞋上，心情颇有些复杂。
　　穿得简单，却不便宜，举手投足都让人晓得，她家境不错。
　　跑来做个鬼的家教哦？
　　“想什么呢。”
　　女生微微无奈的声音，打断他思绪。
　　袁浅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脸，突然问：“你为什么当家教？”
　　“缺钱。”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袁浅：“……”
　　信了你的邪！
　　*
　　两个半小时很快过去。
　　甄明珠合上数学书的时候，少年笼罩在灯光下的脸，透露出一种认真的俊秀。
　　第一个晚上，感觉也还不错。
　　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甄明珠拿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一行数字，抬眸朝他说：“我周一、周三、周五过来，不过平时你要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也可以随时问我，拍照发短信都行，这是我手机号码，你存一下。”
　　男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样也行？”
　　甄明珠叹气，“你爸给的薪酬不少，就当我额外加班了。”
　　袁浅神情古怪地笑了一下，“你还挺幽默。”
　　“生活就得苦中作乐。”
　　袁浅：“……”
　　又一次无言以对，他用一股子复杂的心情将那行数字存进通讯录，问甄明珠，“甄明珠？哪个甄？”
　　“甄宓的甄。”
　　“姓氏还挺美的。”
　　“好了吗？”
　　甄明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好了。”
　　到了这一刻，袁浅对她的态度已经有了质的飞跃，放下手机，站起身说。
　　“那今天就到这，我得回去了。”
　　甄明珠说话间走出了书房。
　　袁浅跟她出去，将人送到了电梯口，心里还有点怅然若失。
　　等电梯的过程中甄明珠才想到袁深还没回来，扭头问他：“晚上你都一个人在？”
　　“想留下来啊？”
　　少年故态复萌，神情桀骜又臭屁。
　　甄明珠呵呵笑一声，抬手拍拍他胳膊，“别熬夜，早点睡。”
　　袁浅又一次，“……”
　　不就比他大三岁吗，装什么大人！
　　他没好气地想着，电梯升了上来，叮一声，门开了。
　　*
　　夜晚十点，有风。
　　甄明珠出了小区以后，觉得微微有点冷。
　　好在袁浅他们家距离学校并不算远，一路上都是商铺，到了夜晚，哪怕关着门，灯光也亮得很。
　　她微微环住了双臂，慢悠悠地往学校方向走去。
　　心里有点喟叹，还很充实。
　　好像到了这一刻，自己才有了明确而清晰的存在感，眼前那永远罩了一层薄雾的前路，也渐渐地，显露出了方向，让她生出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她甚至能感觉到，很多很多，抑郁而苦涩的怨念，在逐渐消散。
　　分开这一年多，每每想到程砚宁，她总会在想起他的好的同时，想到他带给自己的那些压力、苦闷、无措和挣扎，可是唯有这一晚，感受着迎面而来微凉的风，她只想发自内心地感谢他。
　　要是没有他，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蓦地，耳边又浮现出一段话。
　　“这一分钟之前的所有事，促成了这一分钟我们在一起爬山的结果。所以，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也不用后悔。与其悼念过去，不如展望过来。”
　　这是夜爬太华山那一晚，程砚宁说的。
　　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没一会儿，甄明珠进了校门。
　　云京大学宿舍楼群一侧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路灯从参差的树影中照下来，风一吹，卷起地上一层落叶，整条路都因此显得浪漫多情，适合出现在任何一部都市偶像剧里。
　　甄明珠没想到，她会在这个点，这样一条路上，看见那两人。
　　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目睹到这样一幕。
　　赵嫣然扑进了程砚宁怀里。
　　－－－－－－题外话－－－－－－
　　*
　　不用说了，明天肯定是有阿宁的。

　　☆、228：程砚宁怒，赵嫣然哭

　　平生第一次，程砚宁有点懵。
　　也是平生第一次，他觉得手足无措。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突然静止，从小到大许多人和事，一一定格成画面，从他眼前划过。
　　他那个英俊暴戾的父亲失踪前一天，甩门而去的背影；他那个放浪形骸不知羞耻的母亲蜷在客厅沙发上抽烟的侧影；还有年幼却面无表情的他，数着日子攒钱，货比三家购买摄像头的身影……
　　他从小就喜欢帮助人，以此换取足够深厚的来自陌生人的喜爱和信赖，他能抓住每个一闪即逝的机会，也能永远地、冷静地权衡利弊，对周遭的一切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他从不发火，从不失控，能将所有怒气和怨恨一压再压，只给脸上留下礼貌矜持的笑容。
　　很多时候他觉得，这一切好像与生俱来的本事，或者说，本能。
　　他是能完全掌控自己情绪的人。
　　直到甄明珠出现，他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甘之如饴地打破底线，也因为她，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怒哀乐，情绪被她牵引，快乐和生气，有时候就在一秒之间。
　　如果说三年前救她那一晚让他心疼崩溃，那么一年前酒醉那一晚就让他恐惧后怕。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需要酒精麻痹神经的那一天。
　　他也从未想过，他会在喝了酒以后，做下那样的事。
　　心里有一头猛兽，再不遏制，伤人伤己。
　　病床上清醒过来，他听到甄明珠去了韩家的那一瞬，不是恼怒生气悲哀绝望，而是庆幸。庆幸她抽身离去，自己还可以收拾这一场残局。
　　舅舅不止一次委婉地建议他看心理医生，他拒绝。
　　提前出院、清扫房间收拾旧物，出尔反尔争取名额，再然后，顺利出国。
　　他用一年多时间冷静，回到了最佳状态。
　　可是他不曾想，机场里一个照面，胸腔里一颗心再次蠢蠢欲动。
　　她不是记忆里那个姑娘了，远没有那么鲜活灵动，乖巧可爱，可他依旧能老远地，隔着往来人影和一层玻璃门，凭着一个侧脸，准确无误地将她认出来。
　　她出落得美丽娴静，随时随地，举手投足都引人注目。
　　她边上时常陪着的那个女孩，明显比她更活泼好动，眉眼间也有她曾经神采飞扬的影子，可鬼使神差的，他的目光，永远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她。
　　那个女孩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的过去，也让他看到，自己的失职。
　　他不够好，她便不知何时，就成熟懂事了。
　　成熟到，即便骤然目睹眼下这样的场面，也能面色淡然地走过去。
　　似乎挺好的。
　　应该会越来越好。
　　不再非他不可，生活里的一切，都崭新而光明。
　　程砚宁就那么看着她，逐渐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也终于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一颗心归了位凝成冰，不安无措随之而去，留下满满的死寂。
　　赵嫣然也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骤然僵硬之后，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可她只觉得空虚。
　　喜欢他好几年，这是两人之间的最近距离，她却无法高兴。
　　先前碰到那女孩的时候，她谎称程砚宁醉酒吻了她，可事后回想，只觉得自己可笑可悲可怜。别说留学在外，就学校里平时社团聚餐的时候，程砚宁都从未喝醉过。
　　他是那种不会给任何追求者可趁之机的人。
　　他从未放任自己失态，也从不放任自己神志不清。
　　无论何时，他都保持冷静和理智，压根不像二十出头的男生。
　　他所有短暂的失神，都是因为那个女孩。
　　就像刚才，他在听自己说话的时候突然走神，她一侧头便用余光瞥见了那个女孩远远走来，嫉妒失望突然涌上，让她不顾矜持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可她抱着他，却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羞耻难言，赵嫣然放开了他。
　　程砚宁没看她，也没说话，就在她放开他的瞬间，转身要走。
　　“程砚宁！”
　　赵嫣然又猛地叫住了他。
　　程砚宁垂眸看她一眼，淡声问：“还有什么事？”
　　赵嫣然的目光落在他手里捏紧的文件夹上，良久，抿唇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
　　对答如流的三个字。
　　赵嫣然心中倏然一痛，终归没忍住，问他，“你都不问我为什么突然抱你？”
　　程砚宁盯住她看一眼，“无所谓。”
　　世间大抵没有比这更可笑又让人生气的回答了。
　　赵嫣然只觉得，她长这么大，都不曾被人这般漠视冷待过，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无比迷恋他。因为这份迷恋的驱动，她甚至在这样一个气氛糟糕至极的夜晚说出了一直深埋心底的那句话。
　　“因为我喜欢你。”
　　程砚宁听到了她掷地有声的表白。
　　可，他还是没任何表示。
　　赵嫣然爱极了他不言不语时俊秀的容颜和微抿的唇角，可同时，她也恨透了这个细微表情所代表的含义。两个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已然捅破，她也再没什么顾忌了，稳稳心神又说：“甄明珠是你前女友吧？”
　　闻言，程砚宁捏着文件夹的手指突然紧了紧，他再也没有应付赵嫣然的耐心了，蹙起眉头冷声道：“她是谁和你没关系。时间挺晚了，我上去了。”
　　赵嫣然：“……”
　　顿了顿，程砚宁又说：“以后还东西别这么晚，免得被误会。”
　　她巴不得人误会呢！
　　赵嫣然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仍是不甘心，“我喜欢你三年，你都感觉不到吗？我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前女友，也不在乎你是不是还喜欢她。程砚宁，我不介意当她的替代品。”
　　最后一句话，她用一种分外郑重的神情说了出来。
　　程砚宁牵了牵唇角，可那一个令人看不明白情绪的笑意其实并未流露出来，这一晚上，他冷淡的神情在这一刻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赵嫣然听见他用一股子淡而清晰的嗓音说：“我介意。”
　　她倏地抿紧了唇，看着他，忍住了眼眶里的热泪。
　　程砚宁看着她即将要哭出来的表情，一字一顿道：“我介意，任何人当她的替代品。”
　　“你们已经分手了！”
　　眼泪顺颊而下，赵嫣然猛地朝他吼道。
　　“对。”程砚宁目光如炬地看着她，“那又怎么样？”
　　赵嫣然泪水模糊，只觉得这一刻他的眸光，冷硬锋利好像尖刀。她在他的目光下，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用一股子不可思议的语调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
　　你怎么这么冷血啊！
　　耳边突然浮现出的一句话，突然就触到了程砚宁敏感的神经。
　　几乎不受控制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尔后，突然呵笑一声，用一股子冷漠而讽刺的声音说：“我就这样，你现在知道也不晚。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
　　闻言，赵嫣然傻了一般地看着他。
　　同学三年，她从没见过这样满含戾气的程砚宁。
　　她爱慕的那个男生，哪怕冷淡而疏远，也永远都是礼貌而耐心的。他是专业里最优秀的学生，所有教授提起来就赞不绝口的存在，甚至于，早已入了她父亲的眼。
　　可就是这样的他，在听到她表白后，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羞辱。
　　在她从小到大的二十年，没人能这么对她！
　　赵嫣然愣愣地看着他，泪如雨下，哽咽难言。
　　她面对他，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未停留，转身离开。
　　*
　　405宿舍。
　　薛飞洗漱完回到位子边，凑得极近去照镜子。
　　也不晓得是不是最近烧烤吃多了，他嘴角长了个痘，烦人的很。
　　程砚宁好像就没这种烦恼。
　　脑海里这个念头闪过，他的目光下意识朝边上瞥一眼，愣神后头也没抬地问：“阿宁人呢？”
　　“好像是赵嫣然过来找，下楼去了。”
　　他身后，张景涛回答说。
　　薛飞愣了一愣，“赵嫣然？”
　　“对啊。”张景涛若有所思地说，“好像下午的时候拿了他笔记吧，听着像过来还的。不过奇了怪了啊，这都好一会了，也没见人上来！”
　　薛飞下意识看了眼手机，自言自语道：“眼看着要熄灯了。”
　　程砚宁作息极其规律，这么晚还没回宿舍，的确有点不像他的作风。
　　薛飞正蹙眉想着，耳听张景涛突然问：“话说啊，咱宁哥和那新校花，先前谁追的谁啊？”
　　“干你何事？”
　　薛飞没好气地笑骂。
　　“这不挺好奇的嘛，两个人都那么冷，怎么就凑一起了？”
　　薛飞慢悠悠转过去，挑眉问：“冷？”
　　“对啊，宁哥就不说了，碎了学校多少妹子的芳心，那小学妹看着也不是个好亲近的，还不冷？”
　　薛飞神色复杂地笑了一下，难得开了尊口，“先前是不冷，特别活泼可爱，也是她先追的程砚宁，你不知道，那叫一个轰轰烈烈满校风雨，校长和教导主任都拿她没办法。”
　　“……啊！”
　　张景涛目瞪口呆。
　　李静晨人如其名，在宿舍里相对话少，闻言都没忍住看了薛飞一眼。
　　程砚宁不在，薛飞好些话一直憋着原本也难受了好几天，这一说就有点收不住了，又道：“那姑娘轰轰烈烈地追了一段时间，应该没追上，偃旗息鼓了。可不晓得后来怎么回事，两个人在圣诞节那一天好上了。就我们宁哥在学校的影响力，第二天就惊动校领导了。我的妈呀，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心慌，我们班主任那张脸简直精彩又可怕。就那天下午吧，校长、教导主任还有我们班班主任，三个人将甄学妹给叫到政教处去了，后来咱阿宁也去了……”
　　“再后来呢！”
　　不等薛飞说完，张景涛便显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
　　“在一起了呗。”
　　薛飞的言语里颇有些得意喟叹，“他的成绩你们也看见了，走哪都是第一。反正我和康建平当时就猜，他肯定是用转学威胁了校长，不得已默许了他谈恋爱。”
　　“牛逼了啊……”
　　“那你以为呢，谁让人家有本钱。”
　　张景涛对这一点深以为然，跟着叹息，“讲真的，上学这么多年，我没见过谁次次拿第一的。”
　　“所以啊，人家就有早恋还不被学校阻挠的命。”
　　“……可最后怎么分了？”
　　李静晨听了许久，若有所思地问。
　　“这说起来我也不清楚了。”薛飞叹气道，“两个人一直挺好的。宁哥对小女朋友那叫一个宠，看见她下来等，怕人冷，晚自习直接早退；领着学生会一群人巡查纪律的时候，眼看着人家翻墙出去玩，当人面让记了名字，转个身就暗戳戳划掉了；我们学校有个体育生在背后说甄学妹闲话，他次次出手揍人家，最后都背处分了……反正我是觉得底线都快被他刷没了。”
　　“特么地这很好呀，怎么就被人甩了呢？”
　　张景涛一脸郁闷地问。
　　薛飞一愣：“甩啥？”
　　“你宁哥呀，一看就是被甩的那一个。”张景涛叹气说，“我可听说了，那姑娘军训那会就被一个男生在校门口举着转圈呢，昨晚还演那么一出，弄得跟偶像剧似的。人家那边桃花不断，咱们这边都冷得结冰了，一看也晓得怎么回事。”
　　薛飞张张嘴，半天来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拉倒吧你。”张景涛哼笑了一声，“不管这事实它到底怎么样，人家桃花旺是事实吧，被抱来抱去那也是事实吧，要搁你女朋友，你就乐意？”
　　薛飞：“……”
　　他无言以对，沉默几秒后，道：“那还真就是朋友。”
　　李静晨叹口气说：“像你这样的知道是朋友，像我们这样的那可就不清楚的。依我看这找女朋友也不能找太漂亮的，现在这些姑娘原本就娇气，长得好点那就更别提了，各个眼高于顶天天想着宝马香车高富帅，都不瞅瞅自己是不是白富美。那你说就漂亮也不能当饭吃吧，阿宁好歹也一校草，三年都没见和哪个女生暧昧过，她入学才多久这都俩了，是个男人那也受不住。”
　　“……”
　　薛飞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突然问，“你没受过情伤吧？”
　　“我就事论事。”李静晨冷淡地道。
　　话说到这就有点没劲了，薛飞想了想，补充道：“总归爱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张景涛撇撇嘴，突然笑了，“你没谈过恋爱吧？”
　　薛飞：“……”
　　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
　　张景涛露出个哲学家般深奥的微笑，喟叹着解释：“你要谈过恋爱，就不会觉得这问题无所谓了。真正对哪个女生用情了，你能受得了她身边总戳着一大堆男性朋友？爱情都是自私的，所谓的红粉蓝颜说白了就是备胎，纯粹为出轨做准备呗。反正我是觉得什么纯洁的异性友谊都是扯淡，今天能有一大堆理由抱在一起，明天就有一大堆借口睡在一起。”
　　“你这未免太绝对了。”薛飞无奈道。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哈哈哈。”张景涛一通得意的狂笑。
　　一阵笑声缓解了宿舍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李静晨突然又道：“虽然绝对，却也现实。毕竟人言可畏，该注意就得注意，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薛飞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怎么你今天怨气这么重？”
　　李静晨叹气，“就觉得挺不值的。”
　　话落，李静晨抬眸看一眼程砚宁的位子，笑容复杂地说：“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周围哪个男生活成他那样的，不像个人，是真的要成神了。”
　　“吱呀”一声，宿舍门突然响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聊天的三个人顿时都止住了声音。
　　程砚宁随手插了门，走到了自己位子边。
　　薛飞眼见他将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凑过去笑着问：“班花来了呀？”
　　程砚宁看他一眼，答非所问，“还没睡？”
　　薛飞：“……”
　　这不明摆着的吗！
　　他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通，想了想又问：“还个笔记这么久？”
　　“嗯，我去洗漱。”
　　程砚宁说完这句话，起身去洗手间了。
　　薛飞愣愣地看着他，不晓得为何，竟然从他笔挺的背影上察觉出两分强撑的平静。
　　边上的张景涛和李静晨在程砚宁跟前就没那么随意了，眼见他似乎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两个人都明智地闭了嘴，转过身去继续各干各的事。
　　薛飞怀着一肚子问题上床休息。
　　没一会，程砚宁洗漱完又进来，拧亮了自己桌上的台灯。
　　薛飞探头出去看，发现他在把玩一个钥匙扣。
　　确切地说，是摩挲……
　　他原本就是身高腿长那一款的，因而两只手都显得比一般男生修长许多，此刻那十根手指映在几乎刺眼的台灯光芒下，白皙得近乎透明，异常好看。
　　至于手里那个钥匙扣……
　　薛飞还没仔细看呢，瞧见他突然收拢了右手，微一侧身，将那东西扔进了垃圾筒。
　　“咔。”
　　耳边似乎传来极轻微一道响声。
　　程砚宁拿了烟盒和打火机，起身出门去了。
　　薛飞收回目光再定睛一看，垃圾筒最上面那个钥匙扣的坠子碎成了两块，仔细辨认的话，精巧纤细的坠子拼起来，特别像一把拢起的油纸伞。
　　看着那碎成两截的坠子，薛飞懵了一懵。
　　雨伞这种东西，在《白蛇传》里是许相公和白娘子的定情信物，寓意极深。
　　他刚才那般深情又细致的抚触，很明显，这东西不同寻常。
　　甄甄小学妹送的？
　　这突然闪现的念头，又将薛飞吓了一跳。
　　*
　　女生宿舍，306。
　　甄明珠在熄灯前爬上床，戴上眼罩。
　　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赵嫣然扑向程砚宁的那一幕和昨天晚上秦远朝她走来的那一幕交替闪现，让她生出一种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的复杂心情，难受极了。
　　天道好轮回，一抱还一抱？
　　程砚宁这会在干嘛呢？
　　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吗？
　　她觉得应该是不重要的，在她给韩志新打出那个电话的时候，已经想要放弃这段感情了。她不想再追着他的脚步了；不想再去感受那种因为害怕考不上云京大学而转头备考影视大学的矛盾心情；不想在每次看见他的时候，都猜测他的心情好与坏；不想在他面前演戏，装出一个依旧乖巧懂事的甄明珠……
　　她很累，不想再爱他。
　　哪怕她调整好以后，按部就班地考上了云京大学。
　　哪怕她仍旧怀念他，时常还心存感激。
　　甄明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渐渐地，思维陷入迷糊……
　　将睡未睡之间，她听到了风雨拍打阳台窗户的声音，感受到了丝丝渗入的凉意，不知怎么地，迷迷糊糊就想到了许久之前的一个晚上。
　　那好像也是秋天，风雨夜。
　　她回家后卸下了一周的疲惫，吃过饭早早就睡了。
　　本来是想等程砚宁的，可她实在太困了，程砚宁又说自己回来晚，她便没有等，怀着失落睡，梦里不晓得怎么就梦见秦远了，他和徐梦泽一起，与方冬他们打得乱作一团。
　　她着急哭泣，却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徐梦泽倒在人群里。
　　挣扎了很久，她终于醒来的时候，想去客厅接一杯水，还没开灯，便被坐在黑暗里的人影吓得尖叫失声。
　　“过来我抱抱。”
　　她听见程砚宁的声音，异常温柔。
　　她平稳心神，就穿着睡觉的吊带裙走了过去。
　　程砚宁在她走过去的时候摁灭了手里的烟头，低头吻她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香烟混合着淋了风雨后湿气的味道，他的嘴唇是温热的，手指却是冰凉冷硬的……
　　那一晚，他突破了一直以来恪守的底线，吻遍了她上半身。
　　－－－－－－题外话－－－－－－
　　*
　　修修提醒我说，上个月的实体礼物还没发。
　　那就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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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9：天雷地火，谁勾引谁

　　翌日，下午。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色都比平时阴暗许多。
　　甄明珠打车到了云景会所，一边上台阶一边用塑料袋将自己尚在滴水的折叠伞装了起来，拎在手里。
　　“欢迎光临。”
　　门口站着的迎宾小姐穿着紫色的旗袍，声音甜美地道。
　　甄明珠朝人一笑，抬步去电梯口，上楼。
　　昨晚她没睡好，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半夜醒来的时候看见了秦璐的短信，抱怨她最近都见不到人影，邀请她今天下午出来玩。想到开学至今两个人的确少了联系，甄明珠便答应了下来。
　　电梯铃响。
　　她顺着走廊往里走，很快找到了包厢。
　　包厢门虚掩着，她没敲门随手就推开了，被映入眼帘的一幕惊了一下。
　　气氛僵持了一秒，李赫将伸在女生t恤下摆里面的那只手给拿了出来，颇为复杂地笑了一下，扭头朝高脚凳上正唱歌的秦璐道：“你姐们来了。”
　　甄明珠收拢思绪，淡笑着走了进去。
　　秦璐蹬一声跳下凳子，上前笑着埋怨说：“新学校就这么好，都快把我忘了。”
　　“刚开学比较忙。”
　　甄明珠回答她，尽量忽视落在她身上的两道目光。
　　男的不必说，自然是李赫。她刚才之所以愣住却并非因为介意，只是当真挺意外的，这些云京的公子哥，年龄小小便深谙逢场作戏之道，看上去还老练的很。至于那个女生她也见过，先前一众人在包厢里吃饭玩游戏的时候，她就坐在她们那一桌，只她没想到，她对李赫有意。
　　早知如此，她不该来的，徒增尴尬……
　　甄明珠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可，秦璐却压根未曾察觉她的情绪，或者说，她对自己好哥们表白没多久又拈花惹草这种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因而只是揽住甄明珠要求先合唱一首。
　　甄明珠无奈地笑笑，“我都很久没唱过了。”
　　“那就选一首耳熟能详的！”秦璐话音落地，扭头朝阴影里的江洛喊，“《笔记》，《笔记》，给我切前面来。”
　　“你也就会唱这个。”
　　江洛嗤笑一声，帮着她选了歌。
　　前奏一响起，甄明珠手里便被塞了一个话筒。
　　她侧头看秦璐一眼。
　　秦璐这人没什么多余的爱好，就喜欢唱歌，不过她唱歌也就是图个乐子，调子并不准，因而一般人都很少和她合唱，而她特别热衷于与人合唱。
　　又一次，甄明珠叹口气，遂了她意愿。
　　“我看见天空很蓝，就像你在我身边的温暖。生命有太多遗憾，人越成长越觉得孤单。我很想飞，多远都不会累，才明白爱得越深心就会越痛……”
　　这是一首唱起来都觉得孤单的歌。
　　甄明珠其实有点弄不懂秦璐怎么就喜欢这个调调，她到如今，并不怎么喜欢这种戳人心的歌了。
　　一曲终了，甄明珠将话筒放在了茶几上。
　　“不喜欢啊？”
　　秦璐认真唱完，扭头问。
　　“就好久没唱，挺生疏了。”
　　“可惜你唱这么好了！”
　　秦璐颇有些抑郁地说完，话锋一转问：“最近怎么样啊？连个电话都没有。”
　　“就……还好。”
　　想了半晌，甄明珠给了一个无趣的答案。
　　她是真的觉得挺好的。
　　忙碌的课业、性格都不错的室友，遇到了几个老朋友，她也开始一步一步尝试着赚钱，一切都充实而丰富，正往最好的轨道上发展着。
　　可被人这么一问，她又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愁绪。
　　边上秦璐撇撇嘴，道：“其实今天不是我喊着出来玩的，洛哥和雅兰签约云腾娱乐了，我就想着顺便把你叫出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雅兰？
　　应该是刚才和李赫坐一起的女生了。
　　甄明珠抿唇笑了一下，“那是好事呀，云腾不错的。”
　　国内娱乐圈三大巨头，华娱传媒坐拥了半壁江山，当然是最好的。宋湘湘签约的盛世影音其次，可最初主打音乐方向，公司总部也不在云京。相比而言，总部就在云京的云腾娱乐发展势头也很好，公司内部各艺人之间的竞争也没有华娱传媒那么激烈，新人更容易冒头，是个好去处。
　　秦璐认可地点点头，“哈哈，对啊，所以一会洛哥请客，吃穷他。”
　　“你放开了吃。”
　　边上，素来话少的江洛接腔道。
　　甄明珠忍不住笑笑，低声说：“我去个洗手间。”
　　话落，她起身就往外走。
　　秦璐提醒：“包厢里也有啊。”
　　“习惯了去外面。”
　　甄明珠笑着说完，随手关上门，出了房间。
　　走廊里很安静，灯光暖黄，地毯细密，这一方隐秘的天地，完全隔绝了室外的风雨，却让人莫名地觉得压抑。
　　甄明珠觉得可能是天气原因，自从来了云京以后，她其实不怎么喜欢这样的风雨天，肆虐的风，冰冷的雨，暗沉的天色，一切都会加重人心理上的阴霾。
　　胡思乱想着，她到了洗手间，进了隔间。
　　也就在关上隔间门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她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而已。
　　这念头让她突然懵了一下，站着隔间里，看着门板发呆。
　　“喝大了？”
　　蓦地，外面一道女声响起。
　　甄明珠正觉得这声音耳熟，又听见一道男声，“妈的，他男女通吃啊？”
　　女声笑了，妩媚风情兼而有之，勾得人心痒。
　　是……宋湘湘？
　　空间狭小，甄明珠突然觉得难以呼吸。
　　她轻手开了门，突然听见砰一声，之后便是两个人吻在一起的声响。
　　这下，她比刚才更懵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她其实能感觉到，宋湘湘变成熟了很多，先前看网页的时候，她也见过好些关于她应酬交际的照片。可她再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地方，宋湘湘会和人突然间吻到一起。
　　更让她意外的是：这种事还被自己给撞见。
　　莫名尴尬……
　　可她实在不想继续待在洗手间了，也不想继续待在会所里，她觉得哪怕出去吹点风淋点雨，她的状态也可能比现在好一些，会清醒，不至于这么闷。
　　甄明珠默默地叹了一声，结果，还是没出去。
　　一墙之隔，宋湘湘却完全不晓得她在里面，仰头和人吻在一起。
　　她是故意的……
　　刚才走出包厢的时候，她用余光瞥见潘奕在走廊里，因而才在微醺状态下故意勾人，就想扳回一局，让潘奕对她当年的心情感同身受一下。
　　这个举动，其实是非常可笑幼稚的。
　　且不说时隔许久，只她跟人吻一起，自己其实也并不占便宜。
　　一手拥着她压在墙上的男人叫孙可，他们同公司的艺人，也和她一样，近来颇有知名度，却算不上大火，两个人名气境遇相当，因而平时一起出活动的机会也多。
　　吻着吻着，男人火热的手掌滑进她裙子下摆。
　　宋湘湘因为这个触碰骤然清醒，正要将人推开的时候，对上了潘奕突然出现的脸。
　　“嗯……”
　　她微微阖眸，发出一声享受般的轻音。
　　也就在那一瞬间，压着她的男人突然被人扯住衣服后领甩得一个踉跄，险些倒地后回神，气急败坏地吼，“妈的你干嘛！”
　　潘奕二话没说，抬手一勾拳。
　　宋湘湘回神后被他脸上的戾气吓了一跳，压低声音怒道：“潘奕你住手！”
　　潘奕侧头看她一眼，眉眼间依稀浮现少年时的桀骜。
　　宋湘湘有点怵了，压低声音，“我们都是靠脸吃饭的！”
　　“你他妈还有脸？！”
　　“滚你妈！”
　　宋湘湘在瞬间被他激怒，抬腿便踹过去一脚。
　　潘奕直接将她架了起来。
　　他一条胳膊直接从她两腿之间伸过去，就那样将她整个人架起扛在半空，尔后一脚踹倒刚刚挨了一拳的男人，快走两步将宋湘湘摔进了手边包厢的沙发上。
　　这变故就在分秒间，直将孙可看得目瞪口呆。
　　偏偏人家睬都不睬他，扭身直接踹上门，二话不说落了锁。
　　昏暗的房间里，宋湘湘扶着沙发坐了起来。
　　妈的！
　　神经病！
　　怎么不去死！
　　她在心里憋了一肚子脏话，看见潘奕越走越近的时候，却有点想哭。
　　当年她说过，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可没等到一辈子，她便在一次睡前路过主卧的时候听到几句父母的闲谈，猜测她的爸妈大抵在当时找过潘奕了。
　　虽然她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也无法确定，更没有问她爸妈当年到底对潘奕说了什么。可心里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慢慢地还是淡了，徒留一地感伤无法释怀。
　　直到那天遇见他，直到她和甄明珠打了电话。
　　她才晓得，他在那之后来了云京。
　　安城是他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那是一个得天独厚，自古都风调雨顺的城市，居住得太安逸，安城人大多恋家，甚少走南闯北，相比于出去，都更喜欢回归。
　　他身居异乡独自闯荡的这几年，应该并不容易。
　　该死的，哪怕到了这一步，她仍然会轻而易举地心疼他。
　　“噌。”
　　火苗升腾的声音。
　　潘奕坐在她边上沙发里，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他没开灯，进来后反倒不说话了，就那样坐在她边上，沉默地抽一根烟。
　　宋湘湘看着他，一肚子火无从发泄。
　　潘奕抽完一根烟，随手将烟头摁灭在茶几上，叹口气问她，“能不能别糟蹋自己了？这什么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我乐意，要你管。”
　　潘奕哼一声，“上次要不是我出现，你进去得脱一层皮。”
　　上次？
　　顾景琛？
　　宋湘湘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不阴不阳道：“你什么身份啊，内幕知道的还不少。我就算脱一层皮也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个屁的关系。”
　　潘奕扭头对上她，皱眉，“你怎么这样了？”
　　“我就这样啊。”宋湘湘忍住了心里翻涌的酸楚和怒气，“怎么，看见我发达了心里不爽？”
　　潘奕：“……”
　　沉默，又一阵压抑的沉默。
　　宋湘湘烦了，站起身就想出去。
　　拍裙子的一瞬间又想到潘奕刚才扛她的那个动作，回头就掐住他的脸，俯身说：“我警告你，下次别管我的事情了。容易引起别人误会。”
　　潘奕没拍开她的手，就坐在那仰头嗤笑，“你还怕人误会？”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激怒了宋湘湘。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充斥着压抑的愤怒。
　　可奇迹般地，她对上他，展现不出那般不管不顾的情绪了，因而她越发地俯低身子，看着他，轻启红唇，缓缓地吐出了一句，“怕呀，怕的不得了。”
　　“操！”
　　“潘奕！”
　　天旋地转，宋湘湘发出一声尖叫。
　　就在刚才她说话的瞬间，潘奕直接将手从她领口伸了进去，猛地将她拖拽侧身，压在了沙发上，而他一条腿，也在她尖叫的瞬间强势地压住了她的腿。
　　上下失守了……
　　宋湘湘一脸震惊地看着潘奕。
　　男人火热灼烫的气息直接扑了过来。
　　潘奕咬住了她嘴唇。
　　宋湘湘连扑腾带叫骂，渐渐地，没有力气了。
　　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在沙发上开始折腾，好像要发泄所有的怨气和思念。
　　最终结束的时候，宋湘湘一条裙子完全废了。
　　潘奕在她耳边问：“爽吗？”
　　“滚！”
　　潘奕却笑了，“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宋湘湘：“……”
　　最激烈的时候，他威胁她求他。
　　无耻不要脸！
　　宋湘湘简直想问候他祖宗，奈何身上实在没一点力气了。
　　她勉强穿着那条裙子坐起身，边上的潘奕却收了不正经的笑意，好心情地说：“我让人给你送衣服进来。”
　　“那真是谢谢你了。”
　　“宋小姐不用客气。”
　　宋湘湘：“……”
　　懒得再生气，她索性闭嘴了。
　　耳听着潘奕开始打电话，她心情又变得极为复杂，有点隐秘的被取悦的欢愉，还有点痛恨自己不矜持的糟糕，总归，她觉得自己一时间无法面对潘奕。
　　于是，穿上衣服之后，她很快离开了包厢。
　　脖颈上某些痕迹太重，她甚至没办法继续先前的饭局，直接去了地下车库，开车回去。
　　很庆幸的是：这一天她自己开了车。
　　很悲催的是：她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
　　经纪人许梦的情绪已经不能用发飙来形容了，隔着听筒整整训了她半个多小时，直到她终于受不了，直接挂断关机。
　　去年暑假到如今，入行一年有余，这是她第一次给经纪人甩脸色。
　　一只手扣着方向盘，宋湘湘突然就有点茫然。
　　云京这么大，她心情糟糕至极，却不晓得找谁诉说。
　　她的情绪，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可惜她连个朋友都没有。
　　她是考上了大学的，可惜却也不是什么重点大学，就云京某个普通二本院校的会计专业。她对未来没什么规划，当时选这个专业，完全是父母讨论之后给出的建议。
　　谁能想，她在暑假念头一起参加节目，红了呢？
　　一脚踩进娱乐圈，参加个商演都得按小时计费，入圈半年后便在云京四环内交了部分房款买了新家，平时还很有余钱孝敬父母，这对十八岁以前的宋湘湘来说，简直像白日做梦。
　　可是她做到了。
　　这种情况下，她还哪里有精力去好好上学，念一个未来压根不会去的行业？
　　高一期末考的时候，她已经挂了一溜红灯。
　　补考也没管……
　　胡思乱想着，宋湘湘只觉得烦，等红灯的时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瞥过副驾驶座位上安静的手机。
　　刚才是不是有点过了？
　　她想着这个问题，深呼吸，抬手又拿了手机。
　　开机，进通讯录。
　　她原本是想给经纪人回个电话的，可一不留神通讯录便拉到了底端，“甄甄”两个字映入眼帘。
　　对呀，她还有甄甄，甄甄在云京。
　　这念头一起，电话便直接拨了过去。
　　“喂。”
　　甄明珠的声音，淡而轻柔。
　　宋湘湘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的声音也有这般治愈的功效，她听着甄明珠的声音，心情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笑着问：“甄甄你在哪呢？”
　　“我在外面。”
　　“晚上有没有时间呀？”
　　甄明珠晚上不用去当家教，闻言便说：“你有事儿？”
　　“就想找你聚聚。”
　　甄明珠略微停顿了一下，“我在香檀居。”
　　香檀居？
　　云京颇具特色的一个吃饭的好去处，人均消费上千，因为太有名，宋湘湘知道。她想了想，便开口道：“我知道那个，距离也不远，现在过来接你吧，我开着车。”
　　“那好。”
　　甄明珠笑了笑，说。
　　宋湘湘挂了电话，在下一个路口掉头。
　　香檀居和云景会所距离不远，她刚从那离开，眼下又折回去，因为下雨路上又堵，愣生生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甄明珠已经吃完饭出来了，站在路边等她。
　　远远地，宋湘湘隔着挡风玻璃看见她。
　　高挑纤瘦的女孩，撑一把淡蓝色的折叠伞，静静地站在秋夜的雨幕里。细密的雨丝在灯光下飘舞，她从雨幕里透出来的那张脸，笼了一层路灯光，分外柔和娴静。
　　柔和娴静？
　　宋湘湘对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词非常意外。
　　可事实上，撑伞静立的甄明珠，就给人这样一种直观的感觉。
　　她突然就觉得无比唏嘘了。
　　时间改变的何止她一个，她们都不是以往的模样了。
　　收回思绪，宋湘湘的车子也驶到了甄明珠近前，她随手按下车窗，大声喊：“甄甄！”
　　甄明珠从伞檐下探头看她一眼，露出个笑容，快步往她跟前走。
　　路边不能停车，她一边走着的时候便收了伞，拿出口袋里的塑料袋，将折好的雨伞放进了塑料袋里拎着，以至于坐进副驾驶的时候，头发微微湿了。
　　宋湘湘拿过纸巾盒给她，“快擦擦。”
　　甄明珠扯了几张纸擦头发，随口问她：“路上是不是可堵？”
　　“可不，平时四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走了一个多小时。”宋湘湘叹着气说，“还是安城好，节奏没有这么快，车子也还没有这么多，路况也好。”
　　甄明珠笑着点点头，算是附和她的话了。
　　宋湘湘又问：“明天上课吗？”
　　“明天早上九点多才有课，晚上可以不用回去。”
　　“那就最好了。”
　　甄明珠看着她，莞尔一笑。
　　宋湘湘对她这个样子其实有点不太习惯，可几年过去了，人早都变了，习惯这种事，自然也可以重新培养。因而她并未多说什么，一路只聊一些有的没的。
　　晚上十点的时候，两个人总算到家了。
　　甄明珠在门口换了拖鞋，抬步往里走的时候，突然问：“你买的房子？”
　　“对呀。”宋湘湘说起这个自然是高兴的，开口告诉她，“账户上存了一百万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压根没主意。还是许姐说，哦，许姐就是许梦，上次你见过，我经纪人，她建议我买房的。不过这地段这面积，全款的话少说得四百万往上吧，我就交了百分之三十的首付买的，眼下贷款还没还完呢。”
　　甄明珠忍不住环顾打量，许久，由衷地说：“很不错了。”
　　－－－－－－题外话－－－－－－
　　*
　　写完了才发现，我阿宁今天没出场，回忆里都木有。
　　嗯，阿宁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成了我自己写过的男主里，我最爱的那一个。

　　☆、230：师徒重逢，甄甄落泪

　　就像宋湘湘自己无法想象一样，要不是确确实实地站在这里了，甄明珠也无法想象：不到二十岁的湘湘，已经靠着自己的机遇和能力，在云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了房。
　　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在为这样一套房子努力。
　　宋湘湘开了饮水机，转过头就发现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笑着说：“那你随便看看，想吃水果的话去厨房冰箱里找，我把水开了，你等会自己倒，我去洗个澡。”
　　“嗯啊。”
　　甄明珠笑着点点头。
　　宋湘湘回主卧去洗澡了。
　　她买的这房子其实不算大，一百平米出头的紧凑三室而已，性价比最高的户型之选，和甄家在紫金园的那套别墅比起来，中间还有鸿沟般的阶层差距。
　　可眼下，她站在这里，却觉得很羡慕。
　　出生十八年以来，她很少有这样羡慕什么的时候，从小衣食丰足养尊处优，她对物质生活里的一切，都没有多么强烈的渴望，压根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突然想要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房子。
　　莫名其妙的，眼眶就有点发涩。
　　甄明珠叹口气，拿了自己的折叠伞去阳台。
　　外面风雨还没有停，却明显小了很多，雨丝落在玻璃窗上，好像一串串眼泪。
　　甄明珠将伞撑开放在阳台地面上，直起身就感觉到裤兜里手机在震动。
　　她拿出来先看了一眼时间：22点17分。
　　袁浅给她发了条信息。
　　甄明珠点开一看，先是一张彩信，照片里是一道英语选择题，再是一条文字，“明珠老师，这个题选什么？”
　　明珠老师？
　　甄明珠被他这个称呼逗笑了，回复：“c。”
　　“why？”
　　“another+数词+名词。这是固定用法，另外，再的意思。答案连起来就是：需要再花十分钟。”
　　“……你当真啊？”
　　甄明珠无语地看了眼短信，“这算骚扰？”
　　“我就是看看你说自己加班补习是真的还是假的！”
　　甄明珠：“知不知道自己很无聊？”
　　“哈哈。”
　　来自中二少年的笑，甄明珠懒得理会。
　　哪曾想，她不想理了，袁浅隔几分钟却又发过来一道题目。
　　甄明珠不想和他胡扯，回答问题却还是必须的，因而也摒弃前嫌，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逐一答题解惑。
　　宋湘湘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这样一副画面，愣神后笑着问：“你和谁聊天呢，这么忘我？”
　　“带家教的学生。”
　　“……啊？”
　　宋湘湘一时间没理解她意思。
　　甄明珠抬眸看她一眼，叹口气笑笑说：“我在外面兼职做家教。平时周一、周三、周五晚上要过去给他辅导两个半小时，他家长给的薪酬不错，所以我留了号码，让他有问题随时问。”
　　宋湘湘愣愣的，“你做家教啊？”
　　“对啊，怎么了？”
　　“感觉不可思议。”宋湘湘吐出一口气，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到她身边问，“你是因为缺钱吗？我可以借你啊，晚上出去做家教多危险，尤其你这样的。”
　　“不危险，他们家小区就在我们学校外面。”
　　“可你毕竟是个美女啊。”
　　“噗。”甄明珠难得喷笑，回答说，“放心吧，防身的能力我还是有一点的，真正觉得危险的事情我不会去做，我又不傻。补课这种事本来就得课余时间，别担心了。”
　　宋湘湘叹口气，“好吧。”
　　她情绪莫名地有点低落，想了想，突然又问：“你做家教一次多少钱？”
　　“一周三次，一千二。”
　　这薪酬在普通兼职里绝对不低，可对此时的宋湘湘来说，的确也不够瞧了。但是她担心直说伤害到甄明珠的自尊心，因而打起精神笑着道：“你说你周一、周三、周五去，那周末应该闲着吧。那我这里也有一个兼职你可以考虑考虑。”
　　“嗯？”
　　“就，模特。”
　　宋湘湘笑着告诉她，“上次参加一个活动，偶然地认识了模特圈一个前辈。人都已经四十左右了，先前做了一个自己的珠宝品牌。说是前不久开了个网店，正找模特呢。”
　　网店模特？
　　甄明珠想了想，婉拒道：“不太想做这种。”
　　“薪酬肯定比家教好很多。”宋湘湘纳闷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问，“你是不想抛头露面？”
　　甄明珠笑笑，没否认。
　　“哎呀，这个模特和一般那种卖衣服的肯定不一样啊。就那种卖衣服的，一天换来换去能把你累死，我也不可能介绍你去的。她这个主要是自己设计的一些戒指、手链，面向年轻女孩里的中高档消费群体，所以这模特也就是露个手就行了。”
　　甄明珠哦了一声，“那应该挺好找吧？”
　　“那前辈是个手控啊。”宋湘湘说到这儿觉得有点无语，告诉她，“娱乐圈里奇葩多了去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怪癖都有。这个前辈都算好的了，就是特别喜欢形状好看的手……”
　　宋湘湘说到这儿抬起她的手，“啧，我觉得你这双手肯定能过关的。”
　　甄明珠：“……”
　　她身上的确有特别明显的从小养尊处优的痕迹。
　　甄家生活十五年，甄文样样都给她最好的，完全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后来她跟程砚宁来了安城，周末两人在家的时候，程砚宁也基本上包办了生活琐事，就在她学会做饭以后，他也很少让她动手，更别提其他事了；再后来到了韩家，她手上起个薄茧李娇都会花容失色……
　　她的一双手，纤长细嫩，柔弱无骨，完全不曾被生活所累。
　　如果只是需要露手，她倒也并不介意。
　　想了想，甄明珠笑着说：“那行吧，你帮我问问，还要人的话我就去试试。”
　　“恩恩。”
　　宋湘湘高兴得不得了。
　　三年前方冬的事情压在心里，她一直对甄明珠有好多歉意。眼下能帮到她一点，简直再好不过。两个人说完话，宋湘湘便去阳台上打电话了。
　　很幸运的，她给甄明珠争取到了面试的机会。
　　听说要面试，甄明珠这才相信，她说的那个前辈绝对是个手控。
　　因而，星期六一大早，甄明珠便回了韩家。
　　衣帽间里选了半晌，她最终确定了米色中袖针织衫+黑色铅笔裤的搭配，这之外，她摒弃了以往最常穿的平底鞋，选了一双尖头的高跟鞋。
　　高跟鞋鞋跟其实没有多高，可她的个子不算矮，只这样一身穿上，视觉拉伸效果便不言而喻。
　　模特多半都又瘦又高，自然也会更欣赏此类同性。
　　暗暗地给自己打了气，甄明珠背着包下楼。
　　一楼客厅里，李娇抱着泰迪宝宝，一边吃薯片一边回看昨晚的娱乐节目，看见她下来便愣了一下，问：“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啊，我还说等会带你去买冬天衣服呢。”
　　甄明珠无声叹气，“这还没到十一月份呢。”
　　“可今年雨水多啊，”李娇一脸理所当然地说，“一场秋雨一场凉，商场里好些冬装新款都上了。”
　　“明天吧。”甄明珠耸耸肩，“我出去有点事儿。”
　　李娇这才发现她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以往吧，她美则美矣，并不注重打扮，今天明显是打扮过的。头发虽然还很让人无奈地扎着，可换了衣服，一身穿搭便多了两分女人味儿，又或者说，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那种青涩又动人的风情。
　　一瞬间，李娇福至心灵，“要约会？”
　　甄明珠笑笑，“没，就是有点事儿。”
　　兼职的事情，她是断然不敢说的，李娇和韩志新送她去上学那天在宿舍的反应还历历在目呢，要是让他们知道她在外面找兼职，肯定会痛心疾首。
　　她一连两遍只说有事儿，李娇当然是不相信的，越发觉得有古怪。
　　明珠这么漂亮，进大学肯定不少人追。
　　不过她素来脸皮薄，估计不好意思直白地说。
　　李娇收回思绪便摆出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样子笑着道：“那好吧，你路上小心点儿。”
　　“嗯啊。”
　　甄明珠点点头，出了门。
　　她要去面试的地址在市中心，工作室名字也很有意思：霜雪工作室。
　　雪上加霜，听起来很不吉利的……
　　不过据宋湘湘说，那个模特界的前辈名字就叫韩霜，退下来以后和一位名字里有“雪”的朋友一起开了这个工作室，主要业务还是和模特行业相关，她现在的主业，类似于模特经纪人。
　　模特经纪人？
　　脑海里这个名词突然划过，甄明珠愣了一下。
　　先前都没去想，眼下却觉得，这件事本身有一些古怪。
　　模特经纪人这种职业，人家开个网店会愁找不到模特吗？就算她想要找个手模，也不至于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宋湘湘一通电话过去，机会还在？
　　甄明珠怀着这个疑问，转了两条地铁线，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地方。
　　宋湘湘给她约的面试时间是十二点半。
　　坐电梯上了写字楼，甄明珠按着详细地址进了门，淡笑着问前台：“您好，韩霜韩老师在吗？我是……”
　　“甄明珠吗？”前台小姐不等她说完便看了一眼时间，笑着道，“我们韩总刚才还过来提醒了一遍，说是跟你约的十二点半，跟我来吧，我带你过去。”
　　眼见她起身，甄明珠有点懵。
　　不过，人家比她干练许多，很快便将她领到了地方，敲了敲门，“韩总？”
　　“请进。”
　　女人的声音让甄明珠放心了。
　　笑着给前台道了谢，她便推门而入，进了房间。
　　桌后起身微笑的女人，让她迟疑了好久，有些不确定地唤，“韩老师？”
　　“明珠，好久不见。”
　　韩霜走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发顶。
　　一个极其熟悉又寻常的动作，却将她尘封的好些记忆打开了，甄明珠看着她，努力地扯开嘴角微笑，却还是没忍住，微微地湿了眼眶。
　　韩霜将她搂进了怀里。
　　甄明珠有些语无伦次地问：“怎……怎么是你啊？”
　　“我也没想到真的是你。”
　　紧紧地拥抱了一下，韩霜放开她，声音也微微哽咽了。
　　甄明珠快五岁的时候，她被甄文聘请去甄家当了她的小提琴老师，陪着她从幼儿园到小学，最后在她升上初中那会离开了安城来云京发展，一晃七年，她曾经疼惜爱护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韩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颇为感慨。
　　甄明珠又惊又喜。
　　如果说杨岚带给她无休止的厌恶和争吵，那韩霜便在她成长很关键的七年里，饰演了类似姐姐和母亲的角色，虽然两个人只在周末见面，可是彼此相处中，培养了很深的感情。可以说，她性格里柔软的那一面，很大程度都是这个比她大了十七岁的老师赋予的，因为她的疼惜，她没有在父爱母爱都缺失的情况下，一路发展成暴戾骄纵的性格。
　　可，她先前叫韩双，而不是韩霜……
　　韩霜似乎有读心术一般，揽着她往出走，顺口解释说：“入行的时候经纪人给改的名字。”
　　甄明珠哦一声，“那你怎么当模特了？”
　　韩霜发出一声极复杂的笑，“一言难尽。来云京的时候都不年轻了，小提琴也拉不下去了。为了生活去做平面模特、到处参加商演，幸好脸还能看，快三十才入行，现在想来我都不相信。”
　　模特儿的最佳入行年龄是十五六岁，一般来说，到了三十岁差不多都退了。
　　她却年近三十才入行，想来的确一言难尽。
　　甄明珠眼看着她自信干练、光鲜亮丽的样子，又下意识去回忆记忆中她长发飘飘、温柔可亲的样子，耳听着她声音里复杂的情绪，忍不住想，时间真是神奇。
　　她人到中年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呢？
　　想起来突然就分外期待了。
　　一路聊着天，两个人到了工作室外面一家西餐厅。
　　韩霜笑着告诉她，“在外面待久了，遇到一个同乡都觉得很亲近，所以那次和湘湘聊了好一会儿。她打电话问模特的事情，其实我都找好了，不过听见她提起你的名字又觉得意外极了，忍不住就想见见人。”
　　甄明珠也笑了，“我就说呢，兼职都这么好找。”
　　“你还可以来的。”韩霜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笑着说，“就你这双手，来多少我们都欢迎。”
　　甄明珠：“……”
　　她憋了许久，扑哧笑了。
　　韩霜并不晓得宋湘湘八卦她手控的事情，因而也get不到她的点，放下手里的咖啡，随意地又问：“家里其他人这几年都还好？”
　　闻言，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如实告诉她，“高一的时候，我爸因为行贿被抓了，杨岚和他办了离婚，带着甄明馨不晓得走哪去了，我现在住在他先前一个朋友家里，就在云京。”
　　韩霜在听见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足足呆愣了好几秒，问：“被抓了？”
　　甄明珠苦笑，“也挺一言难尽的。你也知道，我们家没什么亲戚，他白手起家并不容易，所以就跟上面一个领导有些私下往来。后来领导班子换了，那一个被当成典型弄下台了，就将许多人给牵扯了进去。”
　　“哦。”
　　韩霜又呆愣了许久，问她，“现在人？”
　　“判了七年多。”
　　话说到这，甄明珠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显露出一些伤感。
　　“还好。”韩霜反倒放下心了，安慰她说，“听湘湘说你念云京大学，那等你毕业他也差不多可以出来了。未来还很长，不到终点谁晓得是个什么处境呢。”
　　“嗯。”甄明珠点点头，吐出一口气。
　　服务生在这时候上了餐，两个人开始吃饭，又聊到了其他话题。
　　曾经相处的七年在两个人的记忆里都是温暖而贴心的，因而哪怕隔了七年再见，彼此之间那种喜欢和信任也能很快地找回来，甄明珠觉的，这一天颇具幸福感。
　　饭后，韩霜和她大致商谈了一下兼职的事情。
　　她在工作上爽快而专业，甄明珠也不是忸怩的人，很顺利的，两个人敲定：每天五百块，时间自由，在每次需要拍摄之前，两方电话沟通确定时间。
　　这样算来，她每个月就能有大几千收入了。
　　想想就让人踏实。
　　*
　　翌日，下午。
　　黑色保时捷停在了云京大学门口。
　　甄明珠解了安全带，扭头道：“谢谢明晖哥。”
　　韩明晖的扑克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无奈道：“说了多少次，不用这么见外。”
　　甄明珠弯弯眼睛，“那我下去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好。”
　　韩明晖应了这一句，眼见她抬手开门，突然又道：“你这刚上大一还小的很，别想着谈恋爱的事情。现在这些男生多半都油腔滑调的，别被骗了。”
　　甄明珠：“……嗯？”
　　她扭头又对上韩明晖的脸，心念一转便笑了，“你别听她乱猜，我没有谈恋爱。”
　　“那最好了。”
　　韩明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甄明珠又一笑，背着包下车了。
　　李娇上午带她买了不少衣服，可眼下根本还没到穿的时候，因而她暂时都没带，很轻松地往学校里走。哪曾想，还没进门呢，遇到一熟人。
　　李赫显然老早就在等她，看见她出现便很快迎上去，道：“我猜你就走这个门。”
　　甄明珠笑笑，问：“有事？”
　　李赫倏地抿了一下唇，开口说：“我和张雅兰没交往。”
　　“……”
　　甄明珠没办法接话了。
　　手都伸人家衣服里面了，说没交往？
　　能不能更渣一点？
　　不过她容易冲动的脾气老早就改了，因而回过神并未发火，只笑笑说：“这些你不用告诉我，我不在意的，本来也跟我没什么关系，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不留情面地讲：“我不喜欢你，也没喜欢过你。”
　　一句话算是非常扎心了，李赫的脸上有点挂不住，话锋一转又问：“我听张雅兰说你在做兼职？”
　　这话甄明珠就有点意外了。
　　李赫看着她解释：“她昨天在市中心那边看见你了。”
　　甄明珠笑着点点头：“对，在做兼职。”
　　“为什么？”
　　这问题简直有点耗光甄明珠的耐心了，她没好气地回答：“因为缺钱啊。”
　　“你缺多少，我给你好了。”李赫颇有些情绪复杂地说，“社会上什么人都有，骗局也很多，你还是别做兼职了。你要是缺钱花告诉我一声，我给你。”
　　甄明珠：“……”
　　她不说话，李赫紧跟着又说：“不用还的。”
　　“不用。”
　　甄明珠冷淡地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甄明珠简直气笑了，“我们的关系没到我花你钱的那一步。而且如果我花了，真的就不用还吗？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不用还钱，是不是得还点其他什么东西？”
　　“……我不是那个意思。”
　　“随你。”
　　甄明珠看他一眼，抬步直接走了。
　　心情不爽至极……
　　她快步往学校里走，这种情绪还没彻底消化掉呢，手机又响了。
　　孟晗来电。
　　甄明珠停下步子，握着手机唤：“晗晗。”
　　“甄甄你到学校了吗？”
　　“到了。”
　　“那太好了。”孟晗在那边笑着说，“我在宿舍楼下呢，拿了很多东西。宿管不让我哥送上楼，你下来接我一下吧，我一个人拿不了。”
　　甄明珠嗯一声，“我还没到宿舍，你稍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恩恩，好。”
　　孟晗笑着挂了电话。
　　－－－－－－题外话－－－－－－
　　*
　　爱一本书，粉一个人。
　　希望这是那本书，我是因为此书被你们喜欢的那个人。
　　希望这不是看过就会忘的那一类书，希望我是多多少少给你们带去启发和快乐的那个人。今天有人打趣我书名啊，让我改名，其实真的想过，改成《一颗明珠的养成》。因为我觉得，一个人的养成，不该是另一个人的功劳，一个人的性格，也不该全被另一个人所塑造。不破不立，大开大合。这是我想写的甄甄以及我想写的文。
　　一个复杂的世界，能仅靠男女主撑起来吗？
　　成长本来就是一个千帆过尽的过程，我看过很多风景，遇到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却还是觉得最初的你最好，还能和你携手，共享繁华，共担风雨，一起到老。
　　这是属于他们的故事，如果你陪我，也是属于我们的故事。（^。^）

　　☆、231：韩式宠妹，实力打脸

　　甄明珠装了手机，微微加快了步子。
　　没一会儿，她便到了宿舍楼下。
　　孟晗说自己拿了很多东西真不是哄人，两个行李箱，外加一个大包和一篮子水果。
　　她等在宿舍楼下，看见甄明珠的瞬间眼睛都亮了，踮起脚挥着手，笑着喊：“甄甄，这儿这儿。”
　　甄明珠抿唇笑笑走过去，抬眸问候孟昀：“孟总好。”
　　十月中旬，天气逐渐转凉，孟昀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越发显得肩宽腿长，听见她问候微微愣了一下，展颜一笑，“不用这么客气，跟晗晗一样叫我哥就行。”
　　甄明珠嗯了一声，抬手握了一个拉杆箱手柄，问孟晗：“现在上去？”
　　“嗯啊。”
　　孟晗连忙点头。
　　孟昀将两个人送上宿舍楼台阶。
　　甄明珠拎了一篮子水果，一边将一个拉杆箱往楼上拖一边有些无奈地问孟晗：“你这什么东西啊？这么沉？”
　　“就冬天的衣服和鞋子，我妈非要我带。”
　　世上有一种冷，是妈妈觉得孩子会冷……
　　甄明珠顿时非常理解了，叹着气，将一个箱子扯上了三楼。
　　等她和孟晗将东西全部拿进宿舍，两个人都长吁了一口气。甄明珠从洗手间洗了手出来，又听见孟晗笑着说：“走吧，我们出去吃饭。”
　　甄明珠一愣，“现在？”
　　“对啊，我哥说我经常麻烦你，应该请你吃饭以示感谢。”
　　“……”
　　甄明珠迟疑了一瞬，问她：“所以他还在楼下等着？”
　　“对啊。”
　　孟晗理所当然地说。
　　甄明珠看着她的小模样，莫名地觉得有点心累。
　　孟晗说了请她吃饭的意思，那她要是拒绝，孟晗肯定会打电话让她哥别等了回去，那样一来弄得有点不好看。可是在她觉得，自己也没有给孟晗多少照顾，她们是彼此陪伴的关系，平时那一点迁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孟晗显然是在家人面前夸大了她的好。
　　收敛思绪，甄明珠看着她，蓦地叹了一口气。
　　孟晗呆了一下，“你不想去啊？”
　　甄明珠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
　　孟晗看着她似乎有点纠结的情绪，善解人意地说：“那要不我打电话让他走吧？”
　　“没事。”甄明珠背了包笑笑，“走吧。距离点名也还早着呢，我们吃了饭直接过去，之后就不用再跑出去了，也比较省事。”
　　“嗯啊。”
　　孟晗瞬间又开心了，挽着她手臂出门。
　　林清和董西琴不在，她们锁了门一起往楼梯口走的时候，边上一扇宿舍门突然也开了，一个女生笑着问：“你们俩也要出去吃饭呀？”
　　甄明珠一回头，对上沈芊芊有些冷淡的脸色。
　　沈芊芊她们宿舍里几个女生都是二班的，军训的时候和她们恰好一个排，因而平时里见面也会打个招呼。不过，因为沈芊芊要秦远电话号码被甄明珠拒绝的事情，她们两个人之间是有点尴尬的，平时遇到也不说话。
　　甄明珠很快移开视线，看向沈芊芊边上刚才说话的女生，笑笑道：“嗯。”
　　简短地寒暄完，她和孟晗走到了前面去。
　　沈芊芊几个落在了后面。
　　彼此之间拉开一些距离了，沈芊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刚才和甄明珠打招呼的女生叹口气，劝她，“行了，还郁闷呢？不就要号码被拒绝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宿舍挨得这么近，上课还经常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要是就因为这个我何必生气，还不是她自己，嘴上一套行动一套？”
　　“抱一下不一定就男女朋友诶，也许那男生暗恋她。”
　　“要是男女朋友的话，她直接讲清楚就行了，何必撒谎？可你说既然不是男女朋友，那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啊，宿舍楼下搞那么一出，以为自己演偶像剧呢？”
　　听着她酸不溜秋的话，边上另一个女生扑哧笑了，“别说，我感觉比偶像剧要好一些。”
　　沈芊芊：“……”
　　简直气得颤抖。
　　她心情奇差懒得说话了。
　　很快，几个人到了宿舍楼下。
　　好巧不巧，又看见甄明珠和孟晗上了一辆宾利。
　　黑色轿车消失在视野里，沈芊芊心里的嫉妒顿时又爆发了，冷笑着说：“勾三搭四的。”
　　她边上，一个女生忍不住提醒说：“那应该是孟晗她哥。”
　　孟昀从开学至今，每周五都会过来接孟晗，每周末又会按时送来，本身颜值又高车子又壕，这栋楼里好些女生都见过他，也都晓得他是孟晗的兄长。
　　可这一刻，沈芊芊哪能去分辨那么多。
　　她觉得甄明珠太好运了。
　　进了校门就引发关注，身边追求者不断，各个还都是顶尖的帅哥。就说孟晗吧，好好一个豪门的娇小姐白富美，竟然也抢不走她的光芒，还经常围着她打转儿。
　　沈芊芊越想越气，阴阳怪气地说：“就因为是富二代，她才可着劲勾搭呢。”
　　“……”
　　边上三个女生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沈芊芊这人吧，好胜心太强，戾气太重，见不得人家比她好。
　　说是人家勾三搭四，怎么不说她自己先前和教官不清不楚，眼下又和四班班长暧昧不清呢？
　　搁自己身上就是人格魅力，搁别人身上就不行了。
　　哪怕同处一个宿舍，其他三个女生也多少有些看不惯她，可因为她们宿舍只有沈芊芊一个是云京本地人，而且相比她们三个来说，家境好许多，因而她平日里颇有些优越感。
　　一般情况下，她们三个都是多听少说，避免和她针锋相对。
　　可这一会儿她实在惹的人心情不好，因而其中一个女生便在沉默几秒后，一本正经地说：“迎新那会的一个学长说，甄明珠报名的时候也有家人陪着来，她哥开了辆宝马760li，市场售价也得三百来万呢。”
　　沈芊芊愣了一瞬，“呵，谁知道是不是她哥？”
　　“还有她爸跟着一起来的啊！”
　　“谁知道究竟是不是她爸呀！”沈芊芊突然火大，扭头问，“你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其他三个女生：“……”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们彻底无语了。
　　几个人一路往出走，都不说话，气氛沉默又尴尬。
　　好一会儿，沈芊芊自己也觉得刚才表现得太过了，便突然笑了一声开口道：“对了。我爸这礼拜给我的生活费不少呢，难得咱们四个一起，我请你们吃饭吧。”
　　“不用了。”
　　三个女生兴趣缺缺，异口同声。
　　“客气什么啊。”
　　沈芊芊自顾自说着，等几人出了校门之后，便抬步往右走。
　　他们学校对面不远处有一座荣欣商城，商城的五楼一整层都是美食，中高档餐厅很多。眼见她执意要在那边请吃饭，其他三个女生也没再多说，一起走了过去。
　　很快，四个人进了商城正门。
　　星期天下午，商城里颇有些人满为患，沈芊芊懒得等电梯，便站上了直通三楼的扶梯。
　　她本来是想到了三楼再乘直通五楼的扶梯，在五楼选一个人均消费不过百的餐厅请她们三个人吃饭，哪曾想，就在四个人要继续上扶梯的时候，看见了甄明珠和孟家兄妹。
　　人家三个没看见她们，抬步进了就在三楼的云记海鲜。
　　“还说清白呢。”
　　沈芊芊收回目光，轻蔑一笑，“这都一起吃上饭了。”
　　“这里面很贵吧？”
　　她边上一个女生不无艳羡地说。
　　沈芊芊扭头看过去，“也就那样，上次我爸妈带我去的时候，三个人也就花了一千多。”
　　一千多？
　　女生唏嘘起来，“那是我一个月生活费了好吧？”
　　突然间，沈芊芊从她的话语里获得了一股子奇异的优越感，她随意地扯出一个微笑，道：“那我就请你们吃这个吧，十月嘛，正是吃蟹的好时候。”
　　“……啊？”
　　女生话音未落，沈芊芊已经走了进去。
　　她们进去的时候，孟晗正在自选区拿水果，她那个高富帅的哥哥没有跟在她身边，反而陪在甄明珠身边，两个人站在选蟹的玻璃水箱外，不晓得说什么。
　　沈芊芊看着甄明珠脸上的淡笑，只觉得那笑容刺眼极了，扭头朝边上舍友道：“看见了没？”
　　她话音刚落，突然听到一道拔高的男声唤：“明珠？”
　　那声音可以说非常突兀了。
　　甄明珠也很意外，一扭头便看见韩明晖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韩明晖送她到了学校以后便顺带来巡察店面，此刻衣装笔挺，显得严肃而高大，他身后，还跟着这儿的店长和两个经理，其中一个还拿着本子和笔，一副诚惶诚恐做笔记的样子。
　　这样四个人走在店里自带气场，自然是非常醒目而引人注意的。
　　甄明珠愣神后扯出一个笑，等韩明晖走到她跟前便轻声说：“我和同学过来吃饭。”
　　韩明晖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孟昀身上，脸色复杂地问候：“难得在这里见到孟总。”
　　孟昀也挺意外，他哪能想到，自己吃个饭还遇上云记海鲜的少东家，又哪能想到，这人看见他就是一副语调不善的模样，好像他把他怎么了似的。
　　收敛思绪，孟昀点点头微笑，说：“送我妹来学校，带她过来吃饭。”
　　这两人，一个说和同学来吃饭，一个说带妹妹来吃饭，可这正主愣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韩明晖下意识用目光搜寻一小圈，看见了端着两个果盘的孟家小千金。
　　顿时，他心情更不好了。
　　不过，身在店里，边上还有下属在，他总不可能拉着个脸多说什么，因而也抑郁地笑了一下，扭头朝边上跟着的三个人介绍甄明珠，“这是我妹妹。”
　　边上的三人顿时齐齐笑起来，“小姐好。”
　　甄明珠唇角抽搐，礼貌地笑了一下，“你们好。”
　　韩明晖看见她这副模样心情莫名地又好了一些，这才继续介绍孟昀，“这一位是华安药业的小孟总。”
　　“孟总好。”
　　三个人又齐齐道。
　　孟昀对人家给他的称谓也不介意，微微一颔首。
　　彼此寒暄完，韩明晖叹息着看了甄明珠一眼，抬步往前台走。
　　沈芊芊几个站在一边，几乎都傻了。
　　四个人还没回过神呢，又听见走过她们身边的云记海鲜少东家用一股子极为随意的声音吩咐店长，“以后不管明珠和谁过来，一律免单，别忘了。”
　　“好的知道了。”
　　店长连忙应了下来，还用眼神提点了一下记笔记的经理。
　　经理将这一条认真地记在了本子上，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目送几人走远，回过神的一个女生艳羡地道：“甄明珠是云记海鲜的千金啊？”
　　“怎么可能，她又不姓云！”
　　沈芊芊猛地打断她。
　　却不曾想，她的舍友里有一个挺八卦的，闻言便反驳她，“云姓并不是云记海鲜创始人的姓氏诶，网上说好像是创始人老婆的姓氏，不过创始人好像的确也不姓甄，姓韩呢。”
　　“不管姓什么，人家说了是妹妹好吧，指不定是表妹什么的呢。不过就算是表妹那甄明珠家里肯定也不差啊，我觉得她和孟晗她哥看上去很般配，男才女貌的。”
　　“好了好了，我快饿死了，你们看看吃什么吧。”
　　沈芊芊不耐烦地说。
　　闻言，三个女生也不再多话了，暗暗地笑了笑，推搡着去看菜单。
　　*
　　临近七点。
　　甄明珠和孟家兄妹俩到了地下车库。
　　孟昀将车子往出开，堵得不能动的时候侧身笑着说：“没想到你和韩家沾亲。”
　　甄明珠愣了一下，抿唇回：“倒也算不上亲戚，韩伯伯是我父母以前的朋友，我现在借住他们家。”
　　借住两个字让孟昀也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他并未借机多问，而是话锋一转又笑着说：“结账的时候前台说什么也不肯收钱，所以这一顿等于我们跟着你沾光了。”
　　结账的时候甄明珠没有过去，因而并不晓得还有这么一出，轻轻地啊了一声。
　　孟昀从后视镜里看见她微微错愕的样子，突然地，又想起了刚才韩明晖在他跟前紧绷的脸色。
　　那般看重，莫非？
　　他若有所思地想着，前面的车流动了起来。
　　孟昀便没有再说话，将车子驶出了负一层停车场。
　　商场距离云京大学就很短一截路程，很快，孟昀将车子开进了学校。
　　黑色宾利停在路边林荫道上。
　　甄明珠推开后排车门先下车，站到了路边避让车辆。
　　车内，孟晗解开安全带，抬手要开门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扭头问：“哥，你是不是看上甄甄了？”
　　如此直白的问题让孟昀微微愣了一下，笑道：“怎么这么问？”
　　孟晗耸耸肩，“就直觉呗，女生的直觉。”
　　先前她是毫无感觉的，也就刚才一起吃饭的时候，突然就觉得他哥看甄明珠的眼神，显得很多情，他和她说话，就跟电视里那些贵家公子撩拨人时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孟昀哦一声，笑了，“算是吧。”
　　算是吧？
　　这答案让孟晗蹙起了眉头，“什么叫算是吧，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嘛。”
　　孟昀叹了一口气，“有好感。”
　　宿舍初见时的惊艳、雨幕再遇时的心动，孟晗电话里的多次提及，时间似乎并不久，可他时常又生出一种已然认识甄明珠很久了的错觉。
　　下意识地，他想走近她。
　　孟晗对他后面给出的这个答案还算理解，想了想，才说：“甄甄和你平时遇到的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她现在之所以借住在韩总家里，是因为……”
　　顿了顿，孟晗才说：“她妈妈很早就去世了，爸爸的公司也在几年前破产了。所以她从安城来了云京，借住别人家。现在等于是一无所有，很让人心疼了。反正我不希望有人伤害她，如果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会很生气的。”
　　自己这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妹妹，偶尔敏感起来非常较真，让人啼笑皆非。
　　孟昀揉一把她的头发，“你想得太多了。”
　　孟晗还想说什么话，突然从倒车镜里看见了等在路边的甄明珠。
　　“那我先下了。”
　　说完这句话，她推门下了车。
　　甄明珠看见她微微有些发愁的小脸刚愣了一下，余光瞥见孟昀也跟着下来了。
　　“走吧，送你们进教学楼。”
　　甄明珠：“……”
　　她抬眸看看就在不远处的教学楼，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而且很古怪的是，孟晗不知道刚才在车上和他说了什么，眼见他下车还显得不怎么高兴，突然就一个人走到前面去了，背影看上去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甄明珠不解，只得硬着头皮抬步去追。
　　“不用管她。”
　　孟昀淡笑着叫住她，说：“跟我闹脾气呢，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事实上，孟晗的心情和顾虑，他是完全明白的。
　　从小身处这个圈子，哪怕再天真烂漫，自己这妹妹也见多了逢场作戏的感情，貌合神离的夫妻。就像他们家，父母就是因为门当户对所以结合的，感情比较淡，两个人早些年都忙于事业，孟晗从小依赖他比较多一点。也就这几年，那两人渐渐地上了年纪，反而多了些多年相濡以沫的温情。
　　平时在家，母亲给他介绍的也大多都是家境相当的千金。
　　耳濡目染之下，孟晗自然会形成那样的定向思维，觉得他将来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因而她也就下意识觉得，他哪怕对甄明珠有好感，最终也绝对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始乱终弃，是为伤害……
　　到底是孩子，脑子有点一根筋。
　　孟昀无奈地收了思绪，状若随意地说：“跟你差不多大，心性比你差远了。”
　　甄明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没事吧？”
　　在她的感觉里，这兄妹俩压根没什么吵架的可能性。
　　“没事。”
　　孟昀笑了笑，“她性子有些冲动，平时也得烦劳你多担待。”
　　“晗晗很好的。”
　　“为什么对她这么关照？”
　　“嗯？”
　　孟昀步伐更慢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感觉起来，你对她特别……包容。”
　　犹豫了几秒，他选择这样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孟晗和他打电话的时候，描述里的甄明珠不像一个室友，更像一个特别好脾气的姐姐，可每当他见到甄明珠，总觉得她的性子其实并没有那般柔和。
　　她身上，偶尔还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
　　听见她问话，甄明珠足足愣了好一会，开口说的却是：“到了。”
　　教学楼到了……
　　她要和孟晗进去点名了。
　　因而最后的问题，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孟昀忍俊不禁，淡笑着点点头：“嗯，我就不跟你们进去了。”
　　话落，他转身往回走。
　　脑海里，零碎的信息一一浮现。
　　甄明珠，十八岁，安城人，母亲早亡，父亲的公司在几年前破产，韩志新认识她父母……
　　甄？
　　蓦地，孟昀停了步子。
　　原来她是甄文和苏璇的女儿……
　　他觉得认识她挺久了，不是错觉，而是因为她和她的母亲长得太像了。
　　同在医疗行业，几年前甄家的事情他当然有所耳闻，也曾在酒会的时候听人提及，说是甄文一着不慎锒铛入狱，可怜了他和苏璇那个孩子，应该十几岁了，也不晓得要如何自处。
　　那些人肯定想不到，甄家有女初长成，亭亭玉立。
　　明珠……
　　当真是一个好名字。
　　－－－－－－题外话－－－－－－
　　*
　　明天真的有阿宁，而且肯定不是打酱油的那一种。（⊙o⊙）

　　☆、232：分手之后，一夜拥抱

　　甄明珠和孟晗进了教学楼。
　　孟晗隔着落地玻璃门扭头看一眼孟昀远去的笔挺背影，脸上的郁闷顿时就消失了，凑过去挽着甄明珠的胳膊问：“他和你说了什么呀？”
　　甄明珠一笑，“谁呀？”
　　“我哥呀！”
　　孟晗气得跺脚，“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呀。”甄明珠抬手肘撞撞她，难得语重心长地说，“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闹脾气了？他也没说什么，就说让我平时多照顾你一些。”
　　孟晗翘翘唇角，“那就好。”
　　她当然是喜欢甄明珠的，可说真的，她不怎么想要甄明珠和她哥有牵扯。
　　如果甄明珠真的是韩家千金那样的身份，她大抵是觉得没问题的。可事实上，甄明珠是落难千金，身为朋友，她很心疼她，可她无法想象甄明珠要如何和她哥在一起。
　　她父母虽然不是那种控制欲特别强的家长，应该也不会希望儿子娶一个一无所有的女生。
　　如果他们在一起之后能走向婚姻的话，她哥肯定特别辛苦，可如果他们在一起之后无法走向婚姻的话，那甄明珠肯定会特别受伤害，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都不喜欢。
　　因而，听见甄明珠的回答，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说着话，一起往辅导员办公室走。
　　他们学院里几百人，每个班点名的时间是错开的，不过她们吃完饭过来稍微有点迟，因而这会走廊里早已站了许多学生，显得乱糟糟的。
　　隐隐地，有说话声传来。
　　“来了来了。”
　　“照你这么说，孟晗够傻的了。”
　　“就是个缺心眼呗，以为自己交了个好朋友，不晓得人家有所图呢。”
　　“谁缺心眼！”
　　依稀传入耳中的字句顿时让孟晗炸毛了。
　　二班几个女生看了她一眼，气氛顿时就尴尬了。
　　孟晗的目光扫了一圈，不依不饶地又问：“你们在说什么，干嘛偷偷摸摸的！”
　　话落，她的目光盯住了沈芊芊。
　　沈芊芊也看着她，心情特别复杂。
　　按理说，孟晗这样的白富美才是她应该嫉妒的对象，可孟晗的性子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在大学这种地方，并不怎么吸引男生，开学到现在也就梁祝在追她。反倒是甄明珠，本人并没有那么高调，围着她的一切却都显得异常高调，将她直接衬托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了。
　　就说刚才吧，她大出血请宿舍几个人吃了海鲜，可这几个人倒好，吃饭的时候还讨论甄明珠呢，她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她时常穿的鞋子不是阿迪就是耐克，她的发型一般人都hold不住……
　　三句话不离甄明珠，她也是醉了，结完账气呼呼地过来点名，都懒得理她们。
　　可心里那团火不发出来也难受，因而她直接无视了韩明晖的出现，将甄明珠和孟晗兄妹一起去吃海鲜并且备受孟昀关照的情形给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听她讲话的这几个女生也都比较八卦，跟她颇为投缘。
　　几个人聊嗨了，也就有点无所顾忌。
　　哪能想，孟晗压根不是个隐忍的性子，听到只言片语就冲上来指责。
　　沈芊芊不想和她正面对上，便勉强地笑着说：“没说什么啊，就随便聊天。”
　　“我是聋子吗？”
　　孟晗紧盯着她，气呼呼地问。
　　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引得周围好些人频频看过来，甄明珠默默地吐了一口气，上前道：“好了晗晗，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她是息事宁人的态度，可就是这样一副恍若未闻息事宁人的态度引得沈芊芊突然火大，看着孟晗开口说：“我也是为你着急啊，交了个心怀叵测的朋友。”
　　她这话一出，孟晗愣了愣，“你再说一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眼看着要炸，甄明珠连忙扯住她胳膊，低声道：“行了别闹了。”
　　“她们在说你！”孟晗气得不得了，扭头道。
　　甄明珠当然晓得沈芊芊的言外之意，可眼下走廊里站了学院里好几个班上的学生，她并不想在这种地方闹，闹大了对她没什么好处，徒惹人议论。
　　只她没想到，她这种忍让的态度，越发地让沈芊芊得意了，她侧头瞥了一眼边上几个女生，用一种不高不低的语调，语重心长地劝孟晗，“看见了吧，人家都不生气，你生个什么气啊。还是在交朋友的时候多留个心眼比较好，不要对阿猫阿狗都掏心掏肺，那就跟引狼入室差不多。”
　　她这一番话说完，周围不少人都变了脸色，齐刷刷去看甄明珠。
　　孟晗跟甄明珠一起处在众人的打量里，不敢置信地瞪着沈芊芊，怒极，“你闭嘴！”
　　沈芊芊轻蔑地笑起来，“别恼羞成怒啊。”
　　“我打……”
　　孟晗一句话尚未说完，胳膊突然被人猛拽了一下。
　　甄明珠将她扯到身后，面色冷淡地看着沈芊芊，一字一顿道：“没完了是吧？”
　　“你有脸做，别人不敢说啊？”
　　“道歉！”
　　甄明珠看着她，面无表情。
　　“你以为你是谁，校花吗？我看是笑话还差……”
　　“啪！”
　　她话未说完，被重重一个耳光所打断。
　　走廊里顿时骚乱起来，几个女生连忙去扶险些没站稳的沈芊芊。
　　沈芊芊被这一耳光彻底打懵了，站直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甄明珠，气急败坏道：“你打我，你个……”
　　“啪！”
　　又一耳光，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辱骂。
　　边上一众人彻底傻了。
　　“砰！”
　　甄明珠一条胳膊横过去将沈芊芊压在了墙壁上，另一只手紧握住她另一条胳膊，面色冷冷地说：“你说一句，我扇一巴掌，不信试试？”
　　“……”
　　走廊里一众人呆若木鸡。
　　这个甄明珠，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甄明珠吗？
　　冷得可怕。
　　甄明珠不理会落在她身上的各种目光，只面无表情地盯着沈芊芊。
　　沈芊芊看着她，莫名地有些怵了。
　　她的认知里，甄明珠的脾气算挺好的，刚才看见她一再退让，她也是笃定了她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把她怎么样，可眼下，完全被颠覆认知了。
　　如果说这一刻只让她迟疑，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便让她彻底闭了嘴。
　　沈芊芊和四班的班长在处关系，四班的几个男生远远走过来的时候，正巧看见甄明珠将她推搡到墙壁上。女朋友被人这么欺负，男生脸上当然也挂不住了，四班的班长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握住了甄明珠的手肘。
　　“砰！”
　　一声巨响，他被摔落在地。
　　“……”
　　能有半分钟，整个又长又宽的走廊鸦雀无声。
　　那男生直接被摔懵了。
　　他也没想打人啊，他就想将甄明珠扯开，可谁能想，就在他握住她胳膊的那一瞬间，女生就跟条件反射似的，直接侧身给了他一个过肩摔，可怜他猝不及防，一身骨头都碎了。
　　下意识出手之后，甄明珠垂眸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复杂。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里某些肆虐的冲动险些克制不住了。
　　不等其他人再反应，她抬步直接走了。
　　边上呆住的孟晗有点懵，连忙追了出去，在门口撞上了脸色茫然的林清和董西琴。
　　林清和董西琴去了一趟超市，点名也来迟了，哪曾想在门口遇上甄明珠，可甄明珠连她们理都没理直接跑了，让她们在懵逼的同时觉得颇受伤害，扯住孟晗连忙问：“怎么了呀？”
　　孟晗急不可耐，“回去再说吧。”
　　话落，她抬步也跑了。
　　*
　　甄明珠心情很糟糕。
　　沈芊芊那些话，一遍一遍在耳边回响。
　　她其实对那些话本身并没有多么无法释怀的愤怒，而是那一种状态，处在众人的视线中心，耳听着那些无处不在的议论和呼吸，让她倍感压抑。
　　极度压抑的时候，她想破坏。
　　可同时，她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便必须压制那些涌动的情绪。
　　几乎一出教学楼，她就跑了起来。
　　跑步的时候，人可以暂时忘掉所有，在呼吸之间释放心中的怨气，在奔跑之中用掉身上的力气。
　　甄明珠就那样漫无目的地跑了许久，感觉到自己头发湿了。
　　天也黑了……
　　事实上，她跑出教学楼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眼下不知不觉又过去许久，天色彻底地暗了下来。这个点校园里跑步的人不少，因而也几乎没人过多留意她。
　　精疲力尽，她仰头看一眼深沉的夜色，特别口渴。
　　云京大学里面好几处超市，她选了东西相对较少，学生没那么多的那一家，一路走过去。
　　货架上拿了一瓶水，甄明珠放在了收银台上。
　　“一块五。”
　　收银的男生看她一眼，道。
　　甄明珠从裤兜里掏出五十块递过去，目光在玻璃展台上顿了顿，哑声道：“一包黄鹤楼，一个打火机。”
　　“……啊？”
　　男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有点不耐烦了，一根手指在玻璃上点了点，“这个。”
　　“哦哦。”
　　男生一愣，连忙给她拿了一盒烟。
　　甄明珠接了烟和打火机揣进衣兜里，又随手拿了瓶水和找的零钱，抬步走了。
　　她身后，收银的男生正懵逼呢，听见有人说：“结账。”
　　他连忙收了视线，继续结账。
　　*
　　男生宿舍，405。
　　李静晨拎着超市购物袋推开门的时候，薛飞刚拿了毛巾去洗手间洗澡，张景涛戴着耳机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打游戏，程砚宁则和以往大多数时间一样，坐在桌前看书。
　　李静晨的目光在程砚宁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抬步去了自己位子。
　　“我的脉动！”
　　张景涛连耳机也没摘，头也不抬地大喊。
　　李静晨从塑料袋子里掏出一瓶脉动给他放在桌上，下意识地，又看了程砚宁一眼。
　　欲言又止……
　　程砚宁就在他第二次收回目光的时候，突然放下书，侧身抬眸问：“有事说？”
　　他一贯非常敏锐，无论在哪一方面。
　　李静晨觉得这大抵是天意，便抬步走了过去，侧身靠在他桌边，声音闷闷地说：“我刚才买东西的时候遇到那姑娘了，哦，就甄明珠。”
　　程砚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似乎不想理会的样子。
　　李静晨抬手在前额上摩挲了两下，又道：“她买了一瓶水，一盒黄鹤楼，一个打火机。”
　　闻言，程砚宁的脸色明显地有了一丝变化。
　　李静晨又补充，“当时头发还湿着，看上去怪让人难受的。”
　　程砚宁搭在桌上的左手蓦地收紧成拳，他保持着侧身坐着的姿势好一会，就在李静晨觉得他的感情可能也就那样的时候，听到他突然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话落，起身走了。
　　李静晨：“……”
　　他看着来不及被关上的门，默默地叹了一声。
　　目光下移，落在了桌边的垃圾筒里。
　　一个空烟盒映入眼帘。
　　黄鹤楼，软蓝……
　　到了他们这个年龄，男生大多数都会抽烟，也很少在宿舍里避讳这个。不过在他的印象里，程砚宁这人在待物方面比较轴，比如说，他入学几年一直都抽这个烟，再比如说，他的护肤品也一直是一个牌子……
　　刚才，那姑娘买的是跟他一模一样的烟。
　　也就是这一点，突然触动了他，让他觉得有必要告诉程砚宁一下。
　　*
　　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
　　有点风，有点冷。
　　甄明珠还没有回宿舍，坐在操场看台的角落里，最高一层台阶上发呆。
　　她的脚边零散地落了好几个烟头，指间的半截烟也发出星点的亮光，又一根香烟燃尽的时候，她才感觉到，心里积蓄的愤怒和压抑，终于消散了些许。
　　裤兜里，手机又一次震动了起来。
　　甄明珠拿出来看了一会儿，在震动停下的时候，关机了。
　　孟晗和林清她们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也发了好些短信，可不晓得为何，平时能让她觉得温暖的舍友，这一刻统统都起不了作用了，她甚至不想面对她们。
　　不想拿这样一副状态，面对她们，不想被她们看见这样的自己。
　　喉咙发出一声低低的哽咽，甄明珠深吸一口气，抬起脸。
　　一瞬间，愣了。
　　好像幻觉一般，程砚宁出现在她视线里。
　　他站在距离她三级台阶的地方，不言不语，凝视着她。
　　甄明珠没想过会看见他。
　　天已经全黑了，操场上只有极少数的人还在跑步，夜晚的风很冷，她坐着的这个地方，视野空旷，分外寂寥。她电话都关机了，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程砚宁却出现了。
　　某一瞬间，她大脑飞速地运转，之后，突然停了下来。
　　程砚宁没说话，拾级而上，坐在了她边上。
　　台阶上很凉……
　　甄明珠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个。
　　她低头看着脚边几个烟头，不晓得说什么，索性还是沉默着。
　　程砚宁也沉默，他在她边上沉默地坐了很久，突然发出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的低叹，手一伸，将她整个人揽到了他的怀抱里，抱紧了。
　　温暖而踏实的感觉，突如其来。
　　她知道，他的怀抱一直是宽厚而温暖的，像一个避风的港湾。
　　她也没挣脱，就那样躲在他怀里，听着他扑通扑通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忍住了想要涌出的泪水。
　　隔了一会儿，程砚宁单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罩在她身上，抱着她的那条手臂，又一次微微地收紧了力道。
　　可他还是没说话。
　　甄明珠也和他一样，仍旧没说话。
　　不晓得说什么。
　　时至今日，哪怕抱在一起，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能回忆起过往的所有喜悦和甜蜜，想起来都是难受的，也不能讲起那些压抑和委屈，一想到都是痛的。他们像两个孤独的旅人，因为太冷，所以抱在一起彼此慰藉。
　　甄明珠趴在他腿上。
　　不知不觉地，胡思乱想。
　　最开始冷漠而无情的程砚宁，后来体贴柔情的程砚宁，带她爬山看日出的程砚宁，救她出苦海的程砚宁，许多许多个他，那么好的他，最终成了眼下这个即便抱着她，也似乎无话可说的程砚宁。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梦里的自己变成了一片小船，在海上飘荡。
　　那片海没有尽头，却也没有风浪波澜，水是温热的，她很享受，却也想逃脱。
　　梦里的甄明珠，突然蜷了一下身子。
　　睡在人腿上，当然是不舒服的。可程砚宁却不忍心叫醒她，无论是两人清醒了各自回去，还是一起去外面找个地方住，这两种情况，他在这一刻，都不想去选择。
　　他想要时间过得慢一些，这个夜晚稍微再长一点，那样的话，他能抱她久一些。
　　他低头去看，只能看到甄明珠巴掌大的侧脸。
　　无法控制地，他将自己的脸蛋贴了过去，贴在她头发和脸颊上，感受着肌肤之亲带来的温度。
　　十月中旬的夜晚，后半夜挺冷了。
　　他一直没睡，便能感觉到，寒气透过一层衣衫，渗进他脊背。
　　浑身上下都是凉的，唯有抱着她的那些地方，充满着让人沉醉的暖意。
　　他就那样抱着她，一分一秒，感受着时间的流逝，感受着气温从高到低，又逐渐由低到高，眼看着操场里陷入寂静，又看着它，逐渐地恢复了生机。
　　天色一点点变亮的时候，他的心脏和腿脚一起，变得麻木了。
　　甄明珠是在这时候醒过来的。
　　她依稀间，听到了有人大声地诵读英语单词的声音，那是早起的学生在操场角落里练习口语发音。
　　甄明珠一手撑在程砚宁腿面上，从他怀里退出去。
　　她身上还裹着他的衣服，满满的，他的体温。
　　微微抿紧唇，甄明珠将他的衣服拿了下来，抬手递过去，声音轻轻地说：“谢谢。”
　　整整一晚，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程砚宁接了衣服穿在身上，看向她的时候，抿住唇角泄出一丝笑容和柔软的关心，声音沙哑地说：“回去了好好睡一觉，以后不要大晚上还在外面晃悠，没什么事是不能过去的。”
　　也包括我们的感情吗？
　　甄明珠突然想问。
　　可她觉得再去问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意义。
　　她是很怀念他，可她不想再一次地去体验追逐他的那种压抑苦痛，她好不容易在逐渐地走出来，哪怕需要时间，可总有一天，她能走出来的。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嗯。”
　　她听见了自己低低的回答声。
　　程砚宁抿起薄唇沉默了好一会，再一次开口：“你先走吧，我活动一下腿脚。”
　　闻言，甄明珠看了一眼他的腿。
　　整晚上都保持一个姿势没动，想想也知道，滋味并不好受。
　　甄明珠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攥了攥，她随意地将手放进衣兜里，点点头，起身，一步一步，下台阶走了。
　　－－－－－－题外话－－－－－－
　　*
　　今天西安气温升到了37度，我第一次觉得，体弱也有一点好处。
　　走在小区的时候，大家都是短裤裙子遮阳伞，我是t恤长裤保温杯→_→

　　☆、233：事件升级，论坛风波

　　程砚宁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操场侧门口。
　　这一段路不长也不短，走起来也得好几分钟，甄明珠却一次都不曾回头。
　　他记忆里，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她基本上一步三回头，舍不得离开他，往往能多待一分钟便是一分钟，离开了便会发短信打电话，放假了甚至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找一些笨拙的借口，就为了赖在他身边，做什么都是快乐的，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满足的。
　　真是长大了啊……
　　蓦地，程砚宁收回了目光。
　　看见了地上几根烟头。
　　他不晓得甄明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也不晓得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选了他惯抽的牌子，可他感觉到心痛。她越反常，他越觉得难以承受。有些事越是压在心里越无法释怀，有些话最开始问不出口，时间越久，越无法诉诸于口。
　　心里那个结，慢慢地，就成了死结。
　　操场上晨读晨跑的学生越来越多的时候，程砚宁站起身来。
　　两条腿没什么知觉了，两只脚似乎有千斤重，他没有理会那强烈的不适感，微微低着头，一步一个台阶，慢慢下去，走出操场，走过长长的林荫道，回了宿舍。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刚起不久，都拿了东西要洗漱。
　　看见他的时候，李静晨微微愣了一下，却明智地没有说话。
　　程砚宁这副样子，他几乎什么也不用问了，又庆幸，昨晚薛飞和张景涛问起他的时候，自己并没提及甄明珠。
　　没有人在和好之后是这幅样子的。
　　叹口气，李静晨挤了牙膏去公共水房刷牙。
　　薛飞在阳台上盥洗台里吐了漱口水，进来问程砚宁：“你昨晚去哪了？”
　　“临时有点事。”
　　程砚宁随口说了一句，拿了毛巾和牙刷，开门出了宿舍。
　　男生宿舍楼的公共水房，大清早兵荒马乱好像战场，程砚宁拧开一个水龙头刷牙洗脸，听见旁边有声音兴奋地说：“一觉醒来回复更多了，现在这小女生简直不敢小觑。”
　　“漂亮就是资本啊，社会发展到这一步，很多人价值观都扭曲了。”
　　“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吧，连个实锤都没有。”
　　“难不成空穴来风啊。”男生哼笑一声说，“都说是新校花呢，我们京大的校花什么时候是这种品行了？简直……”
　　男生话未说完，突然停了下来，迟疑地扭过头看了一眼。
　　程砚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个校花还有争议，这个校草可是神一般的存在，先前还高谈阔论的男生顿时声小了，勉强地笑着说：“我们说论坛上一点事呢，就咱们学校外语学院大一那个……”
　　甄明珠三个字尚未出口，程砚宁直接走了。
　　男生错愕地目送他出了水房，扭头问边上舍友，“我没惹这尊大神吧？”
　　他舍友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边的李静晨不晓得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淡声说：“没事儿，他只是不怎么喜欢听这些八卦，人云亦云，怪无聊的。”
　　“……哦。”
　　男生有点风中凌乱地再次目送他离开。
　　李静晨回到宿舍的时候，程砚宁刚将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
　　与此同时，跟在他们后面出去的张景涛也洗漱完从水房里回来了，一脸懵逼地问：“他们都在说什么？新校花指的是甄明珠？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李静晨叹口气，“好像论坛上出了什么事。”
　　话落，他抬眸瞥了程砚宁一眼。
　　张景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瞬间弄明白了，二话不说，也去了自己电脑跟前。
　　薛飞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听见张景涛“我去”了一声，再一看，三个人大清早都在看电脑。这情况就有些古怪了，他走到程砚宁跟前问，“怎么了？”
　　话落，对上程砚宁的脸色，倏然噤声了。
　　彼此相识已久，他在程砚宁跟前一贯比较随意，可他又不是缺心眼，哪能感觉不到，这一刻的程砚宁，情绪实在糟糕至极，因而他张张嘴，也没再问什么，明智地直接去了张景涛那边。
　　张景涛的电脑和程砚宁的电脑都在他们学校论坛页面。
　　他和李静晨刚看完了一个帖子。
　　公共水房里几个男生谈论的就是这个新帖，昨天晚上九点多出现的，谈论的对象就是甄明珠，长篇大论还取了一个名字《扒一扒我眼里的京大新“校花”》。
　　帖子的内容基本上就围绕了一个意思：说是新校花，感觉起来更像交际花。军训时候在校门口被一个男生举着转圈，前不久宿舍楼下又和另外一个男生拥抱。更夸张的是，楼主发现她好几次坐不同的豪车来学校，宝马、保时捷、宾利。昨天学院里点名，眼见她将另一个女生扇了两巴掌，就因为那女生说她勾引舍友的哥哥。总而言之，那就是一个私生活特别神秘且混乱的虚荣拜金女，徒有其表，压根配不上校花之名。
　　一路浏览完内容，程砚宁和李静晨明白了昨晚甄明珠那样子的原因，张景涛正懵逼了，就听到边上薛飞操了一声，气急败坏地道：“这是得有多眼红甄甄小学妹，含沙射影是想咋，特么地我这么好脾气都忍不了了！”
　　他一副爆炸的样子，张景涛和李静晨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感受着程砚宁无形中传递的低气压，两个人都不敢轻易说话。好半晌，李静晨犹豫着说：“找一下论坛管理员，让删了吧。”
　　程砚宁入校几年，身为校学生会主席，这点事还是很轻易能办到的。
　　“删了不好，你看看这回复量，都顶上热门了。”
　　张景涛蹙眉，不赞同地说。
　　薛飞骂骂咧咧一通之后眼见程砚宁并没什么动静，直接推了推张景涛，说：“登你账号，看我骂不死他。”
　　张景涛叹一声，噼里啪啦开始敲键盘。
　　“薛飞。”
　　程砚宁突然开口唤了一声。
　　薛飞原本就特别担心他介意帖子里说的内容，也就在这一刻，他才发现世界真的变了，张景涛和李静晨先前的话颇有一些道理。大学和高中不一样，已经显露出了人性复杂丑陋的一面，这些即将跨入社会的成年学生，心眼多手段也不少，搞起事情来都懂得利用舆论造势了。
　　这个帖子和先前八卦甄明珠的那些帖子都不一样，充满着深深的恶意。
　　某一瞬间，他觉得既愤怒又心疼。
　　不管怎么说，那是他们安城一中的学妹，曾经是那么张扬骄傲的姑娘，先前周校长和阎主任都奈何不了她，眼下初入大学，却要承担这样的恶意中伤。
　　女孩子的名声多么重要，她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抬头？
　　胡思乱想着，薛飞到了程砚宁跟前，又一次观察他的脸色。
　　程砚宁的情绪却似乎平静了许多，抬眸看他一眼，淡声道：“你别管了。”
　　薛飞：“……”
　　愣了一瞬，他不满地说：“不是，你什么意思？”
　　“我处理就行了。”
　　“你准备怎么做？找人删帖？”
　　“不用。”
　　程砚宁给了他简短的两个字，直接关了电脑。
　　薛飞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只觉得头大。
　　要说这人这一点简直太讨厌了，有什么你说出来啊，永远闷在心里，要长出灵芝来了！
　　不过可惜，他再怎么抓耳挠腮，人家愣是不肯多说其他的，气得薛飞没办法，最后也没有听他的，登了张景涛的账号直接开始各种怼楼主。
　　那发帖的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眼见回复数量超多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这一整天都泡在上面各种抹黑甄明珠，添油加醋说得不亦乐乎，以至于一天下来，围观的人越发多了。
　　身为当事人，甄明珠是在早上上课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她没理会。
　　可这一天下来，陪着她的孟晗都已经气哭了好几次。
　　昨天晚上她找了甄明珠好久，甄明珠都没有出现，最后还是林清和董西琴找到她，说是甄明珠电话能打通，可见并没有出事，大抵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才将她劝回了宿舍。
　　可哪能想，早上甄明珠倒是回来了，学校论坛上又出了事。
　　不晓得第几次浏览完帖子的最新回复，孟晗收了手机，抿着唇问甄明珠，“我能找我哥帮忙吗？”
　　眼下临近七点，她们已经下课回宿舍了，甄明珠正准备去做家教，听见她这句话微微愣了一下，有些疲惫地说：“不用了，别让他知道这些。”
　　“肯定是沈芊芊干的！”
　　椅子上坐着的林清突然说。
　　闻言，孟晗倏地抿紧了唇，尴尬又难受。
　　都是一顿饭惹出来的事。
　　早知道这样，她哥要请甄明珠吃饭的时候，她就应该拒绝的。眼下倒好，沈芊芊乱说几句闹得满院风雨，学院里也不晓得谁那么阴险，竟然在论坛上大肆宣扬。
　　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甄明珠，因而出了这事，也不敢告诉她哥。
　　担心他们因此走近，又担心甄明珠因此生气怪责，孟晗紧抿唇突然站起来，“我去找沈芊芊！”
　　“……万一不是她呢？”
　　宿舍里董西琴一贯比较冷静，突然问。
　　孟晗转头看她一眼，左右为难。
　　昨天沈芊芊侮辱了甄明珠，可甄明珠扇了她两耳光，论起来沈芊芊也是很丢人的，并没占多大便宜，按着她的性子，也的确很可能做出发帖这种事，可万一，不是她，而且其他人呢。
　　人心隔肚皮，这种事谁能弄清楚？
　　要是冤枉了人，她们宿舍和沈芊芊宿舍，梁子要结大了。
　　孟晗抑郁地坐回到椅子上。
　　低头看了两下手机，林清突然又道：“哎，甄甄的那个朋友回帖了，就是叫岳灵珊的那个学姐，她澄清了校门口那件事儿，说是举甄甄转圈的那个是她的男朋友，也是跟甄甄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因为太久没见，所以太高兴了。”
　　话落，她将手机拿到甄明珠面前，安慰她说：“你别太受影响了，帮你说话的人还是蛮多的。”
　　因为最开始的长篇大论恶意太深，从早上开始，其实也有不少人帮着甄明珠说话，说楼主一开始就点出人家校花之名，分明是羡慕嫉妒恨，心理扭曲。
　　论战这种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甄明珠朝她点点头，尚未说话，手机突然响了。
　　岳灵珊来电。
　　这时候打电话来，肯定也是因为她知道了论坛上的事，甄明珠拿手机去了阳台。
　　眼看着她在阳台上说话的身影，愣了许久的孟晗突然道：“我也可以像她一样澄清吧？”
　　董西琴和林清齐齐愣了一瞬，点点头，“对啊。”
　　这一天到晚的，她忙着伤心生气，压根都没想到，作为帖子里被提到的角色之一，她是很有发言权的。说做就做，孟晗扭身开了电脑，用自己的账号登录了。
　　林清和董西琴在边上帮她参谋，很快，一条长回复便发送了出去。
　　“生气了一天，才意识到我应该站出来说句话。我就是上文里提到的甄甄的同学兼室友，孟晗。1、甄甄根本没有勾引过我哥哥，她从未在我跟前以任何形式提及或者打听我哥哥，也从未和我哥哥私下联系过，那天被人看到我们一起吃饭，只是因为我回家说她在学校特别照顾我，所以我爸妈和哥哥觉得应该请她吃饭表示感谢，仅此而已。况且，男未婚女未嫁，就算他们两个要在一起，关其他人屁事，谁给你的资格说三道四！2、甄甄学习好长得好，肤白貌美大长腿，走路上回头率百分百，性子还十分温柔和气，说她不算校花是不是瞎？3、宾利是我哥哥的，保时捷是甄甄哥哥的，宝马是甄甄伯伯的，楼主在这恶意造谣混淆视听，不怕遭报应？”
　　这一段又硬又冲的话语，多半是林清的功劳。
　　孟晗发送成功便扭头问：“论坛上这样发，没关系？”
　　“这有什么，也没有脏话啊。”林清脾气比较直接，一边拖动鼠标一边道，“其他人这语气你又不是没看见，咱们连名字都上了，自然要硬一些，不然别人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孟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放心了。
　　阳台门突然发出了一声响，甄明珠进来的时候听见三个人还在议论，想了想开口说：“你们也别管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这种事落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可到了这一刻，甄明珠反而并没有那么在意了。
　　她能在昨天那种场合给沈芊芊警告，却无法堵住满学校学生的嘴。
　　该相信她的自然会相信她，不相信她的她也不在乎，总归那些人都是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她何必因为陌生人几句猜测，便让自己的生活一团乱呢。
　　她有灵珊那些老朋友，也有孟晗这些好舍友，现状其实不算糟糕。
　　平缓了思绪，甄明珠拿了她的包，又说：“我去做家教了。”
　　看着她的三个人顿时：“……”
　　孟晗回过神的时候，甄明珠已经走到门口，她连忙跟过去问：“你真的没事儿，今天不去行不行？”
　　“当然不行。”
　　甄明珠随手摸摸她头发，笑道：“我真没事，你别再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呢？
　　孟晗看着她的背影，万分忧愁地想。
　　甄明珠早上回来的时候状态并不好，可她没休息也没请假，和平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去了教室，这一天下来，情绪比她这个旁观者还要平静。
　　她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心慌。
　　孟晗叹了一口气，插上门回了自己位子。
　　林清还在关注着论坛，董西琴却已经走开了，拉开柜子找衣服。
　　“你要出去？”
　　孟晗一愣，有些意外地问。
　　董西琴闻言看了她一眼，从柜子里扯出西服，回答说：“嗯啊，部长刚才发短信，说是部门集合，还要穿正装。”
　　话落，她转身去洗手间里换衣服了。
　　宿舍里四个人都参加了社团活动，可是进了校学生会的就董西琴一个人，她平时也明显比她们更忙一些，还有统一制服和非常高大上的胸牌、证件。感觉起来，人家像正规军，他们像杂牌兵。
　　不过，入学以来，董西琴还没穿过正装呢。
　　因而等她一出来，孟晗和林清都好奇地看了过去。
　　别说，不管性子多软和的人，穿上笔挺的黑色西服，都有那么一股子严谨端正的庄重感。
　　林清上上下下打量一眼便笑了，“你们学生会发这衣服看着质地不错啊，还很合身。”
　　董西琴也笑了一下，一边换鞋一边道：“说起来都是程主席的功劳。我听秘书部几个学姐说，他先前入会的时候出人意料地选了最苦最累的外联部，就天天要想办法拉赞助筹钱的那一种。可耐不住人家能力强，不到半年筹措的经费赛过前面两年外联部筹措的经费总和了，还没到招新的时候呢，外联部部长愣是将他扶正自己转副了，结果他就成了学生会史上升任最快的部长了。再到大一结束，他筹措的经费够学生会周转好几年了，还提了好几项制度改革，其中就包括集体活动统一着装这一条。”
　　说起程砚宁，她的神情哪怕极力克制，仍然流露出几分崇拜和仰慕。
　　林清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叹，“可以啊。”
　　“所以呀，他大二学生会招新换届的时候，他就越级升了副主席，基本上和主席平起平坐，没过多久那个主席又意外出了车祸休学了，他就直接成了主席，手下好几个部长都是大三的前辈。”
　　“哈哈，这个比较牛逼。”
　　董西琴想了想也笑了，忍不住道：“我也觉得，反正学生会那些人每次说起他的时候都特别崇拜仰慕，尤其他不止能力强，还学习好长得帅，最主要洁身自好，完美得都挑不出毛病。”
　　“啧，我看你说他的时候也特别崇拜仰慕，哈哈哈。”
　　董西琴看她一眼，恼红了脸，“林清！”
　　“本来就是啊！”林清这一天也因为甄明珠的事情郁闷生气得很，此刻难得心情好了一点，便颇有些无所顾忌地打趣说，“你要不要拿镜子照照自己，说起人家的时候脸蛋很红好不好？还有还有，你这平时话少的跟什么似的，这会一长串一长串的，停都停不下来！”
　　“那也是因为你说起了啊！”
　　董西琴气的不得了，郁闷地和她理论。
　　林清啧一声，“我就说衣服不错而已。”
　　“衣服是他让人统一制作发放的！不和你说了！”
　　气急败坏地说了这一句，董西琴直接走了。
　　－－－－－－题外话－－－－－－
　　*
　　让一个不太会虐渣的作者写主角虐渣，真的是一件为难人的事。
　　泥萌猜，我们画风清奇的男主要怎么来解决这个事？

　　☆、234：阿宁虐渣，男友力max

　　晚上十点。
　　袁家，灯光明亮的书房里。
　　甄明珠随手合上书页，声音淡淡道：“行了，今天就到这吧，十点了。”
　　乖学生袁浅第一时间去看手机。
　　十点整……
　　他有些无语地看了甄明珠一眼，“你当真的啊？”
　　甄明珠挑挑眉，“嗯？”
　　“就每次一分钟也不多讲。”袁浅说起这个心情还有些复杂，嘀咕道，“准时得跟机器似的。”
　　甄明珠笑笑，“回去晚了怕遇见色狼。”
　　袁浅：“……”
　　他平时是挺能逼逼叨的性子，可没想到，每次在甄明珠跟前，总能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郁闷地翻了个白眼，甄明珠却没磨蹭，收拾了包预备走。
　　袁浅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也不晓得为什么，小姐姐今天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虽然讲题的时候依旧耐心细致，说话的时候也会笑，可是感觉起来，那笑容并没有到眼睛里。
　　她平时笑起来是非常好看的，大眼睛微微弯着，星点的亮光透出来，显得瞳仁又黑又亮。
　　“那我走了。”
　　就在他打量的这时候，甄明珠起身开口说。
　　“那我送送你。”
　　话落，袁浅也跟着起身了。
　　甄明珠没推拒，背了包出了书房。
　　谁能想，两个人走出去到了屋门口，甄明珠刚一开门，一个高大的人影跌了进来。
　　“唉我去！”
　　袁浅快步上去扶住了自己老爸，蹙眉道：“喝这么多！”
　　酒气扑面而来，甄明珠眼看着男人因为喝了酒而显得分外潮红的面颊，下意识地往边上退了一步。
　　袁深刚才应该是倚在门框上正要开门，因为她在里面正巧开门的缘故，他整个人跌进来的瞬间将钥匙和包给扔在了地上，一个落在了门里，一个落在了门外。
　　眼看着袁浅抑郁地将男人给扶进房里，甄明珠弯下腰，捡了钥匙和包给拿进去。
　　“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喝成这样！”
　　主卧里，传来少年斥责的声音。
　　这父子俩的相处方式不像父子，更像兄弟，压根没一点顾忌。岳灵珊说前面做兼职的学姐压根没见过这家里的女主人，一直猜测这是单亲家庭，所以袁浅缺少教养，毛病很多。
　　甄明珠正胡思乱想，听见里面又是一通大呼小叫。
　　“呕……呕……”
　　洗手间里，传出男人痛苦的声音。
　　甄明珠默默地叹了一声，走去主卧门口问：“你爸没事吧？”
　　“没事没事，反正也喝不死。”袁浅似乎见惯了老爸这个样子，说话间从房里走了出来，颇有些不耐烦地道，“他吐完了睡一觉明天自己就醒了，没事儿，你回吧。”
　　甄明珠耳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声响，犹豫了一下问：“你们家有牛奶吧？”
　　“冰箱里有，怎么了？”
　　“醉酒的话喝杯热牛奶，胃里会舒服点。”
　　“……哦。”
　　袁浅应一声，催她，“知道了，你回吧。”
　　“那你给他热杯奶。”
　　“恩恩，知道。”
　　少年的声音，非常不耐烦。
　　甄明珠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出走，路过厨房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停步走了进去。
　　她对袁浅不太放心，又觉得袁深给自己的薪酬的确很丰厚，眼看他醉酒回来又那么痛苦，她顺手热杯奶给他，浪费不了几分钟，也算是一点回馈。
　　眼见她进了厨房，袁浅整个人都是有点懵的。
　　等他反应过来跟过去的时候，甄明珠已经给小汤锅里烧上了水，拿了盒牛奶放在边上等加热。
　　“你……”
　　袁浅想说，你走吧，我来弄。
　　可他这话刚一起头，又看见甄明珠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把小芹菜。
　　“干嘛呀你？”
　　“芹菜汁解酒效果很好，能缓解头疼脑涨，对酒后脸红的人尤其适用。”甄明珠头也没抬地在水龙头下冲洗了芹菜，扭头问他，“家里有榨汁机吧？”
　　“……哦，有吧。”
　　袁浅点点头，开柜子给她将榨汁机找了出来。
　　他们家厨房很大，l型的整套橱柜看上去一尘不染的，甄明珠原本还觉得两个男人在家里肯定很少做饭呢，哪能想，柜子一打开，各种锅具应有尽有。
　　开了榨汁机之后，炉灶上的水开了，甄明珠将盒装牛奶扔了进去。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甄文的应酬非常多，回来的时候身上也经常带着酒气，厨房里的阿姨就特别喜欢给他榨芹菜汁熬养胃粥，后来她住了韩家，韩志新也时常喝了酒回来，李娇会十分贴心地给他温牛奶……
　　似乎，每一个醉酒回家的男人，总能得到比平时更细致的照顾。
　　除了她。
　　程砚宁唯一醉酒回来的那个晚上，她失手给了他一刀。
　　她不是故意的。
　　那把水果刀之所以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是因为她一个人单独在家的时候多一点，偶尔外面有什么动静总会让她觉得不安，所以刀子能让她觉得安全。
　　那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工具，不是为了伤害他。
　　莫名地，甄明珠开始发呆。
　　袁浅耳听着锅里开水咕咚咕咚沸腾的声音，连忙越过她关了火，回头却瞅见她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盒子都给煮软了。”
　　袁浅用漏勺将牛奶给捞出来，看着她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甄明珠笑笑，“用剪刀剪开倒碗里，给你爸端去吧。”
　　袁浅因为她这话足足愣了好几秒，没好气地道：“你真当我是白痴啊，这个还用教？”
　　甄明珠：“……”
　　她目送着袁浅端了牛奶走出厨房。
　　手边，榨汁机还在工作。
　　她看着飞速运转的榨汁机叹了一口气，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了电饭煲。
　　等袁浅再回来的时候，便发现电饭锅已经放在了柜台上，边上还有一个小碗，甄明珠朝他解释说：“水我都添好了，你明早起床后将碗里这些倒进去，扣上盖子按一下煮粥键，你爸醒来就能吃了。”
　　袁浅：“……”
　　他没说话，甄明珠又道：“榨汁机一会停下了，你倒一碗给他喝。”
　　“好了我知道了。”
　　袁浅有些无奈地说道，“快十点半了，我送你出去。”
　　“好。”
　　甄明珠笑笑，跟着他出了门。
　　两个人下了楼，袁浅执意地将她送出了小区又送过了马路，停步后憋出一句，“谢谢了。”
　　甄明珠摇摇头，“不用谢，又不费什么事。”
　　袁浅撇撇嘴，没说话。
　　先前甄明珠说她做家教是因为缺钱，他一直觉得她开玩笑呢，感觉起来她应该是那种被娇养大的女生，可就在刚才眼看着她在厨房里一通忙碌，他才又重新审视她先前那个回答了。
　　甄明珠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抿抿唇难得柔声说：“你爸在外面工作也不容易，忙碌奔波应酬，说起来还不都是为了你？而且十五岁也不小了，你应该多体谅一下他，学着照顾人了。”
　　袁浅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别扭地道：“……昂。”
　　“那我走了。”
　　甄明珠拍拍他胳膊，转身走了。
　　“你小心点啊！”
　　“没事的。”
　　女生没回头，只举起一条胳膊，随意地挥挥手。
　　袁浅看着前面一路上都是明亮的灯，视野也很开阔，便没有再追上去。
　　在他的感觉里，这个小姐姐着实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她看上去永远都非常礼貌客气，但是最初给他的感觉其实是那种冷冷的不走心的，因而在她说要额外自己短信辅导的时候，他压根就不信。可事实上，她不仅每次都耐心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还从未有过只言片语的邀功和抱怨。她看着柔和耐心，刚才挥手的那个动作里，又带着一股子不羁洒脱。
　　她不像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女孩儿。
　　*
　　十一点。
　　甄明珠到了宿舍楼下。
　　宿舍楼十一点半关门，这一会楼下逗留的人都挺少了，她上楼梯的时候，感觉整栋楼都静悄悄的，也就她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越发显得楼层安静。
　　没一会儿，她便到了三楼。
　　回了学校便难免又想起今天的糟心事，甄明珠暗暗地叹了一声，先去洗手间。
　　水房里洗漱的女生还不少，她的出现却没有引发什么议论和骚动，大家都在满面潮红地议论另外一件事。
　　“你没见到啊，真是帅死了！”
　　“我第一次见学生会那些人穿正装诶，气场太足了。”
　　“学生会干嘛了？”
　　“其实我也不清楚啊，好像是秘书部和纪检部，刚才那一会在情人坡巡察了，哈哈，听说有一个男生当场吓得裤子直接掉地上了，估计这辈子得萎了。”
　　“啊不是吧，恶心死了，我才不信。”
　　“咱们学校还有这种事？”
　　“嗨，学校里几万人呢，还能没有几个渣，学习好不一定都是君子。”
　　“不过学生会还管人家小树林约会啊？”
　　“谁知道呢，以前也没听说，说什么整肃学风，程主席亲自发话领队的诶。”
　　“我知道我知道，咱们院那个沈芊芊挨上了，正在宿舍哭呢。”
　　“啊？”
　　“那会我就看她穿一条裙子下去的，这么冷的天人家就穿个风衣+裙子诶，真是骚的没边了，点名的时候还说人家甄明珠呢，就她天天钻小树林。”
　　“她穿裙子吗？天，那个掉裤子的不会是四班班长吧？”
　　“真是的话，我们院的脸都给丢尽了。”
　　“……”
　　女生们的议论声在甄明珠拧开水龙头洗手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她边上的女生抿唇看了她一眼，主动搭话说：“甄明珠你练过跆拳道啊？”
　　甄明珠愣了一下，轻声说：“没，我就是会一点防身术。”
　　“哦哦，像你这么漂亮是应该学学那个傍身的。就四班那个班长，色的很，平时就爱往女生堆里钻，我看你昨天摔得就太好了。还有还有，你知道沈芊芊的事了吧，昨天还在后面污蔑你今天就倒霉了，真是活该。”
　　“可不是，她和男朋友在小树林亲热被学生会逮了个正着，哈哈。”
　　“现在还在宿舍哭呢，以后指定没脸说你了。”
　　“对啊，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嫉妒你呢。”
　　有人起个头剩下人突然就围了过来，基本上还都不认识，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安慰她。
　　这一刻，甄明珠其实是有点懵的，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又友好的脸，好半晌才回过神，抿起唇嗯了一声，“我没往心里去，谢谢你们了。”
　　话落，她抬步出了公共水房。
　　目送她离开，有人叹气说：“长得太好有时候也够烦恼的。”
　　“就是，开学那天我在楼道里都见到他们家人了，她爸爸姐姐哥哥一起送她来的诶，男的帅女的靓，人家姐姐背的lv，家境这么好需要勾引谁啊。”
　　“啊，我听说那个是她后妈？”
　　“噗，那反正也是人家家里人啊！”
　　“不过她哥那天开的就是宝马，还是760li。”
　　“而且人家本来就是一班第一名诶，人还很低调和气，就外院那些不了解情况的跟着在论坛上起哄，也真是够够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就是，太侮辱人了。”
　　女生们气愤地八卦了一通，先后散了。
　　*
　　甄明珠若有所思地往宿舍里走。
　　还没到宿舍门口呢，听见了一道尖利的咒骂声，“我哭我的干你屁事，嫌吵滚出去！”
　　赫然是沈芊芊。
　　这个时间点，她哭起来的确很影响人。
　　甄明珠懒得去听她的声音，很快到了306，敲了敲门。
　　“门没关。”
　　里面传来林清的声音。
　　她推开门走进去，林清看见她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招呼董西琴，“快快快，给甄甄再说一遍，让甄甄开心开心啊。”
　　“对啊对啊，快说给甄甄听。”
　　孟晗的脸上也一扫先前的愤怒伤心，紧跟着道。
　　甄明珠被林清推着坐到了自己位子上，想了想，问：“是沈芊芊的事？我在水房已经听说了。”
　　“那还得再听一遍啊，我们琴琴可是目击者。”
　　甄明珠取下包放在桌上，抬眸看了董西琴一眼。
　　董西琴已经换了正装，此刻穿着睡衣刚将脸上的面膜撕掉扔在垃圾桶里，对上她的视线便笑着说：“就今天晚上，学生会秘书部和纪检部去情人坡巡察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逮着沈芊芊和她那个四班的男朋友了，哈哈。”不等她说完林清便迫不及待地道，“沈芊芊那个妖精，约会去穿的风衣和长裙，结果四班那个就兽性大发地把她摁在树上摩擦了，最后倒好，被手电筒一照直接给吓傻了，我估计这辈子都得留下阴影了。还有那个沈芊芊，丢脸丢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这就叫现世报！”林清铿锵有力地总结完，忍不住还眼冒星光地补充了一句，“程主席就在今晚这个壮举之后一跃成了我的新男神，简直太给我解气了，哈哈。”
　　林清笑得无法自控，边上的董西琴却默默地看了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也在这时候笑了一下，那笑容，很难让人形容。
　　她分明只轻轻地抿起了唇角，可那微垂的眼眸里，却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觉得好笑，又好像觉得感动，似乎是没有想到，那个人会做出这样出人意料又解气的事情。
　　她在这一天遭受的所有委屈，都因此烟消云散了。
　　是程砚宁吗？
　　她在这一刻，心里的那个人，是程砚宁吧。
　　董西琴不想去承认这个事，可心里这种强烈的直觉却无法压制，忍不住地，她又一次回想起这一晚上的事情。
　　起初，秘书部发短信通知说：“宿舍楼下超市门外集合，要求穿正装，带学生会工作牌。”
　　她换了正装下去，发现纪检部也在。
　　他们部长解释说：“程神说开学到现在学校里有些风气不太好，晚点要突击巡查纪律呢。本来这是纪检部的工作，我们秘书部跟一个人就行了，可他发话了那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你们一会跟着就行了。”
　　于是他们便全部跟着去了。
　　巡察的范围也就学校小树林那一片，那一片树木众多还有个人工湖，每到晚上便是情侣的首选约会地方，私下里，情人坡的别称便流传了开来。
　　沈芊芊和四班那个男生，是他们抓到的第一对。
　　反正就很巧啊，他们一群人刚走进那片地方，就遇到了他们两个。
　　手电筒照过去的那一瞬间，男生连裤子都忘了穿好，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沈芊芊也没好到哪里去，面目惨白一脸恐惧，好像电视上被捉奸在床的妇人一样。
　　秘书部女生略多，看见这场景各个都傻了。
　　纪检部那些学长倒是比较沉稳，一个两个交换着眼神半天却也没人说话。
　　程砚宁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口的，他面色冷冷地看了四班班长一眼，提醒说：“裤子穿好。”尔后，直接抬眸看向了沈芊芊，不留情面地发问：“学院、年级、姓名、学号。”
　　可怜沈芊芊，一向在学院里趾高气昂的，眼泪瞬间就滚出来了。
　　整肃校纪学风，这原本的确是学生会纪检部职责之一。可一般来说，哪有人这样上纲上线地去规范这些，大学生都是成人了，约会恋爱的不在少数，擦枪走火也在所难免。
　　可人家既然发话了，那沈芊芊挨顿批评记个警告什么的自然跑不了，要是旁人再说起这个事情由来，那她当真得在学校里丢尽脸面受尽嘲讽了。
　　想想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现在，董西琴回忆起他立在夜色里修长笔挺的身形，笼在细微光线里俊秀冰冷的侧脸，还是觉得心口有一种强烈的，让她几乎无法承受的不适感。
　　她仰慕的那个人，耍起手段来，师出有名不出过错，狠厉周全，让人心里发毛。
　　沈芊芊从昨晚开始针对甄明珠，到今天论坛上风风雨雨，这些距离学生会巡察不过十来个小时而已。他却能知道沈芊芊夜晚要约会这种私密事，能提前知晓她的约会地点，能找出完美借口和一大群目击者旁观，能带着人从容不迫一击即中，最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沈芊芊成为校内的笑柄。
　　这个污点笑料，恐怕得伴随她整整四年了。
　　就因为她欺负甄明珠。
　　这个猜测在董西琴心里发酵、发酵，等到她看见甄明珠回宿舍之后露出的这个淡笑，便肯定了，程砚宁和甄明珠，他们两个人绝对是认识的，私下还有无数纠葛。
　　无论他们那些纠葛是怎样的，那人对甄明珠的心，都深沉又火热，他一贯都是冰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却会为了她一点委屈，如此大费周折大动干戈。他对旁人，都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排斥，对待她，却是春风化雨般的柔情回护。世间最让女生期盼的，莫过于这样一份感情吧。
　　甄明珠何其有幸……
　　－－－－－－题外话－－－－－－
　　*
　　这时候啊，画风清奇的男主应该高歌一句：“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235：精彩反转，佛系男主【红包】

　　晚上十二点。
　　宿舍楼统一熄灯了。
　　甄明珠平躺在床上，透过室内昏暗的光线，看着天花板发呆。
　　看着看着，不知怎地，唇角悄然地勾了起来。
　　洗手间里听闻了沈芊芊的事情，她的心情意外错愕兼而有之，可回到宿舍里再次听见林清描述了一遍，心里便充斥了许多更复杂的情绪。
　　他可真够能行的……
　　她先前就知道他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眼下才发现，他黑心肠的那一面，远不止如此。
　　怎么就想出那种办法去收拾沈芊芊了呢？
　　开学这么长时间，她对沈芊芊的各种事也听了不少，因而打心眼里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哪怕心里也怀疑论坛上的事情就是她搞出来的，却也不想和她理论。
　　这世上有一种人，那纯粹就跟疯狗一样，没事的时候看见人都会吠两声咬两下，要是再对他动起拳头，那他指定是要和你不死不休的，到头来谁也占不了便宜。除非一次就将他打狠了打怕了打得爬不起来，他才会在看见你的时候远远地就避开。她之所以在点名的时候和沈芊芊动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她没想到，后面又会出现论坛上的事情。
　　可见她的威慑力还是不够，她并没有办法让沈芊芊永远闭嘴。
　　程砚宁却做到了。
　　轻而易举地让沈芊芊害怕得直哭。
　　他是为了她。
　　突然想到这一点，甄明珠唇角勾起的那抹笑意又顿时僵了一僵，下意识地，又想起了昨晚他温暖又宽厚的怀抱，想起了他找到她的时候，深深凝视的眼眸。
　　他总是这样，很容易让她动心，让她仰慕，让她觉得，安全又可靠。
　　“哈哈哈——”
　　安静的宿舍里，突然响起一阵夸张的笑声。
　　甄明珠陡然从那种忘乎所以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便听见林清边笑边说：“哈哈，你们快看看论坛啊，咱们这层刚有人发帖点名沈芊芊，简直笑死，哈哈。”
　　“你没笑死，我要被你一惊一乍地吓死了。”
　　宿舍里几个人都没睡着，闻言，董西琴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孟晗也紧跟着问：“怎么了呀？”
　　“一两句话说不清，太精彩了这反转……”
　　林清平时最爱八卦，遇到这种事总会异常兴奋，声音迫切地问甄明珠：“甄甄你看了吗？”
　　“在看了。”
　　甄明珠回应了她一声。
　　论坛事件发酵了一天，这是她第一次登上去面对。
　　就在半小时前，有一个标题为《扒一扒我隔壁宿舍那个情人坡事件女主角》的帖子在论坛上热闹了起来。
　　云京大学的论坛那就是校园八卦发源地、集中营，晚上学生会在情人坡巡查纪律的事情发生后没多久，就有人开始讨论校园里亲热的尺度问题了。有人说哎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擦枪走火很正常。更多人却说了，再是成年人，学校也该是个神圣有尊严的地方吧，撇开在不在学校的问题，成年人也不能随意地在公共场合那样吧，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是知道羞耻的，当人类祖先晓得用树叶遮羞的时候，文明就诞生了。人有自控能力，成年人就更应该有自控能力，不能像个动物一样，说发情就发情，说交配就交配……
　　这番论调非常犀利，一时间竟没有人敢跟帖反驳了。
　　那能反驳吗？
　　反驳的话不就显得自己不像个人？
　　知识分子都注重脸面。
　　议论了半晌，好些人又将关注点落在了程砚宁身上。
　　他们学校现任的这个学生会主席，那绝对是校学生会史上升任最快、人气最旺、口碑最好、颜值最高、成绩最棒、影响力最大的一任学生会主席了。
　　他任职以后，学生会一众人向心力不用说，精神面貌都比先前有明显飞跃。
　　就晚上在情人坡那儿一露面，吓死人了好吗？
　　各个西装笔挺都跟检察官似的！
　　有幸目睹了情人坡事件的好些学生都兴奋地睡不着，你一言我一语地正讨论得热火朝天，那个从标题就开始吸引人眼球的帖子就突然出现了。
　　当然，情人坡事件的女主角不止一个，可真正丢人的却只有沈芊芊。
　　谁让她是第一个被逮到而且最不知羞的那一个。
　　发帖的女生毫不客气地吐槽说：“说起来简直丢我们外语学院的脸。军训的时候她就装柔弱勾引教官，两个人一起出去了好几次，早都违反纪律了。想着教官们走了她能安生点吧，没几天人家又跟外班一个男生暧昧起来了（那男生就是今晚情人坡事件男主角，被吓得掉裤子那一个，人高马大还可花）。昨天下午点名的时候，就是她说人家甄明珠勾引孟晗哥哥，我都笑死了，就甄明珠那样的需要勾引谁啊，开学的时候人家哥哥开宝马给送来的，成绩是专业第一，长得就更不用说了。她在背后编排不就因为嫉妒？被扇巴掌简直是活该。男朋友一过来就对人家动手，直接被人家一个过肩摔给摔懵逼了（哈哈，说到这里激动得不行，我们外语学院也不全是那种矫揉做作的脑残嘛，还是有女神的，而且女神还贼帅）。跑题了，囧。拉回来爆料一个：昨晚发帖抹黑甄明珠的就是这个下限被狗吃了的女主角，她舍友亲口告诉我，昨天她看见人家孟晗哥哥开车带孟晗和甄明珠去吃饭心里嫉妒的要死，不要脸地跟踪人家，结果一不小心跟去云记海鲜了！重点来了，云记海鲜的少东家当时正在巡察店面，人家给店长介绍说：甄明珠是他妹妹，以后无论跟谁过去，一律免单！可以想象咱们女主角的心情了，打肿脸充胖子请舍友吃海鲜，结果净挑便宜顶饱的点，别提多憋屈了。估计就因为这个，她心里不平衡到极点了，点名的时候就开始抹黑人家，没想到人家直接跟她动手，挨了两巴掌更亏了，回了宿舍又开始用电脑写帖子，至于那个充满恶意的帖子咱们就不说了，我苦逼地要努力睡觉了！（为什么要努力睡觉呢？为什么我会睡不着发这个贴！因为那个脑残回宿舍了就开始哭，撒泼，吵的人实在想骂娘！）”
　　这一个帖子之后，夜晚的校园论坛顿时沸腾了。
　　好些学生都表示“大开眼界，刷新底线”，部分男生唏嘘“别惹女生，现在的女生太可怕了”，还有少数吃货跑题了，开玩笑回复，“谁介绍我认识一下新校花呀，无产阶级人民都没资格去吃海鲜的，求带……”
　　总归，这一个有理有据又好笑的帖子之后，没有人再去关心甄明珠坐什么车了，学校里几个人在追甄明珠，人家有颜有钱，完全一人生赢家呀。
　　306宿舍的几个女生刚看完帖子，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尖利的咒骂。
　　沈芊芊披散着头发站在楼道里高声道：“哪个贱人发的帖，最好别让我知道！”
　　“行了吧能不能睡了！”
　　“到底谁贱啊自己心里都没数么！”
　　“丢脸丢了满学校了，大姐咱就别吼了行吗？！”
　　“简直丢我们学院的脸！”
　　“这种人也不晓得怎么考进来的！”
　　骤然间，整个楼道里都充满了从各个宿舍里传出的抱怨声。
　　沈芊芊这一晚在宿舍里哭嚎了一个多小时，边上几个宿舍早都怨声载道了，不过先前没人说，大家也都忍着不想搭理她，眼下正要睡听见这么一句，谁还忍得住？
　　“噗——”
　　林清没忍住喷笑了起来。
　　孟晗叹口气道：“你说她图什么呢，自己给自己找骂。”
　　董西琴闻言笑了一下，“她一开始也就是图了一时之快而已，哪能想到偷偷约会被人当了典型呢。在学校里找刺激的估计不止她一个，可谁让她运气不好撞枪口上，自然就成众矢之的了。再加上她平时人缘就一般，这时候有人上去踩一脚也正常。”
　　林清叹了一口气，突然笑着转了话锋，“反正经此一事，程学长就是我偶像。诶，他穿正装的样子肯定超帅吧，就那颜值身材，天生的衣架子啊。”
　　董西琴笑着嗯了一声，没多说。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人穿西装的样子。
　　白衬衫领子贴合了脖颈处，凸显出他线条利落的下颌弧度，黑色西装搭在外面，挺括的肩，笔挺的背，他举手投足都是好看的，随意站在哪都是一幅画。
　　她胡乱地想了想，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甄明珠的方向。
　　甄明珠侧身躺着，看手机。
　　她的手机停留在通讯录页面，视线里是那个她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和号码，她盯着那个号码反复地看，最终，却并没有拨出去，也没有发送只言片语。
　　不要做出任何冲动又让自己尴尬的事情……
　　甄明珠默默地想完，将手机塞到了枕头下，翻身，面对另一边躺着。
　　*
　　男生宿舍，405。
　　薛飞等几人自然也没睡。
　　可以说，从知道晚上的情人坡事件之后，他们便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激动里。
　　程砚宁竟然假公济私！
　　他竟然能想出这一招，如此一本正经地帮人出头！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程砚宁吗？
　　连薛飞都觉得，这个程砚宁比在安城一中放天灯的那个程砚宁还要疯狂，现在这个他，完全是往一本正经坑死人不偿命的路线上发展去了。
　　撞他枪口上那对情侣，估计以后看见他都得做噩梦。
　　在学校里传出这样的丑闻还闹得人尽皆知，可不是一场要持续四年的噩梦吗？
　　“哎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安静的氛围，突然被薛飞的一句话给惊扰了。
　　其实在程砚宁刚才回宿舍的时候他就问过了，可人家按部就班地换衣服洗澡，根本不理他。
　　薛飞气得没办法，和张景涛、李静晨就论坛上几个帖子聊了半晌，到最后，他都没忍住，在那个八卦沈芊芊的帖子下面回复了一条：“程神这一招围魏救赵用的不错。”
　　整整三年了。
　　关于程砚宁谈过恋爱有女朋友这件事，他憋了整整三年。
　　可出于对朋友隐私的尊重，无论程砚宁因为什么事被论坛上一众人议论八卦，他都从未爆料过程砚宁和甄明珠的事情。他先前还想呢，安城一中升上来的又不止他们几个，总有一天，会有人将这事爆料出来，到时候他就坐着看好戏就行了，顺带观摩一下从来捉摸不透的这位大神作何反应。
　　哪曾想，他们那一届考进来的学生没人说，下面两届考进来的小兔崽子也没人说！
　　简直奇了怪了！
　　薛飞暗戳戳地期待了许久之后愿望落空了，他自己分析了一下，觉得大抵也就一个原因：安城一中能考进来的都是超级学霸，程砚宁在他们学校的学霸心里，那都已经成神了，其他人都跟他一样，尊重他隐私，因而没人多嘴。
　　可到了这一晚，他实在忍不住了。
　　围魏救赵：指袭击敌人后方的据点以迫使进攻之敌撤退的战术。
　　薛飞觉得，他这暗示的不要再明显了！
　　情人坡事件和论坛事件本来就在同一天，程砚宁收拾沈芊芊，不就等于解了甄明珠目前的困境了吗？尤其晚上最后这个帖子一出现，舆论反转得简直不要太漂亮。
　　是个人都该想到的！
　　可事实是，他的回复挤在了热热闹闹各种回复里，压根不被人搭理。
　　薛飞严重怀疑云京大学各位校友们的智商情商，郁闷地睡下之后，心情还是憋得慌。
　　根本睡不着！
　　他坐在床上看着程砚宁的方向，问出一句话还没被搭理，憋闷的情绪在瞬间达到了极点，长腿直接伸下去，将自己一只脚架在了程砚宁的床架子上。
　　程砚宁二话不说起身了，扭头看了他一眼。
　　薛飞是体育爱好者，平时再怎么洗脚爱干净，脚上也难免有点味，而这一晚上，因为一直在八卦，他甚至都没有工夫去泡脚，这一下威力自不必说了。
　　程砚宁被他的脚气给熏“醒”了，哪怕在黑暗里，脸色也着实难看。
　　薛飞嘿嘿笑一声收了脚，盘坐着，问他：“你别告诉我，你今天搞这么大动静和甄甄小学妹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
　　偏偏，程砚宁就是不回答他，伸手拿了自己枕头放到了床的另一头，重新睡。
　　这一波操作简直让薛飞目瞪口呆。
　　另一边暗暗观察情况的张景涛都没忍住给喷笑了。
　　眼看着程砚宁抬手将被子拉到了胸口处，两只手放在身前继续睡，薛飞二话不说扔了自己枕头过去，郁闷地道：“能不能好歹给个回应啊！”
　　“……有完没完？”
　　程砚宁开口了，抬手扔给他一个枕头。
　　薛飞将自己的枕头抱了个满怀，不甘心地问：“你是不是为了人家？”
　　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是又怎样？”
　　颇带了一股子情绪的四个字。
　　好歹算个反应了，薛飞紧追不舍地继续，“那就上去追啊，怂什么！你想想当年人家追你的那个架势！哦，人家一个学渣为你都考上云京大学了，还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你都不能追人家一次，我敢打赌，你要是能像她追你那样追她一次，不对，不用那么久，那她肯定拜倒在你笔挺的长裤下……”
　　“说完了？”
　　他颇长一段话说完，只换来三个字。
　　薛飞狠狠一噎，听见他又说：“说完了睡觉。”
　　薛飞：“……”
　　特么地爱咋咋地，他不管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谁是太监！
　　怀着一股子幽怨和愤怒，薛飞一扯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
　　他都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话，张景涛和李静晨更不指望了，因而两个人都明智地没有追问。
　　宿舍里总算安静了。
　　程砚宁将手伸到了枕头下，想要掏出手机。
　　掏了个空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被迫换了地方，便收了手，用一只脚在另一头找了找，个子高就有这个好处，没两下手机就被他找到了，他也没起身，脚一勾将手机给送到了腿边，塌下一边肩膀，用手摸了手机。
　　他的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愉悦。
　　他就怀着这种愉悦，垂眸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2点50分。
　　这个点，该知道的，她肯定都知道了。
　　在想什么呢？
　　那些委屈和愤怒，应该都能平息吧？
　　下意识地，程砚宁翻到了通讯录，目光下移。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小猴子那个称呼上，久远却清晰的记忆涌上来，他看着看着，眼眸里那蕴藉的温柔笑意便淡了下去，许久，突然将手机赛回枕头下。
　　*
　　翌日，中午。
　　秋日明媚的阳光笼罩着校园。
　　甄明珠和孟晗等人刚进了饭堂，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袁先生。
　　袁深？
　　她微微愣了一下，拿着手机对孟晗说：“你们先去排队吧，我出去接个电话。”
　　“那你吃什么？”
　　孟晗连忙问。
　　甄明珠笑笑，“跟你一样就行了。”
　　话落，她拿着手机转身往外面走，接通唤：“袁先生。”
　　袁深宿醉醒来，嗓子里带着一些沙哑的疲惫，笑着问她：“忙吗？”
　　“不忙，您有事？”
　　“就特地感谢一下你的芹菜汁和小米粥。”
　　袁深是早上才彻底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袁浅已经去学校了，难得给他留了一张纸条，更难得的是，他在叮咛了几句之后夸奖了甄明珠，说是这次这个家教很不错，应该涨工资。
　　先前，甄明珠留了号码给他答疑解惑的事情，袁浅也说过。
　　这是第二次，他在他跟前夸奖甄明珠。
　　袁深了解自己儿子，倒不觉得他有什么早恋的苗头，也挺意外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新家教，想了想，便主动打了这通电话，特地道谢。
　　甄明珠没想到他为这么点小事打电话，很快笑起来，“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你会做饭？”
　　男人突然问。
　　甄明珠并未多想，回答说：“会的。”
　　“是这样。”袁深的语调郑重起来，“你也知道，袁浅今年都初三了。最后一学期我想着让他尽量少在外面吃饭，没有家里那么方便干净。如果你会做饭的话，能不能每天给补课的时候提前过来一小时给他顺带做个饭，当然，薪酬也相应地多加一些给你，每星期一千五。”
　　三百块，三餐饭？
　　甄明珠正愣神呢，听见他又说：“这样的话你也不用浪费时间在外面吃饭了。你们下午的课得六点多才结束吧，时间上也是挺赶的。”
　　某一瞬间，甄明珠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她每天提前过去，省了在外面吃饭的花销，人家还额外给她多给三百块，这是在变相地帮助她。
　　意识到这一点，甄明珠忍不住笑笑，说：“我可能没办法答应您，一来我们下课时间并非是固定不变的，二来我不确定每天放学后都没有事情，恐怕很难做到天天早去。”
　　她这反应，倒让袁深始料未及了。
　　他是觉得这姑娘看上去和一般做家教的姑娘也有所区别，先前也说了，是因为他给的薪酬丰厚，所以才留号码给袁浅格外辅导，眼下他要贸然给涨薪酬，人家不一定接受，权衡之下，他才想出这么一个借口。
　　哪曾想，人家还是没接受。
　　袁浅自然也不曾勉强，很快，结束了通话。
　　甄明珠松口气，正待转身，突然看见拾级而上的赵嫣然。
　　也就在她愣神的这工夫，赵嫣然走到了她跟前，唇角一勾轻笑着邀请，“谈谈？”
　　－－－－－－题外话－－－－－－
　　*
　　1、有读者说到校园论坛管理比较严格的问题。阿锦只能说：写都写了，没办法改，大家就当学校论坛管理员休假了一天吧，好吗？
　　2、目前，我还是没能力加更的。不过有能力给你们发红包，刚好今天是520表白日，发125（要爱我）个小红包给大家开心一下，每人52币币，更新后留言，先到先得。【领币条件：粉丝值≥1000的潇湘书院正版读者】
　　3、阿锦特别喜欢看评论，所有评论每天都会全部看。但是因为家里的宝宝正是一岁多最粘人淘气的时候，所以时间和精力真心不够，能回复到的有限。但凡标注【管理回复】前缀的，都是管理员帮着阿锦回复的，请大家周知见谅，么么哒。
　　4、为什么在写过的男主里我现在特别喜欢阿宁呢，因为他年龄最小，自带萌点。o（n_n）o哈哈~

　　☆、236：甄甄醉酒，阿宁遭殃

　　能有好几秒，甄明珠没有说话。
　　她是很早就知道赵嫣然的。
　　也很早就晓得，她和程砚宁同系同班，她是建筑系里难得出现的漂亮女生，她有一个在学院里当教授的父亲，她和程砚宁参加一样的社团，她和他一样，优秀且能力出众。
　　不过，哪怕见过太多次，她也从未想过和她谈些什么。
　　潜意识里，她很逃避这件事。
　　眼见她不吭声，赵嫣然也没吭声，站在她半步开外，静静地等着。
　　“好。”
　　许久，甄明珠道。
　　赵嫣然点点头，先一步往台阶下面走，两个人到了饭堂边上打印部后面的僻静处。
　　阳光明媚，却有风，静静地吹拂在人脸上。
　　甄明珠抬手将鬓角的碎发拢了拢，没有先开口。
　　赵嫣然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语调试探地发问：“论坛上的议论和情人坡那件事，你肯定都知道吧？”
　　甄明珠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赵嫣然笑了，“他爱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你。”
　　甄明珠又一次沉默。
　　两个人本来也没什么话说，要不是因为程砚宁，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说一句话。因而赵嫣然也不在意她勉强的态度，话锋一转又说，“认识他这么久，没见过他为哪个女生做到这一步，我都想不到，他也有假公济私的这一面……”
　　“整肃学风不是学生会的职责之一吗？”甄明珠不等她说完便拧起了眉，发问，“就算他会知道我和沈芊芊闹矛盾的事，难不成还能未卜先知沈芊芊和男朋友约会时会做到哪一步？你说他假公济私可有证据？只靠猜测的话还是别随意冤枉人了，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怎么好。”
　　赵嫣然意外地看着她，突然笑了。
　　对呀，程砚宁那人就是有这样未卜先知的本事，或者说，他能依靠自己掌握的一点儿讯息，做出很准确的推断和决策，这一点，在多次社团活动上，早已体现。
　　可他这人，做什么都是严谨周全，滴水不漏的。
　　她爸都说了，程砚宁是天生的建筑人才，他的严谨缜密是刻在骨子里的。
　　以他的手腕，想要收拾沈芊芊那不是小菜一碟？
　　就跟眼下一样，知情人都晓得他以公谋私、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可无论怎么去议论，人家做的这件事，本身挑不出任何错处，占据着道德和舆论的制高点。
　　她只是没想到，甄明珠对他的维护，到了不能任人议论他的地步。
　　反之，程砚宁对她，也是一样的。
　　可这样分明相爱的两个人，却相逢不识，形同陌路。
　　他们之间的矛盾，应该根本无法疏解。
　　陡然意识到这一点，赵嫣然整个人都踏实了下来，语调和气地说：“行吧，你不想听我可以收回这句话。不过说实在的，他到底是不是为了你，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这样吧，和他保持距离。”赵嫣然突然直视着她，“不要感动，不要冲动，不要再让他觉得为难，不要再打扰介入他的生活，不要再让他像以前一样，那么累。”
　　一番话，她用一股子认真而劝诫的语调说了出来。
　　甄明珠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几乎克制不住。
　　“他没有和我说什么，是我自己感觉的，他和你在一起，非常累。”
　　“机场遇见的那一次，他说不认识你，可见真的想忘记你。”
　　“可他好像对你负有责任，因而看不得你受委屈。”
　　“我没和他在一起，因为他还没有接受我。可我能感觉到，他是想逃离你那儿来到我这儿的，只是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可我也能感觉到，他已经在试图放下了。”
　　“所以，别再重蹈覆辙，行吗？我能给他比你更好的爱。”
　　一句一句，窜入耳中。
　　甄明珠眼看着她的嘴唇一开一合，半晌，竟是无法说出任何话。
　　原来，程砚宁和她在一起，也是这种感觉吗？
　　怎么会不累呢？
　　他和她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就承受着来自他们班主任和校领导的很多压力，他在高考前还因为她的事情浪费时间，他带她来云京，安排她的一切，又找人处理了甄文的事……
　　他其实只比自己大三岁，却像一个家长一样，一直负担着她的生活。
　　他根本没有这样照顾她的义务。
　　而她呢，虽然一直都在努力地追着他的脚步，虽然也想给他许多许多开心，可事实上，她给他最多的，一直都是拖累和麻烦，她帮不上他任何忙。
　　赵嫣然的话，好像当头一棒。
　　甄明珠没有再看她，她立在中午的阳光下，觉得眼睛都不怎么能睁开。
　　她和程砚宁，并不是他不适合她，而是她不适合他。
　　罢了。
　　原本她就在试图忘却，放下了。
　　赵嫣然的话，只是又一次加深了她的决心而已。
　　自嘲地笑了一下，甄明珠突然抬步就走。
　　赵嫣然脸色愣一下，在她身后问：“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你放心。”
　　没什么情绪的三个字，却让赵嫣然长松了一口气。
　　先前程砚宁对她那种态度，她的确觉得非常生气而且屈辱，可事后再一回想，又自己想通了。
　　那应当是程砚宁第一次在学校里发火，语调嘲讽且充满冷寒，对象是她，的确令人气恼。可换一个思路想，他的情绪已经会因为她受到影响了。
　　因为在意，所以生气，受不了她说他冷血，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这样想了想，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了。
　　哪曾想，又出现了论坛上的事。
　　论坛上那件事和她没关系，知晓后她也着实跟着畅快了一会儿，可这畅快还没持续多久，她便被程砚宁的举动给震惊到了。天知道她们宿舍女生在兴高采烈议论的时候，她那种嫉妒难忍的心情。
　　他竟然有这样一面？
　　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生，做到这一步？
　　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甚至觉得，他和甄明珠两个人，哪怕问题重重，却有着一个独一无二别人无法挤进去的世界，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晓得哪一天，他们又会在一起了。
　　她没办法面对那样的场面，所以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找甄明珠。
　　看甄明珠的反应，她赌对了。
　　每句话都打在她要害上，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因为那些话本身，她又无法高兴。
　　她说到了甄明珠心里，说明的确像她想的那样，程砚宁跟她在一起，是爱的更深的那一个。要不然，他也不会说出“我介意任何人当她的替代品”那种话。
　　而甄明珠，相信了她这一番话。
　　多可笑，她分明仍旧爱他，却对他的爱，毫无自信。
　　*
　　饭堂里。
　　孟晗一碗砂锅都快吃完了，甄明珠才出现。
　　“你去哪了呀。”孟晗看一眼另一个早已经坨掉的砂锅，有些无奈地说，“米线都泡成这样，没办法吃了。这会人也少了，排队重新要一个吧。”
　　“不用了。”
　　话落，甄明珠便坐到了她边上。
　　孟晗还想说话呢，眼见她挑了一大筷子米线，送进嘴里。
　　她顿时：“……”
　　从来没见过甄明珠这样吃饭。
　　她吃饭的样子一贯是慢条斯理而且很优雅的。
　　可这会呢，她一筷子一筷子地挑了起来，似乎丧失味觉了一般，把那些又软又粗的米线往嘴里送，然后低着头咀嚼，看上去颇有些不正常。
　　孟晗张张嘴，却不晓得说什么好。
　　边上意识到不对劲的林清和董西琴也看了过来，一脸懵。
　　可，她们俩也没敢出声问。
　　难不成是刚才打电话的人说什么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眼见甄明珠吃光了一碗米线。
　　饱胀的感觉压住了浓重的酸楚感，甄明珠终于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放下了筷子。
　　“甄甄。”
　　边上，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甄明珠扭头看过去，笑着道：“好巧啊，你吃了没？”
　　“吃过了，正准备回宿舍呢。”岳灵珊侧头对自己两个舍友说了句什么，抬步到了她跟前说，“我刚才还想着出去给你打电话呢。李成功下午过来找我，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甄明珠爽快了应了一声，笑道：“那我请你们吃火锅，你给我介绍的这个家教兼职挺好的，我还说请你吃饭呢，这几天都一直没时间。”
　　岳灵珊意外地笑了起来，“那也行。”
　　“嗯，下午打电话。”
　　甄明珠笑笑说。
　　岳灵珊的舍友还在等，因而她也没有多说，很快走了。
　　甄明珠用目光送了她一截，扭头发现宿舍里三个人都在看她，便笑着问：“下午一起吧？”
　　“啊，吉他社有活动。”
　　林清颇有些郁闷遗憾地说。
　　她没办法去，董西琴也有点不好意思，找了其他借口拒绝了。剩下一个孟晗，一般情况下都和甄明珠结伴，因而也不觉得别扭，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下午上完课，两个人便一起出了校门。
　　校门口，李成功和岳灵珊已经等着了。
　　岳灵珊为人一贯口风紧，因而并没有将论坛上的风波讲给李成功听，所以李成功见到甄明珠一出现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贱兮兮地问：“听说某人今晚要请客呀？”
　　“对呀，最好吃的你跟以前一样胖。”
　　李成功：“……”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不想理甄明珠了，扭头看向孟晗问：“看见你好几回了，甄甄的舍友？”
　　“嗯啊。”孟晗笑了笑，“我也知道你，李成功嘛。”
　　她笑起来，眉眼间有甄甄以往的神采，可细看一下又会觉得，其实还是不一样的。他记忆里那个甄甄，笑起来张扬得没边儿，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光彩灼人，是任何人也比不过的。
　　李成功收回视线，又看了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站着等红灯，眉目沉静，侧脸美好。
　　他突然觉得，眼下这样也不错。
　　就像他都要成长一样，没以前那么爱吃零食爱玩爱闹，课堂上能连续坐住一上午，身材拔高，锻炼出硬硬的肌肉，那甄甄肯定也是会长大的。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永葆童心，每个人的未来和过去，都是不一样的。
　　李成功胡思乱想这工夫，绿灯亮了。
　　四个人一起过去，选了学校门口一家香辣虾火锅。
　　“喝的要点什么？”
　　店内大厅，服务员点完餐之后笑着问。
　　“想喝什么？”
　　岳灵珊看了孟晗一眼，征求意见。
　　孟晗想了想，倒没客气，扭头朝服务员，“一扎芒果汁。”
　　“好的。”
　　服务员拿笔勾了。
　　甄明珠抬眸看一眼李成功，突然问：“想喝啤酒吗？上次看你挺能喝的。”
　　“拿几罐纯生，不用打开。”李成功朝服务员道。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脚步利落地转身离去。
　　火锅店这种地方，一年四季生意都很好，不过虽然顾客相对较多，服务员也不少，因而甄明珠他们等了没一会，两个服务员就将锅底、饮料、菜品一起给推来了。
　　四个人都不是拘束的性子，说笑着便开始吃饭。
　　李成功吃喝起来话就比较多了，头也不抬地问甄明珠：“远哥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啊？”
　　“到了之后打过一次电话。”
　　“也不晓得他在那边能不能适应。”李成功叹了一口气，“你说他也真是的。喜欢你那么久不晓得早点表白，非得拖拖拖。话说我也想不通啊，你怎么就不能喜欢他一下，关系一直都那么好。”
　　闻言，岳灵珊下意识看了甄明珠一眼，尔后没好气地踢了李成功一脚。
　　李成功刚扭头看向她，听见甄明珠问：“我们关系也一直这么好，你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一下？”
　　“噗——”
　　正喝茶掩饰郁闷的李成功扭头喷了。
　　好在，他那边是墙壁。
　　接过岳灵珊递到跟前的纸巾擦了嘴，他没好气地说：“你说话注意点啊，我媳妇在呢。”
　　甄明珠抬眸看了他一眼，懒得理。
　　这一下，李成功自然晓得他说错话了。
　　感情这种事，谁说的清呢。
　　可这会吃饭的还有一个孟晗，因而他也没办法问关于程砚宁的事情，只能郁闷地去拿啤酒，哪曾想，捏到手里发现是个空的易拉罐。
　　里面的酒被甄明珠给喝了……
　　李成功顿时懵了，“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
　　甄明珠看他一眼，“要你管。”
　　李成功：“……”
　　他们家甄甄，真的不是以前的甄甄了。
　　每次见到李成功，甄明珠都会特别开心一些，也相对地放松一些。吃饭的间隙和他怼两句，心情会莫名地变好，胃口也会跟着变好。
　　不知不觉地，她喝了不少生啤。
　　几个人最后出火锅店的时候，她步子有些踉跄了。
　　李成功郁闷地跟什么似的，一边走一边道：“特么地我都没注意，一眨眼就让她给喝多了。媳妇儿你跟孟同学一起将她扶回去吧，小心点别让人摔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
　　李成功话音落地，还有点不放心地看了甄明珠一眼。
　　可眼下大二的他也是学校某社团干事，刚才被突然通知要集合，因而也就歇了送几个女生进学校的心思，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很快离开了。
　　岳灵珊和孟晗一起，扶着甄明珠进学校。
　　甄明珠的酒品还行，喝了酒之后没有乱蹦乱跳乱喊，一路都安安静静的，很省事。
　　快到宿舍楼群的时候，岳灵珊长松一口气，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前面一个笔挺的背影，挺熟悉。
　　她定睛去看，还没确认呢，突然听见边上的甄明珠掷地有声地喊：“程砚宁！”
　　几乎在瞬间，那一起走着的四个男生转过头了。
　　最里面那一个，赫然是程砚宁。
　　他和薛飞还有另外两个男生也不晓得干什么去了，反正四个人都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也就因为这一点又添上夜色浓重，所以岳灵珊都没能在第一时间确定。
　　可醉醺醺的甄明珠，凭着一个背影就认定了。
　　莫名地，岳灵珊觉得心口发紧。
　　她没说话，边上扶着甄明珠的孟晗有点懵，路边还有一些回宿舍的学生，听见她喊这么一声也下意识地抬眸看来，意外地发现，校草和校花竟然同框了。
　　听到甄明珠一声喊，程砚宁的身子都僵了一僵。
　　他边上，薛飞、张景涛和李静晨回过神之后都不走了，盯着甄明珠看。
　　然后，甄明珠推开孟晗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向他们。
　　喝酒了啊？
　　这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薛飞整个人都激动了。
　　喝醉了就得冲动啊。
　　小学妹一冲动来个强吻强抱，他就不信程砚宁能舍得推开？
　　这样一来，和好呀什么步骤都省了。
　　幸灾乐祸地想着，薛飞抬眸看了程砚宁一眼，发现他神情紧绷着，简直一言难尽。
　　“程砚宁……”
　　甄明珠停在四个人一米多外，仰头看他。
　　程砚宁垂下眼眸，也看着她。
　　紧接着，他在甄明珠抬步要站上台阶的时候，快一步过去将人给扶稳了。
　　路边频频回首的好些学生顿时傻眼了。
　　这是程大校草和女生之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校内从未有过的一幕！
　　如果说这一幕让他们跌破眼镜，那接下来的一幕，便让他们五体投地了。
　　众人目光里的甄明珠踮着脚凑近俯低身子的程砚宁，也不晓得说了一句什么话，她突然呕一声，吐了他一身。
　　“噗——”
　　“妈呀！”
　　“额！”
　　惊叹喷笑声，此起彼伏。
　　程砚宁还扶着她，没闪没躲，一身污秽。
　　边上回过神的孟晗先吓傻了，连忙一把扯回甄明珠，不停地朝程砚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学长她喝醉了，不是有意冒犯你了，抱歉抱歉。”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手忙脚乱找纸巾。
　　岳灵珊也惊得不轻，抬眸看了程砚宁一眼，跟孟晗一起，将甄明珠往回扶。
　　很快，三个女生走远了。
　　程砚宁站在原地，脑海里还想着那句断断续续的话，“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在道歉，为那被两人刻意封存的一个记忆。
　　“……喂？”
　　急转直下的剧情，浇了薛飞一盆冷水，回过神之后有些郁闷地唤程砚宁。
　　“走吧。”
　　程砚宁低声说了一句，脱了自己身上的西服。
　　甄明珠吐了他一身，西服最脏了，眼下他随手脱掉内扣折起来，里面的衬衫仍旧笔挺洁白，衬着他夜色下俊秀的脸，怎么看，还是那个高冷且生人勿进的校草。
　　仿佛，刚才那个俯身迁就女孩动作的他，根本不存在。
　　好好的一出戏，就这么没了。
　　薛飞不无遗憾地想。
　　*
　　306宿舍。
　　孟晗和岳灵珊将甄明珠扶坐在椅子上。
　　“怎么了这是？”
　　林清去参加社团活动，还没回来，唯一在宿舍的董西琴意外地问了一句。
　　孟晗看着她，吐出一口气，“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
　　“……啊？”
　　董西琴觉得这简直不像甄明珠会做出的事，回过神后连忙对孟晗说：“那你先让她在桌上趴一会吧，我们弄点水让她洗一下，等会再让上床。”
　　“恩恩。”
　　孟晗连忙应了一声，将甄明珠的椅子往里推了推。
　　甄明珠一条胳膊搭在桌上，趴了上去。
　　岳灵珊站在一边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一股子难以言表的牵扯的疼，可别人感情的事她也帮不上忙，因而在宿舍里也没有待很久，先离开了。
　　孟晗用毛巾帮甄明珠擦着脸，瞧见她微微阖着眼眸，还在嘀咕什么。
　　“甄甄你说什么呀？”
　　孟晗纳闷地问。
　　董西琴关了门走过来，问她，“怎么喝成这样了？”
　　“我也没注意啊。”孟晗有些苦恼地说了一句，告诉她，“最糟糕的是回来的时候遇到程学长了，甄甄突然喊了他一声，然后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她吐了人家一身。”
　　董西琴：“……”
　　她有点无法想象那人挂着一身秽物的样子，正呆愣呢，听见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来电。
　　－－－－－－题外话－－－－－－
　　*
　　获得上个月实体礼物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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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7：画风清奇，各种套路【2更】

　　董西琴迟疑了一下，接了电话。
　　“董西琴吗？”
　　清冽而沉稳的男生语调，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是我。”
　　定定神，董西琴连忙说。
　　“我是程砚宁，在你们宿舍楼下，你下来一趟。”
　　手机里他的声音传来，四平八稳，冷静浅淡，却让董西琴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连忙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应道：“哦，我知道了。”
　　话落，那边传来嘟嘟的忙音。
　　董西琴装了手机，急匆匆地下到一楼的时候，心情都没办法平复。
　　程砚宁找她？
　　他竟然还知道她的名字？
　　她怀着这种受宠若惊的心情走出宿舍楼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墙边阴影处的程砚宁。
　　夜里冷，他牛仔裤上面穿了件黑色套头卫衣，里面白衬衫笔挺的领子从卫衣领口翻了出来，营造出一种既规整又休闲随和的感觉，不像平时那个高高在上脸色冷峻的学生会主席，更像个邻家哥哥。
　　董西琴深吸一口气，一路小跑过去，唤：“学长。”
　　程砚宁嗯了一声，“她怎么样了？”
　　她？
　　董西琴看着他，突然就那么愣住了。
　　程砚宁对上她有些呆愣的样子，薄唇一掀，提醒，“甄明珠。”
　　他找她是因为甄明珠。
　　他知道她名字也是因为她是甄明珠的舍友。
　　这样两个念头闪过脑海的时候，董西琴突然想到，他昨晚之所以破例让秘书部全部跟去巡查纪律，不是因为需要秘书部做什么事，而是需要她这么一个人，将现场沈芊芊的凄惨状况形容给甄明珠听。
　　他大动干戈地多出动了一个部门，只是想要借着她的口，逗甄明珠开心。
　　董西琴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在一瞬间乱想到这些，可就在他提起“甄明珠”三个字的时候，她一直以来的猜测被落实，她的心，也突然变得乱糟糟了。
　　程砚宁看着她神情复杂的脸，不确定地问：“还没回宿舍？”
　　“回了。”
　　收回思绪，董西琴流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告诉他，“就喝醉了，我和舍友刚给擦洗了一下脸，准备等会她缓过来的时候再让她上床休息。”
　　她讲的具体，程砚宁听完点了点头，将手里拎着的一个东西递给她。
　　董西琴下意识接过，觉得沉甸甸的。
　　“是一瓶蜂蜜。”
　　程砚宁淡淡地说完，叮咛道：“用温开水冲，冲完了让她多喝点。这种天气夜里受凉了容易感冒，她睡觉不安分，方便的话找两个枕头放在被子两边挡一下。”
　　董西琴：“……”
　　有那么几秒钟，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睡觉不安分？
　　甄明珠今年才十八岁吧？
　　这念头涌上来的时候，她瞬间推翻了自己先前所有的推测，有些忍不住地问：“学长你是甄甄的亲戚吗？”
　　这问题也是很绝了。
　　程砚宁用一种微微意外的目光盯了她一眼，这才想到，刚才自己说话的时候，顺口提了“她睡觉不安分”这样的话。他静默了一瞬，直白道：“不是。”
　　简短的两个字，着实让董西琴惊了一下。
　　不是亲戚，却晓得如此私密的事情，他们俩先前……
　　她没办法再想下去，只得微微攥紧了握着纸袋的那只手，哦了一声。
　　程砚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他突然意识到的事情是：甄明珠并未将他们俩交往过的事，透露给自己的舍友。先前的孟晗不知道，眼下的董西琴也不知道。
　　曾经谈恋爱闹得满校风雨的小女生，成了隐忍克制的大姑娘。
　　这个认知让他走神了好一会儿，勉强收回思绪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地问：“她今天有没有什么事？”
　　这问题，应该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喝醉？
　　董西琴自己分析了一下，抿唇告诉他：“先前一个学姐给她介绍了兼职，她这两天做的还比较好，所以晚上就请那个学姐吃火锅了。可能一时开心喝多了。”
　　做兼职？
　　请吃饭？
　　开心醉酒？
　　程砚宁消化着这三个信息，心里竟然有点不是个滋味。
　　他不说话了，董西琴也也不晓得说什么。
　　程砚宁回过神来才看见她还在跟前站着，便随意地开口说：“我再没别的什么事，麻烦你了，上去吧。”
　　“不客气。”
　　“等等。”
　　“嗯？”
　　董西琴一愣，扭头看了过去。
　　程砚宁垂眸，目光落在她拎着的纸袋上，“这个就不用特地告诉她了。”
　　“……哦。”
　　董西琴有些迟钝了应了一声，目送他走远了。
　　特地过来送东西，送了东西又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俩先前同居过，现在见面了却是一副对面不识的样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到眼下这一步？
　　董西琴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宿舍的时候，孟晗还站在甄明珠边上，见她进来顿时松口气，说：“我觉得她睡在下面得感冒吧，正想着要打电话找你呢。”
　　董西琴朝她笑笑，“那我给冲点蜂蜜水，你把她叫起来吧。”
　　“恩恩。”
　　孟晗应了一声，俯身去叫甄明珠。
　　哪曾想，甄明珠还没清醒呢，她又觉得肚子疼，扭头朝董西琴说：“嗷，我先上个洗手间。”
　　董西琴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兑了温水给甄明珠冲了蜂蜜端过去，拍拍她肩膀道：“甄甄，清醒一下。喝点蜂蜜水上床睡吧，一会感冒了。”
　　她叫了好几声，甄明珠抬起了眼皮。
　　“喝点水来。”
　　董西琴扶着她身子喂了半杯水，眼看着她又趴在了桌上。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酒劲儿这会才上来还是因为她趴着睡压红了脸，总归这一刻，她整张脸都红扑扑的，纤长的眼睫毛轻颤着，嘴里喃喃地嘀咕着什么。
　　董西琴凑近了去听，发现反复就两个字：“程程……”
　　程程？
　　难不成是程砚宁的昵称？
　　董西琴端着半杯蜂蜜水，看着她的脸，发起呆来。
　　林清推门而入就看见她这个样子，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
　　董西琴扭头笑了一下，“甄甄喝醉了。”
　　“啊？！”
　　“在这都趴好一会了，正好你回来，咱们扶她上去，让早点睡。”
　　“哦。”
　　林清爽快地应了一声，走过去将甄明珠扶了起来。
　　甄明珠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头疼欲裂，可张开眼的时候也勉强辨得清眼前的一切，在林清和董西琴的合力帮忙之下，她总算上床了。
　　董西琴跟上去帮她脱了外套拉了被子，临了，想起程砚宁的嘱托了。
　　她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将甄明珠床上两个抱枕压在了她被子一边，防止她感冒。
　　做完这一切，她冲洗了杯子，坐在自己位子上发起呆了。
　　就在她发呆的这工夫，孟晗出了洗手间，林清等了一会儿没见她出来，哼着歌去公共水房里洗漱了。
　　整个宿舍，分外安静……
　　董西琴又想起了先前孟晗的话。
　　甄明珠吐了程砚宁一身。
　　这在学校里应该算是非常大的八卦了，肯定有人看到会议论吧？
　　她这么想着，便用自己的账号登录了学校论坛，眼看着一片祥和的论坛页面，她才反应过来，今天上午的时候，污蔑甄明珠的那个帖子和爆料沈芊芊的那个帖子一起，都被论坛管理员给删了。
　　事情闹了一天多，要多火热有多火热，爆料沈芊芊的那个帖子引发的影响也实在不怎么好，被删了挺正常。跟着两个帖子一起受牵连被暂时禁言的，还有好些活跃账号。
　　上午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林清还颇为满意地说呢，管理员禁言的这时机还挺好，大家对甄明珠的误会刚解除，对沈芊芊的厌恶嘲讽达到了极致，就这么突然一管制言论，沈芊芊哭都没处哭去了。
　　眼下，沈芊芊的确是没处哭去了，托她的福，今天大家在论坛上发言充斥着一股子学术风。
　　随意地看了两个帖子，董西琴退出了账号。
　　情绪无处安放。
　　心情压抑而失落，想哭……
　　*
　　翌日。
　　甄明珠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上午十点多了。
　　她晕沉沉起身，发现孟晗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是让她好好休息，她们帮她请了假。
　　看完短信，甄明珠抬手在自己眉心里揉了揉，打着哈欠下床了。
　　头还是挺疼。
　　喝醉的感觉糟糕至极，她站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了好些，拿了毛巾和牙刷，神色困顿地去洗漱。
　　吐出一口漱口水，她握着牙刷，突然愣住了。
　　昨晚，碰见程砚宁了？
　　自己好像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是不是吐了？
　　她感觉那些场景分外真实，可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么丢人的事情，因而待在宿舍里清醒的一个小时，一直蹙着眉纠结这个事情。
　　快十二点的时候，孟晗发短信让她去饭堂等她们一起吃饭。
　　人在出丑颓废完以后，总想洗心革面。
　　因而甄明珠在看了短信之后便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不顺眼了，犹豫了片刻，她拉开柜子拿了件撞色的粗线毛衣，替换掉了她身上原本穿的灰色卫衣。
　　换完衣服后，又觉得脸色看上去着实差，又罕见地涂了隔离霜，用了亮晶晶的唇彩。
　　十一点五十五的时候，她背着小包出门了。
　　中午的学校饭堂，人声鼎沸。
　　甄明珠赶到的时候，孟晗和林清、董西琴三个人已经在排队了。
　　甄明珠将自己的饭卡交给了孟晗，先去窗口附近占位子。
　　哪曾想，位子还没占上呢，人先愣了。
　　程砚宁和薛飞，还有他们宿舍其他两个男生一起，就在她一步开外的地方，注视着她。
　　这一下子，甄明珠都不用再问孟晗了，也晓得自己肯定出了丑。而且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一次的程砚宁看见她并没有抬步就走，而是停了步子，也不收回视线，一副就等她上前，给他问责的样子。
　　不得不说，他冷飕飕盯着人看的模样颇有一番威严，甄明珠在经历了短暂的纠结之后，顶着周围好些注视她的目光，抿着唇走了过去。
　　“噗——”
　　薛飞忍了半晌，还是喷了。
　　老实说，昨晚到今早，他都能感觉到，程砚宁不太高兴。
　　认识这么几年，他还是很难得地能将情绪表现在脸上，不过反正他问什么人家也不会说，他往往还压根get不到人家的点，因而这一次他硬憋住没问。
　　哪曾想，他歇停了，程砚宁这边却闹这么一遭。
　　尤其这甄甄小学妹，被人家盯着看几秒就乖乖地上前来，夫管严这一点压根还没变。
　　薛飞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甄明珠的模样。
　　小姑娘这一天看着心情不错，穿了很显眼的撞色毛衣，还难得地用了唇彩，美人儿就是有这样的优势，一支唇彩都能将整张脸给衬得光彩照人。
　　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当然不好，不过甄明珠也习惯了，因而她只给程砚宁解释：“昨晚在外面吃饭，一时高兴就多喝了一点，不是故意给你吐身上的，对不起啊。”
　　气氛僵持了一秒，程砚宁出人意料地问她：“有什么好事？”
　　“找了份好兼职，感谢一下岳灵珊，所以才请她和李成功吃饭的。”
　　说到最后，她突然想到，昨晚根本不是她付的账。
　　哪个醉鬼能付账啊，逃单还差不多。
　　莫名地，更尴尬了。
　　甄明珠倏地抿紧了唇，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我那套西装不便宜。”
　　头顶，突然传来男生冷死人不偿命的声音。
　　甄明珠啊一声，蓦地抬眸看他。
　　程砚宁面无表情地说：“被你那么吐一身，没办法再穿了。”
　　甄明珠：“……”
　　边上的薛飞：“……”
　　张景涛+李静晨：“……”
　　大神把妹的套路真是让他们这等凡人自愧不如！
　　三个男生在心里拼命地正吐槽，就听见甄明珠用一股子不敢确定的语气问：“那个，我要赔给你？”
　　“……嗯。”
　　极为矜持的一个字。
　　甄明珠再一次：“……”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程砚宁衣食住行虽然不高调，却是很要品质的。
　　他一个皮带都要好几百，一双袜子大几十，印象里最便宜的配置就是不到二十块一包的香烟，也不晓得是有什么怪癖和讲究在里面。
　　这样一推算，他一套西装最少得好几千？
　　甄明珠站在原地想了想，感觉自己的脑细胞突然就不够了。
　　程砚宁没有再理她，抬步走了。
　　薛飞路过甄明珠边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百转千回的悠长叹息。
　　张景涛和李静晨则被这种情况彻底搞懵逼了，排队的时候，前者忍不住问薛飞，“这什么个状况啊？”
　　“哎，”薛飞叹道，“宁哥的心思你别猜，猜了也白猜。”
　　“噗——”
　　张景涛无语地喷笑一声，低声道：“莫非是想复合又拉不下脸？”
　　“没准是。”
　　李静晨若有所思地说。
　　先前，这两人遇上了一个不搭理一个，那一晚夜不归宿应该是发生了点什么，再加上这两天的论坛事件，现在见面倒是没那么冷冰冰了。这不管怎么样，破冰就是走向和好的一个进展。
　　薛飞也是这么想的。
　　不管怎么样，重新开始说话就是一大进展。
　　不过，他比其他两个更了解程砚宁一些，觉得程砚宁好像在介意什么东西。
　　他刚才第一句问的是：“有什么好事？”
　　难不成还吃醋了？
　　因为人家赚的第一笔钱，和他没关系？
　　左思右想，薛飞其实还是无法确定人家的点在哪里，索性抛诸脑后了。
　　在他身后不远处，甄明珠经历了短暂的风中凌乱之后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赵嫣然昨天那些话还犹在耳边呢，她压根不觉得程砚宁是想主动和她和好。
　　不过，她倒是突然觉得，眼下两人这样的接触，比先前对面不识的状况能让人心里好受些。
　　既然这样，赔就赔吧，她身上多余的钱没有，给他买件西装，应该完全够用。
　　呼……
　　甄明珠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题外话－－－－－－
　　*
　　因为今天上了精品推荐，所以我要万更四天，悲伤辣么大。o（╥﹏╥）o

　　☆、238：他的高度，无法企及【万更】

　　“甄甄！”
　　老远地，林清的声音传来。
　　甄明珠一扭头发现她们排到窗口打了饭，连忙走了过去。
　　几个人将餐盘往桌子跟前端，林清便一脸好奇地问：“你刚才和程砚宁说什么了啊？”
　　甄明珠看她一眼，“昨天我喝醉的时候吐脏了他的衣服，他让我赔。”
　　“……”
　　许久，林清都没说话。
　　董西琴将餐盘放在了桌上，淡笑着打趣，“程学长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会是想用这个借口追你吧？”
　　“噗——”
　　林清直接喷笑了，“谁会用这么烂的借口追人啊……”
　　她话说到这突然顿住，隔了能有好几秒，突然改了意见，“诶，说不定还真的有这种可能呢。先前沈芊芊在论坛上抹黑你，还没得意多久呢程学长就二话不说地收拾了她，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吧？”
　　甄明珠：“……”
　　她没说话，林清又继续，“啧，要不然怎么大家都说，老天爷是特别公平的。你看咱们校草啊，老天给了他那么高的智商，情商这方面就相对堪忧了。”
　　闻言，董西琴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林清敏锐地接收到她的目光，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一直打趣人家呢。
　　眼下这打趣的对象突然变成了甄明珠，好像有点尴尬。
　　不过，董西琴好像压根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还没好气地怼了她一句，“吃你的饭吧。人家情商堪忧，我觉得你这情商才感人呢，也就能八卦两句。”
　　林清别扭的心情，顿时又轻松了，哈哈笑着说：“那我这也不是信口胡说啊，有这个苗头才说的。”
　　“好了，吃饭。”
　　甄明珠叹口气，抬眸催她。
　　程砚宁追她？
　　怎么可能？
　　他们能从僵化的局面走到这一步，她已经不做多想了。
　　*
　　转眼，到了周六。
　　甄明珠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离开了韩霜的工作室，坐地铁回韩家。
　　回到家的时候，夜色分外浓重了。
　　十月下旬的云京，夜里渐渐地有了明显的冷意，甄明珠吸了一口冷冽而清新的空气，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米色风衣，抬步上了台阶。
　　“小姐回来了。”
　　韩家的一个佣人给她开了门，笑着问候。
　　甄明珠轻轻地嗯了一声。
　　玄关处弯腰换了鞋，她走进去的时候，李娇正坐在沙发上看晚间娱乐八卦，瞅见她就特别激动地问：“喂喂喂，那个唱歌的宋湘湘，是你朋友吧？”
　　甄明珠嗯了一声，问她，“怎么了？”
　　“亲吻照被偷拍了……”
　　李娇话未说完，甄明珠背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一边侧身坐在沙发上，一边拿出手机，发现是进来了一条短信。
　　程砚宁发的，“明天陪我去选衣服。”
　　蓦地，甄明珠想起了自己吐了他一身的事。
　　先前在饭堂的时候，程砚宁说了要她赔的意思，可这一连好几天过去他都再没什么动静，她还以为他只是那么说说，或者学习忙又给忘了。
　　哪能想，人家记得清清楚楚的。
　　甄明珠看着短信纠结了两秒，回复：“我要和你一起去？”
　　她这句话等于明知故问了。
　　可偏偏，程砚宁的心思她根本猜不透。先前在安城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好像没有这些问题。可不晓得为什么，来了云京之后，两个人之间一堆问题。
　　甄明珠已经不想猜了，因而又求证了一遍。
　　“没时间？”
　　很快，又过来一条短信。
　　甄明珠回复他：“那倒不是。”
　　“明天上午十点，市中心，中元国际。”
　　程砚宁直接将时间地点发了过来，干巴巴地，再没有什么话。
　　甄明珠的目光在中元国际四个字上停顿了好几秒，回复了他一个字，“嗯。”
　　程砚宁那边，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他没有再回复，甄明珠稳稳心神，扭头笑着问边上的李娇，“你刚说宋湘湘怎么了？”
　　“亲吻照被偷拍了。”李娇小巧的脸蛋微微抬起，水润的眸子好奇地打量完她的神情，话锋一转问，“你这没什么事吧？脸色这么差？”
　　“没事。”
　　甄明珠笑着说。
　　她只是在想，难怪程砚宁说那套西装很贵。
　　中元国际是云京首屈一指的奢侈品商场，里面随便一件小东西都得上千，衣服箱包这种几乎都过万，几十万的晚礼服也随处可见，她陪李娇去过几次，李娇在那里面买衣服都非常慎重，手紧了不少。
　　程砚宁的西装，竟然是在那买的？
　　甄明珠默默地想着，脸上那一丝笑容渐渐地又隐了去。
　　李娇原本就在打量她，此刻目睹了她的表情变化，整个身子便往她跟前凑了凑，撒娇般笑着问：“真没事儿？我看你指定有事，说说呗。”
　　“能借我点钱吗？”
　　甄明珠沉默了片刻，问她。
　　李娇啊了一声，迟疑着说：“老韩说给你的卡你都没怎么用。”
　　甄明珠住到韩家以后，韩志新便给了她一张自己的副卡，也说过好多次，买东西要注重质量，吃饭要注重营养，该花就花，千万不用客气拘束。
　　可，甄明珠怎么能真的不客气呢？
　　除了吃饭必须的花销外，她基本上很少花费。也就因为这样，李娇才每次拉着她买衣服买护肤品做头发，将那些可能产生的尴尬和隔阂都消弭于无形。
　　一句话出口，李娇暗暗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道：“想要多少啊？”
　　甄明珠想了想，“两万吧。”
　　她身上能动用的钱将近一万，李娇再能给她两万，统共三万，是她目前能花费的极限了。
　　这也是她借住韩家以来第一次朝李娇借钱，而且对一个在校大学生来说，这些钱并不算少。李娇下意识就有点担心她在外面受骗，忍了半晌还是迟疑着问了一句，“要钱干嘛呀？”
　　甄明珠抬手在额头上揉了揉，说：“前几天和同学出去聚餐，我喝了一点酒，不小心吐别人身上了。那人一身西装挺值钱的，开口让我赔。”
　　李娇默了一下，“你不会被讹了吧？”
　　“没有，对方也是我们学校的，家里很有钱的那一种。”
　　“难不成他想泡你？”
　　甄明珠：“……”
　　“被我说中了？你不想跟他好？”
　　李娇的思维一向非常偶像剧，脑子里过一圈，觉得这剧情完全就是霸道总裁套路小白兔，他们家明珠就是那一只倒霉悲催的兔子，说不定被吐就是那男生自找的！
　　“没有。”
　　甄明珠有点郁闷地答。
　　她的神情就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李娇便也不继续往下问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她不追问，甄明珠便松了一口气。
　　客厅里又陪着李娇聊了一会儿，她先上楼去休息。
　　浴室里洗完澡出来临近十一点，她回想起先前李娇说的一些话，琢磨着自己应该给宋湘湘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很快，甄明珠将电话拨了过去。
　　“甄甄呀。”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便传来宋湘湘带着笑意的声音。
　　甄明珠的心情在听见她声音的瞬间放松了，淡笑着说：“我没什么事儿，就刚才看见娱乐新闻了，想打个电话看看你怎么样了。”
　　娱乐新闻里宋湘湘和男人亲吻的照片被曝光了，可因为距离和角度问题，偷拍的照片里男人只有一个挺模糊的侧脸。照片一出来就在娱乐圈引发热议，和宋湘湘有过接触的好几个男明星都躺枪，成为了她的疑似男朋友。按理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原本也没什么，顶多又一个流量明星面临公布恋情而已。
　　可因为这人是宋湘湘，事情发展得便让人有点目瞪口呆了。
　　起因有两个。
　　其一：宋湘湘出道以后绯闻很多，其中大部分还是黑料，照片出来以后，她这边没有第一时间采取措施澄清，态度十分奇怪；其二，某网友在分析了照片的背景坐标之后，猜测说亲吻照男主角是新婚不久的某个流量明星。
　　不到一天时间，娱乐圈因此热闹了许多。
　　甄明珠那会进家门的时候，李娇告诉她的就是这个事，还八卦地打听宋湘湘以前的事情，就想确认一下她的人品到底怎么样。甄明珠意外之余自然看了那张照片，虽然模糊，却能认出来，照片里的人是潘奕。
　　至于宋湘湘为什么不发声，她便不得而知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打电话的时候并不提及潘奕，担心宋湘湘状态不好。
　　哪曾想，宋湘湘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这种事我又不是第一次经历。”
　　甄明珠嗯了一声，试探地问：“徐佳年那个，不用澄清？”
　　徐佳年便是那个已婚的偶像小生。
　　宋湘湘默了一下，笑道：“网友的猜测而已，我要是一个一个去回复，岂不是显得很跌份？指不定他们还说我做贼心虚，越描越黑呢。我经纪人这边的意思也是觉得先不用管，让他们议论去。”
　　议论一升级，热度就来了。
　　关注度一高，有些机会就会找上门。
　　最近这段时间她本来也没什么曝光度，炒一炒指不定还涨涨身价。
　　宋湘湘的言外之意，甄明珠大抵也听懂了，因而她便没再多言，寒暄完挂了电话。
　　耳边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宋湘湘将手机搁在脚边，抬眸看向窗外万家灯火。
　　看着看着，忍不住抱着膝盖笑了。
　　她当初买这套房子的时候，便十分喜欢主卧这一面落地窗，装修好之后迫不及待地搬了进来，这里成为她经常呆坐发愣的地方，时间最久的一次，她抱着膝盖靠墙坐了整整一天一夜。
　　那是她最红的时候，第一支单曲刚刚发售。
　　马不停蹄地赶通告，参加活动。
　　她觉得自己总算称得上一个歌手了，时时刻刻都有无穷的劲，未来的每一天都会比昨天更好。可她没想到，在她参加活动的时候，会有男人突然跑过来泼硫酸。
　　幸运的是：硫酸并没有泼在她身上，那男人还被保镖一脚踹飞了。
　　可她到底受了惊吓，经纪人许梦也跟着吓得不轻，便暂时停了她那一星期的所有活动，破例准许她在家里休息几天时间，调整一下心情和状态。
　　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很委屈很迷茫……
　　她参加节目，一路走到决赛，虽然有运气好的原因在里面，也有她自己不断的努力呀。
　　就因为她胸大身材好，看上去就不像个好女生？
　　她从小因为这一点受尽困扰，长大了仍然无法摆脱这种如影随形的苦闷，可即便这样，她还不得不依靠自己身材的优势，听从公司的安排，走炒作这么一条路线。
　　大家都是人，她就不晓得痛，不觉得累吗？
　　她就是爱慕虚荣，想要过好一点的生活，想要光鲜亮丽的人生，那又怎么样？
　　她不偷不抢不犯法，也不曾丧失良知和底线，为了避开这个圈子里无处不在的陷阱和诱惑，她锻炼出那么好的酒量，甚至喝到胃出血住院，拿命在拼，还不够吗？
　　胡思乱想着，宋湘湘唇角的笑意也越勾越深，可滚烫的眼泪，一颗颗从脸颊上滑了下来。
　　孤身在外，无人可依，说的便是她眼下的处境吧？
　　偷偷流再多泪，人前还是得开心地笑着，骄傲而成功地活着。
　　“嗡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湘湘捡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着“潘奕”两个字。
　　她不想接。
　　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三遍之后，她抬手粗鲁地抹掉了自己的眼泪，接电话道：“喂。”
　　“你在哪？”
　　潘奕的声音，少见的正经。
　　“关你什么事！”
　　宋湘湘没好气地吼。
　　两个人会在那个地方亲上，说来就得怪他。这辈子她是倒了什么霉？念书的时候被他骗，走到这一步还得被他连累，偏偏每次还得受制于他。
　　她声音很大，潘奕被吼得沉默了一下，问她，“不能公开？”
　　“公开屁！”
　　宋湘湘满腔怒火都被他给惹了出来，口不择言地骂：“你以为你谁啊？你和我什么关系啊就公开？潘奕我告诉你，我这辈子跟谁都不会跟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上个床接个吻又怎么了？哦，你以为我跟你上床就是跟你复合了，你就是我男朋友了？按你这样想，我男朋友得用火车皮拉！傻逼！”
　　“……”
　　沉默，听筒里一通可怕的沉默。
　　宋湘湘深吸了一口气，凶他，“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呵呵~”
　　独属于他的哂笑声传来。
　　宋湘湘紧咬了一下唇，直接挂了电话。
　　*
　　潘奕没有再打过去。
　　站在走廊里抽完一根烟，他叹口气，转身推开了边上的包厢门。
　　包厢里安安静静的，灯光很亮。
　　三十多岁的女人裹着一件米色长风衣，双腿交叠着靠坐在沙发上，一沓报表文件就那么随意地搁在腿面上，她一手捏着文件夹底端，另外一只手慢慢翻阅，眼眸微垂，神情专注，看上去有一种认真的魅力。
　　她边上站着会所财务处两个经理，皆是凝神屏息的神态。
　　潘奕没打扰，站在边上等着。
　　女人翻阅的动作却很快停了下来，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事？”
　　潘奕一笑，“等你忙完吧。”
　　“先说你的。”
　　认识好几年，宋襄也基本上了解他的为人，若不是因为着急，不会在她办公的时候突兀进来。
　　她放下了手里一沓东西，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态度。
　　潘奕又笑了一下，看向房间里另外两个人。
　　宋襄意会，抬眸淡声吩咐：“你们先下去，等会再说。”
　　“好的，宋总。”
　　两个经理点点头，先后出去。
　　耳听着包厢门传来闷闷的闭合声，潘奕便顺势坐在了手边的单人沙发上，长腿岔开，他两只手稳稳地按在腿面上，身子前倾，有些讨好无赖地说：“姐，你千万得帮我这个忙。”
　　“噗——”
　　宋襄被他如此一副架势给逗笑了，“说说看。”
　　“你帮我签一个人，签到华娱，行吗？”
　　宋襄迟疑了一瞬，尔后，有些无奈又纵容地说：“你还真会给我出难题。”
　　顾振华于她有愧，大方地将云景会所落在了她的名下，可这华娱传媒又不是她在当家做主，签约艺人这种事，那压根也不在她能够得着的范围内。
　　“我知道这个有难度，可你肯定有法子弄成的。”潘奕闻言并未收掉心思，而是用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继续说，“你说我这几年也没求过你什么事，这次就当我求你了成不？这件事真的对我特别重要，无论如何你得帮我。”
　　“……你当真的？”
　　宋襄盯着他的表情看了好几秒，一本正经地问。
　　“真的不能再真了！”
　　潘奕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又道：“我当初之所以救你，就是因为她。”
　　“……”
　　宋襄一时间有些错愕了。
　　她认识潘奕纯属偶然，潘奕却对她有救命之恩。
　　那是07年夏天的一个夜晚，她和一个朋友在市中心购物做美容，一起吃了晚饭从商场出来的时候，路边的商务车里突然冲出来四个人，扛了她就走。
　　她朋友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襄襄！”
　　可一个弱女子，能怎么办？
　　而她也吓得半死，以为自己得就此送命了。
　　潘奕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过来救她的。
　　她从来没见过人那么能打架的，完全是不要命式的打法。他冲过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股子酒气，可愣是凭着一人之力拦在商务车外，和那四个人缠打在一起。
　　四个训练有素的保镖，因为他的阻拦，没能将她塞进车里。
　　而潘奕呢，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骨折多处。商场里保安冲出来的时候，四个男人试图扛了她上车，可他倒好，死死地扑在她身上抱着她的小腿，以至于那几个人没办法，最后关头将他们两个人给踹开跑了。
　　她朋友扑过来，嚎啕大哭。
　　潘奕脸肿的跟猪头似的，扭头喷出一口血就晕了过去。
　　就他晕过去的时候，两只手还没松开她。
　　救护车将两人拉到医院，她没什么问题，在急诊处理了一下伤口，潘奕却直接进了抢救室，断了两根肋骨造成肺部大出血，一条腿差点废掉，脑部还受到不小的撞击，浑身上下都没几处完好的了。
　　她是孤儿，从小到大没有过被人这么保护的时候，在手术室外哭得稀里哗啦。
　　潘奕的手术很成功，可受伤太重，icu里住了三天，出来后又转普通病房里住了几十天，那几十天里她一直待在医院里照顾他，哪怕他清醒后很不耐烦地说自己认错了人。
　　就算他认错了人，那他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己是事实。
　　她心里对他的感激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在发现他也压根没人管的时候，越发心疼他。
　　一晃三年过去，她早已将潘奕当成了自己的弟弟，而潘奕也在经历了最初的抗拒、别扭、疏远之后，无奈地认下了她这个阴魂不散的便宜姐姐。
　　平生第一次，她心里感谢顾振华。
　　哪怕他毁了她的人生，哪怕她因为他无意中犯的错留下了心理阴影无法成婚，哪怕他的老婆一直将她当成眼中钉，她却可以凭借他的人脉，在潘奕私自出院后，轻而易举地又找到了他。
　　许是因为他比自己小了十几岁，许是因为他的舍身相救，总归，因为他的出现和存在，她对男人的恐惧慢慢地就那么消失了，而顾振华也在这件事后动了大怒，和他老婆达成了某种共识，解除了她的危险。
　　她和潘奕，就这么成了姐弟俩，在偌大的云京，彼此帮扶。
　　至于他说的认错了人，她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可潘奕不乐意说，她也不强求。
　　哪曾想，他今天主动地开口了……
　　他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宋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点点头笑说：“那行吧，回头我找人和她谈。”
　　“你真是我亲姐。”
　　潘奕扯扯唇，语调颇有些如释重负。
　　宋襄剜了他一眼，随口道：“具体什么个情况，你先说说看。”
　　“宋湘湘，跟你同名。”
　　“……”
　　包厢里足足安静了好几秒，宋襄看着他，“你说谁？”
　　“宋湘湘，襄襄。”
　　“你这人——”
　　看着他唇角玩世不恭的笑，宋襄顿时觉得自己被人坑了，她甚至因为激动放下了交叠在一起的双腿，不可思议地道：“你不要告诉我就是盛世那个宋湘湘！她才签约一年多，你让我找人挖她，违约金算谁的！”
　　“姐——”
　　潘奕拖长了调子唤她。
　　“离我远点！我不是你姐！”
　　宋襄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精彩极了，“这事儿我得想想。”
　　“想什么啊想！”潘奕起身砰一声坐进了她所在的那个沙发里，动作之大将她差点弹起来。宋襄一手按着身侧沙发刚坐稳，就瞧见他俊脸凑得老近，一脸不满地说，“你看看她现在那个经纪人，整天就晓得靠炒作饭局博关注拉关系，能力就那么屁大一点儿。再这样下去，她那名声还要不要了？我可告诉你，这辈子我就认准她了，那她就是我老婆你弟妹，你忍心看你弟妹在那么一个傻逼经纪人手下走到死路上去？”
　　宋襄：“……”
　　“姐——”
　　“好了好了。”
　　宋襄简直拿这人没办法。
　　混起来混不正经那就跟个地痞没什么两样，偶尔卖起乖来也是让人全无招架之力。
　　她先前怎么就想不通，动用顾振华的人脉将他给挖地三尺找了回来？
　　简直找回来个祖宗，眼下还买一送一的！
　　*
　　翌日，清晨。
　　甄明珠跑完步回家吃了个早餐，上楼洗澡。
　　洗澡时，一直惦记着时间。
　　程砚宁约的上午十点在市中心，她得从香林公馆打车去地铁口，再坐地铁过去，满打满算的话，时间也不会超过一小时。
　　可他一套西装，得用光自己身上所有钱了，哎……
　　浴室里水声戛然而止。
　　甄明珠怀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心情裹了浴袍，拿过吹风开始吹头发。
　　两个月时间，她的头发比刚剪完那会长了些许，发梢扫在脖颈处，痒痒的，却有一股子温软的味道。吹完头发的时候，甄明珠看着镜子里女孩吹弹可破的那张脸怔了几秒，突然拿了个发圈，随意地将头发绑了起来，开门出去找衣服。
　　云京这一年雨水比较多，九月底的时候，秋意便很浓重了。
　　也因此，李娇带着她早早地采购了换季后的衣服。
　　甄明珠在一柜子衣服里翻看了半天，选了烟灰色的外穿毛衣，小皮裙和黑色打底裤换上了。全身镜里的女孩，高挑纤瘦，配上她随意扎起的头发，显露出一种慵懒的时尚感。
　　她歪歪脑袋，左看右看低头看，半晌，抿着唇又重新找。
　　长风衣+小脚裤，夹克+紧腿裤，抓绒卫衣+铅笔裤……
　　总归，等她一套又一套换过去的时候，时间也不知不觉地，无情地流逝而过。
　　九点十分了？
　　拿手机看时间的时候，甄明珠狠狠地愣了一下。
　　她竟然花了四十多分钟换衣服？
　　就为了去见程砚宁？
　　意识到这一点，甄明珠整个人都不好了，下意识又抬眸，看向了镜子里。
　　镜子里的女孩身上穿了一件大翻领的秋款长裙，长裙腰线收得很紧，褶皱式样的裙摆却很大，走动间袅娜多姿，显露出一种典雅高贵的名媛气质。
　　用李娇的话说，像欧洲皇室里的小公主。
　　这裙子一般人很难驾驭。
　　要想穿出味道，身高、气质、身材、脸蛋缺一不可。李娇看见的时候爱不释手，说什么都要让她试试，等她试过之后二话不说便付了款，带回来到现在，她都根本没穿过。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只觉得心头横亘着一团乱麻。
　　人常说女大十八变，她一日一日地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当然晓得她是漂亮的。可即便这样，每次想到程砚宁还是下意识地去仰望他，想要在他跟前，不动声色地展现出自己最好最漂亮的那一面。
　　事实上，哪有不动声色的漂亮呢？
　　所有的精心装扮，总会在聪明人的眼底泄露出痕迹。
　　蓦地，甄明珠抬手按上了长裙的拉链，很快将它换下来，卷成一团塞进了衣柜里，紧接着又随手从柜子里扯了件白色卫衣出来，一手捞起散落在柜边的一个牛仔背带裤，低头换上。
　　这一套衣服换完，九点二十了。
　　她深吸一口气，随手关了衣柜推拉门，拿了包就赶紧下楼。
　　楼梯拐角，差点撞上了要上楼收拾房间的阿姨。
　　“小姐要出去？”
　　保洁阿姨被她急匆匆的样子吓了一跳，站稳了出声问。
　　“嗯。”
　　甄明珠只应了一个字，蹬蹬蹬跑了。
　　保洁阿姨难得看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笑，抬步上楼去收拾房间。
　　“哎呦——”
　　走进卧室衣帽间的时候，她被横七竖八几双鞋子吓了一跳。
　　也不是她大惊小怪，明珠小姐一贯非常爱干净，她每天进来打扫卫生的时候也就擦桌子拖地收拾一下垃圾筒，还实在没见过她将衣帽间弄成这副样子呢。
　　阿姨一边叹着气一边将几双鞋子归位，直起身的时候，又发现衣柜门没有关严实。
　　她走过去，想要将夹在柜门开合处的那件衣服给挂好了。
　　哪曾想，门一开，一堆衣服滚了出来。
　　她顿时：“……”
　　*
　　十点二十。
　　甄明珠急匆匆地出了地铁站。
　　站在扶梯上的时候，她松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迟到了。
　　程砚宁没给她打电话。
　　纠结了两秒钟，她主动给他拨过去，刚一接通便道：“我马上出地铁站，你在哪呢？”
　　“中元国际，一号门入口处。”
　　程砚宁的声音四平八稳，淡淡地说。
　　甄明珠哦了一声，“那你再等几分钟，我很快就到。”
　　“嗯。”
　　电话里传来嗡嗡的忙音。
　　甄明珠回想着他刚才的语气，只觉得牙疼。不过本来就是她迟到了，人家有点不高兴也挺正常的，虽然他这不高兴没有怎么表现出来，她还是能感觉到。
　　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着，很快，甄明珠到了地方。
　　周末这种时间，市中心各大商场一般都人满为患，中元国际算是个例外。
　　也许还有刚上班的原因，反正一眼看去可以用门可罗雀四个字来形容，偶尔过去几个人，也是目不斜视行色匆匆的，因而甄明珠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落地玻璃门外，颀长挺拔的男生。
　　她抬步往过走，还没走到他跟前，程砚宁便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甄明珠扯出一个笑，走上前去道：“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程砚宁挑眉，“你不是坐地铁来的吗？”
　　甄明珠：“……”
　　愣了一秒之后，她语调平常地说：“地铁是不堵，可今天地铁不好坐，排队得一会呢，而且我也不是直达的。出门之后先坐了一会儿出租车。”
　　这人还和以往一样，找借口的时候一套一套的。
　　程砚宁牵起的唇角泄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微微点头，“行了，进吧。”
　　闻言，甄明珠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进了门，站在扶梯上的时候，程砚宁的目光落在前方，突然问她：“带了多少钱？”
　　三万……
　　甄明珠想要脱口而出的时候突然犹豫了一下。她比程砚宁低了一个台阶，因而仰头看去的时候，视线正好扫在他线条利落的下颌上，那冰冷白皙的弧度，透露出一股子高高在上的矜持意味。
　　“一万。”
　　她思绪一转，脸色平平地说。
　　程砚宁哦了一声。
　　甄明珠：“……”
　　她懒得去猜测他的心思了，心情却因为省出了那两万块，莫名地好了一些。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转了好几个扶梯，到了四楼男装区。
　　程砚宁站在宽阔的走道上，左右顾盼。
　　甄明珠说出了一万这个数额，也就懒得再去考虑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走到他边上提醒说：“我身上统共就一万块零花钱，多了没有。”
　　程砚宁垂眸，“好。”
　　好？
　　这意思反正要花光她的钱？
　　甄明珠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先前自己花费他的那些都数不清有多少呢，哪怕他富，那钱也不是自己的。眼下他就让自己买一套衣服而已，和以往那些比起来，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罢了罢了。
　　再一想，两个人眼下都不是男女朋友了，她先前欠他的那么多，是不是应该还上？
　　她就再多做一个兼职，那也遥遥无期啊……
　　烦……
　　她胡思乱想着，鼻子嘴巴都皱成了一团，不自觉地，就流露出几分少女期的娇憨。
　　程砚宁一回头就看见她这副样子。
　　甄明珠穿着白色圆领套头卫衣+牛仔背带裤，这一身虽然随意却非常减龄，衬着她细胳膊细腿，雪白脸蛋儿，看上去有几分现在难得一见的俏皮灵动。
　　“咳。”
　　他轻咳了一嗓子，状若随意地问：“想什么呢？”
　　“四中外面那个房子，怎么样了？”
　　甄明珠突然问。
　　云京四中那个房子是程砚宁大费周折买的，相当贵，眼下她都不在四中念书了，他肯定也不可能过去住，那房子岂不是就那么闲置出来了？
　　甄明珠是在想着还他钱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下意识地问出口了。可也就问出口这工夫，她对上了程砚宁的视线，倏地又抿紧了唇，低头去看自己鞋尖。
　　那个房子里，有许多两个人不愿意去触碰的回忆。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许久才听到程砚宁回答说：“租出去了。”
　　甄明珠哦了一声。
　　租出去是个不错的选择。
　　云京四中教学质量好，多少家长砸锅卖铁也愿意送孩子进去读书。她念书的时候就听说了，好些人放着自己家不住，而是租住在学校外面给孩子做饭陪读，望子成龙。
　　那一片的房价，贵的离谱。
　　甄明珠低着头胡思乱想，都没发现，他们两个人在店铺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
　　程砚宁走在她里侧，觉得不说话的她简直就跟个蘑菇似的。
　　他本来就是话少的人，两个人先前在一起，永远都是甄明珠叽叽喳喳没完没了，跟个麻雀似的在他身边扑腾，眼下这小麻雀转了性，两个人走路的时候交流简直少得可怜。默默地走了一会儿，他先有点受不住了，扭头朝甄明珠说：“进了。”
　　甄明珠一抬头，程砚宁已经迈开大长腿进了店。
　　armani……
　　上万块跑不了了。
　　叹口气，甄明珠认命地跟了进去。
　　“欢迎光临，要看西装吗？”
　　店面的导购员第一秒便瞧见了程砚宁的目光所向，快步迎上前笑着问。
　　程砚宁嗯了一声，侧眸用余光瞥了眼甄明珠。
　　得，这下像个晒干的蘑菇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先没叫她，自己跟着导购看衣服。
　　两个女导购都挺年轻，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的样子，给他介绍衣服的时候，显露出一种超乎寻常的热情。
　　甄明珠眼看着他被两个热情洋溢的女人一左一右围着，也没上前，心情复杂地坐在了店内的沙发上，目光扫过衣橱里的衣服配饰，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四下的一切。
　　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她真的很少想这个问题，最近却越来越多地去想这个问题。
　　很多人说，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这世上吃穿住行所有的一切，几乎都要靠它来支撑，连政治书上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对钱都没什么概念，没因为钱发过愁，没尝过没钱的苦。因为父母的缘故，她甚至在家逢巨变又一无所有之后，还能遇到韩志新这样的伯伯，还能继续过着看似富裕丰足的生活。
　　可事实上呢。
　　偶尔半夜醒来的时候，总会忘了身处何地。
　　别人家再好，不是自己的那个港湾。
　　别人家的床再柔软，她也不可能永远赖在上面不起来。
　　她已经开始挣钱了，可她做一个月兼职，收入也不够买这里一件衬衫的。
　　程砚宁却可以，轻而易举。
　　他在还没有步入社会的时候，都俨然成了成功人士，站在了一般学生难以企及的高度上。他有自己的房产商铺轿车，还有那样一个位居国内富豪榜前列，目前都还没有继承人的舅舅。
　　他那个舅舅，应该都年过半百了。
　　她闭着眼，都能想到程砚宁以后的生命轨迹。一出校门便是行业新秀，他那样漂亮的履历，走到哪都将受到重用和追捧，不出几年，他可能成为业界翘楚，若是有幸能继承舅舅的公司，便会直接走上人生巅峰。
　　那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的人生……
　　再看自己呢？
　　毕业的那一天，便是应该搬出韩家的那一天。
　　甄文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出狱了，他有前科，她便有一个有前科的父亲。
　　她可能会找一份在别人看上去还不错的工作，挣着每个月大几千的工资，就像这个城市所有的职场女性一样，穿着笔挺的职业装，踩着显高显漂亮的高跟鞋，白天出入写字楼，晚上挤地铁回租住的小区卸下一天疲惫，每天就那么忙忙碌碌的，攒钱，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不见尽头，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在这城市站稳脚跟。
　　其他的，都好像成了奢望了。
　　或许她也可以回安城，那里节奏没有这么快，她可以稍微轻松一些，却仍旧避免不了平凡和奔忙。
　　这些先前一直觉得遥远的事，突然就好像近在眼前了。
　　时间走的太快，让她惶恐又害怕。
　　程砚宁走的也很快，无论如何她都追不上。
　　冥冥之中好像自有定数，他们已经分手了，她不用再去追逐他的脚步，也避免了让他目睹以后她所有的狼狈和不堪，只要四年后她回安城，终其一生，他们也许都不会再见了。
　　猛地想到这里，心口突然传来一阵撕扯般的疼，让她如梦初醒。
　　“明珠。”
　　这时，她听见了程砚宁的声音。
　　－－－－－－题外话－－－－－－
　　*
　　为什么说这是个画风清奇的男主呢？
　　因为别的男主都是追着追着就把女主追到手了，这个是，追着追着懵逼地发现女主越跑越远了。→_→

　　☆、239：误会升级，男二浮现

　　甄明珠抬眸看过去，慢慢地，从沙发上起身了。
　　后来许多年，她都记得今天这一幕。
　　二十一岁的程砚宁，穿着一身黑色的阿玛尼西装，由远及近，走到了她跟前一步开外站定。世界著名品牌的西装，颜色、剪裁、式样，无一不完美精致。可就是这样一套做工考究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不会遮去他一星半点的光华。程砚宁就是那一种，再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只能起到锦上添花作用的人。
　　他这样一个人，便好似已经凝结了天地间所有的锦绣风华，钟灵琉秀。
　　甄明珠看着他，恍然间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们终于走过了漫长的恋爱阶段，很快就要结婚了，她陪着程砚宁来试礼服，被他这样一幅样子惊艳到。
　　有人说，年少的时候不能遇上太耀眼的人，因为他惊艳了眼眸，以后便很难再看上其他什么人了。
　　是吗？
　　她不晓得。
　　她只是在这一刻，在看见他站定在她面前的时候，在感觉到两个导购员目光里毫不遮掩的艳羡之后，心口涌起了一股子酸酸涩涩，五味陈杂的感觉。
　　“怎么样？”
　　她听见了程砚宁的问话声。
　　一如既往，带着克制而沉静的意味。
　　这是她曾经深爱的少年，穿上西装，有了男人挺拔轩昂的气度。
　　对呀，他一直都是好看的，要不是因为这样一副出色的好皮囊，她指不定会不会第一眼就看上他呢。
　　甄明珠缓缓地牵动唇角，露齿一笑，“好看。”
　　两个字的回答，矜持又敷衍。
　　程砚宁的目光落在她柔和的笑颜上，突然想问一句：我好看，还是秦远好看？
　　不知怎么地，反正就想到那一幕了。
　　那应该是06年的冬天，学校里领通知书的日子。他和薛飞在教室外，远远地就看见了甄明珠和秦远一起进教学楼的背影，正如薛飞说的，金童玉女，非常登对。
　　蓦地，程砚宁收回思绪，点点头朝边上导购员说：“就这一套。”
　　“需要衬衫吗？”
　　“不用。”
　　干脆直接的拒绝。
　　导购员笑了笑，跟过去帮他拿衣服。
　　远远地看着他进了试衣间，甄明珠长松一口气，从刚才那般压抑煎熬的情绪里挣脱了出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甄明珠。
　　她告诉自己。
　　继续这样下去，她就没办法再放下了，不行。
　　她突然攥紧了双手，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心理建设，好像自我催眠一般。
　　程砚宁很快换了衣服出来，一出来就看见她绷着身子坐在沙发上，一副神叨叨的模样。他蹙着眉走过去，还没说话呢，甄明珠突然站了起来，笑着问：“好了吗？”
　　“可以付账了。”
　　甄明珠笑容僵了一僵，问：“多少钱？”
　　“一万九。”
　　边上的导购员笑着说了一句。
　　甄明珠：“……”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还没组织好语言呢，便听程砚宁说：“我先付了，你回头给我。”
　　甄明珠又一次：“……”
　　她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是懵逼了。
　　直到程砚宁付完账拎着东西出了店面，她都没从这种突然大出血的茫然中回过神来，脑海里来回转圈的就一串数字，好像魔咒一般挥之不去。
　　她走得很慢，程砚宁察觉到之后便也放慢了步子，问她，“想吃什么？”
　　甄明珠：“……”
　　根本没有胃口吃东西！
　　她抬眸看了程砚宁一眼，突然提醒他，“我说了我只有一万块。”
　　“嗯。”程砚宁从善如流地说，“给我九千就行了。”
　　甄明珠：“……”
　　剩下一千是留用的零花钱吗？
　　真是谢谢你了！
　　甄明珠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抬眸便瞧见不远处休闲区几个atm机，郁闷地说：“把你账号给我，我现在去给你转钱。”
　　程砚宁拿了银行卡出来，递给她。
　　甄明珠去接，没拿动。
　　程砚宁以两指捏着卡片，深黑明亮的凤眼盯着她的神情，打量了几秒突然问：“生气了？”
　　甄明珠一愣，满腔郁闷突然有点被打散，抿着唇说：“没有。”
　　和他为她付出的那些相比，这点钱，压根不值一提。
　　虽然，这是她眼下的全部。
　　“真没有。”甄明珠仰头朝他笑笑，甚至打趣说，“衣服很衬你，买的值。”
　　程砚宁松了手，目送她去atm机跟前转账。
　　走到机子跟前的时候，甄明珠先前那股子憋闷也全部烟消云散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对程砚宁不够好。他能眼睛都不眨地在云京四中外面买房方便她上学，她却因为一套衣服在这里生气憋屈。这样想着，她便干脆利落地转了账，眼看着自己银行卡里寥寥无几的余额，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满足感。
　　这九千块里，有一半都是她自己挣的钱。
　　她可以用自己的收入，给程砚宁买衣服了，说起来很值得纪念。
　　低头笑笑，甄明珠走回他身边。
　　程砚宁收了卡装好，抬眸扫了一圈又问她，“吃什么？”
　　“你请吗？”
　　甄明珠仰头看他，笑着问。
　　程砚宁抿起的唇角笑意很淡，“嗯。”
　　“那就吃顿好点的。”甄明珠咬着手指想了想，试探地说，“刚才上来的时候，看见边上有一家西餐厅。”
　　这地段的西餐厅，自然不便宜。
　　程砚宁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点点头道：“那走吧。”
　　“你确定？”
　　“你担心我请不起？”
　　“那倒不是，反正你有钱，自己买西装还上万的。”
　　闻言，程砚宁步伐微顿，想了想，给她解释：“虽然我们还没毕业，偶尔也需要出去参加一些专业相关的项目活动做历练，自然得穿得正式得体一些。”
　　“哦。”
　　甄明珠撇撇嘴，应了一声。
　　程砚宁不再拘泥于这个话题，随意地问：“做什么兼职？”
　　“家教和模特。”
　　“……模特？”
　　“手模。”甄明珠抬眸看了他一眼，顺带将自己的一双手抬起来，手心手背翻转着给他看，“就我这双手，上镜一次五百起，你以为呢。”
　　程砚宁：“……”
　　他低头咳嗽了一声，又下一层扶梯。
　　俊男靓女的背影，自然是登对又好看。
　　不远处店门口站着的苏伊朵看见的一瞬间便愣住了。
　　那男生，不是程砚宁吗？
　　还有那个女孩？
　　她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引得刚进店的苏琬扭头看过来，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
　　苏伊朵摇摇头，笑着说。
　　“苏总来了。”
　　“苏小姐好。”
　　这时，店里面的导购员笑着迎了出来。
　　苏琬朝人微微颔首，并且在导购的奉承声中进去看衣服。
　　苏伊朵慢吞吞地跟上去，越想越觉得古怪，压抑不住疑惑，拿手机找出了赵嫣然的号码。
　　“喂，朵朵。”
　　“你猜我刚才在商场看见谁了？”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赵嫣然笑着问：“谁呀？”
　　“程砚宁，他跟一个女孩。”
　　苏伊朵说完这句话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就上次我们去做头发遇见的那一个，特别漂亮的。”
　　她上次见过了甄明珠，回去之后其实打听了一下。可她不敢在苏琬跟前提，因而打探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具体结果，也无法百分百确定，那个女孩就是她小姨的女儿。
　　毕竟，世上的事情都不能想当然着来，因而她在赵嫣然跟前，说话也有所保留。
　　手机那边，赵嫣然好像沉默了，一声也不吭。
　　苏伊朵想了想，又说：“他们俩从楼上男装区下来的，好像是给程砚宁买了衣服。而且……”苏伊朵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有说有笑的反正，虽然只远远看到，感觉他还是和以往不太一样。”
　　以往那个程砚宁，笑容很少，就算在笑，散发的感觉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刚才那个他却不一样，哪怕两个人之间有一点距离，也根本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可她就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极为专注地落在那人身上。
　　“她也是我们学校的。”赵嫣然突然苦笑着说，“新来的大一生，你这段时间基本上不在学校了，所以不清楚。”
　　苏伊朵意外地“哦”了一声。
　　赵嫣然叹气道：“都说是新晋校花呢。反正在学校已经小有名气了，我不知道她是怎样认识程砚宁的，可也能感觉到，程砚宁对她有点特别。”
　　“谈上了？”
　　“那倒没有。”赵嫣然语调复杂，“我倒是找她问过一次，她说是让我放心，不会介入我们。”
　　“……”
　　苏伊朵愣了好几秒，迟疑地问：“你和程砚宁？”
　　“我跟他表白了，他暂时没接受。”
　　暂时？
　　苏伊朵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还没再问出口呢，突然听见赵嫣然又说：“朵朵，今天谢谢你了。我这会心情有点难受，咱们改天再说吧。”
　　“哦。”
　　苏伊朵应完，听见那边一通嘟嘟的忙音。
　　莫名地，她心情也有点复杂了。
　　*
　　餐厅里人不多。
　　如水的音乐轻轻地流淌着。
　　服务生点完餐之后便下去了，甄明珠两只手捧着温热的柠檬水，心里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得有多久，她和程砚宁没有这般安静地相处过了。
　　事实上他们两人一起吃西餐的次数好像也不多，她印象里记得最清楚的一次还是07年情人节那一次，当时她以为程砚宁家境不好，平时里想方设法地帮他省钱，是他说第一个情人节不能不讲究，所以两个人才吃了西餐。
　　那时候，还有巧克力和玫瑰。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突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对面，程砚宁突然问。
　　“就感觉时间过得挺快的。”甄明珠抬起脸看过去，笑着对他说，“转个眼我都上大一你都快毕业了。”
　　“我没那么快毕业。”
　　“……啊？”
　　程砚宁看着她，脸色平平，“我们专业的本科是五年制，研究生得两年半，这期间我大半都在学校。”
　　“七年半？”
　　甄明珠下意识地扳着手指算了一下，“我比你还要早毕业半年啊？”
　　“如果你不读研的话。”
　　甄明珠张张嘴，笑了，“我没打算读研的。可能一毕业就回安城吧，云京这边的生活节奏太快了，毕业以后的生活压力应该也比较大。”
　　程砚宁抿着薄唇，盯了她一眼。
　　甄明珠低头看手指，莫名地舒了一口气。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这种安静被程砚宁的手机铃声打断。
　　“喂？”
　　他随意地接了电话，开口道。
　　电话那边，依稀响起了一道女孩的声音。
　　“嗯。”
　　“我知道。”
　　“去学校了再说吧。”
　　简短的几句话后，程砚宁拿下手机。
　　甄明珠两只手握紧了玻璃杯，抬眸笑着问他，“赵嫣然呀？”
　　女生的直觉，有时候准的可怕。
　　她的目光下，程砚宁原本就不怎么柔和的脸色又收敛了一些，变得冷淡而充满距离感。
　　“嗯。”他点头。
　　甄明珠又笑笑，“你们俩挺合适的。”
　　程砚宁静默一秒，忽然哼笑了一声，薄唇上扬地问她，“是吗？”
　　“是啊。”甄明珠努努嘴，一本正经地分析说，“都是学霸。你长得好，她也不差。你这不挺有钱吗？她爸爸好像是你们院一个教授吧？综合下来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
　　这一下，原本就安静的气氛，顿时又冷了好几度。
　　程砚宁在听完她一番分析后便没有再吭声了，端坐在椅子上，就跟个制冷机似的。
　　自讨没趣，甄明珠也不说话了。
　　心里却生出一丝一丝，无法形容的疼。
　　很嫉妒，很难受……
　　她想他随便说点什么，打破自己这因为嫉妒而突然胡言乱语的一番话，可程砚宁一直没开口，渐渐地，她便觉得如坐针毡了，甚至不想在他对面再存在一分钟。
　　女生真是奇怪的生物啊，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总是不一样。
　　她以前老说程砚宁口是心非，不晓得什么时候，她也变成了这种说话拐弯抹角百般试探的女生了。
　　有什么意思呢？
　　他们分手了，程砚宁不可能单身一辈子。
　　总有一天，他会和其他女孩在一起，结婚生子，相伴到老。
　　他构想的那个未来，反正也没她什么事了。
　　“您好，小心烫。”
　　服务生含笑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甄明珠飘远的思绪。
　　她打起精神看向程砚宁，“那我先吃了。”
　　“请便。”
　　“……”
　　一顿饭到最后，两个人不交流了。
　　*
　　饭后，甄明珠逃也似的出了西餐厅，坐地铁回了香林公馆。
　　出去转一圈，感觉跟丢了半条命似的。她回去后也没吃饭，将李娇的那张私房卡还给她之后，上楼睡了一觉，再醒来便发现到了下午四点，该去学校了。
　　韩志新和韩明辉都不在，住家的司机将她送到了云京大学校门口。
　　夕阳正好，甄明珠仍穿着上午那一身衣服，背着个小包往里走。
　　不知不觉地，她便走到了宿舍楼群下那一条长长的林荫道上。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周末的原因，林荫道上积了厚厚一层黄叶无人清理，脚踩在上面的时候会听到啪塔啪塔的闷响声。
　　走着走着，甄明珠仰头去看。
　　金黄的夕阳透过日渐稀疏的枝丫，笼在了她的脸上。
　　光线明亮，却不强烈。
　　她摊开一只手，眼睛从指缝里瞧出去，看见远处白白的天，翻滚云层。
　　秋天真是一个辽阔又寂寞的季节啊……
　　她胡乱地想着，突然又发现伸到了近前的一截树枝触手可及，鬼使神差地，跳起来去攀折，可惜梧桐树枝并未被折断，她的手里，只攥着被揪下来的半片树叶。
　　树叶一半枯黄一般墨绿，显然已经到了生命尽头。
　　“甄甄！”
　　意外而惊喜的声音，突然在侧后方响起。
　　甄明珠一回头便看到停在她身侧不远处的黑色宾利，挡风玻璃里，孟昀的唇角勾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自己刚才幼稚的举动，多半落人家眼底了。
　　甄明珠若无其事地收了视线，走到了落下车窗的副驾驶这一边，朝孟晗笑笑道：“好巧。”
　　“对呀，刚才还正说你呢，一进来就看见你了。上车吧，我哥带我们进去。”
　　甄明珠抿抿唇，欣然应允，“好。”
　　话落，到后面开了车门，低头坐进去。
　　开车的孟昀抬眸看了眼后视镜，继续将车子往宿舍楼下开。脑海里，又是刚才那让人意外的一幕。穿白色卫衣和牛仔背带裤的女生，走着走着，蹦起来去够一片黄叶。
　　他都没想过，这人私底下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伶俐又可爱。
　　很快，黑色宾利停在外语学院女生宿舍楼下。
　　孟昀解了安全带下车，走去后备箱将孟晗的拉杆箱拎了出来交到她手上。
　　“谢谢哥。”
　　孟晗一手扶着拉杆，甜甜地笑着说。
　　孟昀启唇一笑，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甄明珠脸上。
　　甄明珠微微愣一下，也报以一笑。
　　孟昀垂在身侧的一只手随意地揣进裤兜里，再没说话，目送两人上楼。
　　刚才，原本想道歉来着，因为孟晗回家后忍不住说了学校论坛上的事情，可也就在看见女孩笑容的那一刻，他突然地又收了想要道歉的心思。
　　有些事，还是别说开的好。
　　他原本并不坦荡。
　　*
　　晚上，十一点多。
　　306宿舍。
　　电影片尾曲的前奏响起，孟晗哭得一抽一抽的。
　　甄明珠扭头看她，抬手揉揉她发顶，笑着说：“好啦，还哭呢。”
　　“他为什么不下船呢？”
　　孟晗哽咽着说了一句，又强调，“好可怜。”
　　“就一个电影而已，电影都是编的。”
　　甄明珠一手按在她微微颤动的脊背上，轻抚着说。
　　孟晗扭头就那么看了一眼，抬手扯了张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不过真的挺好看的。而且男主角长得好帅哦，闭着眼睛弹钢琴的样子尤其迷人。”
　　“你们看什么呢？”
　　身后，坐在椅子上泡脚的林清好奇地问。
　　“《海上钢琴师》，梁祝给她介绍的。”
　　甄明珠打着哈欠说完这句话，起身去自己的位子上拿了毛巾和牙刷。
　　跑步回来的时候她原本想早早歇下，孟晗拉着她一起看了这个电影，说是梁祝给介绍的，让她一定要看。出乎意料的，电影整体风格和梁祝的性子看上去不太搭，倒也挺好看。
　　“你要去洗漱了啊？”
　　关了电脑，孟晗的情绪也抽离了许多。
　　甄明珠嗯一声，问她，“一起？”
　　“水龙头的水这几天越来越凉了。”
　　孟晗也拿了洗脸巾和牙刷，一边和她一起往出走一边嘀咕。
　　甄明珠被她给逗笑了，“是因为天气冷了的缘故吧？要不你拿脸盆兑点热水？”
　　“算了，麻烦诶。”
　　“懒吧你。”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公共水房。
　　进入了十月底，宿舍楼里一众人洗漱的时间都提前了许多，因而偌大的水房只有她们两个人间或说话的声音，显得整个空间都空荡荡的透出寒意。
　　“你说真的假的呀？”
　　楼道上，突然响起的女声也分外清晰。
　　甄明珠下意识瞥了一眼，便瞧见两个穿睡衣拿脸盆的女生一起走了进来。
　　“我亲眼看见的啊。”许是因为瞧见她和孟晗在，说话的女生微微压低了声音，道，“就我刚才回来路过他们宿舍楼的时候，两个人就在路边呢。”
　　“大庭广众的，我才不信程学长会那样。”
　　“天冷啊，路上根本没人的。”
　　“你不是人？”
　　“切，我看你就是不愿意相信男神有女朋友吧，哈哈。”
　　起先还压低的声音，渐渐地又提了声调，许是因为被质疑的缘故，说话的女生颇为认真地描述那个场景：“一开始我也没注意的，就看到路边背光处一个女生在他跟前抹眼泪，以为又是谁大半夜跑去表白了。哪曾想人家突然将哭着的那女生抱进怀里了，还抬手帮她擦眼泪了，不是男女朋友能这么亲密？”
　　“他们俩同班同社团还一起出国，在一起的话早传出来了。”
　　“指不定程学长就为了保护他女朋友呢。”先前说话的女生有点生气地道，“谁让咱学校像你这样花痴人家的女生太多了，他女朋友要是一曝光还不得被你们冷嘲热讽围攻啊？再说了，你也说人家同班同社团还一起出国，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呀，我估计人家早八百年都在一起了。”
　　“反正我不信。”
　　“……算了。”
　　正说话的两个人突然闹起了别扭，一个洗漱完直接端着脸盆走了。
　　水房里只有哗哗的水声在淌。
　　甄明珠一只手握着毛巾侧过头去，正想叫孟晗一起走呢，哪曾想，暗搓搓听了好半晌的孟晗却有些八卦地去问边上那女生，“喂，你说的是程学长呀？”
　　女生和她们不同班，闻言看了孟晗一眼，点点头，“啊。”
　　“……他有女朋友？”
　　女生微微沉默了一下，转了话锋，“应该……哎，反正我也不清楚。走了。”
　　话落，女生端着脸盘直接走了。
　　孟晗目送她出去，有些无语地问甄明珠，“什么意思啊，话说一半。”
　　“你怎么也跟着八卦了？”
　　甄明珠撞撞她手肘，淡笑，“走吧。”
　　孟晗一脸理所当然地说：“谁让她说的是校草呢，好奇嘛。话说他真的挺厉害的，仰慕者遍布全校诶，就刚刚那女生，竟然因为知道他有女朋友生气，弄得跟追星似的。”
　　甄明珠看她一眼，只笑笑，没接话。
　　孟晗却不曾察觉她的情绪，又说：“这样看来后面走的这个还蛮有道理的。程校草那要是有女朋友，女朋友得承担多大压力啊，不公开也挺明智的。”
　　“……他不是那样的人。”
　　甄明珠突然说。
　　孟晗一愣，“啊？什么意思啊？”
　　甄明珠叹口气，笑笑，“就如果真的是女朋友了，他应该不会把女朋友藏起来吧。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
　　孟晗犹豫了一会，突然问：“对了，你们先前认识？”
　　“在一个学校呢，自然的。”
　　“对哦。”
　　孟晗点点头，突然笑起来，“不过你上次吐他一身差点吓死我了，幸好他脾气还行，没有当场发飙。哈哈，当时只顾着担心了，现在想起来好好笑。”
　　是挺好笑的，她都开始跟别人一起八卦程砚宁了。
　　推开宿舍门的时候，甄明珠默默地想。
　　*
　　楼道上。
　　目送她和孟晗进了宿舍，另一扇门彻底地关上了。
　　水房里说话的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均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回到位子上喝了一口水，压低声音问另一个，“你说她什么意思呀，为什么要搞这些？”
　　“还能为什么呀，因为爱情。”
　　“啊？”
　　女生比口型，“主席？”
　　“整个部门都知道好不好，她暗恋人家好久了。”
　　“可——”
　　顾忌着在宿舍，女生又一次比口型，“关甄明珠什么事呀？”
　　闻言，另外那个女生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朝她挑挑眉，临了，还无限唏嘘地说：“只能说爱情的魔力太大了，我们这都快赶上宫心计了。”
　　呃——
　　问话的女生颇有些无言以对。
　　校花吐了校草一声，隔日两个人又在饭堂说话，这种新闻就算没有论坛的功劳，也能很快地在学校传播开来，更别提她们两个本来还因为同学院时常见到女主角，同社团有幸见到男主角，这种八卦自然能知晓。
　　不过，很少有人因为这个就给自己树立假想敌吧？
　　真够奇葩的。
　　可是奇葩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她们部长，突然开口请求这种对她们而言举手之劳的事情，那她们压根没理由拒绝啊，反正就找机会说几句话而已，又不费什么事。
　　唯一膈应的是：台词真特么有够矫揉造作的，说的她想吐。
　　突然地，两个女生均是扑哧笑了一声。
　　“好了快睡吧，都挺晚了。”
　　“我十点就想睡了好不好？还不是因为答应她这个了？你说这不就一个校学生会部长么，搞这种官僚作风阴损把戏。还有哦，占有欲也是吓人，真以为她自己是正宫娘娘了。”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
　　“要不是为了以后好找工作，谁要看她脸色，进个屁的学生会。”
　　“也不全都是她这样的吧，听说这一届外联部部长人就超好，大二一学长，帅得很。”
　　“啊，我都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据说好像因为是地质学院的，所以开学就跟教授出去进行什么野外考察还是拓展训练去了，得下个月才能回校呢。”
　　“不对啊，才上大二就部长了？开学换届人都没在吧。”
　　“这个我也不清楚啊，反正听说他也是安城一中升上来的，程主席的老乡兼学弟呢。估摸着有这个原因吧，程主席肯定对他多照顾一点，他一发话谁还能不愿意了？”
　　“拉倒吧你，程主席去年出国交换根本不在，压根照顾不上好吗？！”
　　“……额，也对哦。”
　　一通对话，以两个人的郁闷结束了。
　　*
　　翌日，下午。
　　a教三层，公共课上。
　　甄明珠将书页摊开放在桌上，低头发短信。
　　“好吧，理解了。”
　　袁浅结束性的五个字过来的时候，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问他：“你在学校的时候，有习题不会可以问老师吧，发短信问我不觉得舍近求远吗？”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很快，回过来这么一句。
　　甄明珠：“……”
　　她还来不及回复，袁浅短信又说：“你要觉得麻烦的话，那我以后就不打扰你了。”
　　甄明珠：“……”
　　从她给袁浅辅导作业开始，两个人说话一直都是她占上风，可这中二期的男生好像突然间开了窍似的，懂得以退为进了，小小年纪心眼还多得很。
　　可偏偏，因为知晓了他的确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没有妈，甄明珠莫名地就对他有了两分弟弟般的包容，因而也导致小男生这几天颇有点恃宠而骄。
　　想了想，甄明珠回复：“就想给你省点话费。”
　　“呵呵呵，老子不缺这点钱。”
　　“……”
　　甄明珠直接不理他了。
　　不过，下午上的这一门公共课着实有点无聊，讲课的老师声音太小，听讲的学生也很容易昏昏欲睡。这一会，孟晗和梁祝聊了会《海上钢琴师》的观后感，都已经睡着了。
　　甄明珠叹口气，听见手机又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袁浅问：“你下午能不能早点去我家？”
　　甄明珠：“why？”
　　袁浅：“先前都没给你说，我老爸星期六动了个小手术，这两天在家里休养呢。不过我们家那钟点工是每天中午过去三个小时，按小时计费的，所以我们爷俩晚上这一顿很成问题。”
　　甄明珠：“过去给你们做饭？”
　　袁浅：“我昨天在超市买了超多东西，冰箱里什么都有。你不是会熬小米粥吗？就过去帮他熬点粥就行了，不嫌弃的话再炒两个菜，我也可以回来吃饭啊。”
　　甄明珠看着他话语里理所当然的神气，又不想理了。
　　袁浅：“实在不想顿顿在外面吃。”
　　甄明珠：“行了，答应你。”
　　袁浅：“ok。”
　　看着他很快过来的回应，甄明珠有一种自己被坑了的错觉。
　　不过她眼下和袁深已经处得非常融洽了，因而也没有觉得特别麻烦，等最后一截下课铃终于响了大家收拾东西的时候，便直接对孟晗说：“我今天得早点去做兼职了。”
　　“啊——”
　　孟晗刚睡醒，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儿打了一个哈欠，点点头说：“好吧，那我和梁祝去吃饭。”
　　因为甄明珠意外太多，她都已经有点习惯了。
　　收拾了东西，三个人一起出教室。
　　校门口分别后，甄明珠自己走了十多分钟，到了袁家所在的小区。
　　人家的钥匙她没有，坐电梯上楼后按了门铃，好一会儿，袁深从里面开了门，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身子没好利索走出来慢，别见怪。”
　　“不会。”
　　甄明珠弯弯唇，礼貌地说。
　　“先进吧。”
　　袁深一手扶着鞋柜站好，让她先往里走。
　　甄明珠越过他走进去，下意识又回头看一眼他一步一步移动的状况，迟疑着说：“您还好吗？”
　　“养养就好了，”袁深笑容里染着喟叹，“就是麻烦你挺不合适的。袁浅这孩子太自我了，难得和你投缘，这完全是将你当自家人给使唤了，论起来你也就比他大三岁。”
　　“没事的，反正我放学了也闲着。”
　　甄明珠笑笑，又说，“那我先去厨房看看，您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喊我一声。”
　　“好。”
　　话落，袁深慢慢移动去主卧了。
　　甄明珠目送他进去，抬步去厨房里做饭。
　　就在她插好电饭煲，洗了菜正准备切的时候，袁浅少爷回来了。
　　“一进门就闻到香味了。”
　　甄明珠扭头看出去，翻了个白眼，“饭菜都没熟呢。”
　　瘦高白皙却顶着一头蓬乱碎发的男生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无赖地说：“反正它熟了肯定是香的呀，你就当我提前捧场了不行吗？”
　　甄明珠一噎，“真是谢谢你了。”
　　“好说。”
　　袁浅的目光落在案板上，问她：“预备做什么菜啊？”
　　“西蓝花炒虾仁，杏仁拌乳瓜。”
　　男生哦一声，眼见她一边说话还能一边动手切菜，若有所思地问：“你真不是富二代呀？”
　　“富二代给你当家教？”
　　“那啥，不是我恭维你啊，你身上真的有一种富二代娇小姐的气质。”
　　甄明珠扑哧一声笑了，“我先前是富二代。”
　　“……先前？”
　　“对呀，”甄明珠一本正经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住别墅，家里佣人司机一大堆，奔驰宝马好几辆，过年收到最贵的礼物得有七位数……”
　　“真的假的啊，后来呢？”
　　袁浅摆出一副我不相信但是我配合你讲故事的好学生态度。
　　甄明珠就给他讲故事，“锦衣玉食的公主家道中落，树倒猕猴散，她自己还倒霉得被坏人拐骗，千钧一发的时候王子从天而降英雄救美让她免于苦难，最后又教会她一切功成身退。”
　　“噗——”
　　袁浅没忍住给喷了，“所以你现在就什么都会了？”
　　“对啊，我所有的本事，都是他教的。”
　　学习、做饭、开车、防身术，甚至，好脾气，她眼下所有赖以生存的一切本领，都是他教的。他无所不能，教会她一切，就好像命中注定，她最终会离开他，独自生活。
　　“你就扯把你。”
　　袁浅捏了一片乳瓜塞进嘴巴里，不以为意地说。
　　甄明珠笑笑，不再理他。
　　心里却渐渐地产生了一种释然的感觉。
　　似乎总是这样的。
　　只要她不再遇见程砚宁，心情便能够慢慢地平静下来。忘记他也许是一个漫长的事，就在她不断地用这般风轻云淡的语气说起他的过程里，完成了。
　　－－－－－－题外话－－－－－－
　　角色介绍之男二余明安：
　　性别：男。
　　爱好：甄甄。
　　年龄：九一年生。
　　外表：身高180，相貌清秀端正，性格安静温暖，有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学历：目前本科，就读于云京大学地质学专业，2009级。
　　在校职位：校学生会外联部部长。
　　背景关系：安城，书香门第。母亲（顾援西，未出场）翻译家，父亲（余书淮，未出场）地质学家。小余同学的母亲来自云京顾家，是顾景行兄弟俩的姑妈。所以！小余同学是顾景行的表弟，顾景琛的表哥。
　　ps：
　　操碎心的作者提示：
　　余明安章节：005、013、014、032、076、082、103、142、165、166、171、177、197、198、199、204……
　　顾景行章节：190、192、193、194、195、214。
　　顾景琛章节：214、220。

　　☆、240：有生之年，脉脉温情【1更】

　　晚上十点多。
　　甄明珠进了校门，慢悠悠地往宿舍楼方向走。
　　不晓得是不是很快又要下雨，这一晚上风声呼呼的，天色阴沉，连一个星星都看不见。
　　走一路，也难得遇见几个学生。
　　“嗡嗡——”
　　手机震动声突然从衣兜里传来。
　　甄明珠掏出来看一眼，久违的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
　　秦远……
　　她接通电话，笑着道：“喂。”
　　“在干嘛呢？”
　　“刚从学校外面回来，正回宿舍呢。”甄明珠话音落地，问他，“你呢？最近还好吗？”
　　“还行吧。”
　　秦远笑笑说。
　　“哦。”
　　甄明珠应一声，又问：“你那里是上午？”
　　“对啊，阳光比咱们那边还晒。”
　　“男生还怕晒，晒黑了又不会变丑，现在很多明星都故意晒黑了耍帅呢。”
　　“噗——”
　　秦远喷笑一声，“你觉得那样比较帅啊？”
　　“就……比较有男人味？”
　　“看不出来啊，你是这种口味。”
　　甄明珠：“……”
　　她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
　　几秒钟的安静后，秦远突然声音轻轻地道：“甄甄。”
　　“嗯？”
　　“想你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落在耳边，甄明珠愣了一下，低笑着说：“是吧。一个人在外面就是那样的，况且你还去那么远。得有一个过程呢，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秦远嗯了一声，“我知道。”
　　哪怕知道，哪怕明白，想念也还是存在的。
　　他的情绪，甄明珠当然再明白不过了，想了想便笑着问：“你过年了会回来的吧？回来了大家就见上了。说起来我都一直还没见过徐梦泽呢，估计过年回安城才能见面。”
　　“会回来的。”说起这个秦远便高兴了，“估摸着能回去待半个月吧。我给你说，一出来特想念我外婆做的菜还有街道上那些小吃，在这儿都给我饿瘦了。”
　　“过年见上的话，我请你吃。”
　　“行啊。”
　　秦远应一声，突然叹了一口气。
　　甄明珠听见他说：“也不晓得是不是这几年安城发展太快了。你知道不？就我们学校门口那一家饮品店，我过来之前路过的时候，整条街都拆了，说是要建一个什么休闲广场。也不晓得是哪个脑残做的规划，广场建在那不得吵死上晚自习的学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孤身在外的原因，他说起琐碎的事情没完没了。
　　甄明珠静静地听了一会，间或应和两句，等这一通电话终于打完的时候，十一点了。
　　她握着手机坐在操场草坪上，感觉到凉意从骨头里渗进来。
　　叹口气，甄明珠起身装了手机。
　　偌大的操场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她沿着塑胶跑道最里边跑了两圈，听见铁丝网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大喊，“甄甄！”
　　甄明珠扭头看去，孟晗跳起来朝她挥了挥手。
　　甄明珠也朝她挥挥手，很快出了操场。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跑步啊？”
　　孟晗看见她的时候便迎了上去，挽着她手臂问。
　　甄明珠侧头看她一眼，又瞥一眼边上站着的梁祝，笑着反问：“我还没问你呢，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宿舍？”
　　“我们出去看了个电影。”
　　孟晗嘿嘿笑了一声，回答说。
　　她边上的梁祝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开口问孟晗，“要不我先回宿舍，不影响你们俩说话了？”
　　“好啊，拜。”
　　孟晗二话不说挥挥手。
　　两个人目送男生跑远，甄明珠才问她，“谈上了？”
　　“没有哦。”
　　孟晗耸肩笑笑，“不过看完电影他给我表白来着，我没答应。”
　　“……不喜欢？”
　　甄明珠迟疑了一秒，问。
　　孟晗挠挠脖子，“也不能说不喜欢吧，我对他还挺有好感的，而且在一起玩他都顺着我，很开心。不过也不能这样就在一起吧，我哥说女孩子要矜持一点。”
　　甄明珠笑笑，“你哥真是你人生导师。”
　　“对呀，从小到大什么事我都会找他商量的。”孟晗叹口气，“我爸妈就是永远都很忙的那一种。我哥比我大八岁，从小都是他带着我玩呢，送学校这些事也是他。最好笑的是初一那年我大姨妈来了，放学看见凳子上有血的时候我都吓死了，坐着不敢动，一直哭哭哭，他找到学校的时候我眼睛都哭肿了。”
　　甄明珠能想象出那样一副场景，轻声感慨，“有哥哥真好。”
　　“我也觉得。”
　　孟晗开心地点头赞同。
　　两个人边说边走，很快到了宿舍。
　　甄明珠刚走到自己位子上，裤兜里手机又响了。
　　这下是岳灵珊。
　　她一接通，那边的岳灵珊便唤了她一声，浅笑着问：“甄甄你周六有时间吗？”
　　这个周六她暂时还没有安排，便问：“有事呀？”
　　“社团的事。”
　　岳灵珊停顿了一下，才说：“我们准备礼拜六去儿童残障福利院送温暖，地方已经联系好了。原则上应该大家都去的，可今年社团人数比往年多，所以你要有其他事要忙的话，我就不写你的名字了。”
　　“我这礼拜六没事儿。”
　　甄明珠说话间抬眸问孟晗，“星期六手语社有活动，要去儿童福利院送爱心，你去吗？”
　　“去呀！”
　　甄明珠笑笑，告诉岳灵珊，“我和孟晗都去。”
　　“那行，我先把你们俩名字登记上。”
　　“好。”
　　甄明珠笑着应完，挂了电话。
　　岳灵珊因为她非自愿加入社团的事情一直有些不好意思，因而每次通知社团活动的时候说话都留有余地，可她毕竟在社团里有职位，甄明珠不想让她难做。
　　她和孟晗都答应了参加活动的事情，便也在课余积极地准备了起来。
　　*
　　很快，星期五到了。
　　下午上完课以后，宿舍里几个女生便一起回了宿舍。
　　甄明珠和孟晗为明天的活动准备了不少小礼物，因为甄明珠下午还要去做家教的缘故，两个人便将所有东西装进了孟晗的行李箱里，她明天从家里过去集合地点的时候直接带上。
　　收拾好东西，甄明珠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了。
　　她装了手机拿了包便朝孟晗道：“那我先走了，一会晚了。”
　　孟晗嗯一声，“行，明天见。”
　　甄明珠一笑，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抬步出门。
　　星期五这个时候，校园里比较热闹。
　　甄明珠出发得有点晚了，因而走起来也比较快，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哔哔——”声。
　　她扭头一看，孟昀的车。
　　副驾驶车窗下落，孟晗探出头来说：“你刚走我哥就来了，快上来吧，捎你一路。”
　　甄明珠笑笑，“不用了，没多少路。”
　　“一点路也得走嘛，上来上来。”
　　“……那我不客气了。”
　　迟疑了几秒，甄明珠笑着说。
　　“谁要和你客气，诶，左边进。”孟晗见她往后走连忙开口提醒，“我将被褥拿回去拆洗呢，在这边放着。”
　　甄明珠哦一声，绕过车尾去了左边。
　　哪曾想，就在她走到车门外的时候，驾驶室的孟昀下来了，绅士至极地帮她开了车门。
　　甄明珠因为他这动作微微愣了一下，抿唇道：“谢谢。”
　　“小心头。”
　　孟昀淡淡一笑，抬手帮她在头顶挡了一下。
　　甄明珠侧身坐进了车里。
　　“砰！”
　　一道闷响，孟昀推上了车门。
　　西装笔挺的男人，接连几个举动，都绅士而周到，侧身坐进驾驶座的时候，英俊锐利的面容上染着一抹柔和的笑，可想见心情愉悦至极。
　　目送车子绝尘而去，刚进校门的几个男生齐齐地收了视线。
　　薛飞瞅一眼程砚宁紧绷的面容，颇有些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口说：“成功人士这手段就是跟咱们不一样，那叫一个润物细无声。老实说诶，咱们宁哥快被比下去了。”
　　“……行了。”
　　康建平憋住了唇角的笑，没好气道。
　　得益于薛飞一张大嘴，程砚宁让甄明珠给赔西装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两个人都震惊于这人一言难尽的别扭劲，这几天别提多为他着急了。
　　眼下碰上这么一个机会，薛飞自然得可着劲给他点火。
　　因而他并不理会康建平聊胜于无的提醒，叹口气又说：“走了一个秦少爷，又来一个孟公子。诶不是我说啊，这个看上去比那个成熟稳重多了。而且就他刚才那个样子，要是对小学妹没意思，我把头拧下来当皮球踢！”
　　“额，你也至于。”
　　张景涛被他形容的这一幕给恶心到了。
　　“怎么就不至于呀，那我肯定有百分百的把握呢。”薛飞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分析说，“你们就说先前论坛上那个帖子吧。现在想来问题大了。当然，甄甄小学妹肯定不至于勾引人了，指不定还就是这孟公子想方设法在追人呢。要不你们说，谁家上市公司的哥哥这么闲，亲自跑来接妹妹回家，不就为了创造机会多见几面心上人吗？”
　　“行了你。”
　　程砚宁看他一眼，突然开口。
　　薛飞无辜地看他一眼，“我说你这就霸道了，限制人言论自由啊。”
　　程砚宁：“……”
　　他一时间又不说话了。
　　薛飞继续，“而且你们想，孟晗姑娘那个澄清回复多有意思。说什么就算她哥哥真的和小学妹在一起，那也和勾引没关系，是缘分所向，这不是默认是什么？她肯定知道他哥的心思！”
　　“别说，有点道理。”
　　李静晨看着他，突然应和。
　　薛飞笑一声，再去看程砚宁，莫名地就有点生气了。
　　那天甄明珠醉酒了喊住程砚宁的一幕他还记着呢，这两个人，分明还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情意绵绵的样子。
　　况且，程砚宁也说了呀，情人坡的事就是为了她才出的，都能为人做到这一步了，怎么还就和好不了了！有什么说不开的问题让他拧成这样？
　　男人嘛，那就得大度一点！
　　人家小姑娘风风火火追他那么久，又为他考云京大学了，他就低一下头把人哄回来，又能怎么地？！
　　想到这，薛飞便气呼呼地直接道：“你就端着吧，再端着女朋友跟别人跑了。”
　　这话，相当严重了！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有点后悔，直愣愣地盯着程砚宁看。
　　也就在他发脾气的那一秒，程砚宁倏地看向了他，一字一句问：“说完了？”
　　“怎么我不能说了啊，不就为你着急吗？！”
　　“呵~”
　　程砚宁冷笑一声，突然走了。
　　心里憋着一团火。
　　几乎是毫无征兆地，这团火突然就来了。
　　他以前都没发现，他竟然这么介意薛飞将“甄甄小学妹”五个字挂在嘴边。
　　他怎么就，对他们的事情热心过头成这样，正常吗？
　　漫无目的地走，程砚宁觉得自己不能去想。
　　薛飞是他在潘奕之外，最好的朋友了。从他进入一中的第一天开始，两个人便相识。也算有缘，一直都同班同宿舍，甚至到了大学，也是如此。
　　他内心了，早已将薛飞当成兄弟了。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什么都可以分享，除了她。
　　当然，他并不认为薛飞对甄明珠有什么不可见人的情愫，也能理解他因为对他好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热心和催促。可，事实是，他就是突然觉得恼火了。
　　不想听他叫的那么亲热，也不想目睹刚才那刺眼的一幕。
　　先是秦远，后是孟昀……
　　两个人都让他在看到的第一时间，产生了极大的不适，那是一种自己的地盘被入侵的感觉。
　　他该怎么办？
　　应该拿那个人怎么办？
　　莫名地，就有点慌了。
　　“你都快毕业了。”
　　“你们俩挺合适的。”
　　“我没打算读研。”
　　“可能一毕业就回安城吧。”
　　她不晓得他学制五年，认为他和赵嫣然有情，考虑了自己的未来，里面没有他。
　　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将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
　　他们之间的信任，少得可怜。
　　而他处在这样尴尬的位置上，想要将她自己挣来的第一笔钱花在他身上，为他买一套走入社会的西装，还需要寻找那么蹩脚的借口，才勉强办到。
　　甄明珠，已经在将他慢慢地，剔除出她的生活了。
　　就像先前那一刀一样，她对他，比她对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要狠心。
　　那是他想过倾其所有去爱的人……
　　他的明珠……
　　他感受着心口压抑而愤怒的疼，提醒自己冷静，可仍是徒劳地发现，这一个下午的他，因为那突然目睹的一幕，因为薛飞几句话，情绪要控制不住了。
　　想抓紧她，牢牢地锁在怀里，归他所有。
　　想抓紧她，不管她的心还在不在他身上，或者正试图远离他。
　　却不敢……
　　占有欲这种东西，会随着已占有的份额，不断膨胀的。
　　那是个人啊，有手有脚有思想，他怎么可能让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个？
　　甄明珠是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们两个人在男女交往的分寸和底线上，并不一样。
　　她应该没有错。
　　只是他……越来越不正常了。
　　在她越来越漂亮的时候，在她越来越优秀的时候，在她渐渐长大，在许多男生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的这种不正常，愈演愈烈。
　　困兽犹斗，再挣扎却也出不了那个牢笼。
　　*
　　临近九点。
　　空中飘起了细小的雨丝。
　　袁深从外面回家的时候便及时地提醒了甄明珠，让她早点回去。因而还不到九点半，甄明珠便收拾了东西，被袁浅送出小区，一路往学校里走。
　　雨不大，她出来的时候还飘几滴，等她走到学校的时候又没什么感觉了。
　　念着时间还早，甄明珠惯例去操场跑步。
　　哪曾想，没跑几步就看见程砚宁了。
　　程砚宁跑在她前面最外圈的塑胶跑道上，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用余光看见了她，很快步子便慢了下来。在她还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宿舍的时候，人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甄明珠意外发现，不晓得跑了多少圈，他前额的碎发全湿了。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距离比较近，他身高的优势太明显，喘的很厉害，甄明珠蓦地有点心慌，微微侧过头，勉强定定心神问：“有事吗？”
　　“去帮我买瓶水。”
　　程砚宁说。
　　甄明珠：“……”
　　她仰起脸，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程砚宁一眼，发现他似乎没在开玩笑。
　　九点多了，超市门都快关了。
　　况且，从这里去一趟最近的超市，来回也得十几分钟。
　　“……什么水？”
　　半晌，甄明珠叹口气问。
　　她欠程砚宁很多，跑腿买瓶水这种事，无法拒绝。
　　“最便宜的就行。”
　　程砚宁气息不定，嗓音微哑地说。
　　敢情还想着给她省钱呢。
　　甄明珠哭笑不得地想了想，点点头说：“那你等等。”
　　“好。”
　　甄明珠呼出一口气，转身走了。
　　目送她的背影出了操场，程砚宁走两步，重重地跌坐在操场潮湿的草坪上。
　　他也不晓得他跑了多久，好像到了身体的极限。
　　两条腿将要断了。
　　肺要炸。
　　嗓子冒烟。
　　耳晕目眩。
　　以至于在瞥见她的那一刻，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原来不是梦，她去买水了。
　　程砚宁平缓了呼吸，目光越过操场一侧的铁丝网，远远地锁定了那道越走越远的身影，眼看她消失在视线里，他的目光也不曾收回，又等她再次出现在视线里，一直走到他身边。
　　甄明珠鲜少碰见这样不顾形象席地而坐的程砚宁，伸手将水递过去，“给。”
　　程砚宁没说谢谢，随手接过，微微愣了一下。
　　握在手里的水瓶是温热的……
　　甄明珠对上他视线，抿着唇解释：“超市对面是水房，我用热水稍微烫了一下。你刚跑完步天气又冷，还是注意一点好，凉水对肠胃刺激太大了。”
　　真是……有生之年……
　　甄明珠会注意到这些问题。
　　程砚宁握着水瓶的手指紧了紧，笑笑，“谢谢。”
　　“……应该的。”
　　程砚宁点点头，拧开了瓶盖。
　　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淌进去，四肢百骸都因此得到了慰藉。
　　甄明珠眼看着他仰头喝水的样子，目光下意识地就落在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上，蓦地觉得心尖一烫。
　　收回目光，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却也没走，而是蹲下去问他，“遇到什么事了吗？”
　　今晚一遇见，他身上那种不太好的气息，很明显。
　　“没有。”
　　程砚宁低着头，慢慢地拧紧了瓶盖。
　　甄明珠哦一声，“那你别坐在地上了，刚才还下了一点雨，草坪里都是寒气，对身体不好。”
　　似乎也是有生之年，她显露如此温柔细心的一面。
　　程砚宁耳听着她说话的声音，觉得她如此细软的声音简直太好听了，不知不觉，他骨头都酥麻了，让他就想这么坐着，听她轻声念叨。
　　甄明珠没有再念叨了，迟疑着说：“那，我先走了。”
　　话落，她就想起身。
　　“我和她没关系。”
　　程砚宁就在她想要起身的这瞬间，突然抬眸说。
　　－－－－－－题外话－－－－－－
　　*
　　精品推荐的最后一天，给你们准备了二更。
　　上午十点半，不见不散，么么哒。

　　☆、241：句句扎心，阿宁买醉【2更猜题】

　　他的眼眸太亮，甄明珠就那样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笑了。
　　他在说赵嫣然啊……
　　可是有关系没关系，其实都不重要了啊。
　　没有赵嫣然，早晚也会有其他人。
　　甄明珠就那么微微地低了头，也没看他，用一股子微微复杂又带着释然的语调说：“不要紧的。我们俩已经不在一起了，那你和谁交往都是你的自由。我就算看见了心里会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习惯了也会好的。况且你也说过的，与其悼念过去不如展望未来。我们都会有自己的新生活，也会接触新的人，要向前看。”
　　颇长的一段话，她语调平缓地说完，似乎早已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
　　程砚宁看着颤动的睫毛，许久，都没有发出一个音。
　　甄明珠仰起脸，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无论你以后和谁交往，我都会尊重你祝福你的。”
　　某一瞬间，程砚宁想撕碎她脸上那个笑。
　　可最终，他只是突然咬破了下嘴唇里侧的嫩肉，缄默不语。
　　甄明珠说完那样一番话，也觉得疲乏至极，便站起身道：“晚上有雨呢，你早点回去吧。”
　　话落，她转过身去，抬步走了。
　　就和上次在操场一样，她这一次也不曾回头，因而根本没发现，就在她走出操场的那个瞬间，程砚宁突然后仰身，将自己整个人摔在了草坪上。
　　头顶是阴沉得快要哭的天，身下是潮湿的好像能挤出水的草坪。
　　他就那样发着呆，一遍一遍地回想她刚才那一番话。
　　不要紧……
　　是你的自由……
　　习惯了就好了……
　　要向前看……
　　他应该感觉到庆幸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想放开的那个姑娘，比他还理智。
　　而她这一走，竟然让他觉得好像被全世界放弃。
　　呼吸都难了起来。
　　*
　　306宿舍。
　　董西琴和林清正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综艺节目呢，突然听见人敲门。
　　“是不是甄甄回来了？”
　　“有点早吧？”
　　董西琴手里拿着半个香蕉，一边开门一边问：“谁呀？”
　　“我。”
　　甄明珠的声音。
　　董西琴哦一声开了门，问她，“今天比平时早诶。”
　　“那会飘雨，我就提前回来了。”
　　“下雨了吗？”
　　林清扭过头问她一句，又站起身，跑去阳台上关了开着的半扇窗户。
　　温暖的房间，明亮的光线，零食、水果、综艺，还有穿睡衣披头散发的舍友，周末的宿舍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嘻嘻哈哈间，便萦绕出家的气氛。
　　不同以往的，却让她产生极大的不适感。
　　甄明珠坐到了椅子上，拧亮台灯，将背着的包放在了桌上。
　　“哈哈哈。”
　　“甄甄你要看节目吗？”
　　“逗死我了。”
　　“甄甄——”
　　身后林清的声音，陡然将甄明珠惊醒，她“啊”一声回过头去，问：“怎么了？”
　　“跟我们一起看节目吧。”
　　“不了，”甄明珠笑笑说，“你们看吧。”
　　“那你吃香蕉。”
　　林清在一个塑料袋里掰出两根香蕉放在她桌上，笑着说：“可甜了，我和林清在外面水果超市买的。比学校里的便宜还新鲜，以后就在那买。”
　　“谢谢。”
　　“不客气。”
　　弯唇笑笑，董西琴又被节目吸引走了。
　　甄明珠扭身做好，突然觉得口渴，便拿了杯子，蹲下身倒水。
　　也就在要倒水的时候，她才发现，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右手一直在抖。
　　似乎是从离开操场的时候，开始的吧。
　　她都不敢相信，她竟然能在程砚宁面前，说出那样一番话。
　　她会在他难得开口提起赵嫣然的时候，说出那样一番话。
　　甄明珠，你真是太有出息了。
　　越来越有出息了。
　　怎么这么有出息呢？
　　太牛逼了。
　　从安城一中到云京大学，没有哪个女生能像你这么牛逼吧？
　　那是程砚宁啊，你劝他看开一点？
　　其实也没什么错，一切都和曾经想过千百次的情景一样，可是为什么，心口这么疼呢？
　　她蹲了半天，水也没倒，又慢慢地直起身了。
　　胸腔里一颗心好像在油锅里煎着，又烫又痛，眼泪都涌到了眼眶里，她觉得眼角痒的难受，凑近了去看镜子，却发现眼睛里其实没眼泪，是一种错觉。
　　反正，浑身上下都很不好。
　　有点恨自己，为什么要说那样一番话。
　　真的就不能和好了吗？
　　连一点点可能性都没有了吗？
　　他会解释，说明他心里应该还有你的，先前你捅了人家一刀又跑去韩家，他也没有生气啊，只是离开了一年而已，谁还没有一点脾气了，怎么就过不去呢？
　　不对啊，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分手的，是因为太累了，太累了，所以也不想在一起了。
　　可是每个人本来都有缺点啊，程砚宁肯定也有。
　　爱他吗？
　　还爱他吗？
　　甄明珠，这样一来可能就真的完了！
　　猛地想到这，甄明珠好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棒，愣在了原地。
　　她感觉到，自己脑海里有无数个小人在叫嚣，每一个都在声嘶力竭地据理力争，每一个都面目狰狞龇牙咧嘴，让她的脑袋简直得爆炸了。
　　冷静一点……
　　甄明珠这样告诫自己。
　　可是没用。
　　林清和董西琴正笑得前俯后仰，突然就听到门哐当一声响，甄明珠跑了出去。
　　她几乎用上从小到大最快的速度了，一阵风一样地跑过了楼道，蹬蹬蹬飞快地下楼梯，整个人又像风一样地跑出了宿舍楼，飞快地往操场跑。
　　程砚宁，你再等一下。
　　如果你还在，我就不和你闹别扭了。
　　再等一下下就好，千万别走。
　　她就这么想着，一路飞奔到了操场，看向了那一块草坪。
　　路灯下，那个地方空空如也，没有人。
　　走了啊……
　　甄明珠吸了一下鼻子，一瞬间，有一些茫然。
　　程砚宁竟然走了。
　　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
　　可的确很晚了，操场上都没有几个人了。
　　雨丝又飘起来了呢。
　　他说不定是因为看着要下雨，所以就赶紧回宿舍去了。
　　一定是这样。
　　她应该再找一下。
　　去他们宿舍吧。
　　胸腔里涌动的情绪太炙热，甄明珠突然扭头，又跑出了操场。
　　没一会儿，她站在了程砚宁他们宿舍楼下。
　　男生宿舍楼下，还有一点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甄明珠仰头看着六层高楼，一排排灯光明亮的宿舍，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这一幕，多么似曾相似啊。
　　安城一中的宿舍楼也是六层，也是这样的，一排排过去。每到晚上，每一间的灯都会亮起来，从外面看上去，让人心里觉得暖暖的，满满的。
　　她不知道程砚宁在几楼，也不晓得他在哪一间，所以抬起头，抿着唇想。
　　可这种事情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能感觉到，边上来来往往男生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就在那样的目光里，渐渐的，低下头去。
　　好像没有那样开口大喊的勇气了。
　　她不是那个对所有目光和议论都毫不在乎的甄明珠了。
　　这里不是安城。
　　云京大学也不是安城一中。
　　她想闹的时候，也没有那样几个人陪着她，纵容她。
　　而且，她不是小孩子了。
　　做事得有分寸。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缘分就这样。
　　突然的，心里那一股冲动的火，奇异地熄灭了。
　　甄明珠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看着地面，若有所思地往学校门口走。
　　不想回宿舍了，她晚上准备回去住。
　　让自己冷静一下。
　　以后不能冲动。
　　忘记一个人的过程应该就是这样的，在某些时候，心里未熄灭的火会突然死灰复燃，可实际上呢，如果这一刻过去，那也就那样了。
　　时间是最好的药，能治好所有的伤口和病痛。
　　甄明珠就这样一路走到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上去。
　　“去哪儿？”
　　“临江区明哲路，香林公馆，谢谢。”
　　司机拍下空车牌，发动了车子。
　　*
　　夜深深深，细雨朦胧。
　　潘奕将车子停在绿化带边停车位里，大跨步进了路边一家酒吧。
　　程砚宁来云京念书后，两个人见过不止一面了，可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时候：他都快要睡觉了，被他一个电话从被窝里叫了起来，出来陪喝酒。
　　在他的印象里，程砚宁跟酒这种东西，压根沾不上边。
　　“有没有看见……”
　　潘奕到了吧台，一句话尚未问出口，抬眸便看见了程砚宁。
　　一向冷静端正的他，趴在卡座里一张圆桌上。
　　“我去！”
　　潘奕也不问了，抬步直接走过去。
　　桌上放着好几个空了的易拉罐，也有一个快空的酒瓶，潘奕随手将那个酒瓶提起来看一眼，郁闷坏了，“你喝这么烈的酒，能受得了吗你？！”
　　“来了啊？”
　　程砚宁一条胳膊瘫在桌面上，另外一条撑起来，抬眸看了他一眼。
　　“什么事儿这是？”
　　潘奕顺势坐进沙发里，问他。
　　“喝什么？”
　　程砚宁呵呵一声，问。
　　“什么喝什么，你今晚就预备在这喝酒了？”
　　“服务生——”
　　程砚宁抬起一只手，突然喊。
　　服务生很快跑了过来，笑着问：“您好，您要点什么？”
　　“酒，多拿几瓶。”
　　“阿宁！”
　　“要不陪我喝，要不赶紧滚。”
　　程砚宁将额头抵在桌面上，颇为不耐烦地说。
　　潘奕：“……”
　　一喝酒跟变了个人似的，戾气这么重？
　　他正觉得棘手，服务生已经又拿了几瓶酒过来，放在了桌面上。
　　“嘿，谁让你都打开了！”
　　“这不是他要的吗？”
　　“滚滚滚。”
　　潘奕没好气地挥手赶走了服务生，长叹一口气。
　　桌子对面，程砚宁直接拿瓶子喝了。
　　这不喝酒的人，喝起酒来有一种非同寻常的豪迈，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他这是将自己往死了灌？
　　潘奕本想劝，看着看着也不晓得想起了什么事，由了他去。
　　他来了，程砚宁便也放开了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素日白皙俊秀的那张脸，染上了浓烈的红晕，眼睛也是，猩红可怖，简直吓人。
　　潘奕觉得不行了，正要再次开口劝说的时候，眼见他突然砰一声抱着个酒瓶倒下，下巴磕在桌面上，抬眼皮朝他说：“其实我应该高兴的。”
　　“……什么？”
　　潘奕听得云里雾绕。
　　程砚宁哑笑一声，“她能放下，我应该高兴的。”
　　她？
　　那颗珍珠啊？
　　脑子里这么转了一圈，潘奕迟疑着问：“听说，跟你一个学校了？”
　　程砚宁没说话，合上了眼睛。
　　潘奕狠狠愣一下，抬手去推他，“喂？”
　　人没动……
　　睡着了？
　　他抬手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颇有些无语。
　　很快，抬手叫服务生结了账，他将程砚宁往座位外面扶。
　　动作间听见砰一声，程砚宁的手机掉了出去。
　　潘奕无语地低头看了一眼，又将程砚宁放了回去，弯腰在桌下拿了手机。
　　就在他准备将手机给程砚宁揣裤兜去的时候，神色突然一愣，半晌，盯着手机看了一眼。
　　“喂，手机密码多少？”
　　推了推程砚宁肩膀，他问。
　　程砚宁眼睛都没睁，醉醺醺地哼了一声。
　　潘奕叹气，站在原地想了想，输入数字：“1——1——2——0。”
　　程砚宁生日，不对。
　　四位数字的密码，一般人都会设置成生日。
　　尤其程砚宁这样的，应该不至于随便找几个数字当密码。
　　潘奕蹙眉想了想，拿出自己手机给宋湘湘拨了过去，那边刚一接通便问：“甄明珠生日几月几号？”
　　“……你问这个干吗？”
　　“急用。”
　　“潘奕！”
　　“哎呀管你叫祖宗行吗，真的急用。”
　　“四月十七。”
　　宋湘湘有些没好气地说。
　　潘奕应一声，用程砚宁手机重新试：“0——4——1——7。”
　　解锁成功……
　　他勾唇笑笑，朝电话那头道：“行了没事了，谢了啊。”
　　“你干嘛啊？”
　　“天机不可泄露。”
　　潘奕心情愉悦地说了一句，挂了电话。
　　挂了自己的电话，他就准备用程砚宁手机给甄明珠打电话了。
　　可，通讯录里翻了半天，愣是没找见甄明珠的名字，别说甄明珠了，就“明珠”、“甄甄”、“珍珠”、“宝贝”，这样相近的称呼也是压根没有的。
　　奇了怪了？
　　删了？
　　潘奕觉得以自己对程砚宁的了解，他应该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滑呀滑，他来回仔细地找甄明珠的名字。
　　很快，三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猴子？
　　目光落到这个昵称上，他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程砚宁一眼，半晌，扑哧一声笑了。
　　珍珠同学应该就属猴的，没错了。
　　潘奕直接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嘟嘟地响了两声，他又突然挂了电话。
　　这两个人在闹别扭，还都这个时间了，他将电话打过去，人家不来怎么办？
　　蹙眉想了一会，潘奕随手唤了刚才那个服务生，道：“哥们，帮个忙。”
　　“啊？”
　　服务生对他的疾言厉色还心有余悸。
　　潘奕一把勾住人家的肩膀，扯开笑容说：“就我这哥们，正跟女朋友吵架呢。我要打电话让人家来接，人家一看这边有指望，说不定不来，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服务生愣了一下，龇着牙说：“能先放开我吗？”
　　潘奕随手将他推开，又道：“就这么个事，我现在把电话拨通，你说话。就说你男朋友在这儿喝醉睡着了，让她过来接，不然后果自负，明白没？”
　　服务生抬手揉揉自己脖子，“明白了。”
　　这种事他们也经常做，丝毫没有难度。
　　潘奕打着哈欠，又一次拨通了甄明珠的电话。
　　很快，那边传来一道犹豫的声音，“喂？”
　　“小姐您好，你认识打电话这个手机的主人吗？”
　　电话里女生“啊”了一声，声音陡然变得有些硬邦邦的，“是，他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就是喝醉了，醉倒睡着了。我们一会晚点也是要打烊的，麻烦您过来接一下他好吗？”
　　女生“哦”一声，没说话。
　　“小姐？”
　　“地址？”
　　服务生松口气，连忙报了地址。
　　很快，那边挂了电话。
　　－－－－－－题外话－－－－－－
　　*
　　从现在开始，投月票翻倍计算的。
　　紧张很，希望大家不要让阿宁和甄甄掉下前三，我会很难过的。o（╥﹏╥）o
　　所以第一件事：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看在我吃了四天外卖从早到晚不歇不停码字的份上，给力一点好吗？！
　　爱你们！mua！（*╯3╰）
　　猜题活动：
　　问：下一章男女主可能和好吗？
　　答案a，能。答案b，不可能。
　　就这两个选项，答对的话奖励币币21个。【答题条件：粉丝值＞1000的潇湘书院正版读者！盗版勿扰！】
　　再：
　　这几天小可爱们留言比较多，阿锦整天码字，修修在考试，所以大家的评论都是挑着回复的，希望见谅哈。

　　☆、242：爱到痴绝，两败俱伤

　　潘奕拿下手机，朝服务生比出一个大拇指，“业务能力不错啊。”
　　服务生干笑一声，走开了。
　　人家女朋友要来接，也就没他什么事了。潘奕将程砚宁手机给他装回衣兜里，长舒一口气坐在边上，预备等一会。
　　哪曾想，还没有几分钟呢，他的手机又响了。
　　“奕哥！”
　　刚一接通，电话里的声音火急火燎的。
　　潘奕一愣，开口问：“怎么了大半夜的？”
　　“出事了。”
　　电话里的男人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二少在包厢里整出事了，你赶紧过来一趟，我们这兜不住了。”
　　云景会所里能被直呼二少的，就一个顾景琛。
　　想到那位祖宗潘奕只觉得头大，没好气地应道：“行了知道了，立马过来。”
　　“好好好。”
　　那边一连应了三个好，挂了电话。
　　潘奕装了手机，拔腿就往门外走，走两步又倒了回去，扯过服务生说：“那边的账单我已经结了。一会他女朋友过来接，你就让直接把人扶走就行了。”
　　“好的，知道了。”
　　“诶。”
　　潘奕想了想又叮咛，“刚才你说地址也不晓得她记住了没，听着点电话响，帮着接一下。”
　　“好的您放心。”
　　服务生连连点头说。
　　潘奕吁了一口气，这下头也没回地走了。
　　临近凌晨，酒吧里找乐子的人依旧不少，吵吵闹闹的。
　　服务生来回忙了两圈，再次路过程砚宁边上的时候，依稀间听到手机铃声。
　　想着先前潘奕的话，他走过去找了手机，接通唤：“喂，您到了吗？”
　　“……你是？”
　　电话里女生的声音一瞬间迟疑起来。
　　服务生连忙笑着说：“你男朋友还醉着呢，没醒，刚才就我打的电话。”
　　“……哦哦。”
　　“你快到了吗？”
　　服务生又问。
　　“不好意思，麻烦您再说一遍地址。”
　　酒吧里声音吵，服务生又大声地抱了一遍地址，临了扯着嗓子问：“听清楚了吗？”
　　“麻烦了，谢谢。”
　　礼貌地道完谢，赵嫣然挂了电话。
　　拿手机看一眼时间，马上十二点了。
　　以往，她很少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程砚宁。
　　也就刚才和父母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她父亲说起了程砚宁，她母亲便接话，说是让她叫一下程砚宁，周末来家里吃饭，鬼使神差地，她答应了。
　　大学这几年，她爸妈当然已经晓得她对程砚宁的感情了。因为程砚宁特别优秀的缘故，她爸对这件事持强烈看好的态度，以致于经常在家里提起自己的得意门生，让她妈对程砚宁也充满了好奇。
　　眼下大四了，他们的实践课程越来越多，和社会接轨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她妈应该是想要看看程砚宁，争取让他们在校内把关系定下来。
　　有可能吗？
　　她摸不透程砚宁的心思，却也想再努力一把。
　　说不定，这是他们关系缓和的契机。
　　吃完饭思考了好几个小时，赵嫣然才拨通了这个电话，想要趁着夜深人静，说一下她爸请他过来吃饭的意思，走一个曲线救国的路线。
　　哪曾想，电话是别人接的。
　　程砚宁在酒吧喝醉了。
　　那酒吧的地址距离学校不算远，而她从家属楼过去只需要不到半小时。
　　这简直是老天给她安排的机会……
　　想到这，赵嫣然便不再迟疑，很快换了衣服出卧室。
　　她父母人到中年才得了她这么一个掌上明珠，眼下早已不年轻了，吃完饭看了会电视已经睡下了。
　　赵嫣然松口气，也没开灯，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下楼后才发现，天上飘着雨。
　　秋雨如丝，不打伞也行，她便也没有回去取伞，脚步飞快出校门，打车。
　　*
　　酒吧里。
　　人渐渐地少了些。
　　服务生收拾了几桌狼藉，瞧见原先晕睡的客人动了动。
　　程砚宁抬手在眉心里重重地按了按，想起身。
　　“哎——”
　　服务生正想凑过去扶他，被别人抢先了。
　　赵嫣然一手努力地扶着程砚宁，唤他，“程砚宁？”
　　程砚宁抬眼皮看过去，定定地盯了她好一会，突然咳嗽着笑了起来。
　　赵嫣然抿唇问：“能走吗？”
　　没有人回答她。
　　程砚宁扭头看向了一遍的服务生。
　　服务生连忙过去笑着说：“你那个朋友打电话叫你女朋友来的，后来好像有事先走了吧。账单他已经结过了。”
　　“哈，哈哈——”
　　收回视线，程砚宁突然发出两道变了调的笑声。
　　那声音听的人难受，实在不像以往的他。
　　赵嫣然便声音小小地说：“你喝醉了，我先扶你找个酒店住下吧。”
　　“赵嫣然？”
　　程砚宁突然问。
　　他这让人摸不清头脑的反应，又让赵嫣然愣了一下。
　　“女朋友，呵呵——”
　　“你能走吗？”
　　赵嫣然着实有点头皮发麻，又一次问。
　　程砚宁没说话，往前迈步。
　　这一天精疲力尽，从下午开始，他的体力、感情、精神，每一项，都在不断地透支。
　　身上使不出劲，脑子里浑浑噩噩。
　　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茫然的时候，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唯一能知道的是：甄明珠，放下他了。
　　或者说，她决定放下他。
　　挺好的。
　　他不用再为此纠结煎熬痛苦，不用在明明想要放手的时候，还一次一次，不受控制地，靠近她。
　　一段感情，就这么完了。
　　她断的很畅快，也许她在捅出那一刀的时候心意便很明确了。
　　他是醉的，可他不顾一切的，只是想拥有她而已。
　　她表现出那般激烈的抗拒，不惜拿刀相向。
　　让他找人重新开始……
　　觉得他和赵嫣然很合适……
　　还说会祝福他？
　　真的会祝福他吗？
　　某一瞬间，愤怒几乎压抑不住，让他就想遂了她的愿，看她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出来。
　　那就赵嫣然吧？
　　送上门来的，可能也是天意。
　　程砚宁就这么想着，一步一步地，被她扶出了酒吧。
　　酒吧门口有一个槛，赵嫣然扶他太吃力，差点摔倒，踉跄之间，程砚宁猛地将她推在了墙上。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静止了。
　　赵嫣然怔怔地看着他。
　　她爱了好几年的这个男生，这一晚上头发乱着衣服皱着，全然没有平日清风朗月的样子，他一手撑墙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狭长漂亮的凤眼里好像聚了一团火，猩红猩红的，能在瞬间将她燃烧殆尽。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飞快而剧烈。
　　她甚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哪曾想，隔了很久很久，那个她期待的吻，也没有落下来。
　　“去酒店吧。”
　　她听见程砚宁突然说，语调里带着一股子果决意味。
　　去酒店，吧？
　　简单的四个字，赵嫣然在一瞬间，却不明白它的意思了，或者说，言外之意？
　　她的确想过这一晚发生点什么，就在坐车过来的一路上，她想了无数的可能，怎样在今晚将他顺利地带去酒店，怎样给了他，让他醒来后认下这一桩关系。
　　可她没想过，这么顺利。
　　赵嫣然“嗯”一声，连忙又一次扶住了他。
　　两个人出了酒吧。
　　都没注意到，就在他们身后不到两米远的地方，甄明珠站在落地灯牌后死死地咬着唇。
　　去酒店吧。
　　她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听见的是这四个字。
　　程砚宁啊……
　　她在几个小时前，还想着和他复合。
　　可事实上，他就是这种喝了酒便没有分寸和底线的人，就是这种一喝酒便会和平时判若两人的样子，酒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让平时那么克制收敛的他，一下子变成另外一个陌生又可怕，狠厉又阴鸷的人。
　　眼看着两人走远，甄明珠行尸走肉一般，跟了上去。
　　还是不死心。
　　她得亲眼看着两个人走进去。
　　就算喝醉了，程砚宁还是能说话，能思考的。
　　就像她一样，哪怕醉，也能在夜色里第一眼认出他的背影。
　　醉酒的感觉不好受，可也不该是放纵堕落的借口。
　　前面两个人慢慢地走着，她就那样慢慢地跟着，快到酒店门口的时候，突然不敢再看，猛地低下头去。便也没有注意到，赵嫣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许久，等她再抬起头，那两个人已经进了落地玻璃门。
　　就那么一瞬间，心脏被一只大手攥紧了。
　　甄明珠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突然低头重重地喘了一声，抬步跑去了路边一家24小时便利店。
　　年轻的男人站在柜台后昏昏欲睡，被她进门的动作惊了一大跳，开口问：“要什么？”
　　“给我一包烟。”
　　甄明珠说。
　　“……哦。”
　　男人迟疑着应了一声，弯腰给她拿烟。
　　“等等。”
　　颤抖的女声，突然打断了他的动作。
　　男人收了手，看向她。
　　“不要了。”
　　甄明珠的目光右转，一手指着他手侧的一罐棒棒糖问：“这些多少钱？”
　　“一块钱一个。”
　　“那你给我二十个糖吧。”
　　女生将手里二十块钱递给他，突然哭着说。
　　这个城市里，每天都有人，为着各式各样的原因伤心欲绝。
　　男人看着她一瞬间滚落的泪珠，虽然有点心疼这玉人一样的姑娘，却到底也不好多说多问，叹了一口气，拿塑料袋装了二十个棒棒糖递给了她。
　　甄明珠拎着那些糖出去，又到了酒店门口。
　　天上还飘着细雨，她一边哭一边拆开一个糖塞进嘴里，坐到了花坛边。
　　*
　　“叮！”
　　赵嫣然插了卡，房间亮了起来。
　　边上，站着程砚宁。
　　他这一路都没有再说话，身上一股子浓重的酒气。
　　“我扶你进去。”
　　赵嫣然抿抿唇，扶住他手肘。
　　程砚宁没说话，没看她，却也没拒绝。
　　赵嫣然将他扶坐在床边的时候，力道没用好，让他跌倒在了床褥上。
　　气氛似乎就那么变了。
　　赵嫣然站在床边看着他，突然紧张了。
　　每一个女生，在这样的时刻，总会有那么一些紧张的。
　　可这一刻，又是她幻想过无数次的。
　　定定神，赵嫣然用目光柔情地抚摸着他的脸，慢慢蹲下身去，将自己的脸，凑近程砚宁的脸。
　　程砚宁长而黑的睫毛低垂着，遮掩了眼眸里猩红的光，凑到近前看，他眼睛的形状优美而漂亮，精致的鼻梁高而挺秀，薄唇紧抿着，却因为醉酒，和白皙的面容一些，显露出妖异的红。
　　她从来不曾和他距离这般近，也从来不曾发现，素来清冷的他，有这样俊美惑人的一面。
　　“砰！”
　　猝不及防的，一阵剧痛打断她所有幻想。
　　赵嫣然被撞得眼冒金星，猛地又听见身侧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响。
　　程砚宁在突然挥开她的时候，起身摔在了地上。
　　“程砚宁。”
　　赵嫣然连忙唤他一声。
　　程砚宁没理她，一手重重地按在床沿上，站了起来。
　　“你是要吐吗？”
　　赵嫣然又问。
　　还是没人回答她，程砚宁扑进了洗手间了。
　　她刚到门口，听见吧嗒一声落锁的声音。
　　所有的幻想，突然就跟着这么一道声音，碎了满地。
　　她看着那扇门，听见里面传出了男生痛苦万分的呕吐声，一下接一下，好像要将五脏六腑全部给吐出来似的。
　　“程砚宁！”
　　她又着急得拍门了。
　　“滚！”
　　堪称撕心裂肺一道喊，将她吓得身子都颤了一下。
　　倏地，赵嫣然攥紧了手，指尖都刺进手心里去。
　　程砚宁呕吐的声音也停止了，浑身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已经用尽，他一手扶着淋浴房的门，将自己身子挪了进去，开了触手可及的那个水龙头。
　　冰凉的水柱突如其来，他吐出一口又灌了好几口，就那么清醒了。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他要犯下不可饶恕的错。
　　怎么可以……
　　他竟然会生出报复她的心思。
　　竟然会想要要了赵嫣然。
　　程砚宁，在想什么啊。
　　你个疯子。
　　他脊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茫然而费力地想着，蓦地，感觉到脸颊上突然热了一片，有液体流进嘴角，滚烫而咸，好像眼泪。
　　从小到大，他哭过吗？
　　程砚宁有点记不得了。
　　好像是没有的。
　　他是怀着恨意长大的，从里到外都冷透了，没有滚烫的泪水可流。
　　太疼了啊，心脏那个地方。
　　他下意识地就将自己蜷到了墙角，就像很小的时候，为了避免在身上留下更多伤口，为了保护脏器和脑袋那般，将整个修长的身子一蜷再蜷，只留下一面脊背，暴露在带着凉意的空气里。
　　慢慢地，他就用那么一个小孩般的姿势，睡着了。
　　*
　　一夜细雨。
　　天微微亮的时候，渐渐停了。
　　空气很清新，地上湿漉漉的，显出几分冷意。
　　黑色宾利驶出停车场之前停了下来，副驾驶上的助理下了车拉开后排车门，微微躬身道：“孟总。”
　　孟昀嗯一声，长腿一伸下了车。
　　司机将车子开走，助理跟着他一边往酒店里走一边道：“我已经打电话确认过了。人的确是住在这里，3303号房，昨晚九点多下的飞机，入住的时候已经挺晚了……”
　　“随行几人？”
　　孟昀抬眸，温声问。
　　“带了一个司机两个助理。”
　　“行。”
　　孟昀点点头，又道，“药品资料准备的……”
　　话未说完，他整个人突然怔了一下。
　　目光偏转过去，发现坐在花坛上面无表情的那个人，就是甄明珠。
　　“稍等一下。”
　　扭头说了这句话，孟昀抬步走了过去。
　　目光里的女孩也不晓得在外面坐了多久，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一张脸煞白煞白，嘴唇甚至显出偏向青紫的颜色，让他在看清的第一时间，狠狠愣了一下。
　　昨晚雨虽然不大，温度却骤降许多，夜里气温得在零下五度左右。
　　她在这儿，坐了一晚上？
　　孟昀看着她，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甄明珠看见他了，可她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突然低下头去。
　　孟昀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攥紧的塑料袋里，有一堆棒棒糖的外包装纸。
　　“明珠？”
　　因为太忧心，孟昀用了个稍显亲切的称呼。
　　甄明珠在他开口的这时候站起身了，十月底雨后的早上，她薄薄的外套湿湿地垮在肩头，她站在那里摇摇欲坠，整个人显露出一种不堪一击的脆薄和瘦弱。
　　孟昀想伸手扶她，却又下意识犹豫了几秒。
　　也就在犹豫的这工夫，甄明珠低头往前走了一步。
　　“你——”
　　孟昀下一句话没说完，手臂一伸将她捞在怀里。
　　甄明珠动动唇，没能开口，晕了过去。
　　孟昀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吩咐快步过来的助理，“让立明把车开过来。”
　　“好的我这就去。”
　　助理夹着一沓资料，脚步飞快地走了。
　　没一会，刚进停车场的车子又驶了出来，孟昀抱着人上车了。
　　*
　　一整夜。
　　赵嫣然在房间里沙发上坐了一整夜。
　　这一整夜，程砚宁将自己反锁在洗手间里，没有出来。
　　她坐在明亮的光线里，感觉到流逝而过的每一分钟，都无限久远，漫长。
　　怎么就这么可笑呢。
　　她想着昨晚遇到程砚宁之后的每一个瞬间，都觉得可笑。
　　她以为是个机会。
　　她充满期待，欣喜若狂。
　　她觉得醉酒的男生果然都冲动而颓废，连程砚宁这样的，也不能免俗。
　　她目睹了他的狼狈、失落、痛苦、挣扎和颓废，可她没想到，事到临头，程砚宁会那般猛烈地推开她，连跑带爬地跌进洗手间，就为了避开她。
　　这世上，没有几个女生会面对这样的羞辱吧？
　　眼巴巴地送上门，别人避如蛇蝎。
　　程砚宁啊……
　　她该拿他怎么办？
　　那些积攒的喜欢一点点地，变成了满腔心疼和爱意。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响声，突然惊动了她。
　　赵嫣然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跃动着一个字：“妈。”
　　她这才回想起自己大晚上跑出来的事情，连忙接通道：“妈。”
　　“你大早上跑哪去了，我起来就没看见人。”
　　“我就出来买个早餐。”
　　赵嫣然随便找了个理由。
　　她母亲在那边气笑了，“我和你爸这饭都吃完了。”
　　“我马上就回来了。”
　　强装镇定地说完，赵嫣然挂了电话。
　　她扭头看了洗手间一眼，那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抿唇想了想，她过去拍门，唤：“程砚宁？”
　　没人理她……
　　赵嫣然紧紧地咬了一下唇，又连续唤了好几遍，最终，万分纠结地先走了。
　　程砚宁是在她拍门的时候醒过来的。
　　头疼欲裂……
　　他懒得理会赵嫣然，耳听着她似乎出了门，便吐出一口气。
　　扶着墙起身，他站在了盥洗台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狼狈而颓废的脸，一双布满血丝的猩红的眼，他看着看着，低头拧开水龙头，用冰凉的冷水，一次又一次，洗脸，让自己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浑身上下都有一股子因为疲劳而产生的酸痛感。
　　两条腿好像骨头被打断了，很难撑起来。
　　好一会之后，他开了门走到外面沙发上坐下，找出手机给潘奕打电话。
　　潘奕也一晚没睡，接通电话的时候却笑问：“昨晚过得怎么样啊？”
　　“你怎么突然走了？”
　　程砚宁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却平静。
　　“别提了，顾家那祖宗在会所里差点给我……”潘奕话说半截突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话锋一转，“妈的不说他了。我问你怎么样了？有没有酒后乱性啊？”
　　程砚宁沉默许久，“你打电话给谁了？”
　　“噗，哈哈，小猴子。”
　　电话那边，潘奕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阴阳怪调地道：“看不出来你这么骚啊。”
　　“骚你妈。”
　　程砚宁突然爆粗。
　　潘奕被骂得懵逼了，迟疑着问：“怎么了这是？”
　　程砚宁又沉默。
　　潘奕试探，“难不成她没去？”
　　程砚宁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床上去。
　　－－－－－－题外话－－－－－－
　　*
　　题外话：
　　不瞒诸位，就今天这一章的题外话，我特么地纠结了一个小时，换了十几个版本。
　　就怕你们骂我o（╥﹏╥）o
　　甜文作者写这些情节真的要顶着超级大的压力和锅盖啊喂，无比心疼我自己。
　　所以都不准拍我，我也是和你们一样需要速效救心丸的人。
　　但是，在一起越难，在一起之后越甜呀！
　　相信我！
　　然后：
　　投月票这种善举，不可以中断，小可爱都是日行一善的！
　　再：
　　“吓得我赶紧捂紧了手里的月票”、“你竟然敢在这样的章节后求票”、“烦死了啊啊啊啊养文”、“啥时和好啥时给票”、“手里n张票，你看着办吧！”
　　诸如此类的留言，我告诉泥萌，无论你们怎样，我都是爱你们的。
　　所以，乖乖的都别皮，昂~

　　☆、243：阿宁生病，甄甄收心

　　“好的先这样吧。”
　　“行。”
　　“星期一到公司再说。”
　　迷迷糊糊间，甄明珠听到似乎有些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说话。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微微侧头循声看去，发现半开的窗户边站着一道修长而挺拔的身影。男人身后，玻璃窗外是青色的天，他刚打完电话，装了手机转过身来。
　　“醒了？”
　　孟昀微微怔一下，抬步到了床边。
　　甄明珠目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沙哑而轻，“嗯。”
　　“醒了就好。”
　　甄明珠抿起唇角，“谢谢孟大哥。”
　　孟昀笑了一下，“本来是要去见一个客户，哪能想就在外面看见你了。”
　　顿了一下，他有些试探地问：“在外面坐了一晚上？”
　　这个问题，他几乎想了一整天。可任他想破脑袋也觉得不明白，这姑娘好端端地跑那个地方干嘛去了，还傻乎乎地坐了一晚上，吃了十多个棒棒糖。
　　要不是因为认识，他得怀疑这人精神有问题了。
　　甄明珠动动唇，却没回答他的问题，一手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慢点儿。”
　　孟昀被她的动作拉去了注意力，连忙提醒。
　　甄明珠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见了，代替它的是一套白色纯棉的病号服。
　　“来医院的时候你在发烧，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湿透了。我让护士帮你换了，你的衣服让人拿下去洗了烘干，一会拿回来你再换上。”
　　甄明珠“哦”一声，“谢谢您了。”
　　“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孟昀笑笑，又说：“来了之后就输了液，现在应该也不烧了。不过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在那种地方，危险不危险？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糟蹋自己身体。”
　　“嗯。”
　　甄明珠低头看着手背上一个泛青的针眼，问他：“我现在能出院吗？”
　　“应该可以。”
　　孟昀叹了一口气，提醒她，“不过你身体现在虚弱的很，最近气候又反复，点滴再挂两天比较好。实在不想打针的话也得用点药，你听听你的声音。”
　　甄明珠点点头，“知道了。”
　　话少得可怜……
　　孟昀多看了她两眼，说：“先坐一会吧，我去见一下医生。”
　　“嗯，麻烦您了。”
　　甄明珠话音落地，目送他出了病房。
　　刚才低头的时候她已经看见了，病号服的前面胸口处用粉色的线刺绣了华安仁心四个字。
　　华安仁心医院，隶属于华安集团的私立医院。
　　孟家的……
　　默默地想完，她情绪复杂地叹了一声，听到两下敲门声。
　　甄明珠抬眸看过去。
　　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护士朝她笑了一下，抬步进来，道：“醒了呀，我给你把衣服拿来了。”
　　“可以换了吗？”
　　“孟总说你等会出院，当然可以换了。”
　　孟总？
　　甄明珠微怔一下，便晓得孟昀刚才大抵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出去，其实是想留出空间让她换衣服，避免她尴尬。
　　“谢谢你。”
　　收回思绪，甄明珠朝护士道。
　　“不客气。”
　　护士笑了笑，帮着关了门还拉上帘子，一边整理床褥一边笑着道：“我在医院也两年多了，第一次见到孟总陪女孩子过来呢，你真有福气。”
　　甄明珠低声回：“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哈哈，我就随便说说，别介意。”
　　甄明珠笑了一下，换好了衣服。
　　护士将那套病号服拿出去后没多久，孟昀回来了，手上拎着个塑料袋。
　　硬塑料袋上印着“华安药业”的logo和云京市区的连锁药房地址，里面则装了好几盒药。
　　孟昀随手将塑料袋递给她，提醒说：“三天的药，按说明吃就行。”
　　“谢谢。”
　　“又来了。”
　　孟昀哭笑不得地盯了她一眼，“你这是准备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了？”
　　甄明珠：“……”
　　小姑娘抿起唇角，又不说话了。
　　孟昀叹口气，抬手在她单薄的肩头拍了拍，笑道：“走吧，送你回去。”
　　甄明珠想了想，没拒绝。
　　她这种状况，拒绝的话应该也不会被答应。
　　一个人情就这么欠下了。
　　两个人出了病房一起往楼下走，很意外地，路过花园的时候遇见一个人。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微微愣了一下，先朝孟昀打招呼，“孟总。”
　　“安医生今天值班？”
　　女人笑了笑，“对，刚从病房回来，就准备下班了。”
　　“辛苦了。”
　　“应该的。”
　　两个人简短地寒暄了两句，女医生的目光落在了甄明珠脸上，略想了想，才问：“怎么脸色这么白？”
　　甄明珠淡笑着说：“受了凉，有点发烧。”
　　“最近气候反复，早晚温差也大，得多注意点。”
　　“知道的。”
　　女医生笑笑，又看向孟昀，“那您忙，我先回科室了。”
　　“好。”
　　孟昀微微一颔首，点头道。
　　两个人目送她走远，继续往停车场走。
　　临上车的时候，孟昀突然笑着问：“你和安医生是旧识？”
　　甄明珠沉默了几秒，“嗯”了一声，“先前在她那里看过病，她人很好。”
　　看病？
　　孟昀虽然刚才就有了些猜测，仍是觉得意外。
　　他没记错的话，安姜是心理医生。
　　这姑娘……
　　真够让人操心的。
　　不过，家道中落这种事，心理承受能力差点是会受到影响的。毕竟那种巨大的落差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07年她应该才十五岁，因此出现问题倒也难免。
　　收敛思绪，孟昀不再多问了。
　　事实上，他这短短一会儿问题已经够多了，不像平时那个他。
　　*
　　下午六点。
　　黑色宾利驶入香林公馆。
　　孟昀将车子停在敞开的黑色铁栅栏门外，还没下车，便看见好几个警察从屋里走了出来。
　　下意识地，他看了眼后视镜。
　　“砰！”
　　甄明珠下车了。
　　她的脸色在看见警察的时候变得煞白，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呢，便被送人出来的韩志新一眼发现了。
　　“明珠！”
　　韩志新意外地喊了一声，快步走到了她跟前。
　　甄明珠有点懵，开口唤，“韩伯伯。”
　　“你去哪里了呀？！”
　　紧跟出来的李娇也是一脸心急如焚的模样，不等她回答又道，“家里阿姨说你昨晚回来了。这大清早上去叫你吃早饭，屋里却没人。一天时间电话都没打通，老韩这都着急得报警了。”
　　“……我手机没电了。”
　　甄明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羞愧地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这以为你被人绑架了呢。”
　　韩志新似乎觉得自己好笑，松口气说。
　　毕竟啊，他生意做的大，家里就明晖这么一个儿子早已长大了，眼下养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生怕被人给惦记上。好端端一个人莫名其妙不见了手机还关机，能不让人着急？
　　“这位就是明珠小姐？”
　　边上，一个中年警察突然问。
　　甄明珠连忙看过去，“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警察看看她，又看看下车走过来的孟昀，笑笑说：“以后要出去了可得给家里打招呼，你看把人着急的。”
　　“知道了。”
　　“那行，人没事就行。”
　　“对不住，辛苦警察同志专程跑来……”
　　韩志新一边赔笑一边将几位警察送到了门外去。
　　孟昀看了一眼脸色青黑的韩明晖，抱歉地说：“是我考虑不周了，忘了给你们通知一声。”
　　韩明晖盯了他一眼，似乎有话想说，却忍住了，只点点头便开口问甄明珠：“怎么脸色这么差？手里提的是药？”
　　甄明珠嗯一声，解释说：“在医院遇见的孟大哥，他看我状况不太好，将我送回来的。”
　　“怎么出去这么久都不晓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出去了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都快急死人了。”韩明晖叹口气，“你没事就行。”
　　话落，他才再次看向孟昀，摆出一副十分礼貌客气的腔调道：“麻烦孟总了。”
　　孟昀和他寒暄了两句，告别了。
　　目送车子远去，门口站着的几个人才一起往里走。
　　甄明珠突然消失了一整天又和孟昀一起回来，韩志新、李娇和韩明辉自然将他们的关系往男女朋友的方向猜了。吃晚饭的时候，韩志新便第一个问：“明珠啊，你和孟家那一位在交往？”
　　甄明珠正喝粥，听见这问题微微愣了一下，摇头说：“没有。”
　　想了想又补充，“他是我舍友的哥哥，我和那位舍友关系很好，所以每个礼拜都能见到。”
　　“……孟晗？”
　　边上，李娇迟疑着问。
　　“嗯，你们开学去的时候没见到她，她比我到的晚。”
　　李娇便笑了，“难怪呢，孟家这位在圈子里出了名的爱护妹妹。你既然和孟晗关系好，他说不定爱屋及乌，送你回来也就不难理解了，也许是想要你平时多照顾点他妹妹呢。”
　　“嗯。”
　　甄明珠抿唇笑了笑。
　　这笑容落在韩明晖眼里，那可就不怎么让人愉快了。
　　什么爱屋及乌？
　　餐厅里那一幕他可还记得呢。
　　分明是居心不轨才对。
　　不过，甄明珠脸色不好看着没精神得很，他便也生生按捺了一肚子脾气。
　　韩家这三个人的性子都算得上大度宽容，因而哪怕面对她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也并没有再多提什么问题，晚餐结束，甄明珠如释重负地上了楼。
　　她的手机的确没电了，就在昨晚半夜里，她某一次看时间的时候，突然关机了。
　　回到房间里第一件事，便是给手机充电了。
　　充好电她再开了机，发现好些短信，其中岳灵珊和孟晗发的最多。
　　甄明珠这才想起来白天要去福利院送爱心的事情。
　　斟酌了好一会儿说辞，她给岳灵珊和孟晗各打了一个电话，勉强解释了因为生病去医院又没带手机，所以忘了活动的事情。
　　莫名其妙被放鸽子，岳灵珊和孟晗多多少少有一些郁闷。不过彼此的关系在那里摆着，两个人也没有责怪她，只说不要紧，让她好好休息。
　　这两通电话打完，甄明珠只觉得疲惫至极。
　　她定定地看着手机通讯录，好一会，找出了程砚宁的号码。
　　删掉号码的那一刻，整颗心都空了。
　　这种空荡荡的感觉甚至让她在房间里待不下去，好一会儿，她下楼去陪李娇看电视。
　　李娇最近在追一部韩剧，坐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哭的稀里哗啦。
　　甄明珠抱着泰迪陪她看，看着看着，泪水也充盈了眼眶。
　　*
　　翌日，下午。
　　天气转晴，清澈的蓝天上，白云悠悠。
　　黑色保时捷停在了校门口，甄明珠解下安全带，侧头道：“谢谢明晖哥。”
　　“好好学习。”
　　韩明晖看她一眼，温和地说。
　　甄明珠嗯了一声，“那我进去了。”
　　“去吧。”
　　甄明珠便推开车门下去，隔着缓缓下落的车窗，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往学校里走。
　　宿舍楼下的时候，又很巧地遇见了孟家兄妹。
　　孟昀已经将车子掉了头正预备回去，隔着挡风玻璃看见她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笑了，将车子停在她边上，落下车窗开口问：“身体好点了没？”
　　“好多了。”甄明珠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天住院的花费，我要怎么给你？”
　　孟昀笑着迎上她目光，建议道：“改天请吃饭？”
　　甄明珠抿抿唇角，“如果您有时间的话。”
　　孟昀流露出一个光风霁月的笑容，语调缓缓地道：“那就这么说好了。”
　　“嗯。”
　　甄明珠点点头。
　　孟昀笑笑，开车走了。
　　他一离开，甄明珠便松了一口气，走到了孟晗跟前。
　　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如果说一开始她并未感觉到孟昀心意的时候，那么经历了昨天那么一遭，她心里便隐隐地有了感觉：孟昀似乎对她关照过头了。
　　一个成功的社会精英，如此照顾自己妹妹的同学，还能为什么呢？
　　可人家没说，她也不能太过自作多情。
　　只眼下这样的处境，已是难上加难。
　　“甄甄？”
　　边上，孟晗拔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甄明珠看过去，笑起来，“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那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以为我哥和你说什么了。”孟晗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好奇地问她，“你对我哥印象怎么样啊？”
　　“还好吧，是个好哥哥。”
　　孟晗：“……”
　　她想问的不是这个诶。
　　不过甄明珠今天看上去，情绪似乎不高。
　　孟晗默默地想了下，也没锲而不舍地追问，只在快到宿舍的时候又再次开口：“你觉得烟花告白怎么样？是不是超浪漫？”
　　甄明珠“嗯”了一声，笑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梁祝呗，我觉得他给我告白一点都没花心思，得重来我再考虑考虑。”
　　真是小孩儿……
　　甄明珠笑了笑，“还行吧。”
　　“还行？”
　　孟晗一脸纳闷地看着她，“难不成还有比烟花更浪漫的？”
　　“有啊。”
　　甄明珠咬住一边唇角，想了想还是笑着回答了她，“我觉得孔明灯比较浪漫。”
　　安城一中那一夜的孔明灯，是她看过最绚烂的美景。
　　只可惜，绚烂的东西，总是易逝的……
　　*
　　晚上，九点半。
　　操场上锻炼的学生不在少数。
　　甄明珠跑完了两圈，放慢步子走了起来。
　　“小学妹。”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甄明珠整个人都因为这声音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去，对上了薛飞灿烂的笑脸。
　　他一个人……
　　莫名地，甄明珠松了一口气，问：“有事吗？”
　　这冷淡的语调！
　　薛飞有些不悦地想了想，随口先问：“你怎么一个人？平时跟你一起那小姑娘呢？”
　　“孟晗吗？在宿舍看电影。”
　　“哦。”
　　薛飞点点头。
　　甄明珠眼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想，耐着性子问：“还有事？”
　　“不就你们俩么，闹这么长时间，图什么啊？”
　　薛飞实在想不通，可先前程砚宁明显动了气，下午又那么一副样子回了宿舍，他无论如何总不能在他病着的时候还煽风点火吧，心里一郁闷，就跑出来运动了。
　　哪曾想，运动的时候会老远看见甄甄小学妹呢？
　　这就是缘分！
　　自己给自己打了气，薛飞用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阿宁就那么一个性子的人，对你的心意却是压根不用怀疑的。你就说当初，他要不是因为喜欢你，能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和你谈吗？”
　　甄明珠笑了笑，“以后别为我们的事情操心了。”
　　“诶——”
　　薛飞郁闷了，“敢情我当真两头不是人了。”
　　甄明珠抿起唇角，一副隐忍模样。
　　薛飞叹口气，“他感冒了，还挺严重的。这会儿人就在宿舍呢，我意思……”
　　“学长。”
　　不等他说完，甄明珠便突然打断他，淡笑着说：“感冒了应该去看医生吃药打针，你跟我说没什么用，我又不会治病。”
　　这一段话和她说这段话的脸色，让薛飞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不近人情的女孩，是他印象里那个活力四射的姑娘。
　　他印象里的甄明珠，因为担心打扰程砚宁学习，在两个人交往之后，渐渐地会掐着他们放学的点下楼来教室等人。
　　眼下呢？
　　他说那人重感冒，这个无动于衷。
　　“再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甄明珠说完这句话，抬步走了。
　　薛飞下意识用目光追随她。
　　甄明珠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面无波澜地告诉他：“还有啊，我和程砚宁已经分手了。以前那些都成过去式了，你以后还是不要再一直说那些事了，很让人困扰的。”
　　薛飞：“……”
　　控制不住想爆粗！
　　可目送甄明珠远去，他还是忍住了。
　　*
　　405宿舍。
　　张景涛和李静晨正用电脑看比赛呢，宿舍门“啪”一声响。
　　薛飞一脚将门给踹开了。
　　一脸郁闷，反常。
　　“谁惹你生这么大气啊？”
　　面面相觑，回过头的两个男生异口同声地问。
　　薛飞的怒气在那踹门的一脚里发泄了不少，目光直接看向了程砚宁的位置，问：“人呢？”
　　李静晨的目光在程砚宁的桌面上搜寻一周，发现他的保温杯不在，便若有所思地说：“刚才也没注意，应该去水房接水了吧？”
　　“特么地简直气死我了。”
　　薛飞走到自己位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喘口气，不等其他两个人问他，难得委屈地抱怨了起来，“我这不就觉得分手挺可惜想撮合撮合让两人和好吗？这个不配合也就不说了，他就那个性子。诶我就想不通了，甄明珠那以前性子挺好一姑娘啊，怎么突然就不近人情成这样？我说阿宁重感冒了，人家倒好，说自己不是医生，还说让我以后别在她跟前提这些，很让人困扰。特么地这是铁了心要分手的意思——啊——”
　　话刚说完，他抬眸间对上了门口站着的程砚宁。
　　这人星期五下午消失，隔两天才回来，回来后整个人就一直咳个不停，眼下站在门口也是，一手端着保温杯，一手还捂着嘴咳嗽。
　　他真是嘴欠，哪壶不开提哪壶！
　　抑郁至极，薛飞看着他说：“我就是跑步的时候碰上她了。”
　　“嗯。”
　　程砚宁应一声，坐到了自己椅子上。
　　薛飞：“……”
　　得，他以后打死也不管了。
　　－－－－－－题外话－－－－－－
　　*
　　题外话：
　　这个月第一天，大家给阿锦投了很多月票，奠定了这个文本月在榜单上特别不错的成绩。
　　很感动，其实二号的时候就想给你们发红包的，但是没能发。（说起来也丧，因为我上月为了码字将宝宝送回老家导致宝宝发烧两周多才好的事，我公公对我意见很大。而去年发红包活动出来的时候，我随意地绑定了他手机号，所以导致先前一直不敢给他打电话要验证码，没办法发月票红包。）
　　今天应该没事了，中午十二点左右发666个拼手气红包，总额三万潇湘币，感谢大家对阿锦的支持，投过月票的妹纸别忘了在作品详情页点击红包领取哦。

　　☆、244：高潮迭起，男二上线

　　自讨没趣，薛飞心里的郁闷无法形容。
　　他定定地盯了程砚宁一眼，半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事已至此，他这个局外人都能感觉到了，这两个人估计没什么可能了。
　　想想真够糟心的……
　　算了算了！
　　薛飞扯过自己的毛巾，去外面洗漱了。
　　他都不说话了，李静晨自然不可能跟着再发表意见，重新去跟张景涛一起看比赛。
　　渐渐地，宿舍里安静了下来。
　　程砚宁垂眸看向自己握着保温杯的那只手，发现五根手指都在微微打颤。薛飞刚刚那番话不断反复地在耳边回放，让他几乎无法去思考其他问题。
　　应该真的是结束了吧……
　　那番话透露出浓重的不耐烦，好像宣判。
　　“呼——”
　　他突然吐出一口气，站起身了。
　　感冒让人头重脚轻，起身的一瞬间，他修长的身形都晃了晃。
　　一手扶住床栏，程砚宁上了床。
　　才十点，还早着呢。
　　不过这种时候，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除了睡觉。
　　换了睡觉穿的大短袖，程砚宁随手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
　　就那么睡着了……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回到了安城。
　　夜色深深，病房里没开灯，春末夏初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播撒一地，半梦半醒间，他听见了隔壁床传来女孩细小的呻吟声。
　　那是刚刚被他救下，身上带了好些擦伤的甄明珠。
　　她发着烧，整个人晕乎乎的连眼睛也未曾睁开，睡梦中因为不适，辗转哼唧。
　　那细细小小的声音里，充斥着难耐和痛苦，可却因为在低迷的夜里，所以带上了一些分外惹人的遐想，让他不受控制地起身下床，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
　　小人儿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奶猫一样地往他怀里钻。
　　软软嫩嫩的手，灼热的呼吸，滚烫的身子，以及，丝线一样缠人的柔软的发……
　　下意识地，程砚宁抱紧了她。
　　她身上有伤，他却顾不得了，将整张脸颊深深地埋进她脖颈里。
　　女孩子身上有醉人又魅惑的处子香……
　　柔软的被子蒙着两人，狭小的空间里，漆黑又神秘。
　　闷热至极……
　　那人八爪鱼一样地攀着他。
　　手脚柔软，勒得他无法喘息。
　　“明珠——”
　　猛地，程砚宁被自己的声音惊醒了。
　　被子不晓得什么时候蒙住了头，他抬手拉下，才察觉自己满脸都是汗。
　　四下安静极了，唯有男生一阵阵鼾声。
　　已是半夜。
　　宿舍里其他三人都在熟睡，他却因为一个略显诡异又香艳的梦，突然醒了过来。
　　怎么就做了那样一个梦？
　　梦里的他，在那张病床上，和浑身伤痕的那个人，痴缠亲热。
　　真是要死了……
　　就算在梦里，那时候她也才十五岁。
　　程砚宁你真是疯了。
　　脑袋里一阵阵抽的疼，他想起身出去冷静冷静，却突然察觉，身体某一处，疼得厉害。
　　这个认知让他突然就断了想要出去的念头，就那么静静地、木木地，躺在床上等，等待着身体里的火焰和冲动，渐渐地平息。
　　却没办法。
　　越是安静，越是想她。
　　想将她剥光了嵌进身体里动弹不得。
　　想将她撕碎了生吞下去。
　　想将她浑身骨头揉碎了，一寸一寸，融到他血肉里。
　　越是想她，越是疼痛难当。
　　世上竟然有这么考验人的时候，他平时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这些胡思乱想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投降，臣服。
　　一只手就那么伸过去，程砚宁侧身闭了眼睛。
　　似乎，从未有过这么难堪到无地自容的时候，可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所思所想，只能死命地咬紧唇，哪怕浑身汗水一层又一层，也不发出一丝声音。
　　情绪爆发的瞬间，他想起了两个人在酒店里同床共枕的第一晚。
　　他终于从洗手间出来，那人仰着头，一脸迷糊而纳闷地问：“你怎么这么久？”
　　那是十五岁，天真烂漫的甄明珠。
　　程砚宁虚脱般躺在床上，突然特别地想她。
　　*
　　一天一天的，时间流逝。
　　眨眼到了十一月。
　　双十一，年轻人狂欢的节日。
　　下午课一完，林清和董西琴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便回了宿舍，电脑跟前一坐两小时。
　　女生买起东西来，都比较纠结。
　　耳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货比三家，甄明珠都有点困了。
　　随手放下书，她看了眼时间，九点十五。
　　天气一天天冷了起来，她晚上跑步的习惯却还坚持着，眼看到了锻炼的时间，便起身开始穿外套。
　　“甄甄你去跑步吗？”
　　旁边正在玩手机的孟晗见状问。
　　甄明珠“嗯”一声，笑道：“怎么你今天要去？”
　　“反正也没事啊。”
　　孟晗笑了笑，起身也穿了自己外套。
　　很快，两个人一起下楼了。
　　天气冷了以后，孟晗便没有天天晚上都陪她下去跑步了，眼下难得这么晚还下去，一路都连蹦带跳的，看上去开心得很。
　　甄明珠被她的情绪感染，没忍住笑着说：“看你就跟个兔子似的。”
　　“有点兴奋。”
　　孟晗歪歪脑袋说。
　　甄明珠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心里生出一丝难以形容的羡慕。
　　算不清有多久了，她没有这般无缘由地兴奋过。
　　自从那天在操场见了薛飞一面后，这十多天，她没有见过程砚宁，没有见过薛飞，甚至连他们宿舍那两个男生也一次都没有遇见过。
　　或者这才是正常的……
　　容纳几万人的学校，很多人，四年也从不相遇，不相识。
　　甄明珠胡思乱想着，两个人到了操场。
　　孟晗基本上从来不陪她一起跑，今晚也像往常一样，靠在操场看台的围栏上等她。
　　眼看着甄明珠跑了一圈多，她有些着急地仰头看了一眼天空。
　　远处黑漆漆的夜空里，升起了一个孔明灯。
　　“甄甄！”
　　孟晗骤然激动，跳起来喊甄明珠。
　　甄明珠被她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很快跑过来问：“怎么了？”
　　“孔明灯！”
　　孟晗兴奋地指向天上几个孔明灯，问她，“诶，是不是人工湖那边啊？”
　　甄明珠愣了一下，“学校里可以放灯吗？”
　　“应该可以吧。”
　　孟晗有些心虚地说了一句，扯过她手腕道，“走走走，过去看看。”
　　“距离挺远呢，这边不也看得见？”
　　“那不一样啊，这边看着没感觉。”孟晗拉着她一边往操场外面走一边道，“说不定是哪个社团有活动呢，今天双十一嘛，咱们过去看看。而且人工湖那边还有个书香广场，你都不晓得，一到晚上就成轮滑社的天下了。”
　　“你知道的真多……”
　　甄明珠听着她急切的声音，忍不住笑道。
　　“晚上多溜达溜达都知道啦。”
　　“哪来那么多闲时间呀。”
　　“你隔一天就要去家教，能不忙吗？”
　　两个女生一路说着话，没一会儿，到了学校出名的书香广场。
　　正如孟晗说的，晚上的这里，是轮滑社的天下。
　　事实上不止轮滑社，好些社团晚上都在这边活动，这一晚也不晓得是哪个社团组织的，人工湖边上好多学生在放孔明灯，笑声四起，玩得不亦乐乎。
　　漫天灯火下，甄明珠下意识地就仰了头。
　　仰头的一瞬，思绪便飘远了。
　　以至于她都没有发现，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人手持玫瑰慢慢走近。
　　“明珠——”
　　轻柔含笑的声音，蓦地传来。
　　甄明珠迟疑着转过身去，对上年轻男人英俊而温柔的脸。
　　孟昀站在她一步开外，用目光轻抚她。
　　甄明珠错愕地看着他，很快，扭头去搜寻孟晗的身影。
　　抬眸却发现，整片广场不晓得怎么就突然安静了下来，男男女女，好多校友都站在近处远处看着她，几步之外的孟晗，朝她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原来，如此……
　　她拉自己过来，是为了这么一场告白。
　　收回思绪，甄明珠都不晓得自己两只手往哪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是不是被吓到了？”
　　看见她的反应，孟昀有些不确定地问。
　　甄明珠的表情，和他想象中有所不同。
　　在他想来，她应该是震惊的、意外的、喜悦的。
　　可眼下，她的眼睛里喜悦的那一种情绪并不显露，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让人心疼的茫然。
　　“我……”
　　甄明珠张张口，却不晓得说什么。
　　她抿紧唇看着孟昀，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拔腿跑开，一双脚却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定在了原地，让她无法动弹，也几乎无法喘息。
　　她都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害怕被表白的时候，尤其对象是孟昀。
　　他们兄妹俩对她颇多关照，她要怎么做，才能全他颜面？
　　她看着孟昀，眼底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好像哀求……
　　也就这一丝情绪，猛地触动了男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孟昀走了一步站得距离她极近，将玫瑰花的清香送入她鼻尖，尔后，他用一股子分外低柔的嗓音问：“有幸请你，跟我一起结束单身吗？”
　　一句情话，无比动人……
　　边上围聚的一众人虽然压根没听见，也顿时激动起来，大声地喊：“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一字一句，一字一顿，落入耳中，像魔咒。
　　甄明珠怔怔地看了孟昀一眼，突然转身，直接跑了。
　　“……”
　　足有好一会，整片人潮都没有发出声音。
　　孟昀原本也是云京大学的往届优秀毕业生，用书香广场这个地方放灯，是他慎重考虑之后，联系了学校方面争取来的颜面。
　　他以为，没有一个女孩，能在这种地方，拒绝他这样的示爱。
　　可事实是，他说出那句话，人就跑了。
　　徒留一片安静。
　　*
　　“你放的孔明灯吗？”
　　“十五岁了，许个愿吧。”
　　“希望我和程砚宁，永远在一起；希望所有的朋友，都永远快乐幸福；希望老爸身体健康，生意兴隆。”
　　“傻瓜，说出来就不灵了。”
　　“……”
　　耳边，久远的对话戛然而止。
　　甄明珠猛地停了步子，弯下腰大口地喘息起来。
　　从人工湖广场一直跑回来，她的脑海里，一直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感觉起来，身后好像有一群洪水猛兽。
　　为什么是孔明灯呢？
　　那漫天的灯火辉煌，是无法复制的。
　　那是程砚宁给她的礼物啊……
　　怎么能复制？
　　弯着腰胡思乱想了好一会，甄明珠慢慢地直起身，往宿舍里走。
　　刚才跑回来的时候慌不择路，她走了宿舍楼背光的一面，拔地而起的一整栋楼在黑夜里好像高大而恐怖的猛兽，笼罩着她。
　　“啊！”
　　失魂落魄的人儿猛地发出一声尖叫。
　　很快，声音被淹没。
　　甄明珠整个人被抵在坚硬的墙砖上，有那么一瞬，完全放空了。
　　整个背都是疼的……
　　程砚宁撕扯的力道太大，她是半边肩膀猛地撞在墙砖上的，他却没管，欺身而上，灼烫的呼吸全部喷在她脸上，唇舌长驱直入。
　　“唔……唔……”
　　晕乎乎回神，甄明珠试图说话。
　　徒劳。
　　程砚宁吮吸的力道很大，好像要吸尽她口腔里所有的空气，舌尖似乎都是用力的，绞得她舌尖生疼，无法呼吸、无法开口。
　　大脑缺氧的感觉一波一波的，甄明珠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觉得自己快没命了。
　　她拿手去推，程砚宁用手钳制住她手，她抬脚去踢，程砚宁用长腿压住她腿，他禁锢着她，用自己的力道将她不由分说地钉在墙上，疯狂地吻。
　　亲吻发出的喘息声，在黑夜里分外清晰。
　　程砚宁个疯子！
　　学校里到处都是人！
　　也不晓得哪来的力气，甄明珠突然一把推开了他。
　　“砰！”
　　脊背再一次磕在墙上的声音。
　　“程砚宁你！”
　　未出口的话，被再一次封住。
　　甄明珠气急败坏连踢带踹，正羞耻恼怒无法言说，嘴唇上一阵刺痛。
　　鲜血猩甜的味道，一丝一丝传来，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
　　程砚宁咬破了她嘴唇，她情急之下也直接咬上他的，可惜他不松口，两张唇彼此挤压蹂躏着，就好像在较劲一般，不分个胜负不罢休。
　　也不晓得过去多久，甄明珠累了，松了口，任他为所欲为。
　　也就在她松口的瞬间，程砚宁停了动作。
　　他借助一点儿夜晚的光打量她。
　　近在咫尺的那片唇，鲜红饱满，好像初夏枝头最艳丽的一朵花苞，饱受蹂躏。
　　猛地，程砚宁低喘一声，埋头在她颈窝里。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甄明珠打了个机灵，紧接着，肩胛骨的地方传来一道骨肉分离般的痛，那痛楚太深刻，让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声音。
　　程砚宁一手捂住她嘴，口下的力道却并未减轻分毫。
　　许久许久，久到甄明珠觉得，她已经痛到麻木的时候，男生总算抬起头来。
　　他年轻而清隽的面容上，两片唇妖异艳红。
　　四目相对，沉默令人窒息。
　　他慢慢地放开了她。
　　甄明珠用手按了一下涔涔出血的肩头，猛地，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程砚宁不曾闪避，生生挨上。
　　响亮的声音，重重地落在了甄明珠心上。
　　她努力地平缓着自己的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程砚宁，慢慢地，用尽所有仅存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说：“到此为止吧，行吗？”
　　“不要让我厌恶你。”
　　“如果你觉得我欠你的，我慢慢还。”
　　没有人回答她。
　　程砚宁身侧一只手，被他攥得咯吱响。
　　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不想强迫她，可是扯住她的那一秒，所有情绪无法自控，吻上去的那一秒，所有力道无法自控，咬上去的那一秒，所有的欲望，也无法自控。
　　这样一个面对她屡屡失控的他，要如何开口？
　　“好。”
　　“不用还。”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硬沙哑。
　　甄明珠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砚宁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抬步往回走。
　　楼边，正要路过的两个女生目送他走过，目送他走远，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妈呀真是吓死我了。”
　　“是程主席啊。”
　　“就是他，他他他他他……太粗暴了。”
　　说话的女生大脑完全是一副缺氧的状态，嘴唇因为激动而打颤，字都咬不准。
　　那个传说里无欲则刚的程砚宁？
　　那个每次见到都冷冰冰没什么笑容的学生会主席？
　　那个让无数姑娘碎掉芳心的冰山男神？
　　特么地他有这样的一面啊！
　　两个女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又远远地目送了他一眼。
　　“应该看见我们了吧？”
　　“肯定看见了啊，人又不瞎！”
　　“可他理都不理，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额，你想人家跟你说什么？”
　　无力吐槽，后面回答的女生平缓了一下呼吸，抬步往宿舍走。
　　先一个连忙追上，“他和甄明珠在交往啊？”
　　“感觉不太像。”
　　“天呐，我想一下都受不了。感觉他都爱死甄明珠了，就刚才那样子，妈呀刺激得我都不敢看，没见过那么亲人的。”
　　“难怪呢。”
　　“什么啊？”
　　“还能有什么啊，赵嫣然呗，肯定知道他们的事。”
　　“对哦，难怪要挑拨，那现在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告诉甄明珠？”
　　“……干嘛给自己惹事，跟她又不熟。”
　　“……哦。”
　　“万一他们就因为这个闹矛盾，被知道了我们能好过？”
　　“额，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说话间，两个女生进了宿舍楼。
　　*
　　甄明珠没有回宿舍。
　　进入宿舍楼以后，她突然在入口处的大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嘴唇红肿又破，头发被揉乱了，衣领处也皱巴巴的，还染着几抹血迹，总归看上去便是一副刚刚被人欺负了的样子。
　　回宿舍了指不定要被怎么盘问……
　　因为这个想法，她连楼都没上，直接转身走了。
　　这么晚了，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
　　校园里学生越来越少，偶尔碰见几个，还有人议论刚才人工湖那一出闹剧，隐隐地，她能听见她的名字被突然提及。
　　她尽量拣人少的地方走。
　　许久，出了校门。
　　习惯性地，她就往去袁家的那个方向走了。
　　十一月的长街，路灯明亮，人烟稀少。
　　路边一整排都是商铺，到了晚上卷闸门全部拉下来，显得整齐而空荡荡。
　　甄明珠走了好一会儿，觉得累了。
　　抬步去路边台阶上休息。
　　台阶上冰冷冷的，她坐在上面，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
　　发呆许久，甄明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有两个未接来电和短信。
　　孟晗：“甄甄你没回宿舍吗？你在哪呀？对不起，我事先没告诉你也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我哥他是真心想和你交往的。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真的很抱歉。”
　　甄明珠盯着短信看了许久，回复她：“没关系，就是太意外了，一时接受不了。我今晚不回宿舍了，回家静一静，不用担心。”
　　短信发过去，孟晗的电话又打来了。
　　甄明珠接了电话，和她简短地说了几句，挂断了。
　　低头再一看，手机电量不足了。
　　她下去跑步，除了手机之外，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
　　大晚上的……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抿着唇看通讯录。
　　岳灵珊？
　　李成功？
　　这两个人距离她最近。
　　纠结了几分钟，甄明珠的目光落定在岳灵珊的名字上。
　　哪曾想，号码还没拨出去呢，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白球鞋。
　　甄明珠下意识握紧了手机，仰头看去。
　　许久，她咬了咬下唇，吃痛又松开，看着来人，用一股子意外又疑惑的神情和嗓音，道：“余明安……”
　　“是我啊，甄甄。”
　　男生笑了笑，抬步上一级台阶，坐到了她身边。
　　－－－－－－题外话－－－－－－
　　*
　　题外话：
　　全世界最懵的孟总：“我没有这么丢脸过。”
　　全世界最浪的阿宁：“天天在梦里睡明珠。”
　　全世界最暖的小余：“好想把甄甄抱回家。”
　　o（n_n）o哈哈~
　　说起全世界这个梗，还得追溯到先前看《演员的诞生》这个节目的时候，某一天节目刚开始，好多弹幕来袭，基本都一句话“全世界最好的王俊凯。”
　　很久不看电视的90后老阿姨阿锦都不晓得王俊凯是谁诶，等到他出现才发现，笑起来好甜。
　　话说，这好像就是一个有着小虎牙的美少年→_→

　　☆、245：他的习惯，难以启齿

　　甄明珠有些傻乎乎地看着他。
　　能有三年多了，她一次都没见过余明安。
　　最后一面应该是在学校里见的。极为寻常的日子，极为普通的场景，以至于她眼下去回想，都无法想起任何一个细节。
　　可眼下这个人，却是熟悉而亲切的。
　　他高了，比高一第二学期还高了一些，看上去应该超过了一米八。人还是挺白的，却不再是那样一副腼腆秀气的样子，眉眼间有了偏向青年的坚忍而温柔的味道。还是很喜欢笑，笑起来就会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纯善无害，宛若幼兽。
　　紧绷了许久的身子，就那么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甄明珠抿着唇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呀？”
　　“人工湖那么大动静，想不知道都难。”
　　“……啊？”
　　余明安看着她笑，“大二，地质学专业，你学长。”
　　这下，甄明珠更意外了。
　　脑海里一时有千头万绪，让她不晓得如何开口。
　　余明安便主动解惑：“课程安排，前两个月都在外面，上星期才回来的。”
　　云京大学全校师生好几万，哪怕是老同学，偶遇的可能性其实也并不大。想到这甄明珠便哦了一声，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啊，我这样子太糟糕了，让你见笑了。”
　　闻言，余明安微微抿起唇角，打量了她一眼。
　　女孩的样子的确很狼狈。
　　散乱的发，微红的眼，肿胀流血的唇，还有皱巴巴的衣服……
　　坐在他边上的甄明珠，是那种看过去便会让人下意识皱起眉头的颓废模样，甚至，她和自己记忆里那个鲜活而生动的女孩，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可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甄甄啊，他一直都在想念的那个人。
　　安城两年，云京一年，他默默地等，她总算是出现了。
　　如他所想的那般，出现在了程砚宁存在的地方，不枉他千辛万苦考进来。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被狠狠压下，余明安舒口气笑了一声，说：“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什么样子没见过啊，没关系的。”
　　“……我以前有这么狼狈过？”
　　甄明珠懵了一瞬，有些不确定地问。
　　余明安抿起唇角，抬手过去点了点，试探着问：“睡觉的时候一张脸被压的全是褶子，口水流到课本上，嘴角还被中性笔油戳出好些黑线，你觉得不狼狈？”
　　甄明珠：“……”
　　呆愣几秒，她低着头有些窘迫地笑了。
　　侧脸上那个浅浅的梨涡又出现了。
　　余明安的目光在那一处逗留好几秒，低下头攥了攥自己的手指。
　　下意识地，想到了她初见甄明珠那一幕。
　　那还是初二刚开学的时候，他背着书包走进教室，里面两个人正拿着新发的课本追逐打闹。女孩是后面追的那个，一边顺着过道追一边还喊着“李失败你给我站住！”
　　李成功远远地给她提醒了一句“后面来人了”，她一回头，便朝自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当时的甄明珠，十二三岁的模样，软乎乎的脸上带着婴儿肥，人却很白，眉目很精致，偏偏性子和她雪白可爱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骄傲肆意，不可一世。
　　算起来，能有六年多了吧。
　　时间过得这样快，距离他第一次看见她，六年多了。
　　余明安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轻声开口说：“走吧，找个地方休息。”
　　甄明珠愣了一下，回他：“你不用管我的，我找灵珊就行了。”
　　“时间这么晚了，找谁不一样啊？”
　　余明安起身，语调寻常地笑，“我又不吃人。”
　　甄明珠囧了，“不是那个意思。”
　　“送你去酒店，我回宿舍睡。”
　　余明安没在那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话锋一转，笑着补充了一句。
　　甄明珠想了想，很快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往对面一家酒店走。
　　前台开房的时候，甄明珠没过去，就在大厅里沙发边站着等，隐隐地听见两个人说话声，余明安给她要了一间大床房。
　　以前还需要她帮着出头的男生，不知不觉，拔高了这么多。
　　甄明珠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正感慨呢，便见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牵动唇角走了过来，笑着将房卡递给她：“912，要我送你上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那行。”
　　余明安点点头，又将两张早餐票给了她，“起得早的话可以用，省的浪费。”
　　“嗯。”
　　甄明珠将两张票捏在手里，想了想说：“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手机，改天见了还你钱。”
　　余明安没接话，只说：“早点休息。”
　　“那你回去小心点。”
　　“嗯。”
　　余明安将她送到了电梯口。
　　电梯“叮”一声开始上行的时候，甄明珠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出电梯，进房间，插卡……
　　明亮的灯光笼罩着暖色调的房间，她疲惫的身体似乎也在一瞬间得到了解脱，环视一周后，她随手脱了外套，挂在了开放式衣橱里。
　　动作中，左边肩膀传来要命的疼。
　　她外套里面穿了件很柔软的针织毛衣，毛衣里面没穿秋衣，穿了吊带背心。也不晓得是因为程砚宁咬的太狠还是因为她这一晚上耽误久了，等她想看看伤口的时候，毛衣和伤口都粘在了一起。
　　心情糟糕透了。
　　甄明珠抿着唇将毛衣领口拉扯开来，看到了那一个堪称血肉模糊的伤口。
　　那一个牙印，说是深可见骨绝不夸张。
　　不受控制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不晓得程砚宁是怀着何种心情咬下去的，只是觉得疼，感觉起来，肯定要留下疤痕的，还是和以往都不一样，可能会永远都退不下去的疤痕。
　　程砚宁喜欢在她身上留下点痕迹，似乎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的。
　　她做噩梦惊醒的那个风雨夜，穿吊带裙出去找水喝的时候，他突破了一直以来，两个人停在亲吻的交往底线。
　　那是眼下回想起来，仍旧让她觉得羞耻难言的一个晚上。
　　他让她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她原本以为他只是想抱抱，因而在他抬手去碰自己裙边的时候惊了一大跳，下意识拿手去挡，抬眸去看他。
　　程砚宁也看着她。
　　他漆黑明亮的凤眼，在夜晚里专注看人的时候，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慑人的感觉。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他不言不语地盯着她，冰凉的手指，缓缓地，不由分说地将她的睡裙全部推上去的模样，那是突然间就会让她觉得害怕的程砚宁，不像平时那个温柔沉默的男生，反而像一个掠夺者，却让她压根毫无推拒之力。
　　她不晓得他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对不对，只下意识觉得，应该很正常吧。
　　她住在他提供的地方，两个人又是情侣，肯定应该有些亲密举动。
　　可是她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
　　无论是他冰冷强硬的手指，还是柔软滚烫的嘴唇，都能让她陡然变得紧绷绷的。
　　女生在那一刻，应该是柔软的吧？
　　所以他很耐心，一寸一寸地吻，直到她整个人都瘫软在他腿上，直到她脑子迷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又开始辗转吮吸，印下属于他的痕迹。
　　那第二天，她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看见吻痕这种东西。
　　羞耻紧张到无法言喻。
　　生怕被人发现。
　　以至于上学的时候，天气还不算很冷，她便早早地穿上了高领毛衣。
　　在那以后就有点频繁了，程砚宁习惯与此。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他并没有更深一步的需求。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突然回过神，看向了镜子里面红耳赤、一脸春情的自己。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脏，她也不晓得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念头，可是当程砚宁突破了那一道底线以后，当她开始见到吻痕这种东西以后，每每坐在课堂上，她便会经常觉得羞耻而忐忑。
　　总感觉，自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有了难以启齿的秘密。
　　就像眼下这个伤口一样，印在身上了，便会一直跟着她，提醒她，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了。她的身心，都没办法再干净和纯粹，她和同龄人不一样了，过早地突破了某些底线，打破了禁忌和秩序。
　　“哗哗——”
　　蓦地，甄明珠拧开了水龙头。
　　肩膀成这样自然是没办法洗澡的，她身体疲累，也没有力气洗。
　　水声打乱了她的胡思乱想，她深吸一口气，先用冰凉的水洗了好几次脸，打散了身上那种烫呼呼的感觉。
　　紧接着，她扯了一截卫生纸，浸湿，小心地清理了一下伤口四周。
　　做完这一切，甄明珠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出去睡觉。
　　柔软的被子好像一团棉花。
　　她躺在里面，盯着不远处的壁纸，却有点睡不着。
　　肩膀一直疼，她没办法将那个人从脑海里剔除掉，一闭眼，全是他的气息。
　　在学校里应该是不想被老师发现吧，所以他可能随身携带口香糖，唇齿间全部都是薄荷清凉的气息。等两个人从安城到云京的时候，他身上那股子味道便成了薄荷味里面掺杂一些烟味，却也不难闻。很奇怪的，别人抽烟她都会觉得难闻，她一开始很讨厌那种味道，可因为是他，所以一切都似乎能够被容忍。
　　甄明珠盯着那一块壁纸，渐渐地，又想到了晚上。
　　“好。”
　　“不用还。”
　　他说这几个字，应该是同意结束了吧。
　　怎么会这么痛呢？
　　一时间她都分不清是肩膀在痛还是心口在痛，感觉起来让人很难呼吸。
　　程砚宁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她感觉自己其实并不是很了解他。
　　当初怎么就招惹上他了呢？
　　他都让自己滚了，她还觉得他骂人的样子都是迷人的。
　　真是够傻的了……
　　可事实上，现在想起来还是很迷人呐。
　　甄明珠翻个身，又突然想到他牵手时候习惯大手包小手的方式，想到他在晚自习时候披在自己肩膀上的校服，想到他宽厚又温暖的让她一度非常依恋的怀抱，还有最开始那些缠绵温柔的亲吻……
　　那是一个无论回想多少次，都让她无法后悔的人。
　　所以离开他的过程，才会这么痛，这么难吧。
　　没关系啊……
　　没关系，甄明珠。
　　都会好的，会过去的。
　　*
　　翌日，清晨。
　　六点多的时候，甄明珠自然醒了。
　　酒店里距离学校不算远，她预备在餐厅里吃个早餐，回学校直接上课。
　　酒店的餐厅在一楼，她退了房拿了零钱和早餐券过去，选完餐后端着盘子刚坐在位子上，听到了身后震惊至极的一道声音：“甄甄？”
　　甄明珠下意识扭头，愣了。
　　李成功完全是下意识喊了她，喊完之后才发现时间地点似乎有些不对劲，可是已经晚了。甄明珠刚回过头的时候，面对的便是他和岳灵珊扭曲的两张脸。
　　李成功是被岳灵珊掐的变了脸色，岳灵珊则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甄明珠也傻了，脱口而问：“你们怎么在这？”
　　“嘿嘿，那个，就……就……”
　　李成功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哪怕关系再好，这种事情似乎也有点难以启齿啊。
　　甄明珠却瞬间懂了，她不受控制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岳灵珊一眼。
　　岳灵珊松了掐人的手，半晌，朝她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就住了一晚啊，昨天光棍节。”
　　甄明珠“哦”了一声，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你这什么表情啊。”
　　李成功端着一盘子早餐挤到了她桌子对面，一脸不乐意地道，“我们好歹也谈了三年多了，这也都是成年人了，释放一下正当需求，这不很寻常么？”
　　“要点脸啊你。”
　　岳灵珊脸红的不得了，抬脚又踢了一下。
　　三个人坐了一桌。
　　李成功促狭的目光在甄明珠的嘴唇上转了一圈，问：“老实交代啊，你这什么状况？”
　　甄明珠抿抿唇低下头，“没什么状况。”
　　“一个人？”
　　一个人住什么酒店啊！
　　李成功压根就不信，抬眸在餐厅里搜寻了好几圈，扭头不可思议地问：“真的一个人啊？不能啊。你别告诉我这嘴巴不是学神咬的？”
　　他才不信这人还能移情别恋呢。
　　认识七年多了，哪怕眼下这个甄明珠变了许多，那本性也难改。
　　说起来人还真是奇怪的生物。
　　就说灵珊吧，看着是那种顶顶保守的女生，因而他虽然试探地提过，内心里也还一直觉得她肯定会将第一次留到婚后。可事实上，灵珊给了他惊喜和感动。
　　再说甄甄，看上去她比一般女孩子开放爽朗很多，男女交往的界限一点儿也不忸怩。可事实上，真正面临感情的时候，那就完完全全是一个生涩的小女孩。他还记得她跟学神在一起那会儿呢。他说一句“你男人”之类的称呼打趣她都会脸红老半天，跟程砚宁在一起的时候，也永远一副小女生情窦初开的模样。
　　他的灵珊朴实直接，可他认识的甄甄，友情里坦荡大方，爱情里却懵懂稚嫩，有一股子认真劲，很轴。
　　他无法想象她和学神之外的男生在一起的样子，也一直觉得，那是压根不存在的。
　　她的爱是全心全意的爱，爱着的时候恨不得将心都捧出去。她连远哥都不接受，哪可能在眼下这种时候，就和其他男生在一起啊，根本不科学。
　　因而李成功笃定那个人是程砚宁。
　　甄明珠也没反驳。
　　可事实上吃饭的就是她一个人，直到三人走出酒店，李成功也没见到程砚宁的影子。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走路上，李成功忍不住问。
　　甄明珠看他一眼，“就分手了啊，你不是知道？”
　　“不是，特么地真分手了？分手了啃成这样，你都没甩他一耳光？”
　　甄明珠：“……”
　　她不想说话，李成功气坏了，“不行不行，今天你给我好好掰扯掰扯，你们俩到底谁的问题啊？啥问题啊？出轨了？你出轨还是他出轨？”
　　在他看来，除了绿帽子之外，其他都不算事。
　　甄明珠还是没理他。
　　李成功：“……”
　　他又一次追上去的时候，甄明珠叹口气道：“大哥，别问了行吗？”
　　李成功一堆话就那么卡在喉咙口了。
　　很快，三个人也走到了学校门口，岳灵珊给招了个出租车让他滚了，跟甄明珠一起进学校。
　　没了李成功在耳边碎碎念，两个人都觉得清净了不少，随意地扯了几句话，甄明珠突然有些情绪复杂地笑着说：“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这一步了。”
　　岳灵珊也笑了，“其实我先前没想过，态度一直很明确的。也就上一次吧，就你跟我说让我们好好在一起那一次，突然就觉得其实这也没有必须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生，只要成年了，自己能给自己做主了，觉得发生了也不后悔，那发生了就发生了吧，两厢情愿的事情。”
　　甄明珠“嗯”了一声，突然问：“那高中的时候呢？”
　　“什么？”
　　“就……上大学之前，你们？”
　　岳灵珊说到这却有点脸红了，“学校里顶多就亲一下，还特别有负罪感。”
　　甄明珠又“哦”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岳灵珊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试探着问：“你和学神？”
　　“应该真的完了吧。”
　　甄明珠说到这儿，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程砚宁昨天晚上那样一张脸。
　　她下意识拿手碰了碰左肩，抿起唇朝岳灵珊道：“我先打个电话。”
　　“嗯。”
　　甄明珠手机电量不多了，她打电话给孟晗，让孟晗帮她带上书和充电宝，她就不特地回宿舍了。
　　因为孟昀告白的事情，孟晗原本就挺愧疚，闻言立马答应了下来。
　　甄明珠松口气，挂了电话。
　　不知不觉地，她和岳灵珊已经到了楼舍楼群边的林荫道上，岳灵珊要回宿舍拿书，打完招呼便走了。
　　甄明珠在楼下等了几分钟，孟晗抱着书背着包跑了下来。
　　甄明珠笑笑，接过了自己的书抱在怀里。
　　孟晗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眼，突然道：“对不起啊。”
　　“不用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哎。”孟晗叹口气，颇有些惆怅地说，“可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哥啊？他那么好。他给我承诺和你以婚姻为前提交往，我才答应支持他追求你的。”
　　甄明珠看她一眼，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我没说他不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郎才女貌，很合适啊！”
　　“真的啊？”
　　甄明珠定定地看着她，“华安集团未来唯一的接班人和虽然出身名校却毫无背景的女学生，你真的觉得很合适吗？你爸妈平时给你哥介绍的那些女孩子，有我这种条件的吗？”
　　孟晗噎了一下，“可我哥说了，我们家已经不需要锦上添花了。”
　　“所以对我雪中送炭？”
　　“哎呀，反正归根究底是你不喜欢我哥对吗？”
　　甄明珠点点头，“不喜欢，也不匹配，总归不合适。”
　　“……你忘不了你前男友吗？”
　　孟晗突然又问。
　　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尚未回答，突然听见身后一道略熟悉的声音在唤：“小学妹。”
　　两个人扭过头去，便看到薛飞和宿舍里其他两个男生到了跟前。
　　甄明珠自觉地走到一边，问他，“怎么了？”
　　薛飞的目光落在她嘴唇上，轻咳一嗓子偏了头，问：“就阿宁，你见没见人？”
　　甄明珠抿唇答：“没有。”
　　“他昨晚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
　　“真的不知道。”
　　甄明珠笑笑，语调平静地提醒：“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以后他的事情不要问我。”
　　薛飞：“……”
　　甄明珠定定地看他一眼，“拜托了。”
　　薛飞露出个无法形容的神色。
　　甄明珠没再多言，抬步到了孟晗边上。
　　孟晗跟她一起走了两步，突然问：“你前男友是程学长吗？”
　　－－－－－－题外话－－－－－－
　　*
　　题外话：
　　看到有人说：男主就想那啥而已，女主竟然捅刀，那是犯罪，砸晕不行吗？
　　纠正：男主酒醉后想对当时未成年的女主用强，那是犯罪。女主捅刀，属于正当防卫，阻止了男主犯罪。如果男主得逞，这就是一个抑郁症男主终生对一个神经病女主不离不弃的故事。→_→
　　再：
　　我认为，任何一个女人，都有权利拒绝自己不乐意的性关系。随时随地，无论缘由！

　　☆、246：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程学长是你前男友吗？
　　甄明珠微愣之后，因为这句话停在原地了。
　　她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孟晗在错愕之后也足足愣了好一会，抿抿唇才试探地问：“真的是？”
　　突然间，所有的一切似乎有迹可循了。
　　甄明珠对程砚宁的理解和熟知、她对秦远那种深情而英俊的男生无动于衷、很多次周围人提及程砚宁之时，她的沉默以及隐忍不下去之时三言两语结束话题的古怪、醉酒后的出格举动……
　　所有所有的一切，早已经昭示了，她和程砚宁有着千丝万缕无法言说的过往。
　　原来，沈芊芊情人坡事件，就是因为她才发生的。
　　想通这一切，似乎也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会对自己哥哥那样优秀的男人也视而不见了。
　　平心而论，她哥很帅，放眼云京也难得找到几个跟他一样的高富帅，那完全已经是言情小说里男主角的配置了。可饶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程砚宁丝毫不比她哥哥差。
　　论坛上那些学生每每提及程砚宁，总会喜欢用一个形容词，“最。”
　　云京大学史上最无争议的校草、最出色的学生会主席、最优秀到无可挑剔的成绩、领导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他所有的一切，似乎已经趋近完美了。
　　传言里家境还很好。
　　这样一个他都是甄明珠的前男友了，也难怪她平时对院里男生的示好无动于衷，对他哥哥的另眼相待和贴心关照无动于衷，一副弃情绝爱的样子。
　　孟晗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家哥哥掬一捧辛酸泪，听见甄明珠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一起往教室里走，她想了想又纠结地问：“那怎么不在一起了呀？”
　　“不合适。”
　　甄明珠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脑海里却想着薛飞刚才那一番话。
　　程砚宁昨晚没回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应该不会出事。
　　他那个人，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在外面也永远是一副客气有礼冷淡模样，有脑子有主意身手也足够好，压根不可能出现任何危险和意外。
　　可，万一呢？
　　万一他又跑出去喝酒，再喝醉，再……
　　甄明珠只想想都觉得头大了，等正好路过学校照相馆的时候便下意识地停了步子，对孟晗说：“帮我拿一下书吧，我进去买个东西。”
　　“啊，买什么？”
　　“充值卡，手机没费了。”
　　话音落地，甄明珠将几本书递给她，自己进了照相馆。
　　学校照相馆里同时售卖一些日常用品，她让老板拿了张五十块的充值卡，又开口要了一张手机卡。
　　这时候手机卡还没有实名认证，买卖起来很方便随意。甄明珠将那张手机卡随手塞进牛仔裤兜，拿了充值卡出去，一边往教室走，一边充好了话费。
　　没一会儿，两个人到了教学楼下，她又停下朝孟晗说：“你先进去吧，我打个电话，比较久。”
　　“那我在教室等你，aj13。”
　　“好。”
　　甄明珠点点头，目送她进了教学楼，莫名地松口气。
　　尔后，她走到花坛边，低头捣鼓了一会儿，将新卡装了上去。
　　程砚宁的号码她删了，可事实上那一串数字，早已经倒背如流。她侧身站着，面无表情地将一串数字输上去，深吸一口气，直接拨通了。
　　薛飞说程砚宁没回去，倒也没说能不能联系上，因而她第一反应便是先设法找一下。
　　哪曾想，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头传来稍显冷漠的一声，“喂。”
　　“您好，请问是133**73993的机主吗？”
　　甄明珠一手捏紧了嗓子，用一股子听上去分外甜美尖细的声音问。
　　程砚宁那边停顿了一秒，道：“您讲。”
　　“先生您好，这里是云京寿安保险……”
　　“嘟嘟嘟。”
　　不等她一句话说完，程砚宁直接挂断了。
　　甄明珠拿下捏着嗓子的手，低头在额头上抠了两下，咬着一边唇又将手机卡倒腾了回来，装了手机，抬步往教学楼走了。
　　*
　　华安仁心医院。
　　门诊楼外，喷泉雕塑边上。
　　程砚宁颇有些无语地挂了电话，转身进了门诊大厅。
　　按理说私立医院一般没有公立医院那般人员繁杂，可事实上华安仁心在业界名声很大，还有两个医疗设备先进、享誉国内的科室坐镇，所以一到上班时间，门诊大厅也是分外嘈杂。
　　程砚宁紧抿着薄唇盯着大厅正中央高悬的滚动屏幕看了半晌，搜寻着各科室坐诊医师。
　　心身医学科，主任医师，安姜……
　　他低头默默地吐了一口气，抬步去自助挂号机跟前排队。
　　十多分钟后，他拿了身份证和凭条，乘扶梯上楼。
　　心身医学科在三楼，楼道长椅上等候的患者和家属倒也不算多，他坐到了门口一个空位上，开始等。
　　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听到一声：“请21号程砚宁先生就诊。”
　　程砚宁微微怔一下，起身进了诊室。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看上去分外温和端庄的中年女医生，她正想开口，诊室门突然传来“啪”一声响，两个人意外间，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年轻女孩冲了进来，直接跪趴在办公桌边。
　　“……”
　　自然地，两个人都齐齐看了过去，
　　女孩一手努力地撑着桌面，脸色扭曲地请求说：“医生……医生，你先帮我看看？”
　　女医生朝程砚宁歉意一笑，开口问她，“你说说情况。”
　　“我本来一直有抑郁症嘛，就……就一直在吃药，十天前我停药了。今天早上起来就感觉特别不舒服，胸闷气短烦躁得要崩溃了，医生……我现在就感觉呼吸不过来了……”
　　看上去还不到三十的年轻姑娘跪在桌边，面容白皙身体健全，说话间却是一副濒死的模样。
　　不晓得为何，程砚宁突然就觉得，她像一条濒死的鱼。
　　他无法接受，自己可能也有这样的一天。
　　突然地，他起身直接走了。
　　“哎——”
　　身后传来的喊声他也没理，加快脚步下去，等终于出了门诊大厅的时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没病！
　　他也不需要治病！
　　他只是太爱她了而已。
　　情绪问题，自己调节一下就好了。
　　胡乱想了想，程砚宁将挂号凭条扔进了不远处一个垃圾筒，离开了医院。
　　*
　　天气渐冷。
　　冬天下了两场没落住的雪。
　　转眼到了元月下旬，学校放寒假了。
　　两个多月，甄明珠在学校里碰见了程砚宁一次，还是在学校饭堂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中间隔了嘈杂人群和好多桌椅，连一个眼神对视都没有。
　　一切都很平静。
　　就在这种仿若尘埃落定般的平静里，她的大一上学期，结束了。
　　学期末要拿回家的东西肯定很多，前一天晚上韩明晖就给她打了电话，说是下午的时候过来接，因而甄明珠打包好东西便要在宿舍里等半天。
　　小半年下来，孟晗的动手能力也强了许多，就在她边上，一件一件地将衣服装箱。
　　“好了！”
　　许久，孟晗拉上行李箱拉链，长舒一口气。
　　甄明珠忍不住笑起来，“这下尝到东西多的坏处了？”
　　“可不是啊，都怪我妈！”
　　孟晗说话间将行李箱竖起来，手机又响了。
　　她连忙接通，哦哦哦了几声之后又挂断，有些纠结地看了甄明珠一眼。
　　自从她哥告白失败之后，甄明珠会下意识地回避他了，因而这段时间以来，两个人根本都没机会见过面。
　　作为告白失败者的妹妹，她多多少少也有点尴尬，又知道了程砚宁的事，便也绝对不再给两人牵线搭桥。可眼下她哥过来接，林清和董西琴又刚好去订火车票所以不在，她的东西都没办法往下拿了。
　　甄明珠接到她目光，有些迟疑地问：“你哥来了？”
　　“嗯啊。”
　　孟晗抿唇笑了笑。
　　“那我帮你把东西拿下去吧。”
　　甄明珠主动说。
　　她和孟昀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暧昧，一直刻意避着倒是让孟晗有点不自在，眼下正值放假，匆匆打个照面将那件事揭过去，以后她和孟晗也能继续毫无芥蒂地相处。
　　她这一开口，孟晗当然求之不得了。
　　两个人关上门，将她的行李箱和背包一起往楼下拿。
　　孟昀就在宿舍楼下等着，抬眸看见她们两个人一起下来着实愣了一下，很快，展开了一个笑容。
　　甄明珠将手里的行李箱递过去的时候，孟昀顺手接过放进后备箱，关上车后盖之后站定了看向她，笑笑问：“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
　　“下午。”
　　甄明珠抿唇笑笑，说。
　　孟昀看着女孩脸上柔和礼貌的笑容，想了想才开口：“先前是我考虑不周，造成了你的困扰，很抱歉。”
　　“没关系的。”
　　甄明珠微微偏转了视线，也有些抱歉，“我也没做好。”
　　她感觉自己让孟昀有点失掉颜面。
　　孟昀叹了一口气，突然问：“真的不考虑一下？”
　　男人的语调，带着一些无奈的纵容，还有一些自嘲戏谑般的试探。
　　甄明珠莞尔，“您别拿我开玩笑了。”
　　孟昀了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老实说，他对甄明珠的感情算不上深厚，可不能否认的是，这是第一个让他怦然心动并且在几次相处里轻易地就生出怜惜和心疼的女孩。他原本想，两人之间有一个轰动而浪漫的开始，他会去疼爱照顾她，慢慢地了解深入，最终将她宠成和孟晗一样，快乐又幸福的小公主。
　　她这样漂亮惹人，天生就该被男人保护和疼爱的。
　　只是他没想到，到底他还是低估了甄明珠。
　　他以为在经历了家道中落以后，这样的她，需要自己这样的示好和告白。
　　哪能想到会弄巧成拙呢？
　　收敛思绪，孟昀笑笑道：“那行，年后见。”
　　“再见。”
　　甄明珠笑一下，目送他上车。
　　黑色宾利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顿觉如释重负……
　　也庆幸，孟昀只是对她有好感而已。
　　因为只是好感，没有多深的感情，所以两个人再见到还可以很轻松地将那一页揭过去，还可以谈笑，就和那一晚的事情根本没发生一样。
　　这样的状态，她和秦远，她和程砚宁，都很难再现。
　　所有伤筋动骨的深情，被搁浅辜负以后都无法再泰然处之了。
　　收回思绪，甄明珠预备出去吃个饭。
　　宿舍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出来带了手机和零钱，也就没有折回去，抬步慢慢地往校门口走。
　　全校的期末考基本上已经结束了，省内省外的学生不是在准备回家便是已经到了回家的路上，冬天的校园，显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空旷和萧瑟。
　　冷风呼呼地吹着，甄明珠抬手将围巾往上拉紧，挡到了下巴处。
　　“甄甄！”
　　蓦地，远处一道喊声传来。
　　甄明珠循声而去，发现那道喊声来自操场。
　　隔着铁丝网，一群男生在踢足球，很轻易地，她便发现了朝她挥手的余明安。
　　这段时间，余明安倒是偶尔会来找她，有时候带一点安城的特产，有时候带一些她正好特别喜欢吃的零食，两个人会聊天，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有那么几分老同学的亲近。
　　甄明珠正胡乱地想着，余明安已经从操场侧门跑了出来，问她：“还没回家？”
　　挺拔高挑的大男生，穿着一件雪白的羽绒服，越发显得俊秀干净。
　　甄明珠忍不住就笑了，“你穿这么个衣服踢足球啊？”
　　余明安也笑，“半路上被宿舍里几个截住去踢球的，倒不是专门来踢球。”
　　“哦。”
　　甄明珠点点头，“下午回家呢。”
　　“午饭吃了吗？”
　　“正要出去。”
　　“一起吧。”
　　说话间，两个人一起往学校门口走。
　　到了年关，外地打工的人多半都要回去过年，校门口的饭馆都关了一小半了，两个人转悠商量了一下，进了一家川菜馆。
　　中午吃饭时间，饭馆里面人倒不算多，甄明珠瞄一圈之后有些感慨地说：“一放假大家都急着回去，平时这家店人还蛮多的，今天都没多少人了。”
　　“再过几天是春运高峰期，想回去都很难买到票了。”
　　余明安笑笑，附和说。
　　甄明珠想了想，问他：“你们考完了吗？”
　　“完了。”
　　余明安想了想，告诉她：“不过我妈年前会在这边外公家待一段时间，所以倒不急着回安城。我下午过去，过年的时候跟他们一起回去。”
　　“你妈是云京人？”
　　“嗯。”
　　余明安笑道：“说起来挺好玩的。我外婆是安城人，嫁到云京这边来的。她和我奶奶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结婚前两个人就商量着要做儿女亲家，后来我外婆一胎生了女儿，就是我妈。可我爸比她小三岁呢，因而我外婆又一连生了两胎，哪曾想后面两个都是儿子，她就想让我奶奶再生一个女儿，和她儿子结亲。可我奶奶年轻那会一心奔事业，她是学舞蹈的，就不愿意再要二胎，两个人因此都闹了不愉快，直到我爸妈谈上了，事情才算完。”
　　“……”
　　甄明珠理了理这里面的关系，笑着说：“你外婆这性子还挺好玩的。”
　　“现在还跟小孩似的，娇气着呢。”
　　余明安说起亲人眉眼间便浮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又道：“可能是因为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结婚之后外公又一直宠着，我妈是老大，性子特别独自自主，两个舅舅也都随了外公的性子，一家四口人宠着她一个，娇气些也正常。”
　　“想起来就很幸福呀。”
　　甄明珠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可想想也能感受到那种氛围。
　　娇气的老太太，严肃却不失温情的老爷子，外加事业有成的两儿一女，妥妥一个幸福美满大家庭，难怪会教养出余明安这般温和恭顺的晚辈呢。
　　甄明珠看着眼前这张含着笑意的俊脸，莫名地，突然想到了程砚宁。
　　在外人面前，他也是极度温和谦恭的性子，可实际上，他有着截然相反极具攻击性的一面。他从小的处境应该和余明安没办法比，估计和她也没办法比的。
　　他也没有爷爷奶奶，后来又没有爸爸妈妈的时候，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呢。
　　“小心烫。”
　　边上，服务员的声音突然打断了甄明珠的思绪。
　　她微微往里面躲了一下，服务员将一盆香水鱼放在了桌上。
　　很快，另一个干锅花菜也上来了。
　　他们两个人就要了两个菜。
　　甄明珠撕了一次性筷子外包装纸，拆开筷子磨了两下，视线里，余明安将几根香菜全部挑起，扔进了手边垃圾筒。眼见她看，余明安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刚才忘了给服务员说。”
　　甄明珠抿抿唇，笑笑，“没关系。”
　　她和余明安好像没有吃过饭，印象里以前也没吃过，可他几乎知道自己所有的喜好，甚至包括她爱吃的零食和爱喝的饮料，虽然大多都是她以前的喜好。
　　于是，这顿饭吃完，甄明珠也不曾告诉他：其实她已经不排斥香菜了。
　　一点多，吃完饭的两个人一起回学校。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迎面而来几个男生，远远地就开始打口哨。
　　等到再走近，其中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拿肩膀撞了余明安一下，一脸艳羡地笑着说：“兄弟可以啊。”
　　余明安倒没有接他话茬，淡淡地笑了一下，将甄明珠介绍给他们，“我以前同桌，甄明珠。”
　　京大校花的美名，几个男生自然是早有耳闻的，也知道余明安认识她，不过虽然同宿舍，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人在一起，自然就有了揶揄打趣的心思。
　　毕竟，传言里他们学校这校花妹子非常难搞。
　　那个在宿舍楼下喊得撕心裂肺的小帅哥出现一次之后就消失了，人工湖告白的超级高富帅也铩羽而归，一学期朝人家示好的男生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人家愣是一个都没接受。
　　这高冷劲，快赶上他们那个进校门以后就立在云端没下来过的程大校草了。
　　几个男生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下意识地就笑着看向甄明珠。
　　云京的冬天又冷又干，女孩儿穿了一件浅驼色的长款毛呢大衣，下面就搭配着极为普通的紧腿牛仔裤和短靴，可因为她身材纤瘦高挑，看上去不显臃肿厚实，反而有一股子分外恬静内敛的气质。
　　那张雪白柔嫩的脸蛋儿被围巾遮了一半，只露出卷翘的长睫毛和清亮漆黑的眼睛已经分外动人，等她再因为余明安的介绍主动拉下围巾露出秀气的下巴和粉润的唇，便好比那电视上绝代美人突然取下面纱一般，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
　　“学长们好。”
　　声音比人温柔，好听，还很客气。
　　几位男生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连连笑着说：“你好，你好。”
　　甄明珠笑笑，再没有说话。
　　余明安将她一路送到宿舍，也没有再提及他几个舍友，只笑着说了一句，“有时间常联系。”
　　“嗯。”
　　甄明珠点点头，应道。
　　－－－－－－题外话－－－－－－
　　*
　　题外话：
　　甄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阿宁：“我没病我没病我没病，我妈说我要学会控制我寄几。o（╥﹏╥）o”

　　☆、247：四人重聚，甄甄探监

　　甄明珠抬步进了宿舍楼。
　　她没回头，却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她。
　　她就在这一道目光里上了楼梯，到了二楼之后，停下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裤兜里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甄明珠拿出来一看，一边往宿舍走一边接通唤：“干嘛呀？”
　　李成功问她：“你放假了回不回安城？”
　　“回呢。”
　　“准备哪天回？”
　　甄明珠想了想，问他：“你呢？”
　　“准备买24号的机票，你要回去的话，我们三个一起。”
　　24号？
　　也就是三天以后。
　　甄明珠收回思绪便道：“行啊，一起回。”
　　“那你把身份证号发我手机上，一会我就直接买票了。”
　　“知道啦。”
　　甄明珠二话没说答应了下来。
　　李成功买票，肯定是头等舱，可他们两人的关系在那摆着，因而甄明珠在他跟前从来不会客气，也不会提起给钱这样可能惹人生气的话。
　　挂了电话她很快回了宿舍，将自己要拿回家的东西重新检查了一遍。
　　五点的时候，韩明晖过来接了她回家。
　　临近年关，李娇基本上每一天都沉浸于买买买，甄明珠陪着她采购了几天年货，24号这一早上，由着韩家的住家司机送到了机场，和李成功、岳灵珊一起，结伴回家。
　　云京到安城，飞机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的路程。
　　上午十一点半，三个人下了飞机。
　　春运期间，机场大厅一片繁忙喧嚣，甄明珠和岳灵珊各背了一个包，李成功则用手推车推了三个箱子往出走，耳听着不时窜入耳中的乡音，三个人颇有些激动。
　　李成功和岳灵珊是兴奋，甄明珠却是五味陈杂，难以言喻。
　　将近四年，她不是没有回来过，可是却没有这样和朋友一起回来过。
　　耳边，李成功在和徐梦泽打电话。
　　“下飞机了，你到了没？”
　　“停哪？”
　　“好好好知道了，那你们就在那等着，马上出来了。”
　　几句话飞快说完，他忙不迭提醒两人，“就d口出，他们已经上来了，说是不让停车。”
　　“徐梦泽和那个谁？”
　　“柳如荫。”
　　李成功哼笑一声，又补充，“还有远哥，哈哈！”
　　甄明珠+岳灵珊：“……”
　　两个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倒也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很快，三个人出了机场大厅。
　　一辆奥迪q7紧擦着台阶停在路边，很打眼。
　　甄明珠刚抬眸看过去，副驾驶的车门便被人从里面推开，秦远跳下了车。
　　猛一瞬间，甄明珠有一股子想哭的冲动，好像他们都不曾长大，还有着以往那般，自由放纵的性子，她还是那个甄明珠，秦远也还是那个秦远。
　　也就在她恍惚的这时候，男生已经到了她跟前，笑着说：“上车啊，愣着干嘛。”
　　安城和云京气温差不多，临近过年这时候，哈口气都能看见。
　　甄明珠在他的催促下上车了。
　　“嗨，好久不见。”
　　第二排原本坐着的柳如荫在看见他们的时候便挪到了第三排去，探出头笑着打了声招呼。
　　两个人先前只有一面之缘，甄明珠倒也还记得她，笑笑说：“好久不见。”
　　说话间，李成功和岳灵珊上了车。
　　岳灵珊跟柳如荫一起坐在了最后排，李成功就坐在了第二排。
　　“啪！”
　　驾驶室的车门关上了。
　　徐梦泽刚才下去帮着放行李箱，眼下上车关了门，还未发动车子便转过头来看向了甄明珠，含着笑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几秒，喟叹着说：“长成大姑娘了。”
　　一句话，让甄明珠倏地抿紧了唇。
　　徐梦泽眼见自己一句话招的她眼泪汪汪，微怔一下，又叹气，“好了没事了，这不都在呢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甄明珠眼眶里的热泪顿时忍不住了，猛地低下头去。
　　车内响起了一道明显的吸鼻子的声音。
　　“诶诶诶，不哭成么。”
　　李成功就坐在她边上，听见这一声整个人顿时有点受不住了，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她找纸巾一边道，“就你没良心，你还哭。操，老子的眼泪都得给你招出来了。”
　　“对不起。”
　　甄明珠声音哽咽着说。
　　她也没想到会这样，只是猛一瞬，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
　　明明先前见到李成功和秦远的时候，她都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此刻几个人坐在一辆车上，彼此之间距离近在咫尺，万般委屈似乎突然都涌了上来。
　　“好了啊——”
　　秦远从副驾驶扭过身来，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两下，柔声哄劝，“没人怪你。过去了就算了。以后大家虽然不在一起，想见了也都随时可以见。乖，眼泪收起来别哭了，昂？”
　　“嗯。”
　　甄明珠抖着声音应了一声。
　　徐梦泽发动了车子，长舒了一口气。
　　好一会儿，等甄明珠情绪平复了，秦远才转过身坐好。
　　抬眸静静地看了一眼车窗外，他抬起的右手握成拳，抵在了唇上。
　　徐梦泽微微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瞧见他张口咬在了食指指节处，一副心疼到无以复加的样子。
　　收回目光，徐梦泽一手握紧了方向盘，情绪颇有些复杂。
　　心疼，又庆幸。
　　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甄甄，她是完好的。
　　他们四个还能够重聚……
　　实属不易。
　　*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
　　一点多的时候，一众人到了市区。
　　李成功在半路上就嚷嚷着饿了，因而一到市区徐梦泽便先找了一家饭馆，几个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一个多小时，到了下午三点。
　　这中间，李成功接了三个电话，岳灵珊接了两个电话。
　　他们俩在外面念书时间长了，家里着急等着，自己本身也归心似箭。
　　其他人便再没有多留，吃完饭下楼取了行李以后，徐梦泽帮着去路上拦车。
　　岳灵珊一手扶着行李箱，朝甄明珠说：“那你晚上过来给我打电话。”
　　甄明珠回到安城却没有落脚的地方，本来是预备在酒店里歇一下，可飞机上聊起的时候岳灵珊邀请去她家，说是她妈知道她们两人又遇上，最近还念叨她好几回呢。
　　盛情难却，甄明珠便想着去她们家住两天。
　　不过，这之前她要先去探望甄文。
　　“知道了。”
　　收回思绪，甄明珠笑着答应了。
　　“那我稍后把地址发在你手机上。”
　　岳灵珊的父母在安城卖小吃好几年，家里本身除了岳灵珊这一个学生也没什么负担。岳灵珊高考时候发挥的还不错，虽然没得到状元，却也拿了一些资助和奖励，因而在她考上大学的时候，一家人便在安城买了个两居室，安定了下来。
　　她说的地址，自然指的是新房地址。
　　甄明珠又点点头，将她送上车。
　　她和李成功一走，便剩下徐梦泽、秦远、柳如荫和她四个人。
　　四个人站在路边说了几句话，徐梦泽拍了拍甄明珠的胳膊，道：“走吧，我们送你过去。”
　　甄明珠没拒绝，点点头又嗯了一声。
　　甄文坐牢的事情，说起来和秦家有着扯不开的关系，这情况徐梦泽和秦远自然已经知道了。可知道了也于事无补，触犯法律的事情，由不得他们做主或者求情。
　　一路上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车子停在了甄文服刑的监狱外。
　　甄明珠开车门下了车，回头朝徐梦泽道：“谢了。”
　　徐梦泽抿唇一笑，“有事打电话。”
　　“好。”
　　甄明珠点点头，道。
　　她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之后，转身慢慢往里走。
　　甄文入狱三年多一点，她基本上一年能回来四五回探望他。
　　至于血缘关系，两个人先前也说起过，甄文非常平静地告诉她：在他的猜测里，那一张亲子鉴定单就是她母亲留的。
　　她母亲临去前那段日子，一直郁郁寡欢、心事重重。
　　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阿文。
　　先前，甄文以为她道歉是因为是觉得自己不能陪伴他下半生，可亲子鉴定单一出现，似乎推翻了他的想法。她母亲之所以道歉，是因为这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郁结于心，她的身体便每况愈下，最终撒手人寰。
　　因为愧对甄文，所以她将报告单放在了自己的爱物里。
　　可没想到，甄文伤心过度，这事实便掩埋了十五年，要不是因为杨岚悲愤损坏，也许这一辈子，也没有人会揭开这个真相，他们永远是父女。
　　杨岚要求离婚，甄文开出的条件是：不得拿这一纸亲子鉴定报告做文章。
　　因而两个人协商离婚，杨岚带走了不少钱财和甄明馨，给甄文剩下的，便是一团烂摊子和甄明珠。
　　甄文告诉她：他相信她母亲对他的感情。
　　也就是这一句话，让甄明珠觉得悲哀。
　　是啊，如果真按甄文所说的那样，她母亲爱重他。那么她在临去前将亲子鉴定报告单夹在画册里的做法，便说明她压根不曾为自己这唯一的孩子考虑过。
　　她将自己留给了甄文，让这个非亲生的父亲，决定她的去留。
　　她当时那么小小的，如果甄文不要她呢？
　　甄明珠经常去想这个问题。
　　却没有结果。
　　她坐在会见室里好一会儿，甄文在狱警的陪同下出现了。
　　里面待了三年多，他原本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有了风霜的痕迹，不过气质却日趋平和安定，微笑着坐下的时候，仍旧能让她从他的笑容里，感受到包容和宠溺。
　　甄明珠抿唇看着他，许久，道：“爸。”
　　“放假了？”
　　“嗯，放寒假了。”
　　会见室不同于隔离会见室，两个人中间就用一张桌子隔着。甄明珠抬手握住他一只手，小声问：“你最近在里面还好吗？有没有受欺负？”
　　甄文笑了，“谁能欺负我？放心。”
　　甄明珠盯着他面容瞧了一会儿，点点头。
　　甄文打量一眼她的神色，突然问：“怎么都有黑眼圈了？学习很辛苦？”
　　“还好。”
　　甄明珠笑笑，告诉他，“大学里比高中轻松多了。而且我和程砚宁又在一个学校了，谈恋爱还来不及呢，哪来那么多时间学习呀，又不用高考了。”
　　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甄文略微想了想，突然问：“没闹矛盾？”
　　甄明珠一愣，摇摇头，“没呀，怎么可能。”
　　“那怎么去做兼职了？”
　　“……”
　　甄明珠又愣一下，迟疑着问：“谁给你说的？”
　　“韩霜来过。”
　　甄文简短地说。
　　甄明珠哦一声，抿唇笑笑，“我就是觉得不能一直花他的用他的，所以想自食其力而已，毕竟我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们俩没事儿，好着呢。”
　　“小丫头眼光还不错。”
　　闻言，甄文露出了尚算欣慰的笑容。
　　他这次犯下的问题比较大，先前就幸亏了程砚宁帮着请的律师，刑期只有六年多。
　　原本，他其实还有些隐秘的私产，可当时不知怎地脑子转了一下，便默不作声地给隐瞒了下来，就想趁这个机会考验一下程砚宁，看看他对明珠的心意。
　　事实证明，那是个经得起考验的孩子。
　　他都从未想过，甄明珠完全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
　　探监时间有限制。
　　父女俩说了一会儿话，甄明珠便眼看着甄文又一次被带走。
　　喘口气，她转身出了会见室。
　　时至下午五点，监狱外面，天色渐渐暗了。
　　甄明珠抬手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部肌肉，走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去找岳灵珊。
　　时隔三年多未见，岳南田和马招娣的性子一点儿也没变，男的爽快直接，女的热情纯朴，夫妻俩知道她来，还特地收拾了一下屋子，等她到的时候，家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不到一百平米的两居室，处处都显得整洁温馨。
　　甄明珠默默地收了目光，有些抱歉地说：“又要给叔叔阿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马招娣眼见她客气还有点不好意思，解释说：“原本在家里也没事，就随便搞了搞卫生。而且明天成功的妈妈要过来，我和她爸今天都没开张，特地去商场里买了两身衣服，一会你帮阿姨瞧瞧，看看能穿不？”
　　李成功妈妈要过来？
　　甄明珠顿觉意外，下意识看了岳灵珊一眼。
　　岳灵珊有点脸红地笑着说：“就他说他妈一直想来拜访一下。”
　　“拜访啥啊，弄得人怪不好意思的，就咱们家这情况，再收拾跟人家那也没法比。”
　　岳南田一直不太同意岳灵珊跟李成功的事情，总觉得自己寒酸高攀了人家，此刻眼见到女儿脸上的羞涩又无奈又郁闷，颇有些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那我们灵珊也不差啊，要不是我们灵珊，成功指不定能不能考上大学呢。”
　　马招娣是在岳灵珊高考后就知道她和李成功谈恋爱的，自家女儿勤学上进，谈恋爱也没有影响学习，因而她当时生气地训了一通之后，慢慢地也就接受了。
　　倒是岳南田，一直对此事颇有微词。
　　夫妻俩谈不拢，几句话之后也懒得说了，各忙各的。
　　岳灵珊朝甄明珠无奈地笑笑，拉她进了次卧，有点紧张地说：“你帮我看看衣服。”
　　“你也买了新衣服啊？”
　　甄明珠忍不住笑了，问。
　　岳灵珊嗯一声，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薄毛衣和一条新牛仔裤，问她：“家里有暖气了，明天也不用出去。我觉得我穿这个就行了吧？你看呢？”
　　甄明珠点点头，“我觉得可以吧，挺好看的，也不花哨。”
　　“那就这个了。”
　　岳灵珊一向信赖她眼光，松口气说。
　　甄明珠嗯了一声，问她，“他妈一个人过来？”
　　“还有他啊，好像还说有一个姐姐也想来。”
　　“这样？”
　　“怎么了？”
　　“没什么。”
　　甄明珠摇摇头，笑说。
　　胡蝶其人，她其实并不算了解。
　　可甄文曾经对她的评价甄明珠却一直记得牢牢的。
　　笑面胡=笑面狐。
　　狐狸这种动物，美艳、狡猾。
　　他母亲能有这样一个绰号，可见在商场上手段不同寻常了。还有她永远精致到无可挑剔的打扮和穿戴，那是一个和岳家格格不入的女人。
　　她会接受这样一个亲家吗？
　　甄明珠在心里其实是有点担心的，因而趁着岳灵珊去洗澡的工夫便给李成功发短信，问：“你和你妈明天来灵珊家？”
　　“对啊，已经说好的。”
　　李成功很快回复。
　　甄明珠想了想，问他，“是不是有点早了？”
　　两个人才上大二，距离毕业还得两年半呢，就算想见见面谈婚论嫁，甄明珠也觉得这时机并不那么合适。
　　李成功回了一句：“哪里就早了呀？我们谈了三年多了好不好？而且我妈说我能考上大学都是多亏了灵珊，她早就想感谢一下她顺带见一下她父母了。”
　　李成功言之凿凿的。
　　两个人聊了几句，甄明珠听见了厨房里的切菜声。
　　“那行，先不说了。”
　　她给李成功发了条短信，出门去厨房，笑着说：“阿姨，我给你帮忙吧。”
　　“不用不用。”
　　马招娣愣了一下连忙道：“你就坐外面看会电视就行了，饭我很快做好。”
　　甄明珠笑笑，“我不怎么喜欢看电视，闲着也无聊。”
　　十八九岁的姑娘，几年不见微微拔高了一些，相貌出落得越发美丽灵秀。她进门后脱了外套，里面穿了一件小圆领的白色毛衣，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好看极了。
　　马招娣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文化，形容词匮乏，正暗自叹息呢，甄明珠拿了案板上一个土豆和就在水池边放着的削皮器，蹲到垃圾筒边上削皮去了。
　　那样白嫩细长的一双手，做这些事倒也不显得生疏违和。
　　蓦然间，马招娣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她的那个场景。
　　小姑娘急吼吼地拿起笤帚想扫地，扬得灰尘到处都是，闻着都呛人。
　　眼下，却能动作麻利地削土豆了。
　　马招娣在心里喟叹了一声，由着她去了。
　　没一会儿，晚饭做好了，两个人一起将饭菜摆上桌。
　　岳灵珊洗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甄明珠在摆筷子，餐厅里暖黄的灯光笼着她纤瘦窈窕的身形，她微微侧着身做这么一件极为普通的事，也分外得赏心悦目。
　　“我看你现在都有当贤妻良母的潜质了。”
　　一边擦头发，岳灵珊一边笑着说。
　　甄明珠回眸看她一眼，也笑了，“对啊，现在像我这么美还这么贤惠的女生都是极少数的。”
　　“噗——”
　　刚出房间的岳南田听见这一句，直接给喷了。
　　甄明珠看见她，顿时又不好意思了。
　　好在，马招娣端着最后一碗稀饭从厨房里正好出来，打破了她的窘迫。
　　四个人围着小餐桌有说有笑地吃了饭，马招娣催促岳南田去收拾，自己和岳灵珊一起，坐在沙发上，一人贴了一张面膜。
　　这一幕落在甄明珠眼里，颇有些好笑，以至于她没忍住看了马招娣好几眼。
　　“灵珊说贴这个补水美白。”
　　眼见她看，马招娣一手按着面膜，有些含糊地解释起来。
　　甄明珠笑弯了眼睛，点点头附和她，“对，每星期都用个几次，时间一长效果会特别明显，您能年轻好几岁。”
　　“还不是这死丫头，说什么人家妈妈长得可美。”
　　话音落地，马招娣没好气地戳了岳灵珊一下。
　　岳灵珊仰着下巴问甄明珠，“你说你说，李成功他妈是不是可美？”
　　安城商圈里出了名的美人儿，能不美吗？
　　可是这一刻，甄明珠眼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马招娣，却觉得她也很美，有一种慈爱而包容的美，于是她笑笑说：“阿姨也挺好的，不差多少。”
　　“听见了没！”
　　马招娣转头大声问岳灵珊。
　　岳灵珊被她一嗓子吼得缩了缩，扑哧一声笑了。
　　甄明珠听着她的声音，想了想，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虽然家世背景差很多，可这母女俩却善良又可爱，应该很容易讨人喜欢的吧？
　　李成功是他们家宝贝疙瘩，他既然认准了岳灵珊，胡蝶那么疼儿子，应该也不至于将商场上那些心眼手段使出来棒打鸳鸯，她可能有点太杞人忧天了。
　　－－－－－－题外话－－－－－－
　　*
　　题外话：
　　如果我告诉你们，甄甄在大学期间就会生宝宝，你们会不会看见现在每一章都觉得充满了期待，玻璃碴里都是糖？^_^
　　再：
　　新福利里面，每个月的月票前三名，作者都有奖励，第一名3000人民币，第二名2000，第三名1000元。然后，咱们要是最终有幸获得前三名次的话，所有奖励阿锦在次月兑换成潇湘币，以月票红包形式回馈给大家。举例，如果是第一，次月就发价值人民币3000元，300000潇湘币的月票红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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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天已经是月底倒数第二天了，截止明晚个人账户的月票评价票都会清零的哦，所以大家个人中心还有票的千万别攒着了，拿来支持一下阿锦，么么哒。

　　☆、248：一中偶遇，小余告白

　　翌日。
　　大清早，甄明珠和岳灵珊还正睡着呢，就听见马招娣和岳南田的说话声。
　　“说着不同意，大清早又起来擦窗户，你这人咋就这么别扭呢？”
　　马招娣的声音。
　　“女大不中留，这事情是我能做主的吗？”岳南田声音闷闷地接话，“我告诉你可不要高兴太早了。李家那是什么条件？祖上给慈禧太后做糕点的，那公司开的大，真就能看上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咱不说其他，就结婚的事情都难办，人家去的全是各界富豪成功人士，咱们这边呢，家里就一个文化人，中学老师。”
　　“……那又怎么样，是他儿子看上咱闺女的，又没求着跟他！”
　　“话是这样说，可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吗？古人都讲究门当户对，那是有一定道理的。”
　　“就你事多。”
　　“得得得，不说了。”
　　夫妻俩眼看着又得吵起来，打住了。
　　甄明珠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耳听见岳灵珊翻身的声音。
　　“醒了啊？”
　　她笑了一下，主动问。
　　岳灵珊穿着睡衣坐起来，看着她的神色颇有些郁闷，“钱就那么重要吗？”
　　甄明珠懵了一下。
　　岳灵珊叹气道：“就李成功他们家，我知道很有钱啊，可是我从来都没怎么花过他的钱，还不行吗？我将来要结婚的对象是他，也不是他家里人，更不是因为他家里有钱，我才喜欢他的。”
　　甄明珠笑笑，“我知道。”
　　“简直烦死了。”
　　岳灵珊掀开被子，有些气恼地说。
　　甄明珠想了想，开导她，“先别胡思乱想了，今天不是要见面了吗？”
　　“嗯。”
　　岳灵珊舒口气，起床换衣服。
　　甄明珠也跟着起床，穿衣服洗漱。
　　等两个人打理好之后，马招娣已经将饭菜端上桌了。
　　甄明珠拿着筷子看了一眼，笑着说：“大清早就吃这么丰盛啊？”
　　马招娣煮了红枣莲子稀饭，蒸了一笼木耳豆腐粉条馅的菜包子，此外还炒了两个菜切了一盘火腿，碗筷盘子将长方形的小餐桌差点要摆满了。听见甄明珠问话，她脸色一红道：“这不就知道成功他妈要来，一紧张就睡不着了。反正起来也没事干，一时不察觉就把中午的菜都给切好了。”
　　“紧张什么？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
　　岳南田没好气地说。
　　甄明珠闻言笑笑，点头道：“叔叔说得对，条件再好那也和普通人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没什么好紧张的。再说了，现在女孩儿比男孩儿少多了，可多女孩儿家长给孩子找对象都挑花了眼呢，灵珊还是名牌大学大学生，不愁嫁人。”
　　“……你说得对。”
　　许久，马招娣自言自语道。
　　甄明珠抿唇笑笑，再不说什么了。
　　四个人很快吃完了早饭，她眼见夫妻俩又开始忙碌，想了想便道：“那叔叔阿姨先忙着，我得出去一趟。”
　　“啊？”
　　马招娣有些意外地问：“出去？不在家吃午饭啊？”
　　甄明珠笑着说：“出去见一个同学。”
　　李成功他妈要来，那是和岳家谈正事的，她一个外人，在人家家里待着实在有些不合适。况且，从心里来说她不太想见到李成功的母亲，有点别扭。
　　马招娣也不疑有他，只好道：“那你小心点，没事了就回来。”
　　“知道啦。”
　　甄明珠点点头，和岳灵珊打过招呼后，出了门。
　　走出楼道，一阵冷风袭来。
　　安城前几天下了一场雪，雪后初晴，阳光虽好却分外冷。
　　甄明珠将围巾往上拉了些许，将眼睛下面全部给遮住了，慢慢地往街上走。
　　莫名地，产生了一种重归故里的感觉。
　　她其实没有什么同学要见面，一个人在街上无所事事地走了一会儿，便突然萌生了回安城一中看看的想法。
　　一别三四年，她从未回过母校。
　　念头涌上来的时候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她随手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
　　“哪？”
　　“安城一中。”
　　“高几啊？今天领通知书？”
　　出租车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热情随意地笑问。
　　甄明珠也笑了，随口说，“高三。”
　　“呦，那今年就得高考了。可真不容易。学习压力很大吧？”
　　“还好。”
　　“一看就是个好学生。”司机师傅喟叹一声，又道，“要说安城一中这几年可太有名气了。就前几年，好家伙，理科状元考了739分，你知道吧？”
　　甄明珠愣了愣，“嗯。”
　　“你说人家父母怎么教的，儿子都能这么优秀。我们家那小子，去年中考连合格线都没过。我就想着花点钱把人放进你们学校让老师好好给管管，谁曾想人家愣是不争气，说是打死不想念书了，我这一生气给报了个技校让滚了。”
　　甄明珠：“……”
　　司机师傅呵呵笑一声，“我这人话比较多。”
　　“一天在路上跑着太辛苦了吧。”
　　甄明珠倒不觉得他烦，只是因为他突然提起程砚宁，有点心不在焉。
　　也是很意外了，时隔好几年，程砚宁创造的传奇还能流传在安城的市民口中。可见安城一中这几年没少拿他当招牌吸纳人才，也是很可以了。
　　莫名地，她想到了那个总是气定神闲的周校长，还有些唏嘘。
　　出租车师傅难得遇到这么一个漂亮优秀还脾气很好的小姑娘，兴高采烈地聊了一路，等终于将她送到安城一中门口的时候，还给少收了两块钱。
　　甄明珠目送他掉了个头开车走，心情莫名地明朗了一些。
　　耳边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她有点意外地想：原来今天是领通知书的日子。
　　学校里没有她想的那般安静空旷，她抬步进校门，目之所及一片热闹景象。
　　三言两语谈笑的学生，急匆匆往教室走的老师，还有楼梯口正在打扫卫生的保洁，似乎无论过去多久，安城一中永远都是这样，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只……
　　她的目光怔怔地落在了一个花圃上。
　　那棵大柏树没有了。
　　安城一中这一栋最老的教学楼前面，原本有一株不晓得多少年的大柏树，阎主任经常在树下训斥迟到早退的学生，她就是重点训斥对象。
　　后来，她和程砚宁在一起了，也经常在树下等他。
　　那棵树正对着高三一班中间那个窗户。
　　眼下没有了。
　　不晓得什么时候没有的，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方四正的花圃。
　　花圃里应该是栽种了一片月季花，眼下时值年末，花枝上光秃秃的，看着颇有几分萧瑟之感。
　　甄明珠就站在花圃边上，好一会儿都无法回神。
　　直到——
　　身后突然传来“哎呀”一声。
　　她下意识扭过头去，看到了冯娟和马平川。
　　两个人走的很亲近，马平川听见动静下意识抬手护住了冯娟，年轻的女老师依偎在他怀里，抬头笑了一下，有点不可思议地说：“好像踢了我一下。”
　　“啊？”
　　“真的，又踢了，你摸摸。”
　　马平川显然惊喜坏了，正想隔着衣服去摸呢，感觉到一道专注的目光。
　　下意识地，他抬眸看了过去。
　　几步之外，花圃边站了一个穿着白色呢大衣的姑娘，围着一条黑色围巾，围巾绕脖子两圈遮住了大半个脸，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看着他，水润灵动，漆黑明亮。
　　“甄明珠？”
　　愣了愣，马平川意外地问。
　　甄明珠在他看的时候便动手解了围巾，露出个笑容。
　　这一下，冯娟也愣了。
　　她教书时间不长，印象最深刻的两个学生，一个是程砚宁，另一个就是甄明珠了。
　　这高一的小女生让她在一段时间里颇为头疼，最后眼看着她越来越好，她的教学观念都因此改变了，还很戏剧性地因此深刻了解了马平川，最终结为连理。
　　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这姑娘当年轰动全校的追求，就没有她幸福满足的今天。
　　她也许在严格育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听从家里安排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老公，再过上普通而忙碌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在一起经历了颇多周折和风雨，所以倍加珍惜这个知冷知热的男人。
　　尤其在有了孩子以后，她还经常想起甄明珠。
　　得知她家道中落以后担心过，得知她上了云京大学又欣慰过，眼下猛不丁地看见她，眼见当年放纵张扬的姑娘出落得恬静秀美，心里竟然还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喟叹。
　　“两位老师好。”
　　甄明珠将长长的围巾全部取了下来，折好拿在手里，和两人打招呼。
　　马平川顿时笑了，问她，“放假了？”
　　马平川和岳灵珊的关系，甄明珠已经知道了。因而也不意外他问出的这句话，点点头说：“嗯，放了好几天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冯娟笑着问她，眉眼温柔和气。
　　甄明珠想着她刚才的话，免不了心生感慨。
　　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人。
　　以前的冯老师，是她在学校里唯一会觉得畏惧的老师，可眼下，这个严苛刻板的女老师说起话里温声细语，简直好像突然年轻了好几岁。
　　甄明珠笑笑回答她，“昨天才回来的，应该明天就走。”
　　“这么急？”
　　“嗯，已经买好票了。”
　　“也是。”马平川点点头，“春运期间去哪都不方便，早点回去也好。”
　　“嗯。”
　　甄明珠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知道今天学校还没放假，也没想到你们还在学校呢，过来都忘了买礼物……”
　　“这孩子！”
　　不等她说完马平川便道：“今天能看见你就是新年最好的礼物了。”
　　甄明珠：“……”
　　她抬眸看过去，神情有些动容。
　　马平川接收到她的目光，也觉得情绪复杂。
　　她是看着甄明珠一步一步变优秀的，其中的欣慰喜爱自不必说。可他始料未及的是，这姑娘会在最幸福的时候遭遇到那样的人生打击，自此音信全无。
　　幸好，眼下还能回来。
　　收回思绪，马平川又多安慰了她几句。
　　甄明珠和他们聊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礼貌地告别了。
　　她倒也没有直接离开学校，而是又继续往里面走，边走边看。
　　几年时间而已，学校里发生了好些变化。
　　等她一路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意外地遇到了余明安。
　　余明安刚和一个男生从宿舍楼上下来，看见她的时候明显也意外极了，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甄明珠看着他，“你这是？”
　　“哦。这是我弟弟，邻居家的。”余明安手里拎着一个行李箱，抬下巴指了指边上站着的一个男生，笑着解释说，“今天不是放假呢嘛。我过来帮他搬一下东西。”
　　话落，他拿钥匙开了不远处一辆银灰色别克。
　　男生麻溜地将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后备箱，又很自觉地过来拉走了行李箱也放进去，笑着朝余明安说：“那你和姐姐聊天，我自己上去搬剩下的了。”
　　“好。”
　　余明安点点头，道。
　　男生笑着看了甄明珠一眼，跑上楼去了。
　　甄明珠目送他窜进宿舍楼，有些迟疑地问余明安，“你不是说要去外婆家？”
　　“外婆和小舅他们今年去国外旅游过年了，所以就没待几天。”
　　“哦。”
　　甄明珠点点头，没话找话，“你们和邻居家关系这么好。”
　　余明安笑笑，“远亲不如近邻嘛。我爸的工作比较特殊，以前经常三五个月不着家，我妈也大半跟着他东奔西跑。所以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小时候经常去他们家写作业吃饭。”
　　甄明珠想了想，又笑了一下。
　　余明安贴心地解释说：“我爸做地质探测方面的工作。”
　　“那你是子承父业。”
　　甄明珠突然想到了他的专业，忍不住笑了。
　　余明安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微微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抿紧了薄唇。
　　是个机会吧？
　　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虽然这个学校里满满都是她和程砚宁的回忆，可在这样的场景里，她的心应该是最柔软的。她在怀念以往的时光，在怀念以往那个甄明珠。
　　而他，也勉强在她的回忆里。
　　甄明珠正笑着，对上男生深深注视她的目光。
　　蓦地，她微微收敛了一下笑意，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有光。”
　　余明安突然说。
　　甄明珠越发怔忪了，抿住唇没说话。
　　“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光，脸上也有。”
　　余明安说完这一句，脸颊便微微有些红了，他偏转视线，低低叹了一口气，突然道，“我爸和我妈现在都在安西师范大学任教，高考的时候，全家人都希望我报考安西师范，可我却一意孤行地报考了京大，你知道为什么吗？”
　　甄明珠：“……”
　　总不可能是因为她？
　　她觉得这理由怎么都是说不通的，便状若轻松地问：“为什么呀？”
　　“因为程砚宁在那里。”
　　余明安看向她，郑重地，一脸认真地说：“因为他去了京大，所以我觉得过去了肯定有机会见到你。我觉得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你早晚都会出现的。”
　　甄明珠愣了，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
　　余明安抿着唇角浅笑一下，又道：“想知道你的消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想要有机会见到你，无论什么情况，都告诉你一声，我一直很喜欢你。”
　　“甄甄，我觉得这样，才不辜负我六年多的喜欢。”
　　男生清浅的声音，温柔而低缓。
　　甄明珠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微微蜷了蜷，好久一会儿，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她实在有点忍受不了了，便主动开口说：“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
　　余明安又笑了，声音好似风拂杨柳，“我没有想让你答应我。就是特别想告诉你，我对你，有不单纯的男女之情。我也不希望你因此产生负担，可是如果你什么时候觉得累了，或者想尝试下一段感情了，你可以优先考虑我一下，就当提前报个名吧。”
　　这个说法，甄明珠被逗笑了。
　　余明安定定地看着她，问：“行吗？”
　　竟是想要一个答案。
　　甄明珠心里有点意外，一时间踌躇起来。
　　她有可能还喜欢上另外一个男生吗？
　　她其实也不知道。
　　可这辈子还很长，她总不可能永远一个人，也许说不定什么时候，凑合着也能嫁了。
　　如果她要嫁人的话，那个人可能是喜欢她的人吗？
　　有人说被爱比爱人幸福，也许终有一天，她会愿意被爱。
　　可，这对爱她的人来说，不够公平啊。
　　“嗡嗡嗡——”
　　一阵手机震动声，突然免除了她的尴尬。
　　甄明珠朝余明安笑了一下，走远两步看了一眼手机。
　　李成功？
　　她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感谢一个来电。
　　“喂？”
　　“我说你什么意思啊！”
　　电话一接通李成功便开始气势汹汹地质问：“明天就要走了今天还乱跑你是想咋？我告诉你赶紧回来，我都已经到灵珊家了，等不到你不开饭。”
　　甄明珠：“……”
　　无语之余，她有些郁闷地说：“你们两家大人都在啊，我多尴尬。”
　　“哪里就尴尬了，有什么尴尬的啊！”
　　李成功压低声音，仍旧没好气地说，“反正我不管，你赶紧回来啊啊啊，我和灵珊她爸妈不知道说什么啊，超紧张的！你够不够意思啊，你得给我鼓劲啊！”
　　甄明珠：“……”
　　两个人在电话里你来我往地计较了一圈，甄明珠无奈了。
　　半晌，她挂了电话，转身到了余明安跟前。
　　余明安邻居家那个男生已经再一次下来了，就站在几步开外等着他。
　　甄明珠舒口气，朝余明安笑笑道：“我得走了。”
　　她不提先前未说完的话，余明安自然也不可能穷追不舍，便话锋一转道：“那一起吧，我送送你。”
　　甄明珠想了一下，点头笑笑，“麻烦了。”
　　余明安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不生硬地拒绝他的帮助，说明她心里对自己的表白并不反感。
　　展颜一笑，余明安抬步走到了驾驶室边上，开了车门。
　　他邻居家那个男生在他开车门之后迅速地到了车后排，一开车门钻了上去，并且压低声音朝余明安喊：“哥，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余明安：“……”
　　外面还站着的甄明珠：“……”
　　她又不聋，男生那样的分贝，完全听得到。
　　可车后面放了被子还坐了个陌生男孩，她别无选择，只得佯装无事地拉开车门坐了副驾驶。
　　余明安倒没有继续表示什么，非常绅士地将她送到了岳灵珊家的小区外面。
　　挥手告别，甄明珠松口气，抬步往小区里走。
　　不知不觉，时至一点了。
　　她看着时间纠结了一下，没有听李成功的，而是先在外面自己吃了饭。
　　饭后，两点多，她回了岳灵珊家。
　　岳灵珊给她开的门，开门的时候还围着枣红色的围裙，因为先前发过短信便也知道她已经吃了饭，只压低声音小声说：“还没走呢。”
　　“怎么样啊？”
　　甄明珠笑笑问。
　　“还行吧。”
　　岳灵珊笑了一下，想了想说。
　　－－－－－－题外话－－－－－－
　　*
　　题外话：
　　1、月底了，求月票评价票嗷嗷嗷，晚上就清零啦。
　　2、主角的问题没解决，我不会笔锋一转先去写配角，基本就是捎带着说一下进展，所以淡定，主线很稳，阿宁该上线就会上线，但是让他天天上线有点不现实，毕竟我这是女主视觉讲的故事，而目前两个人还在分手期。今天呢，日常出现在路人惊叹里的阿宁。→_→
　　3、大家觉得六点更新会不会影响睡眠，需要晚一两个小时吗？

　　☆、249：灵珊抉择，甄宁偶遇

　　听她说还好，甄明珠便放心了。
　　岳灵珊侧身让她进来，搓着手说：“那你去卧室里坐一会儿吧，我和李成功在收拾厨房。”
　　李成功收拾厨房？
　　甄明珠觉得不可思议，走过去看他。
　　高高大大的男生站在厨房里，好像是刚清洗完，正拿着抹布擦抽油烟机，一副勤劳卫生的样子。看见她看，李成功挑挑眉，“怎么，没见过我搞卫生啊？”
　　甄明珠撇撇嘴，“不错，继续保持。”
　　话落，她憋着笑对岳灵珊说：“我去个洗手间。”
　　“嗯啊。”
　　岳灵珊点点头，又进了厨房。
　　甄明珠往洗手间的时候，抬眸就看见了坐在开放式阳台上聊天的三个女人。
　　岳灵珊他们家这套房子是大两室，南北通透，阳台敞亮。
　　甄明珠看过去的时候，马招娣和胡蝶正说话呢，看见她两个人顿时都笑了，马招娣首先站起身问：“在外面吃过饭了没有？我给你专门留着饭呢。”
　　“吃过了，阿姨。”
　　甄明珠朝她笑笑，又朝胡蝶和李成敏问好，“阿姨好，姐姐好。”
　　“几年不见，明珠长成大姑娘了。”
　　胡蝶颇有些喟叹地说。
　　甄明珠只是笑，一副乖巧安静的样子。
　　洗手间里传来冲水声的时候，她朝马招娣笑着说：“阿姨你们聊吧，我先去个洗手间。”
　　“好，你叔刚出来了。”
　　马招娣说。
　　甄明珠点点头，抬步去了洗手间。
　　岳南田洗了手又往厨房里看了一眼，有些满意地笑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成功这孩子还是很不错的。
　　实诚，没心眼，看得出来也是真心喜欢他们家灵珊。
　　相比而言，他这个母亲和姐姐虽然一直面带笑容，却让他一个大老爷们都觉得非常局促。可局促有什么办法，那该招待还是得好好招待。
　　收敛思绪，岳南田走过去笑道：“别光站着，吃点水果来。”
　　“叔叔您别客气了。”
　　赵成敏摆摆手，微笑着说。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她抬起的那只手，白嫩刺眼。
　　这是和他们家灵珊完全不一样的女孩。
　　岳南田将果盘重新放在了餐桌上，听见坐在阳台藤椅上的胡蝶突然喟叹了一声，“时间过得太快了。就说明珠吧，出落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可不，光个子都长了一截。”
　　“腼腆了许多。”
　　胡蝶笑道：“以前她父亲还没坐牢的时候，性子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此言一出，马招娣下意识就往洗手间方向看了一眼。
　　得益于岳灵珊和李成功的关系，当年一些事情他们早都知道了，甚至可以说，因为甄明珠过来住的那一个晚上，他们知道的更全一些。可正因为这样，两口子非常心疼这小姑娘，这种话别说在她在的时候说起了，就她不在的时候，提起来也觉得不好意思，都不会说的这么直白。
　　哪曾想，胡蝶不但说了，话锋一转又道：“家庭对孩子的教育太重要了。”
　　闻言，马招娣和岳南田下意识对看了一眼。
　　只觉得，这人似乎话里有话？
　　胡蝶迎上马招娣的目光，展颜一笑，用一种颇有些无奈的轻柔语气说：“当年我们家成功这孩子可没少让我操心，尤其上高一那会，年龄大了也不晓得收敛心性，整天就知道玩。我愁得没办法，又意外知道他在学校里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就是你们家灵珊。为了孩子没办法呀，我就想着专门去学校看一看。”
　　这一遭事情，马招娣和岳南田并不清楚，因而只是笑着听她说。
　　胡蝶柔声继续，“我去学校就见到灵珊了。她当时比现在黑一点瘦一些，就跟个小豆芽菜似的，看着朴素乖巧，可惹人怜爱了。第一次见面我就对她很有好感，请求她说，能不能假装喜欢一下我们成功，督促他好好学习。”
　　假装喜欢一下？
　　下意识地，马招娣定定地看了胡蝶一眼。
　　美艳端庄的女人就坐在她对面，好看得跟个电影明星似的，接受到她的目光微微愣了一下，连忙笑着说：“大姐你别误会，我没有说灵珊出尔反尔的意思。孩子嘛，经常在一起，感情不受自己控制很正常。论起来都是我的不对，没有考虑到这么多，等再去关心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好话坏话都给她说尽了，红脸白脸她一个人也给唱了。
　　马招娣只觉得胸腔里憋闷着一股气，偏偏怎么样都无法发泄出来。
　　她边上，岳南田也是一副脸色铁青的样子。
　　偏偏胡蝶好像还没意识到两人情绪上的不对劲，叹了一口气又说：“这要是正常情况下，我们成功找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孩，我和老李那是坚决反对的。不是我们嫌贫爱富，从小的生活习惯、家庭教养差距太大，孩子在以后的婚姻生活中会出现特别多的磕磕绊绊，时间一长指定成怨偶了。可眼下灵珊和成功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我们家成功又是个实诚孩子，说是谈了好几年，就认定灵珊了。先前我又和灵珊说过那样的话，饶是她一个孩子假戏真做了，那我这个做长辈的意外之余也得认下。我们李家经商多年，最重视的就是诚信二字。老李经常说呢，吃亏是福。”
　　门不当户不对，怨偶，假戏真做，吃亏是福……
　　饶是马招娣和岳南田再迟钝，这一刻，也完全听懂了未来亲家对他们的嫌弃，以及，话里话外对他们家灵珊的指责，她温柔地笑着，就差直白地说他们家灵珊教养缺失了。
　　这一口气，如何能忍？
　　可两个孩子就在厨房呢，不能忍也得忍，马招娣看向胡蝶，抖着声音说：“你说的这事情，我们先前并不知道。可眼下既然知道了，定然是没脸高攀的。你放心，我们家灵珊就是当个老姑娘，也不会进去你们李家的大门。”
　　“大姐您这话什么意思？”
　　胡蝶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一脸抱歉地道：“你瞧我这张嘴，我这人平时就不怎么会说话。哎呀，我没有嫌弃灵珊的意思，你说我一个做长辈的，至于和孩子较量吗？”
　　“不用说那么多了。”
　　岳南田脸色铁青地看过去，直白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虽然没文化，那也不是傻子。我闺女好不好，我们心里也清楚。难为你今天专门跑过来一趟，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实在招待不周。”
　　话里已然有了逐客之意。
　　胡蝶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叹着气还解释：“大哥大姐，你们真的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今天来就是拜访一下你们，顺带着聊聊闲话，没有看不上灵珊的意思。”
　　“行了行了，是我们看不上你儿子，行了吧？”
　　岳南田不耐烦地说。
　　胡蝶脸色有些为难，看了眼自家姑娘。
　　李成敏笑笑，神色间颇有些生气，嘀咕，“成功又不是没人要。”
　　“你这孩子，怎么还火上浇油呢！”
　　“行了！”
　　岳南田这下当真是有些生气了。
　　阳台上气氛一时间僵持住，过了许久，胡蝶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一脸无奈地说：“这张卡是我出来的时候老李给的，说是给未来媳妇儿的压岁钱，今天我真的没有反悔的意思，大哥大姐先别动气，把压岁钱给姑娘收着吧。”
　　“不需要。”
　　话说到这，马招娣颇有些精疲力尽，感觉自己就跟个小丑似的。
　　她也没客气，拿过卡强硬地塞回了胡蝶的包里。
　　胡蝶当然拒绝，两个人一时间拉扯起来。
　　甄明珠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了。
　　“好了行了。”
　　岳南田一道压低的训斥声，惊动了两个女人。
　　马招娣眼见胡蝶不收卡，手一哆嗦，直接将银行卡塞进了李成敏的包里。
　　李成敏反应过来又想往出掏，厨房里的李成功和岳灵珊突然出来了，一脸纳闷地问：“怎么了呀？”
　　“没事儿！”
　　三个大人异口同声地说。
　　话音落地，岳南田朝胡蝶道：“时间不早了，和孩子早些回去吧。”
　　胡蝶理理衣服站起来，笑意温柔，“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嗯。”
　　马招娣勉强地应了一声。
　　很快，胡蝶和李成敏穿了外套，带着李成功一起离开了。
　　眼见他们下了电梯，岳南田黑着脸回了家，重重地坐到了沙发上。
　　马招娣随后进去，坐在他边上呆了一下，突然开始抹眼泪。
　　岳灵珊关了门进来就瞧见两个人这副样子，狠狠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地问：“怎么了？”
　　“你好意思问？你做的好事！我们老岳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岳南田猛地抬起头，厉声说。
　　岳灵珊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才回过一点神，看向哭得一抽一抽的马招娣，又问：“妈，到底怎么了？李成功他妈对你们说什么了？”
　　“你……你这孩子，当初答应人家妈妈假装喜欢李成功，怎么就弄假成真了呢。我和你爸只剩被人家戳着鼻子说没本事没教育好你了。”
　　岳灵珊狠狠地愣住了。
　　胡蝶当年那一番话，言犹在耳。
　　她竟是无法反驳……
　　人家找到学校的时候，她是亲口答应人家的，假装喜欢李成功，帮助她学习。
　　可李成功性格那么好，她不用假装已经喜欢了呀。
　　眼下，却百口莫辩。
　　客厅里，气氛突然沉闷到压抑。
　　“就这样吧。”
　　许久，岳南田语调沉重地说：“我们刚才已经回绝了人家，无论如何不可能让你嫁进李家的。这事情原本我就不赞成！你看你舅妈，那家里也没多大富大贵，和你舅结婚都闹了多大波折！李家那样的门楣，那是我们能够高攀的起的吗？啊！就你们母女俩，说什么也不听，头发长见识短，上赶着受人家冤枉气。”
　　“不谈了不谈了不谈了！”
　　马招娣气呼呼地说：“那我能知道他们家人是那个样子？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欺负上门了，赶明儿要真的进了他们家门，灵珊不得被他妈给欺负得死死的？！成功那孩子好有什么用？上面两个姐姐，原本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现在眼看着实诚，再过几年出了学校，指不定怎么样呢！”
　　“哎！”
　　岳南田长叹一声，拿了一根烟开始抽。
　　马招娣又开始哭。
　　岳灵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晌，有些迷茫地说：“那我的出身，也不是我自己能选的。”
　　“弄了半天还是我们的错了？”
　　岳南田被这突然的一句气得呛咳起来，“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容易么？你想想村上有几个孩子能到城里来读书，还名牌大学呢？初中念完出去打工的多得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岳灵珊哇地一声哭了，朝他吼。
　　“那你还想怎么样，我给你说，赶明儿立马给我断了，丢人现眼！”
　　岳南田气得吹胡子瞪眼。
　　岳灵珊重重地哽咽了一声，突然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
　　“灵珊！”
　　马招娣急了，站起身喊。
　　“阿姨你别急，我跟去看看。”
　　从三个人开始争吵，甄明珠一直跟个隐形人似的站在边上，好几次想劝解，却也插不进去话。
　　眼下岳灵珊突然跑了，她心里也着急，拿过两个人的大衣便追了出去。
　　*
　　冬天傍晚的安城，气候甘冽清冷。
　　岳灵珊一口气跑出老远，突然蹲在地上，无声地开始流泪。
　　为什么会这样？
　　似乎一眨眼，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是她太天真了。
　　呵呵，她竟然觉得自己能顺利地嫁给李成功。
　　毕竟，除了家世背景，她不比他差多少啊，念的学校都比他好很多。
　　可惜现实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灵珊。”
　　甄明珠好不容易追上她，将大衣给她披在身上，弯腰将人扶起来，小声哄劝，“衣服先穿好，小心感冒。”
　　岳灵珊哽咽着起身，泪水模糊地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低头帮她拉开袖子穿好衣服，小声说：“别太伤心了。”
　　“你事先猜到了是不是？”
　　岳灵珊啜泣着问她。
　　甄明珠摇摇头，“没有。李成功的妈妈其实我也不算很了解，只是因为先前我爸说她在商场上被人称为‘笑面胡’，所以有点担心而已。毕竟她很宠李成功，我没想到她会……”
　　“门当户对真的那么重要吗？”
　　岳灵珊又问。
　　甄明珠微微抿紧了唇，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清楚，看每个人怎么想吧。”
　　先前她也是觉得一点儿也不重要的，有爱情就够了。
　　可，那是在她什么都有的情况下。
　　当她突然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她觉得门当户对好像还是挺重要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很多时候，背景和家庭便是一个人能够挺直腰杆的所有后盾。如果这个后盾没有了，无论是谁，也会总有许多无奈悲哀的事情。
　　比如病痛、比如学业、比如爱情……
　　人活于世，吃穿住行都是要花钱的，经济基础不一样，档次和眼界也无法一样，就连日常生活中接触到的人，那都是不一样的。差距太悬殊的两个人，两个家庭，磨合起来需要历经无数波折。
　　这些，随着他们从学校走向社会，会越发明显。
　　尤其是李成功和岳灵珊，一个传统企业董事长的继承人，一个出身普通却自尊独立的贫家女，他们两人毕业了走向社会，想想也知道，会有多少让人应接不暇的问题。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岳灵珊没再问什么问题，沿着人行道里侧，失魂落魄地走着。
　　甄明珠舒口气，在边上陪着她。
　　冬天夜晚来的早，两个人走着走着，天色慢慢黑了。
　　路边有小孩在嘻嘻哈哈地放炮玩。
　　甄明珠慢慢地停了步子，劝岳灵珊，“好了别走了，回家吧，一会儿你爸妈该担心了。”
　　“我要和他分手。”
　　岳灵珊看她一眼，突然说。
　　甄明珠迟疑了好一会儿，低声问：“你舍得吗？”
　　“不舍得。可是我不能让我爸妈受这样的侮辱。我们是穷，但是一直靠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地赚钱，不偷不抢不犯法。我也没靠李成功养，凭什么受这种欺负？”
　　她脸上的愤怒太重，甄明珠抿唇看着，欲言又止。
　　能说什么呢？
　　她认识的这个姑娘，一直都是个有骨气的人。
　　她是勤劳的父母起早贪黑供养出来的大学生，穷村落飞出来的金凤凰，养育之恩重如天，李成功再被她喜欢，在她心里的位置，那和父母的分量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甄明珠咬咬唇，一时间，有些悲从中来。
　　两个人原路返回……
　　这一晚，睡在岳灵珊的房间里，她在半夜里听见了岳灵珊压抑的哭声。
　　她也没睡好。
　　一闭眼便开始做各种各样的梦，梦的主角都是程砚宁。
　　他穿着白衬衫黑长裤，长腿交叠坐在奢华而贵重的沙发上，灯光笼罩下，英俊的侧脸显得冷淡至极，一丝表情都没有，好像一位真正的，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
　　画面再一转，他拥着一个穿礼服裙的女孩儿翩翩起舞。
　　女孩抬眸看她的瞬间，甄明珠猛地惊醒了。
　　赵嫣然的脸……
　　好像是第一次，她梦见赵嫣然。
　　平复着心情，甄明珠刚抬眸朝窗外看了一眼，便听见手机闹铃声响了。
　　窗外一片鸦青色，快七点了。
　　她坐早上十点半的飞机，回云京。
　　岳灵珊家里距离机场得将近两小时的路程，她没有再睡，很快起床，刷牙洗漱。
　　岳南田和马招娣两个人出去开店，岳灵珊在她洗漱的时候给两人热了包子，等甄明珠洗漱完，两个人眼看时间比较赶，直接拿了包子出门，坐出租车上吃。
　　九点十五，出租车将两人送到了机场。
　　上午的机场大厅，用人山人海形容都不夸张。
　　好在甄明珠订的头等舱，因而时间看起来有点赶其实也够用，拿了登机牌之后，两个人在安检区外道别。
　　“一路平安。”
　　岳灵珊眼睛还有点肿，却笑着说。
　　甄明珠“嗯”了一声，抱抱她又松开，“电话联系。”
　　“好。”
　　岳灵珊笑着目送她。
　　甄明珠过了安检，在特产店里买了些安城特产，装满了行李箱。
　　这一下之后，便没什么多余时间了。
　　十点半，她拿着登机牌上了飞机，找了位子坐下，目光偏转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
　　隔着一个过道和两个座位，窗边的那个人，赫然是程砚宁。
　　他回安城了？
　　又要回云京？
　　脑子里这两个念头闪过，甄明珠蓦地低下了头。
　　偶遇而已，假装没看见就行了。
　　总归经历了光棍节夜晚那件事之后，她已经收了分手后还能再当朋友的心思，程砚宁咬她的那个伤口，时隔两个多月早已愈合，却留下了很明显一个疤。
　　他那个人，她今后要避得远一点。
　　－－－－－－题外话－－－－－－
　　*
　　题外话：
　　阿锦这一章，是晚上12点之前传的，传的时候，月票在第三位哈，但是不晓得最终会不会保住第三。
　　如果五月就是第三的话，本月就发放价值人民币1000元，总计潇湘币100000的月票红包给大家。如果掉出前三的话，没关系！还是会给大家发红包的！
　　因为，截止月底，五月月票上万了，这是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是我有生之年系列的成绩，特别感谢大家！
　　新的一月拉开序幕，为了越来越好的甄甄和阿宁，为了越来越好的学霸，为了越来越好的阿锦，请大家不要大意地投出个人中心的月票和评价票，么么哒！
　　本月月票【月初翻倍】，所以千万不要攒票哦，爱你们！

　　☆、250：阿宁求和，甄文示爱

　　靠躺在座位上，甄明珠戴上了眼罩。
　　颇有点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可事实上，即便戴上眼罩面前一片漆黑了，她还是睡不着。
　　昨晚那个梦又浮现在脑海里，她整个胸腔都因此堵得慌。下意识地，她抬手在左肩上揉了揉，感觉那个早已经愈合的伤口都有了一些痒痒的感觉。
　　又不是属狗的……
　　下口还那么重，都不心疼她吗？
　　这问题一度在她心里纠结了好久，每次想起都觉得委屈，不想再看见他。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微微侧个身，蜷着睡。
　　程砚宁侧头看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瞧见这样一幅画面。
　　她也没朝空姐要毯子，戴着眼罩，裹紧大衣，两只手环着胳膊就那么睡，粉润的唇抿得紧紧的，一副心情不怎么愉快的样子，显得可爱极了。
　　念头一起，他自己微微怔了一下。
　　感觉自己挺好笑的。
　　难怪人常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也就他吧，会从她眼下那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上品出两分可爱。
　　呼……
　　程砚宁长舒一口气，侧头又看向了窗外。
　　广阔平坦的空地上，繁忙，有条不紊。
　　他就那样仿若出神一般地看着，感受着飞机滑翔起飞。
　　冬日的天空，有一种一望无际的白。
　　头等舱人不算多，偶尔有两句交谈声传入耳中，此外便是恒久的安静。
　　坐了能有半个多小时，程砚宁解开安全带，前往洗手间。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广播里正好响起空姐甜美的声音：“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在行驶过程中遇到了一些气流，有些颠簸，请您回到您的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卫生间暂时关闭。谢谢。ladies/and/gentlemen……”
　　下意识地，程砚宁朝那个位置看了过去。
　　女生蜷在座位上，抿唇的动作变成了咬唇，蜷得更紧了。
　　他几乎没犹豫，抬步过去坐了她边上那个空位置。
　　甄明珠半梦半醒间，突然感觉到自己一只手被人握紧在手心里，下意识去挣脱。
　　哪曾想，她一动，那人力道更大了。
　　程砚宁……
　　这念头闪过脑海的时候，她突然就清醒了。
　　清醒的瞬间，感觉到飞机在猛烈的摇晃，颠得很厉害。
　　“放开我。”
　　她压低声音，去甩那只手。
　　程砚宁没放，只低声道：“睡你的觉。”
　　“你这样我怎么睡啊？”
　　“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在行驶过程中遇到了一些气流，有些颠簸……”
　　不等程砚宁回答她，空姐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猛一瞬间，甄明珠突然就有点怕了。
　　坐飞机的时候遇到颠簸是常事，可这一次的感觉明显比以往好些次都强烈，以至于她都下意识产生一种恐慌，好像飞机下一刻就会意外坠毁似的。
　　程砚宁抿着薄唇，攥紧了她手指。
　　她也不挣脱了，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渐渐地，程砚宁攥着她手指的动作换了一下，他宽大的手掌，将她整只手握成拳，包裹在手心里。
　　一个分外熟悉的动作。
　　甄明珠有点受不住了，突然又开口，“放手。”
　　“等一会儿。”
　　“我没说我怕这个。”
　　“你就当我怕。”
　　甄明珠：“……”
　　某种程度上来说，程砚宁是个非常霸道而执着的人。
　　很巧，她也是。
　　她下定决心的事情，不改，也不后悔。
　　甄明珠一把扯下眼罩，拿手去掰扯他的那只手。
　　哪曾想，她还是低估了程砚宁的手劲，那只大手握着她的拳，任由她怎么折腾，愣是不松开。
　　两个人好像突然就较上劲了。
　　直到飞机开始平稳运行，这较量也没结束。
　　好一会儿工夫，甄明珠折腾累了，也不想理他了，重新靠了回去。
　　又过了几分钟，空姐推着餐车过来，看见两人这别扭的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您二位要点什么？”
　　“不用。”
　　甄明珠没好气地说。
　　“不用，谢谢。”
　　程砚宁头也不抬地说。
　　空姐：“……”
　　两个人都不吃，她笑了笑，先去了其他人跟前。
　　甄明珠眼见她离开，突然愣了一下。
　　她是不是傻？
　　吃饭就可以挣脱这人了。
　　抑郁地想完，她下意识就偏头看了程砚宁一眼。
　　程砚宁的目光里透出一丝无奈和温柔，“至于这么生气？”
　　甄明珠笑笑，“便宜占够没？”
　　“我去看过你爸了。”
　　“那又怎样？”
　　“他说你从小没受过什么苦，兼职要是累的话就别做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甄明珠脸色一僵，“不用。”
　　“怎么一直不告诉他？”
　　告诉什么？
　　他们两人分手了吗？
　　甄明珠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声音硬邦邦的，“我不告诉他是不想让他为我担心，和你没有关系。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还有，我们俩已经结束了。”
　　话落，她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被握着的那只手上。
　　程砚宁盯着她脸色，许久，突然问了一句：“肩膀还疼吗？”
　　甄明珠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不劳关心。”
　　“你没有接受孟昀，我和赵嫣然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们……”
　　“不可能了。”
　　甄明珠不等他说完，又去抽自己的手。
　　程砚宁还握着没松开。
　　心里一股子气突然就涌了上来，甄明珠猛一低头，张口咬在了他手背上。
　　程砚宁未曾动弹，就那么任由她咬了上去。
　　甄明珠一张口是用了大力的，可一口下去，感觉到他的皮肉在自己的齿间咯嘣响，那力道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加重了，她就那样含着程砚宁手背上一块皮肉，心疼得无法自控。
　　无论如何，她都不舍得咬他……
　　眼眶里好像蓄了酸涩的泪。
　　她喉头微微哽咽了一下，慢慢地，松开口，抬起头来。
　　“到此为止，行吗？”
　　“我不想说第三次。”
　　冷冷淡淡的两句话，落在耳边。
　　程砚宁看着她，脸色又一次变得清冷而难看。
　　许久，他主动放开手，回了自己位置。
　　甄明珠低下头，发现自己一只手都被他攥得通红通红，手指还有些酸楚感。
　　蓦地，她紧紧地咬了一下唇。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戴上眼罩继续睡。
　　下午一点多，飞机抵达云京。
　　甄明珠扶着行李箱到了接机口，一眼便看到等在那里的韩明晖。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黑色长大衣，抬眸看见她的时候，严肃刻板的脸上，展露出一个笑容。
　　“明晖哥。”
　　甄明珠朝他招招手，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出来还挺快。”
　　韩明晖随手接过她的拉杆箱，笑着说完，扭头朝边上万随遇道：“万总，那我们先走一步。”
　　“路上小心。”
　　万随遇淡笑着说。
　　目光和甄明珠相接的时候，他点头笑了一下。
　　甄明珠抿抿唇角也笑了一下，跟着韩明晖先行离开。
　　目送两人走远，万随遇收回目光，弯腰将自己腿边的小姑娘抱了起来。
　　万存希眼下五岁多，是他08年跟楚江在震后灾区收养的女孩儿，眼下小丫头也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朝他说：“万爸爸，那个漂亮姐姐有些眼熟。”
　　“是吗？”
　　万随遇笑着应了一声，看见了走到近前的程砚宁。
　　他外甥的脸色说不上好看。
　　万随遇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道：“走吧，阿力在外面等着呢。”
　　“嗯。”
　　程砚宁点点头。
　　万存希被万随遇抱着往前走，好一会儿，突然啊一声，睁大眼睛问程砚宁，“哥哥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个漂亮姐姐就是你手机里那个姐姐嘛，是不是？”
　　程砚宁看她一眼，“不是。”
　　“就是啊，就是她！”
　　程砚宁：“……”
　　他懒得说话了，小姑娘便一本正经地告诉万随遇，“万爸爸我才没有撒谎呢。上次我拿砚宁哥哥的手机玩切水果，不小心看见的就是刚才那个漂亮姐姐。”
　　万随遇“嗯”一声，随口哄她，“那个姐姐是电影明星。”
　　“哦，就和楚爸爸一样啊？”
　　“对。砚宁哥哥拿她照片当手机壁纸呢。”
　　“那他肯定好喜欢那个姐姐了。”
　　万随遇：“……”
　　小丫头乐滋滋地说：“就和你喜欢楚爸爸所以拿他的照片当壁纸一样。”
　　万随遇：“……”
　　随手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也是没谁了。
　　*
　　机场一别后，甄明珠再没见过程砚宁。
　　眨个眼，除夕到了。
　　午饭过后，韩明晖和韩志新一起出去办事情，李娇抱着泰迪宝宝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节目，甄明珠便坐在李娇旁边，拿着手机开始编写新年祝福短信。
　　编短信也不是个轻松事，尤其是不愿意群发的时候，尤其麻烦。
　　甄明珠花了一个多小时弄完这件事，翻看通讯录检查的时候，发现自己遗忘了韩霜。
　　低头将她的备注改了过来，她又给韩霜发了个祝福短信。
　　短信刚过去，手机便响了。
　　甄明珠愣神后接通，笑着唤，“韩老师。”
　　“在干嘛呢？”
　　韩霜柔声问。
　　“没干嘛，看电视呢。”
　　“就你那个韩伯伯家里？”
　　“嗯啊。”
　　韩霜笑起来，“那正好，我一会路过那边，过来找你说几句话。”
　　路过？
　　甄明珠微微意外了一下，回过神道：“那我在家里等你？”
　　“再把地址给我发一下，上次没有记清楚。”
　　“哦。”
　　甄明珠有些迟疑地挂了电话。
　　李娇看她一眼，问：“谁要过来呀？”
　　“以前教我小提琴的家教老师。”
　　甄明珠一直没有将做兼职的事情让她知道，便选择了这样一个说辞。
　　李娇却意外了，“你会拉小提琴呀？”
　　“以前会一点。”
　　甄明珠笑笑说。
　　李娇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很准确地捕捉到一抹落寞和遗憾。
　　相处一年多，她对甄明珠的性子算蛮了解了，这孩子说话喜欢留有余地，谦虚得很。就像当初高考后，韩志新问她考得怎么样，人家说还行。
　　结果哩？
　　云京大学专业第一。
　　眼下她说会一点，肯定会的不止一点了。
　　况且，要不是因为学琴时间长，怎么可能现在还和老师联系着？
　　李娇看着她，一时间心思百转。
　　甄明珠倒也没有特别注意到她的打量，心情有点惆怅，她端过茶几上的瓜子开始嗑，等瓜子壳嗑满一烟灰缸的时候，韩霜的电话便再一次来了。
　　甄明珠接通电话说了两句，起身朝李娇道：“那我出去一趟。”
　　“外套穿上。”
　　李娇提醒说。
　　甄明珠嗯了一声，拿过了她的短款羽绒服，换了鞋出门。
　　香林公馆的安保措施极好，甄明珠一路往出走，出小区后，一眼看见了等在外面的韩霜。
　　“明珠！”
　　韩霜看见她的瞬间便笑了，挥挥手道。
　　甄明珠小跑过去，笑问：“什么事呀？电话里不能说。”
　　话落，抬眸看一眼边上陪着韩霜过来的另一个女人，笑着问候，“您好。”
　　“你好。”
　　女人和气地点了点头。
　　甄明珠抿唇又看向韩霜，道：“要不去家里坐坐吧？”
　　“不用了。”
　　韩霜笑笑，“我今天就受人之托过来送礼物，礼物送到就行，还有聚会等着呢。”
　　先前去过几次霜雪工作室，因而甄明珠已经知道了她现在还未婚，闻言便有些疑惑地笑问：“怎么，在你们那里做兼职还有新年奖励呀？”
　　“呦，哪是我给你的奖励呀。”
　　韩霜扑哧一声笑完，从衣兜里勾出一个车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
　　与此同时，她和边上的朋友一起闪身，将身后一辆车彻底地暴露在了甄明珠的视线里。
　　跑车里的传奇车型，保时捷911，纯白色……
　　冬日的阳光下，车身干净到发光。
　　“要是你这学期分科后能考进重点班，老爸送你辆保时捷。”
　　蓦地，一句话浮现在脑海里。
　　甄明珠怔怔地接过车钥匙，又瞧见韩霜拉开车门，将座位上一捧花递到她眼前。
　　花也是白色，一束香水百合，散发着清香。
　　“你爸拜托我做的。”
　　韩霜耸耸肩，淡笑着说。
　　甄明珠一手握着车钥匙，一手抱着花，抿唇低头间，看见了插在花里的那张卡片，以及一行小字。
　　“宝贝儿新年快乐。”
　　落款：爸爸。
　　不过一瞬间，她的泪水就涌到了眼眶。
　　“哎哎哎，大过年的可不兴哭鼻子啊——”
　　韩霜不晓得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只以为甄明珠想到甄文难受落泪，愣神之后连忙劝说，“别哭了别哭了，天大的事儿都会过去的。”
　　“……嗯。”
　　好半晌，甄明珠哽咽着笑起来。
　　眼见她破涕为笑，韩霜着实松了一口气，告诉她，“事情是我代办的，车子还在我名下呢，要是你想过户的话，咱们过了年去办一下。”
　　“知道了。”
　　“乖孩子，别哭了哈。”
　　“恩恩。”
　　甄明珠点点头，又应下。
　　韩霜又柔声安慰了她几句，跟着朋友上车走了。
　　甄明珠目送她远去，抬眸又看向了那辆车。
　　许久，她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小心地将花束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尝试着发动了车子。
　　程砚宁带她来云京的那个暑假，已经给她教会了开车，她的驾照却是在年初过了生日以后才考到的，平时偶尔会拿韩明晖的车子练练手，却几乎没上过路。
　　不过，香林公馆这地方宽阔雅静，上路并不难。
　　甄明珠秉着小心谨慎的原则，慢悠悠地将车子开进了小区。
　　铁栅栏门开着，李娇正好出来看她，被视线里崭新的跑车吓了一跳。
　　甄明珠将车子放在门口，熄了火拿了花先下车。
　　李娇的目光落在她怀里那捧香水百合上，下意识地又往远处多看了几眼，发现韩志新和韩明辉并没有回来，有些试探地问：“谁送的啊？”
　　“我爸。”
　　甄明珠笑容灿烂地说。
　　李娇又一怔。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她没有见过甄明珠这般模样。
　　平时里她也经常笑，可最惯常的也不过抿唇微笑，笑起来也显得柔和内敛，情绪不外放。可眼下抱着一束花走来的她，眉眼之间颇有些奕奕神采，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爸？
　　君子文的名头，李娇当然听韩志新提过。
　　不过，她爸不是在坐牢么？
　　李娇这样想，却万万不可能这样问，因而也就眼看着甄明珠上台阶进门，将车钥匙交给了家里的司机，让他帮着将车子给停到车库去。
　　甄明珠在玄关处换了鞋，扭头就瞅见李娇有些百思不解的模样，想了想，开口解释说：“他让一个朋友送过来的。”
　　“小提琴老师？”
　　李娇下意识问。
　　甄明珠点点头，嗯了一声。
　　李娇这下倒了然了，颇有些喟叹地说：“别说，那辆车还蛮衬你的。”
　　甄明珠闻言一笑，低头去闻百合香。
　　李娇看着她，却觉得人比花娇。
　　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甄文没出事，这姑娘眼下该是个什么样子呢？
　　不过，甄明珠显然没注意到她的复杂情绪，她将一张脸从花束里抬起来，弯唇笑着说：“我上去放一下花。”
　　“去吧。”
　　李娇笑笑，目送她上楼。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又突然想起来，得赶紧给老韩打电话。
　　韩志新和韩明辉说是出去办事，其实就是去买车去了。
　　听两人的意思，想买一辆奔驰小跑，当礼物送给甄明珠。眼下人家亲爹珠玉在前，他们买回来当然尴尬，因而她得赶紧打电话阻止一下这个事。
　　*
　　二楼，卧室里。
　　甄明珠将花束放在桌上，长舒了一口气。
　　很开心。
　　难以形容的开心。
　　倒不是她多么地想要一辆车，或者说，想要一束花。而是这辆车和这束花所昭示的意义，让她好几年来无处安放的一颗心突然落到了实处，安稳了。
　　甄文还是要她的……
　　他还是自己的爸爸，自己还是他的宝贝，一切都没有变。
　　等他从牢里出来，他们还是父女，还是可以一起生活的，就和以前一样。
　　不对，也许没办法和以前一样了。
　　可那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人在，其他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也都能凭着努力去争取。
　　真好啊……
　　“砰！”
　　她突然整个人扑到了床上。
　　埋头在被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甄明珠又突然翻个身，仰面躺着了。
　　哪来的钱呢？
　　当初他入狱的时候，的确不曾被没收所有财产。可律师已经说了，他和杨岚是协议离婚，基本上让太太将剩余财产都给带走了，担得起重情重义四个字。
　　眼下，韩霜送来的这辆车，应该在一百万往上？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盯着水晶吊灯发起呆来。
　　她好像应该多做几份兼职……
　　要不然，依着甄文这一贯挥金如土的作风，出来了拿什么挥霍？
　　他养了自己十五年，等他出来了，轮到她养他才对。
　　她是成年人了，得想办法养爸爸。
　　“嗡嗡嗡——”
　　裤兜里传来的手机震动声，突然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题外话－－－－－－
　　*
　　题外话：
　　甄甄：“想赚好多好多钱，然后努力养爸爸。”
　　甄文：“我是你养不起的男人。”

　　☆、251：一声问候，新年快乐

　　电话是岳灵珊打来的。
　　甄明珠和她聊了一会儿，晓得她和李成功还没有分手。
　　按着岳灵珊的意思，李成功这几年对她一直挺好的。虽然说她在很多情况下都要求和他aa制，可事实上，李成功在那件事后便转了学，她对李成功学习上的帮助有限，李成功对她生活上的关照却很多。
　　她不想让李成功知道他妈妈的那些话，从而夹在她们两个人之间，左右为难。
　　岳灵珊预备冷处理两个人的感情，最终和平分手。
　　她一番话，出乎甄明珠的意料。
　　可认识好几年了，她对岳灵珊的性子也非常了解，那是一个认准了就会走到底的姑娘，她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基本上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况且，胡蝶触到了她的底线。
　　只是可怜李成功了。
　　挂了电话，甄明珠每想一次这个事，都觉得良心难安。
　　她应该告诉李成功吗？
　　她已经答应了岳灵珊，不告诉李成功。
　　可那是她相交多年的好朋友。
　　岳灵珊是他的初恋，胡蝶是他最爱的母亲，那是他生命里最重要也最看重的两个女人，每每说起她们两个人的时候，他都是一副幸福而满足的样子。
　　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甄明珠一个人在房间里纠结了半天也没纠结出一个结果，好一会儿之后，她将百合花束插在了阳台上一个敞口玻璃瓶里，叹着气先下楼去了。
　　楼下，韩志新和韩明辉正巧回来了。
　　“明珠！”
　　眼见她下来，韩志新乐呵呵地唤了一声。
　　甄明珠走过去，笑问：“韩伯伯。”
　　韩志新“哎”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在外面给娇娇买礼物呢，不晓得你需要什么。结果她正好打电话说你会拉小提琴，伯伯就给你买了一把。”
　　甄明珠啊一声，抿唇笑说：“不用特地给我买礼物的。”
　　“那怎么行，过年就得有个过年的样子。”
　　韩志新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句，吩咐边上的佣人，“把东西给明珠拿房间去。”
　　“好的，先生。”
　　甄明珠：“……”
　　眼看着两个阿姨拿着好几件东西上了楼梯，她只得抿唇笑起来，“谢谢韩伯伯。”
　　“客气什么！”
　　韩志新拍拍她肩膀，爽朗地笑道。
　　他就一个儿子，自从将甄明珠接到家里之后，基本上是拿她当女儿在养。一开始在医院里接到她的时候，她那个状态差点没让人心疼死。甄明珠接受过心理治疗的事情，他压根没告诉韩明晖和李娇。可也就因为他在对待甄明珠的时候用了非常多的耐心和关爱，所以无形中就影响了这个家的其他人。
　　就连一众佣人，对待甄明珠也非常精心细致。
　　这一切，甄明珠自然有所感应。
　　不过，先前她猜测韩志新可能是她生父，因而相处起来一直有些心结，可自从意外得知韩志新想撮合她和韩明辉的时候，这所有的心结便自然而然地解开了。
　　眼下，她对韩志新感激之余，也有了两分发自内心的亲近。
　　她这些转变，韩志新也多多少少能感觉到，因而越发开怀地说：“厨房里已经在准备晚饭了。我让司机今天买了些烟花炮竹，一会天黑了咱们先放烟花。”
　　“好啊。”
　　甄明珠笑笑说。
　　她开心起来的模样，特别让人欣慰。
　　韩志新心情也为之一振，点点头，跟韩明晖一起先上楼去。
　　目送父子俩上了楼梯，李娇收回视线，突然问甄明珠，“要不要去包饺子？”
　　“嗯？”
　　李娇又道：“今天闲的发慌，也不想看电视了，要不一起包饺子？”
　　她好像看了一天电视了。
　　甄明珠收回思绪，点点头道：“好啊。”
　　李娇便揽着她一起往厨房里去。
　　韩家的主人都没什么架子，佣人也大多勤快朴实，厨房里几个师傅正忙碌呢，眼见两人来，连忙给腾了一块地方。
　　哪曾想，李娇对上一碗莲菜猪肉馅，一个饺子还没包呢，突然捂着嘴跑出去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后，有个阿姨小声道：“太太这不会有了吧？”
　　正要出去看的甄明珠：“……”
　　她站在厨房门口，瞧见李娇跑去的就是洗手间方向。
　　“我觉得像，最近饭量变大了。”
　　“是吧？我就说呢，口味突然都变重了，吃个米饭还得拌上辣椒酱。”
　　“莫非是个女儿？”
　　“这也说不准吧，我怀我儿子那会，口味特别重。”
　　几道议论声窜入耳中，甄明珠莫名地有些担心。
　　李娇说的结婚条件她还记着呢。
　　韩伯伯不要孩子了。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洗手间的方向，没一会儿，李娇抚着胸口出来了。
　　等她进了厨房，甄明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一个阿姨就笑着问：“太太是不是有了呀？”
　　李娇啊一声，“有什么？”
　　“孩子呀。”
　　说话的阿姨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说起来也该生了。”
　　“对对对，再晚怀上可就危险了。”
　　李娇过了年三十七岁，都算得上高龄产妇了。
　　闻言，她却明显被吓了一跳，一脸不高兴地说：“去去去，怎么可能呢，我就是这几天消化不良而已。”
　　其他人顿时：“……”
　　李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莫名烦躁，叹口气说：“算了算了，你们继续忙吧，我就不跟着掺和了。几个人挤在这里面还闷得慌。”
　　话落，她挽着甄明珠就往出走。
　　甄明珠被她拉出去，下意识回头看了她一眼。
　　李娇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有些郁闷地说：“不可能的，我们一直都有措施。”
　　指不定有意外呢？
　　甄明珠想了想，问她，“你那个，多久没来了？”
　　基本的常识两个人都有，甄明珠问完，李娇的脸色就微微变了。
　　这一下，甄明珠自然晓得情况不妙。
　　可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呢，韩志新已经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了。
　　天色微微黑，该放烟花了。
　　放完烟花，几个人又聚在餐厅里热热闹闹地吃了饭。
　　期间，李娇离席两次，跑去卫生间。
　　因为先前厨房里那一遭，几个佣人自然不敢多嘴去说她可能怀孕的事情，韩家父子俩压根不可能朝那个方面去想，因而，直到晚饭吃完，他们也没意识到李娇的不对劲。
　　饭后，韩志新十分体贴地坐在沙发上，陪着妻子看春晚。
　　这状况，甄明珠自然不可能打扰了，找了借口回房。
　　房间里灯光明亮，越发显得窗外漆黑，可因为是除夕夜，即便天色漆黑，也不显得冷清，时不时有烟花炮竹声从远处传来，刹那间照亮天空。
　　甄明珠裹着大披肩坐在阳台上，不知不觉间，万般愁绪涌上心头。
　　迫在眉睫的，想赚钱。
　　忧心忡忡的，李成功和岳灵珊，可能怀孕的李娇。
　　看似平静无波的现状下，好似藏着汹涌巨浪。
　　“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突然将她惊醒。
　　甄明珠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进来一条短信。
　　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她盯着那四个字看了许久，抿抿唇回了同样一句：“新年快乐。”
　　*
　　万家，书房。
　　程砚宁盯着手机看了许久。
　　收件箱里，孤零零地躺着四个字：“新年快乐。”
　　其实也不能说孤零零吧。
　　每到这个时候，他的收件箱其实都是一种爆满的状态。
　　以前和现在许多同学的祝福短信，社团里甭管认识不认识，知道他号码的所有人也都会给他发短信祝福，甚至还有好些陌生号码，也不晓得在谁跟前打听了他的手机号，各种各样的告白短信让人不胜其扰。
　　可，没用……
　　再多的祝福也无法让他提起精神。
　　他想要的，从来只有那一份。
　　偏偏，那个能给得起的人，现在不想给他了。
　　程砚宁突然将手机放在了书桌上，起身去阳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万随心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房间里灯光明亮，却没有人。程砚宁的手机放在书桌上，映衬着宽大的桌面，显得孤零零的。他人在阳台一角，随意地侧身站着，指间一根烟明明灭灭，修长的身影都莫名地显露出一股子萧索和落寞。
　　万随心看着看着，低低地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惊动了抽烟的程砚宁，他抬眸看过来，便对上万随心殷切的目光。
　　收回目光，他没理，仍旧站在阳台上抽烟。
　　两根烟燃尽，他从阳台上回来，随手从书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往出走。
　　“阿宁。”
　　万随心开口，叫住了他。
　　程砚宁停下步子，唇角扯开一道笑，“有何贵干？”
　　“你就不能原谅妈妈吗？”
　　“呵~”
　　又一道意味不明的笑。
　　万随心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白皙俊秀的侧脸上，半晌，有些苦涩地说：“是，妈妈以前是做了很多错事，想起来我都无地自容，觉得自己不配当一个母亲。可我已经付出代价了不是吗？你还想怎么样？”
　　程砚宁没说话，唇角抿出一道薄而锋利的弧度。
　　“我是因为你坐牢的。五年多时间，还不足以抹掉你心里的怨恨吗？”
　　话音落地，万随心眉眼间凝满了痛苦。
　　她的前半生，好像一出荒诞的闹剧。
　　被人娇宠着长大，碰到那个人便发了疯着了魔，自以为背井离乡过苦日子是勇敢是自由，可谁曾想，迎接她的是永无休止的愤恨和折磨。
　　没脸回家，破罐子破摔……
　　短短一句话就足以形容十几年的生活了。
　　她其实谁也不欠，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亲生骨肉。
　　看见那段视频的时候，一切的猜测其实已经被证实了，她是被自己十多岁的儿子亲手送进监狱的，为了将她送进去，他甚至不惜以自己为饵。
　　而她，情绪失控外加酒精刺激，刺了他好几刀。
　　这世上应该没有这样的儿子和这样的母亲，不像母子，倒像仇敌。
　　可她也从未想到，她发起狠来是那样一番模样。
　　视频里那个脸色扭曲的疯女人吓到了她，也让她在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十多年的荒唐。
　　所以她全部认下，在监狱里忏悔了五年多。
　　她以为这五年多时间足以抵消掉这孩子心里的愤怒和怨恨，可事实上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他认下了自己的舅舅，却不肯理会她这个母亲。
　　“抹不掉。”
　　堪称冷漠的三个字，打断了她的思绪。
　　程砚宁没回头，没看她，许久，冷笑着说，“太晚了。”
　　话落，他再没停留，抬步出了书房。
　　一切都太晚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晚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也晚了。
　　他酒醉回去的时候，那个人应该是很害怕的吧？
　　还有他扯住她咬下那一口的时候，她很痛。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让她怕让她痛，还妄想着她能再回到自己身边。
　　程砚宁突然停步，深呼吸一口，才继续迈步下楼去。
　　一楼客厅里，万存希正趴在茶几上数着烟花棒，眼见他下来一双眼睛都亮了，蹦蹦跳跳地说：“砚宁哥哥你带我出去放烟花，好吗？”
　　“舅舅呢？”
　　程砚宁环视一圈，问。
　　万存希撇撇嘴，“楚爸爸刚才来了，两个人去影音室了。”
　　程砚宁嗯一声，“那走吧。”
　　万存希连忙将沙发上的小外套穿好，拿了几个烟花棒跟他一起往出走，走了几步仰头突然说：“哥哥你没穿外套。外面冷，你先去把衣服穿好吧。”
　　“不用。”
　　程砚宁垂眸看她一眼，“我不冷。”
　　“哦。”
　　小丫头扁嘴说了一句，又往出跑。
　　很快，两个人出了屋门。
　　万存希将手里几个烟花棒放在台阶地砖上，两只手各拿了一支让程砚宁给点。
　　程砚宁拿了打火机帮她点着，小丫头“噢耶”一声，欢快地跑远了。
　　程砚宁站在台阶上，一手插裤兜看着她。
　　看着看着，拿烟花棒的小丫头突然不见了，院子里欢呼雀跃的人变成了甄明珠。她穿着粉色的羽绒服，手拿烟花棒，笑着转了一圈又一圈。
　　“哥哥、哥哥！”
　　不满急切的声音突然打断了程砚宁思绪。
　　他骤然回神，才发现万存希一手扯着他裤腿，有些可怜兮兮地说：“完了。”
　　两根烟花棒，很快就燃尽了。
　　程砚宁勉强地笑了一下，道：“拿新的来，给你点上。”
　　“好啊。”
　　小丫头顿时又开心了，跑去重新拿。
　　程砚宁又一次帮她点着，看着她在院子里转圈。
　　那人小时候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天真活泼，白净可爱。
　　只可惜他没有幸运参与她的童年，眼下看来，好像也没有运气陪伴她未来了。
　　新年了，又是一年。
　　他和她，却好像越来越远，绕不回去了。
　　*
　　二月八日，正月初六。
　　韩志新陪着李娇出去走亲戚，韩明晖出去参加同学婚礼，早饭过后，家里就剩下甄明珠无所事事。
　　她正觉得无聊的时候，接到了秦璐的电话。
　　“明珠你今天闲着吧？”
　　电话一接通，秦璐便急声问。
　　甄明珠一愣，回答她，“闲着啊，怎么了？”
　　“能陪我去参加一个面试吗？”
　　“什么面试？”
　　“不对不对，试镜。”
　　试镜？
　　甄明珠笑了一下，问她，“怎么你也签约了？”
　　“那倒没有。”
　　秦璐嘿嘿笑一声，道，“就专业里一个老师提供了这个机会，说是让我过去试试，就当锻炼，改改怯场这毛病。你说人家都主动给我机会那我也不能拒绝呀，就答应下来了。可这还没到呢突然就紧张的不行。”
　　“就今天吗？”
　　“对啊，在华娱传媒。”
　　秦璐话音落地又道：“你要没事的话就给我做个伴吧，真的超紧张。”
　　“几点过去？”
　　甄明珠说话间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临近八点了。
　　“九点到。”
　　时间好像有点赶。
　　甄明珠略微犹豫了一下，笑着说：“那行吧，我坐地铁过去，到了给你打电话。”
　　“行，那我等你了哦。”
　　“嗯啊。”
　　挂了电话，甄明珠上楼换衣服拿了包。
　　时间有点紧张，她让家里的司机将她送到了地铁口，坐地铁过去。
　　抵达的地铁口距离华娱传媒并不远，她走出出站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在路边哈气跺脚的秦璐。
　　甄明珠笑着走过去，问她：“你不说就为了一个文凭吗？”
　　秦璐的成绩在补习班不算好，走艺术生路线就是为了上大学，按她原本的说法，压根没想过要往演艺圈发展。眼见她竟然因为一个试镜机会紧张，甄明珠还颇为意外。
　　“话是这么说，可要有机会能体验一把上电视的感觉也不赖啊。”
　　秦璐哈哈一笑，挽住她手臂道。
　　甄明珠“嗯”了一声，“还有二十分钟，应该不会迟到。”
　　“九点是最早时间啦。”
　　眼见她来，秦璐一颗心已然安定，解释说，“说是九点开始面试呢，不过过来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去了才拿号，其实也不算很着急。”
　　甄明珠有些迟疑地问：“去了才拿号？即兴发挥？”
　　“那倒不是。”
　　秦璐想了想，问她，“《后宫之主》你看过没？”
　　甄明珠一愣，“小说？”
　　《后宫之主》是前几年在校园里传阅挺火的一本古言小说，架空历史，最先是在网上火起来的，可它却比一般的网络小说略微严谨一些，女主不是时兴的穿越女，而是一位养在深闺的世家小姐。
　　小说讲的是她选秀入宫，历经勾心斗角，最后褪去天真稳坐后位的故事。
　　甄明珠听闻过它要翻拍电视剧的消息。
　　秦璐“嗯”一声，道：“先前不是卖了影视要拍电视剧了吗？我要试镜的就是这里面一个角色。”
　　“女几？”
　　甄明珠问。
　　秦璐扑哧一声笑了，“女n号吧。”
　　“啊？”
　　秦璐看见她意外的反应更乐了，“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真踩了狗屎运，机会一来就是女主角？怎么可能呢，娱乐圈小花一层一层的，这种宫斗剧敢用新人挑大梁啊？”
　　甄明珠对这些并不算很懂，淡笑着只听她说。
　　“小说里面那个太后也是大家闺秀，京都第一美人那种档次的。进宫之前在市井中和一个江湖人两情相悦了。之后那男的为了娶她去边关参军建功立业去了，可惜回来的时候，太后已经被家人送进宫了。我要试镜的就是太后死前回忆里自己年轻时候这个角色，戏份好像也就不到一集的样子。”
　　秦璐磕磕绊绊一通表述，甄明珠倒也听明白了，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她，“等于你要试镜太后娘娘的少女时期？”
　　“对啊，可不就女n号了吗？”
　　宫斗剧里最不缺女人，这些女人基本上都是围着皇上转的。
　　太后这种角色，戏份都挤不进前五。
　　秦璐要试镜她年轻时候的戏份，算起来的确非常不起眼，都没什么竞争压力。
　　收拢思绪，甄明珠笑笑说：“那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题外话－－－－－－
　　*
　　题外话：
　　三天了，我发的月票红包竟然还没抢完？
　　提醒一下哈，一张票就可以点一次，无论分几次投，一张都可以点一次的！
　　然后，本月的5号上午10点之前，月票都翻倍计算的，所以大家个人中心还有保底月票的千万别存着哈，将翻倍的支持给阿锦，么么哒！

　　☆、252：袁深看重，甄甄试镜

　　“但愿吧。”
　　秦璐耸肩笑笑说。
　　她是独生女，家境也算得上优越，当初选择艺术生考试就是为了名声好听点，让父母高兴高兴，对她自己的未来也有所益处，压根不是冲着当明星去的。
　　可要是真的机会到了眼前，她却也不排斥。
　　顺其自然嘛……
　　先前她挺紧张的，可眼下甄明珠过来陪她，她便感觉顿时有底气了。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华娱传媒。
　　华娱传媒是顾氏企业旗下的子公司，可在娱乐圈来说，它却是当仁不让的龙头老大。几十层的高楼拔地而起，门口有保安，大厅有关卡，很有效地保证了公司员工的权益和隐私。
　　秦璐和甄明珠在前台登记完个人信息，顺利上楼。
　　“叮！”
　　电梯停在了二十七楼。
　　两个人先后出了电梯间，远远地便听到了隐隐的说话声。
　　边上正好过去一个和她们差不多大的女生，秦璐连忙上前问：“您好，《后宫之主》面试地点……”
　　“左边，一直往里走。”
　　“哦，谢谢。”
　　目送女生远去，秦璐“嘶”了一声。
　　甄明珠笑着拍拍她，“走吧。”
　　“特么地我又紧张了。”
　　秦璐看她一眼，有些郁闷地道，“怎么随便一个人走路都带风的，看得人心慌。”
　　“上班时间么，自然着急。”
　　“好吧。”
　　秦璐叹口气，定定神，跟着甄明珠一直往里走。
　　没一会儿，眼前便出现好些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儿。
　　秦璐连忙上前，问坐在椅子上跷二郎腿玩手机的一个：“你好，这里是《后宫之主》的面试地点吗？”
　　女孩儿抬头扫了她一眼。
　　秦璐顿时：“……”
　　“对不起。”
　　回过神的她连忙说。
　　“前面签到。”
　　简短冷淡的一声，好像恩赐。
　　秦璐顿觉牙疼，挽住了边上甄明珠的手臂，道：“走吧。”
　　怎么这么倒霉啊！
　　随便问个话，问到许欣妍头上了。
　　许欣妍，国内一线流量咖，华娱传媒新生代小花，娱乐圈出了名的脾气差。
　　不过，她跑来试镜宫廷剧女n号？
　　秦璐觉得这似乎不太科学，等她和甄明珠纳闷地走到了前面签到处，才发现自己闹了个乌龙。
　　《后宫之主》里人员繁多，这一天剧组主创人员基本上都到位，试镜的分了好几拨。许欣妍排的这个队伍总共也就不到十个人，都是来试镜女主角的。
　　一脸尴尬地道完歉，秦璐跟甄明珠又继续往里走。
　　“甄甄？”
　　一道意外而熟悉的女声，突然从前面传来。
　　甄明珠一抬眸便看到神色惊喜的宋湘湘，顿时愣了。
　　“你怎么来了呀？”
　　“你怎么在这儿？”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话音落地，宋湘湘先笑了，“都没来得及跟你说，我签约到华娱了。”
　　她先前签约盛世才一年多，眼下突然又转到华娱，各项事宜都是经纪人年前才对接好的，消息也暂时不曾透露出去，因而甄明珠并不知道。
　　此刻，突然听见这消息她自然是非常意外，抬眸对上袁深微笑的神情时就更意外了。
　　“年过得好吗？”
　　袁深笑笑，开口问了她一句。
　　甄明珠抿唇一笑，问他，“嗯，您是湘湘的经纪人？”
　　“你们认识？”
　　宋湘湘一脸错愕。
　　甄明珠嗯一声，解释说：“我给袁先生的孩子当家教。”
　　“……”
　　宋湘湘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秦璐也是。
　　事实上，宋湘湘和甄明珠打招呼的时候，她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好朋友的朋友是明星，好朋友带家教的孩子家长是她朋友的经纪人，感觉起来地球实在太小了。
　　而且，一连见到两个明星，她整个人颇有些懵。
　　甄明珠顾念着她要试镜，也没有和宋湘湘以及袁深多说，寒暄了几句便率先笑笑说：“我今天是过来陪朋友试镜的，得先过去了，一会得迟了。”
　　“哦，那回头打电话。”
　　闻言，宋湘湘连忙说，一脸和气。
　　甄明珠点点头，道别后跟着秦璐先去试镜处签到。
　　目送两人一路走过去，宋湘湘笑着说：“也不晓得来争取哪个角色的？”
　　她和袁深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后宫之主》的角色。
　　袁深是华娱传媒资深经纪人之一。
　　他的名字最先被圈内一众人熟知，是因为楚江的缘故。楚江是国内电影圈一线大咖，也是国内唯二的大满贯影帝之一，人气、口碑、实力，方方面面均是出色到无可挑剔。
　　而经纪人跟艺人之间的关系，一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楚江人到盛年取得了影视圈许多前辈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成绩，身为他的经纪人，袁深跟着一路水涨船高。
　　直到几年前，楚江和华娱十年约满，和平离开自立门户。圈内许多人都觉得袁深肯定会跟着他一起走，哪曾想，袁深没有。楚江转型当起了投资人，袁深仍旧留在华娱，带起了女艺人。
　　那个女艺人就是常青，从籍籍无名到华娱电影一姐，也就几年时间而已。
　　得知袁深要开始带她的时候，宋湘湘自己都吓了一跳，那感觉就像天上掉下好大一块馅饼，直接砸她头上了，她晕乎乎地想象自己要成为第二个常青了。
　　可事实上，袁深一见面就说清楚了，不建议她往大荧屏发展。
　　眼下两人上来，是为了争取《后宫之主》里一个反派，还是典型的胸大无脑、一路被利用的蠢角色。
　　一开始她是不怎么情愿的，可袁深仔细地和她分析说：反派固然让人讨厌，可在宫斗剧里，这样一个角色特别容易让人记住，观众若是恨的牙痒痒的，她就成功了一大半。电视一开播，这些负面情绪会和她以往的黑料一起发酵，等她黑红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公司再进行一次洗脑般的公关处理。
　　为什么大家讨厌她？
　　说明她演技好！
　　为什么她黑料这么多？
　　说明她没背景！
　　一个没背景演技还能过关的90后小女生而已，出身普通却一直努力地生活，袁深想要给她树立的是一个非常正面又励志的普通女孩形象。
　　只要到时候运作得当，彻底洗白轻而易举。
　　不得不说，他为她考虑的这一切，触动并且说服了她。
　　非专业出身的她唱歌不是长久之计，眼下歌坛日益衰败，她想要寻求发展，赚钱生活。那么，电视、广告、综艺，这三个方向是最合适并且容易出头的。
　　因为这份感谢，宋湘湘对他的信赖尊敬，一下子就越过了先前的经纪人许梦。
　　可眼下，她笑着问出的这句话，袁深却好像没听见。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不答反问：“你怎么会认识甄明珠？”
　　宋湘湘愣了一下，道：“我们是中学同学。”
　　“哦对了，都是安城的。”
　　袁深笑了笑，状若随意地又开口，“这姑娘条件很好，倒是天生适合吃这碗饭的。”
　　长相、身高、身材、气质、气场、脾性，方方面面，无可挑剔。
　　袁深觉得自己在圈子里十多年，都没见过几个综合条件如此优秀的好苗子。
　　那姑娘一双眼睛尤其漂亮灵动，她看人的时候，总会冷不丁触到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会让人产生一种感觉：那是个有经历有故事的女孩儿。
　　甄明珠，她有一张天生适合大荧屏的初恋脸，举手投足也有浑然天成的明星范。
　　第一次见面，他意外之余便有了找她签约的意图，可在彼此接触后却发现，这姑娘对他们这个圈子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再加上人家名牌大学的背景，他便遗憾地打消了念头。
　　可眼下意外遇见，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般，让他那些心思，再次蠢蠢欲动。
　　袁深话里的言外之意，宋湘湘自然听明白了。因为袁深为她设身处地地着想，她也愿意将自己了解的透露给他，因而想了想便笑着说：“不过她应该不想往这个圈子里发展。她先前家境很好的，父亲是安城很有名的企业家，可后来因为一点事情公司倒闭了，所以她才会在大学里做家教。原本按着她的条件，兼职模特肯定特别容易出头，可我提起的时候她很排斥。”
　　“……这样？”
　　袁深看向她，颇有些遗憾。
　　宋湘湘点了点头。
　　袁深又一笑，话锋一转道：“距离开机还有半个月时间，我给你报两个班提升一下演技。”
　　“哦，谢谢袁哥。”
　　说话间，两个人进了电梯。
　　*
　　一番周折后，甄明珠和秦璐终于找到了试镜室。
　　秦璐在工作人员那里领了号码牌以后才知道，这个试镜室试镜的还不止“少女太后”那一个角色，导演组为了求方便，将好几个比较特殊却不那么重要的角色试镜都放在了一起。
　　这样一来，试镜室外面就显得乱糟糟的，人比较杂。
　　发放号码牌的工作人员也没什么严苛的规矩，很轻易地就将甄明珠也放进了试镜室。
　　两个人从后门进去的时候，前排坐着的副导演正大着嗓门朝摄像机下的女孩发脾气，“眼睛往哪看呢？不晓得看镜头？真是的，可以了，下去！”
　　被训的女孩红着脸小声辩驳，“是后面动静太大了。”
　　这间试镜室面积的确很大，看上去相当于一个能容纳近百人的教室了。一起面试的角色还有好几个，大家都坐在下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不时还低声议论，的确比较影响发挥。
　　副导演脸却更黑了，“难不成我还要给你清场？”
　　“噗——”
　　底下响起一片喷笑声。
　　女孩臊的不行，抿着唇从前面出去了。
　　副导演边上的助理正想叫下一位，便听见一贯脾气就不怎么好的男人扭过头去说：“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我这人最烦自己不行还喜欢找借口的人。等会叫到谁谁上，按着要求表现一个场景就行。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秦璐跟着应和一声，扭头朝甄明珠说：“怎么跟菜市场选白菜似的。”
　　负责小角色甄选的副导演，选人的方式的确比较简单粗暴。
　　甄明珠笑了笑，倒觉得也有点意思。
　　他们专业课培训的时候，似乎就是这样的。
　　一个班的学生坐在一个教室里，老师出题目，大家按着要求即兴去前面表演，哪怕是相同的题目，每个人展现出来的方式也有所差异，感觉便也千差万别。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试镜室里人基本上都走的差不多了。
　　甄明珠一手托腮，正看前面一个女生表演呢，胳膊突然被人戳了一下。
　　“紧张，我去个洗手间。”
　　秦璐话说完，将号码牌推到了她跟前，“很快回来。”
　　“那你赶紧。”
　　甄明珠颇有些无语地说。
　　她们两个本来就进来的晚，“少女太后”的角色也排在最后，眼看着就到了。
　　不过，秦璐在补习班的时候就有这种一考试就紧张，一紧张就想上厕所的问题，平时看着挺大方外向的人，偏偏一到紧要关头就掉链子，怯场。
　　甄明珠无奈至极，叹口气等着她。
　　哪曾想，没几分钟的工夫，剩余的几个表演完了。
　　“23号，秦璐。”
　　叫号的声音一起，甄明珠有些尴尬地握着手机站了起来。
　　头一低，将短信点了发送。
　　“最后一个？”
　　副导演扭头问话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穿着白色呢大衣的女孩恰好抬起头，唇角轻抿了一下，淡笑着开口说：“不好意思，我是秦璐的朋友，陪她过来试镜的。等太久了，她刚去洗手间了，马上回来。”
　　“……你也是影视学院的？大几了？”
　　副导演却突然问了一句。
　　甄明珠摇摇头，“我不是。”
　　“是不是都进来了，过来试试也行。”
　　甄明珠：“……”
　　她错愕的模样也不晓得怎么就取悦了副导演，吼了两个多小时的男人笑着问：“《后宫之主》看过吧？”
　　甄明珠摇摇头：“没有。”
　　这下轮到副导演意外了。
　　难得看见一个条件不错的，他主动伸出橄榄枝，人家不接？
　　“吱呀。”
　　后门在这时候响了一声。
　　秦璐走进来被几个人这副样子惊了一下，便听见甄明珠小声提醒：“就剩你一个了。”
　　“啊？”
　　秦璐头皮发麻地拿过号码牌，朝着副导演笑了一下。
　　正主来了，怎么着都得走个过程。
　　副导演侧身坐下，直接开口说：“花灯会上，秦君竹初遇柳逸尘。彼时，秦君竹随身携带的香囊被小偷摸了去，主仆俩急得不得了。柳逸尘一根竹笛制住了小偷，归还香囊的时候，两个人四目相对，感情萌动。你就演一下这一幕，等会看我手势，给个眼神，ok？”
　　秦璐哦一声，“知道了。”
　　同时，大脑一片空白。
　　她怯场这毛病估计这辈子也治不好了。
　　于是，副导演一个手势之后，对上了女生尴尬至极的目光。
　　“对不起导演，有点紧张。”
　　“恋爱没谈过？”
　　副导演对她的表现都震惊了，下意识去启发。
　　秦璐笑了一下，“没有。”
　　“行吧。”
　　副导演叹口气，话音一转说：“让你那个朋友试试。”
　　秦璐：“……”
　　下意识地，她看了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也没料到这导演又一次提起她，只得看过去说：“不好意思，我就是陪她过来的。”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嘛。”
　　副导演这人颇有一些轴劲儿，就喜欢跟人反着来，甄明珠越是推辞，他越是想看看她的表现，因而说笑一句直接抛出诱饵，“按着我们这部剧的情况，新人演员一集戏份片酬五到十万，你要表现好的话，我可以给你争取一下最高标准。”
　　十万？
　　一集？
　　当明星比较赚钱，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
　　可先前没接触过这个圈子，这些事说起来都很遥远。
　　猛不丁听到十万这个片酬价位，甄明珠的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她做家教一天四百块，一周一千二，一月满课四千八，得两个多月才能赚一万块。
　　十万块，等于她将近两年的家教收入？
　　她迟疑着看了副导演一眼，想了想，问：“一集大概拍多久？”
　　“三天的样子。”
　　甄明珠：“……”
　　三天=十万？
　　她心里一直以来的坚持，无声地倒塌了。
　　一集的出镜率，十万的收入，三天的付出，怎么算，都相当划算。
　　“那我试试？”
　　收拢思绪，甄明珠抬眸看了秦璐一眼。
　　秦璐才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甚至，突然想起先前江洛提起的关于她学过表演的只言片语，还觉得兴奋又期待，因而连连点头道：“好啊。”
　　她不介意，甄明珠便笑了笑，走到前面去。
　　副导演这一天看了几十张脸，到了这一刻却不得不承认，还是眼下这张脸最为养眼。
　　所谓京都第一美人，也就这样才算名副其实了。
　　在他心里，不管甄明珠演技如何，只他看过去的第一眼，其实已经中意她饰演这个角色了。
　　一集的戏份嘛，对演技能有多高的要求？
　　美就够了！
　　可他没想到，这姑娘还能让他喜出望外。
　　因为先前试图考影视学院的关系，甄明珠进行过基本的表演培训，再加上从小的生活条件所影响，她安静下来的时候，身上自有一股子闲适从容的秀雅风姿。
　　那一个轻抿唇角抬眸看去的目光，盈盈如水，妙到极致。
　　美人儿若是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刹那间活色生香。
　　“你叫什么名字？”
　　等她表现完，副导演一脸笑意地问。
　　“甄明珠。甄宓的甄。”
　　“明珠？”
　　“好名字。”
　　副导演连连点头，笑着说：“行，那就这样吧。选上你也是缘分，省的我在矮个子里拔大头。对了，手机号留一下，过几天来拿一下分镜头剧本，后面等通知。”
　　“好的知道了。”
　　甄明珠笑笑，又补充，“谢谢导演。”
　　“就你这条件，签约应该不是难事，有考虑入行吗？”
　　甄明珠愣了愣，摇摇头说：“我上大一呢，学业比较忙。”
　　“这样？”
　　副导演呵呵笑一声，倒再没多说。
　　甄明珠将手机号留给了副导演助理，跟秦璐一起出了试镜室。
　　让朋友陪自己过来试镜，结果朋友选上了自己没选上，这事情说起来应该蛮糟心的，可秦璐倒一点儿遗憾都没有，反而意外又惊喜地对甄明珠说：“我觉得你其实可以毛遂自荐签约试试诶！”
　　不说其他，就这人的颜值气质原本就可以吊打娱乐圈一众小花了，假以时日演技再磨炼磨炼，那跻身一线应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秦璐越想越激动，拿眼看向甄明珠。
　　甄明珠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不是啊！”
　　秦璐头头是道地说：“你想啊，就刚才我领号码牌的时候，人家下意识就以为是你呢。还有这导演，不就意外见到么，就一副特别想让你上镜的样子，这说明什么？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啊！”
　　甄明珠：“……”
　　－－－－－－题外话－－－－－－
　　*
　　题外话：
　　甄甄：“十万，三天？三天，十万？好多钱。”
　　阿宁：“瞧你那点出息。”
　　甄文：“o（╥﹏╥）o我宝贝这两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竟然就被十万块打动了？！”
　　然后敲黑板啦！
　　第一，阿锦好基友瓶子（水果店的瓶子）新文《去死吧》pk啦，现代文哦，特别棒棒的，欢迎大家去阅读支持啊，么么哒么么哒！
　　第二，截止明早十点，月票翻倍活动结束，所以个人中心还有票的小可爱，千万别攒着了，投给阿锦然后领红包吼吼！
　　第三，接下来几天出场人物比较繁多密集，阿锦整理了本文背景以及人物关系，有兴趣的妹纸可以看看评论区热门那里，助于梳理全文，么么哒。

　　☆、253：孟晗生日，阿宁亮相

　　说起来，秦璐这心也真是够大了。
　　收拢思绪，甄明珠颇有些无奈地问她，“好歹是你们老师推荐你来的机会，眼下这机会莫名其妙成我的了，你就这反应？不觉得有愧所托啊？”
　　“哎呀，你演我演不都一样？”
　　秦璐推了她一下，自己也郁闷起来了，“我这明显选错专业了啊。”
　　“本来你也不是为了当演员。”
　　“对哦。”
　　秦璐睁大眼睛看她一下，自己扑哧一下笑出声，长叹道，“感觉我怯场这毛病是治不好了。我们老师就因为这个，说是让我多多锻炼一下。”
　　“那现在怎么办？”
　　“凉拌呗，没选上还能咋？”
　　秦璐颇有些散漫地说。
　　认识一年多了，甄明珠对她的性子也算了解。
　　秦璐是典型的大大咧咧的性子，心眼宽，平时对什么都不太计较，热心，还好相处。
　　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平白得了这么一个机会，眼看着已经到午饭时间了，甄明珠便笑着道：“总归得感谢你，让我阴差阳错得了这么一机会，请你吃午饭。”
　　“那敢情好！”
　　秦璐挽着她，快步进了电梯。
　　中午下班时间，电梯里人比较多。
　　许是因为公司性质的原因，华娱传媒员工的整体颜值都非常高，秦璐挽着甄明珠站在中间，莫名地感受到一股子压力，走出电梯的时候便唏嘘地对甄明珠说：“我这辈子估计和影视圈无缘了。”
　　“那你要不要考虑转专业？”
　　“呼——”
　　秦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想起来好烦，迷茫。”
　　话落，又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吃饭吃饭。”
　　甄明珠笑笑，跟她一起进了路边一家韩式自助餐厅。
　　两个人等餐的间隙，秦璐低头看了会手机，突然抬眸问甄明珠，“对了，你有微信没？”
　　“……什么？”
　　“微信呀，一看你就没有！”
　　秦璐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又道：“都快跟不上时代了。”
　　甄明珠：“……”
　　一会儿工夫，她在秦璐的催促下弄好了微信和微博。
　　“我给你发了个表情哦。”
　　秦璐低头看着自己手机，笑着提醒她说，“你可以给我改一下备注。还有微博，关注一下我。我发现宋湘湘好像也有微博诶，你也可以关注一下她，挺好玩的。”
　　甄明珠按着她的提醒低头摆弄着手机，意外发现孟晗也有微信。
　　也就在她刚看见这工夫，孟晗给她发了好友申请。
　　甄明珠点了接受，便收到她一条微信消息：“我给咱们宿舍建了个群，把你拉进来了哈。”
　　甄明珠回了一个字：“哦。”
　　很快，孟晗在“306小仙女”里发了一句，“甄甄进来了。”
　　董小姐：“欢迎［玫瑰］。”
　　清哥：“哈哈，刚才还说起你呢。”
　　甄明珠笑了笑，低头回复，“朋友刚才让我下载的。”
　　董小姐：“好多人都已经在用了，特别方便。”
　　好像是挺方便……
　　甄明珠在心里默默地想了一句，看见孟晗又发了一条消息，“我元宵节过生日。你们都能不能来呀？”
　　董小姐：“元宵还没开学呢。”
　　清哥：“对啊，在老家。我得十七号才走呢。”
　　孟晗：“［大哭］［大哭］［大哭］甄甄你呢？”
　　甄明珠想了想，问她，“你在哪里庆祝生日？”
　　“在我家。”
　　孟晗发了三个字，很快又补充，“是我十八岁生日啊，你在云京吧，别缺席啊。”
　　略微犹豫了一下，甄明珠回她，“那行，到时候提前打电话。”
　　孟晗：“［亲亲］［亲亲］［亲亲］。”
　　甄明珠看着三个表情怔了怔，半晌，回她一个，“［微笑］。”
　　这一天，一个多小时的吃饭时间，她和秦璐两人基本上一半时间都低着头倒腾手机。吃完饭的时候，秦璐还搂着她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附文字，“吃饱喝足，开心。［龇牙笑］［龇牙笑］”
　　甄明珠在她的提醒下，笨拙地给点了一个赞。
　　感觉起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元宵节在二月十七日。
　　眨个眼便到了。
　　十六日晚上，孟晗便给甄明珠发了微信，说了生日宴开始的时间在次日下午六点。
　　甄明珠想起孟昀还稍微有些尴尬，不过她人就在云京，被邀请了还不去就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中午吃完饭，她便和李娇说起了这个事。
　　李娇怀孕的事情，韩家父子俩已经知道了。
　　说起来还颇有些好笑。
　　她是在除夕当天察觉到自己怀孕了，偏偏一直硬扛着说是消化不良，直到初八，出去一趟突然就消失了大半天。失联、手机关机，这状况在她婚后压根没出现过，一贯非常有危机意识的韩志新又觉得她被绑架了，着急得想报警。
　　男主人都着急了，一众佣人自然也着急。
　　甄明珠还没想好怎么说呢，李娇可能怀孕的事情就暴露了。
　　韩志新意外之余冷静下来，开始去各个私立医院找。
　　李娇是在华安仁心医院被找到的，彼时她正拿着一张b超单坐在妇产科外面哭鼻子。
　　结婚的时候她和韩志新说的很清楚，不要孩子。
　　可到底是个女人，又其实不年轻了，知晓自己怀孕的那种心情是无法言喻的。她在流产和离婚之间纠结了许久，最终，手足无措地坐在医院里哭了起来。
　　韩志新找到的时候，素来爱脸面的她，哭得眼妆都晕了。
　　流产当然没做，韩志新陪她做了个产检。
　　他这人素来性子宽和，最开始和李娇签下婚前协议，不过是因为担心她图谋财产生出二心。可眼下一晃十年过去了，李娇为人如何，他和韩明辉两个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心里那个顾虑，老早就没了。
　　可李娇一直没提过想要孩子的事情，因而他也没强求。
　　眼下这做了措施还意外怀上的孩子，可不就是上天额外的恩赐么？
　　李娇回家之后，他当即就这个问题和韩明辉达成了共识，之后又提点了一下家里一众佣人让好好照顾，李娇一颗心就那么安定了下来，开始心情美美地养胎了。
　　年过三十才怀孕，孕妇的辛苦也慢慢地体现了出来。
　　李娇孕吐的情况很严重，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先前一段时间的好饭量也没有了，十天时间而已，人都似乎瘦了一些。可孟晗十八岁的成人礼要大办，因而韩家也是收了帖子受到邀请的，甄明珠不晓得谁去参加，所以才问她。
　　“老韩的意思是让明晖去一下。”
　　李娇靠躺在沙发上，笑着说完又道，“可我觉得我还是跟你一起过去吧。明晖毕竟是男人，那种场合总不可能一直陪着你。我陪你过去老韩也能更放心些。”
　　甄明珠和母亲长得极像，苏璇和甄文又曾经在云京大出风头。眼下苏璇亡故，苏家落败，甄文又出了那种不光彩的事情，甄明珠要在这个圈子里露面，韩志新颇有些担心。
　　夫妻俩的顾虑，甄明珠其实也能猜到，可她更担心李娇，想了想便问：“你身体吃得消吗？”
　　“哎呀就参加个宴会而已。”
　　李娇不以为然地笑笑，说，“大不了过去不吃东西就是了，一两个小时也不费事。眼下这肚子连个动静都没有呢，要是以后跟个气球似的鼓起来了，那还怎么办呀？”
　　“那你陪我去？”
　　“对啊。”
　　李娇抬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去给你瞄瞄有没有如意郎君。”
　　甄明珠：“……”
　　她懒得理李娇了，拍下她手道，“那我先去收拾一下。”
　　“好，穿漂亮点。”
　　眼看她起身，李娇不放心地叮咛。
　　甄明珠：“……”
　　她又不是主角，更不能过去抢孟晗的风头，自然是怎么低调怎么打扮。可偏偏韩志新对她一向厚爱，衣橱里添置的好几件小礼服，一件赛一件贵重精美。
　　先前，她也都根本没穿过。
　　纠结了半晌，甄明珠选了件浅蓝色礼服裙。
　　礼服裙是中袖及膝款，小圆领显得规矩工整，整体颜色素净淡雅，唯一的装饰是腰间一条同色系的丝带，丝带挽了个蝴蝶结垂落在一侧，给这条裙子增添了两分灵巧。
　　李娇上楼来看她的时候，正好瞧见她在试这条裙子，顿时有些无语地说：“怎么选半天就准备穿这一件啊？”
　　“主角又不是我。”
　　甄明珠看她一眼，淡笑着说。
　　“可这好歹是你第一次在这种场合露面嘛。”
　　李娇叹口气，“就算不想穿特别亮眼的颜色，不是还有黑色和白色，比这个好看呢。”
　　“没袖子，可能会冷。”
　　甄明珠随意地说。
　　李娇：“……”
　　北方的冬天，室内都有暖气，怎么就冷了？
　　况且这种场合，原本也等于交际场所，谁不是往艳光四射打扮？
　　不过，甄明珠一贯有主见，决定了穿什么，她也奈何不了。
　　李娇很郁闷地回了自己房间找衣服。
　　四点多的时候，两个人收拾好，司机送两人到了孟家。
　　孟家小公主的成人礼，宾客自然不少。
　　甄明珠和李娇先后下了车，下意识搀住她从一列豪车边上往里走的时候，听见李娇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压低声音对她说：“我这还第一次见蹭照的呢。”
　　甄明珠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她。
　　“喏。”
　　李娇抬抬下巴，指向一处。
　　甄明珠下意识看了过去。
　　不远处停着一辆限量版玛莎拉蒂，张雅兰正手持手机，站在倒车镜边上拍照。
　　她顿时：“……”
　　莫名地就有些牙疼。
　　老实说，她对张雅兰这人其实没什么偏见。
　　她是秦璐的朋友，按理说见面也该打个招呼问个好的。
　　可也许是因为李赫的原因，她看见这人多少有一点不自在，尤其先前她第一次去韩霜那边，这人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告诉李赫自己在做兼职，更让她不舒服了。
　　甄明珠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正想收回目光，张雅兰朝她看了过来。
　　于是乎，手里拿着的手机突然就有点烫了。
　　她不太清楚甄明珠的事情。
　　先前一直以为她也是富二代呢，可后来无意中听秦璐说，甄明珠不是云京本地人，安城那边来的。关于她的背景，便将她给绕糊涂了。市中心意外看见她和韩霜一起吃饭那次，她其实并不确定甄明珠在做兼职，可因为多少也混迹一点模特圈，她便凭着猜测试探地给李赫打电话了，就想知道这人到底怎么个状况。
　　眼下，李赫找过甄明珠的事情她自然也拐弯抹角地套了话，心里对甄明珠便有点看不上了。
　　压根不是富二代，却整天端得跟个富二代似的，不等于坑蒙拐骗吗？
　　不过也得佩服人家，钓凯子的段位比她高，条件比她好。
　　目送甄明珠远去，张雅兰哼了一声，装了手机。
　　不过，装手机之前她先发了一个朋友圈，便是她刚才一键美颜后的照片，豪车美女别墅群，外加一句话：“下午阳光很好，过来参加朋友的生日宴。［调皮］［爱心］［玫瑰］”
　　很快，收到第一个回复。
　　安莹：“谁过生日呀？”
　　张雅兰看到了她的留言，却暂时没理会。
　　安莹是她当平面模特的时候认识的朋友，当然，只是表面上的朋友而已。
　　彼此都是一类人，心里那点小九九一眼望到底了。
　　就不说，眼红死你……
　　怀着这个恶趣味的心思，张雅兰刚才看见甄明珠而产生的嫉妒都消散了一些，脚步轻松地进了大厅。
　　孟晗的生日宴，她当然不在邀请之列。可先前她和江洛一起签约了云腾娱乐，也是她运气好，在公司里遇上了大小姐苏伊朵，得益于她嘴甜会来事，很快便将苏伊朵哄得开心了。
　　这一次，她就是沾了苏伊朵的光，跟她一起过来的。
　　苏伊朵对她的小心思其实有所察觉，不过在她的立场上，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而已。她喜欢听好话被恭维，顺带着给这拍马屁的人一点甜头，举手之劳而已。
　　这感觉就像养一只哈巴狗，图个热闹还不费什么事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因而，两个人一起进来之后，她也没怎么留意张雅兰的动向。
　　她感觉意外极了。
　　竟然会在这种场合碰到程砚宁。
　　先前在学校的时候，私底下有学生传说程砚宁聚会开宾利的消息。可毕竟她又没有亲眼见到，程砚宁也不是云京人，因而根本无从打听他的背景。
　　眼下在孟家见到他，震惊之余又听说，他是万随遇的亲外甥。
　　万随遇谁啊？
　　国内首屈一指的地产大鳄，年近半百也没有结婚。零八年地震的时候，他在震区收养了一个小女孩，引得圈子里一众人议论了好一段时间，都感慨他这是要独身一辈子了，那个被收养的小女孩随了他的姓，还举办过生日宴改了名字叫存希，可见是要当成万家继承人来培养了。
　　一众人都无语得不得了，尤其那些抱着联姻想法的，看着上幼稚园的万家小继承人，干着急没办法。
　　人家孩子才几岁而已，总不能上赶着定娃娃亲啊！
　　眼下程砚宁这一出现，好比重归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投下一块石头，溅起一层浪。
　　怎么就忘了呢？
　　先前消失的，万氏如意。
　　万随心是被万家一众人娇宠大的，多年都杳无音信。
　　万随遇素来宠爱她，这么多年不婚，说不定就是因为自责，一直在找这个妹妹呢。
　　眼下程砚宁露面在公共场合，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他原本就生的好，人白，狭长凤眼高鼻梁，一张脸好像最出色的画师工笔绘就，再经由技艺卓绝的雕塑家一寸一寸悉心刻成，平时在学校里一副寻常打扮，也能造成明星般的轰动效应。
　　云京大学那些低年级的学妹，说起他各个眉飞色舞，比追星也不遑多让了。
　　而现在，他一身笔挺西装出现在这么一个宴会上，轻而易举就力挫在场的一片青年才俊，成为一众太太小姐的目光所向，引得一片议论哗然，一时间风头无两。
　　他领着万存希一起来，可因为他来了，平时备受人关注的万家小继承人都完全不够瞧了。
　　和一个毫无血缘的养女相比，明显这个亲外甥才更可能当继承人。
　　万随遇多年不婚，给自己收养了一个姑娘而不是儿子，眼下定然又费尽心力才将这么一个外甥找回来，很明显以后要将偌大的家业交到他手上。
　　相貌清隽俊美，气质清冷卓绝，再添上万贯家财，这才是联姻的最佳人选！
　　几乎从程砚宁一出现，苏伊朵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
　　自然地，她也发现，自从甄明珠和李娇一出现，程砚宁的目光，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追随着她了，好像他今天会意外地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是因为晓得她要来。
　　下意识地，她又联想起先前中元国际那一幕了。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胡思乱想间，苏伊朵抿紧了唇，蹙起眉头。
　　张雅兰找到她的时候，正巧发现她一直盯着稍远处的甄明珠看，意外之余，哼笑一声说：“你别看她长得漂亮，心机可重了，不是什么好货色。”
　　“……哦？”
　　苏伊朵微微一怔，侧头问她，“你认识？”
　　“甄明珠，我朋友的朋友。”
　　张雅兰笑一声，颇有些看不上地说，“我那个朋友就是人傻钱多类型的，经常叫她一起出来玩。先前我以为她是富二代呢，可后来发现那就是一心机女，还勾引过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
　　苏伊朵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张雅兰脸色一僵，连忙说：“也不算啦，就，暧昧，一点暧昧。”
　　“如果你真的谈了男朋友的话，还是给经纪人说一声比较好。”
　　苏伊朵脸色冷淡地道。
　　“喔，知道了。”
　　张雅兰脸色难看地笑了一下。
　　苏伊朵没继续这个话题，抿着唇又一番思量。
　　先前她在赵嫣然那里试探了两次，赵嫣然都是模棱两可的态度，想来应该和程砚宁没什么进展了。
　　就她对程砚宁那心思，两个人要是有了实质性进展，她估计巴不得宣扬到全校皆知。可要是排除她呢，甄明珠和程砚宁，又是什么关系？
　　程砚宁对甄明珠的关注，显然不同寻常，要怎么试探一下才好？
　　收拢思绪，苏伊朵突然唤道：“雅兰。”
　　“嗯？”
　　“我看她碍眼得很。”
　　苏伊朵笑笑，语调里含着一些没由来的厌恶。
　　张雅兰一愣，迟疑着说：“你意思……”
　　“给她吃一点苦头。”
　　苏伊朵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颇为随意地说：“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教吧？”
　　“她好像是被邀请来的。”
　　想了想，张雅兰有些纠结。
　　她这种咖位，在人家生日宴上惹出点事，谁帮她兜啊？
　　“她是跟韩太太一起来的。那个韩太太在圈子里没什么倚仗，她就更没有了，不会有事。”
　　不以为然地笑着，苏伊朵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题外话－－－－－－
　　*
　　题外话：
　　前文里，阿宁外公去世的时候，应该是他第一次出现在云京这个圈子。
　　但是呢，先前他刚被万随遇找到，哪怕跟他回来，也是不愿意被介绍的那一种，相比而言这次很高调。所以，在苏伊朵以及大多数人眼中，他就是第一次才出现在这个圈子里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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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4：意外陡生，阿宁维护

　　韩家到孟家，坐车花费了将近一小时。
　　两个人在路上的时候，李娇便不怎么舒服了，因而到了大厅第一件事，先去了洗手间。
　　甄明珠陪着她去的，再回来跟着给几个相熟的太太打了招呼，她便极力劝说李娇坐到沙发上去休息一下，避免被往来宾客给碰到撞到，影响安胎。
　　李娇无可奈何，只得听了她的，先去休息一会儿。
　　甄明珠四下看了看，预备给她拿个果盘，缓解一下反胃症状。
　　张雅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正好挑了一个小果盘，里面是几块脐橙和几块哈密瓜。
　　转身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那个太太是你什么人呀？”
　　张雅兰看着她一笑，自来熟地问道。
　　甄明珠脸色一怔，淡笑着说：“就亲戚家一个长辈。”
　　“这样？”
　　“再有事吗？”
　　甄明珠不想和她多说，耐着性子问。
　　“我就随便问问。”
　　张雅兰笑笑，人却没走，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我刚才外面的事情，你别往出说啊？”
　　外面的事？
　　甄明珠反应过来才晓得她说的拿手机自拍的事，随意道，“我没那么无聊。”
　　“那就好——啊——”
　　下一句话尚未说完，张雅兰突然尖叫一声，扑向了甄明珠。
　　“砰！”
　　猝不及防一道响，甄明珠被撞了个踉跄。
　　与此同时，胸口一阵痛感。
　　她下意识低头看去，一大团黑乎乎的蛋糕从她裙子上滑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
　　“啊啊啊啊，你怎么不知道避开啊？”
　　不等甄明珠责问，张雅兰猛地扯着她的袖子站稳了，气急败坏地指责起正在连声道歉的宴会服务生。
　　那男生也挺懵逼的……
　　他不是孟家的佣人，而是宴会承办方请来的人，本身端着一盘子巧克力蛋糕正要过去补上呢，哪曾想迎面一个客人突然朝他撞过来，弄得一地狼藉。可他也看得清楚，这人是因为被后面的姑娘扑了一下所以踉跄往前，因而下意识赶紧道歉，哪曾想，他这个苦主还没提意见呢，身后扑人的罪魁祸首先指责起他来了。
　　怎么，觉得服务生都好欺负啊？！
　　男生一脸不满地看向了张雅兰，“我怎么不避开？我特么避的开吗？你好端端不会走路往人身上扑！哦，到头来怪我身上，你怎么这么本事啊你！”
　　张雅兰：“……”
　　她都没想到，一个服务生还敢还嘴。
　　原本事情就很简单啊，她说自己差点崴到就行了，让甄明珠丢个脸。
　　可这臭男生倒好，一句话挑明了自己是故意的。
　　张雅兰气坏了，“什么叫我好端端地往人身上扑，穿着高跟鞋不舒服崴了一下，那我情急之下肯定去抓她。明明是你好不好，看见人过来不晓得让一下。”
　　“我能让开吗我？！”
　　“好了！”
　　夹在两人中间，甄明珠烦不胜烦地说。
　　就刚才那一下，她果盘里的水果都飞出去了。
　　张雅兰在她后面，她后背又没长眼睛，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她就是故意的。可最倒霉的是那服务生端了一盘的巧克力蛋糕全部压她胸口了，脏乎乎的裙子别提多狼狈了。
　　“明珠我不是故意的，鞋跟太高了差点给摔了。”
　　“她就是故意的！”
　　眼看着张雅兰和服务生又吵起来，甄明珠顿时又觉得头大。
　　事已至此，她总不能跟着再吵起来去丢脸。
　　远处近处好些目光已经落在她身上了，她下意识推开张雅兰的手，抬眸搜索李娇的身影。
　　李娇自然看见这一出意外了，正快步往过走呢，神色突然怔了一下。
　　甄明珠身侧，多了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
　　程砚宁在快步走来的过程中已经将自己的西服外套给脱了下来，再走到甄明珠身边，随手就将外套披在了她肩上，遮住了她被蛋糕弄脏的裙子，尔后柔声问：“没事吧？”
　　甄明珠：“……”
　　有那么一瞬间，心弦被重重地拨动了一下。
　　程砚宁在大厅里，她自然早就发现了。
　　可在刚才意外陡生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想过他会过来帮她。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又不是今天的主角，这样一点意外，她给孟晗打个招呼，和李娇先行回家就行了。
　　可在肩上一重，胸前狼狈被尽数遮掩的时候，她还是突然生出一种被照顾的安全感。
　　“没事。”
　　一手按住他的衣服，甄明珠这才发现，正是自己陪他买的那一件。
　　上万块的衣服就这么糟蹋着她很心痛，可这种情况下，狼藉的裙子已经被遮住了，她总没有再次露出来失仪的道理，因而便也按捺住有些纷乱的情绪，轻声说了句，“谢谢。”
　　谢谢？
　　程砚宁懒得理她，一抬眸，看向了正呆愣的张雅兰。
　　mmp，太帅了！
　　张雅兰直接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她眼下已经签约了，先前也时常拍一些小广告什么的，算是已经涉足了娱乐圈。可就算帅哥美女云集的娱乐圈，她也很少见到程砚宁这么出类拔萃的相貌，更何况，他眼下快步而来，做出如此绅士的举动。
　　“两个人什么关系啊？”
　　“万随遇这外甥有点意思哈。”
　　“怎么我觉得这姑娘蛮眼熟的呀？”
　　“……像不像苏璇？”
　　“诶你别说，像！”
　　身侧一句句议论声传来，张雅兰又捕捉到极为关键的一个信息。
　　万随遇的外甥？
　　像她这样的嫩模，不说别的，富豪信息那绝对如数家珍。
　　万随遇，万氏集团掌权人，未婚，国内地产大鳄，时常出现在富豪排行榜前列的云京大佬。
　　这人是万随遇的外甥？
　　张雅兰紧抿着唇看过去，两只眼都能冒出金光来。
　　毕竟阿，万随遇的外甥，那背景分分钟就吊打了李赫那样的富二代，她若是在这人跟前找点存在感，星途都能坦荡许多，指不定有生之年还能成就了嫁入豪门的美梦？
　　可惜，她这美滋滋地正想着呢，便被一道冷漠严肃的声音给打断了。
　　“道歉。”
　　程砚宁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
　　张雅兰“啊”了一声，连忙笑着解释：“那个，你弄错了。我是因为差点崴了脚所以才去扯明珠的，我们是朋友。弄脏她衣服的是他！”
　　话落，她一手指向了服务生。
　　“卧槽你想死是不是？！”
　　服务生绝对是服务行业一股清流，闻言顿时炸了。
　　张雅兰气急败坏，“明明就是你！”
　　“那要不是你扑她身上了她能朝我扑过来吗？怎么，我们服务员就不是人了？出了事背锅的就是我们？你咋这么能呢？能的都能上天了！”
　　“噗——”
　　周围响起一片喷笑声。
　　张雅兰一再被抢白，整个人都不好了，委屈兮兮地看向程砚宁。
　　程砚宁没那么多心思应付她，只道：“我让你给她道歉。”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
　　“呵~”
　　清俊白皙的男生，冷笑起来眉眼间却浮动着一抹戾气，颇为讽刺地问：“按你这意思，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了？就算不是故意的，弄脏她衣服是事实。”
　　张雅兰：“……”
　　程砚宁上下扫她一眼，又说：“看你这样子，应该也赔不起她身上这条裙子。眼下连一句道歉也不愿意给，是觉得她天真善良好欺负，还是觉得周围人都没有判断能力？”
　　冷嗖嗖一句话，极具讽刺挖苦之能事，还一言断定她居心不良。
　　这什么人啊？
　　张雅兰立在众人谴责的目光里，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就跟个跳梁小丑似的。
　　紧紧地咬了一下唇，她抬眸看向甄明珠，“我真的差点崴到。”
　　“这姑娘可真够嘴硬的！”
　　“就是，道个歉就完了嘛。”
　　“以为大伙儿都是傻子呢。”
　　“现在这年轻人诶，嫉妒心要不得！”
　　“也不晓得是哪一家的。”
　　不等甄明珠再开口，边上便传来一句句指责声。
　　张雅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尴尬得无法自处的时候，孟家兄妹俩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甄甄！”
　　孟晗愣神后快步到了甄明珠跟前，问：“没事吧你？”
　　她是听说万随遇的外甥在维护一个姑娘，意识到那可能是甄明珠便急忙过来的，孟昀是因为看她着急，所以跟过来的。哪能想，一过来就瞧见甄明珠披着个男士西服。
　　而她边上，程砚宁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清俊挺拔，干净出尘。
　　这两人？
　　孟昀正暗自思量，便听见甄明珠开口说：“我没事，就是裙子弄脏了，可能要先回去。”
　　“别啊，换一件我的不就行了，生日宴还没开始呢。”
　　孟晗颇有些着急，抬眸就瞪了张雅兰一眼，没好气地问：“你谁呀，我都不认识你！”
　　她的成人礼，孟家请了不少人，可纵然有好些人她都不熟悉，同龄的却基本上都会有个印象。眼下这张雅兰和她年龄也相仿，偏偏她见都没见过。
　　听她一开口，张雅兰也着急了，窘迫地说不出话来。
　　“蹭吃蹭喝来的吧？”
　　“就说呢，一点素质都没有！”
　　“也不晓得是什么人。”
　　“赶出去吧。”
　　一句句议论窜入耳中，孟昀的目光便也落在了张雅兰身上，皱起眉头问：“你有邀请函吗？”
　　他这话问的颇有玄妙了。
　　一般来讲，他们这种家庭举办宴会，多多少少会有些浑水摸鱼的进来，将这宴会当成公共的交际交友场合，生意人谈生意，爱玩的谈朋友。
　　他这么问，等于将张雅兰那一条路给堵上了。
　　张雅兰茫然了一瞬，也不敢说她是跟苏伊朵来的，脑筋一转道：“我是明珠的朋友。”
　　甄明珠是孟晗的朋友，肯定是被邀请的。
　　哪曾想，她话音落地朝甄明珠看过去，人家却并未接茬，只是摇摇头，淡声说：“她是我朋友的同学，今天不是跟我一起过来的。”
　　张雅兰：“……”
　　“请出去吧。”
　　孟昀直接朝边上的两个佣人说。
　　“小姐请吧。”
　　两个佣人一左一右，直接将张雅兰给请了出去。
　　她一走，一方空间顿时安静了，孟昀皱着眉让人清理了地面，一脸抱歉地对甄明珠说：“真是招待不周。你就跟晗晗上去换一件衣服吧，你们俩个头差不多，她为这次生日宴做了好几件裙子，反正也放着。”
　　“对对对，没穿过的。”
　　孟晗连忙说。
　　兄妹俩盛情相劝，甄明珠也不好意思过于推辞，只得扭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李娇，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之后，笑着朝孟晗说：“那得叨扰你了。”
　　“没事没事，走吧，我带你去换。”
　　话落，孟晗带着甄明珠离开，先去换衣服。
　　边上众人也散去，孟昀抬眸看一眼程砚宁，淡笑着说：“多谢了。”
　　“不用，我分内之事。”
　　程砚宁冷淡地说。
　　孟昀：“……”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正暗暗想着，先前离开的孟晗突然折了回来，一把将他扯得弯下腰，小声告诉他，“哥，我忘了说。这是我们学校校草，甄甄前男友。”
　　孟昀又一次：“……”
　　*
　　孟晗领着甄明珠上楼。
　　大厅里，远远看见这一幕的杨岚差点惊掉了眼珠子。
　　她边上的甄明馨也一样，一脸震惊。
　　当年甄文出事以后，她们母女俩便秉着人往高处走的道理，安定到了云京。
　　甄明馨颇费一番周折才正常地参加了高考，可因为学习成绩被影响，高考的时候发挥的并不理想。杨岚想让她补习一年再考一次，甄明馨却不同意，上了个普通一本，眼下已经大四了。
　　两个人在云京，不比先前在安城的生活，虽然有钱，未来却并不明朗。
　　杨岚在家里当了十几年阔太太，本身又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因而来了云京以后也没有很冲动地就去做生意，而是跟以往一样，先维持着富家太太的生活。
　　说来也巧，她在做美容的时候结识了一个阔太太。
　　这个李太太倒也算不上豪门，可她是孟晗母亲的表妹，背景沾了豪门的边，因为和她聊天的次数多了，便给她指点了一个挣钱的门道，两个人一起炒股。
　　炒着炒着，还就真的赚了一笔。
　　一来二去的，杨岚也算一只脚踩进了这个圈子。
　　平时就炒炒股做做美容，偶尔打打麻将，再无聊的时候，招一个小男生陪着出去旅游一段时间，日子过得舒心安逸，整个人都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越发地容光焕发了。
　　她有时候都觉得，以往十几年简直白活了。
　　离婚以后她的日子才算滋润了起来。
　　日子滋润了，人心情都好了，运势甚至都跟着起来了。
　　也就年后一起美容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说是自己一个人拉扯女儿不容易，眼下孩子即将毕业，工作没个着落。在学校里也不谈恋爱，性子腼腆极了，她干着急没办法。
　　李太太就提起孟家小公主这个成人礼了，说是带她们母女俩过来，让甄明馨有个交朋友的机会。
　　哪能想，不过就一个跟人打招呼的工夫，她抬眸看见甄明珠了。
　　简直好像眼花了……
　　下意识地，母女俩对视了一眼。
　　也就在这时候，带她们过来的李太太笑着问边上一个人，“晗晗领着谁上楼了？”
　　“好像是她一个同学，刚才被人弄脏裙子了。”
　　同学？
　　母女俩又是一惊。
　　她们跑来参加人家的生日宴，自然晓得孟晗在云京大学念书。
　　甄明珠怎么可能和她是同学呢？
　　“就说呢，那姑娘身上披着件西服。”
　　边上，李太太又笑着说。
　　回答的那个太太也笑了，颇有些八卦地说：“猜猜那个西服是谁的？”
　　“……难不成是孟昀那孩子的？”
　　孟家这继承人在云京大学天灯告白，圈子里有少部分人通过各种渠道已经知道了。可因为告白没成功，因而没人敢拿这件事四处宣扬，也就私下一笑而过。
　　眼下这姑娘既然是孟晗的同学，很有可能是孟昀的告白对象嘛。
　　“不是。”
　　回答的人一瞬间打破了李太太的猜测，神秘兮兮地说，“是万家那边的，万随遇外甥，哎呀姓什么来着？就那就那，穿白衬衫那一个。怪不得人说外甥像舅，长得可真是俊……”
　　李太太下意识就抬眸去找，很快发出一声叹息，“这相貌都得将阿昀比下去了。”
　　她口里的阿昀，自然是孟昀了。
　　杨岚和甄明馨先前已经见过了孟昀，两个人对他都是十二万分的满意和喜欢，可孟昀那种条件，怎么着也不会屈就于眼下的甄明馨了，因而母女俩都没敢起那个心思。
　　眼下李太太发出这样一声感慨，两个人顿时好奇又意外，齐齐看了过去。
　　这远远一看，两个人直接傻了。
　　万随遇的外甥？
　　那明明是程砚宁啊！
　　有那么一瞬，甄明馨的眼眶里差点涌出泪来。
　　背井离乡的滋味并不好受，很多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会想起程砚宁。
　　那个她曾经喜欢过的男生，能将校服穿出最好看的样子。无论处在怎样的压力里，都永远保持着年级第一的成绩，他清冷内敛、沉稳端方，哪怕不言不语，看见他都会让人觉得安全踏实。
　　就像曾经班里许多学生拿他当榜样和主心骨一样，甄明馨也是。
　　可惜，等她离开云京，才认清这一点。
　　要不是突然遇见，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辈子她还有机会再看见程砚宁。她就那样贪婪地盯着他看，听到了边上杨岚有些不可置信的声音，“您说那个，万随遇的外甥？”
　　“对啊，就万氏集团那个，五十了还没结婚呢。”
　　“万随遇的外甥……”
　　杨岚好像傻了一般，又重复了一遍。
　　程砚宁是万随遇的外甥？
　　这消息无疑一个重型炸弹突然落在她跟前，将她炸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甄明珠那个死丫头可真是福气大！
　　她能来云京，估计和程砚宁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了！
　　还念了云京大学？
　　想着她到了高一下半年越来越好的成绩，杨岚突然觉得，这似乎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带她的那个人是程砚宁啊，单从学习成绩上来说，那人几乎算得上传奇般的存在了。
　　越是想，杨岚越是觉得气血翻涌，简直要气死了。
　　甄明馨学习那么好，因为那一桩变故念了个普通一本，她从小不学无术的，最后却考进了一流名校？
　　这天下还有没有公平可言了！
　　呼——
　　杨岚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突然扭头看向甄明馨，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万随遇是谁吗？”
　　甄明馨咬咬唇，“听说过。”
　　“听说过就好。”
　　杨岚一笑，颇为感慨地说：“你先前就喜欢程砚宁。眼下来云京又遇上，可见缘分深。这世上有些事，不到最后一刻不晓得会怎么发展呢，你也长大了，应该懂得为自己争取。”
　　一番话说的甄明馨眼泛泪花，“我怕是……”
　　“怕什么。”
　　杨岚直接打断她，“没什么好怕的。”
　　世上这些事，逃不开一个事在人为。
　　－－－－－－题外话－－－－－－
　　*
　　题外话：
　　今天突然发现，这好像第一本写到七十多万字还没开车的文。（⊙o⊙）
　　虐的久了，都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甜文作者。

　　☆、255：惊艳全场，身世浮现

　　二楼，卧室。
　　甄明珠在洗手间里清理了一下裙子和程砚宁的西服，再出来的时候，孟晗已经给她拿了一件裙子出来。
　　“有手提袋吗？”
　　甄明珠先问。
　　“哦。我给你找找。”
　　话落，孟晗将裙子放在床上，给她找了两个手提袋。
　　甄明珠将程砚宁的西服对折了两次放进纸袋里，这才抬眸看向了床上的裙子。
　　“漂亮吗？我觉得这个最漂亮了。”
　　孟晗连忙道。
　　甄明珠却笑了一下，“还有其他颜色吗？”
　　孟晗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礼服裙，给自己拿出来的这一件是粉色的。她原本也不是那种喜欢攀比的人，因而给她拿出来这一条裙子，是十足十的好看。
　　无袖的大圆领款式，领口点缀着蕾丝花边和莹润的小珍珠，十分精致。
　　高腰束胸的设计，有一股子端庄内敛的秀雅。
　　蓬起来的裙摆，又透露出一丝甜美。
　　总归，整个裙子摆在那，就显得分外甜美乖巧了。
　　孟晗本身是非常喜欢这一件裙子的，可因为最后试穿的时候，腋下有些紧绷绷的不够舒服，便放弃了选它，改而穿了自己身上这一件白色的。
　　甄明珠比她略瘦一些，穿上应该没问题的。
　　收敛思绪，孟晗颇有些不解地问：“你觉得这一件不好看吗？”
　　“挺好看的。”
　　“那你……”
　　话未说完，孟晗突然有些明白了，笑着朝她道，“好看你就穿这个吧，腋下有点紧，我没办法穿。今天来那么多人呢，大家都往漂亮了打扮，你可不能被比下去了。”
　　甄明珠：“……”
　　她定定地看了孟晗一眼，轻嗤道：“缺心眼啊你。”
　　“我觉得你就该穿最好的嘛。”
　　说话间，孟晗直接拿起裙子，将她推进衣帽间里，振振有词地道，“底子这么好，不打扮可惜了。而且你是我的朋友，你好看就是我好看，所以真没必要去在意这些。”
　　甄明珠侧身换裙子，心情颇有些五味陈杂。
　　她没说话，孟晗以为她怎么了呢，下意识就回头看了一眼。
　　目光落到一处，狠狠愣了一下。
　　甄明珠的左肩上，有特别明显的一个疤，是牙印。
　　孟晗顿时：“……”
　　印象里，甄明珠这地方没有疤的啊。
　　突然发现的这件事让她整个人有点迟钝，甄明珠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扭头，心里也有点别扭，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很快，甄明珠换好了裙子。
　　孟晗跟她出去，眼见她将自己的裙子装好了，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迟疑着问：“不是程校草吧？”
　　甄明珠拎着两个纸袋，另外一只手在她额头敲了一下，“这么八卦。”
　　她看上去没生气，孟晗胆子便大了，“不是吧，真是他？”
　　“不是他，是家里一条小狼犬。”
　　“噗——”
　　孟晗没忍住给喷了，“分明是人咬的好不好？”
　　“那你知道你还问？”
　　“我我我……他怎么这么狠啊？”
　　这句话落在耳边，甄明珠的心口萦绕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下意识地放慢了步子，在孟晗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轻声说：“我也想知道。”
　　“难不成《倚天屠龙记》看多了？”
　　“……什么？”
　　甄明珠话音落地，边上的孟晗突然停了步子，乖巧地唤，“顾伯伯好。”
　　两个人已经走下了楼梯，到一楼了。
　　甄明珠闻声一抬头，看到了两步开外站着的一个男人。
　　男人看上去应该在五十岁左右，身材很高，应该差不多一米九了。面容端庄深刻，气质威严冷肃，整个人站在那，不言不语便营造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下意识地想要俯首称臣。
　　甄明珠有点受不住他深邃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嗯。”
　　男人一个字回答了孟晗。
　　“那我先跟朋友过去了。”
　　孟晗十分乖巧地说完，转身挽住甄明珠的手臂，长吁一口气往大厅走。
　　远离了那人，甄明珠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每次看见他我就压力山大。”
　　又走了几步，孟晗冷不丁说。
　　甄明珠一笑，随口问：“家里亲戚呀？”
　　“算不上亲戚。”
　　孟晗想了想说：“就是一个伯伯，军区退下来的大领导，和我爷爷关系比较亲近，偶尔会过来。”
　　“难怪呢，看着很威严。”
　　“对对对，我在他跟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孟晗吐吐舌头，俏皮一笑。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大厅，甄明珠不好意思再占用她时间，轻声笑着说：“我去给程砚宁还一下衣服，你快去忙吧。”
　　“那行，再有事就找我。”
　　孟晗有些不放心地叮咛了一句。
　　甄明珠嗯一声，目送她离开，抬眸寻找程砚宁。
　　因为心里有点愁绪，她都没发现，从她和孟晗再次步入大厅的时候，便已经吸引了好些目光。
　　她今天是跟李娇过来的。李娇在圈子里虽然也有好些认识的太太，不过关系相对都没有那么紧密亲近。一来，她出身比较普通，本人也并非云京人，嫁入豪门却没有个孩子，等于是没什么倚仗的，感觉起来就像个圈养的金丝雀儿，自然得不到特别多的高看和重视；二来，她不到四十的年龄，娇美年轻的相貌，都和同辈的太太有些格格不入，能聊的话题少，还容易将人衬得老。
　　甄明珠跟她一起来，又刻意低调打扮，并没有引发过多关注。
　　刚才那一出闹剧之后，情况却变了。
　　程砚宁的维护在其次，好些太太都注意到了她的相貌。
　　太像苏璇了……
　　那个曾经名动云京，被这个圈子众多名流追捧的苏家小女儿，是同辈好些女人心里难以抹去的阴影。
　　苏璇是很高调的，从她十六岁以一袭红裙出现在某个宴会上开始，便成了好些公子哥心里的红玫瑰，这情况随着她年龄越大越发明显，以至于到后来，宴会前大家都会打听她要穿什么牌子颜色的礼服。
　　无论她穿什么，其他人都最好和她避开。
　　因为她总能轻而易举地成为焦点。
　　印象里苏璇偏爱红色，大红的裙子，鲜艳的唇色，最衬她的美。
　　可能是应了自古红颜多薄命那句话，她轰轰烈烈的爱情来得猝不及防，为爱远走他乡的消息也来的猝不及防，以至于再后来香消玉殒的消息开始在云京流传的时候，大家都生出一种宿命般的喟叹。
　　她死了，关于她的事情便也成为过去。
　　也就在几年前甄文出事的消息又传开的时候，好些人才突然想到：两人好像有一个孩子，也不晓得怎么样了？
　　有那良善的太太甚至在苏琬面前提及，说是孩子怪可怜的，苏琬毕竟是她的亲姨妈，找回来教养几年，也算全了亲姐妹一场情谊，免了苏家血脉流落失散。
　　可在经历了家族落败之后，云腾娱乐的掌权人苏琬只淡笑了一下，说：“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这话在圈子里流传开，自然没人再去多嘴了。
　　事过境迁，又没人再提了。
　　哪能想，眼下会在这么一个宴会上，见到肖似苏璇的女孩呢。
　　再一细想，年龄似乎也对的上。
　　因而，甄明珠和孟晗去房间换裙子的时候，苏璇和甄文这一对先前在云京引发轰动的夫妻又成为了大家议论的对象，而甄明珠，更是引发了诸多好奇。
　　她一下楼，好些人都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十八九岁的女孩儿，浅栗色头发被松松盘起，露出欺霜赛雪的优美颈项。化了淡妆的那张脸上，纤长而卷翘的长睫毛下，有一双仿若被秋雨洗过，漆黑而沉静的眼眸，让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心生爱怜。大厅里流转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便越发显得白皙明净，透露出莹润而清灵的光泽。
　　至于那一件粉色的礼服，穿在她身上也不显突兀，从上到下，显露出她美好窈窕的曲线，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腰，剪裁精巧，完美贴合，倒好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她微抿唇角站在那，纯洁娇艳，好似一朵徐徐绽开的粉色百合，寂静地，吐露出芬芳。
　　那是和苏璇全然不同的气质，不打眼，却更容易被人接纳和喜欢。
　　“是不是呀？”
　　“看着像，倒也不像。”
　　“脸蛋挺像的。”
　　“感觉上和苏璇完全不沾边。”
　　“不奇怪吧，她应该是甄文一手带大的。”
　　几个太太站一起正低声议论呢，被这最后一声给提醒了。
　　对呀，苏璇早亡，孩子是甄文拉扯大的。
　　甄文的性子原本和苏璇就天差地别，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温润如玉。这孩子是甄文带大的，性子沉静谦和一些再正常不过了，毕竟她父亲可是在安城商圈颇有美名的君子文。
　　因为这个提醒，好些人顿时就笃定了她的身世，再有人提及她和李娇一起过来，就更能佐证了。
　　李娇嫁给了韩志新，韩志新谁啊，那是能为苏璇冲锋陷阵，赴汤蹈火的主。先前因为苏璇远去安城又早亡，应该是心里对甄文生了怨气，可若是那夫妻俩都不在了，他当然不会对苏璇的女儿坐视不理。
　　论起来，苏琬这个亲姨妈，倒是不如人家便宜伯伯了。
　　一时间，众人心里百转千回。
　　甄明珠也终于能感觉到许多目光落在她身上了，可从小到大这种时刻她经历了无数次，因而也并没有显露出慌乱和局促，只一边走一边找，很快看见了程砚宁。
　　大厅里的男人基本上都穿着深色西装，就连服务生都穿着黑色马甲。他将外套脱给了自己，单穿着一件白衬衣，本来人还高，便非常显眼醒目了。
　　按理来说，她其实应该将衣服清洗后还回去。
　　可打心眼里来说，她不想再和他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了。
　　如果说她先前只是想离开他，那么在她在酒店门口坐了一晚上之后，想法便成了决心。
　　甄明珠看着那一道修长挺拔的背影，紧紧地攥了一下手提袋，抬步过去。
　　“……好久不见。”
　　意外扫到她走近，顾景行神色微顿，点点头道。
　　甄明珠看见程砚宁的时候，便发现他在和边上一个男生交谈了，可因为几年未见原先本来也就一面之缘，她自然不会从一个侧影就认出顾景行来。
　　听他问候，她也着实愣了一下，道：“好久不见。”
　　“你们聊。”
　　顾景行看一眼程砚宁，淡声道。
　　话落，抬步走了。
　　甄明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手语社聚会的时候，她意外地听闻了江宓单身的消息，可见这两人应该是分手了。
　　眼下见到顾景行，这个猜测便又一次被证实。
　　她印象里那个顾景行，阳光外向，笑容爽朗，整个人有一种特别积极向上的乐观劲，看上去就像那种从小一帆风顺的天之骄子，眉眼间布满骄傲。可此刻突然见到的这个顾景行，身形消瘦了一些不说，气质也变得冷淡而内敛，说话的时候嘴角牵出一丝笑意，显得勉强又客套，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
　　“人都走远了。”
　　边上，淡漠的男声突然拉回她思绪。
　　甄明珠抿唇收了视线，有些疑惑地问：“你们怎么碰上的？”
　　以这两人刚才说话的感觉来讲，不像今天才重遇的。
　　程砚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半晌，用一副隐忍着脾气的声音说：“住得近。”
　　住得近？
　　甄明珠茫然了一瞬，顿时了然。
　　顾家是云京大户，万随遇也家财万贯，都是富豪，住得近也正常。
　　收拢思绪，她将一个手提袋给程砚宁递过去，道：“我稍微清理了一下，你拿回去吧。”
　　程砚宁垂眸睨着她，没接。
　　难道想让她给洗干净？
　　甄明珠这样想了一下，执拗地又说：“我就不帮你洗了。”
　　程砚宁薄唇抿着一个不悦的弧度，接了衣服。
　　呼——
　　甄明珠顿时松口气，道：“那我先过去了。”
　　她是跟李娇一起来的，程砚宁自然知道，点点头“嗯”了一声。
　　甄明珠笑了笑，抬步又走了。
　　*
　　不远处。
　　顾振南目送她走远，随口唤：“阿睿。”
　　“首长？”
　　“把景行给我叫过来。”
　　“好，您稍等。”
　　男人话音落地，快走几步到了顾景行跟前，客气温和地说，“大少，首长请您过去一趟。”
　　乔睿年过三十，是顾振南的得力属下。身为侄儿，顾景行自然认得叔叔身边人，闻言便将酒杯随手放在摆台上，跟着他一起到了顾振南跟前。
　　顾振南先前因公受过伤，左腿不太方便，不能久站，走路快了也会有些跛。因而顾景行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大厅一角的单人沙发上等着了。
　　“二叔。”
　　职业特殊，多年来又身居高位，退休后还深居简出。顾振南算得上顾家历代以来的一个异数，身上没有一丝商人精明温和的特质，反而一股子杀伐果决的威势淋漓尽致，哪怕刻意收敛，也让人不敢造次。
　　顾景行问候的语气，透露出一股子恭顺谦和。
　　顾家在顾振南这一辈总共一女两子。老大顾援西远嫁安城之后，半辈子完美诠释了夫唱妇随四个字，一年到头难得回娘家几次。顾振华和顾振南倒一直居于云京，不过因为顾振南性子沉闷，多年来一直和大哥各住各的，因而和两个亲侄儿都没有普通叔侄那般亲热，闻言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问：“刚才和你说话的那女孩，朋友？”
　　女孩？
　　莫非是甄明珠？
　　顾景行有些意外，想了想道：“算是吧。”
　　“怎么认识的？”
　　男人的声音，沉稳平和，连个情绪都听不出来。
　　顾景行又想了想，规矩地回答：“在安城念书的时候认识的。”
　　顾家老太太的娘家在安城，在那边还有一个手帕交，关系好得很，正是余家老太太，顾援西的婆婆。几年前，两个老太太念叨着时日无多，难得见面，到最后，这个突发奇想，非要回安城去养老。
　　顾老爷子宠妻宠了一辈子，到了老年难得清闲，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老两口原本就是在安城定情的，老了想旧地重游也正常。可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两个人回去居住还觉得无聊，非得领着一个孙子回去做伴儿。
　　顾振南一生未婚，膝下就养了一个烈士的闺女，这选择自然就落在了顾振华一家。
　　顾振华两个儿子，当时顾景行升高三，顾景琛升初三，两个孙子都在学业关键期，两口子自然不太乐意。可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顾振华退让了一些，想让小儿子过去给老两口作伴，偏偏，遭到了妻子云若清的强烈反对。
　　相比于大儿子，云若清更偏宠从小娇养的小儿子，最终，顾景行去了安城。
　　他从云京四中转学去安城，老两口原本是想要让他和表弟余明安一起做个伴，就读安城一中。哪曾想，这人一开始没什么意见，临到开学却执意要去安城十三中。
　　一中也罢，十三中也好，反正都是安城高中里的好学校，老两口也就由着孙子去了。
　　再后来，顾振南听说自己这大侄儿在学校谈了个女朋友。
　　收拢思绪，他便随口问：“你那个女朋友，叫什么？”
　　冷不丁听见这句话，顾景行定定地看了过去。
　　顾振南警觉性极高，自然第一时间察觉了他过分专注的目光，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这刚才还恭顺谦逊的侄儿，薄唇紧抿着，眼眸里情绪汹涌。
　　“二叔，我没有女朋友。”
　　顾振南听见他说。
　　话落，顾景行突然低下头，又道：“您要再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过去了。”
　　顾振南深邃的目光在他脸上划过，低沉道：“好。”
　　闻言，顾景行便转身离开了。
　　目送他远去，乔睿垂眸看一眼顾振南的脸色，笑着打圆场，“大少以前性子不这样的。也就高考前出了那事以后，整个人就变了。我听兰盼小姐说，他和先前那个女朋友，已经分手了。”
　　顾兰盼便是顾振南的养女，眼下在云京大学法学院读大四，即将毕业。
　　顾振南闻言点点头，颇有些喟叹地说：“倒是我对他关心少了。”
　　乔睿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笑着又道：“听说那姑娘好像是姓江，和您问的这个扯不上什么关系。刚才无意中听人说了两句，说是这姑娘好像叫甄明珠。”
　　“……甄明珠？”
　　顾振南声音一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乔睿点点头，“是这个名字，父亲似乎叫甄文。”
　　甄文？
　　没错了……
　　真是那人的女儿。
　　顾振南靠坐在沙发上，徐徐地叹了一口气。
　　倒是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那人的女儿，她女儿如此像她。
　　－－－－－－题外话－－－－－－
　　*
　　题外话：
　　今天看到有人说，最近乱七八糟的人物和事情比较多。
　　我其实挺懵逼的。
　　因为在我感觉，基本在这里，这个文的人物才算出场的差不多了，构架才搭起来。有时候忍不住会想，你们这样留下一句话的时候，只是纯粹着急看后面自己期待的情节，还是真的觉得我没写好。我从来没有这样去准备过一个文，学霸是第一本，情节的布局让我觉得，出版的时候可能没办法删改，因为在我看来很紧凑了，每件事都不是无的放矢。
　　可能我还是不够好，码字的时候偶尔也会觉得词穷，恨不得再多读几本书，多去些地方，多见一些人，然后再用精炼的文笔，写耳目一新的故事给你们看。
　　不晓得怎么说，反正就挺沮丧的吧，感觉自己脑细胞都死了好多，却也就只能写到这种水准。

　　☆、256：旧事重提，阿宁怼人

　　和李娇打了一声招呼，甄明珠给韩家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她和李娇是司机送过来的，想着宴会应该不至于很久，所以停好车之后司机也没走，会在主人安排下用餐。甄明珠打电话问的时候，司机正在大厅外面抽烟。
　　甄明珠将自己的裙子拿了出去，让他先放上车，之后再进来，便看见了甄明馨母女。
　　安城一别之后，三人几年未见。
　　可最后一起生活的日子颇为糟心，甄文被抓以后她们的表现也让甄明珠愤怒失望，因而她就跟没看见两人一般，面无表情，径直走了过去。
　　“明珠！”
　　杨岚猛地拉住她手腕，亲热地唤。
　　“放开我。”
　　甄明珠不想和她闹，侧身去拍她的手。
　　杨岚顺势便放开她，柔声笑着问：“好久不见，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这应该和你们没关系吧？”
　　甄明珠有些好笑地说。
　　“怎么能没关系？咱们好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再怎么说，感情总比陌生人深厚吧。眼下你在云京站稳了脚跟，于情于理应该帮明馨一把。”
　　帮明馨？
　　甄明珠下意识地看了甄明馨一眼。
　　甄明馨穿着淡紫色的小礼服裙，见状朝她一笑，柔柔怯怯的。
　　“虽然我和甄文离婚了。可无论怎么说，明馨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你身为养女，享受了十几年锦衣玉食的好生活，在他那里也比明馨受宠，你自己抿心自问，这公平吗？”
　　眼见甄明珠彻底地停下了脚步，杨岚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甄明珠狠狠愣了一下。
　　甄明馨是甄文的亲生女儿？
　　这消息在脑海里回荡了好几圈，她抬手在眉心里揉了揉，有些疲累地说：“无论谁是谁的女儿，都已经不重要了。眼下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今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彼此见面了就当不认识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杨岚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你欠明馨的，总得有所弥补吧？”
　　她欠甄明馨？
　　这人是不是在搞笑？
　　甄明珠懒得再和她纠缠，抬步就走。
　　杨岚却再次拉住了她，“我知道你现在住在韩家。我也没有其他什么要求，明馨马上大学毕业，你和韩志新说一声，让她先去韩家的公司里上班。明馨学的文科，当个总裁秘书绰绰有余了。”
　　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让甄明珠瞠目结舌。
　　杨岚的心性她再了解不过，眼下这堂而皇之地要求甄明馨去韩家公司当总裁秘书，说白了不就是为了韩明晖？
　　想到这一点，她的脾气都忍不住了，反唇相讥，“简直痴人说梦。”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蓦地，杨岚的声音拔高了一度。
　　与此同时，她边上的甄明馨一副受到莫大委屈的样子，险些垂泪。
　　甄明珠莫名其妙的，“你们有病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
　　甄明珠：“……”
　　脑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疼了，她低头就去掰扯杨岚的手。
　　哪晓得，杨岚扯住她不放，一副着急求助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
　　边上，突然传来一道关切的女声。
　　杨岚停了动作看过去，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李太太你怎么过来了？”
　　“这好一会也不见你们两人，想着给明馨介绍两个朋友呢。”
　　听见有人找杨岚，甄明珠趁机挣脱了她的手。
　　李太太的目光下意识就落在她身上了，笑笑道：“这是甄文和苏璇那个女儿吧？”
　　听见她提及父母，甄明珠收敛情绪笑了笑，“是。太太您好。”
　　“性子比她母亲好多了。”
　　李太太颇为喟叹地对杨岚说。
　　杨岚却接了一句：“我们家的事，真是让您看笑话了。”
　　“……嗯？”
　　李太太的脸色有些疑惑。
　　“实不相瞒，您说的甄文就是我丈夫。他出事以后，为了女儿的前途着想，我们俩才商量着办了离婚。至于这姑娘，她压根不是我丈夫的女儿，糊里糊涂地在甄家住了十几年。临到现在突然看见，我想着她是和韩太太一起来的，请求她帮忙给明馨安排个工作呢，人家还不愿意。”
　　一番话，她用极度无奈的语气说了出来。
　　边上的李太太都惊呆了，一脸震惊地问：“你一直说的前夫，是甄文啊？”
　　杨岚到了云京以后，将自己包装成了落难的富家太太，因为丈夫出事的缘故，独自带着女儿来云京生活，就想给她最好的生活和前途。
　　这些事李太太一直都晓得，却从未听说，她那个丈夫就是甄文。
　　尤其劲爆的是：苏璇的女儿不是甄文的亲生子。
　　下意识地，她看向了甄明珠。
　　甄明珠突然遇到这母女俩，又压根没想到杨岚会在这种场合捅出这种事，整个人足足呆了好一会儿。
　　“明珠，怎么了？”
　　边上，李娇和两个太太走过来问。
　　“……没什么。”
　　甄明珠陡然回神，抿唇说。
　　李娇见她脸色不对，颇有些不悦地看向了杨岚。
　　哪曾想，她还不曾发难呢，杨岚颇有些气闷地朝李太太说：“对，因为事情不光彩，所以我瞒了您，实在不好意思。也是今天看见她实在觉得心情憋屈。我丈夫疼爱她十几年，临出事前才发现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晓得苏璇和哪个野男人生的，当年就赖到他头上了。您说这种事，是个男人也忍不了吧……”
　　“我就是甄文的女儿！”
　　她话未说完，突然被甄明珠打断了。
　　甄明珠一脸委屈地看向李太太，“您别听她胡说，我就是我爸的亲生女儿。”
　　话落，她又抬眸看向杨岚，直接滚下两行泪来，边哭边道：“阿姨，您一直都不喜欢我知道。从小到大您怎么对我的您心里也清楚。我不怪您，您有自己的孩子，这世上哪有后娘疼别人孩子不疼自己的孩子的道理。您带着姐姐来我们家，我爸也一直将她视若己出。说起来他对你们母女俩不薄了。他一出事您要离婚他都依了您。可……”
　　甄明珠哭得一抽一抽，“可您怎么能说我不是我爸的亲生女儿呢？我妈都已经过世了，您这样侮辱一个去世的人，不怕天打雷劈吗？”
　　一番话，问的杨岚眼睛都直了。
　　她先前刻意拦住甄明珠，就是为了捅出苏璇的事情。
　　这一晚上，从甄明珠换衣服下来以后，她突然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甄文和苏璇轰轰烈烈的爱情，他们爱情的结晶出落得亭亭玉立，耳听着一个又一个人饶有趣味地说起那一场多年前的女追男，夸赞眼下甄明珠的美貌，她心里的愤怒简直快要烧着了。
　　苏璇那个贱人，死去多年还阴魂不散。
　　还有甄明珠，跟她那个贱人娘一样，从小就能招蜂引蝶。
　　她就是要在这么多人跟前捅出这个事，让甄明珠无地自容，让苏璇受尽唾弃。
　　可哪曾想，甄明珠和她来这么一出？
　　什么叫怎么对她的她心里清楚，甄文对甄明馨视若己出？
　　她三言两语将自己说成恶毒的后娘，将甄明馨说成父不详的拖油瓶，反倒将甄文说成温和大度的继父，还直接给她扣上一顶侮辱死人的帽子？
　　杨岚瞪着甄明珠，原本委屈无奈的脸色都彻底绷不住了。
　　闻言，李娇顿时拧眉道：“说白了不就是明珠的后妈么？还是离了婚的。怎么，是觉得我们明珠现在没有亲爹护着了，能任由你捏扁揉圆？真是好笑了，不是亲生女儿这种谎话也能编出来？哦，不是亲生女儿，甄总还能给明珠送东西啊？人家过年送的保时捷现在还在我们家车库放着呢，由得你在这里信口开河？！”
　　保时捷？
　　甄文送车的事，杨岚自然是一无所知了。
　　眼下被甄明珠和李娇连番抢白，她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至极，半晌，目光阴毒地看向甄明珠，“问我怕不怕天打雷劈，你敢指天发誓，你说的是真话？”
　　“我就是我爸的女儿，哪里需要发誓！”
　　甄明珠哭得泪水流了满脸，重重地哽咽道：“没有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
　　话落，直接跑了。
　　“明珠！”
　　李娇眼见她突然跑开，整个人都气炸了，怒火冲冲地道：“好歹是给人家当过妈的，那后妈就不是妈了吗？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在这种地方作践孩子！什么人啊你！”
　　一句话吼完，她气得一跺脚，连忙追了出去。
　　身后一众人：“……”
　　半晌，李太太颇有些尴尬地看了杨岚一眼，“你说你何必呢。”
　　杨岚心口堵了一团火，愣是无从发泄。
　　甄明珠倒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留下她和甄明馨在这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里外不是人了。
　　让她拿出证据？
　　证据早八百年被甄文给毁了好吗？
　　她现在哪来的本事带那一对父女去做亲子鉴定？
　　甄文竟然还给她送了一辆保时捷。
　　好啊，真是够本事的！
　　*
　　大厅外。
　　甄明珠跑了两步便慢慢停下了。
　　一股子疲惫涌上心头。
　　杨岚和甄明馨会出现，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尤其杨岚竟然会在那种场合捅出她并非甄文亲生的这件事，更让她始料未及。
　　撒谎演戏是迫不得已，她别无选择。
　　那么多人，她不能任由杨岚为所欲为，更不能让别人相信，她的母亲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而甄文，糊里糊涂地替别人养了十几年孩子。无论如何，那是她的父母，眼下一个去世一个出事，她要是连他们的脸面和名誉都护不住了，还有何颜面当人家的孩子，还要怎么再去见爸爸？
　　深吸了一口气，甄明珠擦掉了眼角的泪。
　　突然觉得冷……
　　二月的云京冷得不得了，她和李娇的大衣都在车上放着呢。
　　李娇？
　　猛地想到这，她整个人都紧张了，连忙回头看。
　　不远处，李娇正跟着司机快步过来。
　　“你慢点儿。”
　　李娇怀着身孕，今天穿了一双底子不高的鞋，可饶是这样，也挺让人担心的。
　　“我没事儿。”
　　李娇到了她跟前，眼见她妆都晕开一些，没好气地说：“这宴会还没开始呢，吃了一肚子火。我看算了，你给孟晗说一声，我们先回吧，冷的要死。”
　　话落，她抱紧胳膊打了个哆嗦。
　　“上车再说吧。”
　　边上的司机连忙提醒道。
　　事已至此，甄明珠也的确没有再吃饭的心情了。
　　三个人很快上了车。
　　司机将车子先发动，甄明珠便给孟晗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提前走。
　　“啊？”
　　孟晗还不晓得她和杨岚争吵的事情，在电话那边郁闷地问，“怎么了呀？马上就要开始了。”
　　“开学了再给你赔罪吧。”
　　甄明珠歉疚地说：“韩伯母不太舒服。”
　　孟晗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好吧。”
　　甄明珠借住在韩家，总归是寄人篱下的处境，身不由已。
　　孟晗再没说什么了，甄明珠便松口气，挂了电话，抬眸朝司机道：“张叔，走吧。”
　　闻言，司机将车子驶上路。
　　车里暖风已经开了，甄明珠却还是觉得冷，拿过大衣抱在了怀里。
　　“别想了。”
　　李娇眼见她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又生气又心疼，小声安慰说，“这世上就有那种蛮不讲理心思阴毒的人，你和她生气不划算，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我就是没想到，她会那样污蔑人。”
　　甄明珠看了她一眼。
　　心里却有点愧疚。
　　韩家一众人都对她非常好，可饶是在他们面前，她也不能将自己并非甄文亲生这件事透露半句。她必须保证，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能认定杨岚在撒谎污蔑人。
　　甄文已经坐牢了，他一贯是那么春风得意，无论如何，她不能再让他被这件事影响，受到嘲弄。
　　她就是他的女儿，他们就是父女！
　　许是因为心情太动荡，她的眼眶都湿润了，一看就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
　　李娇不疑有他，连忙又安慰，“好了好了，何必和那种人计较。”
　　“嗯。”
　　甄明珠哽咽一声，听到自己手机突然响。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打开小包。
　　手机屏幕上是一串再熟悉不过的手机号码，程砚宁的。
　　应该是知道了刚才的事情吧？
　　这样想着，甄明珠不想接电话了。
　　*
　　大厅外。
　　程砚宁慢慢地握紧了手机。
　　边上，穿着小礼服裙的万存希仰头唤了一声，“哥哥？”
　　“你怎么跟出来了？”
　　外面比里面冷许多，程砚宁连忙道。
　　毕竟是孩子，冻着了可不好。
　　直觉告诉他甄明珠应该是故意不接电话，因而他便俯身将小丫头抱了起来，进了大厅。
　　两个人刚进去，便瞧见佣人又将杨岚母女俩往外请。
　　孟晗接电话的时候还不晓得甄明珠和杨岚的争执，可挂了电话没两分钟就知道了，顿时气得不得了，对自己的表姨都没什么好脸色了，直言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她的成人礼上带。
　　她说这话的时候，杨岚和甄明馨两人就在边上站着呢，臊的不行。
　　杨岚试图解释，甄明馨一个劲落泪。
　　可这捎带来的客人气走了被邀请来的客人，说什么都有点过于难看，因而孟晗压根都没听杨岚的一言片语，气呼呼地让孟昀将这两人给她请出去。
　　大小姐发了脾气，孟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二话没说照办了。
　　就连那个李太太，本来也就是孟晗母亲的表妹而已，因为这件事被自己表姐苛责了一通，别说再帮她们说话了，不发脾气断交都算好的了。
　　往出走的杨岚和甄明馨，着实有些灰溜溜的，狼狈不堪。
　　程砚宁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再抬眸看见顾景行正巧过来的时候，便抬步过去说：“帮我照看一下存希。”
　　顾景行也听说了刚才又一出闹剧，闻言便接过了孩子。
　　万存希和他也认识，乖巧地搂着他脖子，扭头朝程砚宁说：“我就跟着景行哥哥，不乱跑的。”
　　自己舅舅收养的这丫头，懂事又可爱，相处几年程砚宁对她也颇有几分爱护，闻言便笑了笑，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那行，乖一点。”
　　“恩恩。”
　　小丫头连连点头。
　　程砚宁放心了，抬步追出去。
　　“甄明馨，等一下。”
　　杨岚和甄明馨刚下台阶不远，便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顿时，甄明馨眼泪下来了。
　　母女俩扭头看过去，程砚宁已经到了近前。
　　云京的二月，傍晚气温极低，年轻俊秀的青年，眉眼间有着远超于同龄人的璀璨风华，追出来的时候只穿着白衬衣黑西裤，外面有风，他的衬衣被风微微鼓起，仅一个瞬间的感觉，便让人沉迷。
　　甄明馨微仰起头，紧抿着唇看他。
　　程砚宁站定，朝着杨岚微微一颔首，直接问甄明馨，“刚才怎么回事？”
　　一开口，又是因为甄明珠。
　　甄明馨只觉得一颗心都因为他这句话被突然攥紧了揉碎了，再想到甄明珠眼下跟他一起念了云京大学，心里那股子酸楚便怎么也忍不住了，硬邦邦地反问：“你不应该都知道了吗？”
　　“知道的不清楚。”
　　程砚宁淡声道。
　　他听闻的是：甄文二婚的老婆和女儿一起，合伙奚落甄明珠，污蔑苏璇。
　　毕竟，在云京这个圈子里，苏璇对甄文的追求，那是多少人过去多年都印象深刻的。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在有了甄文之后还找别的男人？
　　完全是无稽之谈！
　　因而，多半人都毫不迟疑地相信了甄明珠。
　　当后妈的，偏心一些不要太正常！
　　可程砚宁却不这么认为。
　　猛一瞬间，他突然就想到了当年，甄明珠在岳灵珊家里，和他打得那一个电话。
　　无论她是因为什么原因，住进了医院，按着甄文对她的照顾疼爱，应该都不至于让她生着病跑去岳灵珊家里住。甄文当时尚未出事，这件事本身就是讲不通的。
　　可笑他当年因为秦远的问题入了魔怔，未曾深究，一个字都不敢问，只想带她远走高飞。
　　收拢思绪，程砚宁迟疑地问：“你们说她不是甄叔的亲生骨肉？”
　　“什么叫我们说她不是？”
　　边上，杨岚早就按捺不住了，闻言便十分气愤地说：“那本来就不是甄文的亲女儿，不晓得是她母亲和哪个野男人的种。可笑甄文宠她十几年，替别人养孩子了。”
　　这话有些粗鄙，程砚宁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分明是个小辈，可他看过去的眼神却让杨岚心里咯噔了一声，很快，她便收敛情绪，干笑着说：“阿姨就是太生气了。口不择言。不是我说，你年龄小，不要被她的美貌给蒙蔽了。那孩子就跟她妈一样一样的，从小就不知检点勾三搭四……”
　　“那又怎样？”
　　程砚宁突然冷着脸打断了她的话。
　　杨岚一愣，错愕地看他。
　　“她不知检点我也爱她，劳你多事？”
　　一句话说完，程砚宁转身走了。
　　杨岚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题外话－－－－－－
　　*
　　题外话：
　　有人让我写个下章预告。
　　嗯，预告：
　　不出意外的话，阿宁下章就知道当年甄甄受的委屈了。

　　☆、257：往事揭晓，阿宁心痛

　　“什么人啊这是！”
　　许久，杨岚愤恨地低咒了一声。
　　先前在安城的时候，她去安城一中见过程砚宁，印象里他根本不是这样的性子，特别礼貌规矩的一个孩子。
　　眼下竟然这样对她说话，她好歹是一个长辈！
　　糟糕到极致的这一晚，杨岚简直被气得半死，一手捂住了心口。
　　甄明馨的心情比她更差，尤其是程砚宁最后的那句话，简直让她的嫉妒一瞬间窜到了顶峰。
　　他竟然会那么说？
　　甄明珠到底有什么好？
　　值得他那样！
　　她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边上杨岚道：“等等。”
　　甄明馨下意识看过去。
　　杨岚定定地看着她，突然说：“他和那贱丫头没在一起了。”
　　“……什么？”
　　杨岚冷不丁笑了，“要是在一起，何必跑来问我们？”
　　对啊。
　　如果两个人是情侣的话，怎么可能单独过来？
　　可如果不是情侣，程砚宁对她又非常维护，还一副忠贞不二的样子。
　　一时间，甄明馨有些糊涂了。
　　她糊涂，杨岚可不糊涂，很快便想到两个人可能闹了矛盾，因而收回思绪便若有所思地道：“两个人应该是出问题了，肯定没在一起。”
　　闻言，甄明馨突然就心情好了起来。
　　“瞧你那点出息？”
　　杨岚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道，“就那么喜欢他？”
　　甄明馨抿抿唇，良久，鼓起勇气问：“妈，你有办法帮我吗？”
　　“办法当然有，得要你敢用。”
　　甄明馨：“……”
　　蓦地，她又抿起了唇，不发一言。
　　母女俩在云京相依为命，她如何不晓得杨岚那些事？
　　自从和甄文离婚以后，她得了不少钱财，来到云京之后还算顺遂，眼下也不晓得怎么就突然转性了，特别会享受生活。虽然在她跟前有所收敛，找小男生却是事实。
　　她说的办法，能有什么好办法，尤其在程砚宁不喜欢她的情况下？
　　甄明馨不说话了。
　　杨岚哼笑着看她一眼，道：“你要喜欢就得争取，争取一下也许有机会，不争取就连那个机会都没有了。你自己想想吧，要不要做那人上人？”
　　“他那样子你也看见了，我根本没办法靠近他。”
　　半晌，甄明馨咬着唇说。
　　杨岚冷笑，“男人不都是那样的，身体比嘴巴诚实，你看他现在嘴硬，真到了床上那就指不定了。”
　　“妈！”
　　话说的这样直白，甄明馨一张脸都红了。
　　“这都什么社会了，忸怩什么？”
　　杨岚没好气地说。
　　起先在安城的时候，她的眼界实在是太狭隘了，半辈子就晓得围着一个男人转。眼下到了云京，跟那些醉生梦死的人混久了，才晓得自己以前有多迂腐。
　　社会发展到今天，那层膜都能伪造了，谁还兴守身如玉那一套？
　　思绪回转，杨岚又对甄明馨说：“眼下甄明珠住了韩家，那和我们都不在一个圈子了。还有程砚宁，要不是因为你们先前认识，你这辈子都够不上人家的裤腿，那是谁啊，未来万氏企业的继承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你要是真能跟了他，那还有甄明珠什么事？抢姐姐男人的事情她有脸做？到时候只要我们运作得当，不怕他提上裤子不认人！”
　　这番话，倒是比先前一番话更露骨羞耻。
　　偏偏，狠狠地触动了甄明馨。
　　对，要是她能跟程砚宁有了实质性关系，就没有甄明珠什么事了。
　　哪怕她最后不能得到他，也能了断他和甄明珠的关系。
　　与其让她一个人痛苦，不如三个人一起痛苦！
　　胡乱地想着，甄明馨竟然莫名地激动了起来，她压抑着心里这股子激动，有些无措地对杨岚说：“可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也得有个合适的机会。”
　　“机会不都是人创造出来的？”
　　杨岚见她配合，颇有些自得地提醒，“眼下大家都时兴什么同学会、老乡会，你们都在云京，以往还是同校同班同学，这个让他放松警惕的机会很难找？”
　　闻言，甄明馨愣了愣，“我和以前那些都没有联系了。”
　　“先前没联系，现在可以继续联系，讯息这么发达，这都算个事？”
　　“……那我试试。”
　　最后，甄明馨红着脸说。
　　*
　　大厅里。
　　苏伊朵颇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饭。
　　她在娱乐圈里已经有了名气，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原本就会多多少少吸引到一些目光，再加上这一天甄明珠露面的事情，有意无意地看着她的人就更多了。
　　谁让她母亲苏琬今天没来呢？
　　她这个甄明珠的表姐，便成了猴子一般，被众人打量。
　　“妹妹比姐姐漂亮多了。”
　　“苏璇本来就比苏琬漂亮很多。”
　　“也是，苏琬的相貌跟她妹妹没法比的。”
　　“苏家的好基因都被那一人占了。”
　　“先前安城出事的消息传回来，苏琬可绝情了呢。”
　　“其实姐妹俩关系一直都不好吧？”
　　“那么一个艳光四射的妹妹，当姐姐的不喜欢也挺正常的。”
　　远处近处，一句句话飘入耳中。
　　苏伊朵按捺着脾气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突然起身往洗手间方向走。
　　难怪母亲不喜欢小姨呢？
　　谁从小被这么议论着评判着，还能平心静气啊。
　　心里翻涌着一团火，苏伊朵快步到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洗手。
　　镜子里，映出她妆容精致的脸蛋儿。
　　可，有什么用呢？
　　她母亲比不过小姨受瞩目，她也没有甄明珠漂亮，就连程砚宁，都是那人的裙下之臣了。
　　先前那一出张雅兰制造的拙劣闹剧就是佐证。
　　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程砚宁。
　　一贯对女生不假辞色的他，会在她出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就为了帮她遮挡被蛋糕弄脏的裙子。
　　尔后，他就穿那么一件白衬衫，招摇过市。
　　要不是因为深知他品性，她几乎要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了。
　　故意地出现在这个宴会上，故意地将自己的西服披在她肩上，故意地让全场宾客以为，他和甄明珠之间，有着纠扯不清的关系，甄明珠是他的人。
　　其实是不是故意的还有什么所谓？
　　眼下众人提起甄明珠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提起他。大家都在议论：万随遇那个外甥，看上甄文和苏璇的女儿了。
　　而甄明珠呢？
　　母亲早亡父亲出事，又有什么打紧？
　　程砚宁护着他，孟昀也护着她，不经意间，她就和苏璇一样，成为这个圈子里许多人羡慕的存在了。
　　胡思乱想，苏伊朵深吸了一口气，难受极了。
　　她母亲争强好胜，家里是女主人的天下，而她作为独生女，从小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也就因为如此，她才会对小姨特别好奇，想要亲近一些的兄弟姐妹。
　　可她没想到，她见到甄明珠的第一眼，便平白生出一股子压力。
　　这股压力眼下厚重极了，几乎无法排遣。
　　蓦地，苏伊朵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自手包里拿出了手机。
　　她拨了一个电话给赵嫣然。
　　赵嫣然很快接听，唤：“朵朵？”
　　“在干嘛呢？”
　　苏伊朵笑着问。
　　赵嫣然那边哦了一声，“在吃晚饭。”
　　“我今晚参加一个生日宴，遇上程砚宁了。”
　　“……是吗？”
　　“还有那个女孩，是叫甄明珠吧？宴会上她的裙子被人弄脏了，程砚宁脱了自己的外套护她……”
　　一番话，她一鼓作气说完了。
　　赵嫣然那边沉默了许久，不曾说一句话。
　　苏伊朵便问：“在听吗？”
　　“嗯。”
　　赵嫣然的声音分外僵硬，许久，淡笑着问：“你喜欢程砚宁吗？”
　　苏伊朵：“……”
　　“没事儿，我就感觉你太关注他了。”
　　一时间，苏伊朵竟然不晓得如何答话了。
　　怎么回答呢？
　　如果说喜欢，眼下这幅嘴脸未免有些难看，如果说不喜欢……
　　情绪积累已久，她也不想说不喜欢这样的话。
　　“先这样吧，我挂了。”
　　赵嫣然的声音清清淡淡的，竟是不再粉饰太平。
　　手机里一阵嘟嘟的忙音传来，苏伊朵怔了许久，突然低头，将整张脸埋进了自己手心里。
　　她在做什么啊？
　　千般算计，百般试探，就为了一个不可能和她有交集的男生？
　　她这样，和宫斗剧里那些丑陋可怜的女人有何区别？
　　那是她表妹呀，是表妹……
　　小姨的女儿。
　　*
　　弹指间，三天过去。
　　二月二十日，云京大学开学了。
　　306宿舍四个女生一起去辅导员办公室签到后，出校门聚餐。
　　天气比较冷，四个人选了一家火锅店，要了一个临窗的四人位，热热闹闹地吃饭。
　　“校草诶。”
　　倒完饮料，林清突然说。
　　“啊？”
　　已经知晓了甄明珠和程砚宁的关系，孟晗第一个回应道。
　　林清拿下巴往侧后方指了指，“呐，六人桌那边，他在里面坐着呢。”
　　孟晗下意识看过去。
　　隔着晃动的身影和氤氲的热气，锁定了一张脸。
　　的确是程砚宁没错了。他好像也是和宿舍里几个人一起出来的，一张脸在火锅沸腾的热气后看着不那么清晰，隐隐约约的，有一些朦胧的美感。
　　收回目光，孟晗看了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用公筷将一个日本豆腐捞进漏勺里，问她，“要不要？”
　　孟晗干笑一声，“你吃吧。”
　　“不客气咯。”
　　甄明珠话音落地，低着头就开始吃东西。
　　她这副样子就是明显不想参与话题的意思，孟晗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开口了。
　　四个人里面，她和董西琴都已经知道了程砚宁和甄明珠的事情，可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知晓，也都还瞒着林清。而林清呢，因为先前程砚宁收拾沈芊芊的事情，也不好再拿程砚宁去开董西琴的玩笑，因而这一次，关于程砚宁的话题很快便被揭了过去。
　　多半月没见，四个人很快又聊起了其他话题。
　　临近八点，一起出了火锅店。
　　甄明珠结的账。
　　几个人一向aa制，她主动结账明显有好事，出了店门，林清便笑着问：“你这发财了呀？”
　　“没。”
　　甄明珠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就心情比较好吧。”
　　她已经拿了《后宫之主》那个角色相关的分镜头剧本，等于将十万块收入囊中。
　　不过，现在说出来有点为时过早，因而便也只是默默地想请宿舍几人吃个饭，并不声张。
　　难得听她说心情好，林清乐了，正想开口打趣呢，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清冽而沉缓的一声，“甄明珠。”
　　天，男神的声音……
　　林清顿时都有点懵了，飞快地看向甄明珠。
　　甄明珠也有点意外。
　　不过，这一丝意外的情绪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只扭头往后看。
　　程砚宁一行人全部都出了火锅店。
　　程砚宁在前面，步伐稳健。薛飞和张景涛似乎是兴奋得不得了，一左一右从三级台阶上直接跳了下来，那场面看上去，多多少少让人忍俊不禁。
　　“噗——”
　　林清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
　　“姑娘你乐什么呢？”
　　边上，张景涛用力过猛，一下子窜到她跟前，自来熟地问。
　　林清一咂舌，“没乐什么。”
　　“没乐什么你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
　　“……要你管。”
　　林清嘀咕了一句，脸颊蓦地红了。
　　她性子比较大大咧咧，难得遇见一个这么上赶着搭讪的，下意识地就加快了步子。
　　张景涛觉得她好玩，愣一下又追了上去。
　　薛飞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搞晕了，再回过神来，便发现程砚宁和甄明珠落到了后面。
　　得，难得同框一次……
　　他也是操心坏了，上赶着去和孟晗、董西琴说话。
　　其实不用他刻意，孟晗和董西琴也是非常有眼色的，都略微走快了一些。
　　一群助攻在前面扛着，程砚宁自然没什么好顾虑了，开门见山地问：“那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那天，当然是孟晗生日那天了。
　　甄明珠不想再提，也没看他，淡淡地说：“没听见。”
　　百试不爽的好借口。
　　程砚宁也不纠结这个了，话锋一转又问：“你爸的事，先前怎么不和我说？”
　　这问题让甄明珠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不过，程砚宁到底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甄明珠不担心他在其他地方会提起这个，想了想便也没撒谎，只道：“已经过去的事情，现在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的语调和她的表情一样，平淡、冷静、毫无起伏。
　　程砚宁微抿薄唇看着她的脸，心里又无端地升起了一股子烦躁。
　　这人这幅样子，太让他讨厌了。
　　以至于，原本想好好聊聊的心思，莫名其妙地又没有了。两个人一起往学校里走，几乎可以不用再交谈，一直走到宿舍楼群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程砚宁停在原地，目送甄明珠和几个女生走远了。
　　“什么情况啊！”
　　薛飞第一时间窜到他跟前，痛心疾首道：“你说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创造机会，这么长一段路，特么地你说了不到三句话吧？简直不可思议啊！”
　　“行了。”
　　程砚宁看他一眼，颇有些烦闷。
　　“不是，你们俩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啊！”
　　“我去买包烟。”
　　程砚宁话音落地，抬步往超市走了。
　　薛飞：“……”
　　特么地好想骂人！
　　*
　　学校超市。
　　程砚宁结完账，抬步往外面走。
　　心情还是不曾好转。
　　他和那人的问题，应该是从来了云京以后就开始存在的。
　　甄明馨那一通电话让他心生疑窦，再之后去了学校，满校风雨让他不胜其扰，偏偏无处抒发。
　　甄明珠一直在医院，那种关头，他只能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压根不想去计较其他。问题那么压着，等她出院以后，便再也问不出口了。
　　有一段时间，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尤其是在感觉到甄明珠小心翼翼的讨好之后，压抑的情绪险些将他淹没。
　　再后来，那一个风雨夜，她梦里那一声秦远，她醒来之后，他第一次越过了两人的交往底线，和她亲热。
　　她那么滑那么软，肌肤好像上好的锦缎，脆弱轻柔，引他痴迷。
　　那种感觉很难描绘，却很可怕。
　　等他回神的时候，看见她在自己怀里娇怯轻颤，思维都险些不受控制。
　　想占据她，想蹂躏她，想就索性疯狂一次。
　　很不容易忍住了。
　　却从那以后，成了一个瘾君子。
　　那人好像所有罪恶的源泉，又像梦幻的终点，每一次的亲吻触碰都像解药，短暂地缓解他身心所有不适，可在那短暂的满足和欢愉之后，徒留更多的空虚渴望。
　　以至于，他经常想到以前那个冷静到无欲无求的自己。
　　他能听着从主卧里传来的各种放浪声响，却心无旁骛地学习做作业。
　　一切的一切，遇到她之后就不行了。
　　他有意地缩减了回去的次数，甚至两个人的接触。
　　思念好像杂草，无论她在不在跟前，都一味疯长，无休无止。
　　甄明珠啊……
　　该拿你怎么办？
　　程砚宁低头撕开塑料膜，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来。
　　一手插兜去摸打火机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前面走着的一个女生。
　　“……岳灵珊？”
　　他下意识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岳灵珊刚刚也在超市里买了两样东西，提着塑料袋一回头瞧见是他，顿时停下。
　　程砚宁将烟装了回去，走上前问：“有空吗？问几句话。”
　　“嗯。”
　　岳灵珊点点头。
　　两个人都要回宿舍，便一起往宿舍楼方向走，程砚宁走在外侧，略微沉吟了一下，问她，“07年春末那会，就明珠退学前那段时间，她在你们家住过一晚，用你妈的手机给我打过电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怎么能不记得呢？
　　眼下想起那一晚，都觉得分外感伤。
　　岳灵珊轻轻“嗯”了一声，道：“记得。也是因为你让薛飞找我，我知道她病了，才去他们家看她的。可当时他们家发生了一点事，所以我是在外面找到她的。她没地方去，我带她回了我家。印象很深刻的，我妈给她煮了一碗馄饨，却不晓得她不吃香菜，可馄饨端上来的时候，她吃了香菜还把汤都喝干净了。”
　　那一晚每个细节，时至今日仍旧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岳灵珊几乎没停顿，描述给他听。
　　程砚宁有点意外，却没打断她。
　　岳灵珊又道：“吃完饭我去给她买牙刷了，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给你打电话的吧。等我回来的时候她蹲在地上哭……”
　　话说到这，岳灵珊突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声说：“哭的特别伤心，我没见她那么哭过。”
　　“我在医院呢，发烧到早上才轻点。”
　　“有点晕乎乎的，想你来看我。”
　　“嘿嘿。”
　　“这个阿姨一点都不敬业啊……”
　　“我偷偷跑出来的。”
　　“那你说声我爱你，我就去睡觉。”
　　程砚宁听着她的话，脑海里一瞬间涌上的，却全是女孩软糯的撒娇。
　　她当时，在用什么心情说这些话呢？
　　“她可能是怕影响你考试吧，所以家里出了事也没告诉你。”
　　岳灵珊若有所思地说完，发现程砚宁在发呆，俊秀的眉眼间，有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痛惜。
　　他还爱着她呢。
　　这念头一起，便让人心痛。
　　岳灵珊微微抿了一下唇，再次开口：“学长，我不知道你和甄甄怎么了。先前遇见她我问过，她说是太累了，就走不下去了。她多爱你啊，追你的时候就是用了所有的热情和真心的。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些事吧？她家里出了事，自己又被黑社会骚扰威胁，秦远和徐梦泽为了帮她出头，一个受了重伤一个被关了禁闭，李成功都被管着没能去学校。她在我们家住了一晚，半夜里偷偷哭，你想她得多难过啊。可是因为怕影响你，她都没和你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安城的，可那种时候，她能跟你在一起，等于将所有信任和未来都托付给你了。”
　　是啊，跟他走，安城所有好的坏的，她在乎的不在乎的，全都抛下了。
　　一瞬间，程砚宁只觉得心如刀绞。
　　岳灵珊心里也不好受，最后，声音哽咽着问：“学长，那种情况下，你怎么还舍得让她失去你呢？”
　　－－－－－－题外话－－－－－－
　　题外话：
　　1、淡定，下章和好不了！
　　2、想看和好的，建议养文到下个月！
　　3、想看结局的，建议养到过新年！
　　4、只想看和好那一章或者甜甜甜的，建议去搜其他小说，你不喜欢我，我也不适合你！
　　5、本文标签，校园治愈向。所有的辛苦和伤痛，都最终在彼此包容和深爱里获得治愈。风格，甜宠暖虐。所谓暖虐，基于相爱基础上的虐。
　　6、分手后起承转合，目前马上进入第三个阶段，转，下章预告：高能。

　　☆、258：不想错过，永生不悔

　　程砚宁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都不曾说话。
　　感觉自己罪该万死。
　　原来，这才是她所经历的真相。
　　的确和秦远他们有关系，却并非像甄明馨所说的，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样，她和几个男生玩得过火了过分了出事了，而是因为方冬。
　　竟然是因为方冬。
　　他在之后其实知道方冬受伤的事情，可却没想到，他是因为秦远和徐梦泽他们受伤的。
　　“……学长？”
　　边上，岳灵珊的声音拉回他思绪。
　　程砚宁吐出一口气，勉强地笑了一下，“谢谢你。”
　　“不客气。”
　　岳灵珊也挤出一个笑容，问他，“你还爱甄甄，对吗？”
　　何止爱……
　　程砚宁看着她，却无法形容他的心情。
　　那一双修长漂亮的凤眼里，满是懊悔、遗憾、心痛和疼惜。
　　岳灵珊其实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想了想又笑着说：“学校里遇见甄甄的时候，我觉得她变得和你很像。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就觉得特别难受，毕竟她以前那么快乐活泼。我觉得，她虽然嘴上说走不下去了，其实也还是爱着你的……”
　　“谢谢。”
　　不等她说完，程砚宁突然用两个字打断了她。
　　岳灵珊微愣了一下，再抬眸，发现程砚宁突然跑了。
　　她盯着那道修长的身影，怔了好一会儿。
　　许久，忍不住笑了。
　　应该是着急去找甄甄吧？
　　真好。
　　幸好。
　　*
　　程砚宁一口气跑到了操场。
　　半年时间，他对甄明珠的作息已经分外了解。
　　这个点，她基本上会在操场跑步。
　　脑海里回荡着岳灵珊一番话，眼前不断闪现着她那样一张脸，他胸口糅杂堆砌着一团汹涌难言的情绪，一路上一下没停，就那样直接跑进了操场侧门。
　　云京二月底的夜晚，寒风凛冽。
　　他终于停下，缓缓地呼吸了一下，开始用目光删选。
　　总算，视线里出现那一道熟悉至极的倩影。
　　可——
　　程砚宁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一处，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
　　甄明珠边上，有一个男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完全是空白的。
　　距离有点远，那个男生他也看得不够真切，可也能勉强分辨，那人有一张清秀而俊俏的脸，身形也算高挑挺拔，外穿一件白色的薄款羽绒服，显得分外干净清朗。
　　程砚宁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下意识紧握成拳，走了过去。
　　距离近一些，他便意外地发现，男生他好像认识，学生会外联部的。
　　云京大学学生会的职权比较大，历届竞选的规矩也多。先前，他是唯一一个在规矩之外的成员，在他之后的，便是现如今外联部的这个部长，余明安。
　　这一届竞选的时候他人不在，却因为只是课程安排在外学习所以仍旧列入了竞选名单。
　　最终，以压倒性的票数升了这个部长。
　　他和自己一样，有着非同一般的好人缘。
　　也和自己一样，安城一中升上来的。
　　是他安城一中的，学弟。
　　先前和甄明珠同届。
　　仅仅这两个认知，便在突然间打乱了他脑海里所有说辞。
　　越走越近，程砚宁突然觉得慌张。
　　“砰——”
　　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断了。
　　他下意识地停了步子，看向那牵在一起的两只手。
　　在他还没走到那两人跟前的时候，慢下步子的甄明珠，突然极其自然地牵起了男生的手。
　　牵手了……
　　她和别人？
　　很长一会儿，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念头，交替闪现。
　　程砚宁就那么定在了原地，眼看着两人出了操场，身影消失。
　　到此为止。
　　重新开始。
　　原来那些话，都不是玩笑。
　　她可能是累了，却也是真的，决意远离他。
　　他失去她了……
　　*
　　甄明珠是一时冲动。
　　这一晚，遇上余明安原本是一个意外。
　　她来跑步，遇上了同样过来锻炼的余明安，以及余明安的舍友。之后，余明安那个舍友跑远了，他们俩便慢了步子，随意地聊着天。
　　没想到程砚宁会过来。
　　余光瞥见他跑进操场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直觉告诉她，程砚宁是冲着她来的。
　　从酒店门口那一晚到光棍节那一夜，从飞机上偶遇到孟晗的成人礼，程砚宁的意图，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可真的能回去吗？
　　他们两人磕磕绊绊地走到这一步，早都回不去了。
　　那种热烈而真挚的感觉没有了。
　　她无法全然地信赖他。
　　也不想再经历一次，最终不晓得如何收场。
　　爱一个人的感觉太累了……
　　说她自私也罢，无情也好，她没办法，不想心软，也不想回头。
　　念头起来的那个瞬间，她牵住了余明安的手。余明安好似有所感应一般，自然而然地反握住了她的手，就像曾经练习了千百次一样。
　　他们两人就那样，极为默契地走出了操场，一直到宿舍楼下。
　　也就在这一刻，四下无人，路灯昏暗幽静，甄明珠才敢抬眸去看男生的脸色。
　　余明安目光温柔地瞧着她，神情里满是纵容。
　　“对不起。”
　　甄明珠轻轻地挣开他的手，“刚才利用了你。”
　　这样其实对谁都是不公平的，可也许正应了那句话：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余明安能给她的踏实安全的感觉，是别人给不到的。他们从初二开始同学，当过前后桌，也当过同桌。彼此见过对方最稚嫩青涩的样子，也早已在平时的学习和相处里，习惯了彼此包容忍让。
　　“能一直利用下去吗？”
　　男生轻缓而认真的声音，突然响起。
　　甄明珠错愕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介意永远被你利用。”
　　“余明安……”
　　“不介意你心里有他，哪怕你一辈子都将他放在心上，给他特殊的位置。毕竟他那样优秀，任谁都很难忘记。甄甄，我喜欢你三年，又错过你三年，这辈子不想再错过了。”
　　他干净而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里面藏了璀璨星河，也藏了汹涌波涛。
　　可他说出这番话，仍旧是温和而平静的。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他永远都是这副样子。
　　初中的时候，因为瘦小，一开始被后排男生要求帮着写作业，他是这样的，不愠不怒。当时好像就是这样一副样子打动了她，所以她帮他出头。
　　他再朝自己道谢，嘴角一弯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她就觉得这同学太文静了，比她还女生。
　　再后来，很巧啊，两个人一直一个班，无论怎么换位置，坐的都很近。
　　他成绩在中上，作业永远及时又工整，衣服永远整洁又干净，上课回答老师问题的时候，从不出错，有条不紊。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习惯了他的存在。
　　因为他永远在她抬头就能看见，触手可及的地方。
　　“余明安作业借我抄一下。”
　　“余明安下节什么课？”
　　“余明安你帮我拿一下试卷吧？”
　　“余明安帮我带瓶水。”
　　“余明安你坐直挡着我一点。”
　　那些曾经泯灭在寻常光阴里的再普通不过的对话，突然都一起浮现了。
　　甄明珠看着他，胸腔里涌起一股子饱涨的难以形容的感动。
　　这样的男生，以后应该遇不到了。
　　不会再有人和他一样，默默地陪伴她一年又一年，因为猜测她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所以一意孤行地报考进来，又像眼下这样，用最温和的方式，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没有压力的相处模式。
　　他现在是很好的男生，以后应该也会和现在一样，平和、从容、温柔，成为很好的男人。
　　他聪慧而细致、包容而耐心，他虽然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已经足够成熟。
　　他应该，也能接纳一个身上有污点的岳父，他估计会对甄文很好，爱屋及乌，就像他眼下对她这个样子的。多合适呀，简直好像为她量身打造的伴侣。
　　等她再走出校园，步入社会，这辈子也遇不到一个这样的人了。
　　她要结婚吗？
　　肯定要的吧，是个人都要结婚的。
　　以后可能还会生宝宝，宝宝也需要一个包容而心胸开阔的父亲，就像甄文那样的。
　　只是，这样对他公平吗？
　　她会爱上他吗？
　　这些无解的问题突然一下子涌进脑海，甄明珠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她不想委屈这么好的男生，可若是这辈子已经能望到头了，她愿意选择一个这样让她有安全感，能卸下所有防备去相处的人，共度一生，组建家庭。
　　想到这，突然就觉得心痛了。
　　甄明珠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紧地握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了余明安一眼。
　　“我爱你。”
　　余明安认真地说。
　　甄明珠蓦地咬住了唇，半晌，低声问：“我考虑考虑，行吗？”
　　余明安一愣，咧嘴笑了，“多久都行。”
　　甄明珠“嗯”了一声，“那我上去了。”
　　“晚安。”
　　余明安目送她上楼。
　　女孩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
　　于是他又举起右手挥了挥，温柔地笑。
　　甄明珠抿起了嘴角，笑意却并不明显，又那么扭过头，上了楼。
　　等她的身影彻底看不见的时候，余明安才转过身，抬步往男生宿舍楼那边走。
　　他走得极慢，微微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回味这一晚的每一个瞬间。
　　她碰上自己手指的那一刻，心口酥酥麻麻的感觉；她停下仰起脸说话那一刻，纵然心痛却更心疼的感觉；她最终松口那一刻，拨云见雾、大雨后初晴的感觉……
　　她竟然会答应考虑，这一点，着实让他喜出望外。
　　曾经所有的辛苦，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妥帖。
　　认识她之后开始努力学习，就为了能随时将各科作业本和习题册给她参考；提前一天绝对预习好所有新课，就为了在老师提问的时候，不在她跟前出丑；甚至每一次调换座位之前，算成绩算名次算身高，就为了距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所有所有，不动声色的靠近和陪伴，都因为她一句话，变得那么值得和应该。
　　她已经松口了，应该会答应吧。
　　一定要答应他。
　　他会用一辈子照顾疼惜她，给她最好的一切。
　　爱她，爱她的所有，好的坏的。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迫不及待，激动万分。
　　他就那么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加快了步子，最后突然跑了起来，跑起来还觉得不行，又像个神经病似的跳起来蹦了好几下，胸口那股子滚烫的激动，才稍微平复了一下。
　　最终，他低头看着映在地面上自己被拉长的影子，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
　　甄明珠抿着唇回了宿舍。
　　心里一直有一种特别紧张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好像疯了，竟然会就那么答应余明安，考虑考虑？
　　她竟然当着程砚宁的面，和别的男生牵手。
　　真的疯了吧？
　　可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样也好，程砚宁会放手，她也放手。
　　她爱过他，爱着的时候用尽了所有的热情和力气，爱着他的时候是一心一意，忠贞不二的。眼下只是决定不爱他了而已，决定了就要干脆一点，痛快一些。
　　人常说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应该就是这个道理吧。
　　没什么错……
　　程砚宁不适合她，眼下也不适合她家。
　　轰轰烈烈之后，平淡安稳才是幸福生活的样子。
　　余明安是很适合她的。
　　甄明珠就这样一直想着，推开了宿舍门。
　　刚开学又没什么事，宿舍里其他三个女生已经洗漱完毕，躺上床了。
　　甄明珠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胸腔里那颗心，怦怦直跳。
　　她就那样怔怔地坐了好一会儿，突然拉开抽屉，将里面一个绒布盒子拿了出来。
　　四方四正的小盒子，里面装着程砚宁曾经送她的情人节礼物。她咬着一边唇，慢慢地打开了盒子，看着里面躺着的那个小金猴发起呆来。
　　“小猴子……”
　　他在亲吻她的时候，经常这样唤。
　　不过一个突然被想起的称呼，便让她在一瞬间感觉到喘息困难。
　　甄明珠，你没有错的。
　　余明安可以，是最好的选择了。
　　忘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展开下一段恋情。
　　“砰！”
　　甄明珠关抽屉的声音，吓人一跳。
　　床上三个人都在戴着耳机看电影呢，也就林清看见她有些用力的动作，扯下耳机问：“怎么啦？”
　　“没事，准备去洗漱。”
　　甄明珠起身说。
　　林清“哦”一声，看着她拿了毛巾出门。
　　甄明珠在公共水房里洗漱完，回到宿舍，换睡衣上床。
　　她本来回宿舍的时间已经挺晚了，因而躺在床上也没有很久，便到了熄灯时间。
　　“哎呀——”
　　随着大灯关掉，电影还没看完的孟晗发出一道郁闷的喊声。
　　甄明珠却莫名地觉得安全。
　　这一个晚上的黑暗，让她有一种安全的感觉。
　　侧个身，她下意识用手去摸左肩那个疤痕。
　　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独处的时候，多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习惯性动作。而自从有了那个疤痕以后，她想起程砚宁的次数，只增不减。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突然打断她思绪。
　　甄明珠随手将手机从枕头下掏出来，看到一条微信。
　　“睡了没？”
　　余明安问她。
　　甄明珠想了想，回复，“没呢。”
　　“……在考虑？”
　　含着试探和调侃语调的三个字，看得甄明珠一愣。
　　她握着手机想了许久，慢慢地将一句话敲上去，“我怕你后悔。”
　　爱人的感觉，不是那么好受的。
　　她胡乱地想着，心情又一时间惆怅起来。
　　余明安那边安静了几分钟，回过来四个字，“永生不悔。”
　　永生不悔……
　　甄明珠看着看着，不晓得如何回复了。
　　她没有再回复，余明安那边也没有动静了，好像特地留出时间，让她消化他在这一晚，略微热烈的表达。
　　许久，甄明珠没有回复，也没有再等他的微信，慢慢地将手机塞到了枕头下。
　　她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不晓得是几点，也不晓得为什么，看着昏暗光线下的墙壁，眼泪突然就那么涌了出来。
　　泪水涌出来，突然就止不住了，她下意识地将身子蜷了起来，抱紧了被子，低头咬住了被角，再过一会儿，发出了仿若幼兽一般的呜咽声。
　　夜里很安静，宿舍里也是。
　　女孩压抑的哭声，听的人心里难受极了。
　　刚开学又有点不适应，董西琴其实一直也没睡着，默默地听了一会儿，突然声音轻轻地问：“甄甄，程学长是你前男友吧？”
　　甄明珠安静了一瞬，有点被她吓到了。
　　“你怎么知道啊？”
　　孟晗也没睡着，顿时出声问。
　　“你们也都没睡？”
　　林清翻个身，有些无奈地问。
　　“好像是在家里睡惯了，来了突然睡不着了。”
　　董西琴笑着说。
　　“我也是。”
　　孟晗和林清异口同声地说完，前者便小声地安慰甄明珠，“甄甄你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
　　“就是啊，发生什么事了？”
　　林清一句话问完，突然意识到先前董西琴和孟晗的对话，直接坐了起来，“程学长真是你前男友啊？”
　　甄明珠的哭声，慢慢地停了下来。
　　颇有一些尴尬窘迫。
　　不过宿舍里三个人都不是那种讨人厌的性子，她又打扰了人家休息，因而吸了吸鼻子便道：“嗯。”
　　一个字，却让宿舍里足足安静了好一会儿。
　　之后，孟晗先打破了平静，“我也是上学期快完了才意外发现的。”
　　“甄甄喝醉那一次，程学长拿了一瓶蜂蜜，让我给她兑水喝。”
　　董西琴主动说。
　　“敢情弄了半天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呢！”
　　林清颇有些气恼。
　　她这一说话，孟晗和董西琴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宿舍里气氛也因此变得轻松了一些。
　　林清叹口气，信誓旦旦道：“所以沈芊芊那件事，人家就是故意的。”
　　话落，她又十分不解地看向甄明珠，问：“不对啊，这还为你出头呢，怎么就成前男友了？你们俩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谈的啊？”
　　“中学的时候。”
　　甄明珠想了想，坦白说。
　　“卧槽，早恋！”
　　林清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学神竟然早恋，他平时看着很禁欲啊！”
　　她夸张的调子影响了甄明珠的情绪，她扭头看过去，提醒说：“是我追他的。”
　　“……啊？”
　　林清发出一声百转千回的惊叹，“不是吧，你看着也很禁欲啊。”
　　甄明珠：“……”
　　她不说话了，林清便嘿嘿笑一声，忍不住问：“怎么追的？怎么就追上了啊？能不能讲来听听，好奇死了！”
　　“说起来很麻烦的。”
　　“我不怕麻烦啊！”
　　林清一脸委屈地看着她，“你要不说我都睡不着觉了！”
　　“我也不怕麻烦。”
　　“我也不怕麻烦。”
　　另一边，孟晗和董西琴先后道。
　　－－－－－－题外话－－－－－－
　　*
　　题外话：
　　写前面几个文，总觉得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写到这个文，却总有一种感觉，大家都像一家人。每一天评论区也不再是一对多的讨论关系，而是多对多的交流关系。特别喜欢看到有读者提出疑惑然后好些人都热心解答的感觉。也是第一次吧，我的评论区只要出现书童盗版，都会有人留言巴拉一通我很辛苦，让支持正版，特别努力地维护我。这个文给了我很多一次，它可能也是我唯一的一本校园文，我感觉大家都是个称职的好妈妈，每天替两个孩子操不完的心。【笑】
　　今天中午十二点半，咱们开始留言领养书中人物/物品，公告已发，大家可以看一下公告章，请仔细阅读领养条件和规则，么么哒！

　　☆、259：他挺适合，程砚宁说【红包】

　　这一晚，宿舍里四个女生基本都没睡。
　　临近四点的时候，甄明珠才断断续续地将一段感情讲完了。
　　“就这？”
　　林清如梦初醒，却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所以你们就是因为吵了一架所以你一气之下去了韩家，程学长不声不响出国了？分手了？”
　　“嗯。”
　　甄明珠低声道。
　　她说了甄文出事的情况，甚至说了徐梦泽和秦远校外打架的事情，可她没有说自己跟程砚宁到云京以后相处的细节，没有说那一晚上程砚宁喝醉酒以及她在失控状况下刺出的那一刀。
　　至于这之后最近的种种交集纠葛，自然更不可能提起了。
　　因而，听完故事的三个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董西琴平缓了一下思绪，低声开口：“他对你太好了。”
　　政教处的维护，生日里的孔明灯，夜爬太华山的浪漫，她家里出事以后的英雄救美不离不弃，那样一个男生，不但为她在校园里出头打架，还为她洗手作汤羹……
　　试问，哪个男生，能在女朋友家庭落败之后，一力负担起她的生活呢？
　　甄明珠描述里的程砚宁，堪称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因而，两个人就因为莫名其妙一通吵架便匆匆分手的举动，怎么看都太过小题大做，不正常。
　　“你在四中念书的时候，程学长会接你回家吗？”
　　许久，孟晗突然问。
　　甄明珠想了想，回答说：“次数比较少。”
　　“那就还是会，对不对？”
　　孟晗纠结地想了一下，开口道：“是因为秦远吧？你们关系那么好，程学长肯定会嫉妒的。我觉得他也许是因为去学校接你，所以恰好看到你和秦远抱在一起了，才会有那么一个吵架。”
　　“……可能吧。”
　　甄明珠声音疲惫地说。
　　孟晗叹一口气，“感觉我把我哥给坑了。”
　　“噗——”
　　林清和董西琴已经知道了孟昀天灯告白的事情，忍不住就笑了。
　　孟晗又道：“早知道放烟花都比孔明灯强，触到你伤心事了吧？”
　　“还好。”
　　第一次吧，她将自己和程砚宁的事情讲给别人听。
　　虽然她仍旧有所保留，可在从头到尾回忆的这个过程中，终于觉得可以释然了。
　　说了一晚上，也觉得困了。甄明珠翻个身朝向墙壁的时候，听到董西琴又一次说：“我觉得程学长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心里应该也有他吧，明明没什么事，分手了多遗憾。”
　　“对啊对啊，我感觉你说的都不是我认识的校草诶，他对你太好了。”
　　“已经回不去了。”
　　“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林清又一次坐起来，着急得不得了。
　　“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甄明珠声音轻轻的，“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吧。我没有以前那么单纯了，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所以我觉得自己没办法再跟以前一样，毫无保留地去爱他。爱人的感觉太累了，支撑不下去。”
　　她说话的语气平淡冷静，音调都没什么起伏，透露出一股子让人无奈的消极。
　　“其实我也能体会这种感觉。他太优秀的吧。你说自己先前成绩很差，为了追他都能考到云京大学了，可想见受了很多辛苦。可这都已经过去了呀？你毕业了以后就能有很好的工作，而且我觉得程学长其实都不会在乎这些，他完全有能力养你的。那么多辛苦都受了，怎么反倒该甜蜜的时候，就能轻言放弃呢。”
　　“对啊，我也想不通，要是有人对我那么好，我这辈子都认定他了。”
　　林清也忙不迭跟着表态。
　　“可能每个人能承受的底线都不一样。”
　　“估计是吧。反正要是我，也就出轨和家暴不能忍吧。”
　　林清叹着气说。
　　董西琴扑哧一声笑了，“你这还没谈呢，那些都想好了呀？”
　　“这是底线好不好？难道你能忍得了这两个？”
　　“那肯定不会呀。”
　　“这不就行了。我就觉得男人这两点绝对不能忍。抽烟还行吧，喝酒我也不能忍。我的妈呀，你不知道我们隔壁那男人，每次喝了酒就撒酒疯打老婆，简直恐怖。”
　　“那女人都不反抗啊？”
　　“反抗啊，所以每次打完架两个人都带伤。”
　　“额……”
　　耳边，林清和董西琴越聊越远了。
　　甄明珠盯着墙壁，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涣散，很瞌睡了。
　　迷迷糊糊间，她伸手又将手机给掏了出来，翻到了微信页面。盯着对话框里几句话看了好一会儿，她输入一句话，发送给了余明安，“明天一起吃早饭吧。”
　　*
　　明天一起吃早饭吧？
　　余明安早上刚醒来，便看见这句话。
　　他握着手机坐在床上笑。
　　对面床的男生刚要下床的时候就看见他这一副样子，吓了一大跳，问：“你干嘛啊？”
　　“没干嘛。”
　　余明安收了手机，嗵一声跳下床。
　　“……卧槽！”
　　闻声，宿舍里其他三个人直接都炸了。
　　余明安在他们院算得上院草级别了，长得好脾性好，家室看上去还不错，颇得女生喜欢。许是因为他时常温和带笑的缘故，一开始给他表白的女生都特别多。可这人也是很神奇的，没给他表白过的女生，他相处的时候还会给几个笑脸，可一旦哪个没忍住给他表白了，那以后直接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他们地质学院的男女比例原本就不均衡，狼多肉少，女生都是很稀罕的。
　　一学期下来，他边上那些莺莺燕燕都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人家也不介意，学习+运动，生活规律得很。
　　直到上学期，一众人回了学校，他突然就不正常了。
　　再然后，他们就都晓得，他认识低一届那个新校花，时常过去找人家。
　　而那个传说里很高冷的妹子，似乎也没抗拒他的亲近，余明安成为了学校里唯一一个有幸陪她一起跑步的男生。
　　“诶我说，你这不会追上人了吧？”
　　收回思绪，一个舍友看着早起就很亢奋的余明安，羡慕嫉妒恨地问。
　　余明安拿了毛巾往出走，“没表白呢。”
　　他和甄明珠的事，他从不会拿出来当成谈资笑料。
　　那人是他心底的珍宝，他不喜欢任何一个人议论八卦她，对她造成一丝困扰和伤害。
　　除非有一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他，承认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否则在那之前，他不会以她的男朋友或者暧昧对象自居，顶多就一个追求者吧。
　　他喜欢甄甄，这件事是藏不住的，他也不想藏了。
　　余明安心情愉悦地洗漱完，直接出了宿舍。
　　自从他开始追甄明珠，姑且算作追吧，经常会这样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反正男生也不像女生那样干啥都要有个伴，因而宿舍里一众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甄明珠和宿舍里其他三个，在饭堂门口见到了余明安。
　　“早啊。”
　　余明安朝甄明珠一笑，又抬眸朝她边上三个女生打了个招呼。
　　三个女生都有点精力不济，朝他点点头。
　　甄明珠想了想，扭头朝她们说：“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孟晗：“……”
　　林清+董西琴：“……”
　　不跟她们一起？
　　什么意思？
　　她们总觉得这个话怪怪的，眼睁睁地看着甄明珠和余明安一起进了饭堂后，林清总算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问另外两个，“他们俩，不会谈恋爱了吧？”
　　“应该没有吧。”
　　董西琴有些不确定地说。
　　毕竟，昨晚上甄明珠那个状态挺奇怪的。
　　她没有在宿舍里那样哭过，认识半年以来，大多时候她都是柔顺和气的。
　　可昨天晚上，她很消极……
　　“她都没有跟男生单独吃过饭的。”
　　孟晗也有些茫然。
　　得益于她成人礼上那些人的议论，她已经知道甄明珠的身世了，当然，也知道了程砚宁的背景。
　　她不觉得甄明珠单纯因为这种差距所以要和程砚宁分手，也不觉得就像她说的那样，就因为一通吵架。她甚至不觉得，程砚宁就和她描述的那样，完美到无可挑剔。
　　她要是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完美的话，会将她肩膀上咬出那样深刻的疤痕吗？
　　搁一般男朋友，都不舍得那样对女朋友的，还是已经孤零无依的女朋友。她那么漂亮，肌肤又白又嫩的，脾气还很好，他怎么就舍得那样呢。
　　反正她是不像董西琴和林清那样，盲目地崇拜程砚宁。
　　甄甄因为他哭，那么难过。
　　他曾经那样毫不留情地收拾过沈芊芊，可想见性子里有特别凉薄狠厉的一面。
　　铁打的程砚宁，流水的第二名。这一句形容他的话以及他从来稳居第一的成绩，也足够说明他是一个心性特别坚韧，骨子里特别有主见和目的性的男生。
　　甄甄跟他在一起，肯定也特别辛苦。
　　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有点无法接受，甄甄竟然跟其他男生一起吃饭了。
　　高一到大一，她还补习过，那就是四年的感情啊。
　　还是初恋。
　　就要这么放下了？
　　“所以我才觉得他们不对劲啊！”
　　林清闻言，挤到孟晗边上道，“对吧，是第一次和男生单独吃饭吧。”
　　“喂——”
　　林清话音刚落，董西琴拿手肘撞了撞她。
　　“嗯？”
　　林清一扭头，顿时愣了。
　　边上走着的，赫然是程砚宁一宿舍四个人。
　　眼见她看，张景涛一下子就窜到了她跟前，好奇地问：“校花呢？”
　　林清干笑，“已经进饭堂了。”
　　“……”
　　张景涛狐疑地看了一眼余下这三个，有些莫名其妙的，正想再问呢，几个人一起步入饭堂了。
　　得，什么也不用问了。
　　甄明珠跟其他男生一起吃饭呢。
　　谁啊，竟然敢抢他们程哥的女人，真是勇士！
　　下意识地，张景涛扭头看向了程砚宁。
　　哪曾想，人家只往那边看了一眼，便和没事人一样，排队去了。
　　张景涛无语地问薛飞，“这又怎么了？”
　　薛飞叹气，“别和我说话，我已经很心累了。”
　　这两人累不累他不知道，反正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的承受力已经到极限了。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在程砚宁开始吃饭的时候，善意地提醒：“余明安，地质学院的，大二。咱们学校升上来的，以前应该和甄甄小学妹同班。”
　　最后，“哦对了，还是目前校学生会的外联部部长。”
　　话音落地，薛飞顿觉牙疼。
　　这学弟很可以啊！
　　他就没见过这么牛逼的人！
　　要说其他人那也就算了，不晓得这两人谈过，追求都很正常。
　　可他这明显知道这两人谈过，却还能默不作声地坐到学生会外联部部长的位置上，更能获得甄甄小学妹的青睐，荣幸地成为全校第一个和她共进早餐的男生。
　　哦，秦公子都没他这么牛逼，真是潜力股。
　　“我知道。”
　　程砚宁应了一声，神色淡淡。
　　“那你就……不管？”
　　程砚宁抬眸看了他一眼，突然说：“一直忘了对你说声谢谢。”
　　薛飞内心os：“哔了狗了。”
　　程砚宁过分平静的情绪，重击了他，以至于他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劲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吃完了饭，又看着那两人一起出了饭堂。
　　*
　　饭堂外。
　　孟晗等三个人等着甄明珠。
　　距离上课时间还很充裕，甄明珠看了余明安一眼，笑道：“你不用送我过去了，我和她们一起。”
　　“……行。”
　　余明安笑笑，说。
　　甄明珠微微松了一口气，抬步要走。
　　“甄甄。”
　　“嗯？”
　　余明安看着她，露齿一笑，“在你正式答应我之前，我不会以你的男朋友自居。所以，别有压力。”
　　甄明珠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轻声道：“我是准备试着和你交往的。”
　　试着交往，那也是挺暧昧的一种关系状态。
　　所以，她无所谓别人怎样说。
　　余明安听懂了她的意思，却并未乘胜追击，又笑了笑，用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说：“那就正式一些，试用期三个月吧，你觉得满意了再给我转正。”
　　三个月，足够想清楚一个问题了。
　　“……还可以这样啊？”
　　甄明珠被他逗笑了。
　　余明安耸耸肩，“为了你怎么样都可以的。”
　　猝不及防就是一句情话。
　　甄明珠在他清澈的眼眸注视下顿时有些不自在了，抿抿唇说：“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
　　“嘿~”
　　男生脸颊有点红。
　　“那我先走啦。”
　　移开视线，甄明珠轻声说。
　　“嗯。”
　　余明安目送她走，胸腔里一颗心柔柔软软的。
　　他们上午也有课，不过时间还很足够，眼见甄明珠走远之后，他便去了饭堂对面的超市。
　　这个点，学校超市里人也蛮多的，余明安在货架上拿了一瓶水，去前面结账。
　　哪曾想，程砚宁和薛飞就在他前面呢，扭个头瞧见他，薛飞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半晌也没说话，只低低地提醒程砚宁，“喂——”
　　程砚宁下意识侧头，看见了就隔着一个薛飞的余明安。
　　余明安牵起唇角一笑，“学长。”
　　问好的声音，礼貌又客气。
　　“嗯。”
　　程砚宁淡淡地应了一声，看起来也很随和。
　　夹在两人中间的薛飞：“……”
　　这一早上，世界都玄幻起来了。
　　等结完账再和程砚宁一起走出超市，他完全忍不住了，低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什么？”
　　“就，甄甄小学妹。”
　　薛飞说着话，颇有些垂头丧气。
　　“余明安挺适合她。”
　　“什么？！”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儿，真的听他说起这样的话，薛飞还是特别无法接受。
　　这人，就这么放手了？
　　“我说，余明安挺适合她的。”
　　程砚宁面色淡淡，重复了一遍。
　　薛飞：“……”
　　应该从来不曾有这么一刻吧，他如此深切地感觉到，这两人没可能了。
　　那个开始接触新的男生，这个也明显一副放手祝福的样子，他一个局外人，还能说什么呢？
　　薛飞彻底闭嘴了。
　　*
　　下午，课堂上。
　　甄明珠正上课呢，手机响。
　　她低头拿出来一看，发现是李成功的电话。
　　“喂？”
　　甄明珠一手握着手机，俯下身道。
　　“甄甄你下课了吗？”
　　“马上。”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下课了给我打电话。”
　　“……行。”
　　话落，电话里一阵忙音。
　　甄明珠挂了电话，若有所思。
　　李成功的情绪听起来不高，应该是为了岳灵珊吧？
　　她这样想着，心里便有点担心了。因而等到下课铃刚一响，她便给孟晗打了招呼，背着包，急匆匆地到了校门口。
　　“甄甄！”
　　李成功的大喊声瞬间引起她注意。
　　“你怎么来了？”
　　甄明珠走到他跟前，笑问。
　　“走吧，陪我吃个饭。”
　　甄明珠一愣，“灵珊呢？”
　　“她就烦得很呀。来的时候老早就来了，都没等我，说是来了要做兼职。以前我们都说过好几次了，本来只在周末做兼职的，这下倒好，所有课余时间都奉献给兼职了。”
　　甄明珠刚问完，李成功便竹筒倒豆子一通吐槽。
　　两个人还没分手，却已经往那个方向走了。
　　甄明珠想到岳灵珊的话免不了伤感，因而也没有再多言，陪着李成功吃了个饭。
　　一顿饭下来，临近七点。
　　李成功吐槽了一堆又喝了一罐啤酒，脾气发泄得差不多了，人倒没醉，跟她一起出了吃饭的地方，送她去做家教。
　　路上，两个人走了一会儿，李成功突然问：“累吗？”
　　“……嗯？”
　　“做家教，累不累？”
　　“还好吧，不算累。”
　　甄明珠笑笑，温声回答。
　　李成功叹了一口气，“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好胜呢，我还不能说家教的事，一说就吵架。”
　　“别多想了，会好的。”
　　甄明珠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半晌，小声道。
　　“但愿吧。”
　　李成功还是挺丧气的。
　　他能感觉到，岳灵珊不对劲，可偏偏他又不晓得她到底在别扭什么。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到了袁家所在的小区。
　　甄明珠停下步子，仰头说：“那我进去了，你没事的话早点回去。”
　　“好。”
　　李成功笑了笑，目送她进小区。
　　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非常感伤了。
　　他先前接受不了甄甄要做兼职的事情，可眼下，他都已经能面色寻常地送她去做兼职了。他能看到她的辛苦，也能看到岳灵珊的，可是，无能为力。
　　他感觉自己应该解救她们，可在她们的角度而言，根本不需要他解救。
　　她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打算和自己的主意，有一点看着不那么明显的目标，却已经在执拗地开始努力了。反倒是他，仍旧在象牙塔里，被衬的跟个孩子似的，养尊处优还无理取闹。
　　可他还没毕业，难道要为了体验生活也跟去做兼职？
　　这不现实，也让他打心眼里排斥。
　　人生怎么这么无奈……
　　李成功站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外，伤感了一通，转身走了。
　　－－－－－－题外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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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
　　1、昨天领养结果已经置顶公示评论区。参与了领养的小可爱们可以去看看，有疑惑有问题及时找阿锦或者管理，后面不定时出现新人物和新物品，规矩不变，评论区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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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0：接受邀约，三个条件

　　晚上十点，甄明珠给袁浅补完课，收拾了东西。
　　客厅里，袁深坐在沙发上喝茶，眼见她从书房里出来，便笑着问：“要走了？”
　　“嗯。”
　　甄明珠客气地笑了笑。
　　“我送你下去。”
　　袁浅从书房里跟出来，极为自然地说。
　　哪曾想，他话音刚落，袁深便从沙发上起身，道：“写你的作业，我送。”
　　袁浅：“……干嘛啊？”
　　“有点事聊聊。”
　　袁深说话间便到了他跟前，一手扣住他肩膀将他往回推了一把。
　　袁浅有点懵，不过他老爸也不至于对甄明珠怎么样，因而他只得点点头，转身回书房了。
　　对袁深主动要求送她的这件事，甄明珠挺意外的。不过意外归意外，袁深要送她肯定是有事情要谈，因而她也不曾推辞，还在两个人出了屋门以后主动问：“是袁浅的事情吗？”
　　“不。”
　　袁深摇头笑笑，“你的事。”
　　“我？”
　　“对。”
　　袁深开门见山地问：“有没有兴趣进影视圈？”
　　甄明珠懵了一瞬，笑着摇摇头。
　　“先别急着拒绝。”
　　袁深也笑笑，道：“你家里的情况，宋湘湘无意中说了几句，所以我知道你对于当一个公众人物这件事有所排斥。可这几天想了想其实不理解，年轻女孩应该都有个明星梦吧，你是为什么排斥这件事？”
　　排斥当明星？
　　甄明珠被他问的愣了一下，回答说：“只是觉得演艺圈太乱了。”
　　“再无其他？”
　　甄明珠又愣一下，摇摇头。
　　演戏也罢唱歌也好，这本身就是职业的一种，她对这些并不排斥。
　　她排斥的是，绯闻以及过度曝光。
　　就像宋湘湘那样，因为参加一个选秀节目，学历被拿来做文章，身材被拿来炒作，唱功被拿来攻击。就因为站在那个舞台上，所以没有了隐私，不被尊重，任人评头论足，甚至辱骂。
　　那种好像被人扒光了品评的感觉，想起来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下意识地，她就蹙起了眉。
　　袁深则略略沉思了一下，又问：“如果避免了这些呢？”
　　“诶？”
　　“演艺圈乱，是事实。可这个圈子里不乏一些特立独行的人，更不缺德艺双磬的前辈。你只因为自己看到的部分现状便否认这个圈子，未免有失偏颇？”
　　“我没有否认这个圈子。”
　　甄明珠下意识辩解了一句，忍不住问他，“难道湘湘那些事，不是刻意炒作吗？”
　　女孩子问话的时候，眉眼间有两分逼人的锋芒。
　　袁深笑笑说：“只能说她跟错了经纪人。”
　　甄明珠：“……”
　　她哭笑不得地看了袁深一眼，听见男人又说：“楚江和常青那种状态，你能接受吗？”
　　甄明珠条件好，他看见好苗子，想要签约是一时冲动。可当他因为好奇而多问了几句《后宫之主》试镜结果以后，签下甄明珠的心思，又重了几分。
　　试探的话语，让甄明珠怔忪了片刻。
　　楚江是国内大满贯影帝，常青是新锐影后，这两人都是实力和口碑并存的演员，自然不能归入宋湘湘那一类。
　　胡乱想着，甄明珠犹豫地道：“我又不是影视学院的。”
　　“演技这东西可以磨炼，气场和感觉却全在个人了。”
　　袁深走出电梯，直白地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刻意跟你说这些，意图你应该能体会到，就是想带你入行，当你的经纪人，捧红你。模式你可以参考一下楚江和常青。这个圈子里不是每个经纪人都只会过度消费艺人，最起码我不会。你若是同意签约，我可以向你承诺，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金主和饭局天天等着你。”
　　这番话，相当直接，也足够真诚。
　　甄明珠想了想，却还是摇头，“我们课业挺重的。”
　　“你梦想当翻译官？”
　　袁深突然问。
　　甄明珠啊了一声，又摇头，“也没有。只是当时听了老师的建议，报了这个专业。”
　　他们补习班那个老师，觉得她发音好，这个专业前途也不错，女孩子很适合。当时她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对未来的规划，因而便听从建议选择了这个专业。
　　眼下想起来，倒是突然有些迷茫了。
　　她先前一直觉得这辈子能看到头了，眼下却突然又发现，一辈子何其长，如何一眼望到底呢？
　　慢慢走着，她清丽的眉眼间，突然就笼了几分困惑。
　　袁深盯了她一眼，又笑了，“既然并非是为了梦想选择的专业，那无非是为了挣钱，生活。论起光鲜亮丽、万众瞩目，这世上还有哪个圈子，比的过影视圈呢？”
　　光鲜亮丽、万众瞩目？
　　这两个词的确很适合娱乐圈。
　　甄明珠笑了笑，一时间也不晓得如何反驳他了。
　　“常青的片酬眼下在两千万左右。”
　　袁深突然说。
　　也就这一句话，让甄明珠抬眸看向了他。
　　袁深也知道，这一句话能打动她。
　　试想，一个曾经锦衣玉食的富家千金，命运突转落到了眼下需要寄人篱下自给自足的境地，天差地别的巨大落差之下，她怎么可能不需要钱呢？
　　可他不想直白地将这个问题提出来，显得生硬又毫无诚意。
　　而眼下，一通铺垫之后，这诱饵显然更打动人。
　　的确，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甄明珠便被狠狠地打动了。
　　说些梦想啊前途呀其实都是虚的，她眼下迫切需要的便是生存，或者说，生活。不靠任何人，就靠自己，堂堂正正地站起来，坦坦荡荡地生活。
　　社会就是这么现实的，她需要考虑的，也是如此现实的问题。
　　如果连衣食住行都成了问题，梦想未来，都是一纸空谈。
　　要是她能有两千万片酬，眼前一切困境，迎刃而解。
　　她可以住在韩家，也可以不住韩家，可以彻底地，自己负担需要的一切花销，而不是还需要韩伯伯的帮助。再往后，她还可以给甄文很好的生活。
　　甄文出狱的时候，年龄尚且不到半百，人生也还有漫长的几十年呢。
　　身上有那么一个污点，东山再起都不容易。
　　她这当女儿的，应该要助他一臂之力的。
　　一阵凉风吹来，甄明珠感觉到自己脑子都清醒了一些，可她也没有在心头一热的情况下就直接答应了袁深，而是礼貌地问：“我能想一下吗？”
　　“当然。”
　　袁深笑着道。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出了小区。
　　甄明珠便停下步子，告别，“那您回去吧，我走了。”
　　“路上小心。”
　　袁深叮咛了一句，目送她过马路。
　　甄明珠过了马路，仍旧还想着他那一番话。
　　“甄甄？”
　　右前方突然响起的一道男声，打断她思绪，定睛一看，余明安朝她走来。
　　“你怎么在这儿？”
　　“你猜？”
　　余明安露出一个分外愉悦的笑容。
　　甄明珠便知道他是刻意等在这里的，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在想什么？”
　　眼见她眉头锁在一起，余明安淡笑着问。
　　甄明珠想了想，如实告诉他，“有个机会，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把握。”
　　“哦？”
　　“我给补课的那个孩子家长是个经纪人，华娱传媒的。手下带过楚江和常青。就刚才吧，他送我下来，说是想让我签约，进入影视圈。”
　　这消息，着实让余明安震惊了一下。
　　甄明珠给了他两分钟沉思时间，尔后道：“高一的时候，我之所以退学，是因为我爸涉嫌行贿被抓，公司倒闭了。我眼下借住在一个伯伯家，上次去找宋湘湘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凭着自己的能力在云京买房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甄明珠微微停了步子，侧头问：“余明安，我说这些你能明白吗？”
　　这一晚，先后几个消息让余明安心头一震，之后便是恒久绵长的疼。
　　“都能。”
　　许久，他认真地说。
　　甄明珠仔细地去看他的眼睛，发现那里面除了温柔怜惜再无其他，她便又低下头去，轻声说：“所以我很犹豫。我想抓住这个机会，你觉得行吗？”
　　“会影响学习吗？”
　　余明安想了想，问道。
　　甄明珠抿唇，“我不知道。”
　　“我觉得吧。职业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每个圈子也都有它阳光的一面，同时又隐藏黑暗的一面。影视圈其实也没我们平时想的那么神秘吧，你就当做一份工作或者兼职的话，那也就那样了。不过要是我的话，我觉得最好是不要因为这个耽误学习或者说过分地耽误学习，如果能在这个基础上去挣钱，那何乐而不为呢？就当积累社会经验了。”
　　听他说完，甄明珠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没一会儿，便到学校门口了。
　　很意外地，甄明珠看见了岳灵珊。
　　两个女生在一起肯定又有话题，因而余明安也没当电灯泡，和岳灵珊打过招呼便离开了。
　　岳灵珊自然还记得余明安，不过眼下看见他和甄明珠一起出现，意外极了，回过神便问：“你们在外面碰上了？”
　　“没。”
　　甄明珠笑笑，“他刚刚去接我了。”
　　岳灵珊足足愣了好几秒，又问：“你们？”
　　“我准备和他交往。”
　　甄明珠坦率地说。
　　一句话，震的岳灵珊半天无法成言。
　　她和程砚宁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原以为两个人肯定会和好的，哪曾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哦，余明安人挺好的。”
　　半晌，岳灵珊听见了自己飘忽的声音。
　　说完了她自己的问题，甄明珠又想到李成功下午找她的事情了，便随口对岳灵珊提起。
　　岳灵珊情绪不高，“嗯”了一声。
　　“你不再考虑了吗？”
　　甄明珠想想总觉得心软，忍不住问。
　　“不考虑了。”
　　岳灵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突然笑起来，“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谈恋爱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可真的涉及未来了，才发现自己挺幼稚的。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却是两个家的事。其实想想也对，就我们俩这样的，都没办法举行婚礼。他们家的客人全是商政名流，我们家呢，多半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穷亲戚，情况比我们还不如。这样两个家庭举办婚礼，会被人笑死的吧。就说我小舅和冯老师吧。冯老师他们家比起李成功差太多了，就因为结婚，冯老师的父母都不认她这个女儿了。可冯老师还是义无反顾地和我小舅结婚了。我小舅觉得亏欠她，天天上门去给她父母宽心，现在才勉强有一点成效。”
　　“我不想那样。”岳灵珊看着她说，“我不想让我父母受委屈，也没办法变着花样地去恭维他父母。”
　　许久，甄明珠只得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现实的问题，总是很残酷的。
　　两个人说着说着情绪都不高了，挥别岳灵珊之后，甄明珠一个人往宿舍里走。
　　还没上楼的时候，她拨通了袁深的电话。
　　“到学校了？”
　　袁深随和地笑着问。
　　甄明珠“嗯”了一声，用一副分外认真的语调说：“想了一路，决定同意您的邀请。”
　　袁深又笑了，“不用这么正经八百的。”
　　甄明珠也笑，语气转柔和，“可是我有三个条件，你能答应吗？”
　　袁深“哦”一声，“说来听听。”
　　甄明珠一手攥紧了手机，“第一，不接激情戏。第二，不炒作绯闻。第三，不放弃学业。”
　　她考上云京大学并不容易，也很清楚自己是为了赚钱进入这么一个圈子，所以啊，就像余明安说的那样，应该留下后路，而不是孤注一掷。
　　至于她提的这三个条件，在袁深那里也不算事儿。
　　他事先已经承诺了不炒作绯闻，至于不放弃学业，人家名牌大学的姑娘，有此坚持很正常。唯一让他过脑思考的是第一个条件：不接激情戏。
　　哪部电影里面，没一点亲热戏呢？
　　他略微想了一下，笑着问：“你认为的激情戏，尺度在哪？”
　　“……亲吻。”
　　甄明珠迟疑了一下，说。
　　她的确无法想象，和其他男生唇舌相接的感觉。
　　听到她答案，袁深静了好几秒。
　　亲吻？
　　影视圈多年，他还当真没听过哪个艺人专门强调这一点。
　　不过，想想甄明珠的年龄，他释然了。
　　那姑娘的身份证她看过，十九整岁的生日还没过呢，就平时那一副客气的样子，在学校里应该也是属于高冷女神那一款，男生可望而不可即的。
　　指不定，人家还没谈过男朋友呢？
　　无法接受那些很正常。
　　他原本没想这个，不过却也压根没准备将她往性感女星的方向去打造，所以归根究底这一点也没什么大问题，勉强先同意。以后若真的角色需要，总有其他办法。
　　“行。”
　　简单的一个字，甄明珠蓦地松了一口气。
　　袁深又问：“未来一周有时间吗？工作日。”
　　甄明珠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课表，回答他，“星期三下午没课。”
　　“那你到时候过来一下，走一下合约。”
　　“嗯，谢谢袁先生。”
　　话说到这，甄明珠的声音里显露出开心。
　　袁深温和一笑，“周三见。”
　　“嗯。”
　　甄明珠挂了电话。
　　挂电话之后，抬步往楼上走的时候，她给余明安发了一条短信。
　　很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余明安很快打电话过来，问她，“到宿舍了？”
　　“马上到。”
　　“谢我做什么？”
　　“谢你帮我指点迷津。”甄明珠一手推开宿舍的门，告诉他，“我刚才答应了。”
　　“需要我祝你早日爆红吗？甄甄小姐。”
　　甄明珠扑哧一声笑了，“不用啊，为时过早呢。”
　　电话里，余明安蓦地安静了。
　　甄明珠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显示正常通话，有些迟疑地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在听你的笑声。”
　　男生的语气里，有几分难以形容的情绪。
　　甄明珠怔忪了一下，突然说：“我先挂了哈，到宿舍了。”
　　“洗漱完早点睡。”
　　余明安轻声地叮咛了一句。
　　甄明珠“嗯”一声，挂了电话。
　　等她将手机放在桌上的时候，发现宿舍里三个人都在看她。
　　孟晗率先问：“甄甄你和余明安交往了吗？”
　　甄明珠想了想，回答：“不晓得怎么说。”
　　“……啊？”
　　“他说试用期三个月。”
　　想到这个说法，甄明珠又觉得好笑了，开口道。
　　试用期三个月？
　　那就是预备转正啊？
　　三个女生都有点被惊到，许久，董西琴看着她问了一句，“那你还爱程学长吗？”
　　一句话，宿舍里蓦地安静了。
　　甄明珠站在原地，将这个问题想了许久，淡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语气里一股子逃避之意。
　　闻言，宿舍里三个人又是一声叹息。
　　甄明珠拿了毛巾去公共水房里洗漱去了。
　　眼见她出去，林清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侧身坐在椅子上，一脸纳闷地问董西琴和孟晗，“你们觉得她是真的假的呀？就这么不要程校草了？”
　　“看着好像是真的呢。”
　　孟晗有些忧愁地说。
　　她是觉得程砚宁没那么完美，可感觉起来，他和甄甄还是挺相配的。尤其两个人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了，就这么分手了，好可惜哦，想起来都让人难受。
　　哎——
　　孟晗罕见地叹了一口气。
　　她边上，董西琴侧身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没说话。
　　甄明珠要和余明安交往了，打电话还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那，他呢？
　　他那样的人，曾经为她做到那种地步，就被突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甄明珠追上他，最终又放弃他，就因为一次吵架？
　　对他公平吗？
　　胡思乱想着，她的心情突然间就无法平静了，酸酸涩涩的感觉充斥着心田，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做点什么，又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许久，董西琴将手机拿到了眼前。
　　程砚宁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还存着他的号码。
　　她将手机翻到通讯录，看着那一串其实已经看过好些遍的数字，心脏怦怦跳。
　　问候一下吧？
　　就问候一下，哪怕有点突兀，也不影响什么的。
　　“吱呀——”
　　宿舍门突然被推开的声响，吓了她一跳。
　　甄明珠洗漱回来，放下毛巾和牙刷，拿了睡衣去洗手间里换。
　　她走过她身边，将她衬的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
　　董西琴有点受不了自己的神经质了，握紧手机，上了床。
　　甄明珠又出来，宿舍里有暖气，她的睡衣是一条长袖睡裙，裙子的长度只堪堪遮住大腿，而她裸露出来的两条腿，笔直修长，灯光下白的晃眼。
　　“她睡觉不安分……”
　　蓦地，男生那句话浮现在她耳边。
　　他们同居过……
　　仅仅是这一个想象，便在瞬间让她心口紧缩了起来。
　　董西琴转身朝向墙壁，咬着唇纠结了许久，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题外话－－－－－－
　　*
　　题外话：
　　我想问问这几天特别亢奋的泥萌，为什么对三万评论有这么深的执念……
　　是知道快到的时候我肯定会发红包吗？（斜眼笑）

　　☆、261：甄甄签约，阿宁知情【红包】

　　“学长，你休息了吗？”
　　程砚宁洗漱完正准备上床的时候，看见了这一条短信。
　　原本，他收到类似短信基本上都不回复，短信删掉，号码拉黑。可这一晚，看完短信正预备直接删掉的时候，他因为号码而怔了一下，修长的指尖就那么按在了手机上。
　　尾号417……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甄明珠那个舍友的号码。
　　4月17日是甄明珠的生日，所以他当初要到这个号码的时候下意识多看了两眼，还觉得挺巧，她舍友的手机尾号是她生日，缘分也算挺深的了。
　　印象中是一个文静内秀的女生。
　　程砚宁便暂时没上床了，敲字回复，“有事？”
　　简短的两个字，看得董西琴差点滴下泪来。
　　学生会的事情在学校一众社团里算比较多的，而她在秘书部，所以见到程砚宁的机会也不少。
　　整整半年，哪怕知晓了他是甄明珠的前男友，哪怕因为沈芊芊的事情对他有些畏惧，打心眼里，却还是不可救药地痴迷了，每次只远远地看见他，都觉得雀跃。
　　这种感觉，几乎不受她控制，可又因为甄明珠的关系，被狠狠压制。
　　眼下，甄明珠和他成为了过去式。
　　他们已经结束了。
　　他让她心疼。
　　偏偏，面对这回复的问句，她却不晓得如何应对。
　　抿唇纠结了半晌，董西琴输入了一句：“你和甄甄，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这话也挺突兀，程砚宁看到的时候下意识地拧了眉。
　　他很少发短信，尤其是和女生，可这条短信来自甄明珠的舍友，问的还是他们俩的事情，他便下意识地往深处想了想，不答反问：“你想说什么？”
　　“甄甄好像和余明安交往了。”
　　“所以？”
　　男生的短信和他一贯说话方式一样，简短至极。
　　可偏偏，一连三句话都是问句。隔着一个手机，董西琴似乎都能想象到他敲出字句的样子，定然是微微冷着脸，面上没什么表情，既不露情绪，还要将掌控权握在自己手中。
　　她觉得棘手极了，好半晌，只得又回复一句，“我就是听她说了你们的事，感觉这样分手挺可惜的。所以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需不需要我帮忙。”
　　“谢谢，不需要。”
　　仍旧简短的五个字，结束语。
　　董西琴看着回复，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最后道：“打扰了。学长晚安。”
　　程砚宁再没理会，随意地将手机放在了桌上。
　　本来预备睡觉，却又被这一通短信影响的心情沉闷，他索性拿了烟盒和打火机，开门出去了。
　　甄甄好像和余明安交往了……
　　这句话，在他点了烟的瞬间，又浮现而出。
　　程砚宁侧身靠在楼梯口的阳台上，低头狠狠吸了一口烟。
　　一天一夜里，想到这个心口还是疼的，却也不晓得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岳灵珊昨晚最后那个问题，好像一记重锤，突然砸在他心上，让他眼下每每去回想，都觉得有些无法承受。
　　他带她来云京，都做了什么呢？
　　她那般小心翼翼，并非是因为做了错事心存愧疚，而是因为摸不透他的心思，对陌生环境恐惧害怕，无所倚仗之时，下意识的靠近和依赖。
　　那个时候，她应该是惶惶不可终日的。
　　可他倒好，每每因为她的笑容冷脸。
　　她处在那样的境况上，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她感觉到了，只是不说而已。
　　除了他，她再一无所有了。
　　她的噩梦，他不曾关心抚慰，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发泄私欲。
　　她和秦远阔别重逢，心里也许满是愧疚自责，他也不曾问清缘由，趁着酒劲回家，搂着她亲，又在她挣扎呼痛之际，扯着她摔在了开放式衣橱里。
　　他那些时候真的魔怔了吗？
　　其实是清醒的。
　　只是因为痛苦嫉妒，所以借机发泄而已。
　　就他这样的，拿什么脸面去挽回她？
　　余明安能比他做得好。
　　*
　　周三，下午。
　　两点刚过，甄明珠到了华娱传媒。
　　年关之后，气温渐渐回升。明媚的阳光都有了暖洋洋的温度，透过落地玻璃门，笼在人身上，给干净澄澈的大理石地砖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甄明珠在进门前给袁深打了电话，进了大厅便没去前台，坐在沙发上等他。
　　正值中午上班时间，大厅里来来往往也有些人了。
　　她低头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听见一片略带惊喜的问候声。
　　“小顾总好。”
　　“顾总您来了。”
　　“顾总下午好。”
　　“嗯。”
　　顾景行步入大厅，听见一片问候声也只是随口一应，面色冷淡地往专属电梯跟前走。
　　不经意间，余光扫到甄明珠。
　　女孩似乎也没想到会突然看见他，眉眼间有一抹讶异情绪。
　　念及她和程砚宁的关系，顾景行略微想了想，停了步子，等甄明珠意识到他在等她而走上前来的时候，便听见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甄明珠微微笑了一下，“过来签约。”
　　签约？
　　这两个字将顾景行吓了一跳，半晌，迟疑着道：“你……”
　　“明珠。”
　　一句话尚未出口，被一道男声打断。
　　袁深步伐略快地走到了两人跟前，先朝顾景行微微一颔首，问候道：“顾总。”
　　“嗯。”顾景行扫了他一眼，“你签她？”
　　“这，有什么问题吗？”袁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面露疑惑。
　　顾景行摇摇头，“随口一问。”
　　“那我领着她上去了？”
　　“请便。”
　　顾景行淡笑，目送两人通过了关卡。
　　“她是谁呀？”
　　蓦地，身后传来一道清澈含笑的男音。
　　顾景行正微笑的表情一瞬间收敛，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也下意识地插进西装裤兜，扭头看过去，回答说：“万氏集团董事长外甥的女朋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丝笑容也无，表情堪称严肃。
　　顾景琛被他这幅严肃的样子逗乐了，笑着问：“我就随便问问，哪需要介绍这么详细。”
　　“不需要吗？”
　　顾景行定定地看着他，一双黑眸亮的瘆人。
　　顾景琛又笑，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落在他领口，微微倾身帮他正了正领带，尔后，一只手就那么搭在他肩头，用一副分外自然的嗓音道：“真的不需要。哥，你太紧张了。”
　　话落，他扭头看向自己边上的一个经纪人两个助理，笑笑道：“走了。”
　　“顾总再见。”
　　三个人忙不迭和顾景行打了招呼，跟了上去。
　　顾景行脸色紧绷地瞥过去，这下倒是连个应答声都欠奉了。
　　不过，顾景琛身边一众人也早都习惯了这兄弟俩一见面就略显诡异的气氛，因而也没人在乎这个，一个两个快步跟紧了顾景琛，上了电梯。
　　视线里空无一人了。
　　顾景行站在原地，裤兜里拳头攥得咯吱响。
　　不过，这紧绷的状态也并未持续很久，他拿出手，抬步走进专属电梯。
　　因为高考发挥失常的缘故，他大学选了重点一本的工商管理专业，眼下大四，任职了华娱副总裁，等于从子公司开始上手学习，为以后接掌顾氏做准备。年仅二十二岁的副总裁，在整个集团都是非常稀缺的，可因为人家含着金汤匙出生又是顾氏集团板上钉钉的未来掌权人，公司一众人自然不敢小觑。
　　“叮！”
　　电梯停在顶层。
　　顾景行抬步走出，面色冷淡地往办公室走。
　　“顾总好。”
　　途径秘书办，又是一片问好声。
　　“嗯。”
　　仍是一个字打发众人。
　　目送他进了办公室，几个比他年龄还大的女秘书顿时萎了，有人无奈嘀咕说：“来这么些天都没见他笑过。”
　　“哈哈，估计是觉得脾气太好镇不住人。”
　　有人随口接了一句。
　　尔后，也颇为唏嘘地抬眸看了一眼。
　　办公室门紧闭着。
　　顾景行随手脱下西装搭在衣橱里，转身往办公桌边走的时候，突然一手扣在了领带上，五指收紧，半晌，又颓然松开，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紧接着，拿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
　　万家和顾家宅子离得近，他也是在程砚宁住到万家之后，意外地重遇上他。
　　两个人一开始倒也没有频繁交往，后来因为打篮球熟识的。
　　都是喜欢在傍晚以后打球的人，实力又相当，一来二去的，虽然交流仍旧不多，却也在日积月累之中培养了许多默契，渐渐地成了朋友。
　　“喂。”
　　电话里清冽的男声，拉回他思绪。
　　顾景行定定神，开门见山问：“甄明珠要签约华娱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什么？”
　　明显不知道了。
　　这两人分手了，不知道其实也正常。
　　思绪一回转，顾景行平缓了一下呼吸，淡声道：“刚才上楼的时候，我在一楼大厅见到她了。说是要签约，眼下已经跟着经纪人去了办公室。”
　　“……”
　　电话里一阵长久的沉默。
　　半晌，程砚宁淡笑了一下，说：“知道了，回头我问问。”
　　“嗯。”
　　顾景行应一声，语调却有些古怪，也没挂电话。
　　“……还有事？”
　　电话里程砚宁迟疑一瞬，又问。
　　“没，就这样吧。”
　　顾景行吐出一口气，率先挂了电话。
　　*
　　经纪人办公室。
　　甄明珠翻看了一遍合约，尔后在文件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娱乐圈水深，很多事她都不懂。可她和袁深认识的时间也小半年了，心里觉得他这个人还是蛮靠谱的。再加上为了缓解她紧张，袁深这一天让宋湘湘也过来了。有她在身边，甄明珠便放心很多，只将自己关心的几个条款重点关注了一下。
　　“合作愉快。”
　　抬手接过合约，袁深笑着伸手说。
　　甄明珠起身握住他的手，抿唇笑道：“承蒙关照。”
　　分明还是个小姑娘，却已经有了远超于同龄人的得体聪慧。袁深从一开始就对她有几分欣赏，眼下历经波折终于走到这一步，心情顿时就分外愉悦了。
　　他的眼光一直不错。
　　当初能在那样一堆烂合约里将楚江给挑出来，眼下自然有自信，能将这姑娘打磨得光华万丈。
　　“嗡嗡嗡……”
　　一阵震动声，打断了两人寒暄。
　　甄明珠拿出手机看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接个电话。”
　　“去吧。”
　　袁深极好说话。
　　甄明珠“嗯”一声，又朝边上几个人微微一颔首，抬步出了办公室。
　　目送她出去，袁深扭头看向沙发上坐着的常青，笑问：“如何？”
　　楚江以后，他手下主要带常青这么一个艺人，另外的杨聪和宋湘湘都是上面塞到他手下的。这两人先前均已出道，袁深也没有多分心思，仍旧按部就班地让两人往电视圈发展。
　　大荧屏不是人人能上的，圈子里多少貌美如花的姑娘，上了大荧屏那就跟车祸现场似的。脸蛋不耐看，演技硬邦邦，平时好好的流量小花，莫名其妙带的票房滑铁卢，临了还落下个票房毒药的烂名声。
　　常青的相貌在圈子里也就中等偏上的样子，胜在气质好，有一股子英姿飒爽的劲，拍起大片来轮廓立体的面庞便显得辨识度极高，《九重天》上映以后，男粉女粉都吸了无数，趁势开了微博，评论区天天一帮姑娘喊着要给她生猴子。此刻，耳听袁深问话，她随意地放下了交叠在一起的长腿，淡笑道：“你的眼光，当然是没问题的。”
　　甄明珠有着极其精致的相貌，一张脸堪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经得起任何镜头的考验。此外浑身气度也难得一见，尤其是那种介于妙龄女孩和成熟女人之间的青涩风情，分外惹人。
　　得她肯定，袁深的笑容愈发愉悦了，点点头，又自顾自道：“得先报几个班，基本功练扎实了。”
　　不惑之年的男人，瘦高苍白，看着却不显病态，反而有一种分外严谨工整的气质。他说起工作来总有很多笑容，浅褐色的眸子，泛着温柔而专注的光。
　　常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一时间没再说话了。
　　办公室里浮动着一股子脉脉温情。
　　边上凑一起讲话的宋湘湘和杨聪对视一眼，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说的恐怕就是眼下这么一对了。
　　*
　　门外。
　　甄明珠接通电话，定定神唤：“喂。”
　　“你在哪？”
　　程砚宁的声音，冷淡沉着。
　　甄明珠看见他来电的时候挺意外的，可听见这句问话却很快地想到了在楼下和顾景行的匆匆一面，因而也没瞒他，声音平静地说：“华娱传媒。”
　　“……签约了？”
　　“嗯。”
　　一问一答之后，长久的沉默。
　　甄明珠有点受不住这种古怪的氛围，主动又问：“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
　　程砚宁的语气里有些倦意。
　　“那我还忙着，先挂了。”
　　“好。”
　　松一口气，甄明珠挂了电话。
　　她装了手机再折回办公室，袁深正俯身低头写着什么，眼见她进来，随手放下签字笔，将一页纸递给她道：“老师、电话和上课地点都在上面写着，稍后我打个电话给说一声，你这个周六开始去上课。”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她并非科班出身，有些基本的东西，需要先掌握才行。
　　道理甄明珠都懂，便笑着点点头道：“嗯，知道了。”
　　“那行，我这里再没什么事，让湘湘带你到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袁深话音落地，看了宋湘湘一眼。
　　宋湘湘顿时笑了，点点头道：“知道了袁哥。”
　　袁深牵牵唇角，算作应对。
　　宋湘湘便领着甄明珠又出了办公室，走几步便突然转身，重重地抱住了甄明珠。
　　甄明珠微愣一下，弯唇也笑了，道：“以后多多指教。”
　　“真好。”
　　宋湘湘却说，声音有些哽咽。
　　不过这么开心的日子，她当然不可能哭了，抱了一会儿便撒手，笑着道：“袁哥人很好的，手下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他资源很好，主动找你签约，肯定能捧红你。”
　　甄明珠点点头，“嗯。”
　　宋湘湘挽着她手臂往前走，又道：“刚才那个男生，就杨聪，和我一样，都不是袁哥主动签的。我们俩基本也就混电视圈了吧。他手下看重的先前等于就常青一个，我告诉你哦……”
　　话说到这，宋湘湘压低声音，“常青暗恋他来着。”
　　“啊？”
　　甄明珠没发现这个。
　　“反正我和杨聪都这么觉得。毕竟她是袁哥捧红的嘛，而且两个人年龄差也不算很大吧，十四岁的样子。”
　　“十四岁还不大？超过一轮了。”
　　“哈哈，这个圈子里老夫少妻很多的嘛。”
　　“（ˉ▽￣～）切~”
　　甄明珠哼笑一声，心情却蓦地明朗了起来，感觉很不赖。
　　这个下午，时间就消磨在公司里。
　　甄明珠是和袁深一起下班的。
　　袁浅过一段时间中考，也已经接纳了她这个补习老师。因而她和袁深商议过后，并没有辞掉家教这个兼职，继续给袁浅补课，暂定补到他中考之前。
　　两个人一起回家，袁深叫了袁浅回家吃饭。
　　甄明珠心里对袁深也有几分感激，所以便花心思炒了两个菜，饭后袁深收拾厨房，她给袁浅讲题。
　　“你以后要跟着我爸了啊？”
　　写完一个题目，袁浅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甄明珠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签约的事，笑着道：“哦。”
　　袁浅撇撇嘴，“我就知道他。”
　　甄明珠被小傲娇的表情逗得一乐，拿书撞撞他胳膊，轻斥，“做你的题。”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拍电影？”
　　“不知道呢。”
　　“……”袁浅默了一下，又道，“不准辞职。”
　　“我没说不管你。”
　　甄明珠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在桌子上拍了拍，“好了，赶紧做题。”
　　没说不管他？
　　袁浅勾起嘴角笑了笑，放下心了。
　　*
　　晚上十点多。
　　甄明珠将背包放在草坪上，正要直起身去跑步的时候，身侧突然笼了一道阴影。
　　她扭头看过去，对上程砚宁冷峻白皙的脸。
　　“聊聊？”
　　一秒的对视后，程砚宁道。
　　他的声音比白天电话里嘶哑好多，甄明珠抿抿唇，迟疑着问：“感冒了？”
　　“不要紧。”
　　程砚宁话音落地，长腿一屈，坐到了草坪上。
　　甄明珠垂眸看他一眼，半晌，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蹲下身去，坐在了自己背包边，距离程砚宁不远也不近，差不多正是那种近了显暧昧、远了过分生疏的安全距离。
　　二月底的夜晚还蛮冷，凛冽的风掠过操场上空，显得空旷又寂静。
　　程砚宁坐下后静默了几秒，开口问她，“你和余明安？”
　　“在交往。”
　　甄明珠几乎没怎么犹豫，轻声说。
　　“什么时候的事？”
　　“没几天。”
　　她说话的样子自然平静，好像谈论的是天气，而并非感情。
　　程砚宁点点头，好半晌，又一次沉默了下去。
　　－－－－－－题外话－－－－－－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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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2：还爱我吗，程砚宁问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许久。
　　操场上锻炼的学生越来越少，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
　　夜深深，越来越安静。
　　就在甄明珠觉得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听见程砚宁突然发出了一道轻轻的叹息，尔后，声音特别柔和地问：“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很累？”
　　“……”甄明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女孩清润漆黑的眸子，毫无征兆地撞上他的视线，那一瞬的讶异，让他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触及他眼眸里浓得化不开的温柔，甄明珠有些突兀地低下头去，小声絮语，“是挺累的。毕竟你学习那么好，那我想配得上你也得好好学嘛。不过学了知识都是自己的，所以我不后悔，还得感谢你……”
　　“呵~”
　　程砚宁发出极轻的一声低笑，似乎自嘲，又好像欣慰。
　　“怎么就想进娱乐圈了？”
　　“我给当家教的那孩子父亲是华娱的经纪人，手下带过楚江和常青。”这句话说完，甄明珠想了想又补充，“我事先和他约法三章了，说是不放弃学业也不炒绯闻，你不用担心。”
　　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程砚宁意料。
　　半晌，他又问：“为了赚钱？”
　　“嗯。”
　　一股无力感就那么涌上心头。
　　程砚宁却知道，眼下的甄明珠，不需要他的帮助。
　　两个人你一问我一答又说了一会儿，甄明珠耳听着他嘶哑冷淡的声音，柔声道：“你感冒了，还是早点回去吧。外面有点冷，我也准备回宿舍了。”
　　“不想和我待一起？”
　　猝不及防地，他轻声问出这么一句话。
　　甄明珠环住膝头的手臂紧了紧，低声说：“说这个没意义了。”
　　“还爱我吗？”
　　他又问，声音轻颤。
　　有那么一瞬间，甄明珠觉得心头温热。
　　她好像没有见过这样的程砚宁吧？
　　他和她说话，用如此轻柔脆弱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试探，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想说不爱了，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无法出口，因而最后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抿紧唇摇摇头。
　　那一双修长而漂亮的凤眼里，涌动着无言的哀伤苦痛。
　　甄明珠紧紧地咬着牙，转开了目光。
　　程砚宁却笑了，站起身说：“这样也好。”
　　甄明珠没起身，没接话。
　　“走吧，送你回宿舍。”
　　程砚宁垂眸看着她，又笑着道。
　　甄明珠便拿着包起身了，起身的瞬间，感觉腿脚有些麻。
　　心脏其实也是麻木的，她低头将包背好，跟着程砚宁，一前一后走出了操场。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等到最后终于到宿舍门口了，程砚宁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女孩清灵白净的脸上，开口说：“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都可以找我。”
　　“嗯。”
　　甄明珠点点头。
　　程砚宁抿唇笑了笑，“上去吧。”
　　“晚安。”
　　话落，甄明珠转身进了宿舍楼。
　　程砚宁就那么站在门外，目送她进去，看着看着，眼圈泛了红。
　　晚归的两个女生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噤若寒蝉。
　　程砚宁没有将目光投向她们，转身走了。
　　目送他远去，两个女生顿时抚住胸口长舒一口气，其中一个纠结地道：“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诶。”
　　“哎。”
　　另一个女生长叹一声。
　　这个又道：“听说甄明珠好像谈男朋友了。”
　　“哎呀不就一起吃个饭么，走哪都能听见人说。”
　　“可她以前没跟男生单独吃过饭诶，还是早餐。一起吃早餐说明什么，说明那是提前约好的。”女生颇有些郁闷地说完，烦躁道，“哎呀不行，我去找甄明珠说。”
　　“……说什么啊你！”
　　“就说赵嫣然的事情啊，你看我男神都难过成什么样了！”
　　女生话音落地，蹬蹬蹬就跑上楼梯了。
　　*
　　宿舍里。
　　甄明珠进了门以后就坐在椅子上发呆。
　　“砰砰砰——”
　　敲门声突然响起的时候，她下意识朝门口看过去，发现自己进来的时候顺手插了门。
　　平复了一下思绪，甄明珠走过去开了门。
　　女生看见是她顿时笑了一下，问：“有时间吗，找你说个事。”
　　“我？”
　　“对啊。”
　　甄明珠想了想，点头道：“嗯。”
　　“那过去楼道那边吧？”
　　眼见她答应，女生顿时松了一口气，询问说。
　　甄明珠原本没将她想起来，可在看见随后过来的高个子女生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两个人先前在水房里那一通议论，心情顿时更不怎么好了。
　　两个女生都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叫她的那一个尴尬地笑了一下，问：“程学长是喜欢你吧？”
　　甄明珠：“……”
　　她看了两人一眼，有点烦闷，“你们是有什么事？”
　　“就这个事啊，先前我们在水房里说过程学长抱住赵嫣然的话，其实不是真的。是赵嫣然让我们在你跟前说的。估计就是想要你误会程学长吧。”
　　“学生会大家都知道，赵嫣然一直喜欢程学长，可程学长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对啊，他平时对女生都很冷淡的。”
　　“我们刚才上来的时候，他看着你的背影，眼圈都红了。”
　　“你别误会他了啊。”
　　两个女生你一句我一句，没几分钟，便将事情给说完了。
　　甄明珠默默地听着，心口有些涟漪泛起。
　　不过，也仅仅是一些涟漪而已，很快便被压制下去，她点点头朝两人道：“知道了，谢谢你们。”
　　“你们以前是交往过吧？”
　　叫她出来的女生有些八卦地问。
　　甄明珠看她一眼，淡笑说：“再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宿舍了。”
　　她看上去比两个人想象中平静许多。
　　两个女生都是一愣，眼睁睁地看着她回了宿舍。
　　感觉，说了跟没说一样。
　　*
　　晚风吹得树枝哗哗响。
　　程砚宁低头往宿舍里走，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赵嫣然在他们宿舍楼边上等了好一会儿，远远地，就看到他这副样子。
　　印象里，他几乎没有低着头走路的时候。垂头丧气不适合他，她认识的那个程砚宁，永远都是冷淡内敛高高在上的，他是能从骨子里散发出骄傲和冷漠的人。
　　“程砚宁。”
　　赵嫣然蓦地开口，喊了一声。
　　程砚宁闻言停步，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酒店一夜之后，两个人之间基本上没什么交流，哪怕仍在一个班，也几乎很难产生交集。
　　程砚宁刻意地拉远了和她之间的距离，都将她排在正常社交之外了。
　　眼下，他还能侧目停步，赵嫣然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抬步到了他跟前，轻声问：“怎么了？”
　　“你在等我？”
　　程砚宁垂眸睨了她一眼。
　　赵嫣然紧抿了一下唇，试探着说：“我听说甄明珠跟人交往了。”
　　一句话说完，她目光定定地看着程砚宁，一脸关切。
　　酒店里那一晚，她曾经怀着莫大的期许和庆幸，可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程砚宁将自己反锁在洗手间一整晚，她在外面坐了一整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也不敢主动地往程砚宁跟前凑。心里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是：他的那个世界，自己一直往进挤，除了头破血流，再得不到任何东西。
　　苏伊朵给她打那一通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懒得装了，只觉得疲惫不堪。
　　可眼下，甄明珠疑似交了男朋友的消息传了满校园，她又突然静不下心了，无比心疼他。
　　“多少钱？”
　　赵嫣然胡思乱想间，听见了男生的问话。
　　她愣了一下，“什么？”
　　“房钱。”
　　程砚宁言简意赅地问。
　　“不用——”
　　赵嫣然话未说完，手里便被人塞了一叠钱。
　　程砚宁将钱夹里一沓现金全部给了她，在她错愕地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随手合上钱夹，重新装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一副冷淡生疏的模样。
　　莫名地，赵嫣然苦笑了一下。
　　程砚宁装好钱夹，抬眸便发现她在笑，他也没抬腿就走，而是难得温和地说：“无论如何，感谢你那天的帮助。”
　　这话落在耳边，赵嫣然感觉有点受宠若惊。可待她再仔细去看，发现程砚宁的神情上并无讽刺冷嘲，似乎就是纯粹因为她大晚上过去找他，所以客气地道谢。
　　“没关系。”
　　赵嫣然摇摇头，又补充，“我自愿的。”
　　程砚宁没答话，似乎心不在焉。
　　赵嫣然没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哪怕是他酒醉那一晚，身上也有着冷峻的戾气。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程砚宁，就像个心事重重的大男生，褪去了以往的光环和骄傲，也没有醉酒之时的狠厉和阴鸷，总归，因为是这样的他，所以她那些心思，又一次死灰复燃。
　　咬唇纠结了一下，赵嫣然看着他说：“她既然能走出来，你为什么就不能走出来呢？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好吗？能轻言放弃的人，也不值得你去珍惜的……”
　　一段话尚未说完，程砚宁突然笑了。
　　赵嫣然住了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踌躇起来。
　　“如果你认识以前的她，也许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程砚宁道。
　　他从未和她有过私下的往来，更别提谈到感情问题了，眼下还意外地说起了甄明珠，赵嫣然的心情一时间无法形容，偏偏，还有些期待。
　　她也很想知道，什么样的女生能让他动情，还爱成这样？
　　她认识的那个甄明珠，除了漂亮点，性格似乎也就那样，冷冷淡淡的，不怎么惹人喜欢。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学习不怎么样，普通班里中游而已。最爱做的事情，大抵就是翻墙逃课玩游戏，每天变着花样地闯祸，教导主任训她的声音全学校都听得见。”
　　程砚宁话里的那个女生，半点都不像甄明珠。
　　可，赵嫣然明智地没有打断。
　　“她家境很好，父亲是安城很有名的企业家。每天上学都有车接车送，和每个学校里那种得天独厚的富二代一样，吃个饭都前呼后拥，众星捧月，好不热闹。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追个人闹得全校皆知，广播室也好，教导处也好，时常被她整的人仰马翻。我就没见过她那么能折腾的人，每天都生龙活虎上蹿下跳，就跟个猴子似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语调了一股子嫌弃，却也带着无限的憧憬和回味。
　　赵嫣然觉得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却无法离去。
　　她能想到那样一幕幕的场景，冰冷规矩的男生和活力四射的女孩，他们是那样的不同，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可却像两块磁石一样，注定被彼此吸引。
　　她就说呢，程砚宁这样冷冰冰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追求人呢。
　　不过，他描述里的那个女孩，还是和甄明珠不搭边。
　　程砚宁似乎感受到她心中所想，垂眸看了她一眼，用那副微微沙哑的嗓音继续道：“可你看现在的她，喜怒不形于色，心里怎么想的，表情上都很难判断出来。考上了云京大学，却放弃了我。”
　　程砚宁声音微微一顿，问她，“你觉得，她得多绝望，才会在这种时候放弃我？”
　　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日渐缩小，最起码在学校这个范围里，看着其实是非常登对的。可当初天差地别的时候那人不曾放弃，眼下近在咫尺，却就那么放弃了。
　　怔怔地看着他，赵嫣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爱一个人，尤其是爱一个比自己优秀的人，那种感觉是很累的。她知道。
　　可程砚宁话里那个姑娘，她风风火火追求的，何止是一个比自己优秀的人？恰当地来说，那是一个对她而言已经站在顶峰的人了。可她不但追了，还一步一步，站到了他身边。
　　学习也好像爬山呐，没有毅力和定力，哪一个能登上顶峰？
　　攀爬的过程何其辛苦，京大本身也不是那么好考的。
　　只这一点，她都比一般女孩勇敢许多。
　　一般女孩估计也没人敢像她那样，追个人闹得全校皆知。毕竟，人都是要脸面的。就像她自己，哪怕很多人都知道她喜欢程砚宁，她也没办法不顾一切毫无保留地去追求他，担心丢脸担心被笑话，顾虑总是很多。
　　“程砚宁……”
　　许久，赵嫣然开口唤了他一声。
　　唤了人，却有些词穷。
　　她就那么有点尴尬地立在那，听到程砚宁说了最后一句话。
　　“要么有她，要么没有她。我的一生就是这样了，不可能有其他人。你条件不差，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话落，程砚宁直接走了。
　　赵嫣然目送他走进宿舍楼，许久都无法回神。
　　认识好几年，她第一次觉得，程砚宁身上有了点人情味。
　　可他罕见地说了这么多，是因为另外一个女生。他语气很平和，甚至透露出几分耐心和劝慰，可也就这样说话的他，让她深刻地意识到——
　　自己的感情，是永远也得不到回报的。
　　*
　　一转眼，半学期过去。
　　五月中旬，校园里各种花都开了，芬芳满园。
　　甄明珠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上，看了会书，目光被窗外招摇的花枝吸引了去。
　　又是一年五月，不知不觉的……
　　“怎么了？”
　　边上，余明安轻声问了一句。
　　甄明珠扭头看过去，笑道：“就突然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可不，已经春末了。”
　　三个月了。
　　冷不丁想到这一点，甄明珠又下意识偏过头去，抬眸遥看远处的满天云霞。
　　她和余明安这样的接触，已经三个月了。
　　不得不说，余明安对她很好。
　　他是那种事无巨细照顾周到的男生，早上会问早安，晚上会叮咛她早点睡，会在她做完兼职以后准时去接，也会在看了天气预报以后提醒她出门带伞。
　　他很绅士，说是考察他三个月，便没有在这三个月里提出任何让她无措的要求。眼下已经到了五月底，两个人私底下却连一次手都没有牵过，相处方式不像男女朋友，更像好朋友。
　　可，总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突然涌起的念头让甄明珠愣了一下，收了视线又开始看书。
　　心情却突然有点安定不下来了。
　　“甄甄……”
　　边上，余明安突然唤了她一声，道，“你朋友好像不舒服。”
　　朋友？
　　甄明珠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发现隔了一行桌椅坐在他们前面靠窗位置上的江宓。
　　她是在这学期开始频繁地在图书馆看书以后，意外地遇到江宓的。江宓基本上每天课余时间都泡在图书馆，两个人遇见的次数多了，自然也越发熟识了，又因为同年同月同日生，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
　　不过，大半时间她都跟余明安一起过来，所以也很少和江宓坐一起。
　　一眼望过去，江宓弓着身子趴在桌上，看上去的确不对劲。
　　“我看看去。”
　　甄明珠话音落地便出了座位，到了江宓跟前。
　　云京最近的天气已经挺热了，江宓穿了一件薄衬衫，中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此刻她整个人弓着身子趴在那，衬衫都微微打湿了，刘海也汗涔涔地黏在额头上……
　　“怎么了啊？”
　　甄明珠意外过后，连忙问。
　　江宓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忍耐着说：“肚子疼。”
　　“那个来了？”
　　“没。”
　　说话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甄明珠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扭头看向余明安，唤：“余明安。”
　　余明安闻言很快上前，打量了一眼江宓的脸色之后，当机立断地说：“快点去医务室吧。”
　　“哦。”
　　甄明珠话音落地将人往出扶。
　　可江宓大抵是太疼，挪动一步都难。
　　甄明珠将手边两张桌子推得远了点，又将凳子全部挪开，对余明安说：“你抱她过去吧。”
　　她这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站在桌边的余明安却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他上前一步转身蹲下，开口道：“你把她扶我背上，我背她过去。”
　　抱和背，在甄明珠那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很快扶着江宓趴在了余明安的背上。
　　余明安背着人往图书馆出口去，甄明珠则收拾了三人的书本，随后跟上。
　　好在，校医务室距离图书馆不算很远，穿过一个花园小径和一个小超市，很快就到。余明安也没有乘校车，步伐沉稳地一路将人给背了过去。
　　甄明珠比他还快一点，到了医务室便张罗着挂号找医生。
　　没一会儿，江宓在病房里打上了吊瓶。
　　医生诊断急性肠胃炎。
　　眼见她躺在床上状态能好一点，甄明珠便放下心了，有些郁闷地道：“你平时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呀？”
　　她和江宓的身材都是偏瘦型的，可相比而言，她是瘦不露骨那一种。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从小的营养都比较好，身上该丰盈的地方都有肉。
　　江宓却相反，眼下瘦得风一吹似乎都能跑了。
　　－－－－－－题外话－－－－－－
　　*
　　题外话：
　　嗯，要是我拖情节，跳过去的这三个月，指不定能写十万字。→_→
　　所以都淡定，节奏它一直在主线上。

　　☆、263：军区大院，血脉亲缘

　　听见她含着些责备的话语，江宓勉强地笑了一下，道：“胃口是比一般人差一点。”
　　“那就少食多餐嘛。”甄明珠说话间抬手捏了捏她的胳膊，有些郁闷地说，“你看看你胳膊，皮包骨头哪里还有一点肉啊，再这样下去得成纸片儿了。”
　　“嗯，知道了。”江宓抿起唇角，笑着应。
　　她认错态度良好，甄明珠便也不唠叨了，侧身坐在她边上。
　　“甄甄。”
　　江宓也随余明安一起，习惯了这么唤她。
　　不过，不晓得是不是错觉，甄明珠总觉得这两个字由她口中出来，有一股子分外温柔缠绵的意味。就好像她这个人一样，柔弱纤细，外表冷，内里非常腼腆。
　　甄明珠便对她笑了笑，“怎么了？”
　　“我要出国了。”
　　“啊？”
　　江宓侧躺在床上，看着她眼睛，淡笑着告诉她，“准备去国外读研，应该没问题。”
　　“哦，”这个甄明珠倒特别容易接受，便问，“法学吗？”
　　“对。”
　　江宓报了一个校名。
　　甄明珠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秦远就在这啊。”
　　“嗯？”
　　“我一个朋友。”仔细想完，甄明珠顿时笑了，“没错，他就在那边呢，你过去的话就是你学弟。”
　　“真的？”
　　这下轮到江宓意外了。
　　秦远本来就读的法学，在哪儿念书甄明珠也知道，因而都不用求证，便连连点头说：“骗你干嘛呀。他都过去快一年了。你要真的过去读研的话，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看他到时候能不能接待一下你，给你当个向导。”
　　他乡若是遇故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江宓便也应允了。
　　她虽然眼下已经大四，却也就和甄明珠同岁，还不满二十呢，一个人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原本也的确有些忐忑。甚至都因为没有一个人诉说，想要从甄明珠这里找几句安慰。
　　想到秦远能帮到她一些，甄明珠也觉得非常放心，又给她多讲了几句关于秦远的事情。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江宓的室友下了选修课过来陪她，甄明珠便和余明安先行离开。
　　春天傍晚的风，温软又轻柔。
　　风里夹杂着槐花香。
　　安城的大街小巷就有许多老槐树，甄明珠走着走着便下意识地仰头去看，觉得脖子酸疼的时候才有些遗憾地低下头，用脚尖踢了踢地上攒成一堆的树叶。
　　树叶在视线里倏然被打散，她才突然发现身侧的人很安静。
　　甄明珠就那么扭过头去，看到了似乎有话要说的余明安，蓦地，心情有些紧张起来。
　　余明安看着她笑了一下，开口说：“有个事，不晓得当说不当说。”
　　“……什么事？”
　　甄明珠犹豫了一下，仍是问他。
　　余明安耸耸肩，“就我妈从安城过来了，说是想见见你。”
　　“啊？”
　　这一下，甄明珠更意外了。
　　“你别紧张。”
　　余明安也能想到这要求似乎有些突兀，不过他妈原本老早就知道了他暗恋一个女孩的事，前不久放假又在他打电话的时候不依不饶地问了一通，他也不好撒谎，便承认了通话对象就是自己喜欢的姑娘。
　　哪能想，他妈在这事上这么积极呢？
　　来都来了，他也不好让人失望。
　　定定神，余明安只得实话实说，将情况讲给她听。
　　甄明珠闻言便理解了，默默地纠结一通之后觉得，其实他母亲这时候过来也挺好，最终便答应了下来。
　　*
　　5月21日，星期六。
　　上午九点多，甄明珠背着包出了宿舍门。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留宿的学生大抵都起得比较晚，这个点正好是洗漱时间。甄明珠背着包一路走下楼的时候，基本上获得了百分百回头率。
　　楼下，余明安等了几分钟，抬眸看见她出来的时候也足足愣了好几秒。
　　甄明珠朝他粲然一笑，“走吧。”
　　两个人说好了中午要去见一下余明安的母亲。
　　余明安的目光勉强从她身上收回，有些失魂般地“哦”了一声。
　　无论别人怎么觉得，从他第一次见到甄明珠的时候，心里便觉得她非常漂亮。虽然那时候她不过十三岁，脸上还有一些少女独有的婴儿肥，可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灿烂明媚的笑容，黑溜溜乱转的眼睛，浅浅的一个小梨涡，无一不让他惊艳，心动。
　　高中、大学……
　　这人再用脱胎换骨来形容，都不夸张。
　　入学一年，她已经是毫无争议的校花了。
　　可似乎正因为平时颇多人关注，她不怎么爱打扮，哪怕眼下云京天气热了起来，平时最常穿的也就是t恤＋牛仔裤，或者衬衫+牛仔裤。
　　相逢之后，余明安第一次见她穿裙子。
　　她身高一米六五，穿上坡跟凉鞋将近一米七，一袭长袖雪纺碎花长裙穿在身上，清灵秀美，仿若天仙。
　　再加上，她还明显打扮过，及肩的长发绑了个蝎子辫，修了眉毛，用了唇彩。
　　总归，突然看见的时候，一瞬间惊艳了他的眼睛。
　　深吸一口气，余明安抬手在自己心口按了按，稳了稳躁动的心跳。
　　甄明珠侧头看他一眼，询问，“我这样行吗？”
　　“行。”
　　余明安回神，重重点头。
　　甄明珠抿唇笑了一下，又说：“那我们先去学校外面的超市买点礼物，然后过去？”
　　“好。”
　　余明安又点头。
　　眼见他魂不守舍，甄明珠心情有点复杂，暗暗地咬了一下唇。
　　她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的。
　　倒不是故意想给余明安的母亲留下一个怎样的印象，就是单纯地想看一下，如果她这样一副打扮过去，会不会惹来余明安母亲的反感或者提点。
　　毕竟，她眼下已经签约了，以后会进娱乐圈。
　　一般保守一些的家长会讨厌那个圈子，也会特别讨厌长相出挑花枝招展的女生，如果余明安的母亲连眼下这个自己都接受不了，以后若要真的相处，肯定会有数不清的矛盾。
　　总归，到底要如何，今天见过面之后便会有个结果。
　　自己有了主意和打算，甄明珠便也不再纠结，安心地跟着余明安一起出了校门。
　　两个人先去了校门口一家连锁超市。
　　超市比较大，货物品类也多。两个人一直走到了一楼最里面，余明安去选牛奶，甄明珠便在旁边的果蔬区选水果。视线从一排排塑封好的水果上划过，她往购物车里放了两大盒草莓，抬眸又看见散称的樱桃堆成了小山丘。
　　五月底，草莓和樱桃都很新鲜，还好看。
　　扭头搜寻了一圈余明安的身影，甄明珠撕了一个购物袋称樱桃。
　　去别人家里做客带礼物，她挑选水果便非常细致了，侧站在推车边上，一手拿着袋子微微低头去选，薄施粉黛的一张脸映着新鲜欲滴的樱桃，分外养眼。
　　程砚宁是大清早被薛飞拉出来吃早点尔后逛超市的，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微微怔了一下。
　　他忘了有多久，没见过精心打扮的甄明珠了。
　　记忆里印象最深的时候其实还是在安城一中那一次。
　　07年情人节，学校里领成绩单。冯老师在讲台上喊着人名字发成绩单，边上的同学笑着给他来了一句，“班长，你那颗小珍珠又来了。”
　　他早上其实已经见了甄明珠，隔着窗户看书去，还是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甄明珠揪着大柏树的叶子玩儿。
　　那时候比较冷，她穿了粉色羽绒服和短靴，里面搭配着黑色毛呢裙和打底裤，此外还特地卷了发尾，有些漫不经心地站在那，甜美又可爱，像一个粉色棉花糖。
　　“甄甄小学妹诶！”
　　边上，薛飞的声音适时拉回他思绪。
　　程砚宁随意抬手，在手边的摆台上拿了一盒葡萄。
　　48、8元？
　　薛飞暗暗啐了声土豪，正想再说话呢，抬眸又瞧见余明安的身影。
　　余明安手上拎了一盒纯牛奶，眼见她在挑樱桃，人还没走到跟前呢，唇角先浮上了一抹笑意。
　　清秀挺拔的男生，笑起来也比一般男生好看温柔许多。
　　薛飞心情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下意识压低声音道：“这两人这架势，好像是要去哪里做客啊？”
　　牛奶、水果、点心，尤其还都是礼盒装的，这明显都是上门做客的标配。
　　天啦噜……
　　薛飞有意再刺激一下程砚宁，叹气道：“你说这两人不会发展的这么快吧？这才什么时候，都发展到要一起见家长的地步了诶。我看这余同学了不得了。”
　　“走吧。”
　　程砚宁瞥他一眼，道。
　　话落，抬步便朝另一边走去了。
　　薛飞气急败坏地追上他，“哎哎哎你就当没看见啊！”
　　程砚宁没理他，只是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
　　另一边。
　　甄明珠和余明安并未意识到这一场偶遇，两个人选了牛奶、点心和时令水果，结完账出超市，余明安拦了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个地址。
　　车子驶上路，甄明珠迟疑了一下，才问：“你舅舅住军区？”
　　余明安先前说过，他母亲过来住在小舅家，因而两个人今天也等于是去他小舅家里做客。不过，先前甄明珠听他说过自己小舅是当兵的，哪能想人家住军区大院？
　　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余明安也鲜少这样为难过，想了想才看着她道：“先答应我别生气。”
　　甄明珠：“……”
　　许久，她有些郁闷地叹了一声，“好吧你说。”
　　“他是华北军区退下来的参谋长。”
　　甄明珠又一次：“……”
　　她抿着唇盯了余明安一眼。
　　余明安双手做投降状，唇角却泄出一丝笑意，“我本来就是预备上车了和你说的。”
　　“那你都不能早说吗？”
　　“怕你不去。”
　　“那我现在不去也来得及。”
　　“啊？”
　　“啊什么啊！”甄明珠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她一发火，余明安顿时憋住了嘴角。
　　出租车已经上路，甄明珠当然不至于因为这个问题就闹矛盾出尔反尔，毕竟余明安母亲那边已经知道了她要过去的事情。她就是因为被隐瞒有点生气。
　　“别气了啊。”
　　余明安算是挺了解她，却还是配合着哄了哄。
　　甄明珠吐出一口气，又看他一眼。
　　余明安顿时露齿一笑。
　　甄明珠也懒得和他计较，想了想又问：“那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小舅没结婚，膝下就一个养女，是他过世战友的孩子，就在咱们学校念大四呢，今天不知道在不在家。这之外平时就我外公外婆，哦，还有一个先前的下属外加一个打扫做饭的阿姨。”
　　“123456，算上你妈，七个人了。”
　　余明安：“……”
　　莫名地有些牙疼，他干笑着解释，“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
　　军区领导能很好相处？
　　甄明珠莫名地想到那天在孟晗生日宴上见到的威严男人，不想相信他的话。
　　可，已经在路上了也没什么办法。
　　她想了想又问：“你舅舅那个养女，性格好吗？”
　　“就挺温柔腼腆的吧。”
　　“叫什么名字？”
　　“顾兰盼。兰花的兰，盼望的盼。被收养前她就叫兰盼，姓兰。”
　　“那你外公外婆呢，以前是干什么的？”
　　“外公是做生意，外婆年轻的时候有个画廊。”
　　做生意的？
　　画廊？
　　甄明珠狐疑地打量着他，总觉得这生意也做的不一般。
　　可，再不一般的生意，那顶了天也就万随遇那样，上市公司，富豪榜常客，还能夸张到哪里去？
　　定定神，甄明珠便也不问了。
　　上午十一点多，出租车停在了军区大院门外，甄明珠和余明安一下车，便瞧见一个年近四十、高大笔挺的男人快步过来，开口唤道：“安安。”
　　余明安笑了一下，先给甄明珠介绍，“睿叔。”
　　“叔叔好。”
　　甄明珠笑着喊了一声。
　　乔睿先前在孟晗的生日宴上见过甄明珠，尤其顾振南还特意地问及她，当然是有点印象的。可他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这姑娘竟然就是余明安的女朋友！
　　定定神，乔睿连忙接了她手上拎着的水果，笑道：“你好。”
　　寒暄完毕，三个人一起进了大门。
　　军区大院建成时间挺长了，沿路的树木都分外高大，五月下旬，颇有一些遮天蔽日的架势，阳光从浓密的枝丫里透出来，星星点点、斑斑驳驳，颇有一番意境。
　　甄明珠正往里走呢，突然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乔睿。
　　男人性子沉稳，话少，走在余明安身侧，难得说上几句话。
　　不过，好像有点眼熟？
　　这念头一起，甄明珠突然回想起孟晗生日宴那一天，跟在那个威严男人身后的，似乎就是这个人？可是因为那个人存在感实在太强烈，所以她当时也就匆匆一瞥而已。
　　“喂。”
　　她突然抬手撞了余明安一下。
　　余明安侧头看过去，“怎么了？”
　　甄明珠声音很小地问：“你舅家姓什么？”
　　“顾。”
　　甄明珠：“……”
　　这世界未免有些太小了？
　　早知道是那个人，她绝对不要来。
　　可惜这会怎么说都晚了，走在两人边上的乔睿已经抬手推开一扇虚掩着的铁栅栏门，三两步上了台阶，拉开同样虚掩着的防盗门，笑道：“人来了。”
　　蓦地，甄明珠就那么紧张了起来。
　　身边余明安侧头看她一眼，笑着安抚，“有我呢。”
　　“你——啊——”
　　猝不及防一个庞然大物迎面而来，甄明珠啊一声惊呼后踉跄地退了一步，惊魂未定间瞧见余明安抱着个狗头，一边给它顺毛一边扭头朝她说：“别怕别怕，这狗平时很乖的。”
　　“将军！”
　　与此同时，室内传来一道低沉的轻斥。
　　余明安一撒手，扑出来的那条苏牧稳稳落地，转身回屋了。
　　“看着点你的狗啊！”
　　老太太葛玉洁一上午就等着外孙的女朋友呢，看见这一幕吓了一大跳，没好气地斥责完便快步走到了门口，抬眸看见惊魂未定的甄明珠，顿时愣住了。
　　“外婆。”
　　余明安笑着唤了一声。
　　甄明珠被他唤的一愣，回过神来连忙笑道：“奶奶好。”
　　别人叫外婆，她总不能跟着叫外婆，感觉起来有点不太合适，因而甄明珠便喊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葛玉洁已经年近八十了，个子高高的，一头银发打理的短而精神，五月的天，就穿了一件白色棉麻中袖衬衫，外加一条同等质地的灰色阔腿裤，看上去优雅闲适。
　　此刻，她的目光落在甄明珠身上，恍惚间，产生了一种时光倒转的感觉。
　　“妈！”
　　身后一道无奈又宽和的女声响起，老太太如梦初醒，一手拉住甄明珠的手，笑着说：“快进来快进来。听安安说要带你过来，我可是早上醒来就在等着了。”
　　甄明珠被她拉着手，颇有些不好意思，抬眸唤边上的顾援西，“伯母好。”
　　近在咫尺，顾援西也狠狠一愣。
　　尔后，接收到母亲葛玉洁瞥向她的眼神。
　　四目相对，她顿时就晓得了，这应该就是他们刚刚说起的那女孩了。
　　顾家、万家，以及先前的苏家，三家的老宅住的极近，她比苏璇大十几岁，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了。后来知道她和自己一样嫁到了安城，心里觉得两人还颇有几分缘分，等到苏璇生了女儿办酒席的时候，她还抱着不到一岁的儿子去了甄家看望过。只可惜好景不长，孩子还没多大那人就去了，她当时正好也在家，带着儿子又去送了她最后一程，也算全了多年邻居之谊。
　　这几天她过来云京，刚才和老太太聊天呢，不晓得怎么就说起以前的事情了，老太太顺带着就提起了苏璇，说是孟家女儿年初的生日宴上，苏璇和甄文那个女儿露面了。
　　听说完全承袭了她母亲的美貌，性子却随了父亲，安静温婉的很。
　　又听说那孩子有个后妈，生日宴上还在抹黑苏璇，可想见这两年对她不好。
　　哪曾想，这世界就这么小，说曹操曹操就出现了。
　　“妈！”
　　耳边，余明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思绪。
　　顾援西一回神，瞧见自己儿子的脸色有点僵，而刚才问候了她的姑娘，微微有点尴尬。
　　“瞧我瞧我，看人都给看出神了。”笑着说了一句，顾援西抬手将人往里面请，亲切地问候说，“是叫明珠吧？比我想象中还漂亮几分呢。”
　　闻言，甄明珠腼腆地笑了一下。
　　她边上，余明安却愣了一下，有些茫然。
　　印象里，他母亲提起甄明珠的时候就称为“那姑娘”，而他似乎也没有提起过甄明珠的名字。就上次两个人打电话，他母亲也只是说，把人带回来让妈瞧瞧。
　　这怎么，突然就晓得她的名字了？
　　不过，这种关头，他也只能生生地将疑惑安按捺下去。
　　－－－－－－题外话－－－－－－
　　*
　　题外话：
　　说一个事情哈，前面的【256章：旧事重提，阿宁怼人】。甄甄和杨岚吵架那里做了修改。改动其实不大，就是去掉了甄甄掉眼泪那个细节。我的大纲里，甄甄原本是在那里受了欺负跑走的。但是写文的时候，觉得以她的性子不会允许杨岚侮辱甄文和苏璇，当时又考虑到为她演技做铺垫，所以调整成反将一军这样。但是写完后其实一直有点不舒服，就是觉得这里没处理好。甄甄的骨子里应该是比较刚强了，在这里掉泪有点违和。所以阿锦修改了掉眼泪这个点。对阅读看文其实没什么影响，剧情也没变，不过还是给大家通知一声，么么哒。

　　☆、264：往事揭开，甄甄身世

　　他的这疑惑，甄明珠自然也不晓得，只以为他先前和家人说过自己名字了。而葛玉洁和顾援西的亲热也让她先前一些顾虑消散许多，被请到沙发边的时候，便主动问候道：“顾爷爷好，顾伯伯好。”
　　顾老爷子和顾振南各坐了一个单人沙发，老爷子看着是蛮温和的人，闻言便笑着招呼说：“快过来坐，吃水果。”
　　茶几上放着好几个切好的果盘，此外还有巧克力、干果以及几盒酸奶。
　　这有所准备的等待让甄明珠一颗心又稳了稳，刚刚舒了一口气，她便听见顾振南开口说：“刚才是不是被吓到了？别怕，将军性子温顺，不咬人。”
　　闻言，甄明珠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狗身上。
　　刚才扑她的庞然大物是一条成年的苏格兰牧羊犬，毛发长而浓密，脊背和头部的毛发是柔亮渐变的黄褐色，其余地方则一片纯白，此刻趴在男人脚边，雍容贵气之中透露出一股子睿智劲儿，担得起犬中明星的美誉。
　　将军？
　　名字也透露着凛凛威风。
　　甄明珠犹豫了一下，抿唇坐到了沙发上。
　　顾振南抬眸看一眼乔睿，道：“上去将兰盼叫下来。”
　　“是。”
　　乔睿闻言便上楼了。
　　几步之外趴着一只狗，甄明珠心里还有点紧张，求助般地看了余明安一眼。
　　余明安一笑，拿了个小马扎坐到了茶几边上，隔开了她和苏牧，开始在那剥开心果。
　　厨房里传来阿姨切菜的声响，一众人在客厅里闲话家常。
　　说着说着，顾援西状若随意地道：“刚才看见你的时候都走神了，觉得眼熟的紧呢。仔细一想这才发现，是因为你长得和我认识的一个故人太像了。”
　　故人？
　　甄明珠微微错愕了一下，顿时想到了苏璇。
　　顾援西又笑道：“是以前邻居家一个妹妹，比我小十多岁呢。后来也跟我一样嫁去了安城，夫家姓甄……”
　　话说到这，顾援西自己愣了一下，“甄甄？甄文莫非是你父亲？”
　　甄明珠猝不及防，愣在当下。
　　顾援西的脸色还是显得很慈爱，“安安打电话的时候，听他叫你甄甄呢。要是我没想错的话，你们俩之间的缘分可不浅。”
　　这下，余明安“啊”了一声，“什么意思啊？”
　　“就明珠出生以后办酒席的时候，我还抱着你去过呢。后来你苏姨身体不好去世了，我也领着你去送过一程。不过当时你太小啦，估计没什么印象。”
　　“真的假的啊？”
　　余明安将手边一碟子开心果推到了甄明珠手边。
　　甄明珠意外坏了，看着余明安直发愣。
　　顾援西也没拐弯抹角的，挑明了直接道：“你父母的事我们都听说了。难为你在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以后还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以后在学校里有什么需要做的就给安安说，让他帮你做。”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一丁点也没有嫌弃她母亲早逝，父亲入狱的境况。
　　甄明珠不晓得说什么了，捏起一颗开心果放进嘴里，只觉得眼睛微微有些痒。
　　她设想了好些种面对余明安母亲的状况，却没有想过这一种。人家完全知道自己的情况，却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有嫌弃厌烦，更没有绵里藏针排挤打压。
　　这样豁达通透又温和的母亲，难怪养育出余明安那样的儿子呢。
　　甄明珠一时走神，安静着没说话。
　　老太太还以为她因为顾援西说起她父母心里不舒坦，便没好气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疼惜地说：“安安妈从小就这个性子，藏不住话。你听奶奶的，不和她一般见识。不过你可放心，我们顾家没有那势利眼的人。再说了，你妈妈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哩，小时候都时常来我们家串门子……”
　　短短一会儿工夫，甄明珠接收到了颇多意料之外的信息。
　　她勉强地理了理思绪，突然轻声问：“她是怎么样的人呢？”
　　“诶？”
　　“我妈妈。”
　　甄明珠抬眸看一眼老太太，抿着唇问。
　　纵然她极力忍耐，眼眸里还是有一些亮晶晶的水光。
　　联想到她从小没见过母亲，老太太和顾援西都在恍悟之后有一些心疼，前者想了想便笑着说：“生下来的时候看着白白嫩嫩的，长大一些就跟个小泼皮似的。四五岁的时候，人家养了一只小白兔，时常带着那只兔子出门遛弯儿。那兔子也奇怪，就喜欢啃我们家花园里一片蒲公英，动不动就从那栅栏门里钻过去。一钻过去你妈就没办法了，有一次我出门的时候，人家半个身子就卡在栅栏门那正龇牙咧嘴呢，最后扯出来的时候把小腿都给划破了。还是我让你二伯伯给送回去的。”
　　话说到这，老太太自己都笑了，抬眸问沙发上端坐着的二儿子，“振南你还记得不记得？”
　　“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顾振南闻言看了老太太一眼，回答说。
　　“什么记性啊，当时你都十几岁了！”
　　老太太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朝甄明珠道：“你妈那人在我这儿印象最深的，就是特别喜欢小猫小狗这些儿。后来她大了一点儿，也就上小学那会儿吧，苏老爷子给她养了条牧羊犬……”
　　话说到这，老太太又看一眼旁边趴着的将军，指着它道：“那模样就跟这条一样一样的，比这条还大一点呢。呦，小丫头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给取了个名字就叫大将军，每天放学了都领着她的大将军在外面遛弯儿。有时候兴致好了连她那些兔儿猫儿的都一起带出来，别提多威风了。”
　　“可不是，说起这个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顾援西抬眸看了顾振南一眼，笑道，“这个你顾伯伯印象肯定也特别深。家里的老狗生下这一窝的时候，他就留了这一条，说是跟你妈以前养过的那一条一模一样的，毛发特别好看，也给取了将军这名字，听着就够威风的哈。”
　　名字一再被提及，将军抖抖身子站了起来。
　　顾振南倒没说话，只拿手抚摸着它脊背上的毛发，沉闷一如既往。
　　“爸。”
　　一道淡笑声，突然打断了几人攀谈。
　　甄明珠抬眸看去，便瞧见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儿从楼上走了下来。
　　五月的天，顾兰盼穿着一袭浅米色的棉布裙子，柔软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斜马尾，白净的脸蛋上带着一抹娴雅的笑，看上去有几分纤细婉转的韵味。
　　她问候完顾振南，又问了其他人，目光最终落在了甄明珠身上。
　　甄明珠连忙起身，笑道：“你好。”
　　“你好。”
　　顾兰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楼上接了个导师的电话，都没能早点下来。”
　　“没关系的。”
　　甄明珠又笑一下，说。
　　顾老爷子在这时候起身去了外面，顾兰盼便坐在了他先前坐过的单人沙发上，浅笑着又开口，“听姑妈说你也在京大呢，我也是京大的，法学院读大四了。”
　　“法学院？”
　　甄明珠微微错愕，反问了一句。
　　顾兰盼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啦？”
　　甄明珠摇摇头，“没事儿，我一个朋友也在法学院念大四呢。”
　　“你朋友？什么名字呀？”
　　“江宓。”
　　“江宓？”
　　这下轮到顾兰盼意外了。
　　甄明珠愣一一下，便听见她说：“我认识呢。”
　　话落，她抬眸朝对面的顾振南笑道：“就是景行以前那个女朋友。”
　　顾景行？
　　甄明珠有点被这关系弄蒙了，下意识看向余明安，后者也微微愣了一下，迟疑着开口说：“顾景行是我大舅家的长子，先前在安城那边十三中念过，怎么你认识？”
　　甄明珠想了想，如实告诉他，“不算熟，不过认识。”
　　顾援西扑哧笑了，“可见这世界太小了，绕来绕去都是一家人。”
　　这话里的意思让甄明珠微微有点窘迫，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余明安耳尖染红，在她过去的时候小声说：“你别介意我妈的话，她就那个性子。”
　　甄明珠嗯了一声，抬步去洗手间了。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客厅里顾振南和那条苏牧也没在了，老太太和顾兰盼说话，顾援西正往厨房走，看见她的时候略想了一下，笑着问：“明珠你会做饭吗？”
　　甄明珠一愣，“会一点儿。”
　　“那过来给伯母打个下手。”
　　甄明珠嗯一声，抬步跟进了厨房。
　　原本做饭的阿姨也不晓得去了哪儿，顾援西拿了菜刀料理一条鲈鱼，让甄明珠帮着剥蒜瓣。
　　甄明珠拿了个小碗正剥，听见她突然笑着问：“我们家安安追的你吧？”
　　甄明珠抬眸看过去，有些窘迫地嗯了一声。
　　“伯母没什么别的意思，就问问你。”顾援西笑了笑，颇有感慨地说，“安安的父亲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几十年都在全世界各地跑，我算他半个助理，也就时常跟着一起出去。我们家安安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性子腼腆得很。也就在初二那一年吧，我发现他性子突然就变了挺多，爱笑了，放学回来也时常运动……”
　　甄明珠闻言笑笑，“他性子一直都挺好的，很招女孩儿喜欢。”
　　“现在招女孩儿喜欢我还信。”
　　顾援西笑着看了她一眼，突然问：“你知道他性子为什么变化大吗？”
　　“嗯？”
　　“就发觉他性子变了的那时候，我疑惑地问起了他奶奶。”说到这，顾援西神情认真地看着她，眉眼间满是慈爱和喟叹，“他奶奶当时告诉我，安安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这孩子随了他爸，性子看着绵软实则有一股轴劲儿。初二到现在能有快七年了吧，他不但追了你还将你带回家，说实在的，我感觉很意外。也就知道你在京大之后吧，我才晓得他当年要过来念书就是为了你。这些事我也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伯母就想告诉你，我和安安的父亲从小亏欠他许多，所以他喜欢的就是我们喜欢的，他想要的，我们都会努力去帮他争取。你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今天特意提起也是想要告诉你，你父母如何，对我们都没有那么重要，我们也不会过于在乎。你是个好孩子，只要你能喜欢安安，和他好好的，伯母就非常欣慰了。”
　　最后，顾援西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一番话。
　　而这番话，对甄明珠的触动，很大。
　　她感觉自己先前的刻意打扮挺好笑的，原来所有的顾虑，都是庸人自扰而已。
　　她的家庭已经那样了，他家里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逗她开心，特地劝慰她，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连他们都知道，余明安非常喜欢她。
　　他在想要让她跟去见家人的时候，虽然刻意隐瞒了家庭条件，私底下却肯定是做了功课的。
　　这一天，直到出了军区大院，甄明珠的心情都一直动容。
　　还渴求什么呢？
　　这一生能遇到这样一个对她的人，行了吧。
　　不圆满里面最大的幸运了。
　　“到了。”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拉回了甄明珠的思绪。
　　“不用找零了。”
　　余明安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刻意收敛后流露出的愉悦。
　　甄明珠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下了出租车。
　　余明安跟着她下了车，两个人一起往学校里走，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问：“你对我妈印象怎么样？”
　　“挺好的。”
　　“我外公外婆呢？”
　　“也挺好。”
　　“那我舅舅呢。”
　　甄明珠沉默一瞬，“也还好。”
　　“将军呢？”
　　“……”甄明珠扭头看过去，“你没完了啊？”
　　余明安牵动唇角一笑，“其实就想问问你，对我们家还满意吗？”
　　“那我也没见过你爸爸和爷爷奶奶啊。”
　　“他们也都很好的。”
　　“噗——”
　　甄明珠突然笑了，抬步又往宿舍楼方向走。
　　余明安站在原地看了会她的身影，又追上去，提醒说：“今天5月22了。”
　　“所以呢？”
　　余明安：“……”
　　就那么一句话，拐弯抹角却不敢问了。
　　他硬生生憋住唇角，颇有些纠结地将甄明珠送到了宿舍楼下。
　　“我上去了，拜。”
　　甄明珠抬手朝他挥挥，笑道。
　　余明安心有不甘地看着她，半晌，只得“嗯”了一声。
　　甄明珠转身进了楼。
　　余明安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莫名地叹了一声，听见自己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一下。
　　进来一条微信：“批准转正。”
　　他看着手机懵了一瞬，啊一声蹦起来老高。
　　与此同时，手里握着的手机又一次嗡嗡地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妈。”
　　“妈？”
　　余明安一开口，声音里漾着笑意。
　　顾援西的声音里却毫无笑意，问他，“你将明珠送回学校了吗？”
　　“送回宿舍了，怎么了？”
　　“先回来吧，小舅这里。”
　　顾援西莫名地叹了一声，颇为疲惫地说。
　　“怎么了？”
　　“回来再说吧，先挂了。”
　　挂了电话，顾援西抬眸看了一眼沙发上端坐的顾振南，只觉得不可置信，头疼欲裂。
　　她中午在厨房里那一番话会起到什么作用她知道，刚才电话里余明安的语气也说明了一切，可谁能想，那两人走了没一会儿，自己这弟弟会告诉她这么一个晴天霹雳。
　　明珠和安安不能在一起，因为他们可能是表兄妹？
　　天呐……
　　书房里空间这么大，她都要窒息了。
　　顾援西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抬步过去问：“你好歹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安安这要是回来了，我怎么和他说？他都喜欢明珠六年多了，你让我这个当妈的怎么跟孩子开口！”
　　“年初孟家姑娘生日宴上的事，你不是已经听说了？”
　　顾振南沉声道。
　　“就她后妈说她不是甄文亲生女儿的事？不说了是污蔑？”
　　“要不是因为确有其事，一般人应该不至于能想到拿这个做文章吧？”
　　顾援西一愣，沉默了。
　　这个圈子里一众人对苏璇的性格了解的十分透彻，压根没人会怀疑她对甄文的爱意和忠诚，因而生日宴上的事情，权当个笑话听了个乐子。可眼下被问及，她倒是不得不承认，这种事一般甚少空穴来风，哪有后妈会在公共场合捅出这种事？她要是想针对甄明珠，拿她本人开刀才更正常，而不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一个早亡人。
　　收敛思绪，顾援西仍是觉得不可思议，语调疑惑地问他，“可是，你们……你们俩怎么……”
　　姐弟俩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说起这些话都觉得尴尬。
　　“意外。”
　　顾振南声音沉闷地说。
　　－－－－－－题外话－－－－－－
　　*
　　题外话：
　　阿锦这几天有点中暑，体质原因还没法子吹空调，所以今天就这样吧，比平时少了几百字，下一章会揭开甄甄出生的真相，你们都准备好爬墙了吗？嗯，我感觉顾首长会成为我写文以来最吸粉的老男人。
　　再：
　　都稳住啊，各种话都不要说的太早，被自己打脸可能会特别疼。
　　然后，阿锦的套路其实就是：木有套路。（⊙o⊙）

　　☆、265：身世始末，亲生父亲【一更】

　　那的确是一个意外。
　　他在部队里刚刚升职不久，被批准回来休假。
　　已经过了三十还没有交过女朋友，几个哥们在会所里将他轮番嘲弄了一番，可着劲地给他灌酒，还美名其曰：“帮他借酒浇愁，一醉方休。”
　　那一晚，他喝的半醉，被人扶去房间。
　　迷迷糊糊间，有女人跟泥鳅似的爬上了他的床。
　　他身体乏力，最基本的警觉却还在，感觉到的第一时间将人踹了下去。
　　那年轻姑娘正是自己几个哥们给送过来的，被他突然踹下去的时候脑袋磕在了桌角，等他再裹上睡袍下去的时候，那姑娘几乎都吓蒙了，不等他上前探查她伤势，急忙爬起来就给跑了。
　　他也没在意，跟出去锁门。
　　苏璇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外面走廊上的。
　　她也不晓得是不是参加了什么宴会，穿着一条大红色抹胸裙，脚上只踩着一只鞋，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走，隔了几米远，他都听得见她不正常的喘息声。
　　而他走过去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浑身已经失了力气，青筋毕露的一只手紧紧地揪着他的睡袍，头发散了，人就那么滑下去，哀求了一句，“振南哥哥，帮我。”
　　时至今日，他仍旧记得那一刻的感觉。
　　浑身所有的血液和冲动，就那么突然地凝结到了一处。
　　他俯身捞起她，直接将人带进了房间，关了门。
　　那一晚的阿璇，在他身下像绽开的玫瑰。
　　那是他的第一次，应该也是她的第一次，两个人都有些醉，他是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醉的厉害，而她呢，除了酒精，可能还被灌了其他东西。
　　苏家的小女儿，一贯被圈子里众人追着捧着，难得出现那样狼狈的一面。
　　她和小时候一样，叫他振南哥哥。
　　这个甜腻腻的称呼，好像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叫过。她说让帮她，他也没去想这个帮，到底是帮她解围，还是帮她解药，总归就那么一厢情愿地当成了后者。
　　两个人从晚上十一点做到了凌晨五六点，她体力耗尽药劲消散，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这一生，似乎都再没有过那种感觉了。
　　他搂着她，感觉好像搂着自己渴望多年的珍宝，看着她妩媚艳绝的眉眼，脑海里一直浮现的，都是她小时候那玉雪可爱天真无邪的样子。
　　四五岁那会儿，总是将花裙子整的脏兮兮，被他遇见的时候，多半在草丛里扑兔子，抱住兔子再抬起脸的时候，头发乱糟糟，草地也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
　　再后来大了一点，坏得很，抱着路边的杏花树干一株株往过摇，就为了下一地杏花雨。
　　再后来……
　　她养了大将军，也能将公主裙穿得一尘不染了。
　　学骑自行车，摔倒了将怨气都发泄到车子上，看见他走过去的时候又立马眉开眼笑，喊他，“振南哥哥你过来帮我扶一下车啊，我在学车呢。”
　　苏老爷子给她办生日宴，人家倒好，抱着小兔子在后花园秋千上睡着了。
　　开始有男生偷偷地给她塞情书了，她就坐在家外面的草坪上，一手拿着狗尾巴草逗兔子，一手拿着情书给猫猫狗狗一群宠物朗读：“亲爱的阿璇，你美得像天边的云彩，花园里怒放的玫瑰，呕……”
　　他就没见过那样表里不一的女孩子，人前骄傲得像只孔雀，人后却像脱缰的野马。
　　十三岁的时候，她上初中，已经颇有些主意，说是商人一点也不好，整天就应酬应酬应酬，挣钱挣钱挣钱，一身铜臭不说，最是虚伪虚荣，贪婪功利。
　　彼时他刚毕业，因为这些话从了军。
　　再后来，他在部队里步步高升，距离她却远了。
　　小姑娘从十多岁又长到二十岁，看上了来云京闯荡的美男子。
　　多可笑，人家就是从商的……
　　他紧紧地拥着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宽慰。
　　那个甄文从商从政从军都好，他已经要了她，她便是他的人，感情什么的，婚后慢慢培养。
　　只他没想到的是，等他拥着她睡着，再次醒来的时候，怀里没人了。
　　他不知道苏璇什么时候醒的，什么时候走的，要不是狼藉到惨不忍睹的床褥以及洁白床单上的点点印记，他简直要怀疑，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也就在醒来思索要不要去找她的时候，部队里又有了紧急任务。
　　就那样，他连家门还未回，又一次离开了云京。
　　等那次任务再回来，她嫁人了。
　　再后来……
　　听说她去了安城。
　　听说她生了孩子。
　　听说她去世了。
　　她去世的消息传到他耳边，他再回到家的时候，苏家已经败落，老宅被抵押拍卖很快换了新的主人，她的那条牧羊犬因为年龄大了濒临死亡。
　　他带走了那条老狗，老狗没几天去了，他葬了它之后，家门口又意外地跑来了一条。
　　他将那条跑来的就那么养了起来，眼下孙子都生了好几窝，其中一个小的毛发颜色和大将军如出一辙，他年龄也大了，觉得一切好像命中注定，便又给它取了将军这个名字。
　　他这枯燥的一生，也就那人，曾经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眼下，她可能给他留了个孩子。
　　最先意识到的时候，他无法去相信。
　　相比于那孩子可能是他女儿带来的喜悦，他更无法承受的是，大费周折确认以后，发现她其实并不是自己女儿带来的那种失望。况且，按着那孩子被质疑时的反应，她应该并不乐意再有一个父亲。
　　因此种种，那些想要鉴定关系的心思，被他毫不留情地狠狠压制了。
　　可眼下，又出了安安这件事。
　　收回思绪，顾振南抬眸看了顾援西一眼，补充说：“当年她结婚之前被人下了药，我救的。我那会从部队刚回来，被几个朋友灌了些酒，意识也有些不清楚，做下了错事。”
　　苏家当年急忙给苏璇和甄文办了婚宴，似乎就是因为苏璇怀了身孕。
　　冷不丁又听见这么一个消息，顾援西颓然地坐到了沙发上。
　　他们三姐弟年龄相近，性子却大不相同。尤其她两个弟弟，顾振华精明沉稳，性子随和。这一个就刚好相反了，从小就冷冰冰不耐烦应付人际关系，长大从军了以后身上又多了杀伐果决的威势。按着他的性格，若不是因为有所依据，并不会随便地做出猜测，更不可能告知给她。
　　他既然说安安和明珠可能是表兄妹，那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
　　余明安再回来的时候，家里阿姨给开的门。
　　他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耳听客厅里静悄悄的，便随口问：“我妈呢？”
　　“好像上楼了吧。”
　　“外公外婆去午睡了？”
　　“对，好一会儿了。”
　　“哦。”
　　余明安点点头，抬步往里走。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他遇到了正巧要下楼的顾兰盼，笑着唤，“表姐。”
　　“嗯。”
　　顾兰盼看着他，扯出了一个笑容。
　　“我妈在上面吧？”
　　“书房呢。”
　　轻声说完这句话，顾兰盼没再看他，径直下了楼梯。
　　爸爸竟然有个亲生女儿？
　　甄明珠，竟然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已经决定要鉴定亲子关系了，为了鉴定亲子关系，为了不被甄明珠排斥，竟然想要拜托孟家和京大接洽，给整个学院的学生进行一次免费体检。
　　他竟然如此地看重甄明珠……
　　以他的身份地位，甄明珠若是知晓了身世，做梦都该笑醒了才对。
　　偏偏他却这么在乎她，不愿意让她有丝毫的别扭和不适，要等一切周全，才去认这个女儿。
　　那，若是甄明珠回了家，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只想想，她都无法接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顾兰盼走到玄关处换了鞋，开门出去。
　　走出家门好一会儿，她站在树荫下，拨了一个电话。
　　“喂。”
　　手机里一道温和的嗓音传来。
　　“你在上班吗？”
　　女孩问话的声音脆弱极了，隐隐有一丝哭腔。
　　金晨一愣，发问：“怎么了兰盼？”
　　“金晨——”
　　紧接着，又是一道哽咽声。
　　听见她似乎在哭，握着手机的男人顿时心疼的不得了了。
　　他和顾兰盼并非自主交友。他是孟昀的表哥，家室比不上孟家，医科大学毕业后便在华安仁心医院药剂科上了班，眼下二十七岁，正是被催婚的时候。顾兰盼是顾家的葛老太太托人介绍给他的。这姑娘虽然并非顾首长的亲女儿，配上他却也不差。毕竟顾首长一生未婚，膝下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而已。再加上人家名牌大学马上毕业，学的又是法学这样的专业，听说一毕业就会去顾氏集团法务部实习，那前途也是一片光明的。
　　因而听到这条件，他几乎毫不迟疑地就见了人。
　　哪曾想，一见面，便被彻底俘虏了。
　　顾兰盼是西南偏远山区过来的姑娘，可她好像不到十岁就被顾首长收养了，身上没有一点穷人家孩子土里土气的感觉，身材纤瘦窈窕，气质娴静纯洁，看上去就像那种需要被守护心疼的乖乖女。
　　两个人目前交往了不到半年，他却早已动了真心，听见小女朋友哭泣，哪能不心疼呢？
　　“我就是有点怕。”
　　好一会儿，顾兰盼抽抽搭搭地说。
　　金晨愣了一下，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不怕，有我呢。”
　　“你会永远爱我吗？”
　　女孩突然问。
　　她一贯腼腆温柔，被他亲一下都会脸红，哪里问过这样肉麻的问题。
　　金晨心旌摇曳，连忙表态，“当然会的。”
　　“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吗？”
　　“当然了。怎么了盼盼？”
　　“我不知道。”
　　顾兰盼声音里带着挣扎，“我就是突然间很担心，感觉没人要我了。”
　　“傻瓜，这是什么话。”
　　“我要是有求于你，你会给我帮忙吗？”
　　“到底怎么了？”
　　“你会帮我吗？”
　　“当然了，只要你需要。”
　　“金晨你真好。”
　　女孩破涕为笑的声音好像羽毛，挠的人心口都酥麻了。
　　*
　　顾家书房。
　　余明安听完顾援西一番话，愣了许久。
　　甄甄是小舅的女儿？
　　怎么可能呢！
　　他抬眸看向顾振南，脸上浮现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不可思议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相信。”
　　话落，又补充，“她姓甄呀，她的爸爸就是甄文。我见过的，他特别宠爱甄甄，中午放学的时候还过来接甄甄出去吃饭呢。而且他长得特别好，我妈不是说了，就是因为他长得特别好，所以甄甄的母亲主动追求他的，当年在云京闹得轰轰烈烈。小舅这些事你肯定也知道啊，对不对？”
　　他几乎是不带停顿地说完这番话，眼圈都急红了。
　　顾振南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顾援西却心疼得不得了，连忙道：“也不是说她百分之百就是你小舅的女儿。只是可能性很大。因为你眼下和她谈朋友了，所以这血缘关系就必须确定一下，没有最好了。可要万一……”
　　“没有万一！”
　　不等她话说完，余明安突然吼道。
　　从小到大，顾援西没见过儿子发火，被吓了一跳。
　　余明安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猛地攥紧了，攥得咯吱响，他就那么攥着一只手，肩头颤动地看着自己母亲，一字一顿道：“没有万一！不可以有万一！你们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她已经答应我了。妈你知道吗？她已经答应我了。在今天来见你之前，她还没有答应和我交往，就在刚刚，亲口答应的。你不了解她，她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的。她是那种特别讲信用的女孩儿。只要她答应我了，只要我不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会和我一直走下去的。你明白吗？她会嫁给我的！”
　　“安安——”
　　“别叫我，你别叫我。反正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你知道让她答应有多不容易吗？六年多，我已经喜欢她六年多了。我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她，考到京大也是为了她。本来她都消失了，你尝试过等待的滋味吗？那种就怕她不出现，每一天都特别绝望的感觉，就跟个行尸走肉一样，等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的人。”
　　“我会让孟家医院和你们学校接洽，给明珠他们学院的学生进行一次体检。”
　　顾振南等他发泄完，声音沉稳地说。
　　“不行！”
　　余明安看着他，猛摇头。
　　“无论你接受不接受，她可能是我的女儿你的表妹这都是事实。眼下我们将这件事告诉你了，你这些感情就应该收敛起来，以后和她交往也注意点分寸，最少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之前，不要逾距。”
　　男人一番话，堪称冷酷绝情，甚至还含着一丝警告。
　　余明安定定地看着他，眼眸通红，大口喘息。
　　相比于两个侄子，顾振南对这个外甥倒是感情更深一些，以往有时间过去姐姐家，甚至还曾经带着他跑步锻炼，强健体魄。可眼下，这外甥看着他，倒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想到他话里的气愤和执拗，顾振南不耐地拧起了眉头。
　　明珠才多大？
　　还不到二十吧？
　　这孩子张口娶呀嫁呀的，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难道嫁娶这些最少不该等到她毕业了工作了之后再提？
　　还有他这个姐姐，年过半百的人了，竟然会提出在孩子念大一的时候就相看的仓促提议，也是他先前糊涂，竟然都任由他们胡来，不曾阻止。
　　他顾振南的女儿，哪里需要被相看？
　　就这全云京的年轻人，也没几个能入他的眼。
　　收敛思绪，顾振南静静地睨了自己外甥一眼，瞧见他还是一副激动万分的模样，又一次开口说：“还有，关于明珠可能是你表妹的事情，暂时不要在她跟前提，明白吗？”
　　“她不是我表妹！”
　　余明安朝他吼一声，扭头直接跑了。
　　书房门被摔得啪一声响，顾援西抬步追出去的时候，儿子都不见影了。
　　“干什么呢这是！”
　　午睡被吵的顾老爷子没好气地在房里喊。
　　“没事，您继续睡您的！”
　　顾援西头疼万分地说了一句，转身又快步地回了书房。
　　书房里，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打电话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这样大费周折地麻烦医院……过意不去。对，那孩子叫甄明珠……和晗晗在一个班，您让孟昀去，他知道的……说起来惭愧……”
　　断断续续的声音，却足以让顾援西晓得，他在和孟家老爷子通电话了。
　　就为了一个亲子鉴定，不惜请求到孟家老爷子那里，还要兴师动众地让医院出动医疗队跑去学校里做这个事情，就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到那姑娘一管血，顾援西觉得，自己这弟弟怕是过分小心了。
　　说句不好听的，明珠眼下那个处境，若是晓得自己有这么一个亲爹，还能不认了？
　　顾援西长叹一声，等他打完电话便问：“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顾振南声音沉着，“那你以为要如何？”
　　“要不我去一趟学校，找明珠说一下这个事情？”
　　“不行。”
　　顾振南直接否决，看着她道：“按着我的了解，她哪怕晓得自己并非甄文的亲生女儿，也应该没什么寻找生父的想法。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做，如果她是，我会考虑相认的事情，如果不是的话……”
　　顾振南静了一下，“也免得希望落空。”
　　希望变成失望的滋味，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承受，也不想让阿璇的女儿承受，孩子何其无辜。
　　他这般坚持，顾援西自然不好再说了。
　　*
　　孟家。
　　孟老爷子挂了电话，半晌没回过神。
　　先前孙女生日宴上的事情，他当然已经听说了。
　　甚至还知道，甄文和苏璇那个闺女儿，早先还得了自己孙儿的青眼，在学校里闹出了孔明灯告白事件，特别丢脸的是，这告白还没成功。
　　眼下振南告诉他，那姑娘可能是他的亲生女儿。
　　简直匪夷所思……
　　他这大半辈子基本上都在部队里，一直都没结婚，眼下年过半百了，蹦出个女儿？
　　况且，孩子的母亲还是苏璇。
　　想来想去，孟老爷子都有点没办法接受这个事情，不过人家既然拜托到了自己跟前，那无论如何，他肯定是要将这事情给漂亮稳妥地办好了。
　　吐出一口气，孟老爷子自己给孟昀打了电话。
　　“爷爷。”
　　电话一接通，孟昀的声音透露出两分恭谨。
　　孟老爷子嗯一声，将事情给他复述了一遍，临了，补充说：“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了，你亲自跟医疗队去学校，事关重大，千万不能给搞错了。”
　　“……甄明珠，可能是顾伯伯的女儿？”
　　许久，孟昀声音迟疑地问，“爷爷你确定没搞错？”
　　“是不是等结果出来不就知道了？”
　　孟老爷子没好气地说：“就这鉴定你千万不能给我弄错了，事关血脉必须谨慎，还得保密，知道吗？你爸妈还有孟晗那里都先不要透露半分。”
　　“知道了，爷爷。”
　　最终，孟昀语调沉稳地说。
　　－－－－－－题外话－－－－－－
　　*：
　　题外话：
　　顾振南：“嗯，我就是传说中那种不问缘由一味护短的爹，要让我知道谁欺负了我明珠，我就剥掉他一层皮。”
　　甄文：“……”
　　阿宁：“瑟瑟发抖。”
　　小余：“舅你不认识你外甥了吗？”
　　n个渣：“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然后：
　　关于苏璇这一段，有一个挺重要的梗还没圆，那就是前面甄甄在回想的时候，觉得母亲会把亲子鉴定放在遗物里，是完全不爱她的表现。但事实上，那是苏璇用生命留下的明珠，她怎么可能不爱？不过当年的事只能倒回去用上帝视觉看一下，我稍后会写出来，上午十点二更，当做本文第一个小番外发布在番外卷，章节名大概是《番外之苏璇：被遗失的信》。（提醒：心疼小余的可以先冷静一下，不然怕二更后泥萌被他气死）

　　☆、266：就这样吧，忘不了他【猜题】

　　翌日，星期天。
　　晚自习室人不多，分外安静。
　　甄明珠看了十几页书，终于还是没忍住，扭头小声问边上的余明安，“干嘛一直盯着我？”
　　“你好看。”
　　余明安笑笑说。
　　甄明珠：“……”
　　自从昨天下午她发了那条微信之后，这一天半两个人没见面也没发几条信息，眼下总算见上了，这人的甜言蜜语倒是都不带思考的了，溜得很。
　　内心里面，她其实也蛮理解的。
　　甄明珠便懒得和他计较这个了，又继续看她的书。
　　可，任谁边上杵着这么一个将目光黏在自己身上的人，那看书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况且余明安一贯是内敛温和的，在两个人接触的时候，从来没有热烈的表现过。他突然这样，她看着书又觉得不自在了，勉强镇定了一会，便随手合上书页，笑着道：“算了不看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余明安点点头，说。
　　五月底的夜晚，特别适合散步。
　　校园里却因为空旷而显露出几分寂静，往来人群稀少，空气里飘散着馥郁的幽香，甄明珠背着包走了一会儿，笑着说：“是四季桂吗？好香。”
　　“对，四季桂。”
　　余明安这一晚上，似乎有心事。
　　甄明珠扭头朝他看过去，想了想问：“怎么了呀？”
　　以往两个人接触的时候，她根本不需要找话题说，一切问题和感觉余明安都能处理带动的刚刚好，不会有丝毫尴尬，也不会让两人显得疏远客气。
　　可，这一晚上，他有点不对劲儿。
　　甄明珠盯着他眼睛看了几秒，余明安轻轻瞥开视线，随意地笑着道：“没事儿，就想起以往了。”
　　“以往？”
　　“嗯，最开始你为什么帮我呀？”
　　甄明珠想到后排那几个找他写作业被自己骂回去的事情，弯弯唇角笑了，“就觉得你当时很安静腼腆呀，我这人最喜欢见义勇为了，看不得那些欺负人的。”
　　“哈哈~”
　　余明安笑笑，抬步进了树林小径。
　　甄明珠：“……”
　　校园里有好几处这种小树林，最出名的便是情人坡那一片。这一片儿面积小点，倒没有情人坡那般被情侣热衷，可一般来说，也就情侣会在晚上走这样的小径。
　　至于原因，当然也可想而知了。
　　她和余明安接触的这三个月，余明安从来不会走这样的路，今晚，是第一次。
　　莫名地，心情就那么忐忑了起来，甄明珠抿唇跟上了他。
　　树林小径是石板铺成的一条路，同时走过两个人正好，甄明珠追上去却没有和他并排走，余明安也没刻意等她，左右瞧了一会儿突然道：“那，四季桂。”
　　的确是一株挺大的桂花树，沐浴在月色里，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甄明珠觉得自己太紧张了，倏然笑了。
　　余明安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笑容，等甄明珠意识到的时候，男生已经抬步站在了她跟前。
　　两个人近在咫尺，他挺拔颀长的身影笼住她，莫名地给人压力。
　　有些事，似乎应该水到渠成地发生了。
　　甄明珠一手攥着包带，倏地咬住了唇，不敢抬头去看男生的眼睛。
　　“甄甄……”
　　她听见余明安发出了一声仿若梦呓般的轻唤。
　　“嗯。”
　　一个微微颤抖的回应音。
　　男生的存在感，突如其来的强烈起来，他温热的气息靠近，甄明珠身子紧绷绷地站着，突然感觉到她的胳膊被人攥在了手中，尔后，那张清秀的脸，越来越低，越来越近。
　　窒息般的压力，突然排山倒海似的袭来。
　　“余明安。”
　　甄明珠突然唤一声，蹲了下去。
　　所有将要发生的暧昧和悸动都在她这一个突兀的动作后消散不见，甄明珠抱着包蹲在地上，张口喘息，感觉到自己突然又那么活了过来。
　　她，拒绝了余明安的吻。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整个人懵了一瞬，不晓得如何是好了。
　　余明安似乎是苦笑了一声，也蹲下去，轻声地问她，“怎么了呀？”
　　“……对不起。”
　　甄明珠茫然地说了一句，回过神又笨拙地补充解释，“有点太早了。给我些时间好吗？我没有准备好，也没有想到你会突然想要……那个……我……”
　　她胡乱地说着，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事。
　　“三个月了。”
　　余明安又道。
　　是啊，三个月了。
　　两个人接触了三个月，她都给人家批准转正了，那他们就是正常的男女朋友了，男朋友想要一个亲吻，竟然还需要女朋友整理情绪去准备。
　　甄明珠低着头，胡思乱想。
　　“三个月的时间，都不够吗？”
　　余明安低声道：“这么久的时间，我从来也对你没有过任何要求。你知道你昨天同意了我有多高兴吗？甄甄，我觉得你应该准备好了。”
　　“我……”
　　“我是想多给你一点时间的。可是我觉得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我以为我什么都能包容，可是一想到你心里是另外一个人，其实是很难受的。对不起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私。”
　　“余明安？”
　　甄明珠突然抬眸，对上他视线。
　　男生清澈而干净的眼眸里，藏着无法忽视的痛苦。
　　甄明珠愣了。
　　她就那么蹲在地上，面色动容地看着他，许久，主动地闭上了眼眸。
　　她阖上眼帘，微微仰着头。
　　春末皎洁的月光照进树林，倾泻在她的身上，那张白皙明净的脸蛋近在咫尺，她的唇瓣在轻颤，一手撑地一手紧握，看上去倒是一副不会退缩的样子。
　　这一幕，怕是会永远镶刻在他的心上了。
　　余明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目光落在她紧握的那只手上。
　　也就在这时，甄明珠的身子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又一次深深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
　　余明安听见她声音颤抖地说。
　　她没有办法，接受他亲近。
　　余明安蓦地笑了，低头抬起了她紧握的那只手。
　　甄明珠四指紧扣在手心里，拳头握得很紧。被他突然握起手的时候，她迟疑着睁开了眼睛，看过去。
　　余明安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给掰开了。
　　手心里有几道明显的指甲痕。
　　“真的就这么勉强吗？”
　　“……”
　　甄明珠不说话了。
　　可，表情却是骗不了人的。
　　偏偏他还想等一个回答，哪怕她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期限或者承诺，他都能够将一切抛诸脑后，为自己疯狂一次，带她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像他幻想的那样，远走高飞，不顾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默让人窒息。
　　晚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有时候我感觉挺累的。”
　　仿若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余明安突然轻笑着放开了她的手，低声说：“这三个月的每一天，都挺累的。”
　　“对不起。”
　　甄明珠听见了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
　　除了这句话，她都不晓得还能再说些什么。
　　“要不就先这样吧。其实你还没做好准备，我也有点累了。你冷静地想一想，除了感动能不能对我有一丝感情，我也再考虑考虑，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全盘接受这样的一个你。”
　　语重心长的一句话，却莫名地，让甄明珠红了眼眶。
　　余明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站起身道：“先这样吧。”
　　话落，他直接转身走了。
　　甄明珠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哽咽了一声。
　　那一道哽咽的声音极轻，可余明安仍是听见了，那一声重重地砸在他心上，让他在步伐微顿的那一瞬间泪流满面，尔后，快步走出了树林小径。
　　好像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他自己了。
　　他从未想过，他竟然也有能让甄明珠红了眼睛的一天。
　　那些话，一句一句吐出口的时候，让她痛苦愧疚，也让他心如刀绞。
　　可是能怎么办呢？
　　那是妹妹啊，能怎么办？
　　是妹妹，所以没办法是他的甄甄了。
　　没办法爱她，也没时间再等着她爱上他了。
　　注定没有未来了……
　　*
　　甄明珠茫然地蹲在地上，许久，感觉到自己腿脚发麻了。
　　夜晚的树林，静悄悄的，却有风声和虫鸣。
　　桂花树在月色里散发出幽香，刚才还在她身边说话的那个人，却走了。
　　她感觉到心里闷闷的疼。
　　可是再仔细去想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忘不了程砚宁，习惯了他的触碰，无法接受其他任何一个人了；她为了忘记他，决意接受余明安，这对余明安原本就是不公平的；余明安爱着她，接受不了她心里有别人，都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所以，一切又在这个晚上回到了原点。
　　她却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感觉一颗心成了牢笼，锁住了那么一个人，他出不来，其他人也进不去。
　　她想为此做出努力，忘掉他，却好像都是徒劳。
　　她太自私，为了一己私心，伤害其他人。
　　抬手抹了眼角已经干涸的泪，甄明珠长舒一口气，抬步出了树林小径。
　　余明安早已经消失没影了。
　　校园里还是那么安静，她走着走着，便习惯性到了操场。
　　沿着塑胶跑道的最里面跑完两圈，甄明珠背着包坐到了草坪上，一仰头发现，这一晚上星星格外多。
　　云京难得见到这样有星星的夜空，她怔怔地看了一会，便随意地后仰身子，躺在草地上看起了星星，渐渐地，心情也慢慢地平静了些许。
　　不经意间，一个人坐到了她身边。
　　甄明珠抬眸看去，淡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江宓和她不一样，是典型的不喜欢运动的那一种女孩。这学期两个人见上之后，她发现这人每天最多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图书馆，操场这种地方，基本上见不到她。
　　“舍友说要减肥，硬拉着我一起来的。”
　　江宓笑笑，道。
　　甄明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发现两个微胖型女孩在不远处跳绳。
　　收回视线，甄明珠又那么看向夜空，突然声音轻轻地问：“你说为什么忘记一个人这么难呢？”
　　“时间没到吧。”
　　“嗯？”
　　江宓看向她，笑了，“因为时间还不够久。”
　　时间会抚平所有的伤口。
　　爱呀恨呀，都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这么说，甄明珠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突然问：“想不想吃烧烤？”
　　“……啊？”
　　“哦忘了，你肠胃炎好了没？”
　　江宓一笑，“那个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要紧了。”
　　话落，又反问她，“饿了？”
　　“就是想吃点东西。”
　　“那我陪你去？”
　　“你舍友？”
　　“没关系，她们两个人呢，也是觉得我平时不怎么喜欢运动吧，所以硬拉我出来的，我给打个招呼就行了。”
　　“那行。”
　　甄明珠说话间坐起身，微笑着道。
　　江宓给她两个舍友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她一起出了校门。
　　五月底，倒并不是烧烤生意最好的时节，可大学城外面的生意却几乎没有淡季和旺季，无论什么时候，好一点的店铺总是人满为患，熙熙攘攘。
　　两个过分漂亮的女生结伴而行，总会吸引不少目光。
　　江宓脸皮薄，甄明珠也是挺怕麻烦的那种女生，因而在第三个人上前搭讪的时候，她们俩就提前结束了这顿晚餐，出了那一家人挺多的烧烤店。
　　面对着依旧汹涌的车流，甄明珠莫名地叹了一口气。
　　不晓得为何，这一晚上，心情憋得难受。
　　江宓站在边上陪着她，好一会儿，试探着问：“是不是不想回学校？”
　　“心里挺烦的。”
　　“那……”
　　“我们去唱歌吧。”
　　甄明珠突然扭头看向她，说。
　　不知道是不是压抑太久了，这一晚，她特别想放纵一下。
　　江宓的性格素来比较随和，属于团体里最不喜欢冒风头做决定的那种人，再加上明显感觉到甄明珠心情不好，便也没提出反对意见，直接答应了。
　　很快，两个人在路边拦了车。
　　“云景会所。”
　　一上车，甄明珠便朝司机道。
　　她在云京这边，娱乐活动基本上都是跟着秦璐一起的，而秦璐平时唱歌聚会最常去的地方也就是云景会所。作为规范化的娱乐场所，云景会所的消费水平比较高，对客人的安全和隐私方面，却也保护良好。
　　司机应了一声“好”，拍下空车牌。
　　出租车在路上行驶了能有半个多小时，将两个人送到了会所外。
　　甄明珠下了车，侧头瞧一眼边上的江宓，却发现路灯下她的脸色微微透出一丝惨淡的白，愣神过后连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江宓倏然回神，看向她，摇摇头，“没有。”
　　“那进吧。”
　　“嗯。”
　　两个人步入大厅，甄明珠去收银处要包间，江宓步伐略慢，抿着唇四下打量，身子有些紧绷绷的。
　　“要喝的吗？”
　　甄明珠远远地问了一句。
　　“一瓶水。”
　　江宓抬眸回答她。
　　甄明珠“哦”一声，扭头朝收银说：“两瓶水，一个中杯爆米花……”
　　话说到这，她抬眸扫一眼酒水单，点在一处道：“两瓶啤酒。”
　　“好的。”
　　“这边请。”
　　收银员结了账，边上的服务生笑着上前道。
　　甄明珠唤了江宓一声，两个人跟着服务生一起往包厢里走。
　　电梯间过来的潘奕远远地就瞧见那道熟悉的侧影，微微愣了一下，抬步去收银台跟前问：“那两个姑娘跟谁来的？”
　　“奕哥。”
　　收银小妹甜甜一笑，“就自己来的呀。”
　　“再没其他人？”
　　“就她们俩，要了一个小包，还要了两瓶水两瓶酒一杯爆米花，怎么啦？”
　　“……没事儿。”
　　潘奕挥挥手，蹙着眉想了想。
　　这姑娘大晚上地跑出来唱歌，怎么想都别扭。
　　他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翻出了程砚宁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
　　程学神的声音，一如既往，平淡无趣。
　　潘奕哂一声，开门见山道：“我刚才在会所看到你家小猴子了。”
　　程砚宁：“……”
　　他气息里，蕴含着一股子爆发前的宁静，潘奕赶在他挂掉电话之前连忙又开口，“甄明珠，就甄明珠。她和另外一个姑娘一起来的。另一个姑娘长得也挺美，白白净净的，看着可招人疼。”
　　程砚宁：“想说什么？”
　　“我去你不是吧。”
　　潘奕没好气地怼了一句，直白道：“我可告诉你，我们这会所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们俩拿着酒进去的哈，酒还不少，都是可烈的那一种，我这忙得脚不沾地，万一出了事你可别怪我。”
　　许久，程砚宁道：“行了我知道了。”
　　“那你到底过不过……”
　　“嘟嘟嘟！”
　　“操！”
　　潘奕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
　　挂了电话，程砚宁关了桌上的台灯。
　　眼见他拿了外套和钱夹往出走，边上的薛飞连忙问：“诶你干嘛去？”
　　“有点事。”
　　话落，人就出门了。
　　薛飞：“……”
　　他的吐槽程砚宁当然听不见了。
　　宿舍门已经快要关了，他先出了宿舍，才给顾景行拨了个电话。
　　“喂？”
　　“休息了？”
　　耳听着他声音微哑，程砚宁问。
　　“预备睡。”
　　“刚才我朋友打电话说，江宓和明珠去了云景会所唱歌，他担心两人喝醉，让我过去接一下。你要方便的话跟我一起过去。”
　　“……你说哪？”
　　许久，顾景行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她去了哪儿？”
　　“云景会所。”
　　程砚宁有些意外他话里的震惊。
　　顾景行却没意识到他声音里的迟疑，又问：“你朋友认识江宓？”
　　“那倒不认识。”
　　程砚宁想了想，解释说：“按他的形容，我觉得可能是她。”
　　白白净净，美，看着招人疼……
　　以他对潘奕和这段时间甄明珠交际圈的了解，这人是江宓的可能性比较大而已。
　　毕竟，甄明珠宿舍那三个，也就董西琴有一点令人怜惜的气质，可若是以潘奕的眼光，她大抵是称不上美这个评价的。总归，他直觉里那个人应该是江宓。
　　这段时间以来，甄明珠和那姑娘走的挺近。
　　相识有些时间了，顾景行当然也晓得，他并非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可，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冲击性有点大，因而他又沉默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回答说：“那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到了打电话。”
　　程砚宁“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顾景行从床上坐起来，握着手机又发了好一会儿呆。
　　江宓去了云景会所？
　　他以为，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踏足那个地方。
　　胡思乱想着，顾景行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
　　一手推开衣柜的门，映入眼帘的一水儿衬衫西装让他微微愣了一下，砰的一声又关上了那个衣柜。
　　烦乱地吐出一口气，他转身推开另一扇衣柜门，扯下一件白色t恤换上，又很快穿好了牛仔裤，出了衣帽间，脚步飞快地下楼去。
　　等他在玄关处换了鞋，出了家门，一道刺目的车灯闪了他的眼。
　　顾景行抬手挡了一下，听见了顾景琛笑着问：“哥，这么大晚上的，你干嘛去？”
　　顾景行走下台阶，抬眸看向他。
　　顾景琛开了跑车回来的，此刻侧身倚着车门，一条胳膊就那么搭在车窗边沿，雌雄莫辩的那张俊脸上，微翘的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显得关切又亲热。
　　“有个哥们喝醉了，我去接一下。”
　　随口撂下这句话，顾景行没再多言，前往车库。
　　－－－－－－题外话－－－－－－
　　*
　　嗯，就这样吧，分手了。
　　获取上个月实体礼物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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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
　　今日猜题：
　　下一章更新里有个激吻，猜猜谁和谁？
　　a甄甄阿宁。b江宓顾景行。c潘奕宋湘湘。
　　三个选项，截止明天更新，答对的小可爱都有21个币币的奖励哈。【参与对象：粉丝值大于1400的潇湘书院正版读者。】

　　☆、267：相爱相杀，夜半激吻【超甜】

　　包厢里。
　　江宓抱着一桶爆米花，安静地看着甄明珠唱歌。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我就在此刻突然见到你/春暖的花香带走冬天的凄寒/微风吹来意外的爱情/鸟儿的高歌拉近我们的距离/我就在此刻突然爱上你……”
　　女孩子的声音，甜美中带着一丝丝沙哑。
　　似乎从两人进了包厢以后，甄明珠就不带停歇地唱了一首又一首，还基本都是这样欢快的情歌。
　　起先她也跟着唱了几首，可一来因为她唱歌其实蛮难听，二来因为她不是那种会发泄情绪的人，所以后面也就不想唱了，感觉看着甄明珠唱，也挺好的。
　　看着看着，就让她想起了夜爬太华山那一次。
　　那一晚上山的时候，甄明珠也唱歌了，状态却明显和现在大相径庭。
　　当时那个她，快乐得像一只小鸟。
　　呼——
　　胡思乱想着，江宓给自己打开了一罐啤酒。
　　甄明珠最先要了两瓶酒，可在她唱歌的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就喝完了。后面她又要了四罐啤酒，眼下算上她打开的这一罐，也就剩两罐了。
　　冰凉的液体涌入喉咙口，江宓难耐地呛咳了一声。
　　她是滴酒不沾类型的女孩，对酒精这种麻痹神经的东西，有本能的排斥。
　　忍着不舒服喝了半罐，江宓叹口气，将剩下半罐啤酒放在了茶几上。
　　甄明珠先前关了包厢里的灯，因而也就液晶屏闪动的亮光照着房间，mv里画面变来变去，房间的光影也跟着变来变去，莫名地让她想到一个词，纸醉金迷。
　　那样快乐的她，需要这样的地方发泄情绪。
　　可自己，倒是像天生冷血的人，快乐悲伤，都表现不出来。
　　江宓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不觉中，眼泪便流了出来。
　　甄明珠在换歌的间隙瞧见她这一副样子，微微愣了一下，走到她跟前唤，“诶，哭什么呀？”
　　江宓扭头看向她，唇角一抿，扑哧又笑了。
　　甄明珠也乐了，问她，“怎么了呀，又哭又笑的！”
　　闪烁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她粉白明润那张脸，红的厉害，艳若桃李，漆黑的眼眸中也满是亮闪闪的光芒，完全一副和平时全然不同的亢奋样子。
　　江宓抬手摸一把她的脸，“你醉了。”
　　“我没醉，你听，我还能给你唱歌。”
　　话落，她一手握着麦又开唱——
　　“灰色的天/你的脸/爱过也哭过笑过痛过之后只剩再见/我的眼泪/湿了脸/失去第一次爱的人竟然是这种感觉/总以为爱是全部的心跳/失去爱我们就要/就要一点点慢慢的死掉/当我失去你那一秒/心突然就变老……”
　　程砚宁一手推开包厢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江宓靠在沙发上，又哭又笑。
　　甄明珠一手握着麦克风坐在她身边，摇头晃脑地唱歌。
　　桌上扔着她的链条包，以及几个空酒瓶。
　　“得……”
　　边上，潘奕啧啧叹了一声。
　　程砚宁回头看了他一眼，边上的顾景行已经快步进去扶起了江宓。
　　江宓冷不丁被人碰了一下，看清他以后脸色都变了，硬邦邦地道：“滚。”
　　“你喝酒了？”
　　“不关你的事！”
　　平时温柔纤弱的女孩，突然间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送你去休息。”
　　顾景行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往外走了。
　　江宓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
　　可她有点晕，身子都软绵的毫无力气，顾景行收紧手臂，她便毫无挣脱的力气，索性由了他去。
　　潘奕目送这两人先出去，又去看后面那两个，只觉得头大。
　　甄明珠比江宓还难搞，一点儿也不配合。
　　不过，她的力道跟程砚宁相比，那也相差甚远。
　　最终，程砚宁跟在顾景行一对后面，将她弄到了隔壁酒店里。
　　潘奕跟过去帮着开了两个房间，四个人便一起进了电梯，空间显得很逼仄。
　　“叮。”
　　电梯铃响后，顾景行抱着江宓率先出去。
　　江宓就喝了半罐啤酒，出会所后又吹了一点凉风，到房间的时候，整个人已然清醒了。
　　顾景行将她刚放下，抬起脸便挨了一巴掌。
　　“滚。”
　　江宓看着他，吐出一个字。
　　顾景行喉结滚动一下，半晌，声音沙哑地问：“你感觉……”
　　“我让你滚。”
　　不等他说完，江宓又道。
　　满腔关心就那么梗住，顾景行低下头轻喘一声，点点头道：“行，你别生气，我马上走。”
　　江宓紧紧地咬着唇盯了他一眼，随手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她砰一声进了洗手间，开了水龙头。
　　顾景行耳听着那哗哗的声音，微微闭了闭眼帘，转身开门出去。
　　走廊上已然空无一人。
　　安静而昏暗。
　　*
　　程砚宁一手扶着甄明珠，关了房间门。
　　“叮。”
　　一道轻响后，房间被亮光充斥。
　　他垂眸去看甄明珠。
　　甄明珠挂在他臂弯里，也正仰着脸看向他。
　　她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茫然，似乎在分辨他的脸，在想他为何会突然出现。
　　要是他不出现，她今天预备如何收场？
　　念及此，程砚宁便倏地抿紧了唇，俊秀白皙的一张脸，也因为这个抿唇的动作，染上了一抹沉闷，而他，刻意地压制着自己突然窜上的愠怒。
　　甄明珠看着他的模样，突然笑了。
　　她有点头疼，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笑，可能看见他冷峻的脸色，便觉得可笑了。
　　想不通为什么啊……
　　就他这一副样子，自己却爱的要死要活的。
　　她感觉自己当真可笑，放着那些温柔体贴的都不要，怎么就一门心思只惦记他这么一张冷冰冰的脸。也许他也有过温柔缱绻的时候，可这一刻她想起来，心里的情绪几乎都是负面的。
　　一开始冷若冰霜的程砚宁，后来情绪莫测的程砚宁，沉默下来便让她心生怯意的程砚宁。
　　她为何要怕他？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他哪里就了不起了？
　　也不晓得是怎么吻起来的。
　　总归，四目相对的某个瞬间，两个人便突然地咬到了一起。
　　程砚宁一手搂着甄明珠的腰，另一手扣着她后脑勺，甄明珠被他两只手桎梏得难受，咬上他嘴唇的瞬间便用了力道，没两下，尝到了鲜血猩甜的滋味。
　　她先前不舍得让他疼，眼下回想，却觉得自己好像傻子。
　　这是一个都不心疼她的人，她何必心疼他。
　　战火从门口一直往里面蔓延……
　　又不晓得什么时候，甄明珠踢掉了脚上两只坡跟凉鞋，光脚踩在了程砚宁脚背上。
　　程砚宁两只手捧住她的脸，突然离开她的唇。
　　灯光下，他们清晰地看见彼此的样子。
　　程砚宁轻喘着，胸膛都因为呼吸而起伏，喉结轻滚，薄唇被她给咬破了，渗出血迹，那一抹嫣红染在他嘴角，让他整个人有了一种别样的俊美。
　　他盯着她，身上有强烈到堪称危险的侵略气息。
　　蓦地，让她的记忆倒带，回到了年前他酒醉的那一晚。
　　甄明珠的眼眶，就那样泛红了。
　　程砚宁一手托着她后脑勺，一只手重重地抚上了她的脸，忍不住揉捏起来。
　　这样一个动作，突然就触发了甄明珠敏感的神经。
　　许多纷杂的记忆一瞬间涌入脑海，那种感觉几乎让她难以承受，于是她一手猛拽下程砚宁的手，趁他往前踉跄的瞬间，主动地勾上他脖子，又凑上去。
　　先前交往的时候，她有主动过吗？
　　甄明珠有点迷糊晕眩，想不起来了。
　　他们俩之间的这种事上，似乎一直是程砚宁握着主动权。
　　“明珠……”
　　两个人难解难分的间隙，程砚宁喘着粗气唤了一声。
　　甄明珠舔他唇角，就那么仰起脸，含糊不清地问：“喜欢吗？”
　　飘忽的三个字，又让程砚宁发出一声喘，尔后，他突然低下头去，将自己整张脸埋在了女生颈项里。
　　甄明珠穿了大圆领的t恤，因为他这猝不及防的动作，整个人突然朝后面仰去，程砚宁一手托住她的腰，她就那么悬在半空，浑身血液全部涌到了头顶。
　　某一瞬，脑海里好像有什么炸开了。
　　眼前全是白光。
　　男生的大手不知何时伸进了她t恤下摆，掌心火热的温度让她浑身哆嗦。
　　她终归不是他的对手。
　　“程砚宁……”
　　甄明珠抖抖索索地开口，声音里全是热气。
　　眼见她仰的难受，程砚宁转个身将她抵在立柜边，一手托着她后脑勺让她仰靠在柜面上，他有身高优势，侧身就那么拥着她，含着她唇珠“嗯”了一声。
　　平时清冷的声线，嘶哑低迷，充满着浓浓的情欲味道。
　　甄明珠盯着他迷醉的眼，觉得那里面有一团浓稠的化不开的光，她也懒得伪装，就那么一副因为情动而分外沙哑的嗓音问他，“你和赵嫣然一起，也这样？”
　　猝不及防的一个问题，让程砚宁狠狠地怔了一下。
　　他离开她唇，脸色紧绷着，盯着她道：“除了你之外，没别人。”
　　“无所谓。”
　　甄明珠踮起脚，又勾住他脖子亲。
　　这一下，程砚宁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盯住她看。
　　他一动不动了，甄明珠又笑起来，柔弱无骨的一只手也摸进他衣服，仰着头又问：“我们这算不算偷情啊？”
　　有那么一瞬间，程砚宁想将她给剥光了狠狠干。
　　如果说先前她一个问题让他浑身血液凝固变冷，那这最后一个问题便让他气血翻涌怒火升腾，他怎么就忘了，这人眼下不是他想碰就能碰的了。
　　“你真的和余明安交往了吗？”
　　半晌，程砚宁听见他自己满含质疑的声音。
　　没有情侣是那样子的。
　　京大里多少校园情侣，旁人看一眼便能知晓关系。
　　可她和余明安呢，半点不像情侣，也压根没有情侣之间的卿卿我我。
　　“你感觉不到吗？我吻技提高了……”
　　程砚宁猛地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甄明珠仰脸看着他，舔了舔嘴角，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她的马尾早已散乱，身上的t恤也因为两个人刚才的动作变得皱巴巴，里面的内衣开了，藏蓝色肩带勾在一边雪白的肩上，映着几缕黑发，显露出一种放浪颓废的美。
　　程砚宁看着她，突然觉得她陌生至极。
　　却该死地引诱着他。
　　他不晓得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人疯了，又或者两个人都疯了。
　　“亲别人女朋友……”
　　“够了。”
　　程砚宁冷不丁打断她的话，放开她胳膊。
　　甄明珠耸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又问他，“还来吗？”
　　“别糟蹋你自己了。”
　　程砚宁说完这句话，直接出了房间。
　　“砰！”
　　关门带起的声响，昭示着他被激怒的情绪。
　　甄明珠定定地看着房门，好半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心里有一股子畅快，同时也有着猫爪挠心的难受，尤其她还能感觉到，敏感的神经被他莫名其妙地调动了起来，以至于他这一走，整个房间连同她的身心，都空虚了起来。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也是情绪和欲望的奴隶，有些事明明很怕，偏偏还渴望。
　　甄明珠胡乱地抓了把头发，将自己摔到了柔软的床上。
　　*
　　翌日，甄明珠是被太阳光给照醒的。
　　昨晚程砚宁走后，她将自己给摔到床上，胡思乱想间就给睡着了。
　　酒店的窗帘没拉上，上午九点的阳光，耀眼的很。
　　甄明珠揉了揉酸疼的颈，坐起身来。
　　睡着以后她没有脱衣服，一觉睡得沉，半夜胡乱地卷了被子睡，坐起来的时候感觉脑袋木木的，再站起来，又觉得鼻子不通气，头重脚轻。
　　得，感冒了……
　　叹口气，她抬步去洗手间洗漱。
　　等她洗漱完再出来，便想着去旁边房间找江宓，还没出房门呢，发现江宓早上给她发了条微信：“叫门的时候你可能还在睡。我先回学校了，早上有课。”
　　发送时间是早上七点十五分。
　　过去两小时了。
　　她走了，甄明珠便自己退了房间，之后又莫名地不想去学校，便拿了早餐券去餐厅里吃早餐。
　　酒店的早餐供应到九点半，等她开始吃的时候，四下没几个人了。
　　一颗心就那么静了下来。
　　慢条斯理地吃了早餐，她抬手揉了揉鼻子，出了酒店。
　　“老板，一包烟。”
　　十点刚过，便利店的老板才开张，便听见一道散漫微哑的女声。
　　抬眸看去，微微愣了一下。
　　二十左右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柔软蓬松的浅栗色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低马尾，她微低着头，有些随意地看着玻璃展柜里的烟，模样那是真漂亮。
　　老板笑了笑，“什么烟？”
　　甄明珠目光扫了一圈，细长手指隔着透亮的玻璃点了点，顺嘴说：“圣罗兰。”
　　她很久没抽了，选这个纯粹是因为名字熟悉。
　　这牌子的口红，李娇给她买过几支。
　　老板“哦”一声，拿了一盒烟给她，还问：“打火机要吗？”
　　“拿一个。”
　　甄明珠给了钱，拿了烟和打火机出门。
　　明亮的天光笼罩着城市，这个点并非上班或者用餐高峰期，她无所事事地在街上走着，偶尔碰见一两个人，被盯着看两眼也不在乎，只走自己的路。
　　一根烟抽完，裤兜里手机响起来。
　　先前吃饭的时候，孟晗打电话问过她上课的事，她让帮请假了。
　　眼下这个电话，她便下意识地以为是程砚宁，放空了两下才去掏手机。
　　电话是袁深打过来的。
　　甄明珠顿了一下，接听唤：“袁先生。”
　　签约这三个月以来，她的课余时间基本上都用来上课了，工作方面压根没安排。
　　平时白天里也难得和袁深有接触，晚上去给袁浅当家教的时候偶尔会见，也习惯了袁先生这个称呼，因而一直都没有改口，像宋湘湘他们那样叫一声袁哥。
　　袁深也不在意这些，听见她开口便笑了一下，问：“今天有时间吗？”
　　“……现在就有。”
　　甄明珠迟疑了一下，答。
　　袁深的笑意顿时深了些许，道：“那你来公司一趟，有个剧本你看看。”
　　甄明珠“啊”了一声，“好。”
　　挂了电话，颇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
　　华娱传媒。
　　经纪人办公室。
　　袁深和常青正说话呢，甄明珠便到了。
　　“来了。”
　　“嗯，常青姐好。”
　　甄明珠朝他笑了一下，抬眸问候了一声常影后。
　　常青牵起唇角，露出个温和矜持的笑容。
　　等了近一个小时，袁深便没有再说什么废话，等甄明珠打完招呼，直接侧身将桌上一个打印装订好的剧本朝她递过去，笑着说：“看看这个，有没有兴趣。”
　　甄明珠“哦”一声，接过了剧本。
　　“坐沙发上吧，慢慢看。”
　　“哦。”
　　甄明珠侧身坐在沙发上，便听见对面常青笑着说：“赵导的规矩好像比较多。”
　　“名导嘛。”
　　袁深也笑笑，“光是面试这一关估计就不好过。不过人家能邀请你试镜，说明对你的演技和形象都是认可的。听说要投资七个亿，大片没跑了。”
　　七个亿？
　　甄明珠顿时晓得，他口里的赵导是谁了。
　　赵可敬，国内第五代导演之中的领头羊之一，一部《西楚》曾经斩获无数奖项，名扬海外，他算得上国内最会拍历史大片的名导演了。
　　“那你的意思？”
　　“你要觉得身体状况可以，我给你安排试镜。”
　　“那行。”
　　常青点点头起身，“你安排吧，我时间来不及了，先过去发布会那边。”
　　常影后最近接了一个大牌珠宝的代言，今天要举办新品发布会的消息甄明珠也知道，因而便跟着站起身，目送她到门口，笑了笑告别。
　　“怎么没上课？”
　　袁深问话声拉回她目光。
　　甄明珠看过去，淡笑道：“不想去就没去。”
　　袁深：“……”
　　他颇为意外地看了甄明珠一眼，发现这姑娘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也不晓得怎么说，就气质上有一点微妙的变化，眉眼间也染着一抹懒散。他印象里的甄明珠，是一个看上去情绪很收敛的女孩儿。
　　收回思绪，袁深笑着道：“先看剧本吧。”
　　甄明珠笑笑，静下心先看剧本。
　　袁深给她规划过发展方向，因而她手里拿的便是一部青春恋爱题材影片的剧本。
　　片名：《你不知道我爱你》。
　　影片名似乎有些恶俗直白，不过也很明确地点了题，奠定了伤感基调。
　　故事从2010年，名流云集的一场宴会开始讲起。
　　褚梁是云京著名的企业家，2010年，他三十二岁，事业亨通，家庭美满。彼时，他和妻子许诺相恋整整十三年，成婚八年，七岁的儿子刚入读云京重点小学。
　　这一场宴会，便是他为了庆祝和妻子相恋十三年，特意举办的。
　　三十岁的许诺，盛装出现，引得一片艳羡。
　　可，就在宴会主持人请男女主人上台发表纪念日感言的时候，她将一柄水果刀刺进了自己胸口。
　　全场大乱，倒下的许诺只说了一句：“唯一的愿望，回到过去，远离你。”
　　－－－－－－题外话－－－－－－
　　*
　　题外话：
　　2019，真诚cp结婚七年。
　　彼时，片酬八位数的票房女王甄甄小姐27，刚到而立的程先生工作五年，忙成了陀螺。
　　某天，助理对甄女王说：“听说七年是个坎，婚姻容易亮红灯。”
　　晚上，洗完澡的甄女王穿着拍戏的白大褂到书房，坐在程先生腿上道：“老公，咱们来角色扮演吧。”
　　*
　　翌日。
　　放学后，戏精欢背着书包回家。
　　两岁的小真真迎上去，一脸认真地歪头问：“锅锅，神马是角色扮演？”
　　*
　　这一天，下班回家的程先生发现。
　　两岁的小女儿乖巧地坐在小马扎上，跟着小黑板前七岁的儿子大声念：“哥，哥哥的哥。”
　　瞧见粑粑回家，小真真眼睛都亮了，开心地喊：“粑粑，咱们一起来玩角色扮演吧。”
　　程先生身后跟着来做客的一帮事务所同事：“……”
　　*
　　小剧场超甜！

　　☆、268：旧事重演，主角换人

　　傍晚的风，温软而轻柔。
　　葬礼已经结束，用过餐后，宾客陆续离开。
　　纷杂之后的空虚孤寂让人感伤，顾援西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牵着儿子走出甄家的时候，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红颜薄命，让人无限唏嘘。
　　“妈妈——”
　　边上，粉雕玉琢的男孩仰起头，忧愁地唤了她一声。
　　“安安瞌睡了吗？”
　　儿子才两岁多，这一天跟着她起得早又一直奔波，午觉也不曾睡。顾援西回过神来有些心疼，蹲下身去揉揉他的脸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问。
　　余明安摇摇头，声音软糯乖巧，“妈妈你别哭了。”
　　“妈妈没事。”
　　顾援西笑笑，将他抱了起来。
　　余明安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搂住了妈妈脖子，被她抱着还没走几步，瞧见里面突然追出来一个比妈妈年龄大的女人。
　　“余太太。”
　　焦急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顾援西下意识停步转身，看了过去。
　　甄家的阿姨停在她面前，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抬手将拎着的一个纸袋子给递了过去，开口说：“这是给您的。”
　　参加葬礼之后，讲究一些的主人家会回礼作为答谢，一般是一些去除晦气的物件。
　　顾援西闻言便接过了纸袋让儿子帮拿着，客气地道：“谢谢了。”
　　“里面有太太托我转交给您的东西。”
　　“……嗯？”
　　顾援西愣了一下，很快回神，笑道：“好的知道了。”
　　“那您慢走。”
　　“再见。”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顾援西抱着儿子上了车。
　　轿车平稳地行驶在柏油路上，顾援西抱着儿子，打开手提袋看进去：红包露出一角，上面放着一条折叠整齐的白毛巾，毛巾再上面是硬币，此外有一个礼品盒。
　　顾援西随手将手提袋放在脚边，将礼品盒拿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东西让她微微愣了一下，她怀里的余明安也愣了一下，坐起身笑着道：“呀，好漂亮的水晶球。”
　　话落，他便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将水晶球从铺了软缎的盒子里拿了出来。
　　确切地来说，那是一个旋转木马水晶球音乐盒。
　　上半部分是水晶球，水晶球里面有色彩斑斓的旋转木马和雪花，下半部分是底座，瓷白细腻的底座上，浮雕了一圈儿玫瑰花，精致而漂亮。
　　那是她少女时候，父亲海外的朋友带给她的见面礼物。
　　这样精美梦幻的水晶球，在那个年代是难得一见的，可惜她从小没有姑娘家那些柔软而细腻的心思，对这样一份礼物也算不上十分珍视，后来小苏璇来她家的时候，她见小姑娘眼睛都亮了，便将这水晶球转送给了她。
　　眼下时隔多年，水晶球的底座已然泛黄，音乐也早已经不再响起，看见的第一眼，便让人觉得哀伤。
　　“没有音乐啊……”
　　怎么弄都不响，余明安遗憾地说了一句。
　　“睡一会吧，儿子。”
　　顾援西爱怜地捏了捏他的脸蛋，从他手中拿过水晶球，重新装进了盒子放在腿边。
　　看见的新玩具除了好看并没什么意思，余明安乖乖地嗯了一声，钻到妈妈怀里继续睡觉。
　　儿子渐渐睡去。
　　轿车在路上行驶了许久，母子俩到家了。
　　余明安感觉到车子停便醒了过来，跟妈妈一起下车。
　　顾援西一手拿着装水晶球的盒子，一手去牵余明安，余明安顺手拎了手提袋。
　　“阿姨你回来啦，安安呢。”
　　两个人一下车，邻居家大两岁的小鬼头便跑了过来。
　　顾援西笑笑，还没说话呢，余明安便挣脱了她的手，要去和小伙伴儿玩，随手将手提袋递给妈妈的时候，他歪头笑着说：“给我五块钱好不好，我要去买水枪。”
　　顾援西抬手揉揉他脑袋，低头将手提袋里毛巾拿出来，袋子递给他说：“把红包和硬币都用掉，袋子扔垃圾桶里，玩一会儿就回来。”
　　“知道啦。”
　　余明安接了手提袋，仰头脆声答。
　　顾援西进门去。
　　两个小鬼头兴冲冲地跑去商店，半路上，余明安抬手掏出了大红包。
　　“哇，好多钱。”
　　边上邻居家的男孩一脸兴奋地说。
　　“买了水枪还有剩呢，哥哥你还想吃什么？”
　　“去了商店再看吧。”
　　“那好吧。”
　　话落，两个人路过一个垃圾收容点，余明安跑过去，乖乖巧巧地将手提袋丢掉。
　　日头西斜，两个小人儿连蹦带跳地跑远了。
　　手提袋静静地躺在垃圾堆里，拆开的红包和袋子底下的白色信封一起倒下，硬币滚落出来，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那封署名阿璇的信，未被开启，便遗失了。
　　*
　　援西姐：
　　在你展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化作一捧灰，长眠地下，身体和精神都得到永久的安宁。
　　不要为我悲伤。以这样一种方式打扰你宁静的生活，我本身已经万分歉疚。可思来想去，这件事唯有托付给你，我才能放心地离她而去。
　　我的孩子明珠，她并非我丈夫的亲生骨肉，而是振南哥的血脉。
　　原谅我，将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以这般显得草率的方式，在最终任性地告知给你，造成你的负担。
　　每每想起，无地自容。
　　那一晚的事，原本该当做永久的秘密。可它已经发生，我也不得不承认，时至今日回想起来，并不曾后悔。意外也罢，命定也好，这便是属于阿璇的短暂的一生了。
　　明珠出生之后，我瞒着阿文，给他和明珠做了亲子关系鉴定。无法当面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他，我将亲子鉴定结果放在了爱物里，他若是想念我，也许在未来任何一天，看到这个消息。可他性子素来温和良善，也许不忍睹物思人，那我留下的鉴定结果可能被永远封存也未可知。
　　世上大概没有能永远被隐藏的秘密。
　　无论亲子鉴定结果会不会被他看见，他们并非亲生父女的事情，也不一定能隐瞒终生。
　　我心里有太多的担心和苦痛，恨不能有一副好身体，永远陪伴他们。
　　可惜，事与愿违……
　　也请你原谅我语无伦次，含糊其辞。
　　在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心头好像横亘着一团乱麻。
　　写下这封信，并非是想要让你告知振南哥事实真相，而是希望你照看我的女儿明珠。
　　若是未来有一日，甄家生出变故，明珠不被阿文接受，无家可归，那请您无论如何鼎力相助，将她送回云京。振南哥人品贵重，我相信他会妥善照顾她，抚养她长大。
　　可这也许是最坏的结局了。
　　阿文善良，也许无论如何都会视明珠如己出，那请您帮我永久地保守这个秘密，让他们像亲生父女那样生活，不受到任何的颠簸流离。
　　我知如此请求可能让你左右为难，原谅不懂事的妹妹吧。
　　你是她姑母，我相信你和我一样，有着一颗为她打算操劳的心。
　　祝：安。
　　阿璇敬上。
　　－－－－－－题外话－－－－－－
　　*
　　题外话：
　　因为这一章以番外形式出现，在最后一卷，所以每天的更新都在这个前面的正文章节里面。

　　☆、269：厚恩难报，阿宁无奈

　　饭堂外。
　　程砚宁站在树荫下打电话。
　　“阿宁啊。”
　　方老爷子的手机基本上不会带在自己身上，都是方明达代为接听，程砚宁听见男人温和的嗓音便笑了笑，开口问：“明叔近来身体可好？”
　　“好。”方明达乐呵呵地应一声，道：“老爷子刚吃过午饭，睡着呢。”
　　“这样？”
　　程砚宁微微沉默了一下，话锋一转直白地告诉他，“方菲在我跟前。”
　　“啊。”
　　方明达一愣，叹着气道：“那你等等，我拿电话给老爷子。”
　　“嗯。”
　　程砚宁微垂眉眼，应了一声。
　　边上的方菲自然晓得他在给方老爷子打电话，在他打电话的过程中便一直蹦着跳着去抢手机。可惜她个子也就将近一米六的样子，和程砚宁差距太悬殊，别说抢手机了，连人家手都碰不到。
　　“你怎么就会告状啊！”
　　方菲气呼呼地瞪着他，没好气地问。
　　她是三年前在方老爷子那意外地遇到程砚宁的。当时她初中刚毕业，整天在酒吧里跳舞唱歌，闲来没事还特别喜欢跟一群朋友飙车干架，日子过得轰轰烈烈，时常把家里整的鸡飞狗跳，几个哥哥姐姐轮番地要去拘留所保她。老爷子为了拘住她性子，联系了她母亲那边，说是让她去国外念书，她当然不想去了，跑过去找老爷子发脾气。推开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程砚宁。
　　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她气呼呼跑进巷子，感觉身上一层皮都要烤熟了。
　　男生却穿着白衬衫和卡其色长裤，笔挺修长，站在荷花池边看鱼。应该是看鱼吧，她其实也不确定，可老爷子院中那水池里，除了几枝荷花也就剩几尾锦鲤，再什么都没有的。
　　他就那么站在那，脸上一丝汗也没有，冷清淡然，侧脸分外俊秀。
　　几乎一瞬间，她的小心脏就怦怦乱跳了，开口问他：“你谁啊，你怎么在这儿？”
　　身为方家年龄最小的孩子，她从小到大过惯了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生活，还没被人那么无视过。程砚宁只在她推开门以后瞥了她一眼，压根没回答她的问题，转个身抬步便进了客厅。
　　她气得要死，不依不饶地跟上去，没两下将睡觉的老爷子给吵醒了。
　　一贯还算疼爱她的老爷子，在那一天下午将她给轰出了家门。
　　她哪是那么好打发的，就在巷子口等着，等他出来后便一路尾随到了他家里去，一见他进去便开始敲门。这人倒好，门没开，直接报警让警察把她带走了。
　　坐着警车溜了一圈，等她事后再回到方家大宅，没少被人嘲笑。
　　那感觉简直猫爪挠心……
　　一夜不眠，她第二天一大早又跑去他家。
　　可惜郁闷得很，敲了半晌也没人理她，等她最后手都敲疼了，连踢带踹门的时候，邻居大婶没好气地告诉她，人家在外地读大学呢，基本上不回来。
　　她又跑去找老爷子，老爷子那边对他的身份守口如瓶，直接将她给送出国了。
　　眼下她在母亲那边待了几年，长到十九，实在烦的不行，因而前段时间考完一个学业水平测试便偷偷地跑回国了，也是偷听了明叔和老爷子的对话，才晓得这人在云京大学。
　　毫不迟疑地，她直接给找了过来。
　　哪曾想，这人都二十好几了，告状这毛病还在。
　　还有就喜欢无视人这一点，简直和以前一样一样的！
　　此刻听见她问话，程砚宁仍是直接将她给无视了，等电话那边的动静。
　　“阿宁呀。”
　　方老爷子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程砚宁连忙应了一声。
　　老爷子呵呵笑着说：“小十五在你那？”
　　方老爷子这辈子女人无数，儿女总共十五个，最小的便是方菲。
　　程砚宁“嗯”了一声。
　　“嗨，一回来就吵着闹着要去找你，我这也是快被她给吵死了。既然去了你就照应两天，她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又是那么个性子。”
　　程砚宁微愣一下，道：“学校里不怎么方便。”
　　“让她住外面酒店就行了。”
　　方老爷子又呵呵一笑，道：“这两天家里有事要处理，你明叔也脱不开身。最多一个星期，他一得闲我就让他亲自过去将那丫头绑回来，行不？”
　　程砚宁：“……”
　　“那就先这样。”
　　笑呵呵说完，方老爷子挂了电话。
　　边上，方明达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道：“您这是？”
　　“看看十五的造化吧。”
　　方老爷子叹气。
　　方明达呆了一下，笑起来，“您这是赞同她去追人了？”
　　“阿宁那女朋友不是吹了嘛。”
　　方老爷子笑着说：“既然吹了那就是单身，二十好几了也该谈朋友了。这十五念了他好几年，眼下人也大了，指不定那还就是她的缘分了。”
　　程砚宁去了云京，倒也并没有消息全无，最起码他和老爷子的联系频率还和以前差不多。逢年过节会问候，偶尔回安城一次也会特地过来探望。先前老爷子说起他女朋友，让将人给领过来，便晓得了两个人没在一起的事情。眼下大抵是被十五小姐念叨烦了，本身他又想过让人家当干儿子，便起了这成人之美的心思。
　　心念一转，方明达便想通了，笑着附和了几句。
　　*
　　程砚宁挂了电话，看了方菲一眼。
　　方菲被他给看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老爷子肯定要他照顾她了。
　　简直是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
　　她顿时笑了，理直气壮道：“我饿了，快带我去吃饭。”
　　程砚宁一手握着手机，吐出一口闷气。
　　方老爷子的打算他有所感应，偏偏人家将话说到那份上，他也没办法继续反驳。
　　人情债不是那么好欠的。
　　他和明珠走到今天这一步，和方冬那件事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可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秦家那边的缘故，老爷子似乎并不知道方冬和秦远那一次打架的真正原因。
　　在这之外，人家是帮了他不少的。
　　且不论最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管教方冬那件事，单单是那一晚动用各方人脉帮他在贺元的别墅里找到甄明珠这一桩，便是他此生都无以为报的恩德。
　　他舅舅虽有权势，在安城那也鞭长莫及。
　　那一晚若不是因为方老爷子鼎力相助，便也就没有现在的他和明珠了。
　　收回思绪，程砚宁淡声道：“你想吃什么？”
　　“你们学校这边有什么好吃的？”
　　方菲说话间要去挽他手臂。
　　程砚宁随手推开她，“我下午还有课，没时间领你出去吃饭。”
　　“你答应我爸要照顾我的啊。”
　　“不包括陪你吃饭。”
　　方菲：“……”
　　眼珠子转了转，她转个身看向饭堂，“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地在你们饭堂吃午饭好了。”
　　薛飞追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句话，眼睛都直了。
　　这谁啊，说话一股子牛逼哄哄的劲儿。
　　目送方菲蹦上两级台阶，他一脸纳闷地问程砚宁：“那谁啊！”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程砚宁都觉得他脑子乱糟糟的。
　　话落，他又一次进了饭堂。
　　从小到大给他表白的女生那得用火车皮拉，这其中也就一个甄明珠让他莫可奈何。像方菲这样穷追不舍的，他原本有的是办法料理。可眼下方老爷子那么一桩天大的恩情压下来，他没办法做得太绝，还得将这刁蛮小姐照看几天，保证明叔将她平安带回去才算不负所托。
　　收敛思绪，程砚宁跟在方菲后面步入饭堂。
　　两个人去而复返，自然又让里面一众人大跌眼镜。
　　这轰动效应，基本也就赶上甄明珠和余明安共进早餐的那一次了。
　　不过，方菲对自己造成的轰动却全然不顾，回头又去拉程砚宁，乐滋滋道：“我要吃锅巴米饭。”
　　程砚宁避开她手，去窗口买饭。
　　整个饭堂顿时炸了。
　　“难不成是女朋友？”
　　“可他明显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诶。”
　　“一直都那么冷啊，你见过他给哪个女生买饭吗？”
　　“也对哦，嘴唇还破着呢。”
　　“那女生看着就是火辣热情那一款。”
　　“想不到他喜欢这一种。”
　　“对哦，好像是混血儿吧，头发是浅黄的。”
　　“就个子有点低，不太配他。”
　　“也有一米六了吧。”
　　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绝如缕。
　　收回目光，306宿舍的三个女生又齐齐看了甄明珠一眼。
　　半晌，孟晗小声安慰她，“就一起吃个饭而已，说明不了什么，你别难过啊。”
　　“难过什么？”
　　甄明珠用湿巾擦了嘴，随意笑笑道，“他和谁吃饭是他的自由嘛。”
　　孟晗：“……”
　　她感觉自己好像多嘴了。
　　甄明珠已然起身，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走吧。”
　　话落，她先抬步往饭堂门口走了。
　　孟晗又远远地看了眼程砚宁，恨的一跺脚，拧着眉跟甄明珠出去了。
　　“走吧。”
　　林清看一眼发愣的董西琴，叹气道。
　　董西琴“哦”一声，连忙转身跟了出去。
　　完全无法置信。
　　一路回宿舍，四个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上了宿舍楼，董西琴才若有所思地轻声道：“那个女生应该不是咱们学校的吧？”
　　“我也觉得不像咱们学校的，比孟晗还幼稚呢。”
　　“我哪里幼稚了？”
　　孟晗没好气地瞪了林清一眼。
　　林清吐舌头笑一下，更正道：“好好好，你不幼稚，就她幼稚。感觉起来疯疯癫癫的，难不成是外校的追过来了，不过程学长明显认识啊。”
　　“会不会是去年交换的时候在国外认识的？”
　　董西琴蹙着眉，又道。
　　她的确很想不通，心里猫爪挠心似的难受，眼见甄明珠没回应话题，鼓起勇气问：“甄甄你认识吗？”
　　“不认识。”
　　甄明珠笑笑。
　　她的确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了宿舍。
　　董西琴和林清还在讨论那个混血儿，甄明珠在洗手间换了衣服，拿去公共水房洗。
　　她换下的白t恤，其实并不脏，只是有点汗味酒味烧烤味那种混合在一起的独属于夏天的味道，用洗衣液泡了两分钟，她用手将衣服揉了揉，清水下冲了一会儿，用力拧干。
　　“除了你之外，没别人。”
　　“去酒店吧。”
　　也不晓得为何，这样两句话，开始在脑海中交替浮现。
　　站直了身子，甄明珠将胡思乱想狠狠下压。
　　简直了，有什么关系啊。
　　分手这么久了，人家爱谁谁……
　　她抬起冰凉凉的手指揉了揉嘴角，端着水盆回了宿舍。
　　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
　　余明安来电。
　　这个电话，甄明珠挺意外的，没想到昨晚那些话之后，他还会给自己打电话。
　　将手机放在桌上，她没接。
　　不晓得该怎么接，接了以后说什么。
　　她的狼狈，不想再展现在任何一个人眼前了。她也不想再给任何一个人机会，又一次紧闭的心门，也不预备再敞开。
　　手机震动了三次，甄明珠都没有接听，预备上床午睡。
　　可，就在她预备上床的时候，手机又一次地开始震动，不过，打电话的人却变了，成了岳灵珊。
　　甄明珠微愣一下，接起了电话。
　　岳灵珊说是她心情不好，让甄明珠陪她去外面转转。
　　这个请求，甄明珠没有拒绝，通话结束后便朝孟晗说：“我出去一下。”
　　“下午要体检呢。”
　　孟晗回来后贴了个面膜，提醒的声音有些含糊。
　　甄明珠笑笑，“知道啦，一会就回来。”
　　话音落地，她拿了手机背了包，出了宿舍门。
　　她们宿舍楼和岳灵珊那一栋宿舍楼之间还有点距离，甄明珠一路往过走，路过一个小花园的时候，突然听到边上有人唤她：“甄甄。”
　　甄明珠微微一抿唇，停下步子看过去。
　　余明安走到她跟前，耸肩笑笑，“我让岳灵珊打的电话。”
　　甄明珠一愣，转身就往回走。
　　“等等。”
　　余明安快一步张开双手拦住她，又笑，“下来都下来了，我陪你出去转转。”
　　“……”甄明珠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想待在宿舍啊？”
　　“余明安！”
　　甄明珠的情绪都有点绷不住了。
　　这人和平时不太一样，古古怪怪的，说话也直接，不像他。
　　她一副因为被骗被猜测即将动怒的样子，余明安却还在笑，甚至还抬手推了推她胳膊，“走吧，去网吧。”
　　甄明珠：“……”
　　“不是喜欢玩卡丁车吗，我陪你。”
　　“我已经很久不玩那个了。”
　　不晓得为何，因为他提起这个游戏，甄明珠愠怒的情绪莫名地平息许多。
　　余明安又笑道：“那今天重温一下。”
　　就像他说的，下来都下来了，宿舍里也的确憋闷。
　　鬼使神差地，甄明珠便跟他走了。
　　两个人一路到了校门口一家网吧里，余明安开了两台机子，登录了也不晓得谁的账号陪她玩。
　　甄明珠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玩这个游戏了，总归来到云京之后没玩过，再早一点，自从她追上程砚宁以后，便渐渐地脱离了网吧这个娱乐场合。
　　余明安建房间，选的地图还都是老地图。
　　不过，他明显不是那种擅长玩游戏的人，跑起来完全比不上甄明珠，一会坠崖一会掉海，好几次甄明珠抬眸看去的时候，他都在各种犄角旮旯撞得眼冒金星。
　　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似乎就那样，慢慢地消散了。
　　很快到了两点，甄明珠退出游戏，淡笑着说：“好了不玩了。”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余明安问。
　　甄明珠静静地端详着他，许久，撇开唇角笑了一下。
　　不晓得怎么说，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昨晚说了那样一番话，现在还能来逗她开心陪她玩，突然就退到了这样一个朋友的位置上，实在有些古怪。
　　可，已经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
　　收回思绪，甄明珠也没有再问，笑道：“走吧。”
　　“我下午也有课呢。”
　　余明安笑笑，关了电脑，拿卡去退钱。
　　甄明珠等他退了卡，两个人便一起往学校里走。
　　很意外地，教学楼下广场上又遇见了程砚宁一行人，四个男生，还有那个女生。
　　方菲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找程砚宁，因而这一中午几乎都缠着他。吃完饭以后程砚宁回了宿舍，她就在宿舍楼下站着，死等了多半个小时，眼看程砚宁一行人出来，又忙不迭跟上。
　　这死缠烂打的架势，比当年甄明珠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薛飞都震惊了。
　　当年在学校里，他觉得甄明珠就挺厚脸皮了，能在教室里做出猝不及防偷亲这种事，可眼下这个方菲，她能在程砚宁避开她手无数次之后，不依不饶地扑上去。
　　这姑娘，一点进退之间的分寸都没有，简直有毒。
　　“你干嘛啊！”
　　又一次被甩开之后，方菲有点气炸了。
　　程砚宁这一中午也被她烦得不得了，停了步子冷声道：“能不能别动手动脚了。”
　　“那你让我挽着你嘛！”
　　程砚宁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一字一顿道：“要么给我安静，要么给我滚蛋。”
　　“你答应我爸要照顾我的！”
　　“我也随时能不照顾你。”
　　一句话，让方菲的脸色变了又变，委屈极了。
　　程砚宁抬步上台阶。
　　她又追上去，没好气地道：“你又没有女朋友啊，挽一下能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小气吧啦的男生！”
　　程砚宁不理她，脸色一如既往的冷。
　　落在两人后面，三个大男生皆是一脸叹为观止的表情。
　　半晌，张景涛有些好笑地问：“你先前说那甄明珠不就这么追人的嘛，似乎不顶用啊。”
　　“不一样。”薛飞觉得牙疼。
　　论起来，都是女追男没错的，可他就是偏心甄明珠。
　　也许因为甄明珠给他枯燥压抑的高三创造了无数欢乐，又或许，只因为那个是甄明珠，而这个是方菲。那个甄明珠存在于记忆里，鲜活生动，是任何人也无法复制和替代的。
　　她和方菲一样大胆热烈，可就是很神奇地不让他感觉到厌烦，那是一个活泼可爱到只看见就让人感觉到心情好的小姑娘，虽然也花样挑战校规，却远没有方菲这股子刁蛮纠缠的劲儿。
　　收回思绪，薛飞笑着补充了一句：“人家当年用的游击战，她这个是疲劳战。”
　　“噗——”
　　张景涛和李静晨被他的形容给逗笑了。
　　薛飞想起来也乐，正乐着呢，余光瞥见了稍远处的甄明珠。
　　甄明珠和余明安走在一起，似乎完全没看见刚才那一出闹剧的样子，淡笑着说些什么。
　　也就一瞬的工夫，薛飞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现在这个甄明珠也有毒……
　　－－－－－－题外话－－－－－－
　　*
　　题外话：
　　不知道为啥，每次想起来求月票的时候，都发现我的章节内容很不给力，也是没谁了。→_→
　　然后，说是最晚下月初和好，肯定的。
　　至于好些妹子一看男女主旁边出现其他异性就炸的，我真心要安慰你们一句：淡定，这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

　　☆、270：不能下去，要不报警

　　灯光明亮的书房。
　　袁浅咬着笔头纠结了半晌，出声问：“这个对不对？”
　　没人理他。
　　他纳闷地看了甄明珠一眼，发现她一手握着书发呆，完全一副神游九天的样子。
　　“喂！”
　　“啊……干嘛……”
　　甄明珠被他吓了一跳，蹙眉问。
　　“你干嘛啊，”袁浅都被她给郁闷坏了，撇嘴嘟囔道，“是不是就等着拍电影当明星了，完全一副消极怠工的样子，还好意思问我？”
　　甄明珠：“……”
　　她平缓了一下语气，好言好语地问：“哪个不会？”
　　“你看我这个选对着没？”
　　袁浅随口问了一句，又八卦她，“失恋了呀？”
　　甄明珠：“……看你的题。”
　　“真失恋了啊？”
　　袁浅反倒来了兴致，一脸过来人的神情说：“失恋了才好，你可是要当明星的人。就我老爸吧，把你捧不到楚江那位置那肯定也要超越常青的。我老实讲，她长得根本没你好看，年龄也比你大。你说你要是红了还和学校里那些谈什么恋爱啊，云京官二代富二代一大把的，路上一砖拍倒三个两个都有背景，随便一个不比那些穷学生强？”
　　“你这都什么想法？”
　　甄明珠随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把，“看题。”
　　袁浅：“……”
　　他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一步的？！
　　抬眸看甄明珠一眼，他揉着后脑勺郁闷地想了半晌。
　　甄明珠却没在意他想什么，不过之后到底心安了许多，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习题上。
　　不知不觉地，十点就到了。
　　袁深这一晚没回来，她嘱咐袁浅关好门窗，自己乘电梯下楼。
　　一个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终于可以静下来。
　　这一天到晚，心情似乎一直在波动。
　　她觉得自己状态很不好。
　　时而自怨自艾，时而想要破罐子破摔，努力地想要平和平静，心情却总会被那些和他相关的事情牵动牵绊，积压得越多，越是难以找到宣泄的出口。
　　无所谓笑着的时候，分明能听到血肉撕裂的声音。
　　她要怎么样才能逃出这个牢笼？
　　春末夏初，夜晚的风微凉，她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操场。
　　“你要回去了吗？”
　　“你晚上住宿舍？”
　　“那我住哪？”
　　“我不管，你跟我出去住酒店嘛。”
　　远远地，女孩儿骄纵却脆亮的声音传入耳中。
　　甄明珠微愣一下，也不跑步了，转个身直接往宿舍里走。
　　她觉得这世界真是挺神奇的，有时候想要找某个人的时候，好半天都找不到，等不想见到某个人的时候，却几乎去哪儿都能碰见，避都避不开。
　　*
　　306宿舍。
　　孟晗正玩电脑呢听见门响，扭头看见甄明珠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笑着道：“诶，你今天比平时早了半个多小时啊……”
　　甄明珠笑笑，“没跑步。”
　　孟晗哦一声，问她，“那你要不要看电视？”
　　“不了，洗漱一下准备睡。”
　　话落，她便拿了毛巾和牙刷，抬步去阳台上盥洗台洗漱。
　　董西琴从洗手间里出来，一边上床一边问孟晗，“诶，今天下午的体检是怎么回事呀？”
　　“就……体检啊。”
　　孟晗有点不晓得她在问什么。
　　董西琴轻笑一声，道：“我当然知道是体检了。可就咱们学院咱们这一届抽检，你不觉得挺奇怪吗？我看你哥也来了，你都没问问他啊。”
　　“这个诶，”孟晗耸耸肩，“问了啊，他说就是医院做个什么调研分析，所以和学校商量了一下抽检我们院几百号人。”
　　“是因为你在咱们院吧。”
　　林清笑了一声，搭话。
　　孟晗也不明白，随口便道：“谁知道呢，反正就一管血。”
　　甄明珠洗漱完回到室内，三个人已经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甄明珠也没参与，拿了睡衣去洗手间里换，换完了刚出来，便被门口三个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
　　“有人喊程砚宁诶！”
　　林清看了她一眼，有些迟疑地说：“好像就中午那女生。”
　　“程砚宁，你给我下来！”
　　四个人一安静，那道声音便有些清晰了。
　　“应该在男生宿舍楼那边吧。”
　　半晌，董西琴轻声道。
　　也就在她说话的这工夫，窗户外飘进来好些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整栋楼兴奋了起来。
　　耳听着那些纷杂声音，甄明珠抿唇笑笑，回了室内，上床睡觉。
　　*
　　“程砚宁，你给我下来！”
　　男生宿舍楼下，方菲又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就在刚才，她在这一天里第三次被程砚宁给扔在楼下了。
　　前两次还好，午饭和晚饭时间，她等了一会工夫，他要上课上自习，只得下来。可眼下这一次已经很晚了，宿舍楼门一会儿都会关了，难不成她要在楼下过夜？
　　她身上倒不是没钱，可她原本是打算让程砚宁跟她一起出去住酒店的，哪怕两个人不住一个房间，那也算一起过夜嘛，特别利于促进关系。
　　可这人倒好，赶她她不走，索性不管她了。
　　想到这，方菲顿时更生气了，大声继续，“程砚宁，你给我下来！程砚宁程砚宁程砚宁……”
　　晚上的学校原本就安静，她这喊了一会儿，周围几栋楼都轰动了，阳台上无数人影，一层一层的，全都在看她，一边看一边议论，还有男生打口哨给她助威。
　　“程砚宁——”
　　又一道撕裂般的大喊传入耳中，薛飞整个人都不好了。
　　先前在一中，甄明珠喊的时候他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情，可眼下这方菲也跟着来这么一次，他心里就怎么也畅快不起来了，还得催促程砚宁，“要不你下去看看？”
　　以这姑娘的性子，程砚宁不下去她指不定喊一晚上，这能不传遍校园吗？！
　　想到女生宿舍那边的甄明珠，他心里堵得慌。
　　程砚宁看他一眼，拿毛巾去水房洗漱了。
　　薛飞：“……”
　　边上张景涛看他一副纠结郁闷的样子，忍不住道：“要喊让她喊呗，喊个人又不犯法，等一会喊累了自然就停了。你跟这瞎着什么急呢。”
　　“你不懂！”
　　薛飞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李静晨笑了，“你这不是为甄明珠着急上火吧？”
　　薛飞理所当然道：“不然还为了谁啊，这两个人简直能气死我。”
　　这话一出，宿舍里诡异地静了两分。
　　张景涛起身到了他跟前，上下打量一眼，狐疑着说：“我说你这不会一直偷偷暗恋人家姑娘吧？”
　　“我暗恋谁？”
　　“甄明珠啊——”
　　李静晨接上话。
　　薛飞：“……”
　　他暗恋甄甄小学妹？
　　怎么可能！
　　薛飞没好气地瞪了张景涛一眼，“能不能甭跟着添乱了？”
　　“你丫的对人家关心过头了。”
　　张景涛难得认真地说了一句，又补充，“人家程哥都不急呢，你着什么急啊？那你急也不顶用，他们俩现在这样子明显不可能和好了，这都看不出来？”
　　薛飞脑袋一懵，“特么地怎么就不能和好了？”
　　“人家那边男朋友都交上了。”
　　“谁说那是男朋友。”
　　薛飞没好气道：“不就一起在饭堂吃个饭，偶尔再去个自习室么？你见到他们俩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了？特么地走路都隔着距离好吗？要是真交往了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皮球踢。”
　　“我说你这人怎么拗成这样？”
　　“反正那就是没交往，没交往这两个就能和好！”
　　“也就你执迷不悟。”
　　“我哪执迷不悟了，不行打赌？”
　　“赌就赌，赌什么！”
　　张景涛被这人逗死了，话音刚落又道：“别说近的，就这两人要是毕业前能和好，我给你去操场裸奔。”
　　“这要是毕业前好不了，毕业当天我满校园裸奔！”
　　边上的李静晨：“……”
　　莫名其妙地当了个见证。
　　他正无语呢，宿舍门吱呀一声，正主回来了。
　　“程砚宁——”
　　外面的喊声反正一直没停。
　　薛飞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提醒程砚宁：“十一点了。”
　　等会宿舍楼门该关了。
　　念头一起，他有些迟疑地问程砚宁：“那姑娘有十八吗？”
　　“不清楚。”
　　“啊？”
　　薛飞愣一声，又道：“这要是连十八也没有，晚上往哪住啊，毕竟还是个女孩子，你看她穿成那样又是露胳膊又是露大腿的，大晚上的遇到危险怎么办？”
　　程砚宁瞥他一眼，没说话，预备上床。
　　薛飞：“……”
　　“砰砰——”
　　两道敲门声突然传来。
　　“进。”
　　薛飞话音刚落，宿管大爷进门来，直接看向程砚宁，“楼下那姑娘是你女朋友？”
　　“不是。”
　　“不是那总归认识吧？你下去给说说，让好歹别喊了。我这都没辙了。刚才连校巡逻队都叫来了，可这姑娘好说歹说愣是不走，还不敢碰，一碰人家拿手机拍视频喊非礼。你跟我下去给说说，把人赶紧给劝走。”
　　程砚宁薄唇轻抿，“抱歉老师，我不能下去。”
　　宿管大爷：“……”
　　这一晚被闹得头疼，他愣了一下语气就不怎么好了，“怎么就不能下去？！那姑娘是冲着你来的，总不能就这么给我喊一晚上吧。你说她这样的我都没法报警，这不你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要不您报警。”
　　“哎我说——”
　　“老师息怒息怒，”薛飞连忙一把拉住脸色微变的宿管大爷，笑着哄劝道，“我跟您下去还不行吗？交给我，指定让她消停了，行吗？”
　　“嗨！”
　　宿管大爷又瞅一眼程砚宁，没好气地走了。
　　这孩子平时看着挺礼貌和气的，什么驴脾气犯了？
　　目送他出去，薛飞一边飞快地套上t恤一边吐槽程砚宁，“我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
　　“噗——”
　　张景涛、李静晨齐齐给喷了。
　　也就一瞬间，觉得他们先前似乎想多了。
　　这薛飞明明扮演着兄弟的角色，却完全操着老妈子的心。
　　程砚宁见他穿好衣服，随手将自己钱夹递了过去。
　　薛飞：“……”
　　恨恨地盯了程砚宁一眼，他二话不说接了钱夹。
　　等他一走，张景涛和李静晨又是一通哈哈大笑，乐得不行。
　　程砚宁倒没什么心情去笑，吐出一口气坐到椅子上，不经意间，又想到那人。
　　“我们晚上住外面吧，好不好？”
　　“你别多想，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不行。”
　　“为什么啊？”
　　“像什么样子，你才多大，这种事不要总这么主动。”
　　“那你也不主动，我也不主动，谁主动？”
　　“……”
　　“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要主动。”
　　“……”
　　记忆里的甄明珠，脸蛋红红的，声音软软的，似乎永远都那么娇憨可爱。
　　只这念头一起，便能让他痛不欲生。
　　朋友出事、父亲入狱、她险些被玷污清白，这桩桩件件都不曾磨掉她的性子将她击垮。是他，用他的冷淡和怀疑，一点一点地，磨光了她的大胆热烈和她脸上的笑，摧毁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她。
　　用一辈子来赎罪，可能都不够。
　　*
　　楼下。
　　方菲喊得精疲力竭。
　　感觉起来足有半个多小时了。
　　她在楼下喊了半个多小时，楼上看戏的男生都散去很多，可程砚宁还是没出来。
　　她长得又不差，身材还很好，怎么他就视若无睹还这么绝情！
　　方菲简直给气死了，正要跳起来再喊的时候，楼门口匆匆出来一个人。薛飞看见她没再喊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到她跟前说：“行了别喊了，我带你出去住酒店。”
　　“程砚宁呢！”
　　“你今晚就在这喊破喉咙，他也不可能下来的。”
　　薛飞语气平静地说。
　　他最先没想通，可在跑下楼这一会，想通了。
　　今晚，程砚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下来。
　　先前在安城一中的时候，他原本还在椅子上坐得很稳呢，可一听见楼下宿管大爷的喊声那二话不说就起身出门了，为什么，不就怕甄明珠吃亏吗？
　　就他护她的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让她吃亏？
　　可甄明珠之外的其他人，能感受到的应该没什么差别，就一副铁石心肠。
　　程砚宁这人冷硬起来，那就不是人了。
　　收敛思绪，薛飞拿手推推方菲，“走吧走吧！”
　　“程砚宁！”
　　方菲拍掉他的手，又蹦起来。
　　“我说你没完了是不是！”
　　薛飞被她尖利的嗓音刺得耳朵疼，想着这要是个男生，那他二话不说抱起来给拖走就行。可偏偏这姑娘穿的清凉还露了胳膊大腿，那他一动手就显得不太君子了。
　　叹口气，薛飞一屁股坐在花坛边，闷声道：“行吧你喊，我看着你往半夜里喊。”
　　方菲：“……”
　　气得要死，喉咙还冒火。
　　“别喊了赶紧走吧。”
　　“走吧走吧，大家都得睡觉了。”
　　“姑娘你明晚再来哈，今晚实在被你吵得不行了！”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男神也不是一天追到了，给自己留点体力啊。”
　　“哈哈哈——”
　　低楼层一阵口哨大笑声。
　　方菲的目光从乌压压一片人影上划过，没好气地问薛飞，“你们宿舍哪个？”
　　薛飞闻言朝四楼指了指，“那，没人在看你。”
　　方菲：“……”
　　简直气到天崩地裂！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扭身走了。
　　“诶等等啊——”
　　薛飞一愣，忙不迭追了上去。
　　*
　　整个校园都安静了。
　　吵闹喧嚣声，渐渐地都消失了。
　　宿舍里灯关了，隔壁床的林清已经入睡，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甄明珠翻个身，抬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上。
　　呼——
　　不晓得为何，胸闷气短。
　　那姑娘不喊了，她却睡不着了。
　　程砚宁会喜欢她吗？
　　她当时就是这样追他的，没羞没臊，不顾一切。
　　他那样冷冰冰的人，也就能被这样热情的追求给打动吧，他被打动了，那姑娘便会取代她的位置，成为他第二个女朋友，却不知道会不会走她的老路？
　　应该不会，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般戏剧化的人生。
　　如果她当初没跟程砚宁来云京，爱情会不会这样匆匆收场呢？
　　似乎很难想象……
　　翻个身，她又盯着墙壁发呆。
　　枕头下突然传来嗡嗡声。
　　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发现是一条微信：“他没下去，薛飞带她出去的。”
　　信息是余明安发的。
　　她足足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咬紧了唇。
　　“［摸头］。”
　　余明安又发了一个小表情。
　　甄明珠紧紧地握着手机，脸一侧，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
　　这一晚，两条信息，她都不曾回复，最后就那样握着手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翌日，清晨。
　　甄明珠醒得早，刚洗漱完，手机在桌上震。
　　她将牙刷插进杯子里，想了想，接通笑着道：“喂。”
　　“早啊。”
　　余明安的声音，精神抖擞的。
　　甄明珠笑笑，“早。”
　　“起床了？”
　　耳听她声音清明，余明安又开口问。
　　甄明珠“嗯”一声，“洗漱完了。要请你吃早饭吗？”
　　“噗——”
　　余明安在电话里笑了一声，道，“好啊，豆浆油条怎么样？”
　　“那你在宿舍楼下等我一会儿。”
　　甄明珠说完这话，抬眸朝孟晗床上看了一眼。
　　孟晗还睡着，她便暂时没叫醒她，拿了自己经常背的链条包出了宿舍。
　　五月底的清晨，凉风习习。
　　余明安穿着白色短袖和浅色牛仔裤站在梧桐树下，金色的阳光透过翠绿浓密的枝丫映在他脸上，甄明珠远远看见，觉得他当真好看得像一幅画。
　　曾经，程砚宁也给过她这样的感觉。
　　可事实上，这两人是不一样的。
　　程砚宁的气质太鲜明，冷起来的时候完美地诠释了山巅白雪这样的感觉，他若展露温柔，便好像冬天最冷的时候，天边破开一抹亮光，让人一颗心在刹那变得柔软。
　　余明安和他不一样，他只站在那里，连侧影都是温暖的。
　　是因为那一种难能可贵，所以才让人无法忘怀吗？
　　胡乱地想了一下，甄明珠朝树荫下的余明安走过去，笑道：“走吧。”
　　“主动要请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就当我钱多。”
　　甄明珠耸耸嘴角，淡笑。
　　余明安也笑了，目光落在她脸上，一颗心也安稳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一会儿，走到了学校门口。
　　京大门口有一家安城老夫妻开的小吃店，许是因为亲切，所以他们隔段时间就会过去吃早餐。
　　“四根油条两碗豆浆……”
　　余明安话未说完呢，余光瞥见店内一桌人。
　　程砚宁和宿舍里两个男生在里面吃早餐，听见他声音的时候，程砚宁抬眸看过来一眼，也就因为这一眼，让他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还有两个茶叶蛋。”
　　甄明珠补充了他未说完的一句话。
　　“好嘞。”
　　老板应了一声。
　　“坐外面吧。”
　　甄明珠淡淡一笑，朝余明安道。
　　余明安点点头，和她一起坐了外面一张桌子。
　　－－－－－－题外话－－－－－－
　　*
　　题外话：
　　会不会有人纳闷为什么不把抽血过程写出来？
　　因为实在觉得大家排队抽血没什么好写的，这里并木有剧情、→_→

　　☆、271：状态不好，想要退学

　　薛飞领着方菲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挑战他底线的画面。
　　他们宿舍那三个在店里面吃饭，甄明珠和余明安坐在外面吃饭，隔着一层不那么干净的厚玻璃窗，先前好好一对情侣之间好像隔了万水千山。
　　真特么牙疼……
　　“两根油条一碗胡辣汤。”
　　边上，飞快地说完话，方菲进了店里面。
　　薛飞眼睁睁地看她坐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只得叹口气朝老板道：“三根油条一碗豆浆，两个茶叶蛋。”
　　“我不吃鸡蛋。”
　　里面方菲闻言朝他喊。
　　薛飞抬眸看过去，“我吃两个不行吗？”
　　老板哈哈笑一声，拿了东西给两人放在了桌上。
　　“昨晚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了。”
　　“那谁说得对，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我爸没说什么时候来接我吧。”
　　“你今天什么课？”
　　甄明珠这一顿早饭，在方菲的碎碎念之中吃完了。
　　两个人吃完饭离开早餐店，一向稳妥的余明安都有一种总算解脱了的感觉。
　　他侧头吐出一口气，再抬眸，发现甄明珠在揉鼻尖，眼眶里有点水光。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瞧见他看，甄明珠突然笑了一下，低声问。
　　余明安：“……”
　　心里有个地方，疼得难以形容。
　　“为什么分手了？”
　　许久，他问出了这个一直以来，都很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甄明珠深吸一口气，说的却是：“就感觉彼此不合适吧，没有很多原因。”
　　余明安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
　　之后，一路无话。
　　*
　　有些人的生活平淡无奇。
　　有些人的日子鸡飞狗跳。
　　总归，一周剩下的几天时间就那么过去了。
　　星期六早上，甄明珠按时到了华娱传媒，在舞蹈室里跟着一个老师做形体训练。
　　这间舞蹈室也不晓得算不算得上华娱最大的舞蹈室，特别长，前后两面墙壁上分别是黑板和超大显示屏，开门的一侧墙镜连成了一面，对门的一侧则是整面落地窗，站在窗边眺望下去，街道上人如蝼蚁。
　　这是一个只站在里面，便能让人产生骄傲和优越感，顺带又审视自我、欣赏自我的舞蹈室。
　　“很好，仰下去，再仰，对……”
　　甄明珠换好衣服自由舒展了一会儿，最边上的常青在舞蹈老师的指点下练舞。
　　她穿了宽大的古风白袍，乌黑的发，白皙干净的脸，后仰倒地的一幕，整个人像一朵突然折断的玉兰花，惊艳中透出一股子凄美决绝。
　　“咱们开始吧。”
　　边上，形体老师笑着提醒。
　　甄明珠抬眸看过去，歉疚地说：“不好意思。”
　　“没事儿，是挺美的。”
　　形体老师笑着看了她一眼，道：“等你这一段训练课程完了，也可以学学舞蹈。”
　　甄明珠“嗯”了一声，依着她的手势在把杆上压腿。
　　“脚背绷直，下巴够过来。”
　　“对。”
　　“坚持五分钟。”
　　顾景琛进来的时候，她这五分钟还没过去，正在把杆上压腿。
　　十八九岁的姑娘，柔软的中长发绑了个低马尾，穿着连个图案都没有的纯白短袖和黑色松紧短裤，搭在把杆上的一条腿格外修长笔直。她白的很，肌肤泛着莹亮的光泽，就那么一个静止不动的侧影，便清美到极致。
　　“来了。”
　　边上，指点常青跳舞的老师唤了他一声。
　　顾景琛扬起一个礼貌而清澈的笑容，“没迟到吧。”
　　“没有，常青这刚完。”
　　身为华娱一线电影咖，常青这段时间忙到飞起，练舞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别人才要开始，她却基本上都结束了。舞蹈老师说完话，顾景琛便瞧见她拿了毛巾擦汗。
　　彼此对视，礼貌地笑了一下算作寒暄。
　　“明珠，我先走了。”
　　擦了汗，常青扭头给甄明珠打了个招呼。
　　甄明珠“哦”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她从小又没学舞蹈，也多亏了柔韧性不错又有专业老师指点，这段时间才有了些成效。原本以为动作到位就行了，哪曾想袁深那边说，吃演员这碗饭，形体那是一辈子的课程，马虎不得。
　　想起来简直暴击一万点，干什么都不容易。
　　“可以了。”
　　老师的声音将她瞬间解放。
　　“进步很大了。”
　　训练她的这个形体老师性子挺温和，夸赞了一句给了她两分钟休息时间。
　　也就两分钟，很快又开始训练其他动作。
　　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
　　两个老师都去吃饭了，甄明珠拿着自己喝完的空水瓶正往出走，听见顾景琛道：“甄明珠。”
　　男孩的声音，有一股子格外干净的质感。
　　彼此在一个舞蹈室待了一上午，甄明珠自然早都看见他了，可两个人毕竟差距悬殊，因而她并没有主动搭话，眼下听见顾景琛开口唤她还挺意外，垂眸看过去，淡笑问：“有事吗？”
　　躺着在助理帮助下做拉伸的顾景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笑着邀请，“一起吃午饭？”
　　甄明珠愣了一下，“约好和袁先生一起吃饭了。”
　　“……袁先生？”
　　真是个超乖巧的称呼。
　　顾景琛笑着点点头，“有点遗憾呐。”
　　话落，他从助理手中接过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往出走。
　　男生应该和她同岁，个子在一米八左右，气质看着清澈干净，身形却是劲瘦修长那一款。天气渐热，他练功的时候穿着白色短袖黑色长裤，此刻短袖被汗水浸湿，背部线条被勾勒得一览无余，带着点小性感。
　　至于这性格，也和媒体说的一样，纯善亲和，像个小王子。
　　“实在抱歉。”
　　收回思绪，甄明珠朝他说。
　　“你约了别人那就算了，下次一样的。”
　　顾景琛理解地笑笑，话锋一转突然问：“我哥说你是万氏集团董事长外甥的女朋友？”
　　甄明珠一愣，下意识地摇摇头。
　　“不是啊？”
　　“嗯。”
　　甄明珠淡笑，客气地说：“我先走了哈。”
　　“拜~”
　　顾景琛抬手挥挥。
　　甄明珠朝他点点头，乘电梯下楼。
　　因为公司性质比较特殊的缘故，华娱实行单双休制度。手下三个艺人都各有工作，袁深这一上午待在办公室也忙得不得闲，听见门响的时候，他才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半了。
　　“想吃什么？”
　　他从办公桌后走出，问甄明珠。
　　甄明珠抬手打了个哈欠，想了想道：“最好丰盛一点。”
　　“饿了呀？”
　　“嗯。”
　　说笑间，两个人一起下楼。
　　旁边就是商场，袁深选了一家港式餐厅。
　　甄明珠点了排骨饭和凤爪，又给自己要了两个蛋挞和一杯红豆冰。
　　“就这些，谢谢。”
　　袁深将菜单递给服务员，抬眸便看见她盯着窗外神游。
　　“您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若有所思地看着街道上奔忙往来的人群，甄明珠突然问。
　　袁深笑笑，“这是从何而来的疑惑？”
　　甄明珠收回目光，看着他道：“就感觉大家都忙忙碌碌的，走路都很着急。”
　　“社会发展太快了。”
　　袁深的笑容里有一股理解和包容的意味，“我应该在你形容的走路都很着急这一类人里面？还能为什么，以前是房子车子，现在是事业儿子，人在不同阶段都有想要的东西，不知足的。”
　　“您的蛋挞。”
　　边上，服务员将两个蛋挞送了过来。
　　甄明珠抿抿唇，拿了其中一个垫肚子，若有所思。
　　“和男朋友分手了？”
　　“啊？”
　　“袁浅说的。”
　　袁深笑了笑，道：“就先前经常接你回学校那男生，男朋友吗？”
　　她一直给袁浅补课，余明安有时间基本都会去接她，因而袁深问出这话虽然让她意外却也不奇怪，甄明珠想了想，回答说：“没在一起的。”
　　“我看着也不像。”
　　袁深又笑一声，提醒她，“我这边没有不能谈恋爱的规矩。我对你唯一的希望是：无论有什么事最好提前和我通个气，不至于以后闹出什么让我措手不及难收拾的局面。”
　　“我知道。”
　　大道理她懂，袁深点到为止。
　　两个人一起用了午餐，甄明珠去了老话剧院。
　　袁深在那里给她找了个退休的老干部，打磨她台词功底。
　　等这一天两门课程都结束，下午六点多了。
　　甄明珠出了话剧院旧家属楼，比中午又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这个城市的生活节奏。
　　下班回家高峰期，坐地铁都得排队，她眼看着人群如海，下意识地退出了挤地铁的队伍，沿着路边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双腿觉得累。
　　站在路边许久，她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明珠呀。”
　　那头传来女人温和的声音。
　　甄明珠紧紧地握着手机，半晌，轻声唤：“安医生……”
　　三个字出口，脸上便有了痒痒的感觉，她拿手指抹掉泪，笑着问：“您星期一在医院吗？”
　　“星期一坐诊。”
　　安姜回答了一句，问她，“要过来？”
　　“嗯。我觉得这几天状态不怎么好，要是您星期一坐诊的话，我就预约了。”
　　“那行。你打电话到人工台先问，没号的话再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谢谢您。”
　　寒暄了几句，甄明珠挂了电话。
　　手机电量不多了，她舒口气，正准备重新找个入站口坐地铁的时候，韩明晖的电话又来了。
　　韩明晖这一天也在外面，刚忙完，问她地点，想着过来捎一程。
　　甄明珠正巧不想挤人潮，便将自己的所在地说给了他，原地等了不到半小时，韩明晖开车过来，等她坐好后便笑着问：“怎么也不见你开车出来？”
　　“不熟练。”
　　甄明珠笑笑，道。
　　“哪有人一开始就是熟练的。”
　　韩明晖呵呵笑一声，“没事了先在小区附近多溜溜，感觉可以了再去近一些的地方，慢慢就能上路了。像你这样搁着的，车子都该生锈了。”
　　“哦。”
　　甄明珠点点头，神情分外柔和。
　　韩明晖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突然问：“最近在忙什么？”
　　甄明珠这半年的确挺忙的。
　　平时在学校上课那也就算了，可她双休日和五一假期也基本都早出晚归，尤其让家里一众人纳闷的是：她的生活水准没什么变化，自己也添置了好几样东西，却没怎么刷卡用钱。
　　签约的事情，甄明珠原本一直瞒着，可其实这种事早晚要被知道。尤其她整个暑假都基本要跟组拍戏，根本不可能瞒住。耳听韩明晖问，她便如实回答说：“我签约华娱传媒了，要当演员。”
　　“刺啦——”
　　急刹车的声音。
　　“哔——”
　　“操，会不会开车啊！”
　　紧跟在他后面的车主明显受惊不轻，大吼。
　　自己理亏，韩明晖也没发火，重新将车子驶上路，不可置信地道：“签约？”
　　“嗯，已经接拍了两个戏。”
　　韩明晖：“……”
　　甄明珠这一通隐瞒，让他受到无数暴击。
　　这一路，他都在告诫自己冷静，到了家再好好说这件事。
　　*
　　临近九点。
　　餐厅里，李娇正在韩志新的陪同下吃宵夜。
　　她怀孕五个月了，饭量大增，整个人都丰腴了一圈，可因为韩志新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嫌弃，因而她虽然胖了心情却好得很，抬眸看见甄明珠便欢喜地问：“甄甄你吃饭了吗？”
　　甄明珠笑着看了眼边上的阿姨，问：“还有吃的吗？”
　　“有的有的，太太说想吃酸汤水饺，我琢磨着大晚上吃那个不太好，给弄了点虾皮小馄饨，还有剩呢。”
　　甄明珠扭头看一眼韩明晖，“明晖哥你吃了没？”
　　“吃过了，不用管我。”
　　韩明晖朝眼神询问他的阿姨道。
　　“那好，我去把剩下的馄饨给小姐煮了。”
　　“麻烦了。”
　　甄明珠说完话，抬步坐到了椅子上。
　　李娇喝了一口汤，抬头问她，“你这最近怎么放假了还早出晚归的？”
　　“她签约了娱乐公司，要出道了。”
　　不等甄明珠开口，韩明晖便声音硬邦邦地说。
　　语气里明显有一股子忍耐的不满。
　　“什么！”
　　闻言，韩志新更是如临大敌。
　　甄明珠看一眼父子俩，莫名地有些头皮发麻，也就在这一刻，才觉得自己一直瞒着人家的确不太好，因而便主动解释说：“韩伯伯您别担心。我签约的是华娱，华娱传媒您应该听过，顾家旗下的正经公司。也是因为先前做家教的那个孩子他爸爸是经纪人，接触之后邀请我签约，我觉得条件能接受才签约的。”
　　“……什么家教？”
　　韩志新的注意力顿时被另一条信息吸引了去。
　　甄明珠：“……”
　　她一时不慎说漏嘴了。
　　韩志新定定地看了她好半晌，叹口气问：“明珠呀，你是觉得在韩家待的不开心？”
　　“没有。”
　　不晓得为何，这句话让甄明珠有点眼眶发热。
　　韩家一众人待她说是恩重如山都不为过。
　　“那你这怎么签约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们商量。”韩志新语调沉沉的，“就我和阿璇的关系，那待你是跟我亲闺女没什么两样的。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明白。眼下你父母都不在，你这连学校还没出呢，哪有社会经验？尤其娱乐圈这种地方，那乱的跟什么似的，不说远的，就你爸出来要知道这个事，那不得怨我没有照顾好你？”
　　“对不起，韩伯伯。”
　　“哎呀你这孩子，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您是担心我，”甄明珠抿抿唇，道，“可这件事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还有……”
　　她语调顿了顿，轻声说：“我想退学。”
　　“……”
　　又一个重型炸弹，韩志新都懵了。
　　说完，甄明珠也有点懵。
　　先前签约的时候，她的确是想着绝不影响学业，免得未来后悔。
　　可这一周以来，确切地说，从方菲在宿舍楼下喊了程砚宁以后，她突然产生了厌学的心理。
　　那是她辛辛苦苦考进去的名校，是程砚宁所在的学校，眼下，也是她无法摆脱他的地方。他太优秀，她走到哪都能听见同学议论他，以及他桩桩件件事。
　　不如就趁此退学，专心拍戏赚钱吧？
　　这念头一起，她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只想逃避了。
　　想到那人，心情便无比压抑。
　　她能感觉到，一直压在胸腔里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要将她击垮了。
　　“去书房说吧。”
　　许久，韩志新温声道。
　　甄明珠“嗯”一声，跟着他先上楼了。
　　韩志新走在前面，进了房间便开了灯，转个身一脸慈爱地问她，“最近出什么事了，给伯伯说。”
　　“我不想和他在一个学校念书了。”
　　一句话，刚一出口便哽咽起来。
　　韩志新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了。
　　万随遇那个外甥，真是害人不浅。
　　当年那桩事他基本也知道，却不清楚，总归就是那一个喝醉了，这一个失控之下将人给刺伤了，伤势其实不严重，可因为刺伤在腹部失血过多，显得凶险了一些。
　　这孩子吓傻了。
　　他赶到医院见到她以后，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疼啊，以这孩子先前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那得下多大的决心，才能想要求助他。
　　她状态太差，他都没能将她带回家，而是找人托关系介绍了一个口碑很好的心理医生，这孩子在医院住了几十天，才勉强能同他好好说几句话，也算信赖了他，便被接到了韩家。
　　知道她考了云京大学的时候，他其实并不赞同，可却也没说什么。
　　先前听李娇说了孟家姑娘生日宴上那些事，他还以为这两人能前嫌尽释再到一起呢，眼下倒好，小半年过去，这孩子好好的名校都不想念了。
　　可这不念大学干嘛呢？
　　演戏？
　　韩志新对这件事当然无法接受，可甄明珠在他眼里，性子上是有着她母亲影子的。阿璇也是这样，分明从小被娇养大，却是个很有主意的。
　　再加上，他到底只是一个伯伯，也不能就去左右孩子的人生。
　　收回思绪，韩志新好言好语地哄劝说：“多少人想念京大那都考不上，你这好不容易考上了，怎么能说不念就不念了。要不咱们这样，先把这学期好好读完，暑假两个月呢，慢慢考虑？”
　　哄小孩的语气，让甄明珠一瞬迸发的情绪突然又平息了一些。
　　她抿唇站着，也不晓得说什么了。
　　“你呀，跟你妈一样一样的。”
　　眼见她泪光楚楚的样子，韩志新怜爱地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
　　“我像她吗？”
　　甄明珠愣了一下，突然问。
　　“像，长得像，性子里也像。”
　　韩志新笑笑，“她当年可不就跟你一样，满心满眼看上那一个……”
　　看上那一个，落了个远走他乡，红颜薄命的下场。
　　只想想，韩志新心情又不好了。
　　－－－－－－题外话－－－－－－
　　*
　　转过这个情节，接下来基本就是一步一步趋近和好的甜了，稳住啊小可爱们~

　　☆、272：鉴定结果，证实亲生【猜题】

　　两个人在书房里说了十几分钟话。
　　甄明珠再下楼的时候，李娇已经吃完饭了，坐在餐厅里发愁。
　　“明珠。”
　　眼见她下来，李娇顿时松了一口气，朝边上的阿姨道，“这下去煮吧。”
　　“哎。”
　　阿姨应了一声，这才去煮馄饨。
　　甄明珠坐到了椅子上，有些歉疚地说：“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
　　李娇握住她一只手，叹气道：“你呀，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嘛。做什么都不声不响的，有了情绪还自己扛，时间一长人怎么受得了，要憋疯的。”
　　“也没什么事。”
　　在韩志新跟前吐露了心事，甄明珠想起来还有一丝后悔，感觉自己想退学的理由蛮可笑的。
　　她不想再提程砚宁了，便打起精神问李娇，“宝宝今天乖不乖？”
　　按着年龄，李娇算得上高龄产妇了，可因为她一直以来有坚持锻炼美体，身体素质不错，再加上吃得好睡得香，精神状态和营养摄入都远比同龄人好很多，因而这一胎怀的挺稳，四个月就有胎动了。
　　怀孕以后她不像以前那样天天追剧，最爱做的事情变成了数胎动以及隔着肚皮给孩子念故事书，只要甄明珠在家，她还会不厌其烦地将一天的感想和甄明珠分享，各种佐证宝宝聪明乖巧。此刻，听见甄明珠的话她顿时笑起来，道：“乖啊，胎动的可规律啊，尤其我一摸他，还晓得回应我。”
　　“……我摸摸？”
　　甄明珠犹豫了一下，问。
　　“行啊。”
　　李娇穿了很宽松的雪纺裙，闻言便握着她的手隔着一层衣服放了上去。
　　李娇的肚子圆鼓鼓的，她的手心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屏息凝神许久，感觉到自己手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踢了一下。
　　“真的诶。”
　　甄明珠一愣，不可思议地笑了。
　　“我就说他很聪明吧，以后让他跟你一样，念云京大学。”
　　李娇笑着说。
　　先前，哪怕她三十几岁了，仍旧有一股子少女感，可眼下因为这意外而来的一个孩子，她突然变得柔情似水起来，身上一股子准妈妈的孕味。
　　甄明珠轻轻地“嗯”了一声。
　　“所以呀，可千万不能一时冲动退学了。你说你念书十几年不就为了最后这一纸文凭吗？就说进娱乐圈吧，其实我不反对你进娱乐圈，就你这长相，不当演员那才可惜。可我也不赞同你就为了眼前的一切放弃学业了。你能保证你一辈子就想当个演员吗？就算是当个演员，那你要红了以后，这云京大学高材生的背景，不得牛逼爆了？”
　　“噗——”
　　她最后一句话，惹得甄明珠忍不住扑哧笑了。
　　“笑什么，我说认真的呢。”
　　李娇没好气地推了她一下，“学习好在哪里都吃的开，国内这社会就这样，大家对知识分子文化人有一种骨子里的崇拜。就万随遇那外甥啊，圈子里那些太太们现在提起他哪个不交口称赞，就因为据说他是高考状元来着。对了，前些天还有人在我这旁敲侧击呢，问你们什么关系呢。”
　　甄明珠：“……”
　　李娇没注意她脸色，想了想又感慨：“别说，他那相貌气质在云京这个圈子里都少见诶。尤其再有那么一个舅舅，本身还那么优秀。幸亏我怀孕一开始没怎么出去，要不然不晓得被追问多少次了。还有你啊，说起来脑子也秀逗了不是，上次明明可以趁着给人家洗西装交个朋友的……”
　　“韩伯伯没给你说吗？”
　　甄明珠突然问。
　　“什么？”
　　甄明珠抬手接过了阿姨送上的馄饨，轻声说：“我们先前交往过。”
　　李娇：“……”
　　有那么几秒，她整个人是懵的。
　　甄明珠一手拿勺子舀着馄饨吃，耳听她许久没反应，偏过头看了一眼。
　　李娇的嘴巴里能塞个鸡蛋，也就因为她看过去整个人才回过神，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你们？”
　　“嗯。”
　　“天呐——”
　　震惊半晌，李娇无比纳闷地问：“那怎么就分了呢！”
　　“因为很多事。”
　　“……你爸爸的事？”
　　李娇迟疑。
　　甄明珠摇摇头，“不是，我爸出事以后就是他带我来云京的。我来韩家之前，我的一切都是他在照顾。甚至我最开始念云京四中，也是他托人让我借读的。”
　　不晓得为何，耳听着李娇的柔声细语，她突然又有了倾诉的欲望。
　　“那最后？”
　　“就发生了很多事吧，彼此都累了。”
　　“然后就分了？”
　　“我……”
　　甄明珠嘴唇动了好几次，低声地讲了那一夜。
　　“天——”
　　李娇都没办法形容她的心情，许久，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甄明珠握着勺子的手指紧了紧，好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娇眼见她手指在抖，连忙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
　　甄明珠抿抿唇，将涌上的情绪全部又压了下去。
　　一下子接收的信息量太大，李娇又沉默了好一会，若有所思地说：“按你这么说，他对你的感情根本没得挑啊。就上次在宴会上对你那副样子，应该不会对那件事还耿耿于怀吧？他也有错。”
　　“可是回不去了……”
　　“怎么回……”
　　李娇未出口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头。
　　她怔怔地看着甄明珠。
　　就在她刚才开口的瞬间，女孩一颗泪砸到了碗里。
　　“年前我和孟总一起回来那天，的确是他将我从医院送回来了。那前一晚，程砚宁和一起出国当交换生回来的女生进酒店了。整整一晚上，都没有出来……我……我亲眼看见的……”
　　“……”
　　又过去许久，李娇说不出话来。
　　“他喝醉了就是那样的，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脾气很差。那女生一直都喜欢他，长得也算挺漂亮，跟他同专业同班，经常都一起出现，后来还陪他出国。他说去酒店吧，我也是亲耳听见的，我当时就在他后面灯牌那站着，他都没看见我……”
　　“那你怎么不上去给他一耳光呢！”
　　李娇义愤填膺地问。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自己说要分手的。”
　　“你这……傻子啊你！”
　　李娇被她气得没脾气了，半晌就说出这么一句话。
　　甄明珠抽了张纸巾擦掉眼泪，也不说话了。
　　好半晌，李娇叹一口气，问她，“就因为这个想退学？”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那你心里还有他吗？”
　　“我不会和他再在一起的。”
　　李娇：“……”
　　这样纠结下去，早晚得成神经病吧？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李娇试着给出建议，“要我说啊，你要是还喜欢他那就表明心迹。人这一辈子好几十年呢，谁还不犯一点错了？你也说了嘛，那一晚上他喝醉了，酒后乱性这种事发生了那也没办法，能原谅就大大方方地揭过去，两个人在一起也别提了，时间一长那也就过去了。”
　　甄明珠摇摇头，一副完全不赞同她说法的样子。
　　“可你要过不去这个坎……”
　　后面的话，李娇没有再说下去了。
　　甄明珠自然也能明白。
　　正因为明白，所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又一次走进了死胡同。
　　“哎。”
　　李娇叹口气，让阿姨过来收了碗。
　　一直压在心里最隐秘的事情就这样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出来，甄明珠虽然觉得自己很丢人，近几天来压抑沉闷的心情却得到了缓解，最后，突然就不想去医院了。
　　回到房间，她给安姜发了一条道歉短信。
　　原本她也还没预约挂号，安姜性子一贯随和，打电话聊了几句，揭过了这件事。
　　不过，甄明珠仍是暂时没有去学校。
　　星期天在家里休息了一天，跟着李娇一起学插花，日子很随意地打发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第二天早上便睡到了十点多才起床，洗漱完下楼吃了饭，又在中午给泰迪洗了一个澡，闲来无事，便开车在小区附近练习。
　　李成功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甄明珠自我调节了两天，情绪好了许多，接通电话笑着道：“喂。”
　　“甄甄你在哪儿呢——”
　　李成功的声音带着一股子酒醉后的颓废。
　　甄明珠一愣，问他，“你喝酒了？”
　　“我分手了，”李成功的声音里染着一股子浓重的哭腔，“我在你们学校门口……嗝……你说她为什么跟我分手啊，啊！我哪里对她不好了！”
　　“……你在我们学校门口？”
　　“你赶紧过来啊——”
　　“行行行，你别冲动啊。”听着他声音甄明珠都着急上火，急声道，“就等在那，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到。”
　　“快点——嗝——”
　　话落，李成功那边掐了电话。
　　一阵嘟嘟嘟的忙音传来，甄明珠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在她认识的人里面，李成功和程砚宁一样，都属于酒品不好一类。
　　收回思绪她也没回家了，给李娇打个电话说了一声，开车直接往学校走，路上担心的不行，纠结半晌后，她在等红灯的间隙拨通了余明安的电话。
　　“怎么了甄甄？”
　　余明安说话声音压得极低。
　　甄明珠一愣，“你在上课？”
　　“有事啊？”
　　甄明珠想了想，仍是告诉他，“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公共课不要紧，你说。”
　　“就，”甄明珠有些郁闷地告诉他，“李成功喝醉了，人在咱们学校门口呢。他喝多了酒品不好，我担心他出事，可我现在还在开车来学校的路上呢，你能帮我先找一下他不？”
　　“你在开车？”
　　余明安迟疑着问。
　　甄明珠嗯了一声，“得一会才能到。”
　　“行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出去找他。”余明安说话间将自己的书本合上推到了边上舍友跟前，从后门溜出去便提高了音量训她，“你开车着就别打电话了，注意安全，慢点。”
　　“谢谢啊。”
　　“好了挂了吧，注意安全。”
　　余明安话音落地又催了一声，快步下楼梯。
　　甄明珠放下心来，挂了电话。
　　有余明安出去找人，她顿时没那么紧张了，一心一意开车。
　　好在晚高峰还没到，五点多的时候，她将车子驶入了学校附近一个酒店的露天停车场。
　　“欢迎光临！”
　　迎宾小姐热情万分地喊了一声。
　　甄明珠朝人笑笑，快步跑到了电梯口，上楼找人。
　　余明安开了一间房，将李成功弄进去便给她说了地方，房门也虚掩着。
　　甄明珠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听见了洗手间里一阵痛苦的呕吐声。
　　“人在里面呢。”
　　抬眸看见她，余明安叹着气说了一句。
　　甄明珠抬步到了洗手间门口，映入眼帘的便是李成功抱着马桶狂吐的模样，她不忍看，转个身又出去，找了热水壶，先接了半壶水烧上。
　　“甄甄——”
　　洗手间传出一声嘶吼。
　　甄明珠又进去，问他，“你这喝了多少啊？”
　　“你说她为什么要分手？啊！为什么要分手！怎么就这么狠心！”
　　甄明珠：“……”
　　“我对她多好，事事都依着她顺着她，她还想怎么样！”
　　甄明珠：“……”
　　“你说她是不是看上其他人了？约会都没时间？我他妈就不信了！什么意思啊她什么意思！觉得我这辈子就非她不可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追我的女生多了去了！”
　　“你醉了，别说了！”
　　甄明珠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扶着他趴到盥洗台上。
　　李成功拧开水龙头灌了一口水，又道：“甄甄我告诉你，追我的女生多了去了！”
　　甄明珠将手里的毛巾直接拍到了他脸上。
　　李成功两手捂住毛巾，突然就那么滑坐了下去，靠着浴室柜大哭起来。
　　甄明珠+余明安：“……”
　　半晌，两个人一起到了阳台上。
　　李成功嚎了一会儿，又在洗手间大喊：“甄甄——”
　　甄明珠抬手掏了掏耳朵，不想理他。
　　“还挺好的。”
　　边上，余明安突然说了一句。
　　甄明珠扭头看过去，“什么挺好的？”
　　“就他这性格，挺好的。”
　　余明安笑笑说。
　　可不是挺好的吗，发泄起来也酣畅至极，高兴了就大笑，难过了就大哭，生气了就大骂，从来不将情绪积压在心里，无数人艳羡，却做不到。
　　甄明珠“嗯”了一声，抬步又去了洗手间。
　　李成功哭够了，又自己爬起来在水龙头下洗了脸，转身往她身上扑。
　　甄明珠堪堪扶住他，和进来的余明安一起，将他放到了床上。
　　醉鬼躺上去不折腾了，甄明珠便松了一口气，问余明安，“多少钱？”
　　“什么？”
　　“房费啊。”
　　余明安一笑，“不用了，好歹同学一场，小忙而已。”
　　“那……”
　　甄明珠话一出口，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余明安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去阳台上接电话了。
　　“记着呢。”
　　“可以到。”
　　简短的几句话说完，他折回室内，朝甄明珠笑笑道：“社团里要聚餐，我就不多待了。”
　　“行，也没事了。”
　　余明安看一眼李成功，想了想又说：“有事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
　　“好。”
　　甄明珠点点头，将他送出房间。
　　余明安走了，房间里李成功其实也没睡，闹过了吐过了大哭过，又开始默默垂泪。
　　甄明珠也没打扰他，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吹风。
　　“甄甄——”
　　“别喊了，追你的女生很多，我知道了。”
　　“甄甄——”
　　“甄……”
　　甄明珠走进去，站在他床边问：“没完了啊你？”
　　“你说她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不是。”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她。”
　　甄明珠默了一瞬，抬手在额头上挠了挠，又往阳台上走。
　　“我李成功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她长得也不咋地好看啊，牛气什么。”
　　“约个会跟菩萨似的，请都请不动。”
　　“以为我没人要是不是？”
　　“我明天就带一个靓妹过来让她瞅瞅。”
　　“带啊。”
　　甄明珠没好气地接了话茬，“最好现在就去带，带上十个八个，正好彻底一拍两散。”
　　“你到底是谁的朋友啊！”
　　甄明珠吐出一口气，“你说的是气话还是心里话？”
　　“当然是——”
　　李成功憋住嘴角，不说了。
　　甄明珠叹口气，坐到他床边，许久，道：“是因为你妈的缘故。”
　　“关我妈什么事啊！”
　　甄明珠抬眸看向他，笑容有些冷，“过年那一次，你妈和你一起去灵珊家里。说是去拜访人家父母了，其实是示威去了。大概意思就是他们家家境配不上你吧，让灵珊知难而退。不过当然，你妈那个人是不会说什么重话的。可我觉得她其实一个脸色一个眼神就能让灵珊她爸妈无地自容了。你妈不同意，这就是你们分手的原因。”
　　“怎么可能，我妈前几天还问起她呢。”
　　李成功顿时酒醒了。
　　甄明珠微笑着看他，“那就要看你是相信你妈了，还是相信灵珊。或者说，相信我这番话。”
　　李成功看着她，安静了许久。
　　甄明珠抿住唇角，“你好好想想吧，撒泼也有个度。”
　　话落，她又抬步去阳台上了。
　　房间里，李成功彻底安静了下来。
　　*
　　余明安抬步出了酒店，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屏幕上跃动的一个字让他愣了一下，一边走一边接通唤：“妈。”
　　“你在哪呢？”
　　顾援西的声音，温和无力。
　　“学校。”
　　余明安冷淡地说。
　　自从那天离开军区大院，他这一周都没过去，打电话倒是会接，也就这样一副冷淡疏远的语气。
　　顾援西在电话里叹了一声，也没拐弯抹角，直白地道：“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
　　余明安陷入长久的沉默。
　　“想知道吗？”
　　顾援西问。
　　“呵~”
　　余明安攥紧手机，用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语气道，“说吧。”
　　“明珠是你小舅的女儿，我侄女，你表妹。”
　　“……知道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几乎都无法让他那颗心再起波澜了。
　　早在一周前，他已经从顾振南的语气里意识到了这早晚要接受的宣判，而在这之前，他也已经断了所有的退路，甚至都料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眼下胸腔里那颗心，死了似的。
　　“妈知道这件事你接受起来需要时间。可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你就得想开点，以后就将明珠当成妹妹看待。她是我们顾家的孩子，父女相认那也是迟早的事情。妈妈希望在这之前，你能整理好自己的感情。”
　　余明安冷笑，“他怎么当年不整理好他的感情呢？”
　　“安安！”
　　余明安吐出一口气，“好了，你该通知的也通知到了，我还有事，挂了。”
　　“等一下。”
　　男人沉稳威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明珠是你表妹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她。”
　　“怕她不认你吧？”
　　余明安冷笑，“她不可能认你的。”
　　“这些不用你操心。”
　　“……”
　　余明安一咬牙，直接挂了电话。
　　－－－－－－题外话－－－－－－
　　*
　　作者有话说：
　　1、最近开始有人点到我章节名。说实在的，每一章并非一个剧情，无论是随便几个字还是八个字，其实我更乐意不取章节名，我不愿意分章的很大原因也在这里，忒麻烦。所以如果你们觉得章节名不够点题的话，咱以后就章节名留白好伐？→_→
　　2、本月第三个月票红包已发，总额30000潇湘币，投过月票可领取，每一票都可以领一次。
　　3、猜题：下一章阿宁会挂彩，猜猜这个彩，怎么挂上的。
　　a、小余单向打他。b小余阿宁互殴。c小余阿宁薛飞混战。
　　答案三选一，正确的话奖励潇湘币21个。【条件：粉丝值≥1500的潇湘正版读者。】

　　☆、273：小余撒疯，阿宁遭殃

　　自助餐厅里。
　　格挡间一整片区域几乎被学生会一众人占据了。
　　京大学生会部门分工明确，人数也比较多。全体出动聚餐的情形基本上很难见到，一般主要以部门为单位，在部门忙碌或者某些活动以后，组织聚餐犒劳联谊。
　　这一次，聚餐包括整个外联部，以及部分学生干部和秘书办一半人。
　　余明安到地方的时候，一众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三三两两去拿吃的，也就秘书办两个女生在用湿巾擦桌子。
　　“来了呀。”
　　抬眸看见他，董西琴笑着打了个招呼。
　　因为甄明珠的缘故，两个人也算熟识了，余明安点点头笑了一下，问她：“外联部人齐了吗？”
　　“基本上到齐了吧。”
　　董西琴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去拿饮料。”
　　吐出一口气，余明安淡笑着说了一句。
　　董西琴点点头，目送他去了饮品区。
　　“诶，他是不是和你们宿舍那个甄明珠在交往啊？”
　　边上的女生随手将湿巾扔进垃圾筒里，凑到她跟前好奇地问了一句。
　　董西琴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你们一个宿舍诶。”
　　“这种事不太好意思问。”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女生纳闷得不得了，说话间余光瞥到一个人，连忙笑着问：“会长。”
　　“嗯。”
　　程砚宁点点头，道：“我在这看着，去拿吃的吧。”
　　“啊，没关系的，我们等会去拿。”
　　女生连忙道。
　　座位上放了好多包，自助餐厅又过于人员纷杂，团体里总得有个人照看着。他们会长虽然看着冷冰冰的，大事小事上却都不会含糊，就聚餐从不迟到还经常辛苦受累这一点，就太招人喜欢了。
　　收回思绪，女生主动笑着说：“会长你去拿东西吧，我们最后拿也一样。”
　　耳听着她一口一个会长，董西琴莫名地有点不自在。
　　学生会这个团体，已经像一个职场金字塔雏形了。她目前还在最底端，程砚宁却已经高高在上，每一次听到别人这样叫他或者自己不得不也跟着这样客气称呼的时候，她总有一种两个人中间隔了鸿沟的感觉。
　　“薛飞替我拿，你们去吧。”
　　程砚宁也没多说，抬步坐了个位子。
　　他这人看着冷，平时也极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接触久了却会发现，他身上没有某些学生干部喜好的官僚主义作风，选位子什么的从不讲究，随意得很。
　　闻言，两个女生自然也不好再推辞，一起去拿东西。
　　程砚宁靠在沙发上，发呆了两秒，抬手自桌上小碗里拿了一个薄荷糖撕开，放进口中。
　　薛飞端着两个盘子过来的时候，正巧就看见他吃糖的样子，忍不住就笑问：“是不是有一种终于解脱的感觉。方菲那姑娘简直有毒，这下可算是要走了，阿弥陀佛……”
　　程砚宁抬眸看他一眼，耸耸唇角，倒没说话。
　　薛飞放下盘子坐他边上，压低声音道：“等会玩个游戏，我给咱探探虚实？”
　　程砚宁微愣，“嗯？”
　　“就余明安啊，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别乱来。”
　　“什么乱来，玩个真心话大冒险不行吗？”
　　薛飞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嘀咕道：“按你这么下去，我到时候不裸奔都不行了……”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人来了。”
　　薛飞话音落地，程砚宁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
　　余明安和外联部两个男生一起走过来，手里拿着几瓶啤酒。
　　“小余，这儿！”
　　薛飞二话没说开嗓喊了一声。
　　程砚宁：“……”
　　不等他吭声呢，薛飞压低声音笑道：“瞧见没有，战略上藐视敌人。”
　　话落，又连忙朝余明安道：“过来过来，坐这边。”
　　他和程砚宁已经坐了的这一桌是大长桌，对面坐完可坐六人，边上两侧要是再凑两个那就能坐八个人，听他主动叫过去，余明安和边上两个男生一起坐了他们对面。
　　稍后，又来两个女生坐到了薛飞边上，一桌凑了七个人。
　　程砚宁和余明安都在最边上，对面而坐。
　　一众人热热闹闹地开始吃东西，只这两人淡定，全程可以不吭声，跟雕塑似的。
　　余明安吃得少喝得多，聚餐没开始多久，他手边两瓶啤酒空了。
　　他边上的男生瞅见他这样子，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呀部长，失恋了？”
　　余明安和甄明珠关系好，这在学校里基本上不算秘密了，可关于两人有没有交往的事情，却当真没人能弄清楚，因而这问话的男生也就是随口开个玩笑。
　　余明安也跟着他笑了起来，“没有。”
　　“呀，部长你真的和咱校花在一起啊？”
　　听见这话，几桌人都有些沸腾，边上一个女生笑着问。
　　余明安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程砚宁握筷子的修长手指上，微抿了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脸色不怎么好，其他人一时间又生出其他想法，面面相觑后，不好再问了。
　　余明安随手打开桌上一罐啤酒，抬眸问程砚宁：“喝一个？”
　　他自己手里也拿着一罐，看着像要拼酒的意思。
　　薛飞整个人都不好了，定定地看着余明安，似乎是没想到，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竟然得寸进尺地挑衅到程砚宁跟前了，怎么能牛逼成这样！
　　他边上，程砚宁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淡声道：“我不喝酒。”
　　这人，睁眼说瞎话。
　　以前聚餐的时候他不至于这么落人脸面。
　　就在薛飞以及边上众人各种胡乱揣测的时候，程砚宁补充解释了一句：“戒了。”
　　又不是酒鬼，还戒酒，切…
　　薛飞觉得他就是小心眼在找借口，因而便主动地拿过了余明安开的那罐酒，笑着道：“对对对，上次一起出去聚会被人给灌醉了，之后就戒了。来来来，我陪你喝。”
　　余明安笑了一下，拿了啤酒和他相碰。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都喝了不少。
　　眼见余明安脸都红了，薛飞便放下酒，笑着提议道：“干喝没意思，玩个游戏吧。”
　　“玩什么？”
　　他边上的女生好奇道。
　　“真心话大冒险呗。”
　　薛飞又笑笑。
　　真心话大冒险算得上学生吃饭时比较热衷的一个游戏，特别容易促进彼此了解，也能搞活气氛。不过，以往聚餐的时候，属于程砚宁的一桌从未玩过这个游戏。
　　主要男生怕给他制造麻烦，女生又不好主动提及。
　　提及这个，明显一副对会长有所图的意思。
　　可眼下薛飞提起那就不一样了，基本上就在他开口的瞬间，边上女生便笑着道：“好啊。”
　　话落，抬眸又问了一句：“会长你玩吗？”
　　程砚宁“嗯”一声，“可以。”
　　简单的两个字，又让聚餐的一众人都热闹了起来。
　　很快，两个女生将桌面收拾出一小块空地，一个男生拿了个汽水瓶放在了上面，转动了第一下。
　　按照规则，瓶口最靠近的那个人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瓶底最靠近的那个人提问，选了问题或者大冒险之后不得反悔，无论哪一种形式的反悔，罚酒一玻璃杯。
　　一众人凝神屏息中，瓶口晃悠悠地指向了余明安。
　　余明安喝的半醉，白皙的俊脸上染着一抹红晕，衬的他分外惹人心疼。
　　最边上的女生看着他，迟疑道：“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
　　“问恋情。”
　　“问校花。”
　　“就刚刚那问题。”
　　不等女生开口，边上一众人七嘴八舌地给支招。
　　女生只得从善如流地问：“你和甄明珠在交往吗？”
　　“……没有。”
　　微微沙哑的两个字一出口，薛飞脸上的笑容几乎都遮不住了，他起身去转酒瓶作为掩饰。
　　第二下，瓶口跟着他心思，慢悠悠又指向余明安。
　　这一下，问话的还是先前那女生。
　　余明安一手捏着半罐酒，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直接道：“问吧。”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女生吗？”
　　一句话问出，女生莫名地红了脸，惹来一片打趣。
　　余明安将手里的啤酒放下，好半晌，抬手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仰头喝了。
　　这问题，很难回答吗？
　　女生有些懵又有些失望，收了视线。
　　汽水瓶转动了第三下，在众人的关注下指向了程砚宁。
　　“啊——”
　　“噗哈哈——”
　　“别急别急，给会长挑个好问题。”
　　一众人七嘴八舌地嬉闹了好久，问话的女生问出了一句，“会长你初吻还在吗？”
　　“噗——”
　　“哈哈哈！”
　　一片地方，笑声险些掀翻房顶。
　　程砚宁就在这笑声里静了几秒，回答，“不在了。”
　　“……”
　　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一群女生原本以为他凭他这冷漠且醉心学业的性子肯定没交过女朋友，哪曾想人家一开口就是一个晴天霹雳，那还不如不问呢，给心里留点念想啊！
　　一阵懵逼之后，汽水瓶又转了起来。
　　让人无比郁闷的是，接连好几下，瓶口都没转到程砚宁那边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众人也吃的差不多了。
　　最后一轮，汽水瓶缓缓地停下。
　　瓶口对准了程砚宁。
　　边上吃完的一众人都围了过来，参与游戏的人也比最开始多了好些，被瓶底对准的时候，文娱部的女部长懵了一下，抬眸看向了程砚宁。
　　这一晚，她心里都揣着一个问题。
　　边上一众人看着她，诡异地都安静了一下。
　　妈的，心里问题太多了啊，到底建议问哪一个比较好。
　　哪曾想，他们这建议还都没给出去了，文娱部部长直接问了一句：“大一的甄明珠是你前女友吗？”
　　“噗——”
　　有那么一瞬间，薛飞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再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简直爱死这姑娘了，特么地怎么这么给力！
　　一群人直接也炸了。
　　“谁？”
　　“天呐——”
　　“妈呀这问题——”
　　一句又一句惊叹落在耳边，董西琴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怦怦跳。
　　这个游戏玩过多少次，她没有因为一个问题这么激动忐忑过，下意识地看向了程砚宁。
　　她看程砚宁，其他人有的在瞧薛飞，有的去看余明安。有那心思转的快的，猛地想起这几人都是安城一中考进来的。一时间，脑海里的爱恨情仇就跟连环画似的一张一张往过飘，震惊坏了。
　　程砚宁在一众人注视中愣了一下，尔后站起身来，点点头。
　　“是。”
　　他说道。
　　“……”
　　一片人就那么静了下去。
　　程砚宁抬眸看了眼薛飞，又道：“你结账，我抽根烟。”
　　话落，他抬步直接走了。
　　薛飞：“……”
　　是他玩脱线了吗？
　　这一切就跟做梦似的。
　　“你怎么知道的啊。”
　　“快说快说，怎么回事儿！”
　　“他们先前是一对儿？”
　　“问你话呢薛飞？”
　　懵逼的薛飞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问话的文娱部部长也被几个女生叽叽喳喳问的烦，叹口气解释道：“我也不清楚。就先前无意中听宣传部一个妹子给其他人说，看见他拉住甄明珠强吻来着。”
　　“……”
　　一万点暴击叠加降落。
　　强吻？
　　谁强吻谁啊？
　　程校草可能有强吻别人的时候吗？
　　不会的！
　　一众人都不愿意相信，男生也好女生也罢，都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女神和男神谈恋爱，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薛飞被问的烦了，跑去结账躲避各种追问，一众人从他那里问不出个什么结果，突然又意识到董西琴不就甄明珠同宿舍的吗，顿时又将目光全部转向她。
　　董西琴疲于应对，出店门的时候头都大了。
　　众人出去的时候，程砚宁站在一个路灯杆边上抽烟。他个子高，这一天穿了白色衬衫和黑色休闲款长裤。许是因为先前吃饭的缘故，衬衫的两只袖子都卷了一截在小臂处。他站在那，左手腕戴了块表，修长手指随意地夹着烟，右手插在裤兜里，沉着挺拔，稳重中又透露出两分寂寥，显得难以亲近。
　　他实在不像个学生，卓尔不群的气质，远非同年龄段的男生可比拟。
　　“程砚宁！”
　　一道突兀的女声，突然打破了夜色下的寂静。
　　众人回过神的时候，程砚宁已经掐了烟走回餐厅门口，而刚才喊他的女生也一下子推开后排车门跑了出来，黑色路虎停在路边，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
　　方菲被明叔压着回安城，好说歹说才有这么一个告别的机会，因而跑下车的时候她就直接往程砚宁怀里扑，哪曾想，那个都没避开呢，边上突然冲过来一道人影将她抱了满怀。
　　一股子酒气扑鼻而来，方菲抬起头愣了一下，怒道：“你谁啊！”
　　“想干嘛！”
　　看着清朗温和的男生，说话却一股子戾气。
　　方菲都懵逼了，一边推他一边道：“你管我想干嘛，神经病啊你！”
　　话落，一把推开余明安又往程砚宁跟前去。
　　“我还就管你了怎么着！”
　　余明安大力将她扯得一个踉跄，染着红晕的脸上泛着冷怒，一字一顿道，“你给我听好了，你今天碰他一下我让你好看，不信你就试试！”
　　方菲：“……”
　　胳膊被男生攥得生疼，她恼怒地大喊：“明叔！”
　　方明达也被这一幕整懵了，抬步过去朝余明安道：“这位同学……”
　　余明安看他一眼，理都不理，垂眸睨着方菲，气汹汹地又问：“听见了没有！”
　　“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你神经病啊！”
　　方菲大吼一声抬脚猛踩了他一下，还没挣脱呢，余明安另一只手突然给举了起来。
　　这一下将方菲给吓得一懵，方明达正要上前呢，边上的程砚宁已经快他一步上前扣住了余明安一边肩头。
　　“砰！”
　　猝不及防间，一拳直接砸到了他嘴角。
　　程砚宁被他给打懵了。
　　他原本是为了避免他激怒方菲惹出祸端，所以才要过去让他放手，哪曾想这人能醉到这种程度，转头就给了他一拳，力道还十足十的重。
　　“干嘛啊你！”
　　“拉住他拉住他！”
　　短暂的寂静后，餐厅门口乱成一团了。
　　程砚宁一手捂住嘴角，眼看着薛飞和两个男生扯住了余明安。
　　方菲总算被放开，整个人都气死了，扑上去想踹余明安，又被程砚宁一手扯住。
　　莫名其妙挨了一拳，程砚宁脸色有点难看，直接将她推到方明达怀里，歉疚道：“我们社团的同学，喝了酒脑子不清楚，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方明达：“……”
　　程砚宁这一声您之后，他哪来还有什么气，连忙笑道：“理解理解，本来也没什么事。”
　　程砚宁点点头，又道：“替我问候老爷子。”
　　“好，行。”
　　寒暄了几句之后，方明达将方菲给塞上车了。
　　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几个这种亏，胳膊上的痛感让方菲龇牙咧嘴，眼见车子要发动，她连忙又去开车门。
　　车门全部落了锁，她飞快地按下车窗探头出去吼，“那个谁，你给我等着！”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一众人面面相觑。
　　好在，刁蛮小姐总算被人给弄走了，几分钟后，车影都消失了。
　　餐厅门口一众人可算松了一口气，齐齐去看余明安。
　　这人真是牛逼了！
　　京大就没有这么牛气的人。
　　程砚宁入学四年，这绝对是第一个朝他脸上揍的人。
　　事实上，一拳挥出去之后，余明安清醒了许多。
　　眼见方菲离去，他推开了握着他胳膊的两只手，二话没说直接走了。
　　“诶——”
　　眼见他离开，薛飞一脸懵，又去问程砚宁，“没事吧？”
　　“帮我买瓶水。”
　　程砚宁说。
　　薛飞一愣，连忙买了水顺带给他拧开。
　　于是，一众人都瞧见他灌了一口水之后，偏头吐出一口血水在路边树坑里。
　　露出来的嘴角已经破了。
　　“我的天……”
　　“是不是为了甄明珠啊？”
　　“我看像，借题发挥。”
　　“红颜祸水啊。”
　　目送程砚宁抬步走到前面去，几个女生才敢小声议论。
　　“我怎么觉得他喜欢会长呢。”
　　蓦地，议论中插进一道纳闷的女声。
　　“噗——”
　　其他女生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有人没好气道：“搞笑呢，那是俩男生。”
　　“可他刚才明明是不许那女孩抱会长啊，哈哈，而且超man有没有，护着人的样子简直帅炸了！”
　　“漫画看多了吧，那他还给了会长一拳呢！”
　　“相爱相杀没听过？”
　　“杀你个鬼，真是受不了你了！”
　　“就是，太黄了！”
　　“那我就脑补一下不行啊，男男怎么了，很有爱的。”
　　“有个屁，明明就是两男争一女，安部长明显是深情守护那一款诶，我觉得他喜欢甄明珠。”
　　“哎，长得漂亮就是好，校草院草抢着爱。”
　　几个女生无限唏嘘，一边议论一边往学校里走去。
　　－－－－－－题外话－－－－－－
　　*
　　题外话：
　　预备，唱：
　　醉酒的甄甄有点疯，醉酒的阿宁有点浪，醉酒的成功有点傻，醉酒的小余真呀嘛真可爱！（^。^）
　　猜题答案：a。

　　☆、274：心机boy宁 ，人生赢家

　　耳边议论声渐渐小了。
　　董西琴落在了几个女生后面，进了学校超市。
　　她在超市里买了两个冻得硬邦邦的冰棒，付了账，心情纠结地朝着程砚宁刚才消失的方向走。
　　程砚宁似乎没去宿舍，而是去了操场。
　　临近九点，天色已经暗了。
　　董西琴攥着两个冰棒到了操场，抬眸四下搜寻了好久，看见了程砚宁。
　　程砚宁坐在看台最高的一级台阶上，身影笼在暮色里。
　　只一眼，便让人心疼……
　　平缓了一下呼吸，董西琴抬步走了过去，拾级而上，到他跟前。
　　程砚宁在她上台阶的时候就看见了，心里也微微有些意外，等她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下意识的，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她拿着冰棒的手上。
　　“你敷一敷吧。”
　　董西琴将冰棒递过去，轻声说。
　　程砚宁略想一下，接了冰棒放在嘴角，顺口问她，“找我有事？”
　　“我……”
　　董西琴看他半晌，欲言又止。
　　程砚宁拿着冰棒只敷了两下，随手放在一边，起身说：“没什么事早点回去吧，我也得回去了。”
　　话落，他走过她身侧，下台阶。
　　“我喜欢你。”
　　董西琴看着他的背影，轻喘一口气，继续道，“你和甄明珠的过去，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我作为她的室友，喜欢上你是很不应该的。可是我没办法，在我知道之前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别再这样自我折磨了好吗？世界上不是只有她一个女生。我承认她是长得很漂亮，可难道看一个人好不好，只看长相就行了吗？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怜取眼前人呢。”
　　一番话说完，董西琴紧紧地抿住了唇。
　　许久，程砚宁侧身看向她。
　　董西琴站得高，正好和他平视，看见他眼眸里那一丝不可置信般的讥诮。
　　“我……”
　　“能不能不要自以为是？”
　　程砚宁在她再次开口前，冷冷地问。
　　自以为是？
　　这么糟糕的贬义词，第一次有人用在她身上。
　　“第一，我和她的过去，你哪怕全都知道也无权置喙。第二，作为她的室友以及她信任的朋友，你说这些话的确不应该，所以你最好永远别让她知道这件事；第三，世界上不止她一个女生，可世界上只有一个甄明珠，我爱她不是因为她有多好，而是因为在我心里她最好，无人可取代，懂了吗？”
　　一番话，他用隐忍冷冽的语调说出来，字字锋利如刀。
　　董西琴看着他，几乎站不住脚。
　　她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程砚宁偏头“嘁”了一声，要转身走的时候又停了一下，压低声音提醒：“你好像以为自己很聪明。可我奉劝你，不要将你的聪明用在她身上，后果你知道的。”
　　董西琴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程砚宁微笑起来，“前车之鉴，沈芊芊。”
　　董西琴看着他唇角那抹笑，足足好几秒，脑海里完全空白了。
　　她好像又一次回到了情人坡那一晚，不对，当时程砚宁虽然狠戾冷酷，可因为不是在对付她，所以她哪怕对他有所忌惮畏惧，却远没有这一刻来的感受深。
　　好歹一起共事一年，每一次社团开会都遇上，聚餐的时候也在一起，就下午的时候，他出现在餐厅里，还会展露出一个淡笑，显得温和妥帖。
　　可这一刻，两个人近在咫尺，他带来的冲击力，让她双腿发软。
　　她都不敢相信，他对她，会展露出如此情绪。
　　她只是心疼他所以想为自己争取一把而已，从头到尾根本没想过去伤害甄明珠，他却这般威胁警告，明明在微笑，满脸却是张狂邪气，不可一世。
　　这哪是她认识的那个程砚宁啊。
　　不是！
　　目送他下了看台台阶，董西琴崩溃地蹲了下去。
　　晚上的风好像大了一些。
　　她就那样抱着膝盖蹲了一会儿，失魂落魄地坐到了台阶上。
　　两个冰棒融化了，隔着包装袋，台阶都被打湿了一片。
　　董西琴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总归眼看着操场上人越来越少，她才慢慢地下了台阶，回宿舍去。
　　“西琴。”
　　耳边，熟悉的女声突然唤她。
　　董西琴抬眸看过去，对上一脸意外的甄明珠。
　　甄明珠是给袁浅补完课才回来的，惯例来操场上跑步，正跑着呢感觉前面一道身影有些熟悉，唤了人以后看见她红肿的眼睛整个人都狠狠愣了一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出什么事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宿舍里几个女生，就属董西琴性子平和安宁，甄明珠都没见她哭过。
　　眼见她问，董西琴抿唇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了呀？”
　　她不吭声，甄明珠顿时有点着急了，扶着她胳膊道：“那先回宿舍吧，别难过了。”
　　“我没事，你跑步吧。”
　　董西琴哽咽着说。
　　“不跑了，一起回宿舍吧。”
　　甄明珠摇摇头，扶着她往宿舍里走，走了一会儿低声说：“其实不管什么事，哭出来也能好点吧。你要不想说就算了，要是真的需要帮忙的话也别客气，说出来大家给你想办法。”
　　“甄甄……”
　　“嗯？”
　　甄明珠抬眸看她，明润脸庞，漆黑眼眸。
　　从小到大她见过多少张脸，却也没有一张，比得过她丽质天成。
　　诸多情绪纠结于心，董西琴抿紧唇，只剩苦笑。
　　她不肯说，甄明珠便陪着慢慢走，上楼梯的时候，前面传来女生说话声。
　　“真的假的呀？”
　　“骗你干嘛，就在学校门口那家自助餐厅外面。”
　　“程校草都没打回去？”
　　“建筑学院那个学长好像是喝醉了。”
　　“那就意外嘛。”
　　“可我听说人都吐血了。”
　　“啊……”
　　伴随着前面女生的轻呼声，甄明珠蓦地停了步子。
　　董西琴抿唇看向她，话未出口便看见她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稍后，有些抱歉地对她说：“要不你先回去吧？”
　　“……嗯。”
　　董西琴点点头。
　　甄明珠便松口气，一手攥紧包链，转身跑了。
　　虽然只是听到了几声议论，可毫无疑问，被议论的主角就是程砚宁。
　　至于另一个……
　　甄明珠直觉里那个人是余明安，虽然想不通却也觉得事情可能因她而起，尤其吐血两个字将她吓了一跳，因而她跑下楼之后就拿手机给余明安打电话了。
　　一个又一个，电话无人接通。
　　甄明珠胡思乱想，心头便横亘了一团乱麻，很快跑到了余明安他们的宿舍楼下。时间很晚了，宿舍楼门即将关闭，她心急之下只得拦住一个上楼的男生，请求说：“你好，能麻烦帮我叫一下313的余明安吗？”
　　男生先前就看见她，突然被拦住整个人愣了一下，回过神瞧见她眉眼间一抹急躁，便点点头道：“哦。”
　　“谢谢啊。”
　　女生展开唇角笑，漆黑眼眸里星光闪亮。
　　男生说了句“不谢”抬步上楼，没回宿舍先去了313，敲敲门探头道：“余明安在吗？楼下有人找。”
　　“谁呀？”
　　一个男生看过去，道，“他人不在。”
　　“那你们在窗户给人家姑娘说一声，她看上去挺着急。”
　　“姑娘？”
　　313宿舍几个男生愣了一下，有人连忙去了阳台。
　　窗户推开看下去，那站在宿舍楼下的果然是大一小校花。
　　“甄明珠。”
　　有人吼了一句，眼见她仰头看上来，便笑着道：“余明安不在。”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你给他打电话。”
　　“那等他回来你给说一声，就说我来找过他了。”
　　“好。”
　　几道隔空对话，惹得一栋宿舍楼微微躁动。
　　甄明珠却没什么心思去理会身后突兀响起的口哨声，抬步回宿舍，迟疑间又拿出手机。
　　纠结片刻，还是输入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喂。”
　　电话很快接通，男生的嗓音有点哑。
　　甄明珠理理思绪，开门见山地问：“余明安打了你了吗？”
　　“没有。”
　　接到电话的时候程砚宁刚洗漱完，女生话里这直白的意思让他下意识蹙起了眉头。余明安打他，要不是因为他不予计较，他能打得过他吗？
　　显得他好像很弱……
　　“没有吗？”
　　因为他这回答，听筒里那道声音蓦地松弛下来。
　　程砚宁拿着毛巾的一只手微微握了一下，也不晓得为何，脑子里一时无数念头闪过，话锋一转便成了，“他喝醉了，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甄明珠一时语塞，默了一下，问他，“那你要紧吗？”
　　男生音色低沉，“就掉了半颗牙，打算明天去医院看一下。”
　　甄明珠“啊”了一声。
　　程砚宁侧个身靠在宿舍外墙壁上，一手松松拿着手机，淡声道：“你有时间的话陪我去。”
　　甄明珠：“……”
　　许久，她有些迟钝地“哦”了一声，说：“那你明天早上起来了给我发短信，我跟你去医院。”
　　“行。”
　　程砚宁挂了电话，唇角耸动了一下。
　　须臾，他舒了口气，推开宿舍门。
　　宿舍里薛飞刚上了床，眼见他进来便探出头笑道：“我说你这挂了彩，明天又是学校一桩大新闻。”
　　程砚宁看他一眼，“我明天有点事。”
　　“啊？”
　　薛飞一愣，“什么意思，不上课？”
　　程砚宁嗯一声，声音淡淡的，“智齿发炎了，去医院开点药。”
　　薛飞：“……”
　　“要是有老师问你随便请个病假。”
　　薛飞：“……”
　　好学生就这点方便，说什么老师都会信。
　　长叹一声，薛飞重新躺回床上。
　　宿舍里就他话多，耳听他安静了，程砚宁坐在椅子上舒了一口气，几秒过后，他又起身到了阳台上盥洗台前，凑近镜子检查唇角那道伤。
　　他比一般男生白些，伤到了自然明显，影响相貌了。
　　她那个人，似乎就喜欢男生好看点？
　　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程砚宁觉得这问题似乎也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便再一次回了座位。
　　甄明珠说两个人在交往，余明安说两个人没交往。
　　他更愿意相信后者。
　　那，她之所以撒谎大抵是因为：逃避他。
　　想着想着，他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
　　翌日，早上七点。
　　甄明珠等在了男生宿舍楼下。
　　昨晚她到宿舍的时候，接到了余明安的电话。余明安电话里说了自己醉酒后给了程砚宁一拳的事情，说完后还对她说了声抱歉，觉得给她添了困扰。
　　甄明珠说了没关系，却到底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一拳过去让人吐了血还掉了半颗牙，想想也知道余明安下手不轻。再加上，甄明珠恰好知道了他舅舅的事情，晓得他看着清瘦体格却不弱，便忍不住自责，担心起了程砚宁。
　　一晚上都没有睡踏实，大清早起来接到程砚宁的短信，她便直接下来了。
　　程砚宁是跟着宿舍里几个一起下来的，薛飞等人要去学校外面吃早餐，他预备下了楼给甄明珠打电话。
　　哪曾想，一出宿舍楼就看见那道身影了。
　　天气渐热，甄明珠穿了件文艺风的长袖碎花连衣裙，柔软的中长发扎了个低马尾扫在雪白的颈上。许是因为等人无聊，她一手按着背在身前的浅褐色皮质小包，无所事事地踢着脚尖，裙摆扑在莹白的小腿上，无风也飘摇。
　　这会下楼的男生还不算多，看见她的时候却都下意识多瞧两眼。
　　偏偏她在想心事，没察觉到自己大清早引起的骚动。
　　性格变了那么多，有些小习惯却还在。
　　程砚宁就那么看着她，凤眼里渐渐浮现出温柔的涟漪，他甚至没有出声唤她，就想多看看她这般无聊到自娱自乐的小模样，可惜边上的薛飞不解风情，惊喜地喊了声，“甄甄。”
　　多半年过去，甄明珠这小名在学校里都传开了。
　　初听不觉得有什么，可多听几次，张景涛和李静晨都觉得这称呼里都含着许多怜爱。
　　别说，这姑娘发呆出神的样子，当真有一股子特别天真纯洁的味道。
　　甄明珠在听到喊声的瞬间就回头了，目光直接落到了程砚宁脸上，微微一愣，几步就走到他跟前，一脸意外地问：“怎么青成这样了？你没抹点药膏吗？”
　　语调里的关心，不言而喻。
　　边上的薛飞被忽视了个彻底，看着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程砚宁微微低头，抬手虚握拳按在嘴角，回答说：“聚餐完时间挺晚了，没来得及买药。”
　　甄明珠“哦”一声，盯着他伤口瞧。
　　程砚宁轻咳了一嗓子，一边走一边问她，“想吃什么？”
　　“你能吃饭吗？”
　　“嗯？”
　　“不是说半颗牙掉了？”
　　“噗——”
　　一本正经却猝不及防的问题，让边上三个男生齐齐喷了。
　　薛飞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程砚宁，唇角都险些笑歪了，替他回答说：“没事啊，那边不能吃，这边可以吃。用一边咀嚼就好了嘛，不用担心。”
　　甄明珠看了他一眼，抿着唇点了点头。
　　她似乎是觉得自己关心过头了，有些窘迫尴尬。
　　程砚宁看她一眼，扭头又盯了薛飞一眼，目光格外的意味深长。
　　薛飞：“……”
　　这是听说人家没和余明安交往，终于开窍了想追回女朋友吗？
　　说起来还不是得感谢他？！
　　不过，牙掉了去医院这借口也真是绝了。
　　无所谓啦，管他什么借口，能将人给追回来统统都是好借口。薛飞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好，抬眸得意地给张景涛使了个眼色，顺带比口型，“等着裸奔吧你！”
　　张景涛：“……”
　　两个男生的眉来眼去，前面走着的两个人自然没察觉。
　　没一会儿，五个人便走到了校门口，薛飞提议吃豆浆油条胡辣汤。
　　他提及这个自然是故意的，等老板将油条拿上来，他便一脸嫌弃地将方菲吐槽了一通，各种佐证她如何死缠烂打，程砚宁如何铁石心肠。
　　没一会儿，甄明珠自然晓得了她离开的事情，低着头小口喝豆浆，觉得自己先前那些心魔实在可笑。
　　等她喝完一碗豆浆，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来电。
　　甄明珠看一眼接听，很快便道：“不好意思我就过来，您等几分钟。”
　　话落，她抬眸看程砚宁一眼，“你们先吃吧。”
　　“有事？”
　　甄明珠“嗯”一声，给他解释，“昨天临时着急开车来的，在十字路口那个小区里停着呢，好像挡道了。我过去把车开过来，一会去医院也方便。”
　　程砚宁一愣，问她，“你行吗？”
　　“可以，你们先吃吧。”
　　老板送上早餐的时候她先开动的，早上胃口小，已经吃完了。
　　程砚宁晓得她会开车，便也没坚持，目送她出了小吃店。
　　边上听见对话的几个男生回过神却有些躁动，张景涛啧啧叹了一声，笑说：“这姑娘有二十吗？就开车上路了啊，特么地我驾照还没考到呢。”
　　“对啊，要不你跟去看看？”
　　薛飞想起来还有点担心，问程砚宁。
　　程砚宁拿纸巾擦了嘴，看他一眼，神色平静，“她高一暑假就会开车了。”
　　薛飞：“……当我没说。”
　　没一会儿，几个男生也吃完饭了。
　　一起出了小吃店，薛飞拍了拍程砚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程砚宁偏头瞧他一眼，薛飞的目光落在他嘴角的乌青上，忍不住又想笑了。同学多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简直是看一次笑一次，回过味来还觉得那个余同学当真是人才。
　　“……说不说了？”
　　“说啊。”
　　薛飞正色道：“姑娘家都心软，你瞧就这么一个伤惹得她多担心，依我看以后你就隔三差五地挂点彩，她一心疼那什么事都没了，和好指日可待，对吧？”
　　话一说完他扭头，问边上站着的张景涛。
　　张景涛没答话，目光定在了一处，直愣愣的。
　　薛飞一纳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忍住“操”了一声。
　　落下的车窗里，甄明珠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身子微侧右肩挨上了驾驶座椅，偏头看了程砚宁一眼，催促道：“上来呀，路边不让停车。”
　　程砚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抬眸看向边上三个男生，淡声道：“走了。”
　　“操啊——”
　　薛飞见他上车，忍不住又一次爆粗。
　　等程砚宁随手拉了安全带系上，甄明珠又一次抬眸看出来，打招呼道：“那我们先走了。”
　　“走好。”
　　薛飞抬起手，无力地摆了摆。
　　怎么看，都觉得程砚宁那张脸极度欠扁呢。
　　目送车子远去，石化的张景涛总算从懵逼里回过神来，“特么地这车子少说上百万吧。”
　　“低配都一百来万了。”
　　李静晨发出一声百转愁肠般的叹息。
　　张景涛点点头，生无可恋，“程哥真是人生赢家。”
　　－－－－－－题外话－－－－－－
　　*
　　有木有觉得这一章里面，接电话说自己要去医院的阿宁像个没人要的小狼狗→_→

　　☆、275：遇安医生，见亲奶奶【二更】

　　跑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程砚宁偏头看了甄明珠一眼，很随意地问：“什么时候买的车？”
　　“我爸送的。”
　　甄明珠难得地展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没看他，回答说：“就以前念高一的时候，我那次历史考了九十九分，全级第一。试卷给他看的时候，他给我说分科后要进了重点班，送我一辆保时捷。”
　　“……这样？”
　　程砚宁淡笑一声，心里却有一丝怅惘。
　　好像，他已经错过太多了。
　　“嗯。”
　　甄明珠想了想，又道：“过年前托人转送给我的。”
　　话落，两个人都想起了年前在飞机上那一遭相遇纠葛，齐齐不说话了。
　　甄明珠才开始开车上路，因而也是微微有些紧张的，随便聊了两句之后便不再继续说了，只万分专注地看着路况，两手握着方向盘，小心开车。
　　程砚宁怕扰乱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话，侧靠在副驾驶上，帮她盯着倒车镜。
　　九点多的时候，两个人到了华安仁心医院。
　　甄明珠将车子开进露天停车场，却有点不敢往停车位里放，抿着唇想了想，转头求助程砚宁，“我上路没多久，你帮着放一下车吧。”
　　程砚宁微微愣了一下，淡笑着道：“下车。”
　　闻言，甄明珠连忙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站到一边。
　　程砚宁也解开安全带下车，又从车头绕到了驾驶室，坐进去停车。
　　他身高腿长，坐进甄明珠调好的座位里明显有些不适，显得驾驶室都变得逼仄了一些，放不下他的大长腿。他坐那里调整座位，微侧着脸，下颌的线条便紧绷了起来，利落而英俊。而他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微微打弯，显得愈外分明好看，随意瞥过，便让她视线停驻。
　　眼见他扭头坐好，甄明珠下意识地收回目光，站远了一些。
　　程砚宁将车子放进停车位，下了驾驶座，抬手将钥匙交到了她的手里。
　　指尖轻触，甄明珠低头将钥匙塞进包里，道：“谢谢。”
　　“……不用。”
　　因为她这过分客气的态度，心情蓦地就不好了。
　　“这虽然是私立医院，人也不算少，走快点吧，先去挂号。”
　　话落，甄明珠摁着小包跑了几步，将他甩在后面。
　　程砚宁也没多话，快步跟上她，进了大厅以后，他排队去自助挂号机上挂号。
　　星期二上午，坐诊的医生不少，他点开口腔科挂号页面选了许久，挂了病患最多的一个专家正教授的号，看诊时间排到了两个小时之后，十一点。
　　挂完号，他拿着凭条走出队伍，朝甄明珠道：“十一点。”
　　“那还得两个小时啊。”
　　“嗯。”
　　甄明珠低头舒了一口气，有些犹豫地说：“那要不咱们去外面花坛那坐一会儿？”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程砚宁没有反驳她的话。
　　两个人又一起出了门诊大厅，去了外面。
　　五月的最后一天，上午的阳光已经分外明媚耀眼，两个人又没有多少话说，干等着尴尬至极，没一会儿，甄明珠抬眸问他，“你嘴角还疼吗？”
　　程砚宁微微侧头向一边，“还好。”
　　“抹点药应该好的快点，要不我们去旁边药房转一转，我买点菊花茶。”
　　“行。”
　　程砚宁点点头。
　　他其实有许多话想说，却不晓得如何开口。
　　他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产生的心魔，若是说出来，除了让她失望让自己无地自容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呢？
　　那些事，他完全无法解释。
　　眼下能这么待在一起，已经觉得心安而满足，别无所求。
　　收敛思绪，他跟在甄明珠后面，走出了医院。
　　医院旁边就有一家华安药业旗下的连锁药房，规模特别大，甄明珠下了负一层，感觉自己可以在里面待得久一些，权当打发时间了。
　　程砚宁就跟在她边上，看着她问问这个又摸摸那个。
　　“这个消肿去淤效果好吗？”
　　“很不错的。”
　　“就他嘴角那样，用上没问题吧。”
　　穿着白大褂的驻店医师抬眸看了程砚宁一眼，点点头，“用这个就行了。”
　　“需不需要再吃点消炎药？”
　　驻店医师想了想，抬眸问程砚宁，“疼？”
　　程砚宁摇摇头，“还好。”
　　“可他半颗牙都……”
　　甄明珠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被人握住，程砚宁拉着她走了。
　　“我问问怎么了？”
　　挣开他手，甄明珠有些纳闷地道。
　　程砚宁撇撇唇，“号都挂上了，一会去医院里看。”
　　“哦，也对。”
　　甄明珠被他这一提醒才想到就是要去医院看这个，便也没纠结，拿了货架上那个消肿去淤的药膏，继续看其他的，完全一副不知道想买什么消磨时间的样子。
　　程砚宁跟着她走走停停地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听见她说：“去结账吧。”
　　两个人上了一楼，排队结账。
　　购物篮在甄明珠手里提着，程砚宁也没有抢付账，从无购物通道出去，等她结完账，便顺手帮她拎了购物袋。
　　甄明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语气如释重负，“快十一点了，可以看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里甚至隐含一丝雀跃。
　　程砚宁唇角耸了一下，“那走吧。”
　　很快，两个人又一次进了医院，乘扶梯到了口腔科。
　　前面还有两个人，甄明珠便坐到了椅子上等。程砚宁没坐下，等到叫了他的号，随手将拎着的购物袋放在她腿上，自己一个人进了诊室。
　　似乎没有几分钟，他又出来，拿着处方。
　　“怎么说？”
　　“就开了点消炎止血药，等里面彻底好了才能拔牙。”
　　甄明珠微微一愣，问他，“很严重吗？”
　　“要不你看看？”
　　甄明珠：“……还是算了。”
　　她无法想象程砚宁张大嘴让她看牙的样子，直接给拒绝。
　　程砚宁看着她背影松口气，“走吧，去拿药。”
　　临近十二点，两个人拿药没有花多长时间，总算又出了门诊大厅。
　　甄明珠拎着购物袋正要往停车场走，不期然地，看见了对面一道高挑的人影。
　　“明珠？”
　　安姜看见她，唤了一声正要说话，瞧见她给自己使眼色。
　　她微微愣了一下，瞧见了随后走到甄明珠跟前的男生，男生挺拔而英俊，身形颀长笔直，是那种走在人群堆里会被一眼看见的，极为醒目的年轻人。
　　心念一转，她便将关心的话压了下去，随意地问：“身体不舒服？”
　　甄明珠笑笑，“陪同学过来买点药。”
　　安姜便了然地点点头，“那行，我这还有事，回头聊。”
　　“拜~”
　　甄明珠松一口气，目送她走了。
　　安姜这一天没穿白大褂，可程砚宁的记性不差，很快便忆起她的身份了。
　　他的目光落在甄明珠身上，甄明珠却没有看他眼睛，只笑笑道：“我想将车子放回家里去，之后再坐地铁回学校。你要没什么事的话，自己先回去？”
　　程砚宁正要找借口分开，闻言便点点头，“行。”
　　“那我走了？”
　　“路上慢点儿开车。”
　　“嗯。”
　　甄明珠说完话，拎着购物袋走了。
　　程砚宁目送她走远，转个身又进了门诊大厅，径直前往心身科。
　　科室外面分诊台，病患已经没有几个，两个护士正同安姜讲话，抬眸便瞅见远远过来一人。
　　“安医生？”
　　安姜尚未回头，听见男生清朗声线。
　　“有事？”
　　未语先笑，安姜的目光流连在他唇角乌青之上。
　　程砚宁这一天被打量得习惯了，因而并未展露出任何不适，只礼貌地说了一句“我是甄明珠的朋友”尔后客客气气地开口：“能知道您为什么认识她吗？”
　　他开门见山，漂亮修长一双凤眼里也不掩关心，可安姜记得刚才在楼下甄明珠使过眼色，因而并未答话，只温和笑言：“抱歉，不方便说。”
　　“她是您患者？”
　　程砚宁问，眸光里透出犀利直接。
　　安姜又笑笑，尚未想好如何应对这直白问题，又听他道：“您是09年上半年认识她的吗？”他似乎着急求证，又似乎不愿接受，问出这一句，声调不复平静稳妥。
　　话已至此，安姜索性不再多说了。
　　程砚宁也无需她表现回答更多，几乎在一瞬间，便想清楚整个细节始末。
　　那一晚之后，他尚且心事郁结无法疏通，更何况她这个惊恐之下动手伤他的人。他没办法去怪她，时至今日仍旧清晰铭记那一刻她骤然睁大的瞳孔以及发软跌倒的身子，她跪在他身边鲜血里，连个电话都没办法好好拨出。他一直介意那一刀，刺在腹部的刀刃如何不介意？可却从未想过，她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放刀，平日里受了多少胆战心惊，仓皇无助。
　　他恨不能，穿过时间回到当初，将她紧紧拥抱，柔声哄劝。
　　突如其来这些认知，又一次将他打击，程砚宁没等安姜回答，也不曾去问更多问题，就那样抿紧了唇，转个身，不过分秒之间，修长身影消失在扶梯之上。
　　“安医生？”
　　边上的护士眼见安姜发愣，开口问。
　　安姜笑着看过去，“没事，你们先去吃饭吧。”
　　话落，她抬步往办公室里走。
　　推开门的时候随手将裤兜里手机掏了出来，预备给甄明珠打电话提一下。
　　号码未曾拨出去，又迟疑一瞬，歇了心思。
　　*
　　离开医院，甄明珠开车回家吃了个饭，返回学校。
　　两点多，已是上课时间。
　　好在临近期末，公共选修课好几门都考试了结，必修课也大多进入了尾声，课业远没有前几个月紧张。她事先让孟晗将课本捎去了自习室，因而进了校园之后便径直往教学楼走。
　　哪曾想，人还没到教学楼呢，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来电……
　　甄明珠一边走一边接听，“喂？”
　　“明珠吗？”
　　女人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隐隐熟悉。
　　甄明珠微微怔了一瞬，尚未问候呢，听见那头顾援西主动说：“我是余伯母。”
　　甄明珠止了步子，笑着唤她，“伯母好。”
　　“在学校呢？”
　　“嗯。”
　　“那太好了。”
　　顾援西似乎长松一口气，道：“我有点事过来找你，方便吗？”
　　“……方便。”
　　迟疑片刻，甄明珠道。
　　这才没几天时间，余明安可能并未将他们两人后来这些事告知给家人，所以她猜测顾援西可能是顺道过来的时候或者想要在回去安城之前看看她。
　　见个面也挺好，将事情说清楚，免得后面再多生事端。
　　听她答应见面聊，顾援西自然松了一口气，约了地点，挂掉电话。
　　“说好了吗？”
　　边上，顾老太太着急地问。
　　亲子鉴定结果都出来了，顾振南有了和女儿相认的心思，自然没办法再瞒着父母了。顾老爷子和老太太震惊坏了，再想到先前见过那让人疼爱的姑娘就是自己的亲孙女儿，尤其这些年因为苏璇早逝甄文入狱，不晓得受了多少苦。老两口在家里坐不住，着急忙慌地就想认孙女儿。
　　更何况，那是小儿子和阿璇的孩子呢？
　　顾老太太生了三个孩子，老大顾援西倒是个闺女儿，可从小性子爽朗大方，完全没有一点儿姑娘家的娇气可爱。下面连着两个儿子，顾振华精明和气八面玲珑，又不需要人操心。就这个老三，从小沉默寡言不爱交际的，大了又不让人省心，把部队当成家住了几十年，大伤小伤无数，让她跟着担惊受怕了半辈子。
　　早先他升了军官的时候，圈子里就有不晓得多少太太提亲了。哪个提起她这小儿子不是满口称赞？高大笔挺相貌出众，那看上去冷峻寡言一些，更显得可靠稳妥。可这人就怪了，别说回来跟人见面，听见她提起这茬拔腿就走，理由还冠冕堂皇的很，说是他工作危险又时常不着家，没必要耽误人家哪个姑娘，指不定年纪轻轻就得守寡。
　　听听听听，这都什么话！哪个人这么咒自个儿？！
　　母子俩为这问题拉锯战几十年，眼下他都年过半百了，她自然也歇了心思，早将关心转到孙子辈身上了，一直遗憾既没有亲孙女儿也没有外孙女儿。
　　眼下这突然冒出来的亲孙女都十九岁了，模样性子都那么招人疼，能不爱吗？
　　只可惜了她妈，年纪轻轻去了。
　　说起来还得怨小儿子，占了阿璇的清白却没能将她娶回家，让这好端端的亲孙女儿流落在外十几年，这都算什么事儿，能不让人着急上火吗？
　　就他还在家里坐得住！
　　想到小儿子那张几十年如一日的面瘫脸顾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朝自己闺女说：“这事情就不能听振南的，左思量右考虑，等他认女儿黄花菜都凉了。血脉亲缘这都是天生的，孩子现在跟咱不亲，那还不是因为从小接触少了？等她回了家大家多相处相处，那感情自然而然就来了。”
　　“对对对，听您的，您说什么都对。”
　　顾援西不比顾振南性子沉稳，也一直觉得他顾虑太多，又特别担心自己儿子因为想不通做下错事，所以经不住顾老太太几句责骂，便将人给带了过来。
　　母女俩在校门口等了十多分钟，视线里出现了甄明珠的身影。
　　这孩子完全承袭了她母亲的绝顶美貌，一袭长袖碎花连衣裙穿在身上，远看隆胸细腰身姿曼妙，再到近前，眼眸弯弯，琼鼻樱唇，细腻白净的脸蛋上因为走得着急微微渗出细汗，更显弱质纤纤，风采照人。
　　“奶奶好，伯母好。”
　　甄明珠看见顾老太太有些意外，倒是没发愣，礼貌地打招呼。
　　“哎哎，是不是打扰你上课了？”
　　顾老太太听见她叫奶奶便觉得心花怒放，脸上昭示着风霜的褶子里都蕴含着怜爱，声音慈祥地问。
　　甄明珠觉得她看上去有些太热情了，微微抿唇说：“不碍事，本来也是自习课。”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聊会儿？”
　　顾援西温声征询。
　　“嗯。”
　　甄明珠点点头。
　　－－－－－－题外话－－－－－－
　　*
　　存稿就像我的肉。
　　每次还没长好，就被割走了。
　　心痛o（╥﹏╥）o

　　☆、276：得知身世，抗拒认亲【一更】

　　京大门口没有老年人常去的茶社棋社，咖啡厅倒是有几家。
　　顾援西想着年轻姑娘也喜欢这些，便提议找一家咖啡厅过去聊，甄明珠自然没有异议。
　　三个人便一起走去咖啡厅。
　　眼见服务生拿着菜单远去后厨，顾老太太便率先问：“明珠今年多大了？”
　　甄明珠一手按着腿上的包，规规矩矩地回答：“虚岁二十了。”
　　“几月生日？”
　　这查户口一般问话的架势让顾援西愣了愣，连忙打断她说：“你奶奶就是随便问问，你别紧张，就当普通聊天儿，咱说到哪算哪，别拘束。”
　　甄明珠“嗯”了一声，轻轻抿唇唤：“伯母。”
　　顾援西笑容满面地看过去。
　　甄明珠的神情有些歉疚，直白地告诉她：“可能余明安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们两个没有在一起，现在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上次您说的那番话我都记着，很感谢您厚爱，可是……”
　　她语调微微一顿，“真的很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哎呀，说这些干什么。”
　　顾老太太简直着急上火，抬手打了顾援西一把，看着甄明珠直接道：“孩子呀，我是你奶奶。”
　　甄明珠：“……”
　　她大脑懵了一瞬，迟疑地对上顾老太太的目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来说吧。”
　　顾援西将她震惊的神色收入眼中，连忙微微敛起笑容，用一副尽量平稳且让人信赖的语气说：“上次你见的安安舅舅，就是你振南伯伯，其实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当年你爸妈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你妈妈在宴会上被人下了药……”
　　“说的这是什么！”
　　顾老太太没好气地又打了闺女儿一下。
　　顾援西看了她一眼，却没回避过这个话题，而是不紧不慢继续，“你父母的事，我觉得总得给你讲明白了才好。你眼下也是成年人了，这种事含含糊糊让你心生疑窦，免不了又胡思乱想。你说对吗？”
　　甄明珠抿紧唇看着她的眼，没说话。
　　顾援西便了解了，又说：“当年你母亲应当是在宴会上被人下了药，逃到酒店走廊上的时候遇到了回来探亲的你父亲。总归两个人意料之外地发生了关系，第二天你母亲不告而别。部队上有紧急任务，你父亲没来得及对这件事给个说法，再回来的时候你母亲已经嫁人了，嫁给了你养父甄文。”
　　“……不是养父。”
　　静静地听完一段好像天方夜谭般的话，女生一双唇越发紧抿，只剩细而锋利一条线，彰显着毫不留情的抗拒。许久，她启唇，一字一顿又道，“那就是我爸。”
　　*
　　路边街道上。
　　顾老太太眼看着那道身影急匆匆穿过人流，又突然跑起来，离得她越来越远，整个人都有点着急上火，朝一侧顾援西吼：“都是你害的！说话都不晓得拐弯啊，就那么一股脑儿说出来孩子怎么接受得了？！这下好了，没说几句呢将人给我气跑了！赶紧去追啊！没看见人都哭了！”
　　“妈——”
　　顾援西无奈地唤她一声，“这不是我直接不直接的问题，像你那样说到明天下午也说不出个结果。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得给孩子花时间去消化了。眼下她知道了，我们今天过来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明珠都被你气哭了！”
　　顾老太太气急败坏地拍了她一把。
　　顾援西生生挨了一巴掌，仍在劝：“这么意外的消息，孩子一时承受不住很正常，等她冷静下来慢慢想通了就好了，得要一个过程嘛。”
　　“我简直要被你给气死了！”
　　顾老太太吐出一口气，沉闷半晌，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性子就跟振南一样一样的。看着乖乖巧巧不动声色，那怎么就死犟死犟的，这种事有什么好接受不了的，天上掉下来一个爹。”
　　“……”
　　顾援西给她顺气，“需要时间，您别给自己气到了。”
　　“大的小的都不让我省心。”
　　“振南估计也是太过意外了，需要时间调解。”
　　“打了半辈子光棍，临了蹦出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儿有什么好调解的，是我我做梦都笑醒了。诶你看见没，那孩子眉毛啊眼睛呀简直是跟阿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对对对。”
　　忙不迭应付着母亲，顾援西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拿出手机接通，没说两句便走远几步，压低声音解释，“妈这不是着急么，都按你那个步骤来，猴年马月能将明珠给认回来？”
　　“行行行，知道了，就回来。”
　　“见上人了，该说的也说了。”
　　“还真跟你想的一样。”
　　“先挂了哈。”
　　几句话说完，顾援西收了手机。
　　顾老太太脸一拉，“振南？”
　　顾援西吐口气，耸耸肩膀，“说是让我们赶紧回去呢。”
　　顾老太太没好气地低声骂了句自己儿子，气呼呼地往先前顾援西停车的地方走。
　　见她健步如飞，顾援西连忙追上去，“妈你慢点儿！”
　　*
　　甄明珠一路跑进校门，放慢了步子。
　　只觉得不可置信，心乱如麻。
　　顾首长是她亲生父亲，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亲子鉴定？
　　所以，余明安是她表哥？
　　还有顾景行兄弟俩，都是她大伯的儿子，所以是她的堂兄弟？
　　一瞬间，脑海里涌出了一堆人，各个都用一张神情精彩的脸色看着她，告知她，那些纷杂错乱的关系，让她头疼欲裂，没办法整理好思绪。
　　抬手在眉心里揉了揉，甄明珠深深呼吸了一下。
　　突然又想到余明安。
　　那天晚上他似乎言不由衷的话，眼眸里涌动着的苦痛情绪，以及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踪影，似乎都在明确地告诉她，他已经知晓了两人的关系。
　　所以，那天晚上，他是故意地想要吻她。
　　感情的事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那样故意地说那些话，做那件事，就是为了逼出自己的反应，好给他一个干脆利落放手的决心，也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得多痛啊，他竟然是自己的表哥。
　　胡思乱想，她不知不觉间已然拿出了手机，拨出电话。
　　“喂。”
　　余明安声音哑得厉害。
　　甄明珠定定神，一句话翻来覆去在嘴边半晌说不出去，额头细汗密集，她一手紧握着手机，脑海里闪过无数纷乱场景，最终化作一句低低的，“我知道了，你舅舅的事。”
　　一句话说完，她身子有些发虚。
　　余明安沉默许久，问她，“他们找过你了？”
　　“你母亲和你外婆。”
　　甄明珠道。
　　他母亲，他外婆，语气里一股子明明白白的抗拒和茫然。
　　余明安昨夜住酒店，上午才昏沉沉回了宿舍，教室也没去，原本正躺床上发呆。听见这话便握着手机起身，一手掂起短袖，一歪头将白色短袖套在身上，一边下床一边问：“你这会儿在哪？”
　　“操场。足球场这个。”
　　甄明珠走到了经常跑步的地方，低声告诉他。
　　“那我过来。”
　　“嗯。”
　　挂了电话，甄明珠抬步往看台台阶上走。
　　余明安找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单薄身影笼在下午三点多明亮的日光里，脆弱的好像一片蝶，随时就能那么消失不见。
　　定定神，他拾级而上。
　　余明安在距离她两级台阶的地方站定，四目相对许久，两个人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两个笑容都比哭难看，又无奈，又似乎突然之间有了一些理所当然的亲近感。血缘真的好奇妙，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十九年前的真相还能突然被翻出来，将他们两个原本毫无牵扯的人，用这样奇特的方式连在一起。
　　余明安在她脚边的台阶上坐下，“我知道你不想认他。”
　　“我爸对我很好的。”
　　甄明珠低声说。
　　余明安“嗯”了一声，“我知道，他很宠爱你。”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余明安摇摇头，苦笑，“我刚知道的时候，我想杀人。”
　　甄明珠：“……”
　　“真的想杀人，那种情绪难以形容。还特别怨恨，想不通为什么他是我舅舅，为什么他的这些事要我去承担后果。可这些天想了想，觉得他其实也很不容易。”
　　甄明珠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想象里他是很爱你妈妈的。我小舅这个人，从我记事起就是一等一的闷。他一辈子都没结婚，先前我真的以为他就是热爱部队对婚姻没兴趣没想法。可你记得吗？他养的那条叫将军的苏牧，我也是那一天才晓得将军这个名字由来的。我妈说起这个事的时候，他抬手摸了摸将军的脊背，我现在回想他的那个动作，感觉心里难受。”
　　甄明珠还是没说话。
　　“反正我直觉里他是爱着你妈妈的，因为她所以一生未娶。那天得知这事情的时候，他和我说话特别严肃，比以往还严肃许多那种，说是让我先不要将事情告诉你，还警告我和你保持距离。我当时愤怒得没办法形容，眼下再回想，又觉得他心里很重视你，这当然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
　　是吗？
　　甄明珠心里其实有些自己的判断，可，还是抗拒。
　　知晓身世的这几年，她没有一刻不想知道这些真相。想知道父亲是谁，想知道他们俩为什么有了她，想知道为什么妈妈没有嫁给生父，而是来了安城。
　　可眼下知道了，心情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更复杂了。
　　她胳膊搭在膝盖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余明安当然晓得她心情，抿唇沉默了好一会，最终建议说：“要不你问问你爸吧？”
　　甄明珠“嗯”了一声。
　　余明安牵动唇角，“我是觉得你可以问问他的意见，指不定他并不介意你认祖归宗。哪个父母不一心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呢？我小舅又没有家庭，你要回去了，其实不会很尴尬，我外公外婆也都是很好的人。”
　　听他说完，甄明珠的眼前浮现出顾老太太那张慈爱的脸。
　　奶奶？
　　这个称呼陌生又亲切。
　　甄家亲缘淡薄，别说奶奶了，她从小连个叔叔伯伯都没有见过。
　　可……
　　心头还是沉闷且重。
　　余明安没有多劝，静静地陪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
　　甄明珠突然叹了一口气，低声说：“谢谢啊。”
　　“说什么谢，”余明安扭头看她一眼，好半晌，无奈笑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妹妹。”
　　甄明珠抿着唇角，倒是没反驳这个话。
　　余明安那颗心便突然觉得安稳。
　　妹妹就妹妹吧，可以正大光明地照顾她，逗她开心，陪着她。
　　他父母工作那么忙，母亲也是三十之后才有了他，两个人忙于事业，他从小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基本上都是和邻居家的哥哥弟弟们一起玩大的。
　　甄甄就这么成了他妹妹，那最少，这一生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时常能相见。
　　人最起码要学会自我安慰，才不会对这个世界太多意见。
　　“我再想想吧。”
　　说完话，甄明珠站起身来。
　　余明安跟着她站起来，两个人一起往操场外面走。
　　都没发现，铁丝网外握着电话的程砚宁。
　　甄明珠是回到宿舍里才发现程砚宁给她打了两个未接电话，时间好像正是她跑回学校那一会儿。
　　犹豫了一下，她洗过脸之后将电话给拨了回去。
　　“喂。”
　　程砚宁的声音，带着一贯清冷的质感。
　　甄明珠开门见山问：“你那会儿给我打了两个电话。”
　　“嗯，问你回学校了没。”
　　“回了。”
　　“那就好。”
　　三言两语之后，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
　　甄明珠很快挂了电话，想了想，用手机订了张回安城的飞机票。
　　*
　　翌日，清晨。
　　天色微微阴暗，没有阳光。
　　“是不是要下雨呀？”
　　孟晗从洗手间出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纳闷道。
　　“好像是阴天吧。”
　　董西琴说完这句话，转头瞥见甄明珠往斜挎的包里装了把折叠伞，还没来得及多问呢，便瞧见她对孟晗说：“我今天不去自习室了，回一趟家。”
　　孟晗叹着气看她一眼，没脾气地应了一声。
　　甄甄最近颇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了，总是一副忙碌样。
　　她看着有点小郁闷，甄明珠笑笑，上前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家里有点事儿。”
　　“知道啦。”
　　孟晗顿时又笑开，乖巧地说。
　　甄明珠便没有在宿舍里多待，出了宿舍，很快下楼。
　　时间有点赶，等她到机场的时候有点来不及了，走了紧急绿色通道才赶上飞机。
　　进入了夏天，各地的雨水都多了起来。这一天安城的天气和云京差不多，早上阴沉沉的没什么阳光，从机场坐车直达看守所，人的心情都和天气一样，无法放晴。
　　甄明珠仰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深深呼吸，又拿手机看时间。
　　十二点多了……
　　她抿抿唇，抬步往看守所里走。
　　还没进大门呢，步子又慢慢地缓了下来。
　　要怎么和爸爸去说？
　　他眼下在坐牢，自己却要告诉她，亲生的首长父亲找到了她？
　　再大度的人，听到这个都不会太高兴吧？
　　就算当年的事情是一桩意外，就算没有人在这件事里犯错，就算顾首长深爱着妈妈甚至终生不娶，这一切，掩盖不了也抵消不掉恩重如山的养育恩德。
　　她却倒好，带着这么一个消息去找他，还是在上课期间。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迫不及待想要投奔生父？
　　甄明珠的步子，就那么停了下来。
　　她距离看守所大门只有几步之遥了，不晓得找谁，所以想听听甄文的意见。可迟疑的心思一上来，便很快地，打乱了她先前所有的想法。
　　还是算了吧。
　　至少等到他出狱以后再说。
　　甄明珠没有在看守所门口再逗留太久，转身离开，她在附近随便地找了个餐馆吃了午饭，尔后，拦了辆出租车，前往市郊的南山陵园。
　　苏璇葬在那里……
　　－－－－－－题外话－－－－－－
　　*
　　昨天的评论区有人说：“大大你割肉就当减肥了。”
　　那阿锦就不得不问一句了！
　　对一个体重只有八十斤的作者说这样的话，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o（╥﹏╥）o
　　稍后二更。→_→

　　☆、277：顾首长，超级女儿奴【二更】

　　两点多。
　　出租车停在了陵园外。
　　市郊比市区风大，一排排松柏伫立着，好像沉默的守陵人。高而长的石阶两边有一些年代久远的老桐树，六月初夏，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大叶子被风吹得啪啪作响。
　　甄明珠这一天穿了条中袖的白色棉布连衣裙，腰间细细一根绑带连同裙摆一起，被风吹得飘摇张狂。
　　她有些懊恼，左手按着包，右手抓着裙摆，低着头快步上台阶。
　　以往在安城的时候，甄文还会抽空带她来给苏璇扫墓。眼下她去了云京，每一年回来的时间有限，来陵园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不过……
　　远远地看见两道高大身影，甄明珠下意识地避到了树后面。
　　苏璇的墓碑那儿，站了两个男人。
　　顾振南和他下属乔睿。
　　远处天边乌云翻滚，陵园里风打树叶的声音好像鬼哭狼嚎，乔睿距离墓碑稍微有点远，石雕一般地站着，视线却一直落在顾振南身上，心中震颤难言，却努力地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年过半百的高大男人，哪怕如今，站着的时候也好像一杆笔挺的枪。单膝跪地蹲下身，气质却全不复几十年冷酷沉着。自己这领导，虽说家世不错，却并非军二代。从军后一路高升到参谋长的位置，却丝毫不留恋权势，因公重伤养病期间便提前退位让贤，完全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对这样的人，他当然是打心眼里敬重的，敬重他铮铮铁骨，也敬重他高风亮节。
　　眼下，他半跪在那里，用浅灰色手帕，给一个女人擦拭墓碑。
　　这是乔睿第一次见到苏璇的模样。
　　不得不说，墓碑上的女人，美貌还出乎他意料。
　　在晓得明珠小姐是首长女儿的时候，又听闻她和母亲七八分像，他便能晓得，身为她母亲，定然也有着出众到让人过目难忘的相貌，要不然像顾首长这样沉闷冷情的男人，也不会为她停驻。
　　可事实上，这是一个旧照片也能直接上电影画报的女人。
　　照片是应该是婚后才拍的，她精致的眉目之间有浅浅温柔笑意，如水清澈，欲说还休。
　　明珠小姐年方十九，尚没有她母亲那股子韵味。
　　垂眸看见顾振南仔仔细细地给她擦拭了墓碑，又将墓碑前一方空地也擦拭的干干净净，乔睿心里有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对他来说罕见的感伤。
　　铁血柔情，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一生未娶冷酷无情的背后，有一个被时光掩埋却无比清晰的身影。
　　“阿睿。”
　　沉稳的声线，打破乔睿的乱想。
　　“走了。”
　　顾振南随意说完，抬步离开。
　　乔睿跟着他往外走，心里难得地涌起了几分纠结。
　　两个人从云京来安城，就为了这短短一会儿工夫，可从过来到离开，自己这领导除了最后唤他，压根连一句话都没有，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他站在跟前的缘故。
　　早知道，他应该站远点，也好让他一诉衷情。
　　乔睿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跟在顾振南身后下台阶。
　　走了没一会儿，顾振南的步子突然停下，回过头去，隔着几重树影远远地看了一眼。
　　乔睿也下意识回头，愣了，“首长？”
　　他们刚才离开的地方，站着一个女孩，身影像极了明珠小姐。
　　“走吧。”
　　顾振南声音沉沉，道。
　　那孩子出现的时候他就瞥见了，自然也瞥见她躲到了树后面去。
　　可想见不想面对他。
　　*
　　甄明珠不知道自己被人家给发现了。
　　躲避，是她下意识的举动，只因为不晓得如何面对。
　　眼见顾振南和乔睿离开，她便从树后面跑了出来，很快地到了苏璇的墓碑跟前。
　　风很大，她墓前却挺干净，可惜偌大一束玫瑰，花瓣被撕扯出去几片儿，在风里打转、打转，然后飘远，没一会儿就不晓得被吹去了哪里。
　　那束玫瑰花是顾振南带来的。
　　深红色的纸，娇艳欲滴饱满的花，这一束玫瑰从里到外都艳红骄纵，好像怦怦跳动的心脏，又好像灼烧人的火，诉说着炙热而浓烈的深情。
　　甄明珠蹲在墓碑前，觉得心里难受，无法形容。
　　应该吧。
　　顾首长远比爸爸更爱妈妈。
　　只是一夜意外而已，他拥有过她，便能为她终生不娶，这一束热烈的玫瑰，便是最好的明证了。他一腔深情好像火山下的岩浆，喷涌的时候会灼伤人。
　　她爸爸呢，有过杨岚，也曾经想过有安莹。
　　她愿意相信他那些解释，相信他其实最终并没有和安莹发生关系。可他曾经有过心猿意马却也是事实。他是和顾首长南辕北辙的人，就跟这世上绝大多数男人一样。
　　可他也许不是最痴情忠贞的爱人，却是极好极通达的父亲。
　　毕竟，像顾首长那样的男人，世界上能有几个呢？
　　墓碑上妈妈在微笑，眼眸里有无尽温柔。
　　她这么好，有爸爸那样的对她念念不忘，也有顾首长那样的为她死守一生，她应该不是那样无情的人。或许，她只是很了解爸爸，所以在亲子鉴定之外，没有只言片语。
　　“啪！”
　　一滴雨水突然落到了手背上。
　　甄明珠仰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大风停驻，雨来了。
　　这才刚到六月，应该是这个夏天降落在安城的第一场雨，登场方式都如此隆重。
　　几乎就在转眼之间，豆大的雨滴砸落而下。
　　“妈，改天再来看你。”
　　甄明珠扶着墓碑起身，掏出了包里的雨伞，抬步往外走。
　　走了短短一段路，要下台阶的时候，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一片墓碑皆是笼罩在雨幕里，呈现出浓重的青灰色，好像一副被雨水晕开的水彩画。
　　那一束玫瑰是唯一的亮色，被雨水拍打，彰显着无助和脆弱。
　　甄明珠的目光落在那娇嫩饱满的花上，她怔了几秒，突然飞快地跑了回去，将自己的伞搁在了地上，为那一捧花在漫天雨幕里遮了一方安全清净。
　　好在，雨来了，风小了……
　　雨水冲刷着她的脸，她喘口气笑笑，这才飞快地又往出跑。
　　哪曾想，下了没几级台阶，视线里突然出现两道人影。
　　顾振南和乔睿一人打着一把伞，大步上台阶。
　　也不晓得是不是走的太快了，甄明珠总感觉走在前面急匆匆的男人步伐有些奇怪，离得近了，她的目光便下意识落在他左腿上，感觉那条腿似乎有些跛。
　　顾振南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暴露出的问题，眼见她浑身湿透顿时拧起了眉，一抬手将怔忪的姑娘拉到了自己伞下，还不忘低声轻斥，“没看见下雨了吗？”
　　雨来到现在，她停在陵园里的时间有点长了。
　　*
　　很快，三个人上了车。
　　乔睿坐了副驾驶，甄明珠和顾振南一起坐了后排。
　　“毛巾。”
　　刚一上车，顾振南便朝乔睿说了一句。
　　乔睿也就刚坐稳，安全带还没系上，闻言连忙找了条新毛巾递给他。
　　顾振南一手接了毛巾，正要帮甄明珠擦脸，垂眸对上女孩错愕的目光，动作一顿，顺手将毛巾塞进她手中，温声道：“擦擦，别感冒了。”
　　甄明珠“嗯”一声，接了毛巾。
　　顾振南不常笑，反正从她第一次在孟家见到他开始，几乎没见他怎么笑过。他这人身上有非常强烈的让人看见就想俯首帖耳的威严气势，让人不敢在他跟前造次。
　　她裙子湿了，身下真皮座椅也被弄得湿哒哒，有些狼狈。
　　硬着头皮擦干头发，甄明珠一手捏着毛巾，小声问前面的乔睿，“睿叔你把纸巾递给我吧。”
　　乔睿闻言，顺手将纸巾盒递给她，眼见她拿了纸巾却去擦座椅，连忙说：“不碍事的。下雨嘛，难免的。一会我们下车了司机会清理。”
　　“坐着有点不舒服。”
　　甄明珠笑笑，还是将目之所及的地方擦干了。
　　她坚持，明显还有些拘谨，乔睿自然不说什么了，转身坐好。
　　甄明珠将座椅清理了一下，莫名地松口气，规规矩矩地坐着不动了。
　　后排就那么大点空间，身侧男人的存在感太强，她也不晓得说什么，两只手搁在膝盖上，攥着湿湿的裙摆，心里还微微有些难以言表的尴尬。
　　她这情绪，顾振南自然体会到，等车子出了陵园便问她，“今天没上课？”
　　甄明珠愣一下，小声答：“快放假了，自习课比较多。”
　　“出门之前没看天气？”
　　语调里竟然有一丝无奈细微的责备。
　　甄明珠唇角抽动了一下，却回答：“天气预报阴天。”
　　云京的天气预报阴天，安城的天气预报却是阵雨，这丫头明显在偷换概念，偏偏那一点不服管的小聪明劲儿却让人喜爱的紧。顾振南也就随意地跳过这个话题，又问，“这就回去？”
　　甄明珠点点头，“嗯。”
　　“那正好一起，我们也要去机场。”
　　不等顾振南开口，前面的乔睿便笑着说了一句。
　　“买票了吗？”
　　身侧，顾振南又问。
　　甄明珠抿抿唇，“没有提前买回程票。”
　　闻言，顾振南想了想，随口朝前面司机道：“过机场的路上有酒店吗？”
　　“有的。”
　　“到地方先停下。”
　　吩咐完这一句，他又朝甄明珠说：“一会先洗个澡把头发吹干。”
　　甄明珠“啊”一声，下意识看向他。
　　感觉起来实在有点大费周章了，连忙推辞，“不用了。”淋了雨湿了衣服虽然比较麻烦，不过眼下过去上飞机再回去，一路上也没几个小时。
　　顾振南却不听她的，只道：“听话。”
　　甄明珠：“……”
　　一肚子反驳意见就那么死死憋住了。
　　顾首长虽说言简意赅，可就这只言片语，听上去也分外有分量。
　　况且，穿着湿裙子的确也挺难受，尤其不太方便。
　　甄明珠便识相地闭了嘴。
　　没一会儿，司机将车子停在了路上一家酒店外辅道上。
　　风雨小了一些，顾振南推开车门撑开伞侧身站着，宽大手掌放在车顶内侧，高大的身子微微俯就去接甄明珠，模样虽说冷峻，呵护备至的举动落在不远处保安眼中，以为要下来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两个保安连忙快步下来，远远听见他沉声开口道：“后备箱取一下我外套。”
　　副驾驶出来的乔睿连忙应了一声，抬步去了后备箱。
　　顾振南抬手接过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了甄明珠肩头，等她穿好。
　　湿裙子勒在身上曲线毕露，先前坐着就觉得还好，身子移动就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了。这意外而来的外套让甄明珠松口气，她也没推辞，将男人宽大的西服穿在了身上。
　　顾振南个子差不多一米九，西服外套裹在她身上，就跟小孩穿了家长衣服似的，有些滑稽。可因为那张脸实在白净清丽，倒也不那么狼狈了，反而平添一股子惹人怜爱的感觉。
　　“这边请。”
　　三个气势不凡的人，保安态度极为恭谨。
　　顾振南缓步进大厅，眼见乔睿开好房间，便又朝甄明珠说：“让阿睿送你先去房间，我出去给你买一身衣服，等会服务员过来敲门你就开门取一下，六点后我们再回去。”
　　不晓得能有多久，没有过这样被人呵护的感觉了。
　　某一瞬，甄明珠想到了程砚宁。
　　其他人也曾对她好，可似乎只有这两个人，会连挤牙膏、擦头发这种微末小事都意图代劳。
　　“嗯。”
　　也不晓得说什么，她只得又点点头。
　　见她配合顾振南便放心了，拿着伞往门口走，朝正好进来的司机道：“机票改签到六点后。”
　　“好的……”
　　司机话未说完，便看见他下台阶走了。
　　这位首长据说是腿上受过伤，走路比一般人慢点，高大笔挺的身姿却极具威严，让人在他跟前得提着胆子小心伺候，不敢怠慢分毫。
　　至于买衣服这种事，顾振南一辈子也没做过几次。
　　先前在部队里压根不用买衣服，平时他也难得回家一趟，微末小事都有人操心。
　　而女装店里也难得迎来这么一位客人，本来又是阴雨天，两个导购员正百无聊赖地说话，抬眸瞅见他齐齐一愣，上前笑着问：“您……您好，看衣服？”
　　语气里一股子不确定的询问。
　　顾振南目光扫一圈，“嗯。”
　　话落，随手将伞扔在门口塑料水桶里，直接抬步进去。
　　导购员见他看女装，迟疑了一下，又凑上去问：“您是给女儿买吗？她身高胖瘦呢？”
　　“身高165到167，体重大概45公斤。”
　　“那挺瘦的了，m码就可以，您看一下版型。”
　　顾振南将一列衣服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对他来说，穿什么衣服好像都没有分别，反正明珠那么漂亮，穿什么衣服也都一样好看。
　　不过……
　　脑海里闪过女孩裙摆之下那双莹白的腿，他抬眸朝导购员道：“拿条能穿的牛仔裤，配短袖。”
　　导购员：“……”
　　男人买衣服嘛，都可以理解。
　　做主选了一套衣服给他装好，结账的时候导购还一脸笑容地恭维，“您对女儿真好。”
　　顾振南垂眸看她一眼，没说话，拿了衣服和伞，出了店门。
　　他一出去，那种无形的压力顿时烟消云散。
　　*
　　甄明珠在酒店里洗了一个澡，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也就在她洗完澡没几分钟，敲门声传来。
　　顾振南给她选的衣服很合身，她挑起吊牌端详了好一会尺码，抿着唇又松了手。
　　心里有一些微微发酵的，让她觉得很难招架的情绪。
　　最开始见到顾振南的时候，甚至听到他是亲生父亲消息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都是排斥、抵抗。可就在她和余明安见了面聊天之后，那股子抗拒便渐渐地淡了一些。
　　她想，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母亲的感情，太打动她了。
　　女生都是容易被感动的生物。
　　抬手在眉心里揉了揉，甄明珠裹紧浴袍，开了吹风机，将潮湿的内衣给吹干了。
　　能在这样狼狈的时候洗个澡已经再幸福不过，她惦念着三个男人在外面等她，从头到尾也基本没有磨蹭，将近半小时左右，打理好一切出了门。
　　乔睿跟一杆枪似的戳在门外，将开门的她吓了一跳。
　　“首长在楼下。”
　　注意到她微微惊吓的脸色，乔睿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开口打破尴尬。
　　甄明珠“嗯”了一声，跟他下楼。
　　顾振南坐在楼下沙发上。
　　也不晓得是不是多年习惯难改，他坐着等人的时候完全和一般人不一样。端正笔挺，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像一尊冷酷威严的雕塑。浓黑锋利的眉，下面一双深沉锐利的眸，眼下上了年龄，面部棱角仍然有着冷硬弧度，肤色比一般黄种人的小麦色肌肤略深些，充斥着一股子岁月风霜侵袭过的痕迹。
　　下意识地，甄明珠又想起甄文，将两人在心里默默比较。
　　可……
　　思前想后，这两人似乎也没什么可比性。
　　那个温和豁达，君子郎朗，这个不怒自威，威风赫赫。
　　不晓得为什么，她心里突然有点自豪。
　　平素在甄文跟前，她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的，可是现在看见这一个，完全没有那种随意放肆的感觉。但畏惧少了些，崇拜却多了些。
　　可能每个女孩都有这种情结吧，会下意识地仰慕敬重这种功劳累累的人。
　　顾振南警觉性高，老早就感觉到自己姑娘在打量他，可这种感觉完全不让人反感，他就那么坐着任由她打量了小会儿，等她走到自己跟前，便站起身来。
　　几个人没说什么话，很快出了酒店。
　　黑色路虎再次驶上柏油路，很快将一行三人送到了机场。
　　司机离开，甄明珠跟着两个男人一起进了机场大厅。
　　可巧，进门没两分钟，迎面遇上一行人。
　　“甄甄小学妹。”
　　薛飞这称呼惹得顾振南侧目。
　　甄明珠抿唇笑了一下，问走到自己跟前的薛飞，“你们这是？”
　　对面一行六人：薛飞、李静晨、程砚宁、赵嫣然，外加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和一个中等身量头发花白的男人。
　　“过来跟一个工程学习。”
　　“……现在？”
　　“没办法，这些又不由我们决定。”薛飞笑笑，耳听她声音讶异便迟疑地看了程砚宁一眼，又对甄明珠说：“估计两个月时间，七月底就结束了。”
　　“哦。”
　　甄明珠对他们专业又不了解，只点点头。
　　薛飞的目光瞥过她身侧，压低声音凑近问：“你跟这谁呀，看着怪严肃的。”
　　“就……”
　　甄明珠一时间不晓得怎么说，又听见程砚宁开口问候，“顾伯伯。”
　　顾振南先前去顾家老宅的时候，见过他和顾景行在一起打球，自然是有印象的，晓得他是万随遇外甥。可眼下蓦地看见他，突然就想起孟家小姑娘生日宴上一些关于他看上了甄明珠的闲话，那些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无非是他成绩出挑品貌出众，好似明珠被他看上，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压下那一丝涌起的不悦，顾振南点点头，“嗯。”
　　－－－－－－题外话－－－－－－
　　*
　　不出意外的话→_→
　　明天阿宁要知道甄甄在酒店外等他一夜的事情了。

　　☆、278：拨云见日，阿宁失眠【一更】

　　这人，惜字如金比程砚宁更甚，偏偏一身威仪让人不敢小瞧。
　　薛飞几个正在心里胡乱猜测呢，听见人家朝甄明珠开口道：“身份证给阿睿，我们先过去办理登机。你说完话过来，不要耽误太久了。”
　　这句话倒是蛮长了，语气也十足温和。
　　甄明珠愣了一下，回过神却朝薛飞笑了笑，“那我们先走啦。”
　　从头到尾，和程砚宁无交流。
　　程砚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没开口说话。
　　经过了那一天学生会聚餐的事情，他和甄明珠的关系在学校里已经小范围地传开了。不过董西琴没说，余明安也没提起，因而甄明珠倒还不知道这件事。
　　看见赵嫣然的一瞬间她就没什么搭理程砚宁的情绪了。
　　和薛飞打了招呼，甄明珠便抬步走了。
　　目送那三人走远，薛飞深呼吸一口，朝程砚宁吐槽，“你刚打招呼那谁啊，派头不小。”
　　联想到他刚才和甄明珠说话的那个架势，程砚宁声音淡淡地道：“军区退下来一个参谋长，我朋友他叔叔。”
　　薛飞：“……”
　　吓死个人了。
　　他就一普通学生，平时哪能遇上这种人物，回过神来长吁短叹，又朝程砚宁道：“就说气场那么大呢。不过他和甄甄说话的样子倒温和得很，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程砚宁也在想这个问题。
　　要不是因为遇见，顾振南和甄明珠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心里微微有些烦闷，他语调也轻，“不清楚。”
　　薛飞：“……”
　　得，明显戳人痛处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感慨了一番，又道：“余明安那一关都破了，你这还一直纠结个什么劲儿。放不下就追嘛，就拿出她以前追你那个架势啊，你这追个人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看着都着急。”
　　“……你不明白。”
　　程砚宁四个字打发了他。
　　工程上派了商务车过来接他们，几个人走出航站楼上了车以后，许多画面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余明安说两人没交往，可他和甄明珠关系好，却已然全校皆知，之所以没人认定两人交往，估计也是因为都没有看到过那两人有任何亲密举动，当事人又并未承认。
　　可那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其实是刺眼又和谐的。
　　他不得不承认，眼下遇到他的甄明珠浑身上下似乎都筑了一层甲，他看不透她的心思，她似乎也拒绝被自己看透，偶尔还有暴躁讥诮的时候，让他觉得那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警惕犀利，对他充满敌意。
　　和余明安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安静柔和的，毫无攻击力。
　　他并非不想靠近，却害怕激起她的反感和抵触，起到弄巧成拙的效果。
　　还有让他一直不明白的一点：余明安和她之间，似乎有一些自己不晓得的纠葛，好像也算不上爱情，偏偏，他一个秘密之外的人，摸不清其门道。
　　秘密？
　　蓦地想到这，程砚宁微微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又将脑海里各种画面依次回放，抽丝剥茧。
　　余明安特别维护她。
　　却对自己没有敌意。
　　似乎喜欢她，举动却也不像追求。
　　从安城到云京，两个人关系应该一直不错。
　　他就那么坐在紧靠车窗的位置，拧着眉陷入思索。阴雨天，夜晚都比平时来的早。车窗映出他的脸，朦朦胧胧时隐时现，而他一动不动，宛若一尊冰冷冷大理石雕塑。
　　赵嫣然出神地看着，半晌，情绪复杂地撇过了头。
　　薛飞自然也注意到他一路上都神游九天，下车往酒店走的时候，又一次给他打气，“你说诶，就你被打了一拳人姑娘都急的跟什么似的，要是你实在低不下这个头，再来几次苦肉计也行啊，她保管衣不解带照顾你。”
　　思绪飘飞之间突然听见这句话，程砚宁愣了愣，突然抬眸，“什么？”
　　薛飞“啊”一声。
　　程砚宁语调犹疑，“你再说一遍。”
　　触及程砚宁过分严肃的脸，他一怔，硬着头皮又道：“我没说错啊，你说这大清早等你，还翘课开车带你去医院，不就因为你被打了一拳吗？哦对了，牙掉了……”
　　想到这个梗，薛飞简直能笑一辈子。
　　程砚宁却没笑，抬眸看向近在眼前的酒店，脸色白得不像话。
　　“不可能了。”
　　“你和赵嫣然一起，也这样？”
　　“无所谓。”
　　脑海里突然闪过那样几句话和女孩微微泛红的眼，程砚宁停下步子站在酒店门口，浑身犯冷。
　　可能吗？
　　她看见了自己和赵嫣然？
　　他为什么没想到？
　　“喂！”
　　边上薛飞被他的模样惊到，还没问话呢，程砚宁先说，“我打个电话。”
　　话落，他便抬步走去了一边。
　　先前已经知道是两个人住一间房，薛飞眼见他古古怪怪便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先跟在其他人后面，进去酒店大堂办理入住手续。
　　雨势转小，变成了蒙蒙细雨。
　　程砚宁低头翻开手机通讯录，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潘奕号码。
　　“喂。”
　　电话一接通，程砚宁直接问：“我在酒吧里醉酒那一次，你确定将电话打给明珠了？”
　　“……对呀。”潘奕愣神后才答了一句，完了又补充，“不过我没说话，让边上服务生说的。反正小猴子那个号码是肯定没错的。怎么，难不成还不是她了……”
　　“没事了。”
　　不等他再问，程砚宁直接挂了电话。
　　心里那一股子直觉，却越发强烈起来，让他脸色愈白。
　　是了，她因为自己挨了一拳都那般紧张，又如何会放任他半夜三更一个人烂醉在酒吧里？也许她来了，只是恰好晚了那么一步，自此对他多了那么些尖锐情绪，提到赵嫣然便能红了眼眶。
　　有那么一瞬间，大脑里一团乱麻，险些爆裂。
　　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测让他有些无法接受，可偏偏，他还必须去求证。
　　如何求证？
　　他仿若困兽，抬眸看向逐渐漆黑的夜，目光突然落在一处，整个人又愣了一下。
　　酒店门口，摄像头微弱的亮光闪烁。
　　程砚宁盯着那一个摄像头看了许久，冷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复杂难言的笑容，好像讽刺，又好像欣慰，刚才在狂风巨浪里起伏的那颗心，稳稳归位了。
　　虽然时隔半年，可酒吧酒店会所这种人员繁杂的公共场所，监控录像多半会备份整理保存，以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念及此，程砚宁握着手机又低头，好半晌，一个电话给顾景行拨了出去。
　　*
　　“阿宁。”
　　顾景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程砚宁静了一瞬，淡笑着开口道：“在云京吧？”
　　“在啊。”
　　“帮个忙。”
　　顾景行愣一下，“你说。”
　　“应该比较费事，不过也不算棘手。你想办法帮我调两个监控录像。”
　　“……哪的？”
　　“我们学校门口不远，延庆路和紫阳大道十字往西，夜不眠酒吧到鼎丰大酒店这一段，去年十月二十九日当晚十一点之后到次日中午的录像，能调几个你帮我调几个。”
　　顾景行那边静默了好一会儿，问他，“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行，我知道了。”
　　“麻烦了。”
　　“客气什么啊，也不是什么大事。”
　　程砚宁淡声一笑，临到挂电话了，突然又问：“对了，还有个事问问你。”
　　“嗯？”
　　“你好像有一个姑姑嫁到安城了，夫家姓什么？”
　　“怎么问这个？”顾景行迟疑了一下，倒也没隐瞒，“姑父姓余，怎么了？”
　　“没什么，就问问。”程砚宁低声说。
　　姓余……
　　挂了电话，他几乎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对，明珠并非甄文的亲生女儿，生父极有可能在云京，苏家当年盛极一时，能和苏璇发生关系的男人，非富即贵。眼下孟晗生日宴上闹了那么一遭，顾振南会有所判断，想方设法认女儿，不足为奇。
　　顾景行姑父家居于安城姓余，余明安应该是他表弟，而明珠，则是顾景行的堂妹，余明安的表妹，她是顾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儿，顾振南和苏璇的孩子。
　　也难怪了，刚才在机场，顾振南看见薛飞便下意识地拧了眉，对自己的问候也稍显冷淡。
　　他一生未婚，也许是因为爱而不得的缘故。
　　如何能不疼爱女儿？
　　想到这，心里的千头万绪似乎都有了归处，所有让他困惑的事情也都有了答案，只等顾景行的监控录像一到，笼在他眼前的最后一层雾，也终将散去。
　　她不是不爱他，若是目睹了那一幕，如何爱他？
　　可若是她当真目睹了那一幕，他还有何脸面，去向她忏悔解释？
　　人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酒店房间里又不可能设置摄像头，若当真被她看见，那怕是跳进黄河也无法洗清了，他总不可能让赵嫣然帮他证明清白。
　　明珠信不信先两说，就赵嫣然，他无法信任，也不屑求助。
　　“阿宁。”
　　身后，薛飞的声音蓦地打断他思绪。
　　程砚宁回头，抬步过去。
　　薛飞跳下台阶搂住他肩头，“走了，吃饭。”
　　*
　　晚上十点多。
　　黑色路虎停在了宿舍楼下。
　　“首长……”
　　“安静。”
　　顾振南低沉的声线打断了乔睿未开口的话。
　　乔睿是想说到地方了，听见他声音下意识扭过头去，发现座位上的甄明珠睡着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一天从早奔波到晚，姑娘家睡得还挺沉，侧身仰靠着，男人宽大的西服遮在她身上。她的马尾扫在雪白的天鹅颈上，闭眼躺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一种恬静安宁的美感。
　　扯唇笑了一下，乔睿唏嘘着转身坐好了。
　　这一天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首长那完完全全一个女儿奴，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姑娘是心爱的女人留下的孩子，他这失而复得，也不等人家认爹，自己先将亲爹的角色给演绎得淋漓尽致了。
　　感慨地想着，乔睿保持着安静，他边上来接两人的司机也安静得不发出声响。
　　顾振南坐在后排，目光落在了甄明珠脸上。
　　阿璇给他生的孩子，模样随了她精致清艳，性子里也有几分她的聪慧灵敏，骨子里其实是有几分像他的，他这样看着她，亲近和喜爱都油然而生。
　　有遗憾，过往的十九年都不曾教养陪伴她；有期待，想象着她有一天，主动展露给他的笑脸；也有冲动，恨不能立时三刻再提醒她，自己是父亲，是可以将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堆在她眼前，任她为所欲为的靠山。
　　这孩子才和孟家那晗晗一样大，却已经如此懂事独立，也不晓得这几年咽下多少委屈心酸。
　　思绪突然就那么乱了，顾振南想要下车抽一根烟。
　　哪曾想，他人还没下去呢，甄明珠便被他开车门的轻响给惊动，睁开了眼睛。
　　“到了？”
　　一手将身上的衣服扒下，她有些迷糊地坐起身来。
　　顾振南刚才伸到车外的一条腿又那么挪了回来，侧头温声道：“刚到，看见你睡得熟，暂时没叫你。”
　　手下是西服光滑冰凉的衣料，甄明珠意识到他在自己睡着后给自己盖了衣服，心头便浮现出一层温热的动容，抿抿唇说：“一会要熄灯了，那我先上去了。”
　　“嗯。”
　　顾首长一贯惜字如金。
　　甄明珠将他的西装对折放在座位上，侧身推开车门。
　　关车门的时候，不期然对上昏暗里男人深沉的眼，她想了想，轻声说：“您路上小心。”
　　“好。”
　　顾振南点点头，神色间有两分宽慰。
　　甄明珠便抿住了唇，后退一些，关上车门。
　　她没有直接转身走，而是留在原地，礼貌地目送车子离开。
　　后排车窗下落，顾振南催她，“上去吧，刚睡醒别站着感冒了。”
　　甄明珠抿抿唇，抬手朝他挥了挥。
　　女儿挥手也是可爱的，一手轻抬起举在身侧，摇摆两下乖巧得像招财猫。
　　“走了。”
　　顾振南抬眸朝司机道，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一抹愉悦情绪。
　　*
　　夜色深了。
　　酒店房间里，薛飞在洗澡，程砚宁坐在桌前看电脑。
　　手边摊开着一堆图纸文件宣传册……
　　“嗡嗡嗡——”
　　等了几个小时，手机终于震了起来。
　　来电：顾景行。
　　他垂眸看过去的瞬间便拿了手机起身接通，抬步往外面小阳台上走。
　　顾景行在他接通之后也没多说废话，直入主题，“时间太久了，那段路上就酒店门口的监控视频还有备份，你要的那一天我也帮你调出来拷贝好了，怎么传给你？”
　　“邮箱吧。”
　　“……”顾景行那边默了几秒，想了想说：“明珠已经签华娱了。为了以防万一，酒店这边的备份已经在我手上了。监控室两个人我也让封了口，不会出问题。”
　　程砚宁闻言一怔，“她在里面？”
　　这话等于一句废话了，顾景行却配合着“嗯”了一声，语调有些沉闷。
　　程砚宁沉默一瞬，“那一晚什么事也没发生。”
　　“你还是想办法解释给她听吧。”
　　“……谢了。”
　　“不客气。”
　　顾景行的情绪听起来不怎么高，事情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程砚宁握着手机返回室内，浴室里水声已经停了，薛飞正好穿着运动大短裤从洗手间里出来，瞅见他便道：“怎么了这是，脸色阴成这样？”
　　程砚宁看他一眼，“没事。”
　　“还烦着呢？”
　　薛飞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拿桌上遥控器开了电视，将自己摔到了床上。
　　程砚宁背对着他，坐到了一侧桌边。
　　他先前洗了澡，身上就套了松松垮垮一条黑色长裤，和一般男生私下里一样，上身赤裸。此刻随意地将手机搁在桌上，身子俯就一些去看电脑，整张背便在灯光下浮现出极为细腻的光泽，却不显女气，小麦色紧实肌肉覆在流畅筋骨上，性感硬朗，英气勃发，赛过不知多少偶像小生。
　　薛飞多看了一眼，突然说：“实在不行色诱好了。”
　　程砚宁没回头，“看你的电视。”
　　“不是我说啊，就你这身材长相，那会所里挂个牌都好几万起步的，这衣服一脱还有女人顶得住？就小学妹那样的，就地正法那就分分钟的事。”
　　“她没你这么龌龊。”
　　“诶我去——”
　　莫名其妙挨了一刀，薛飞懒得理他了。一手掂着遥控器换了两个台，一部tvb旧电影看了不到一半，他便上下眼皮打架，有些昏昏欲睡了。
　　薛飞抬眸看了程砚宁一眼，那人还在电脑跟前，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我睡了啊。”
　　打着哈欠关了电视，薛飞道。
　　程砚宁头也没回，敷衍地嗯了一声，目光盯着电脑屏幕。
　　星级酒店的监控录像清晰度不错，门口一个摄像头，能将台阶上以及台阶下半圆形一片区域覆盖在内，他静静地看着，看着他在赵嫣然搀扶下进去酒店，而甄明珠，出现在一侧花坛边。
　　那一处，险险被摄像头拍到而已。
　　她低头坐在那，脊背佝偻着，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猫，蜷缩在昏暗的角落里。
　　手上一个塑料袋被她摆弄了半天，他也看了半天，从她的动作上判断，那里面装满了棒棒糖。
　　天上好像还在下雨，她一边吃糖一边抹眼泪……
　　*
　　翌日，清晨。
　　七点刚过，薛飞睡醒了。
　　打着哈欠转个头，睁眼的瞬间整个人都懵逼了。
　　对面那张床，雪白松软的被子覆盖着底下雪白的床单，还和昨天他们进门时那样平整服帖，床尾巾仍旧搭在原来的地方，压根不曾被动过的样子。
　　程砚宁一晚没睡？
　　这念头将他惊了一下，下意识抬眸去看。
　　桌子上一堆工程资料已经被收了起来，电脑扣着，鼠标也已经拔下，整齐摆放。
　　人呢……
　　薛飞坐起身，看见了阳台上那道人影。
　　洁白衬衫黑色长裤，程砚宁背身站在夏日清晨的微光里。
　　雨已经停了，开着的阳台门吹进缕缕湿气，米色窗帘被风卷起摆动，静立的那个人好像一座黑白雕像，也就胳膊动了一下他才发现，人家指间星火明灭。
　　在抽烟？
　　大早上抽什么疯了？
　　“阿宁。”
　　薛飞没好气地叫了一声。
　　程砚宁低头，将手里不知道第几根香烟摁灭在阳台围栏上，转身进了房间。
　　“你一晚没睡？”
　　薛飞一掀被子下床，不可置信地问。
　　程砚宁抬眸看他一眼，狭长凤眸里泛着一片猩红。
　　几乎一整夜，都在看电脑。起先还忍得住，一分一秒地往过后，视频里甄明珠是无声的，他也陪着她沉默。到后面忍不住了，开始按快进，快进看到清晨，又忍不住倒回去继续看。再最后，夜深了湿气重了，窗外的天色从漆黑又变为青灰，他忍不住又快进，看到她晕倒，落到了别的男人怀里。
　　孟昀那一刻，在想什么呢？
　　他会在之后的光棍节天灯告白，应该也是对她怜惜深重。
　　而他，在那一晚风度尽失，让她疼痛崩溃。
　　不敢深想，越是往深了想，越是觉得再无颜面出现在她眼前，谈何弥补？
　　－－－－－－题外话－－－－－－
　　*
　　九点二更

　　☆、279：重返母校，惆怅的宁【二更】

　　“喂！”
　　见他发呆，薛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程砚宁收敛思绪看他一眼，抬步进了洗手间，按部就班地洗漱。
　　大清早这人这样，薛飞简直被他给郁闷坏了，偏偏也算了解他的别扭脾气，唉声叹气完，无能为力，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先后洗漱完，两个人拿了东西出门，去酒店餐厅里吃早餐。
　　赵嫣然、李静晨、同班同学周赟以及专业里一个教授都已经到了，四个人占了两张桌子吃饭。抬眸看见他们俩，李静晨便抬手道：“嗨，这边。”
　　程砚宁和薛飞选了餐，过去与他同桌而坐。
　　四个男生占一张桌子，赵嫣然和教授单独坐在一边。
　　他们专业女生本来就挺少，赵嫣然又有一个当教授的父亲，自然比其他人多一些便利。这次带他们过来学习的教授性子比较古板严肃，却也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对她温和得很。两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等程砚宁过来的时候，赵嫣然下意识地止了话茬，抬眸看过去一眼。
　　目光落在程砚宁脸上，她被吓了一跳，不由地问：“怎么眼睛这么红？”
　　“一晚上没睡。”
　　不等正主答话，薛飞无语地道。
　　“怎么？”
　　闻言，教授都愣了一下。
　　程砚宁看过去，神情礼貌恭谨，“就是有些认床，失眠了。”
　　这理由让几个人都有些无语，教授也不曾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语锋一转告诉几人：“早上我跟世博园那边通了电话，今天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能引你们见一下长明塔总设计师张婧……”
　　“哇，太感谢您了。”
　　传说里国内首批建筑设计大师里唯一的女性，赵嫣然对这一位由衷崇拜。
　　事实上，人家不止主导设计长明塔，更是国内西北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头衔贡献一大堆，说起来还算高出他们许多届的校友，一谈起来自然衍生许多话题。
　　几个人边说边聊，不知不觉用完早餐。
　　一起出酒店的时候，赵嫣然才又一次问程砚宁，“你没事吧？”
　　程砚宁垂眸看她一眼，忍耐着没说话，抬步走了。
　　赵嫣然：“……”
　　一次次凑上去，一次次被冷待。
　　她看着那道背影，按捺住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
　　忙碌充实的一天眨眼过去。
　　薛飞收拾了包，搭上程砚宁胳膊问：“晚上我妈包饺子，去不去？”
　　他们过来跟工程学习两个月，基本需要集体活动。不过难得回来一趟，又有了宝贵的实践机会，薛飞心情愉快至极，眼下一切安顿好，第一天学习又顺利结束，免不了就想回家看看。
　　程砚宁低头拉上背包拉链，想了想说：“我预备先回学校一趟。”
　　“……诶？”
　　“冯老师快生了。”
　　身为安城一中优秀毕业生，冯娟带出来的得意门生，程砚宁和薛飞在毕业后都和老师依旧在联系。耳听他这么一提，薛飞顿时笑着道：“对哦，应该去看看。”
　　“一起去？”
　　“那当然啊，我先给我妈说一声。”
　　“那行。”
　　话落，程砚宁将自己的背包交到了李静晨手里，让他帮着带回住处。
　　薛飞打完电话，两个人便打了车，前往安城一中。
　　出租车将两人放在学校门口，程砚宁在外面超市买了水果和牛奶，薛飞选了一大堆坚果，采购完毕，两个人拎着往学校走的时候，打电话给冯娟说了一声。
　　冯娟肚子大了，好在这一年带高一不算累，一直还坚持在岗。
　　程砚宁和薛飞进了校门，远远地就看见她站在花圃边等人的模样。印象里一贯严肃的冯老师穿了件柔软的雪纺纱连衣裙，八个多月的肚子已经分外明显，她一手小心地护着肚子，无所事事，垂眸看着花圃里几株月季，神情都分外柔和。
　　“啧，结了婚的女人真是不一样。”
　　薛飞颇有些感慨地说。
　　也就在他发表感慨的时候，冯娟看见了两人，顿时笑了起来。
　　“老师好。”
　　两个得意门生一起问候，冯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再看见两个人拎着的东西又愣了一下，拉下脸说：“过来就过来，谁让买这些东西。”
　　“给孩子的嘛，不是给你的。”
　　出了学校，薛飞说话间带了几分放肆。
　　冯娟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程砚宁身上，笑容愈深，“学习忙就算了，还专门跑回来看我，要是让学校里其他老师知道了，怕是得羡慕死我了。”
　　“应该的。”程砚宁笑笑，问她，“您这个样子上课没事？”
　　女人八个多月的肚子大的可怕，冯娟本来也是偏瘦型，站着的时候都要微微挺着腰，显得辛苦极了。
　　闻言，冯娟倒是随意地笑笑，“不要紧。上课下课的时候马老师都会接送我，就他实在忙的话我一个人也行，学校里到处都是人，不舒服随时都有人扶一把。”
　　“那就好。”
　　程砚宁点点头，目光瞥过，花圃里月季花轻轻招摇。
　　冯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说：“年前放假的时候，甄明珠也回来过。”
　　程砚宁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冯娟想了想，笑着给他描述，“当时差不过就在这个地方站着呢。我和马老师看见的时候，她正盯着光秃秃的花圃发呆。能有几年没见了，人比记忆里高了一些，性子也变了，看着内敛规矩得很。”
　　“程砚宁，本姑娘从今天开始追你了！”
　　耳边，放纵脆亮的声音隔着时光突然传来，充满校园，突然间，狠狠地将人击中。
　　程砚宁哑声笑笑，“嗯，她也在京大，时常会见。”
　　“不在一起了？”
　　冯娟看着他神色，试探着问。
　　程砚宁又笑笑，半晌，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怎么在这儿站着？”
　　马平川突如其来的声音，正好打破了两个人之间谈话僵局。
　　时隔好几年，马平川和冯娟已经在学校旁边的小区购置了婚房，眼下距离晚自习还有一会儿，两个人本来也要回家去休息的，马平川说完话，几个人便一起出了学校。
　　正好是晚饭时间，薛飞和程砚宁将两人送到小区门口，以要去薛家吃饺子为由，没有再上去。
　　两个孩子急匆匆来又要急匆匆走，冯娟颇有些遗憾，瞪了马平川一眼之后，只得笑着说：“那行，不留你们吃饭了。暑假了有时间再过来。”
　　“宝宝过满月我们肯定来蹭吃蹭喝。”薛飞笑道。
　　马平川也笑了，对他说：“那行啊，顺带把甄明珠也给我叫上。要不是因为她天天闯祸让我有机会接触你们冯老师，指不定我现在还没个家呢，这喜事她得在场。”
　　“好嘞，收到。”
　　薛飞乐呵呵地又道。
　　*
　　辞别两位老师，出租车上。
　　薛飞侧靠在座位上想了想，笑着问程砚宁：“你觉得马老师打什么算盘？”
　　程砚宁瞥过去，“嗯？”
　　“就他最后那番话啊！”薛飞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分析，“说是甄明珠是他和冯老师的红娘应该过来参加孩子满月宴，你都不觉得人家在给你创造机会吗？！”
　　“嗯。”
　　程砚宁点点头，却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薛飞：“……”
　　他快被程砚宁给气死了。
　　半晌，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又问：“那你叫不叫？你要不叫的话我叫了哈，诶我操，我没有人家手机号啊。”
　　“我给她说。”
　　程砚宁不理她义愤填膺，平静地说了一句。
　　脑海里，全是刚才走进学校时，冯老师温柔的神情和笑容。
　　曾经那么严肃苛责的人，在男人的悉心照顾疼爱下，就跟转了性子似的，可想见平时生活有多么美满舒心了。大概也就他这样的吧，能将那么活泼的姑娘，磨成眼下那个样子。
　　这一天下来，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名字，哪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凑上去亲近她。
　　摆在他眼前的死局，又要如何解开？
　　明珠，已经不相信他了。
　　念及此，程砚宁抬眸看向窗外，眉头紧蹙。
　　其实再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终他暂时将所有思绪狠狠压了下去，拿出手机给甄明珠发了一条短信，说：“今天回学校见到了冯老师和马老师。他们孩子应该在月底出生。马老师提起你了，有空吗？到时候参加孩子满月宴。”
　　看到消息的时候，甄明珠正在学校门口吃饭，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回复，“好。”
　　须臾，又追问一句，“满月宴应该在下个月？”
　　“嗯，到时候我通知你。”
　　“好。”
　　应下了这件事，两个人便再没什么好说的，甄明珠收了手机。
　　孟晗抬眸看一眼她脸色，突然问：“甄甄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就，”孟晗撇撇嘴，情绪有些复杂地小声道，“听说学生会在外面聚餐的时候，有人在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问程学长……你是不是他前女友，他承认了。”
　　甄明珠：“……”
　　感觉耳朵好像突然出了问题。
　　“好像就前两天的事情。”
　　孟晗想了想，又道。
　　甄明珠看了她一眼，脑海里却突然回想起，那一天在操场委屈的董西琴。
　　董西琴就是学生会的，那天却只字未提余明安打了程砚宁一拳的事，至于其他的，也什么都没说。难不成她其实心里喜欢程砚宁，所以在难过？
　　联想起入学至今的点点滴滴，她似乎无法否决自己这个猜测。
　　“甄甄？”
　　“没事儿。”
　　甄明珠倏然回神，朝孟晗笑笑，“说了就说了，虽然是过去的事，也是事实。”
　　“那你说他什么意思啊，这不是让你惹人非议？”
　　“不说了玩游戏？”
　　“可……”
　　“好啦，赶紧吃饭。”
　　见她这么说，孟晗只得先按捺住心里那一丝郁闷。可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因而两个人一起回学校的路上又没忍住问甄明珠，“程学长哪个星座的呀？”
　　甄明珠看她一眼，“十一月二十日，天蝎吧。”
　　孟晗露出个恍然的表情，嘀咕道：“星座分析上天蝎男就是特别阴险深沉而且能力超强的那一种，就跟蝮蛇一样，还非常擅长谋划，就上次沈芊芊的事，也就天蝎男做的出来。”
　　“……”
　　甄明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信这个？”
　　“其实也挺准的嘛。”
　　孟晗振振有词地反问她，“你有没有觉得他占有欲超强，而且在感情上特别霸道？”
　　甄明珠：“……”
　　“还很有城府，对不对？”
　　甄明珠忍不住笑笑，问她，“那白羊座呢？”
　　“诶？”
　　“我是白羊座。”
　　“我想想啊。”孟晗煞有介事地想了想，一本正经道，“白羊好像是热情冲动爱冒险，天不怕地不怕那一种。”
　　闻言，甄明珠沉思了一下，倒没怎么说话了。
　　孟晗一路絮絮叨，没一会儿，两个人到了宿舍。
　　林清和董西琴已经回来了。
　　甄明珠若有所思地看了董西琴一眼，什么也没问，洗漱完早早睡觉。
　　程砚宁那个人，原本就是很招女生心动的。
　　*
　　翌日，星期五。
　　下午两点，公共课上。
　　甄明珠低头翻书的时候，裤兜里手机震动了起来。
　　袁深来的电话。
　　她随手将书页合上，一手握着电话，悄悄溜出教室后门的时候，接通“喂”了一声。
　　“在上课？”袁深的声音里有一抹迟疑。
　　甄明珠笑着嗯了一声，“没事儿，我已经出教室了，您说。”
　　“什么时候期末考？”
　　袁深开门见山，在那边问。
　　甄明珠答他，“这月底下月初。”
　　闻言，袁深顿了一下，又问：“先前听你说到复习备考阶段了，学习紧张吗？”
　　“还行。”
　　甄明珠想了想，问他，“有事？”
　　袁深没隐瞒，直言：“算是个好消息，公司这边改了决定，允了孙启元当导演的条件，给你们那部片投资了三千万，成了联合出品方。而且考虑到你是新人的缘故，预备先期保密拍摄，上映前再投入宣传。不过眼下资金到位了，孙导着急得很，想要十六号早上开机拍摄。”
　　“啊？”
　　一番话听到最后，甄明珠颇为意外。
　　电影被投资，又要保密拍摄，对她这新人来说无疑是好消息，一来避免成名前过度曝光，二来避免男主角的粉丝以及娱乐圈各路人马轮番踩踏，可这时间往前，自然得影响复习了。
　　袁深也有点这个顾虑，便温声解释：“提前开机是孙导的意思，说是找人看了日子，六月十六日早上六点零六分是难得的吉时，图个心安，不容错过。”
　　甄明珠：“……”
　　影视剧开机选日子这个，她先前倒有所耳闻。
　　几秒钟后，甄明珠嗯了一声，“那好吧，我这边可以。”
　　“那行，你忙。”
　　寒暄了几句，袁深挂了电话。
　　沙发上，端坐着的顾景行看他一眼，问：“怎么说？”
　　“说是可以。”
　　袁深颇为客气地笑了笑。
　　这下午刚上班，大少爷就专程为了这一桩事情过来找他，条条款款都在为甄明珠着想，也不晓得安了什么心？
　　“不是你想的那层关系。”
　　顾景行冷淡平缓的一声，直接打断他思绪，不等他再辩解，又话锋一转说：“她外祖家和我们顾家是世交，关系亲厚，这事情是我祖父亲口交代下来的。你身为她的经纪人，领了她入行，务必保护好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直接打我电话。”
　　话落，顾景行将一张名片搁在了茶几上。
　　这待遇……
　　袁深正意外呢，听见他又补充：“还有，这一切先不用让她知道。”
　　“好的，我明白了。”
　　管他谁帮忙谁罩着，总归对明珠百利而无一害。
　　他这经纪人，也能跟着水涨船高了。
　　－－－－－－题外话－－－－－－
　　*
　　明天见啊。

　　☆、280：兄弟内讧，剧组开机【一更】

　　袁深颇为愉悦地将顾景行送出了办公室。
　　顾景行站在门外，抬步欲走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自己二叔交代的另外一件事，便看向袁深又道：“还有，开拍之后如有必要，先给她请个助理，女的。”
　　袁深：“……好的。”
　　“行。”
　　顾景行点点头，抬步走了。
　　目送他远去，袁深抬手在下巴上挠了挠，若有所思。
　　请个助理还特意叮咛性别，未免有点关心过头？
　　得，人家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总归这看重的意思反正传达到了就行。
　　他可真是挖到了一颗明珠，还没怎么着呢，运势爆棚……
　　*
　　电梯口。
　　顾景琛抬眸瞥一眼变换的数字，随口问：“他下来干什么？”
　　“好像是去了袁哥办公室。”
　　边上小助理道。
　　“……袁深？”
　　顾景琛侧头看过去，笑了，“干嘛去了？”
　　小助理挠挠头，“这个不太清楚。”
　　“不清楚就去问清楚。”
　　顾景琛敛了笑意，看着他道。
　　“知道了！”
　　助理一愣，忙不迭说完，便站到了一边等电梯。
　　顾景琛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抬步回了经纪人办公室，侧身靠躺在沙发上，两条腿交叠着往茶几上一搭，一副百无聊赖漫不经心的模样。
　　办公桌后的经纪人抬眸看他一眼，全当没看见，继续做低调的背景板。
　　小少爷只要在外面不崩人设，其余一切好说。
　　二十分钟后——
　　先前上楼去打探消息的助理急匆匆下来，规规矩矩地告诉顾景琛，“大少在袁哥办公室停了没多长时间，具体说了什么没办法知道。不过我上去听说，公司给袁哥手下那个新人要拍的电影投资了三千万，大少亲口吩咐的，看样子是准备捧人了。”
　　“三千万？”顾景琛挑眉笑笑，“这么一点儿？”
　　“说是青春文艺片，公司跟导演团队联合出品，三千万占大头了。”
　　顾景琛语调微扬，“你说的那个新人？”
　　“甄明珠。”助理看着他，尽职提醒，“就长得可漂亮那一个，先前我们在舞蹈室见过。”
　　“行，知道了。”
　　顾景琛站起身，“歇着吧你。”
　　话落，他径直出了办公室。
　　*
　　集团顶层。
　　电梯“叮”地响了一声，顾景琛抬步出去。
　　“二少。”
　　途径秘书办，几个秘书连忙问好。
　　顾景琛驻足，很随意地淡笑着问：“云总在里面吧？”
　　云成贤，顾氏集团董事长夫人的亲弟弟，华娱传媒现任总裁，对自己这个外甥一向亲热喜爱。几个秘书自然是有眼色的，闻言，大秘踩着高跟鞋到了顾景琛跟前，客气谦卑地道：“我去帮你通传一声。”
　　“有劳。”顾景琛微微颔首，道。
　　“哇，越看越帅。”
　　“就是，这个礼貌亲和，那个就差远了，冷得能结冰。”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
　　耳边几道闲话越来越远，顾景琛一抬眸，女秘书已经敲过门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
　　点头笑着道完谢，修长手指推开门。
　　云成贤刚听完一个电话，抬眸看见他便笑了，“怎么有时间上来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求您一件事。”
　　随手掩上门，顾景琛一脸笑意。
　　人常说爱屋及乌……
　　顾家这两个外甥，自己妹子从小就娇宠这一个小的。尤其在07年以后，这孩子受了那么一遭罪，妹子差点疯掉之余完全将这孩子当成了眼珠子在疼爱，别说求一件事，这就无论几件事，他这个当舅的也得给办了。
　　收敛思绪，云成贤和颜悦色地道：“你说，我听听。”
　　“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顾景琛笑笑，“就听说我哥上午给一个电影批了三千万，我想演那个男主角。”
　　“我当什么事儿呢。”
　　云成贤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直接应允道：“就你现在这名气，那别说一个男主角，十个男主角舅舅也给你。咱们这整个集团将来都是你们兄弟的，更何况公司里一部电影呢。”
　　“谢谢舅舅。”
　　“谢什么，嗨，你这孩子。”
　　云成贤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叮咛，“你先坐，我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多久了也没见一杯咖啡过来！”
　　“不喝了，下去还有事儿。”
　　话落，顾景琛也不顾及他挽留，抬步出了门。
　　*
　　袁深接到电话的时候懵了一下。
　　男主角换人？
　　开什么国际玩笑？！
　　周越可是孙启元第一个钦点的角色，他怎么可能同意？
　　影片的男女主角，男主是孙启元亲自选定的，女主是自己努力帮着他选定的。眼下周越顺顺利利地当成了这男主角，明珠则是华娱这个大靠山给撑腰确定下来了。开机时间都确定了，怎么可能换人？
　　再说了，顾景琛身为华娱电视剧新生代一哥，压根未曾上过大荧屏，怎么突然就起意了？
　　他的演技那还行，跟周越比起来到底差了一点儿。
　　胡思乱想着，袁深烦闷地吐出了一口气。
　　冷不丁想到了顾景行。
　　按理说，他要是先前要换角的话，刚才下来就应该顺带提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想通了这一遭，袁深便将电话拨给了顾景行。
　　“……什么？”
　　办公室里，顾景行闻言站了起来。
　　“您不知道？”
　　袁深的声音里带着一抹迟疑和庆幸，敬语都用上了。
　　顾景行一手握着手机走出大班桌，一手在眉心里使劲地按了按，声音沉沉，“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用理会。导演那边让正常开机就行了。”
　　“好的。”
　　袁深放心地挂了电话。
　　顾景行拿下手机，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原地站了半晌，他转身走到了办公桌外侧，随手拿了桌上电话，内线拨通直接道：“岑明，让影视部李主任上来一趟。”
　　“好的知道了。”
　　电话挂断，顾景行一手扯松领带，坐在了沙发上。
　　岑明是他给自己提拔上来的助理，年龄比他大一岁，工作经验却有两年多了，负责沉稳之外办事也非常利落。因而他在沙发上坐了没一会儿，外面便传来敲门声。
　　“进。”
　　顾景行头也没抬地道。
　　“顾总，您找我？”
　　李主任四十有余，中等身材，生就一张不得罪人的笑眯眯脸，办事也是一个作风，未语先笑，在公司里颇有人缘。
　　顾景行一手搭在沙发边沿，抬眸睨过去，语调里泛着一股子冷飕飕寒意，“我年龄小，说话不顶用？”
　　“您这话从何说起？”李主任一惊，诚惶诚恐地问。
　　顾景行呵呵笑，“少给我打哈哈，景琛那怎么回事儿？”
　　李主任看着他泛着冷霜一张脸，心里也为难的不行，稍微俯就身子，好言好语地解释说：“刚刚云总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是让二少替换掉周越，出演《你不知道我爱你》的男主角。论人气和演技二少不比周越差，咱们这边已经投资了三千万，完全有更换主角调整剧本的权利。”
　　一部青春文艺片，联合出品就大手笔投资三千万，还是那么一个初试牛刀的二流演员当导演，要不是因为这发话人是顾氏集团未来第一顺序继承人，谁愿意揽这个事？
　　李主任心里默默吐槽了一通，抬眸发现顾景行脸上的笑意完全收敛了。
　　别说，这小祖宗冷着脸的模样颇让人心里发怵。
　　李主任脸上的笑意便越发和气了，“没有先问过您直接将电话打到袁深那是我的疏忽。也是想嘛，二少是您亲弟，那不比一个外人亲近多少？而且这事情还是云总亲自吩咐的……”
　　“呵~”
　　顾景行唇畔溢出一声笑，“男女主角都不许动。”
　　“啊？”
　　“听不懂我说话？”
　　顾景行一手按着沙发边沿，起身，一字一句道：“需要我再重复？”
　　“这，”李主任脸色苦哈哈，“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有人问就说我的意思，再有意见让过来找我。”
　　李主任：“……”
　　半晌，他只得低一低头，“好的我明白了。”
　　“出去吧。”
　　顾景行摆摆手。
　　李主任头皮发麻地问他：“云总那边？”
　　“回头我打招呼。”
　　“那好。”
　　李主任干笑一声，出了副总办公室。
　　都是给人打工的，哪个没伺候好那都是丢饭碗的事，尤其这眼下一个是管理公司有了年头的集团董事长小舅子，一个是新官上任油盐不进的董事长亲儿子，他夹在中间不比谁为难？
　　再者，这大少爷好端端地和自己舅舅对着干，是为何意？
　　难不成这才没几天就急着掌权？
　　可就他那一副年轻气盛的样子，哪里能服众？
　　脑袋里一个又一个念头飞快地转着，李主任回到楼下便打出了一个电话。
　　云总那里大少爷倒是承诺给话，他且静观其变，可这小少爷据说也是董事长夫人的心头肉，那就算眼下在公司里当个艺人，他也得给哄高兴了。
　　“哪位？”
　　电话里，传来年轻人懒散的声音。
　　李主任连忙收回思绪，苦笑着道：“二少您好，我是影视部李大志，是这样……”
　　一番话听完，顾景琛从躺着的沙发上慢慢坐直了，发出一个音，“哦？”
　　“那您看？”
　　“……”
　　顾景琛抬手在俊俏的下巴上轻轻摩挲，笑了，“既然如此那就顺他的意思。说起来也是我不懂事，一时听说那个剧不错便起了心思。不过……”
　　话锋一转，他问：“男主角没了，男二男三男四总能友情出演一个？”
　　“啊。”
　　李主任一愣，飞快地说：“只要您不嫌弃，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那就这样，随便哪个角色都行。”
　　话落，他直接挂了电话。
　　一来二去的，边上的经纪人和助理自然都听了个大概，眼见他将话说到那个份上，经纪人有些迟疑地问：“怎么非要进那个剧组？孙启元能拍成什么样都尚未可知呢？”
　　顾景琛挑眉看过去，轻勾唇角，“我乐意。”
　　助理＋经纪人：“……”
　　*
　　按部就班的日子过去十几天。
　　六月十五日下午，《你不知道我爱你》剧组部分人乘坐飞机抵达安城。
　　甄明珠先前都压根没想到，导演兼编剧孙启元是安城人，说起来算是她老乡了。因为他自己整个中学阶段是在安城度过的，所以在写剧本的时候，也下意识地将中学时期的背景构建在了安城。剧本里，许诺、褚梁、宋遇都是安城人。褚梁在高中毕业以后报考了国内一等学府，去了云京。许诺被父母阻拦，留在安城当地最好的高校里读大学。宋遇则因为心灰意冷选择留洋。
　　《你不知道我爱你》拍摄时长预计三个月。
　　其中，高中校园取景点在孙启元的母校，安城十三中，这也是拍摄戏份最多的一个取景点；大学校园取景点分别是安西师范大学和云京菁华大学；都市生活取景点也在云京；高中时期许诺的家庭生活取景点则在安西拟定拆迁的旧军区大院。
　　按着时间和主演生活调配，最先十几天基本在军区大院拍摄；七月初甄明珠和周越回云京考试期间，饰演三十四岁褚梁和三十岁许诺的两位演员和其他群演一起，完成部分都市戏份；几个年轻主演考试结束后，全部撤回安城，专心致志拍摄高中时期校园部分；最后再有时间，补充其他戏份。
　　因而，一同抵达安城的主演里，饰演少年褚梁的江洛没有跟来，饰演长大后的褚梁和许诺的演员也不曾跟来，年轻又有分量的演员里，也就一个名声响亮的周越，以及尚且籍籍无名的自己。
　　想到这，甄明珠下意识抬眸瞅了过道一侧躺着睡觉的周影帝。
　　二十一岁的青年，身形高挑，头等舱的沙发座椅已经算非常舒适，他的两条大长腿伸下去仍然显得空间逼仄。一众人也就才在飞机上认识的，简短地打了个招呼而已。
　　之后，周影帝一张报纸盖在俊脸上，一直在睡觉。
　　“明珠姐，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边上，一道轻柔而小心的女生笑着问。
　　李沛儿，大专毕业一年，年方二十二的女生，身高一米六，有一张其貌不扬的圆脸和热情勤快的性格，是袁深在再三删选后，帮她请的生活助理。
　　甄明珠一开始是拒绝的，就她的咖位，哪里需要助理？
　　拗不过袁深坚持……
　　两个人今天也才是第一次见面，李沛儿这称呼实在有点让她头皮发麻，闻言甄明珠便抬眸看过去，压低声音说：“都说了不用叫我姐嘛，我比你小两岁多的。”
　　“圈子里大家都得这样。”李沛儿一愣，笑容有些不好意思。
　　“反正我不喜欢听，把人都叫老了。”
　　软的不行，甄明珠只得来硬的了。
　　闻言，李沛儿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那我叫你什么？”
　　“就明珠就行了。”
　　“……好吧。”
　　甄明珠这才松口气点点头。
　　“要睡觉吗？”
　　李沛儿又问，说话间还抬眸朝周越那边看了一眼。
　　周越过来的时候没有经纪人陪同，只带了助理孙乐，孙乐是个瘦成杆儿染着黄毛的男生。上飞机以后，人家没睡，全程警醒地守着他们家周影帝。
　　相比之下，甄明珠显得一点谱儿都没有。
　　袁深也没跟来，李沛儿守着一个肤白貌美气质绝佳却完全没架子的新人女主角，颇有点风中凌乱。
　　“不想睡，一会儿就到了。”
　　甄明珠哪能想到她心里各种纠结，笑着说。
　　啊啊啊，又冲她笑了！李沛儿看着近在咫尺她的脸，感觉这人还没拍戏呢，她就成铁杆颜粉了。
　　尤其她不仅长得漂亮性格好，还是云京大学的高材生，学霸诶，对她这种二流大专出来的学渣来说，那简直是传奇一般的存在，仰慕崇拜无法形容。
　　剩余的旅程，在李沛儿各种脑补中结束了。
　　－－－－－－题外话－－－－－－
　　*
　　稍后二更。

　　☆、281：相聚安城，微信试探【二更】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安西机场，外面温度30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
　　空姐甜美的嗓音响起来的时候，孙乐凑到周影帝耳边小声道：“哥，到了。”
　　男生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拿下报纸，懒散地“嗯”了一声，抬手往下，随意地解了安全带。边上的孙乐第一时间拿出一面小镜子递到他跟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周影帝随意地抓着头发，声音散漫，“帅吗？”
　　“帅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周影帝满意了，扯开唇角勾了一个笑，随手将黑色棒球帽扣在了头顶。
　　“戴上帽子比刚才还帅一百倍。”
　　孙乐继续跟着拍马屁。
　　周影帝抬手打个哈欠站起身，和正好起身的两个女生四目相对。
　　早在听见两个男生对话的时候甄明珠便有点风中凌乱，她边上的李沛儿比她还凌乱。
　　毕竟，眼前可是号称“一个人养活一个公司”，相貌人品气质各方面一等一的实力电影咖。谁能想，他这钢铁直男癌已经到了晚期，自恋程度和他名气如此匹配，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周影帝的目光在甄明珠脸上扫了一圈儿，率先抬步走了。
　　他身后，拿着大包的孙乐也连忙跟上，护主行动力可见一斑。
　　甄明珠的心情颇有些一言难尽，抬手在自己额头上挠了挠，低声道：“走吧。”
　　“这人也太傲了吧，跟传言里完全不一样。”
　　李沛儿没好气地嘀咕。
　　就算她们是新人，那毕竟是要和他搭档的女主角诶，也不说绅士一些让女生先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是什么意思？
　　闻言，甄明珠看了她一眼，小声提醒：“这些话可千万别说了。”
　　“知道啦！”
　　李沛儿爽快地应了一声，补充，“不过你可别灰心啊，他帅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你还美到惊天地泣鬼神呢，电影一上映绝对炸翻天。”
　　甄明珠：“……”
　　下了飞机有剧组几个工作人员护着，她在李沛儿的碎碎念之中上了保姆车。
　　车上，周影帝将座位放平，继续睡觉。
　　大腕在睡觉，其他人自然不敢打扰了，安安静静地到了地方。
　　时至八点，甄明珠终于到了酒店房间。
　　云京距离安城不远，走高速十小时就到，因而剧组大多数人都是乘坐公司配备的大巴车早些过来布置的，也就甄明珠和周越一众人稍晚点，坐了飞机。
　　因而直到这一刻，她和剧组许多人还没见过面。
　　不过，倒是有个微信群。
　　等她稍微洗漱了一下，《你不知道我爱你》微信群里已经热闹了起来。
　　导演孙启元：“大家辛苦，八点半在九楼3号宴会厅用餐。”
　　生活制片吴峰：“分到的房间里有什么不妥当及时联系我，接风宴菜色丰富，八点半开始。”
　　统筹张鸣：“演员点到，格式：角色姓名房号。”
　　周越：“宋遇周越1806。”
　　一壶清茶：“许长风孙青1811。”
　　许长风是剧中许诺的爷爷，圈子里颇有资历的老戏骨……
　　脑海里将人和名字对上号，甄明珠跟着回复：“许诺甄明珠1807。”
　　回复完才发现，她好像和周影帝住隔壁。
　　剧组一众人按着咖位角色职务，分住不同价位等级的房间，眼下他们这个十八楼，是被一众主演和剧组管理层占满的，李沛儿将她送到后便去了下面的普通标间。
　　“呼——”
　　甄明珠叹口气，拿着手机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突然，进来几个好友申请。
　　她点进去一看：
　　我是群聊“你不知道我爱你”的化妆小美。
　　我是群聊“你不知道我爱你”的美工阿丽。
　　我是群聊“你不知道我爱你”的场记阿丁。
　　……
　　我是群聊“你不知道我爱你”的越哥助理孙小乐。
　　甄明珠看到最后，一个一个点了通过，很快蹦出来一个对话框。
　　找她聊天的人便是周影帝的助理孙乐。
　　甄明珠点进去——
　　孙小乐：“嗨，你好。有个事情拜托你一下。”
　　甄明珠：“你说。”
　　孙小乐：“麻烦你添加一下越哥的好友。”
　　甄明珠：“……”
　　脑海里一群乌鸦嘎嘎而过，她暂时没回复，静观其变。
　　孙小乐：“那个，就越哥那个人吧，特别懒。而且你应该也感觉到了，他特别重视自己的脸面，所以基本上很少主动和女孩子说话。你添加一下他，以后对戏什么的都比较方便。”
　　甄明珠：“……合适吗？”
　　孙小乐：“合适合适，拜托啦！”
　　甄明珠：“好的我知道了。”
　　三个月时间她和周越有超多对手戏，加就加吧，毕竟自己是新人。
　　胡乱地想了想，甄明珠发了好友申请。
　　这一条好友申请，周影帝在二十分钟后，临开饭前给她通过了，之后两个人之间再无交流。
　　接风宴等于一个见面会，一众人从八点半吃到了九点半，甄明珠将人名职务和脸蛋记了个大概，这一餐接风宴便在导演孙启元的发话后散了。
　　一众人各回个房间，洗漱休息，明早凭剧组发的工作牌进入军区大院，六点整集合。
　　躺在床上，甄明珠还有点睡不着。
　　能有半年了吧，又一次在安城过夜，睡在酒店里。
　　明天要拍第一部女主角的戏份，感觉不真实。
　　“嗡嗡嗡——”
　　一阵手机震动声突然传来。
　　甄明珠一手按在枕头上，爬过去将床头柜上手机拿到眼前，发现是一条短信。
　　“到安城了吗？”
　　短信来自程砚宁。
　　先前她删过他号码，后来又默默地加了回来。不过两个人基本上还是一直发短信，也没有互相加微信。
　　收敛思绪，她抿唇回复：“你怎么知道？”
　　“手机号就是账号，加一下我微信。”
　　程砚宁回复了这么一条。
　　甄明珠刚才也正想到微信比较方便，看到这个也没有犹豫，搜索号码添加了他。
　　程砚宁的昵称便是本人名字，两个人互加好友之后，他便告诉她：“和景行打电话的时候，听他说起的。说是你新接了一部片子，过来取景。”
　　甄明珠：“嗯，下午刚到。”
　　“刚进这个圈子，多几个心眼，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
　　三言两语之后，甄明珠说了一句：“你问我到了安城，有事吗？”
　　“冯老师孩子生了，在四院，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过去看她，叫一下你。”
　　“你们？都有谁？”
　　“就我和薛飞。”
　　程砚宁靠躺在床上发了这么一句，隔壁床的薛飞突然问：“你和谁聊天呢？这么专心致志？”
　　“明珠。”程砚宁语调平静地说。
　　“靠！”薛飞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这怎么干啥都不声不响的？和好了？”
　　“没。”程砚宁头也不抬地回答了他一句，看着甄明珠又进来的那条微信：“哦，我应该在下午五点半以后就有时间了。要是可以的话，跟你们一起去。”
　　“那行，到时候叫你。”
　　发送了这句话，程砚宁松了一口气。
　　薛飞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许久，一本正经地问：“你老实告诉我，这还要不要和好了？”
　　“嗯，我先睡了。”
　　手机又嗡嗡一声，程砚宁低头看了一眼，突然说：“我伤她不轻。”
　　简短的五个字，让薛飞狠狠地愣了一下，半晌没说话。
　　甄明珠入学一年了，他当然能感觉到她的变化。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地从那样的性格变成这样的性格，可无论怎么变，那还是甄明珠呀，仍旧很关心程砚宁，可见心里有他。
　　至于程砚宁，不用说，心里肯定也有她，从未变过。
　　怎么就能走到这一步呢？
　　坐在床边蹙眉思索了许久，最终，薛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用一股子迟疑而不敢确定的语气说：“你不要告诉我，你和赵嫣然有过一腿。”
　　程砚宁：“……”
　　“操你真的啊！”
　　程砚宁将手机放在了床头，拿过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淡蓝色火焰从他白皙干净的指尖窜起，薛飞唇角狠狠耸动了一下，仍是不敢置信地问：“当交换生的时候？身处异乡倍感寂寞就滚到一起了？赵嫣然给你下药了？我去，你不至于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吧？！”
　　“没有。”
　　程砚宁在床头烟灰缸上掸了掸烟灰。
　　薛飞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见他说：“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在外面喝醉过一次，跟她在酒店里待了一晚。”
　　“谁？赵嫣然？！”
　　“嗯。”
　　程砚宁夹着烟的手指抖了抖，又说：“明珠看见了，在门口坐了一晚上。”
　　薛飞：“……”
　　这消息简直让人五雷轰顶。
　　薛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了那一晚酒店门口的监控录像。”
　　薛飞突然福至心灵，“就你一晚上没睡那一晚？”
　　“对。”
　　“我去。”
　　薛飞不晓得怎么说他了，半晌，直接从床上蹦下来，光脚踩在地板上走动，整理了一下思绪问他：“所以你和赵嫣然没事儿。可她以为你们俩有事，亲眼目睹你们进了酒店一晚上没出来？”
　　“……”
　　程砚宁没答话。
　　“那不对呀，你不说喝醉了吗？就赵嫣然对你那个热乎劲，没有强上？”
　　闻言，程砚宁抬眸盯了他一眼。
　　薛飞一脸苦大仇深，“呵，总算是明白了，哎——”
　　薛飞长叹一声又突然蹦上床，若有所思地说：“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要我说这男生怎么没有那层膜呢，有的话这不就迎刃而解了吗？眼下你说你没有，我就姑且相信你好了。可这放任何人那儿都是个问题，尤其你说她在外面坐了一晚上。年底啊我的妈，那估计身心都冻成冰块了，捂不热的那一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口烟呛入肺叶，程砚宁猛地咳嗽了起来。
　　过去这十几天几个人都在工地上学习，累的跟狗一样，偏偏这人还有一点茶不思饭不想的感觉，吃的比以往少，睡的比以往晚，醒的还比以往早，整个人都瘦削了一圈儿。就赵嫣然，因为这事儿都私下找了他两次了，就想知道他怎么回事儿。也是因为这个，他才突然想到了她的原因。
　　“所以你们这症结现在就在赵嫣然这儿了。”收回思绪，薛飞有些无奈地说，“你说那也没办法啊，她爸那个身份，院里老师自然都照顾她，次次分组都能让她跟咱们一起，不就因为你这超级尖子生么？学习也一起，实习也一起，留学也一起，社团活动还一起，诶，这么看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冤啊！”
　　程砚宁没看他，指间捻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不吭声。
　　“不过这也不怪你，没必要上赶着和教授作对。要我说长得好了就这个烦恼多，你说小学妹那边，那狂蜂浪蝶也跟排了队似的没完没了……”
　　哀怨地总结完毕，薛飞语重心长地问他：“那你现在预备怎么办？能不能让赵嫣然去帮你澄清？”
　　程砚宁冷笑了一声，“她不跟着添乱就不错了。”
　　“也对，要是知道你们症结在这个，跑去耀武扬威一通更糟了，还不如你自己去解释。”
　　“你觉得她会相信吗？”
　　程砚宁问。
　　这些天，这个问题翻来倒去，让他夜不能寐。
　　考虑的结果却无一例外，均是否定的。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先前醉酒发疯过一次给了她那么重的阴影，眼下第二次又做出了这样的事，她等待一夜的心情，怕是早已击碎了对他仅存的信任。要是没办法一次性解决，哪怕想方设法同她和好，这芥蒂也永远无法消除。
　　不仅要让她信他，还必须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
　　思虑太重，他无法轻举妄动。
　　“要不你试试苦肉计？”
　　薛飞冷不丁笑了，说：“感觉赵嫣然还是蛮关心你的。就这一次过来，两个星期了吧，她也没有一个劲往你跟你凑。你说你在她跟前卖卖惨怎么样，他指不定母性泛滥自己跑去给小学妹解释了呢。”
　　“不说了，你睡吧。”
　　程砚宁催他。
　　薛飞怎么睡得着，瞅一眼他手机又问：“那你们刚才聊的什么？”
　　“明天去看冯老师，我叫了她。”
　　“这就对了。管它误会能不能解除，先得在她跟前晃，存在感不能弱，诶不对啊，她专程跑回来看冯老师，不复习了？”
　　程砚宁低叹一声，索性告诉他：“她签约了华娱传媒，过来拍电影。”
　　薛飞：“……”
　　唇角抽动半天，又忍不住叹：“我怎么这么心慌呢，感觉你得凉了啊！那娱乐圈小鲜肉见多了，她还能记起你是谁吗？尤其这年龄小，因戏生情的简直不要太多！”
　　“行了你别说了，我出去吹会儿风。”
　　“别介啊，你把她微信号给我先，我给你旁敲侧击一下。”
　　程砚宁随口吐出一串数字。
　　*
　　十点半。
　　甄明珠还没睡。
　　本来就有点儿睡不着，程砚宁和她发了微信之后，更睡不着了。
　　她转个身侧躺在床上，不晓得怎么就点开了程砚宁的微信个人信息，出乎意料的是：程砚宁和她一样，似乎只当微信是个方便一些的联络工具，没有发过朋友圈。
　　心里有那么一点难以形容的情绪，她正要退出微信，却发现又有了新来好友的提示。
　　甄明珠点了进去。
　　从上到下全部同意了以后，弹出个对话框。
　　建筑小飞飞：“没睡呀。”
　　甄明珠看一眼他的头像，问：“薛飞？”
　　“对呀是我啊，听阿宁说你在安城？”
　　“嗯。”
　　“真过来拍戏呀。”
　　“嗯。”
　　“肯定女主角咯？紧张不紧张？”
　　“还好。”
　　“见到可多明星，有没有特别有名的那种？”
　　甄明珠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张帅到天崩地裂的俊脸，回复他：“周越吧，应该算是剧组名气最大的。”
　　－－－－－－题外话－－－－－－

　　☆、282：实力派甄，醋罐子宁

　　周越？！
　　看见这消息，薛飞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喊：“卧槽她和周越搭戏！”
　　阳台上站着的程砚宁闻言一怔，还来不及说话呢，又听见他喊：“就那个号称一个人养活一个公司的周越你知道吗？人比你还小两岁，特么地已经是白玉兰影帝了。”
　　白玉兰影帝，对程砚宁来说其实没什么冲击力，毕竟万随遇的那一位是大满贯影帝，咖位比周越这种小生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可脑海里划过那一张脸，将男生和姓名对上号的时候，他的心情不怎么好了。
　　先前听顾景行提过两句，说是她接拍的是一个青春校园片，男主角这边，顾景行没提，他也没问。
　　竟然是周越……
　　程砚宁抬步进了房间，薛飞又说：“那算是偶像小生里顶帅的了吧。我可告诉你啊，你这得抓紧把人追回来，要不然我特么就要在毕业当天满校园裸奔了……”
　　程砚宁瞥他，“我没让你和张景涛打赌。”
　　这两人以他和甄明珠能否和好开赌的事情，李静晨无意中给说了。
　　薛飞生无可恋地躺在了床上，都没心情和甄明珠发微信了。
　　“那一晚的事，你别在她跟前提。”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再想想。”
　　“靠！”
　　骂了这么一句，薛飞直接扭个头去睡了。
　　他一贯是不装心事的性格，没几分钟，低低的鼾声便传了过来。
　　程砚宁靠在床头，蹙眉沉思了一会儿，又将手机拿到了跟前，翻开了微信页面。
　　他先前让甄明珠加微信，是想看一下她朋友圈，眼下点进去了，却发现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半年时间，甄明珠没有发过朋友圈状态，一条都不曾。
　　程砚宁心情复杂地放了手机，平躺在床上。
　　*
　　翌日。
　　甄明珠五点便起床了。
　　毕竟是第一天拍摄，剧组要在六点零六分就举行开机仪式。她秉着宁愿早到不能迟到的原则起身，很快地穿衣洗漱，等五点半李沛儿上来叫她的时候，她已经一切准备妥当了。
　　因为这个事，李沛儿深感不安，一直到开机仪式举行完，还在碎碎念：“以后一定不这样了。哎你说我怎么睡得这么死啊，以后我一定早早起……”
　　“真没事儿。”
　　剧组六点零六开机，本来也就是难得要早起而已。再说了，起床洗漱这些事，又不能假手她人，就算她起得早那也帮不上她忙啊。甄明珠又没有什么偶像包袱，只听着她一个劲道歉实在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看向她，第三遍说：“我有手有脚，起床洗漱这些事哪里需要人帮忙？”
　　“那我……”
　　“好了别想了，再多想我生气了。”
　　“哦。”
　　李沛儿瞬间闭了嘴。
　　心里却很明白，甄明珠哪可能生气，就是故意这么一说而已。
　　不过，对比那边那个黄毛，她这生活助理的确是有些过于轻松了。那一个背了一个仿若哆啦a梦口袋一样的大书包，不时变出各种东西供周影帝使用，太阳一出来便拿出了太阳伞，说是紫外线太强，不能晒伤了他越哥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而自己这边，甄明珠自己背了一个斜挎包，拿饭喝水都自己动手，觉得热了自己扇扇子，她都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美工组，好了没有？”
　　导演透过喇叭的声音，打断了李沛儿胡思乱想。
　　他们眼下所处的旧安西军区大院待拆，原先住在里面的大部分人已经搬去了新军区大院。也幸亏因为这样，给他们拍戏创造了很多方便。住宅也正好，有一种穿越时光的年代感。
　　美工组囊括了剧组的服装、道具、化妆等好些工作，提前一周多已经过来了，就为了布置场景。眼下不过是进行开拍之前的例行检查，总美工师听见问话便急匆匆地下了楼，回答说：“一切妥当，可以了。”
　　“灯光摄影准备。”
　　孙启元吩咐完这一项，扭头看见站着的甄明珠，又喊，“化妆师，明珠的妆补一下，头发！”
　　接下来要拍摄的便是影片里极为关键的一幕，许诺从自己的公主床上醒来，发现她回到了十七岁。按着剧情需要，她有一头柔软而略显凌乱的长发。
　　“明珠快过来。”
　　化妆师助理小美连忙唤了一声，甄明珠坐到凳子上的时候，主化妆师已经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化妆箱，拿出了定型水，又一次帮甄明珠整理头发。
　　家里面地方有限，大部分暂时闲着的人都在外面树荫下待命。
　　眼下，目光无意识地都落在了那一处。
　　十九岁的女孩穿着一抹无袖的白色棉布连衣裙，微微蓬乱的头发披散着，脊背挺直地坐在那，稍微低垂脸蛋，方便化妆师给她整理头发。明媚的阳光穿透梧桐树叶，金色光斑落在她身上，女孩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都泛着莹白光泽，十分引人注目。甄明珠是那种看上去偏瘦的女孩，却有着弧度圆润的肩，饱满挺立的胸脯，穿平底鞋一米六七的身高在娱乐圈简直堪称完美，尤其她两条腿笔直修长，腿肚上还一点儿肌肉也无，看着却紧致，美感十足。
　　“感觉她比许欣妍还漂亮诶。”
　　唏嘘着收回目光，孙乐小声嘀咕道。
　　许欣妍是眼下华娱力捧的新一代小花，在娱乐圈那就是以容貌精致出名的。
　　听见他说话，周越懒懒地抬起眼皮，没有发表意见。
　　孙乐又道：“而且她是云京大学高材生啊，听说还是外语系的，长得漂亮学习好，简直太逆天了。”
　　“要不你去跟她混？”
　　周影帝这下冷飕飕地打断了他话。
　　“哥——”
　　孙乐顿时噤声，可怜兮兮的。
　　周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步走了另一个树下的躺椅上坐下。
　　不过，目光倒是在甄明珠身上打转儿。
　　云京大学的高材生跑来演戏，也不晓得是真的假的？
　　他经纪人先前可说了，这姑娘后台硬着呢，要不然怎么华娱能出尔反尔投资三千万捧她一个毫无资历的新人，所以没摸清人家背景前，他远着点比较好。
　　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人有没有演技？
　　*
　　甄明珠倒没有时间琢磨人心。
　　化妆师给她弄好头发以后，便到了她的第一个戏份，而且还是独角戏。
　　“action！”
　　各部门就位以后，导演一声令下。
　　整座小洋楼便好像跨越时光一般，回到了1997年。
　　客厅里，一条边牧懒洋洋地躺在沙发和茶几的空隙间，不远处的电视柜上，摆放着21寸的彩电，彩电右侧后方墙壁上，挂历上显示着日子：1997年，7月1日。
　　慷慨激昂的女声从二楼房间里老旧收音机里传出来：“请记住，这个伟大而光明的日子。1997年7月1日零点整，五星红旗和金紫荆旗在香港升起，经历了百年沧桑的香港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这一天，是香港回归的一天。
　　半掩的房门里，许老爷子穿着白色汗衫躺在床上午睡，落地扇搁在老远，呼呼地吹着，收音机的声音被放到最大，不知疲倦地歌颂着祖国的伟大，传扬着这举国同庆的消息……
　　外面蝉鸣声很吵，玻璃窗虚掩着，有一丝丝风从纱窗里吹了进来。
　　躺在铺了凉席的欧式公主床上，女孩睡得不踏实，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扑闪着，好像颤动的蝶翼。
　　“中国政府开始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
　　摄影机静立无声，床上的女孩拧着秀气的眉，烦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面，慷慨激昂的女声还在继续，“香港同胞从此成为祖国这块土地上真正的主人，这也标志着香港从此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爷爷啊……”
　　女孩的声音，含着一抹浓浓的无奈。
　　老爷子耳背，收音机永远调在最大声，根本不影响他午睡。
　　“香港？”
　　两个字从唇齿间吐出，尾音微微卷起，含着一抹迷茫、不敢置信。
　　女孩抬起漆黑清亮的眼眸，目光缓缓地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摆设，最终，迟疑地，定在了床下不远处，欧式公主风的白色梳妆台上。
　　好一会儿，机械地下床，一只脚勾了拖鞋，慢慢走近。
　　镜子里映出一张花瓣般娇嫩美丽的脸。
　　她下意识抬手摸上去，眼睛圆睁，粉润的唇微微张开，震惊到无以复加。
　　因为睡觉而略显凌乱的柔软长发披在她肩上，给那张脸增添了几分梦幻般的美感，让人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拿开手，微微低头，将纤细白净一只手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她的手。
　　是她的家，1997年的家。
　　这是1997年，长在安西军区大院，十七岁的许诺。
　　“当！”
　　一滴泪，打在了手心里。
　　“卡！”
　　男人粗犷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因为激动而险些无法自控的情绪。
　　真是难得一见的天赋型演员……
　　脑海里浮现过这一句惊叹，孙启元抬眸朝摄影师道：“可以了，这一条过。”
　　简短的几个字，仿若天籁，甄明珠闭闭眼，长舒了一口气，极力压制着心里那一股子饱涨的情绪。
　　刚才透过镜子看进去，恍惚间，她回到了06年的安城，她便和此刻的许诺一样，拥有仍旧美好而安稳的一切，意气风发的爸爸，以及，无忧无虑的生活。
　　“明珠。”
　　边上，孙启元的声音打断她思绪。
　　甄明珠转过头去，“嗯。”
　　“表现的很好。”
　　一幕独角戏之后，孙启元对她的态度有了另一个飞跃，笑容满面地说：“接下来咱们往出走，摄影师跟拍。你不用看镜头，情绪调整一下，走出家门，咱们这一幕就完了。”
　　“好。”
　　甄明珠点点头。
　　拍戏时看镜头是大忌，她当然知道了。
　　等她披着长发踩着人字拖走出家门的时候，外面等着的一群人均是狠狠一愣。
　　“什么情况？”
　　“这么快？”
　　“完了？”
　　房间里重生醒来那一幕戏呢，据说很难通过。
　　“场记，清一下场，咱们下来拍篮球场那一幕。周越准备。老五，给几个群演再讲一遍戏，等会争取一条过。”从门里出来的孙启元，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摄影组几个老师，则是一脸轻松愉快。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用了预计最短时间的三分之一，人家把里面几个镜头拍完了。
　　很难让人相信啊，这是个新人。
　　不过，等接下来一众人在拍摄范围之外围观的时候，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传言里那种天赋型演员。
　　圈子里演技被媒体各种夸的天赋型演员，统共也就那么十来个吧，九零后新生代里几乎没有。周越长得好，却因为是童星的缘故，外界评价更注重他的勤奋踏实，之后才是表演天赋。
　　尤其这种不到二十岁直接上大荧屏的，完全是凤毛麟角。
　　甄明珠这姑娘，身上自带气场。别说专注拍戏了，事实上，无论她出现在哪儿，出众的相貌气质都能让她轻而易举地成为众人目光追随的焦点。
　　就这能力，一般人那还真是拿不走，学不来。
　　一众人唏嘘长叹间，听见导演又一次大喊：“卡！”
　　全场安静。
　　周越抱着篮球看了过去。
　　孙启元的目光瞥开他，朝篮环下几个男生道：“说让你们不要都看甄明珠，也没说让你们都不看啊。蓝衣服这个，等会你给我看出去，白衣服的捞你的球，红衣服的撩起衣服扇风都行，随意自然一点，篮球都没打过吗？平时怎么打就怎么打，注意了，不要回头看镜头！”
　　“知道了导演！”
　　整齐而利落的男声响起。
　　孙启元看一眼周越，“辛苦了。跟着再来一遍。”
　　“嗯。”
　　周越一点头，隔着铁丝网和甄明珠对视。
　　“action。”
　　导演一声命令之后，他转身动了起来。
　　二十左右的大男生，正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有一种微微躁动却青春洋溢的感觉，鬓角沾染的汗水都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力。他在篮球上奔跑跃动，一手高举将篮球抛出去的时候，手臂上鼓起的肌肉在阳光下好像能发光。
　　抬眸瞥出来，声音微微意外，怀着轻喘和熟稔的热乎劲儿：“不是说去午睡吗？”
　　“卡！”
　　“可以了，休息五分钟。”
　　孙启元果断的一声，让一众人如释重负。
　　*
　　开拍的第一天，紧张却井然有序。
　　收工时间比甄明珠预计得要早，五点刚过，她便和最先一群演员一起回酒店。
　　“明珠你先前演过戏吗？”
　　“我觉得你演技超好诶，都不像新人。”
　　“你是影视学院的吗？”
　　一整天下来，她莫名其妙地收获了不少赞美，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出走。
　　不过，这个取景点里演员不算多，因而和她一起往出走的这些人大多是剧组里比较年轻的工作人员，眼见她人漂亮性格好，既能给他们省事彼此间又没有竞争关系，都乐得多夸她几句。
　　甄明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发完微信便笑着回答：“在古装剧里当过一个小配角。”
　　“播过了吗？”
　　甄明珠抿唇笑笑，“没呢。”
　　“那是哪……”
　　一个女孩话音未落，听见一道清冽男声传来，“明珠。”
　　甄明珠一愣，下意识抬眸看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程砚宁问过她拍戏进度。她说是比预计快了一个多小时，估计能早点结束。不过考虑着回酒店洗个澡，因而她也就刚才才给他发了微信，哪曾想，一出来就碰上了。
　　老军区门口这一会还比较繁华，五点多路上人多车多，他站在那，整条街道都沦落为背景画。
　　“谁啊，你男朋友？”
　　“这也太帅了吧。”
　　“开拍第一天就来找你，看得真紧哈哈。”
　　几道轻呼打趣之后，甄明珠脸都涨红了，纠正说：“就是朋友。”
　　“好啦好啦，大家都懂。”
　　一个女孩笑嘻嘻地说完，将她推了出去。
　　甄明珠：“……”
　　没想到程砚宁搞这种突然袭击，更没想到，他一出现便会引起误会，莫名地有点头皮发麻，她一手攥着包包的链条，抬步走过去，问：“你怎么这么早？”
　　边上一起来的薛飞：“……”
　　为什么每次都被忽略的这么彻底？
　　就问个“你们”能咋？
　　他正在心里默默吐槽呢，耳听一道自行车铃之后，程砚宁身子一倾，一手握了甄明珠手腕，将她扯到了人行道和车行道中间的台阶上，就差直接扯进自己怀里了。
　　这一波操作落在正要过马路的剧组众人眼里，一下子坐实了他“男朋友”的身份。
　　拎着化妆箱的一个女孩收回视线，感慨说：“我今天还觉得甄明珠和周越很配呢，结果下午人家男朋友就来了。这特么地也太帅了吧。”
　　“气质和甄明珠超配有没有，而且感觉上比周越大点儿。”
　　“对啊，哈哈，私底下都说那个是小公举，凭实力单身的直男癌晚期患者。”
　　“噗——”
　　一道喷笑声从她身侧传来。
　　女孩下意识回头，对上周影帝阴云密布一张俊脸。
　　尔后，人行道绿灯亮起。
　　周影帝一手按低了黑色帽檐，一手插兜，走着模特步直接穿过了人流。
　　一众人顿时：“……”
　　*
　　程砚宁放开了女孩滑如凝脂的手腕。
　　甄明珠被他突然的动作攥得有些手疼，等他放开后轻轻地甩了一下，咬唇问：“现在就走啊？”
　　“那我呢？”
　　她身后，李沛儿有些茫然地问。
　　甄明珠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了助理，尴尬一瞬后问她：“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陪你吗？”
　　“不用。我要去医院看一个老师。”
　　“哦。”
　　李沛儿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到人行道一侧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啊啊啊，明珠这男朋友简直太帅了，完爆花孔雀周越！
　　虽说周越也是很帅的了，可谁让他那么臭屁呢，印象值简直减分。刚才出现的这个就不一样了，个子又高腿又长，尤其一张脸长得好，脸上一双眼完全能颠倒众生，随意地往她身上那么一瞥，电流都滋滋滋乱窜。
　　男帅女靓，简直不要太登对！
　　她脑补了一通，看见绿灯亮起连忙过马路。
　　甄明珠目送她过去，听见身侧程砚宁道：“倒也不急，你还有事？”
　　“就，”甄明珠抬眸扫了他一眼，“想先上去洗个澡。”
　　六月中旬拍戏一天，她脸上还带着妆呢，身上也穿着白色棉布裙子没有换，站在这车流不息热闹纷杂的街道上，简直好像误入红尘的小仙女。
　　程砚宁点了一下头：“那我等你一会儿。”
　　边上的薛飞：“……”
　　他到底为什么要来当这个灯泡？

　　☆、283：你侬我侬，暧昧涌动

　　时间不算晚，甄明珠回房间洗了一个澡。
　　六月中旬的安城，最高气温已经在三十度以上，傍晚的气温也在二十五度以上。城市里车多人多，走在马路上的时候，一阵风吹过都带着热气。
　　一年时间，她的短发已经成了披肩长发，打理起来也比较麻烦。
　　上楼洗澡花了近半个小时，她只用吹风机将头发吹到半干，便出了洗手间找衣服。
　　因为只待十来天的缘故，她带的衣服也不算多，款式还都相对比较清凉。这一天一直穿棉布裙子感觉有些烦闷，面对着衣服纠结了一会儿，她选了件印着字母的西瓜红圆领短袖棉t，下面配了一条做旧的牛仔短裤。
　　换好衣服，仍旧背着她的链条小包，坐电梯出门了。
　　薛飞和程砚宁在外面麦当劳里坐了半个多小时，可乐喝了两杯，厕所去了一次，正觉百无聊赖，抬眸间便隔着落地玻璃窗看见了路边站着的甄明珠。
　　许是没看见他们，小姑娘低垂着雪白的颈，拿着手机发信息。
　　“嗡嗡——”
　　桌上程砚宁的手机正好响起。
　　“人来了。”
　　薛飞话音落地，起身就往出走。
　　程砚宁等人的时候十足耐心，闻言拿起手机，起身跟了出去。
　　这种天气，安城穿短袖短裤的女生简直不要太多，可甄明珠素面朝天地站在那，硬生生给人一种艳压群芳的感觉。
　　程砚宁的目光从她白嫩修长两条腿上移开，走到她跟前的时候，薛飞已经在说：“啊，女生真是太麻烦了。洗个澡你花了快四十分钟啊，搁我四分钟就搞定了。”
　　甄明珠：“……”
　　四分钟能冲个澡？
　　直男的世界果然无法理解。
　　她白净明润的脸庞上有微微尴尬神色，程砚宁便扯开话题道：“四院距离这边不远，我们坐出租车过去，到医院门口再买点营养品和水果。”
　　“恩恩。”
　　甄明珠连忙点头。
　　程砚宁便站到她一侧，去拦公交车。
　　足有十多分钟，一辆车都没拦下。
　　薛飞有些崩溃地道：“算了算了，好像就十站路左右，搭公交吧。”
　　程砚宁回头看了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连忙说：“我不要紧，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那行。”
　　下班高峰期，又在繁华地段，周围好几个学校不说，写字楼也鳞次栉比，的确很难打车。
　　三个人便站在路边等公交。
　　安城的地铁尚在修建中未开通，公交车和出租车一样，乘坐艰难。三个人在路边连续送走了两辆爆满的，等到第三辆顺路的公交车过来的时候，薛飞二话不说跑到前车门，往里挤。
　　空调车三个人六块，他一次性投完，扭头看着其他两人上了车，才放心地又往后面挤。
　　不堪重负的公交车慢吞吞起步……
　　甄明珠一手护着身前一边往里挤，能感觉到身后那个散发着热气的胸膛。
　　程砚宁右手稳稳地抓着头顶的扶杆，左手从她脖颈左侧伸到她前面挥开两行人，一句又一句道：“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几分钟后，甄明珠被他护着挤到了后门的台阶里侧。
　　左侧是座位，身后是一道四方四正的挡板，程砚宁就站在她右前方，一手扯着拉环，用一个半包围的姿势将她圈到了自己怀里，给了她一个相对舒服的环境。
　　可惜，车内人多，两个人距离实在太近了。
　　甄明珠几乎都没办法抬头。
　　一抬头感觉就会碰到男生的下巴，因而她一手抓着左侧的座位靠背，抿唇只往车外看。
　　头顶的空调出风口输送着缕缕冷气，她却完全不觉得凉爽。
　　男生肌肉紧绷的胳膊高举在她头顶，结实温热的胸膛就在她身侧，甚至，他呼出的气息都似有若无地喷在她脸侧，让她觉得脸颊热热痒痒的，就想抬手去抓。
　　不过，她拼命控制了所有想要进行的小动作。
　　也因此，那张白净细腻的面颊显得紧绷绷，不自在。
　　程砚宁靠的极近，不由自主地，细细打量她，目光久久地停在她绯红的耳朵上。
　　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甄明珠，别有一番柔弱到让人心颤的风情。
　　司机到站急刹车的时候，他正出神，跟满车乘客一起惯性闪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朝她撞了过去，甄明珠也跟着轻呼一声，下意识抬手，抵在了他胸膛上。
　　“怎么开车的啊！”
　　“能不能慢点。”
　　“到了到了，快下吧！”
　　后门口一片抱怨声，程砚宁如梦初醒。
　　他的下巴抵在了女孩潮湿柔软的头发上，洗发水幽幽的馨香一个劲儿往他鼻子里面窜。
　　抵在他胸膛上的那只手，力道慢慢收敛，好像羽毛掠过。
　　他再低头，看见了骨骼纤细一双脚。
　　甄明珠出门穿了白色松糕底凉鞋，拢在鞋子里的那双脚，白皙精巧。粉润可爱的脚趾蜷成整齐的两小排，好像有灵性一般，羞涩得不好意思见人。
　　莫名地，身体那一处绷紧了。
　　“你站好。”
　　细小恼怒的一声，突然拉回他游走的思绪。
　　程砚宁这才发现，自己一条腿欺到了她光裸的腿侧。
　　“没事吧。”
　　他站好身子，嗓音低哑地问。
　　“没事。”
　　甄明珠低声说。
　　还是不抬头看他。
　　不晓得为何，刚才某一瞬心脏怦怦直跳，每分钟好像能超过一百二。
　　无论如何，这人对她都有一股子致命的吸引力。
　　短短十来站的路程，分明坐了空调车，她攥着座椅背部的那只手，手心里满是薄汗，洗过的澡感觉也跟白洗了似的，下车的时候身上又黏黏的难受。
　　薛飞刚被挤到了老后面，因而也没发现两个人之间涌动的暧昧，跳下车伸伸胳膊踢踢腿，如释重负地问：“买点什么？”
　　“去店里面看看。”
　　医院门口就有专门的鲜花水果店，地方不大，专卖看病人的礼品。
　　程砚宁抬步进去，选了一个果篮递给甄明珠，又拿了店家推荐的纯奶、燕麦和黑芝麻糊，结完账之后，三个人一起往住院部妇产科走。
　　医院里已经下班，科室管理的没有上午那么严格，马平川出来接了一下，三个人一起进了病房。
　　冯娟住了个vip单间，宝宝就放在房间的婴儿床上，马招娣在照顾。
　　甄明珠看见马招娣还意外了一下，先同程砚宁两个一起问候了病床上的冯娟。
　　冯娟的气色看起来不错，瞧见他们三个过来也高兴，柔声细语地说：“感觉挺好的。就是孩子比预产期早了几天，弄得人有点措手不及。孩子也挺健康，医生已经让明天出院了。”
　　闻言，程砚宁和薛飞恭喜了两句，便扭头去看孩子了。
　　甄明珠抿唇看着冯娟，心里倒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感觉起来，似乎当了母亲的女人都非常温柔。家里的李娇是一个，眼前的冯娟又是一个。
　　她和冯娟不太熟，也就说了两句话，又和马平川寒暄了两句，转身去逗孩子。
　　小小一个人儿，穿着一件单薄的连体衣，懒洋洋地躺在婴儿床里，凑近了便能闻到一股酸酸的奶味儿。
　　“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呀？”
　　因为孩子在睡觉，眼睛都闭着，甄明珠分辨不来，好奇地问马招娣。
　　马招娣笑得一脸慈爱，“是个小子。哭起来声音响亮的很，眼睛也大，黑溜溜跟葡萄似的。”
　　甄明珠凑近了去看，忍不住抬手碰了碰那透明的小拳头。
　　小宝宝拳头小小一只，也就核桃大小。
　　她碰上去，忍不住笑了。
　　不过因为怕影响母子俩休息，三个人统共也就待了没几分钟，便主动告辞。
　　马平川将他们三个送到了科室门口，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我也走不开身，就不带你们下去吃饭了。”
　　“不用不用，您快回去看着冯老师。”
　　三个人连连摆手，让他赶紧回去。
　　马平川性子一贯爽快大度，也没跟他们客气，转身回了病房。
　　*
　　晚上七点多。
　　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四院地处安城中心商业街区，夏天这个点儿，人流量正好处于一天里最高峰。
　　先前挤公交的经历还让三个人心有余悸，薛飞在路边站了一会儿，颇为无奈地说：“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年不在，我怎么觉得安城人多了一倍不止？”
　　城市交通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程砚宁随口接话：“九月后地铁一开通，应该能好很多。”
　　“诶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啊，昨天在帖子上看见的。”
　　薛飞话一出口自己就笑了起来，“南郊那边一个网友说他晚上坐600路。前门挤不上去，司机在那喊，投了币从后门上。结果他投了钱还没走到后门呢，车给开跑了，哈哈哈——”
　　甄明珠+程砚宁：“……”
　　“额，不好笑啊？”
　　程砚宁懒得理他，话锋一转道：“先吃饭吧。”
　　“诶？”
　　甄明珠微微愣一下。
　　程砚宁朝她说：“都已经七点多了，你坐车回去得超过八点，不如先吃了饭。”
　　“对啊，这附近吃的不要太多。你们想吃什么？烧烤火锅自助餐？”
　　甄明珠想了想，道：“我都行。”
　　“自助餐怎么样？”
　　薛飞又说：“反正自助餐里各样都有，想吃什么都行。”
　　“行吧。”
　　甄明珠点点头。
　　三个人意见达成一致，抬步往不远处一家自助餐厅走。
　　买了票进去以后，服务员给三人指定了位置，甄明珠和薛飞先一步去拿东西。
　　展柜边，薛飞拿了一摞小盘子装好的培根肉卷，突然问：“你是因为赵嫣然，所以不想跟阿宁在一起了？”
　　这问题让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朝他看过去。
　　薛飞又道：“其实赵嫣然就是单相思而已。”
　　“不是。”
　　甄明珠收回目光，抬手拿了一盘圆生菜，又重复：“和她没关系。”
　　“那到底为啥啊？”
　　薛飞一着急，方言都飚了出来。
　　“就感觉不合适。”
　　甄明珠不想和他多说，拿了菜抬步去另一边拿水果。
　　那一晚的事，她已经尽量避免去回想，喝醉酒的男人有什么理智呢。
　　也许就像李娇说的，酒后乱性身不由己，只是就此彻底斩断了她所有念想而已，不用再纠结迟疑，不用再因为感情患得患失，眼前这样子勉强当个朋友就挺好的。
　　她下意识地忽略了方菲出现之时，她险些崩溃的心情。
　　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薛飞叹着气回了位子。
　　程砚宁拿了果啤和饮料刚放好，便听见他说：“没戏，根本谈都不谈。”
　　“嗯？”
　　“就，”薛飞干笑一声，“帮你侧击了一下，她什么都不说，心事都压着呢。”
　　“……”
　　程砚宁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薛飞也晓得自己好像有点冲动，郁闷地说，“我不掺和行吗？不过你倒是拿出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诶，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等你觉得能行的时候，人家姑娘指不定心思早飞了。”
　　“不会。”
　　“什么？”
　　程砚宁没有再回他，甄明珠过来了。
　　餐厅里热闹异常，三个人便在这种热闹喧嚣里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还是薛飞话比较多，甄明珠偶尔应和他两句，程砚宁话最少。
　　先前是他想岔了，相信这丫头能重新开始。眼下再回想，觉得自己当真是十分可恶，会因为她寥寥几句，便动了放手的念头，还自以为情深似海，能看着她幸福。
　　那些分明都是他给的伤害，他却想着由别人去治愈温暖她。
　　一而再再而三，错的越来越离谱。
　　可即便这样，这傻丫头还会因为他挨了一拳那种小伤流露担心，还会在他靠近的时候面红耳赤，她心里那个位置一直放着他，不曾动摇。
　　他发现的太晚了……
　　因为已经晚了，所以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一顿饭慢慢地到了尾声。
　　临近九点的时候，三个人出了餐厅，慢悠悠地在路上走。
　　天色暗了，路灯亮了，繁华街区流光溢彩，霓虹灯映出一张张笑脸。
　　温热的晚风吹在脸上，甄明珠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侧头道：“我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
　　“嗯，我们送你过去。”
　　“不用……”
　　甄明珠话音未落，程砚宁已经抬手去拦车了。
　　这个时间出租车总算能拦下了，程砚宁拦了一辆车，让甄明珠上去，等她坐上去，他又朝薛飞说了一句：“你坐前面。”
　　薛飞“啊”一声，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程砚宁便坐了后面，不等甄明珠开口，又道：“老军区。”
　　司机师傅说了声“好嘞”，很快将车子驶上正路。
　　程砚宁靠在座椅上，这才开口：“先送你过去，再送我们回去，绕不了多少路。”
　　甄明珠“哦”了一声，尔后闭上眼睛小憩。
　　心里很纠结……
　　总归，牵扯到程砚宁，看见他，和他在一起，她一颗心总会饱受煎熬，这种心情无法排遣，让她最近时常觉得，报考云京大学，好像一场错误。
　　由她开始的爱情，由她结束的爱情，由于她的志愿，再一次继续的纠葛。
　　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一切也是咎由自取。
　　这一路上，她都没说话。
　　二十分钟不到，出租车停在了老军区门口，她便背着包下了车。
　　目送她过了马路，程砚宁收回了目光。
　　最终，出租车将他们送到住处的时候，晚上十点了。
　　两个人回到房间，程砚宁先去洗澡，薛飞正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收到一条微信。
　　赵嫣然问他：“你们在哪儿，回来了吗？”
　　先前，薛飞对赵嫣然也没什么看法，就当成一个程砚宁的追求者而已。可眼下知道了那件事，想起她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便随手回复了一条，“回来了，正预备睡。”
　　“你问了吗？他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薛飞定定地看着微信消息，一时间烦不胜烦，没好气地回：“不就感情那点事？”
　　赵嫣然被他堵了一下，半晌没回复。
　　薛飞却还觉得不满意，随后来了一句诗：“为伊消得人憔悴，不懂？”
　　“甄明珠？”
　　“除了那个还能有谁啊！我说真的，你真的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就他那性子，认准了那不可能变的。你在他身上耗那不等于浪费青春么！”
　　一时间激动起来，他差点要提起那一晚的事了，连忙止了话茬。
　　程砚宁冲个澡出来就看见他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问：“怎么了？”
　　“不就赵嫣然，各种打探你……”
　　无语地说了一句，薛飞抓起大短裤，进去洗手间洗澡。
　　程砚宁目送他进去，垂眸瞥了一眼他扔在床上的手机，倒没理会，拿起自己手机看过时间后，给甄明珠发了一条微信：“睡了吗？”
　　十点多，甄明珠正预备休息，回复他，“要睡了。”
　　程砚宁没话找话，“在安城待多久？”
　　“军区大院里只有十几天的戏份，之后我回云京考试，七月中旬继续拍，应该在这边十三中。”
　　“那正好，小孩满月宴就在下个月。”
　　“嗯。”
　　“时间不早了，好好休息。”
　　看见这句话，甄明珠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程砚宁这几天找她的频率明显比以往频繁很多，还都是因为有事。
　　其实哪怕他没事，自己好像也没办法直接将他无视。
　　胡乱地想了想，甄明珠躺上床。
　　晚上有点闷，她睡了一会没睡着，起身开了空调，重新上床，裹了被子，安稳睡去。
　　*
　　忙碌紧张的日子一晃十多天。
　　六月二十九日这天下午，剧组在军区大院的戏份宣告结束。
　　美工组留下处理后续，演员们则先行回了酒店。
　　甄明珠洗完澡出来，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嗡——”一直震动。
　　她两手高举用毛巾将头发全部包了起来，抬步过去，拿了手机浏览微信。
　　剧组里平时有什么事基本上都在微信群里说，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习惯了每天看看群消息，大多时间窥屏，不得不说话的时候才会发言。
　　就她洗个澡的工夫，群里热闹得不行——
　　导演孙启元：“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晚上在鼎盛王朝定了包厢，八点集合，先吃饭后唱歌。”
　　化妆小美：“［玫瑰］［玫瑰］［玫瑰］谢谢导演。”
　　一壶清茶：“吃饭还行，唱歌的话我这老年人怕是不行。”
　　生活制片吴峰：“@一壶清茶孙老师可以和孙导一起去洗个脚。”
　　一壶清茶：“辛苦吴老师了。”
　　生活制片吴峰：“安排如下，八点吃饭，九点开始年轻人可以唱歌，订了好几个至尊豪华包厢，据说服务设施和云景会所不相上下。不想唱歌的老师可以跟孙导一起去洗脚推拿，放松放松。”
　　美工阿丽：“撒花！”
　　周越：“何时回京？”
　　生活制片吴峰：“@周越禀陛下，明日一早回京。”
　　一壶清茶：“［憨笑］［憨笑］。”
　　越哥助理孙小乐：“哈哈。”
　　顾景琛：“［微笑］。”
　　……
　　－－－－－－题外话－－－－－－
　　本月第一个月票红包已发，总额50000潇湘币，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么么哒。

　　☆、284：千钧一刻，救人要紧

　　一路浏览完信息，甄明珠下意识看了眼时间：7点15分。
　　他们从酒店坐车去鼎盛王朝，估计得半小时左右，时间已经挺紧张了。
　　“砰砰——”
　　外面传来两道敲门声。
　　她抬手扯下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去开了门。
　　“群里消息你看到了吗？”
　　李沛儿已经收拾停当，问完这一句才瞧见她头发还湿着，便道：“制片说七点半在楼下坐车呢。”
　　“十多分钟，我吹个头发就行。”
　　甄明珠笑笑，转身走去洗手间，开了吹风机。
　　等她再吹完头发换好衣服，时间正好七点半，两个人再没耽误，乘电梯下楼。
　　保姆车和大巴车都等在酒店露天停车场，她们俩坐上车的时候，周越和孙乐已经在车上了，抬眸看见甄明珠，周越懒洋洋抬眸，唇角扯出个笑容，算作打招呼了。
　　相处了十多天，甄明珠也晓得了他在人际交往里的懒散被动，她浅浅笑了一下，不过分热络。
　　随后，她和李沛儿一起坐到了最后一排座位上。
　　也就刚坐好，顾景琛带着他的助理上车了。
　　他是开拍几天后才出现在剧组的，饰演影片里宋遇一个兄弟，出现的那一天，引得剧组一众工作人员叽叽喳喳地议论了好久，都觉得他这行为令人费解。
　　以他顾氏集团二公子的身份，眼下在影视圈的名气，演这么一个小配角简直委屈。
　　不过他倒谦虚得很，说是自己从未在大荧屏露过面，这次也是过来跟着前辈一起积累一些经验。他这话里的前辈便是比他大了两岁却童星出道的周越，当时听见他说话的时候，周越朝天翻了个白眼。
　　许是因为这个白眼，这两人有那么点不对付的意思。
　　眼下他一进来，车里气压都低了几分。
　　顾景琛却一副全无察觉的模样，淡笑着问助理：“几点了？”
　　他的助理坐去了副驾驶，闻言便道：“七点半了。”
　　“那走呗。”
　　顾景琛朝司机说了一句。
　　这司机是跟剧组一起过来的，闻言便放下手机，笑道：“走了。”
　　军区大院这个取景点的演员总数是最少的，里面咖位最大的也就周越和任性过来的顾二少，其余有几位老戏骨，跟着导演他们一起坐了轿车，工作人员则统一坐大巴，他这保姆车里，原本也就被安排了这么几人而已。
　　不过，眼下这圈子，年轻演员一代不如一代了。
　　饰演女主角的那姑娘没名气，据说出身名校，看着倒还礼貌谦逊晓得让人。相比之下，这两个男生还真是差远了，一个助理天天吹捧“帅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另一个说话颐指气使，哪有一点媒体夸赞的亲和低调？
　　得了，谁让他是个打工的呢……
　　中年司机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将车子驶出停车场。
　　临近八点，一众人先后到了鼎盛王朝会所。
　　午饭之后基本上都没有进餐，饶是甄明珠，进了包厢之后看见已经摆好的凉菜也觉得饥肠辘辘，很快按着姓名铭牌，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坐了主桌。主桌区别于其他餐桌，是一个可同时容纳二十人的大圆桌，除了几位有分量的演员之外，其他都是剧组里管理层，包括导演、制片、主摄影师、主美工师等。
　　甄明珠落座后便发现，整张桌子，只有她跟前摆着鲜榨的橙汁。
　　边上正倒酒的剧组后勤笑着说：“孙导特意叮咛的，说是你一个女孩子，喝果汁就行。”
　　孙启元和袁深关系好，开拍后因为她表现不错对她非常照顾。甄明珠闻言便点头笑了笑，说：“谢谢。”
　　做后勤的男人三十多岁，闻言也笑了一下，继续给其他人的杯子里倒酒。等他转一圈回来到了周越跟前的时候，周越抬眸瞥了他一眼，“我喝红酒就行。”
　　他眼下也就二十一，白酒易醉。
　　“愣着干嘛。”
　　孙启元一众人从门口进来，闻言便朝后勤道：“咱们这不兴灌酒那一套，谁想喝什么就上什么，别把人给整醉了，明天一早还得回云京，别耽误事儿。”
　　“知道了导演。”
　　后勤笑笑说。
　　孙启元嗯一声，和一众人先后落座。
　　导演团队里清一色的男人，落座后有人便掏出了烟，吞云吐雾。
　　甄明珠处在一帮男人中间，莫名地产生些压力，好在平时里也稍微熟悉了一些，她左边坐着周越和顾景琛，右边是导演孙启元，桌上也没人灌她喝酒，已经是颇受照顾。
　　桌上酒过三巡，几个男人开始颇有兴致地划拳助兴。
　　甄明珠自开席后便一直默不作声吃东西，差不多就在她吃饱的时候，周越在边上说：“要不敬导演一杯？”
　　他用了征询的语气。
　　甄明珠闻言想了想，扭头小声朝身后一直倒酒的后勤说：“给我一杯酒吧。”
　　“红的白的？”
　　“红的。”
　　甄明珠话音落地，自他手中接过高脚杯。
　　“导演。”
　　孙启元正和边上摄影师说话呢，听见了两道年轻的声音。
　　扭头一看，甄明珠朝他笑，一副尚且生涩的神情道：“感谢这段日子对我们的照顾，敬您一杯。”
　　“好好好。”
　　孙启元顿时笑了，让后勤帮他满上酒。
　　喝了这一杯，这饭局便算圆满结束，甄明珠放下筷子，松了一口气。
　　这顿饭彻底结束，时至九点十分。
　　一群中年男人去洗脚按摩，甄明珠和其他人一起，去包厢唱歌。
　　也不晓得是不是多日以来紧张拍摄之后骤然放松，她靠在松软的沙发上，没一会儿，觉得昏昏欲睡。
　　边上一众人又玩又闹嗨得很，李沛儿扭头便看见她垂着脑袋打哈欠，连忙凑上去问：“困了啊？”
　　甄明珠抬手捏了捏酸疼的后颈，“嗯，有点瞌睡。”
　　“这才刚开始呢。”
　　李沛儿有些遗憾地说。
　　甄明珠身子往沙发上倒，“没事儿，我趴这眯一会儿。”
　　“这吵的怎么睡。”
　　李沛儿闻言便拧了眉，跑去找生活制片。
　　没一会儿，后勤上的男人过来，让李沛儿扶住昏昏欲睡的她，去楼上包厢里睡。
　　扶着甄明珠躺在床上，李沛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朝后勤笑笑说：“麻烦你了。”
　　“没事儿，吃完饭就倒下了好几个，眼下都睡着呢。”后勤说，“你过去玩儿吧。等会要走的时候会点人数，到时候一起弄回去就行。”
　　李沛儿嗯一声，下意识环顾房间。
　　半晌，颇有些惊叹地说：“难怪孙导说比得上云景会所呢，这房间也太豪华了。”
　　目之所及，纹理细腻的仿古木纹砖上铺着色彩鲜艳沉郁的羊绒地毯，房间和客厅之间的红木屏风上还浮雕着怒放的牡丹，视线往门口延伸，通透光亮的大理石面茶几在水晶灯照耀下一尘不染，匹配着边上硕大的一组浅黄褐色真皮沙发……
　　“公司财大气粗嘛。”
　　后勤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领了她出去。
　　*
　　甄明珠睡得并不踏实。
　　脑袋晕沉沉的，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烦闷感。
　　不知怎么地，突然就醒了。
　　房间里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水晶灯光芒流转，四下里家具陈设奢华贵气，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源源不断地传送着凉意，却并不能解除她身体里的燥热。
　　一瞬间，她猛地就清醒了过来。
　　只是瞌睡了而已，剧组会安排这么豪华的套房让她休息？
　　她从头到尾只喝了一杯酒，根本不至于醉。
　　酒里有问题？
　　周越？
　　还是孙启元？
　　这两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连忙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也就在同时，开门的响声传来。
　　甄明珠一颗心也跟着咯噔了一声，踩在地毯上的身子一晃，连忙闪到了屏风和墙壁的角落去。
　　男人扶着周越进来的时候，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床刚愣了一下，身侧便传来响动。
　　他下意识看过去，迎面而来一个花瓶，砰一声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花瓶砰一声被挥开，应声落地发出嗵的一声闷响，男人一手捂着流血的鼻子，一手猛地握住女孩手腕，粗声粗气道：“找死是不是？”
　　“放开我……”
　　甄明珠话未说完，脖颈上挨了一记手刀。
　　两个人力气先天差距悬殊，她本来已经乏软无力，这一下之后，被男人甩到了床上。
　　同时，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男人舒口气，一手捂着鼻子出去开门。
　　顾景琛抬步而入便瞅见他这一副模样，眉毛上挑，“怎么搞的？”
　　“甄明珠给醒了。”
　　男人颇有些郁闷，粗声道。
　　顾景琛抬眸看进去，男人边走边说：“这下是彻底晕了。您好好享用。”
　　“啪！”
　　猝不及防一个耳光落在他脸上。
　　男人被打得有些懵，一只手不晓得该捂鼻子还是捂脸，怔怔地看过去，也不敢说话。
　　顾景琛唇角撇起，“滚。”
　　“……是。”
　　好半晌，男人隐忍着情绪应了一声。
　　两人走到门口，他回头看见顾景琛阴沉的脸，头皮都发麻。谁能想到这一位被盛赞亲和绅士的顾家二公子有这么邪气变态的一面，也不晓得到底是热衷男女通吃还是纯粹有看人亲热的怪癖。
　　一时间，他都有点后悔利欲熏心了。
　　这甄明珠倒也罢了，小新人而已，周越可已经在圈子里名气挺大了。
　　念及此，他低着头提醒：“孙导说十二点之前回去……”
　　“呵~”
　　顾景琛溢出一道冷笑，半晌，吐出一句，“等着。”
　　“是。”
　　“砰！”
　　房门关上。
　　顾景琛随手落了锁，抬步慢悠悠地进了卧室。
　　视线里，甄明珠这一下睡熟了，周越却开始蜷缩，俊秀白皙的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
　　药效还不错……
　　随意地瞥了两眼，顾景琛玩味地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咔擦咔擦——”
　　两道脆响后，他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屏幕上生成的照片，点开微信，发送了出去。
　　收件人：哥。
　　*
　　顾景行洗了澡刚出来，便听见手机的微信提示音。
　　一手勒紧浴袍走过去，点开后映入眼帘的照片让他狠狠愣了一下，脑子都空白了。
　　照片里，大床上躺着的那女孩，分明是甄明珠，她边上满面潮红蜷成虾米的男生赫然是周越，想想也知道，他定然又被灌了不少足以让他发狂的东西。
　　一行文字在这时候跃入眼帘：“远在云京的你，这次该如何是好？”
　　混蛋！
　　顾景行指尖猛地按上了语音键，朝手机吼：“那是你堂姐！”
　　顾景琛和甄明珠同岁，只生日晚她几十天而已。
　　因为顾振南找上他的时候，叮咛过在照看甄明珠之余，先不要将她的身世透露出去。因而彼此有血缘关系的事情，顾景行连父母都未曾告诉，自然也不可能告诉这个眼下行事肆意妄为离经叛道的弟弟。
　　也是他大意，分明知道他瞄上了甄明珠，却以为自己阻止他接近她就没事了，况且血缘这一层关系被他所知，便下意识觉得那两人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如何是好？
　　他只想一想，思绪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父母那边不能说，二叔那边不敢说，一个电话打去剧组，更无法预料要捅出什么后果了。
　　怎么办？
　　顾景行猛地拿起手机，却发现对话框里再没有任何动静。
　　电话拨出去，遭遇冰冷的关机提示语。
　　混蛋！
　　他手指抖抖索索地滑开通讯录，一个电话拨给程砚宁。
　　事到如今，先通知他肯定妥当些。
　　*
　　酒店标间。
　　程砚宁接通电话便听见他抖动的声音：“明珠出事了。”
　　“什么？”
　　猝不及防窜入耳中的一句话，让程砚宁愣了一下，迟疑反问。
　　顾景行的声音已经颤得不像话，“怪我。不，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赶紧想办法过去。鼎盛王朝会所里，她被景琛下了药，眼下昏迷着。”
　　“你说清楚！”
　　颠三倒四又令人不敢置信的一番话，听得程砚宁面沉如水。
　　“景琛他心理有问题，而且他现在不知道明珠和他的关系，不知道怎么将她给弄晕了。人就在鼎盛王朝会所里。我在床尾巾看见刺绣的这名字了。”
　　他在安城读书一年，晓得这地方也不奇怪。
　　程砚宁直接挂了电话。
　　“怎么了？”
　　边上，薛飞见他脸色不对，出声问。
　　“别说话。”
　　程砚宁握着手机喘了喘，这才声音硬邦邦地朝他道：“赶紧问一下岳灵珊的电话，让她打听一下徐梦泽号码。”
　　“哦。”
　　眼见他脸色一瞬间难看到极致，薛飞连忙应了一声。
　　鼎盛王朝是徐家的产业，只要有了徐梦泽号码，一切都来得及。
　　脑海里这念头闪过，程砚宁一把扯了薛飞，一边大步往门口走一边翻开通讯录拨了个电话。
　　他们住的这酒店距离工程不远，一起同住的还有其他一些人，薛飞耳听着他一开口便急吼吼地借车，整个人顿时也不好了，忙不迭打电话。
　　岳灵珊又不是学生会的，他这电话找的也不容易，等最终绕了一圈要到徐梦泽号码的时候，程砚宁开车窜出了停车场，将他吓得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扯了安全带扣紧，程砚宁看也没看他，快语说：“手机给我，坐好了。”
　　薛飞连忙将号码拨出去，手机给了他。
　　“嘟嘟嘟——”
　　两道忙音之后，那边传来隐隐熟悉的声音：“喂？”
　　“我是程砚宁。”
　　前面所有寒暄全部省略，程砚宁开门见山道：“听着。明珠眼下在你们北二环边上的鼎盛王朝里被人下了药，下药的顾景琛就在她跟前。我正开车往过赶，二十分钟就能到，在这之前你务必找到她……”
　　“知道了。”
　　只听到这里，徐梦泽直接挂了电话。
　　车子闯了一个红灯驶上环线，薛飞被他语气里的意思险些吓死，扭头正想问，却发现他额头上汗珠如豆，染湿了鬓角，顺着下巴脖颈一直滚落到衣领里。
　　瞬间，所有问话就那么梗在他喉咙口。
　　*
　　大厅沙发上。
　　后勤的男人仰靠着看手机。
　　九点五十分……
　　距离顾二少进去已经快二十分钟了。
　　可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会所包厢隔音太好的缘故，他就坐在这大厅里，压根听不到任何一个包厢里传来响声，就跟这一层完全没人似的，空荡又安静。
　　“叮！”
　　不远处电梯铃响的声音将他惊了一跳。
　　“确定是706？”
　　一道带着紧迫感的男中音旋即传来。
　　穿着衬衫西裤的年轻男人大跨步出来，身后五大三粗一群拿着家伙的保镖鱼贯而出，紧跟着男人的会所经理则声音抖抖索索地说：“对，他们就开了这么一个豪华套房。”
　　徐梦辉嗯一声，朝身侧一众人吩咐：“守着有客人的房门，别将人给惊扰了。”
　　“是！”
　　一阵整齐利落的应答声，训练有素的一行保镖迅速散了开来。
　　706？
　　这数字浮现在脑海里，剧组后勤看向徐梦辉的脸色便有些发怵了。
　　徐梦辉刚才已经注意到他，抬眸正对上他目光微微愣了一下，不曾说话便发现男人腾一声起身，抬步往楼梯口跑。
　　“跑什么！”
　　一道低喝落在耳边，剧组后勤便被人从后面一脚踹中腿弯。
　　健壮的保镖扯着他后领将他拖到徐梦辉边上。
　　“跑什么？说话！”
　　皮鞋踹向肩膀，徐梦辉没好气地道。
　　“没没没……没跑什么。”
　　“搜。”
　　男人微抬下巴，平淡地说。
　　剧组后勤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挣扎起身喊：“你们就这么对待客人吗？”
　　“哈——”
　　徐梦辉撇头干笑一声，目光如炬地盯他一眼，语调却是带着玩味的强势，“嚷嚷什么？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费不了多少事，安静点。”
　　“大少，云京的。”
　　一个保镖抬手将身份证递了过去。
　　徐梦辉一脚将人踹倒，随手抽了保镖手里的钢管抵住他脖子，“明珠在706？”
　　“……谁……谁是明珠，我不知道。”
　　徐梦辉拿着钢管在他脖子上戳了两下，抬手将钢管递回给保镖，冷声道：“先给我看好了。”
　　“是。”
　　一个保镖抬脚将男人踹到了沙发边。
　　徐梦辉抬眸看一眼706的房门，正想打电话给徐梦泽，那边电话先过来了。
　　“找到人了吗？”
　　自个这堂弟一贯算冷静内敛的性子，声音里带着一丝轻颤。
　　“人在房间里，要不要等你来？”
　　徐梦泽顿了一下，“救人要紧。”
　　“行，你慢点开车。”
　　话音落地，徐梦辉掐了通话，扭两下脖子，抬手将颈间竖条纹的领带给扯了开。
　　印象里他最后一次见到甄明珠还是在医院里，小姑娘跟李家那小子一起过来，看上去有些狼狈，弱不禁风的样子。眼下一晃几年，哪曾想还能救她一次。
　　幸亏晚上在这边有饭局。
　　收敛思绪，徐梦辉轻叹一声，走过去抬手敲门。
　　－－－－－－题外话－－－－－－
　　*
　　两天时间，腿差点跑断，昨天下午啊，我和一起去买花的闺蜜，两个人吃完了一条鱼+两盘菜。
　　发现运动不但能晒太阳、出汗，还能增强食欲……
　　出门的时候三十多度大太阳，人家打着太阳伞，我不舍得打伞，有一种难得看见露天下太阳的感觉，满足的要死要活的，嘤嘤嘤。o（╥﹏╥）o

　　☆、285：深更半夜，温柔轻吻

　　“啪！”
　　皮带抽在皮肉上的声音落在耳边，莫名地让人兴奋。
　　顾景琛随意地将皮带又一次在手上缠紧了一圈，一脚踩在周越滚烫的胸膛上，俯身逼近，挑眉笑着问：“爽吗？”
　　“变态——”
　　咬牙切齿的一声，嘶哑得不像话。
　　他是被皮带给抽醒的，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顾景琛泪流满面的脸。
　　那感觉简直诡异……
　　可，不等他去思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胳膊上便挨了火辣辣一下，皮开肉绽的疼连同身上四下奔涌的冲动一起，折磨的他眼眸通红，浑身发抖。
　　“变态？”
　　“啪！”
　　“说啊！”
　　顾景琛用脚尖挑起他下巴，又一次笑起来，“再说一声，继续！”
　　“我让你说！”
　　“说！”
　　伴随着一声声发狂般的嘶吼，他手里那条皮带抡得越发欢畅。
　　“砰砰砰——”
　　几道敲门声突然落在耳边。
　　“啪！”
　　又一皮带下去，男生身上的白色短t再次染红。
　　“谁！”
　　顾景琛一脚将蜷着的周越踢到一边，抬步往门口走，没好气地问。
　　“……二少，我。”
　　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含含糊糊的。
　　顾景琛扭了两下脖子，语调阴沉，“有屁快放。”
　　“导演那边让回去了。”
　　顾景琛微微一愣，“你不说十二点？”
　　“说是十二点以前。”男人小心翼翼地又道，“就那个孙老头，说是累了想休息，扫兴的很。”
　　顾景琛吐出一口气，低头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掸了掸，阴鸷的眼眸里划过一抹疲倦，倒也没有不管不顾，一边开门一边道：“里面这两个你给收拾……砰……”
　　话未说完，他被人隔着门板一脚踹飞几米远。
　　程砚宁大跨步进去，目光都没在他身上停留，快步往里面走。
　　跟在他后面的徐梦泽却一把扯住顾景琛的衣领将他拖到茶几边，扣着他脑袋就往茶几上重重地磕了两下，眼见一行血迹从他头发里流出来，又甩手将他扔在地毯上，板鞋碾过脸，俯低身子道：“你他妈想怎么死？”
　　“不不不——”
　　刚才被程砚宁扯到门口代替徐梦辉敲门的后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傻了，冲过去还没能帮着顾景琛求饶呢，徐梦泽一脚踢开那个起身就是一闷拳正中他小腹，眼见他踉跄后退，二话不说又抽了边上保镖手里的钢棍，狠狠地抡在了他肩膀上。
　　“啊！”
　　男人痛苦的嚎叫声凄惨无比。
　　很快，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了半边衣料。
　　徐梦辉上前一步抽了堂弟手里紧握的钢棍，拧眉朝边上经理道：“拖出去送医。”
　　会所经理也被这阵仗吓得不轻，连忙给边上站着的几个保镖使眼色。
　　很快，哀嚎的男人被一个保镖拖了出去。
　　徐梦辉扭头看一眼血迹斑斑的地毯，又吩咐：“走廊上地毯先撤了。清洁工多叫几个上来。”
　　“是。”
　　会所经理这下自己出去了。
　　徐梦辉和徐梦泽对视一眼，目光落在了挣扎起身的顾景琛身上。
　　顾景琛额角流着血，嘴角却挂着邪气的笑，边咳边问徐梦泽：“你他妈想怎么死，你知道我……”
　　徐梦泽当然认得他那张脸，一个箭步过去，又一拳重重砸在他脸上。
　　“好了。”
　　那一个应声倒地，徐梦辉抬手拉住了他，抬眸看向卧室。
　　好几分钟了，程砚宁和他那个同学都没出来。
　　*
　　卧室里。
　　薛飞气得浑身发抖。
　　他是紧跟着程砚宁冲进来的，一进来就看到地上浑身染血的周越。
　　顾景琛简直变态，也不晓得抽了人多少下，周越蜷在地上一个劲儿发抖，身高一米八的大男生，眼神涣散脸颊赤红，短短一会儿工夫被折磨得不像个人了。
　　下意识地，他就蹲下去查看他情况了。
　　也就在他刚蹲下的时候，听见程砚宁颤声唤了句，“明珠？”
　　他声音太古怪，以至于他又瞬间起身，去看甄明珠。
　　生怕她出事，他进门后都没敢往卧室左侧看，哪曾想这抬眸看过去才发现，没有甄明珠。
　　视线里没有甄明珠。
　　程砚宁将床脚一大团被子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准确地来说，不是被子，是床单。
　　雪白的床单缠成一个球，隐约能感觉到里面好像裹了一个人。
　　这一幕简直将人吓得魂飞魄散。
　　薛飞不敢上前，眼睁睁地看着程砚宁小心地将床单一层层揭开，露出了里面的甄明珠。
　　女生好像睡熟了，脸蛋和脖颈都泛着浓烈的红晕，头发被扎的很高，嘴里塞着一团毛巾，整个身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高难度姿势蜷成了一团。
　　程砚宁抬手探了下鼻息，猛地扯掉她口中的毛巾，两指掐在了人中穴上。
　　“咳咳……”
　　猛烈的两道咳嗽声，让薛飞提起的一颗心骤然归位。
　　而他视线里的程砚宁，一把将人搂进了自己怀里，下巴抵在她肩背上，大口呼吸。
　　“咳咳……难受……”
　　甄明珠被他猛地扣紧，声音虚弱至极。
　　程砚宁也已经感觉到她身上不正常的温度，很快又放开他，喉结轻滚喘了两声，将人给打横抱起了。
　　眼见他们两人从卧室出来，徐梦泽长松一口气，徐梦辉则麻利地一抬手，让边上一个保镖进了卧室，很快，保镖背着血迹斑斑的周越出了门。
　　七楼一整层都被保镖戒严，程砚宁一行人乘电梯直接去了一层，上车往医院走。
　　*
　　夜已深。
　　急诊室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甄明珠被送到了vip病房。
　　她、周越、顾景琛连同那个剧组后勤，一起被送进了医院急诊。四个人里她情况还能好一些，吞食了轻微剂量的安眠药和致幻剂，医生给紧急洗了胃。另外的周越洗胃之余浑身有不少外伤要处理，和头部出血的顾景琛以及被卸了一条胳膊的剧组后勤，三个人都进了手术室。
　　病房内，程砚宁将空调温度调到28，又俯身将薄被拉到了甄明珠胸口位置。
　　眼见她睡熟，他便转身出了病房。
　　徐梦泽和薛飞都等在外面，见他出来，前者开口问：“睡下了？”
　　“嗯。”
　　程砚宁点点头：“大恩不言谢。”
　　“不需要谢。”徐梦泽唇角一抿，神情恢复了平素的内敛冷静，叹口气道，“要是她今天在会所里出了什么事，我恐怕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程砚宁苦笑，“幸亏在你们会所。”
　　要不是因为在那个会所，要不是因为套房的床尾巾上都有酒店名字的刺绣，要不是因为他堂哥徐梦辉正巧在会所里应酬，今晚之后，也许没有甄明珠了。
　　按着顾景琛缠裹她那个方式，再过去一小会，她可能都有窒息的危险。
　　一瞬间，徐梦泽显然也想到这一遭，阴着脸问：“怎么回事？明珠进娱乐圈了？”
　　程砚宁点点头，“嗯。”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徐梦泽狠狠愣了一下，不过这件事倒没有他置喙的余地，因而话锋一转说：“剧组那边我堂哥已经知会过导演了，让说他们三个困了，先一步被保姆车送回了酒店。听说也是明天一早要单独坐飞机回云京，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助理那边也封了口。你觉得，这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要帮忙吗？”
　　一个顾景琛，一个周越，这事情处理起来，棘手得很。
　　“不用。”
　　程砚宁吐出一口气，语调却寻常，“云京那边的事情我处理就行。就他们三个那边，今天还得先麻烦你们多派几个保镖守着，明天一早华娱副总过来，移交给他就行。”
　　“华娱副总？”
　　徐梦泽对云京那个圈子还不甚了解，言语里仍有几分试探和不放心。
　　程砚宁点点头，也没瞒他，“顾氏集团董事长的长子，也是顾景琛他亲哥，我朋友。”
　　闻言，徐梦泽自然放心了。
　　他点点头，“那行，你顾好甄甄，其余的先交给我。”
　　“谢了。”
　　程砚宁抿起唇角。
　　徐梦泽嗯一声，“我先去手术室那边看看。”
　　话落，他抬步往电梯口走了。
　　目送他的身影走远，程砚宁这才抬眸看向薛飞，露出一个笑，“晚上让你跟着担惊受怕的，这会儿没事了，回去睡吧。”
　　薛飞迟疑，“你一个人能行？”
　　“她已经睡安稳了，我晚上就陪在病房里，也没什么事。”
　　薛飞深呼吸一下，“那行。明天我给工程上说一声，你先安心陪着她。”
　　“嗯。”
　　程砚宁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等着薛飞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了，他转身回了病房。
　　临近凌晨两点，窗外夜色浓重，房间里却算明亮，女孩躺在床上，睡梦里仍旧轻轻蹙着眉。
　　程砚宁提了椅子放在她床边，坐着端详她。
　　一整天折腾下来，她此刻已经睡熟了，雪白的脸蛋微微侧着，脖颈的线条紧致又修长，隐约可见一道红痕。
　　那道痕迹看着像是被人用手劈了一下，刚才还没显露出来，这会儿时间一长，痕迹便越发明显了。程砚宁左手撑在床沿站起身，右手将她头发轻轻拨弄到一边，仔细查看了一番。
　　还好，皮肤下没有淤血……
　　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熟睡的脸，目光偏转，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
　　这天晚上，她穿了条荷叶领的白色雪纺纱裙，清新娇嫩好像一朵玉兰花，因为没有皮外伤也不曾进手术室，所以身上的裙子并没有被换掉。
　　程砚宁抿紧了薄唇，指尖轻轻挑起她衣领。
　　目光里，滑如凝脂的雪白肩头，丑陋深刻的齿痕犹在。
　　动作一顿，雪纺纱扑闪着落回去，掩盖了那一道让他在瞬间喘不过气的伤疤。
　　程砚宁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心中无数饱涨而酸涩的情绪翻腾，他只坐在她边上，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多希望时间回到四年前这一刻，他们重新从医院里这一段开始，他不会对她造成丁点伤害。
　　可眼下，一切都如此糟糕……
　　胡思乱想着，半晌，他将自己一只手伸到了甄明珠手心下，将她骨骼纤细一只手抬起来，慢慢地收紧力道，又松松放开，他低头凑过去，一根根吻过她手指。
　　羽毛般撩拨的感觉让甄明珠瑟缩了一下，手指往回抽。
　　程砚宁却将她手心翻转朝上，他的大手握成拳，将她的小拳头包裹在里面。
　　脸颊凑过去，他抱着她的手靠在了薄被上。
　　*
　　清晨。
　　甄明珠是被压醒的。
　　一条胳膊整晚上都没法动弹，那只手更是又酸又困。
　　她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床边趴着一个人，半条胳膊都被他压得沉沉的。
　　这人，在床边坐了一晚？
　　脑海里这个念头闪过，甄明珠偏头看向了病房里的陪护床。
　　vip单间里有家属陪护床，以前她住院的时候，程砚宁夜里便睡在陪护床上。可眼下，目光所及的那张床，床褥整整齐齐，根本没动过的样子。
　　心里有个地方，无声地塌陷了一块儿。
　　攥着她拳头的那只手动了动，甄明珠连忙闭上眼睛。
　　程砚宁抬起脸的时候，发现她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眼睛却闭着。
　　醒了？
　　这念头划过心田，他也没揭穿她装睡的事情，低头在她蜷着的大拇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放下了她的手。
　　尔后，他起身去洗手间里洗漱。
　　哗哗的水流声传来，甄明珠又一次轻轻睁开眼，舒了一口气。
　　昨晚她晕沉沉的，最后只记得自己被人一掌劈晕了。
　　再后来，也就记得程砚宁好像来了。
　　“吱呀——”
　　开门声传来，程砚宁出了洗手间，抬眸轻声问她：“醒了？”
　　“昨晚？”
　　“顾景琛。”
　　程砚宁报了一个让她万分惊讶的名字。
　　想到这件事，程砚宁的意外并不比她少，他重新坐到她边上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最后道：“景行上午就会过来。至于他说顾景琛心理有问题的事情，我也不算清楚。”
　　“周越伤得重吗？”
　　甄明珠想了想，有些担忧地问。
　　毕竟是这部剧的男主角，他受伤严重的话极有可能影响拍摄。不过，彼此相处了十几天勉强也算熟人了，因而她也是实打实地有两分关心。
　　程砚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都是皮外伤。”
　　“那就好。”
　　甄明珠蓦地松了一口气。
　　气氛突然迷之尴尬……
　　程砚宁从椅子上又起身，开口说：“你稍微洗漱一下，我下去买饭。”
　　“嗯。”
　　甄明珠点点头。
　　*
　　程砚宁走出住院部。
　　夏天大清早，阳光已经分外明媚。
　　他抬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刚过六点，是万随遇的跑步时间。
　　收回思绪，电话已然拨出去。
　　“喂。”
　　那边，响起一道懒散温和的声音。
　　程砚宁微微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候呢，那边男人又说：“你舅舅在洗澡，才刚进去。”
　　程砚宁“哦”了一声，半晌，仍是有些回不过神。
　　去云京四年，万随遇和楚江的事情他已经算一清二楚，不过，这大清早地打电话过去被楚江给接上还是头一遭，难免有点儿不自在和尴尬。
　　楚江似乎不以为然，还笑着问他：“这么早什么事儿？”
　　“咳。”
　　程砚宁轻咳一嗓子，将纷乱思绪抛诸脑后，说：“麻烦您拿手机去给他说一声，让他帮我打听一下顾首长的联络方式，最好是手机号，发我微信里。”
　　“顾首长？”
　　“顾景行的二叔，他知道的。”
　　“行。”
　　“那我先挂了。”
　　得到应答，程砚宁先挂了电话。
　　甄明珠昨晚洗过胃，禁食六小时后也只能吃些流质米汤，他在医院对面的早餐店买了南瓜小米枸杞粥和红枣大米稀饭，又打了一份小菜，带了一笼包子，付了账往医院走的时候，微信提示音响起。
　　一只手拎着所有东西，他用另一只手掏了手机，点开微信。
　　万随遇给他发了一个号码。
　　不过，许是因为他还不曾洗完澡，楚江代劳，倒也不曾问他一句。
　　反正无论他问不问，这个电话还是得拨过去。
　　这件事，由着顾振南处理，才最妥当。
　　“喂。”
　　顾首长显然有着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声音分外清明沉稳。
　　程砚宁以往见过的男人里，他是最具威严的一个，不过眼下隔着电话，浑身那股子压迫感倒并不明显，因而他定定神便开口说：“顾伯伯您好，我是程砚宁，冒昧打扰。”
　　先前有过几面之缘，顾振南闻言便沉声嗯了一下，问：“有事情？”
　　“明珠的事情。”
　　程砚宁简短道。
　　他昨晚和顾景行通过好几个电话，自然已经确认，顾振南晓得了自己和甄明珠的父女关系。也正如他所想，在他说完这句话顾振南微微怔了一下，直言：“你说。”
　　“是这样……”
　　一两分钟时间，程砚宁将昨晚的事情中规中矩地复述了一遍。
　　电话里，一阵可怕的沉默。
　　许久，顾振南问：“所以，这件事景行知道？”
　　“……他一会儿过来安城。”
　　“你在医院？”
　　“是，明珠已经醒了，没什么事。”
　　“辛苦你照顾她。”
　　顾振南沉稳的声音里有一层暴风雨到来前的镇定，“过会儿，我会和他一起过来。”
　　“那好，不打扰您了。”
　　话落，程砚宁耳听着那边挂了电话。
　　走回到住院部的时候，他在楼道上碰见了眼熟的保镖。
　　为了方便看守其他三人并且照管甄明珠，昨晚手术后，徐梦泽让其他三人都住了vip病房。因为已经到了深更半夜，便也不曾和程砚宁说起，不过程砚宁对他的心思也算一猜就透，因而很平静地问保镖，“其他人情况怎么样？”
　　“那个演员这会还没醒，顾家少爷和另外那个醒了，叫嚷着要找人来呢。”
　　程砚宁点点头，只道：“别让顾景琛出房门。”
　　“好的知道了。”
　　“辛苦。”
　　程砚宁和保镖寒暄完，抬步进了房间。
　　房间里，他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坐着徐梦泽，先前正和甄明珠说话，听见动静便转过头来，笑道：“起的比我还早。”
　　“吃过饭了吗？”
　　程砚宁将买的早餐放在了桌子上。
　　徐梦泽笑笑，“没有呢，醒来就过来了，稍后下去吃。你先让甄甄吃吧，不用管我。”
　　程砚宁本来也没买太多，闻言便点点头，抬眸问甄明珠：“南瓜小米粥和红枣大米粥，想喝哪个？”
　　“小米粥吧。”
　　程砚宁便将小米粥的一次性包装盒拆开，推到了桌边。
　　甄明珠拿了勺子，盘腿坐在床边吃。
　　程砚宁目光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唇角闪过一个稍纵即逝的淡笑，侧身站在桌边，撕开了一次性筷子的外包装纸，磨了两下放好。
　　这两人在一起，旁人都像多余的……
　　徐梦泽忍不住撇唇笑了一下，朝甄明珠道：“你先吃，不过喝点米汤就行了，小心伤胃。有事给我发微信。”
　　“嗯啊。”
　　甄明珠刚喝了一口米汤，鼓着腮帮子点点头。
　　程砚宁将徐梦泽给送了出去，回来看见她吃饭乖巧安静的样子，心头便有些软乎乎，想了想，开口告诉她，“下楼买饭的时候，我给顾首长打了电话，他一会儿过来。”
　　甄明珠“啊”一声，怔怔地看向他。
　　程砚宁解释：“顾景琛这件事，我觉得由他料理比较妥当。”
　　甄明珠：“……”
　　－－－－－－题外话－－－－－－
　　*
　　发现昨天好多人纠结敲门的问题，解释如下：
　　1、酒店房门一般有防护锁啊，最起码我住外面，都会反锁门＋第二道锁，这是有房卡都推不开的。
　　2、一层楼不止一个房间，砸门的影响力，能不考虑吗？想轰动全会所？要是图闹大的话，那人家也不至于让保镖全楼戒严了！
　　3、一脚能踹开的门，那也就电视剧里有。相比踹门砸门，敲门才应该是最优先考虑的。
　　4、你们可能看个热闹轰动，但其实上，心系甄甄的所有人，更看重她的安全和名誉，所以，这种事宜低调处理。
　　5、文里每个人，因为性格能力见识经历背景的差异，处理每件事，都会从自己的角度去出发，有着独特的方式和特色，这个应该不难理解？

　　☆、286：王者后援，亲爹撑腰

　　九点半。
　　飞机停在安西机场。
　　顾景行紧跟着顾振南的步子下了飞机，走出vip通道。
　　黑色路虎停在路边，等顾振南叔侄俩上车坐好，乔睿便开了车门坐进副驾驶，朝司机道：“军医大。”
　　“好的。”
　　司机笑笑，侧头问候顾振南，“首长好。”
　　“嗯。”
　　沉稳平缓的男低音。
　　司机将车子驶上正路，抬眸又看了眼后视镜。
　　男人威严锐利的那张脸，布满了风雨欲来的阴沉冷怒，让人不敢直视。
　　只瞄了一眼，司机便明智地敛了思绪，专心开车。
　　顾景行和顾振南同坐后排，相比于司机，自然更近一些地感觉到了自顾振南身上传来的威压，忍耐半晌，低声道：“二叔，景琛他……”
　　顾振南睨他一眼，“还想着帮他说话？”
　　顾景行喉结轻滚一下，低垂眼眸，“这并非他本意。先前那件事给他留下的阴影很重。他……”
　　“行了。”
　　顾振南抬手挡了他后面所有话，声音冷淡，“这世上幸福的人大都一样，不幸的人那各有各的不幸。要是所有有过不好遭遇的人都跟他一样偏激行事甚至报复社会，那这社会也该乱套了。”
　　“他不知道明珠是您……”
　　顾振南猛地朝他看过去，眼眸锐利如鹰，锋利似刀，“难不成按你这个意思，今天这事情没发生在明珠身上，就无伤大雅了？利用权势利禄笼络人心，再用卑劣手段欺凌弱小，值得提倡？”
　　顾景行倏地抿唇，“我并非这个意思。”
　　顾振南静了一下，复又开口：“意外之所以称为意外，便是因为它在人意料之外，也不是人的意愿能左右的。先前那件事怪不得你，景琛这样子多久了？”
　　顾景行闭闭眼，面朝车窗外，未曾吭声。
　　顾振南瞥了他一眼，沉声又说：“发现他不对劲，你这当哥哥的解决不了就该告诉你爸妈，有病治病，没病调解。哪怕没办法引导规劝，也万不能助纣为虐。”
　　“是。”
　　顾景行低声道。
　　顾振南再不看他，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
　　上午十一点半。
　　甄明珠在病房里玩手机。
　　早上徐梦泽过来看她的时候，两个人才加上了微信。之后，徐梦泽建了个微信群将她拉了进去。
　　群名：甄甄后援团。
　　群成员：徐梦泽、李成功、秦远、甄明珠。
　　微信上线之后，甄明珠和李成功、秦远都加上了好友。不过因为秦远和他们有时差的缘故，甄明珠和他也没有聊过几次，私底下和李成功聊天次数比较多，那也是相比于其他男生而已。
　　眼下这个群一建起来，李成功第一个活跃了，发了一串龇牙大笑的表情。
　　甄明珠随后：“再笑牙要掉了。”
　　徐四：“以后就在这里聊天吧。”
　　李成功：“小梦这事儿办的靠谱。”
　　徐四：“滚。”
　　李成功：“操你让谁滚呢。”
　　徐四：“你。”
　　李成功：“小梦小梦小梦……”
　　徐四：“……”
　　远远远远：“老子刚睡着。”
　　李成功：“睡你麻痹起来嗨！”
　　远远远远：“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李成功：“打我呀打我呀打我呀……”
　　徐四：“放心，都给你攒着。”
　　李成功：“@甄明珠甄甄他们欺负我。”
　　眼见他语气里带着一股子操天日地的亢奋，甄明珠私戳他问了一句：“和灵珊和好了？”
　　李成功：“没。”
　　甄明珠：“哦，那是找了十个八个靓妹太开心了。”
　　李成功（语音）：“我找过灵珊了。她不愿意和好，反正我就表了决心非她不娶吧，她最后没说话。我知道她还是爱我的就行，过几天放假回去了我就去找她爸妈表决心，先拿下岳父岳母。”
　　甄明珠：“……祝你成功。”
　　李成功：“［龇牙笑］。”
　　甄明珠又转回群聊，“@李成功你欠。”
　　远远远远：“@徐四群名很赞。”
　　李成功：“对啊小梦你怎么取这么一群名，弄得跟追星似的。”
　　徐四：“@甄明珠你自己说还是我说？”
　　甄明珠微微愣一下，莫名地从这句话里辨出几分不高兴，想了想，主动说：“我签约华娱传媒当演员了。”
　　远远远远：“［黑人问号脸］。”
　　李成功：“我去！”
　　背靠在栏杆上，徐梦泽低头看着手机里这两人的震惊反应，忍不住挑起唇角笑了笑，耳听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有男人开口说：“首长，小姐在506。”
　　506？
　　小姐？
　　徐梦泽蓦地抬眸看去，只看到男人大步而过的侧影。
　　是个身材很高大的男人，一米九的挺拔身姿足够让看见他的任何一个人产生压迫感，他走得很急，也就刚才一个抬眸能大约猜测来年纪在五十左右，不过……
　　徐梦泽将目光落在他左腿上，微微思索起来。
　　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他刚才大步走的时候，左腿似乎有些不方便。
　　顾振南站定在病房门口，抬手将自己衣领正了正，他边上，乔睿抬手敲门。
　　“砰砰——”
　　两道敲门声之后，程砚宁开了门。
　　顾振南抬步而入的时候，甄明珠连忙下床。
　　她身体没什么大碍，原本今天就可以出院，可因为其他三人都在住院且事情还没解决的缘故，程砚宁在问过医生后，决定下午再办出院手续。
　　“躺下。”
　　顾振南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开腔就像命令。
　　甄明珠还没站到地上呢，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愣，抿唇看过去。
　　顾振南也一愣，回过神便放缓了语调，到她床边问：“身体好了吗就下床？”
　　“医生说可以下床。”
　　甄明珠收敛目光，轻声辩驳。
　　顾振南点点头，“那就先坐着说吧。”
　　“哦。”
　　甄明珠侧身坐在了床边。
　　事情经过顾振南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再加上这件事牵扯上顾景琛，他也没脸面在甄明珠跟前多提，问过身体之后，只说了几句让她安心的话，最后又提出了让她下午跟自己一起回云京的要求。
　　这天已经是六月三十日，甄明珠从七月二日便要开始期末考，听完也同意了。
　　几分钟后，程砚宁将顾振南送出了病房。
　　乔睿等人没有进病房，等在两米之外，眼观鼻鼻观心。
　　顾振南驻足，锐利深沉的目光在程砚宁身上挑剔了一番，尔后道：“听说你念京大，大几了？”
　　程砚宁自然听懂他未尽之意，主动答：“专业五年制。现在大四，安城这边有一个为期近两月的学习实践，所以最近一直在这边。”
　　顾振南点点头，话锋一转，“我去看看景琛，等会过来接她。”
　　“好。”
　　清俊挺拔的男生，相貌出挑礼貌周全，倒让人挑不出什么错。
　　不过，按年龄来看，心思未免太深沉。
　　他先前给景行打过招呼，所以他不可能从景行那里得知明珠和他的父女关系，唯一的可能性：他不但知道明珠并非甄文亲生女儿的事实，又自己推断出他和明珠有血缘关系的实情。
　　至于明珠自己告诉他的这种可能性，应该没有，上次机场碰见，这两人还生分着呢。
　　所以是他自己推断了一番，主动地绕过了景行，将这事情捅到了他跟前。
　　原因无非两点：
　　其一：让他做主处置景琛；
　　其二：试探他这个亲生父亲对明珠的态度。
　　这种心思深沉的年轻人他一贯不怎么喜欢，可眼下细究起来，这人的一切出发点又都是为了明珠。基于这个动机的话，他不但生不出反感，还从心底里感谢认可他。
　　这样再一想，自己分明被人利用了一道，偏偏还被利用的心甘情愿。
　　真是……
　　顾振南收敛思绪，转身走了。
　　于是，靠在栏杆上若有所思的徐梦泽便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了甄明珠的病房，又很快地进了顾景琛的病房。
　　顾景琛的病房，距离他的位置只有几米远而已。
　　徐梦泽随手装了手机，抬步过去。
　　“四少。”
　　病房里徐家的保镖一出来便对上他。
　　“里面是……”
　　“啪！”
　　徐梦泽话未说完，耳听一道响亮的耳光声。
　　隔着一道门板，顾振南反手一耳光将顾景琛给扇懵了，头都疼了起来。
　　他昨晚被程砚宁隔门踹了一下，又被徐梦泽拖扯着撞了头，最后脸上还挨了一拳，头外伤最严重，医生给处理后包了纱布，嘱咐静养。
　　他当然不乐意在安城这鬼医院静养了，一大早就嚷嚷着要回去。
　　心里还颇有些不以为然。
　　一个周越，再加一个甄明珠，还都没死，有什么要紧？
　　甄明珠原本就在华娱，周越虽然不在华娱却也在剧组里，那就是华娱的阿猫阿狗，他就拿这两人找找乐子怎么了？导演晓得了也不敢放一个屁，况且……自己有一个好哥哥呢，他会将这事情处理得妥当完美。
　　想到这，顾景琛一手捂脸，抬眸朝顾景行看了过去。
　　顾景行和乔睿这次都跟进了病房，猛地接触到他目光，脸色都紧绷起来。
　　顾景琛便笑了，一只手直接拔了输液针，撑在床上坐起来，他阴冷的目光在顾振南和顾景行脸上打量半晌，突然笑了，“怎么，叫二叔过来给你撑腰？”
　　“混账！”
　　顾振南抬起一脚正中他膝盖，让他砰一声跪趴在地。
　　这一下，顾景琛半晌没能爬起来。
　　顾振南却未曾停下，俯身一手掐在他脖颈将他轻松拎了起来，悬空举着。
　　“咳咳——”
　　窒息般的痛苦，让顾景琛说不出话来。
　　顾振南盯着他圆瞪的双眼，拇指和食指缓慢收紧。
　　“咳咳——咳——叔——”
　　猛一瞬间，顾景琛产生了死神逼近的错觉。
　　浑身血液都凝固，他甚至想不通，自己这叔叔怎么会突然如此多管闲事还下狠手，他都能听到他指关节咯嘣的响声，感觉自己的脖子，很快就要断掉。
　　他已经说不出话，双腿在空中胡乱地乱蹬着。
　　他个子也不低，足有一米八了，可面对自己叔叔还是毫无还手招架之力，哪怕这一个眼下已经从位子上退了，爆发的时候，身上那一股子力道和威势也不容小觑。
　　他将他掐着脖子提起来，就跟要杀一个小鸡仔没什么两样。
　　汗毛倒竖，顾景琛吓得魂飞魄散，艰难地看向同样双目圆瞪的顾景行。
　　顾景行险些吓傻了，连忙喊：“二叔！”
　　“砰！”
　　顾振南手一挥，将顾景琛扔在了床上。
　　顾景琛一手抱头一手摸脖子，痛苦和劫后余生的喜悦同时袭来，让他蜷着身子一个劲猛咳。
　　“明珠是我的女儿，你堂姐。”
　　顾振南深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克制着厌恶的情绪道：“这一次她尚且安好，我饶你一次。可撇过她的事不提，你这故意伤人罪也没得跑……”
　　“二叔。”
　　顾景行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顾振南抬眸看他，“怎么？”
　　“景琛他还小。”
　　“……”
　　顾振南目光深深地锁着他，神色间颇有点恨铁不成钢。
　　不过，那样一件事后，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也勉强能被理解，话锋一转，顾振南问：“你以为要如何？”
　　“这些事交给我处理吧。”
　　“哈哈——”
　　瘫软在床上，顾景琛发出了一阵讽刺而意味深长的笑。
　　顾振南刚才软下去的心肠倏然变了，抬下巴看向乔睿，想了想吩咐：“给赵英章打电话，让派个车过来。”
　　“现在？”乔睿微微一愣。
　　“营地里有医生。”
　　“是。”
　　乔睿多嘴了一句已经自觉不该，闻言便去了门外。
　　顾振南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顾景琛身上，淡淡地说：“我看你是放着少爷的好日子不想过了。既然这样我今天就替你爸管管你，给你寻个好去处，换一层皮。”
　　这话一出，顾家兄弟俩顿时都晓得，这好去处怕是不那么好。
　　况且，这半生戎马的叔叔，能想到的去处无非是部队里，而他说换一层皮，想必又不是一般的部队那么简单了。
　　顾景琛头晕目眩地趴在床上，说不出什么话。
　　顾景行则担心地看了顾振南一眼，低声说：“景琛还伤着呢。”
　　顾振南看了他一眼，直接出了病房。
　　眼见几人出来，徐家的保镖连忙又进去守着了。
　　乔睿正好打完电话，抬步到他跟前汇报：“联系上了，说是两小时后能到。”
　　顾振南点点头，侧头看了顾景行一眼，声音低沉道：“你这样心软下去，不仅毁了他，你也讨不到好。”
　　顾景行脸色有点白，尚未答话，余光瞥见快步过来的几个人。
　　周越在这边出了事，他一早就联系了公司，不过因为他和顾振南坐了最早的飞机过来，所以公司过来处理事情的几个人比他们晚到一会儿。
　　此刻，几人也远远看见他，很快便到跟前，开口唤：“顾总好。”
　　“爸，景行。”
　　这一道柔声细语，来自一起过来的顾兰盼。
　　顾振南微微愣一下，问她：“你怎么来了？”
　　顾兰盼笑道：“我在法务部实习呢。”
　　周越并非华娱艺人，事情到这一步，他本人和公司那边会如何应对尚未可知。因而华娱来的几个人之中，除了影视部分管《你不知道我爱你》的负责人，还有顾景行的助理岑明，以及法务部一个律师、安保部两个保镖，顾兰盼是跟着法务部的那个律师前辈，一起过来长经验的。
　　“顾总，您不舒服？”
　　岑明被顾景行提拔，对他一贯颇为上心，眼见他脸色实在不好，迟疑地问了一句。
　　顾景行摆摆手，勉强笑道：“没事，一起去周越那边看看。”
　　话落，他朝顾振南道：“二叔，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顾振南点点头。
　　得他应允，顾景行便抬步走了。
　　*
　　下午，三点刚过。
　　顾景琛被特训营过来的一辆越野车接走，甄明珠和顾振南、顾景行以及乔睿一起，四个人先行离开了医院。
　　周越和剧组后勤两个人的事情尚未处理完，程砚宁和徐梦泽便仍旧待在医院里，配合着华娱过来处理事情的几个人，一起面见剩下的两方人。
　　不过，这些事自然无需甄明珠操心了。
　　她和顾振南几人五点上了飞机，七点多的时候，飞机降落在云京国际机场。
　　几个人步出机场大厅，顾景行步伐微顿，抬眸对顾振南说：“二叔，我直接回家，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天色还早，时间却不早了。
　　闻言，顾振南微微点了一下头：“路上注意安全。”
　　“嗯。”
　　话落，顾景行和几人挥别，直接去了出租车停靠口。
　　目送他走远，顾振南扭头问甄明珠：“要不跟我回家，好好休息一晚？”
　　家？
　　平凡的一个字却听的甄明珠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半晌，她摇摇头说：“后天要考试，想早点回去看书。”
　　这理由，倒是让人无从反对。
　　顾振南在心里莫名地叹了一声，面上却也不显，只笑笑，“那行，送你回学校。”
　　耳听着他语气里并无多大情绪，甄明珠也松了一口气。
　　那个家，对她来说仍是太过陌生了。
　　胡思乱想着，一行三人上了车。
　　黑色路虎驶出机场航站楼，甄明珠的目光一直落在车窗外。
　　景物飞逝，灰蒙蒙的天色被渐渐地染黑，等到车子终于停在宿舍楼下的时候，她靠在椅子上睡得有些晕乎乎，在车子停下的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
　　边上，顾振南适时道：“要有什么不舒服或再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甄明珠抿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老实讲，她和顾振南之间的相处方式，和她想的不一样。
　　顾振南也不像老太太和顾援西，上来就讲往事，认亲。他从头到尾没有提过我是你爸这样的话，也没要求她怎么称呼，好像就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对她关照一些，还都是在她特别需要的时候，拒绝都无从出口。
　　甄明珠下了车，隔着落下的半扇车窗和他挥挥手。
　　“回去吧。”
　　男人的脸色，雍容而平和。
　　单从相貌上来讲，顾振南是比不过甄文的。
　　甄明珠所见过的所有中年男人里，甄文的相貌是最出挑的，他脸上的每一寸，都好像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而成。可若是从整体上来说，先前一个万随遇，眼下一个顾振南，都不比甄文逊色。
　　尤其是顾振南，身上那股子杀伐果决、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下意识仰望，完全不敢造次。
　　目送车子远去，甄明珠转身进了宿舍楼，不等她上到三楼，手机便响了。
　　程砚宁打来了电话……
　　甄明珠随手接听，唤：“喂。”
　　“到了吗？”
　　“刚到学校了。”
　　“那就好。”程砚宁语调微微顿了一下，说，“打电话提醒一下你，这几天吃饭注意点，洗胃之后胃粘膜会有轻微损失，辛辣刺激的都不要吃，生冷坚硬的也不要吃，最好吃几天小米粥，最后再从清淡的半流质过渡。”
　　洗胃后最好还得禁食一天，因而甄明珠这一天原本就喝了点小米粥的汤水而已，此刻听见他说到吃饭，肚子都有点扁扁的，难受。于是便无奈地“嗯”了一声。
　　程砚宁想了想，又道：“不要喝酒，烟也不要吸。”
　　“……嗯。”
　　好一会儿，甄明珠说。
　　－－－－－－题外话－－－－－－
　　*
　　王者荣耀这游戏，我没玩过，确切地说，我是手机里一个游戏软件都木有的那种人。
　　不过还是觉得你们说的一群王者打青铜很有意思，甄甄的后援团绝壁是一群王者啊，哈哈哈哈哈，意外吧惊喜吧，后援团雏形从老徐开始……
　　不晓得为什么，徐梦泽这人吧，一开始真的就是个男n号，偏偏，我写着写着，竟然写出了几分对男主才有的喜爱，这几天暂时爬墙，超爱他。（^。^）

　　☆、287：反目原因，艰难处境

　　晚上十点。
　　黑色路虎驶入军区大院。
　　顾振南下了车上台阶的时候，一条庞然大物从家门口冲了出来。
　　“将军。”
　　他低斥一声，蹿下台阶的大狗“急刹车”停下，抬头望着他，摇尾乞怜。
　　顾振南轻笑，抬手揉揉它脑袋，这才进门。
　　玄关处正换鞋呢，听见一阵呜呜的委屈哭诉声音。
　　“景琛才十九，大学还没毕业呢，怎么能被送去那种地方。而且他受着伤啊，这世上哪有这么狠心的叔叔，不帮自己的亲侄子也就罢了，反而帮着一个外人教训他。”
　　沙发上，他嫂子云成慧正朝他母亲哭诉。
　　葛玉洁原本也是个心疼小辈的，可她对顾振南的性子尚算了解，他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反而论起公平公道，却是难得一见。因而这大儿媳妇跟这哭诉了十几分钟，她也不曾煽风点火，只无奈地道：“你在我这儿哭有什么用，等振南回来了咱们再说，他又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妈。”
　　听到这，顾振南便开口唤了一声。
　　尔后，看向云成慧，“嫂子。”
　　“你将景琛送哪去了？！”
　　抬眸看见他，云成慧不复刚才的柔弱，站起身着急地问。
　　她先后就两个儿子，顾景行是第一胎，生产后她忙于工作和恢复身材，大儿子多半时间由育婴嫂帮着带，当年老太太身体还健朗，偏疼长孙，正好给她减了不少负担。顾景琛比顾景行小了三岁，出生的时候适逢她因为工作繁忙想要撒手的阶段，因而怀了景琛之后她便鲜少去公司了，一心在家里养胎。
　　那时候，三岁多的顾景行已经很懂事，也不黏人，多半时间由老太太照料。
　　景琛是和景行不一样的，从小就非常黏人，小小年纪粉雕玉琢的，嘴巴又甜还酷爱撒娇，因而她从小就偏疼那一个，可以说是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两个孩子的性格也越发不同。
　　景行从小接触的人更多，不挑人也不黏人，老太太又是个爽快的性子，将他带的开朗外向，也喜欢社交，在学校里有很多朋友，越发显得他这个妈妈无关紧要。景琛却不一样，上小学的时候还得她给讲故事书晚上才能睡着，在学习上有些娇气，可那是她宝贝儿子，娇气点又怎么了，他们顾家有资本让他娇气。
　　一家里两个男孩难免会吵闹打架，可这兄弟俩关系却还好，景行也晓得忍让。
　　可让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事，那样的惨剧会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
　　那是07年景行高考前，五月底六月初，他放假回家，说是想要出去玩两天放松一下状态，尔后在高考里好好发挥。因为正好是周六，景琛便喊着要和他一起去。
　　这两人跟着市区里一个户外登山队跑去两日游了。
　　就在游玩的过程中，离奇失踪。
　　消息传到顾家的时候，她还没有从那种打击里回过神来，接到了绑匪的电话。
　　那一群绑匪狮子大开口勒索一个亿。
　　顾振华佯装同意，之后却果断地将消息给了警察，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闹的，总归等她从那崩溃的一天一夜里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儿子一起回来了，景行好好的，景琛却被三个人鸡奸了，伤痕累累。
　　那是她从小疼在心尖上的小儿子，当年才十五岁。
　　她在手术室门口嚎啕大哭，恨不得掐死将他带出去的景行，也恨不得杀了报警的顾振华，更怨愤上了赶回来救人却最终没能让景琛毫发无损的顾振南……
　　他是军区参谋长啊，位高权重能力卓绝，连一个孩子都没能保护好。
　　眼下竟然还有脸，将她的景琛送去什么鬼地方管教！
　　云成慧瞪大眼盯着顾振南，一句话不像疑问更像斥责，顾振南却只是微微抬了眼皮，不紧不慢地说：“这件事我已经前前后后告知我哥了，景琛现在的性子再不加以约束，恐怕你们夫妻以后得追悔莫及。”
　　“放屁！”
　　云成慧气急攻心，又一次问：“我就问你，把我们景琛弄去哪儿了！”
　　“无可奉告。”
　　顾振南说完，抬步坐到了沙发上。
　　云成慧二话没说就去撕扯他，“你给我起来，现在就走，你把景琛给我还回来。”
　　“还回来去蹲监狱？！”
　　顾振南拧着眉挥开她手，语调阴沉道：“非法拘禁、故意伤害，他是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了，没有这么一点法律常识？顶着顾家的名声在外头为所欲为，我这当叔叔的无权管教？你要觉得我这管教不够狠，可以，明天一早送他去公安部门自首。”
　　闻言，一直没出声的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吓了一跳，连忙问：“琛儿在外面怎么了？”
　　顾振南勉强定定神，回答说：“在会所里给同剧组的男演员下药，用皮带将人家男生抽的皮开肉绽。”
　　“这……”
　　一时间，葛玉洁差点背过气去。
　　两个孙子她都疼，可因为顾景行在她跟前养过的原因，自然更偏宠那个。而顾景琛被他母亲娇惯的任性自私，她心里便总有那么一两分比较，觉得他不如大孙子宽厚懂事。
　　几年前那件意外发生之后，她也着实心疼小孙子许久。
　　可这眼下时过境迁，孩子看上去也已经走出了阴影，她便放心了许多。
　　哪曾想，私底下他竟然能做出这种龌龊事。
　　老两口都不知道该不该劝了。
　　二儿子这做法也许粗暴直接了些，可按着大儿媳这一味偏宠的方式养下去，那孩子以后眼里还能有王法吗？怕是会倚靠家里的权势为非作歹，长期下去要无法无天了。
　　老两口不说话，云成慧一时间也无比气闷。
　　顾振南为了保护甄明珠，已经让顾景行下了封口令，公司里处理事情的几人都不得提及甄明珠。不过，他倒也未曾对一贯精明的大哥隐瞒。
　　可他们兄弟俩都算了解云成慧的性子，尤其是顾振华，夫妻二十多年，太了解他这个老婆对小儿子无底线的纵容和偏心了。因而，担心她转移怒火朝向甄明珠，他给她转达的时候，也不曾提起甄明珠。
　　这件事让云成慧去看，完全是小叔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为个外人处置起亲侄儿来了。
　　偏偏，她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振南这人，出了名的不通人性、铁面无私。
　　若是将他逼急了，他保不齐当真做出将景琛送进监狱的狠心事儿。
　　何况自己只是个大嫂，在他跟前完全说不上话了。
　　还得回去，让顾振华来找他！
　　这样想着，云成慧便拼命地将自己一腔怒火压下去，点点头说：“好，好得很。你这叔叔当真是铁面无私包青天了！什么叫景琛在外面为所欲为，他这个样子还不是被你们兄弟俩害的！啊！一个舍不得钱财非要报警，一个军区参谋长连自己亲侄子都保护不住，他遭遇那种事，心里能好受吗？发泄发泄怎么了？！”
　　“成慧！”
　　眼见儿媳妇越说越激动，老太太连忙拉了她一下。
　　云成慧一把挥开她手，老太太猝不及防，朝着沙发一个踉跄。
　　顾老爷子连忙扶住自己老伴儿，板着脸说：“孩子遇上那种事家里没一个人愿意。心理有了问题就得正视问题给他治病，发泄发泄怎么了？你是觉得这云京都姓顾了吗？！”
　　“我管你云京姓什么！那不是你们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们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够了吗？”
　　顾振南盯她一眼，语调阴沉地问。
　　他脸色紧绷着，很明显已经忍受到极致。
　　云成慧蓦地后退了一步，尔后，重重喘息两下，猛地扭身走了。
　　“妈！”
　　门外，急匆匆赶来的顾景行看见她便唤。
　　“别叫我！”云成慧声音尖利地吼了他一声，咬牙切齿道：“都是你！你个害人精！”
　　顾景行默了一下，又说：“二叔在气头上，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们想办法将景琛弄回来。”
　　“想办法想办法，你倒是现在就想办法啊，红脸白脸都唱完了你给我说这些，你说，当初要不是你非要跑去什么两日游，景琛至于落到今天这一步吗？”
　　顾景行喉结滚了滚，“是，我……”
　　“啪！”
　　不等他话说完，云成慧直接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她用了大力，一巴掌在浓浓夜色里发出响亮的声音，顾景行低着头，一言不发。
　　“看见你就够了！”
　　甩下这句话，云成慧气呼呼离去。
　　顾景行站在原地，耳听着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一颗心完全麻木了。
　　已然麻木，却仍旧觉得疼，血肉模糊。
　　当年是他想要两日游，放松心情迎接高考，景琛要跟去的时候，他有迟疑的。可是那个家里，他从小要风得风，一心想去谁又能阻拦？
　　出事的时候他并不好过……
　　那些人喝了酒大放厥词，醉醺醺想要发泄的时候，他是大喊着让朝他来的。
　　穷凶极恶的那帮人，最爱以折磨人为乐，故意在那问景琛，景琛也是胆战心惊地将手指朝向了他。
　　他不生气，本来他是哥哥，保护弟弟是应该的，哪曾想那些狂徒非要反着来，不但放过了他去欺辱景琛，还将他绑在边上从头到尾旁观。
　　这一辈子，没有那么煎熬的时候，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哪怕眼下事过境迁，那一幕，以及那一幕引发的无数后果，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
　　可饶是这样，还是怎么都做不对，任何人都有立场有理由责怪他。
　　“景行？”
　　耳边一道轻柔的声音，突然将他惊动。
　　顾景行抬眸看过去，用带着浓浓疲惫的声音问：“回来了。”
　　“嗯。”
　　顾兰盼点点头，目光落在了他俊朗的侧脸上。
　　云成慧手上带了金镶玉的大戒指，划痕在他脸上落了一道，渗出一丝血珠。
　　顾兰盼抿紧唇，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给他递过去，声音小小地说：“你别太伤心了。你妈也是着急的。先前景琛毕竟出过那种事，当妈的心里过不去很正常。”
　　“我明白。”
　　顾景行接了纸巾，一手按在出血口，低声说。
　　如果当年出事的是他，估计自己这妈妈，仍旧会嚎啕大哭地抱住毫发无损的顾景琛，一诉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悲伤。有时候想到这一点，他宁愿当年被欺凌侮辱的那个人是他，眼下也不用带着这样的愧疚，行尸走肉地活。
　　慢慢收拢思绪，他想了想问：“事情都处理完了？”
　　“调解好了。”顾兰盼淡笑起来，“这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那就好。”
　　顾景行点点头，“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顾兰盼追着他的步子走了几步，忍不住问：“要不我送你，你状态这么差。”
　　“不碍事。”
　　顾景行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拿钥匙开了车门。
　　天色很晚了，顾兰盼便没有坚持，点点头又叮咛了几句。
　　很快，黑色保时捷消失在夜色里。
　　等车子都看不见影了，顾兰盼才慢慢地收了目光，转身回去。
　　进了门，顾兰盼在玄关处低头换鞋，只觉得心口闷痛。
　　她是爷爷带大的小孩。
　　从小就没见过母亲，也没怎么见过父亲。听爷爷说，是因为父亲去当兵了，母亲忍受不了一个人孤独的日子，所以跑去外面打工去了。
　　夫妻俩生了她却不管她，她从小是被人欺负大的。
　　从她记事起，便恨透了远在天边的父亲和一走了之的母亲。
　　是他们的不负责任，让她在村落里饱受欺负和侮辱，哪怕眼下过去十几年，那种压抑和愤怒也能让她在想到的瞬间萌生出无边无际的恨意。
　　好像是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回过一次家，说是升职了，跟了个好领导，以后攒了钱退伍，带她去城里生活。
　　他回来了不到七天，之后，她麻木地送他远去。
　　再后来，爷爷去世，她等到了顾振南。
　　这个高大威严的男人，带来了她父亲去世的消息，说是他父亲将她托付给他照顾，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去城市里生活，从此以后都不回来了。
　　她当然愿意。
　　事实上，那种时候无论来个谁，她都会跟着走。
　　穷困破落的地方，有谁愿意待？
　　可她没想到，城市里的生活，给她带来欢喜雀跃的时候，也带来无穷压力。
　　对当时的她来说，顾家，好像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精美坚固的瓷砖，高档黑亮的小汽车，纹理细腻的木地板，细密柔软的羊毛地毯，房间里精致奢华的公主床和梳妆台，甚至漂亮的书包、发卡、自动铅笔，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让她在惊喜的同时，患得患失。
　　顾振南不经常在，说是抚养她，却连收养手续也没有办，她没资格跟着他姓顾，一直叫兰盼，庸俗又土气的名字。
　　最初上学的时候，成绩跟不上，老师同学都不怎么喜欢她，她越是孤僻，越是被欺负。受不了的时候，她和学校里几个男生打了一架，惊动了顾振南。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在家里委屈哭泣，说是同学嘲笑她，说她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种。
　　顾振南带她上了户口，给她添了姓，又去学校里给她撑腰。
　　她本来不想要兰盼这个名字了，尤其讨厌兰这个姓，有人说兰花清雅高洁，偏偏她就是不想要这样一看就能弄懂含义的姓名，可顾振南坚持不许换，她只得做罢。
　　那以后，老师同学都对她艳羡又客气，可她早已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又怎么可能被那几个笑脸所打动？一心学习之外，内心封闭又孤僻。
　　是顾景行，他解救了她，给了她平等和快乐。
　　他是顾家长子，性格外向宽厚，从来不带有色眼镜看人，和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们两个人年龄相当，虽然不在同班，却一直同级念书，每次成绩单出来的时候，她都会去张贴栏数一数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一点靠近，都让她欢喜难耐。
　　可她没想到，她这只是一场空虚的美梦。
　　高二暑假开始的时候，顾景行在军区大院住了一段时间。
　　有一天，他跟朋友出去聚餐，喝了一点红酒回来，躺在客卧里睡觉。她路过房间，发现空调温度低，便想要进去帮他调高一些，可是却鬼使神差地被他吸引。
　　她趴在他床边，想要凑上去，吻一吻他嘴角抿起的弧度。
　　那个吻尚未发生，她听见了顾老爷子的咳嗽声，那声音打断她所有旖旎幻想。
　　再后来，一个多月后高三开学，老两口却执意要回安城居住，并且带走了正进入高三关键期的顾景行，说是为了给他们作伴。
　　再后来，顾景行在那边交了女朋友。
　　他放假回来，又意外地出了顾景琛的事情。
　　顾景琛出事后心理不太正常，对他这个哥哥，恨到了骨子里。等他再知道了江宓的存在，愤怒一时间到达极致，也终于如她所愿，闹得兄弟反目，顾景行和江宓分了手。
　　她以为，她有机会……
　　可她没想到的是，不久后，老太太给她介绍了金晨。
　　自此，她也终于明白了。
　　无论她做的多好，都没有机会得到顾景行。因为老两口打心眼里觉得她匹配不上他们的长孙，先前执意去安城也罢，现在给她介绍男朋友也好，都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将她踢出顾家。
　　换好鞋，顾兰盼走到客厅的时候，正好听见顾振南在打电话。
　　“对，一百二十平左右，三室格局，采光好一些，要南北通透的户型……好，有合适的联系我。”
　　一番客套寒暄后，他挂了电话。
　　顾兰盼连忙道：“奶奶，爸。”
　　葛玉洁笑笑，“怎么这么晚回来呀？公司里实习这么忙？”
　　“今天出差去了趟安城。”
　　“哦。”葛玉洁点点头，眼见她规规矩矩地站在那，想了想又问，“最近和金晨怎么样了呀？回来也不见你说。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顾兰盼抿抿唇，有些窘迫地笑着说：“挺好的。”
　　“那就好。”葛玉洁一脸欣慰。
　　能不欣慰吗？
　　金晨的条件和顾景行比起来宛若云泥之别，也得亏她好意思，给自己介绍那么一个和孟家沾亲带故的医生，好像还是对她天大的恩赐。
　　而那个金晨呢，换血液那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可见无能又窝囊。
　　顾兰盼不无讽刺地想。
　　顾振南收了手机就看见她站在那发呆，便主动说：“眼下你毕业了又交了男朋友，我也算对你爸有所交代。不过这公司距离咱们这还挺远，你来回开车都费时费事，我最近在让人给你看房，等你这工作稍微一稳定，我们过去看看房子，精装修，买一套家具搁段时间就可以住。”
　　闻言，顾兰盼狠狠地愣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
　　顾振南端详着她神情，开口问：“你觉得怎么样？”
　　他一生未婚，性子又沉闷，在当家长这方面，对这半路收养的孩子一直算不上亲热娇宠，可是该考虑该照顾的地方，也基本上方方面面无可挑剔，寻不出毛病。
　　顾兰盼也不敢在他跟前造次，闻言便露出一个笑，“谢谢爸。”
　　顾振南也笑起来，“忙了一天，早点上去休息吧。”
　　顾兰盼“嗯”一声，抬步上楼。
　　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给她找男朋友，给她买房，说白了不就是想将她分出去？
　　老两口的心思不必说，为了大孙子顾景行。眼下顾振南这心思也明摆着的，就为了那个突然出现的亲女儿，赶她出去，不就为了给那个腾地方，怕那个心有芥蒂不接受她吗？
　　真是绝世好父亲……
　　顾兰盼一手攥紧了包带，抿着唇回房间了。
　　－－－－－－题外话－－－－－－
　　*
　　早上好呀，明天见啊……

　　☆、288：满月宴上，故人齐聚

　　客厅里。
　　顾老太太眼见她上去，收回目光，这才问顾振南：“你给我老实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顾振南平静地看过去。
　　“知子莫若母！”顾老太太都快被他给气死了，直接挑明，“景琛的事情，牵扯上明珠了？”
　　她可已经知道了，顾振南这一天也去了安城。试想，他和两个侄儿关系都一直没有过分亲厚，怎么可能上赶着大清早饭都没吃去处理这一档子事？思来想去，她就想到签约当演员的亲孙女了。
　　要说这几个孩子可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景琛景行是那个样子，兰盼这边都跟着振南姓了顾，竟然会对景行生出那种心思。还有明珠，看着懂事乖巧的，怎么这性子就跟振南一样一样的，拗起来气死人。
　　见她挑明，顾振南也没再隐瞒，粗略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顾老太太却注意到最后一点，问他：“那你就把人送去学校了？什么事都由着孩子胡来！她不是还病着吗？在学校里能吃好了休息好了？”
　　顾振南默了一下，“着急没用，她总得有个接受过程。”
　　顾老太太无语地叹了一声，突然又问：“怎么突然想起给兰盼买房了？”
　　“孩子大了，不得独立？”
　　“那明珠呢？”
　　“赶明儿将楼上装修翻新一下，先给收拾出一间房。”下意识地说完这句话，顾振南语调又顿了一下，迟疑着朝自己母亲看过去，“让她搬到这旧房子来住会不会不太好？要不还是等明天，我让人重新看一栋房，住起来也宽敞。”
　　“噗——”
　　老太太没忍住给笑了，端详着自己眉头紧锁的儿子。
　　这几天她也算看明白了。
　　自己这儿子看着稳，实际上比谁都着急。
　　想来，先前应该是喜欢苏家那小丫头，偏偏是个石头性子，都发生那种事了还能让人给飞了。二十年过去，那人都成一捧黄土了，想起来都让人惋惜。
　　好在，平白无故又多了明珠这么个漂亮孩子。
　　虽说因为明珠不愿意认亲，她心里颇有几分生气着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那孩子当真重情重义、也不贪图富贵。毕竟甄家都落败了，这么一个威名赫赫的父亲比起那么一个落魄坐牢的父亲，不晓得好多少倍了。这要搁一般人，哪怕是刚知道了自己亲爹是谁，上赶着要过来相认的。
　　就冲她对甄文不离不弃那一点，也算是没白落人家的养育之恩。
　　反正怎么看，这性子还是跟了亲爹了。
　　心爱之人给留下的亲生女儿，那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她这个当奶奶的，想起来也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虽说这些年兰盼儿也算养在她身边的，可这孩子看着性格柔和，实质上心思重着呢。再说了，那本来也就是十多岁才接过来的孩子，振南答应了人家照拂她，原本也没有起收养的心思。
　　一来他无儿无女，本身又是沉闷难亲近的性格，二来据说这孩子还有一个母亲，指不定哪年哪月，人家母亲就顺着他留下的地址找过来，要带走女儿了呢。
　　也就因为这兰盼儿在学校里适应不了，回家又哭哭啼啼，振南动了恻隐之心，这才给添了姓。那孩子倒好，说是自己不想要兰盼这个名字了，十多岁的姑娘也该懂事了，连自己姓都不想要了，像什么话。
　　想到这，老太太心情也有点沉闷了，叹着气说：“给分开了也好。”
　　人心都是肉长了，那肯定会有个远近亲疏。
　　明珠在别人家长了十几年，无论是振南这个当父亲的，还是自己这当奶奶的，都没有尽过一天当长辈的责任，眼下孩子无依无靠的，接回来肯定要好好疼爱。兰盼在顾家生活了十来年，那也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从不曾亏待，就这刚一毕业，工作也稳定了，男朋友也不差，振南又给买房买车，论起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两个女孩儿本来又不熟，这要是住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指不定得闹出些不愉快，委屈了哪个都不好。况且按着振南眼下这状况，肯定是偏宠明珠多一些，这个分出去住，算得上未雨绸缪明智之举。
　　老太太的想法，基本上也是顾振南的顾虑了。毕竟，兰盼这孩子在某些方面，让他生不出喜爱。
　　就像安安带着明珠来家里那一天，一家人为了表示对人家姑娘的尊重，都在楼下坐着等人了，兰盼却一直待在房间里愣是不出来，还是自己最后让乔睿上去请了一遍，才慢慢下来。不过，这些看在眼里，他倒也不会拿出来训斥孩子，从兰盼毫不留恋地离开家乡和他来云京，以及上户口的时候闹着要改名两点来看，这孩子天生对亲缘十分淡薄。
　　收敛思绪，顾振南抬眸朝老太太道：“妈，时间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是该休息了。”
　　老太太说话间起身，上楼去睡觉。
　　顾振南坐在沙发上，脑海里又浮现出晚上那一幕。
　　美丽纤巧的姑娘穿一袭白色雪纺纱裙站在夜色里，挥手和他告别。
　　那一颦一笑，真是太像她母亲了。
　　想着想着，顾振南忍不住笑了笑，俯身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撕开包装膜，抽了一根含在唇间。他用火柴，火柴头轻轻划过砂纸，亮红色火花窜起，点燃了烟。
　　灯光暖黄，一室寂静……
　　*
　　翌日，上午。
　　甄明珠起床后一个人吃了早饭。
　　因为明早才考试的缘故，孟晗回了家尚未来校。董西琴和林清起得早去自习室复习，也就留下她一个，因为连日拍戏劳累，所以难得睡了个懒觉。
　　醒来后上午九点，她洗漱完去校门口喝了碗稀饭，去了图书馆看书。
　　考试周，图书馆人满为患，中央空调的出风口送出缕缕凉意，驱散了七月的燥热。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气氛太好了，甄明珠不知不觉间就待了很久，直到手机突然“嗡嗡嗡——”震动起来，才将她从忘我的复习状态里惊动。
　　来电：江宓。
　　甄明珠微微一愣，接听笑着唤：“江宓。”
　　江宓的声音一如既往，轻轻柔柔，“你在学校吗？”
　　“在呢。”
　　“我今天要离校了。”
　　江宓如释重负地告诉她：“再过一段时间直接出国，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咱们出来吃个午饭吧。”
　　甄明珠下意识看了眼时间：13点15分。
　　“好啊。”
　　她重新握住手机，笑着说：“我还没吃饭呢。”
　　江宓便说在学校门口等着她。
　　甄明珠收拾了书本装进斜挎的大包，打了顶碎花的太阳伞，往校门口走。
　　江宓也拿了把太阳伞，却没撑开。她穿了件棉布连衣裙，一手拿着太阳伞，站在校门口的树荫下等着她，远远看去，身姿纤细挺秀，文静极了。
　　“江宓。”
　　甄明珠走近喊了一声。
　　江宓扭头看见她便笑了，快步到了她跟前，问：“你吃什么？我请你。”
　　“糟糕了。”
　　甄明珠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肠胃不舒服，能吃的有限。”
　　“……啊？”
　　江宓轻呼一声，顿时有些为难了。
　　甄明珠耸肩笑笑：“没事，我们可以去那个李记粥铺，我喝点小米粥就行，反正你肠胃也不好。”
　　“那好吧。”
　　江宓颇有些遗憾。
　　不过，甄明珠的确是不敢乱吃。
　　两个人到了李记粥铺，她只点了小米粥，江宓也无奈至极，跟在她后面点了一个大米蔬菜粥，又要了一份小菜和一份煎饺，午饭就这么打发了。
　　吃饭的地方有空调，两个人待得久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甄明珠让江宓加了秦远的微信，算是正式介绍两人当了朋友。
　　江宓将手机装进包里，出门的时候甚至还难得地开玩笑说：“你这个同学还挺帅的。”秦远一贯是个体面人，微信头像便是自己的精修照，赛过电视里偶像明星。
　　闻言，甄明珠也笑了，“毕竟以前是一中的级草嘛。”
　　“有程砚宁，校草的位置好像也轮不上别人。”
　　江宓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思绪突然飘回了夜爬太华山那一次。和程砚宁比起来，顾景行身上似乎有着太多的不足，可偏偏，也就是那样一个精力饱满永远热情高涨的他，对她充满吸引力。
　　想到要走，突然还有几分不舍得……
　　离别愁绪，每个人都有。
　　甄明珠和她顶着炎炎烈日话别了几句，将她送上了出租车。
　　尔后，一个人往学校里面走。
　　很巧的，过了马路便看见顾景行。
　　顾景行就站在校门口，目光深深地看向一个方向，甄明珠不用回头也晓得，那是江宓离开的方向。
　　“嗨。”
　　走到他跟前的时候，甄明珠打了个招呼。
　　顾景行收回目光，朝她一笑，尔后一脸愧疚地说：“景琛的事情，实在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
　　虽然是兄弟俩，可那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个体，甄明珠不至于迁怒。
　　顾景行似乎并不觉得好受，勉强一笑。
　　甄明珠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程砚宁的话。程砚宁说顾景行远在云京，却第一个知道她出事，还是因为顾景琛给他拍了照片，这事情透着古怪。
　　虽然有血缘，最好也距离他们俩远一些。
　　这是程砚宁给她的忠告。
　　不过，眼下顾景琛都不晓得去哪个犄角旮旯了，因而她并不怕，甚至还突然产生某种联想，若有所思地问顾景行，“你和江宓分手，有他的原因在里面？”
　　顾景行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半晌，苦笑了一下，却未曾否认。
　　也许，在那件事之后，他的确应该用一生忏悔，不该妄想再得到幸福。
　　他的幸福，对弟弟而言，是一种刺痛。
　　所以他要毫不留情地毁掉。
　　他有他的痛苦，江宓遭受无妄之灾，自然也有她的痛苦，只有他这么一个人，既没能保护好弟弟，也无法护好女朋友，罪恶滔天，罪无可赦。
　　“她要出国了。”
　　甄明珠的声音，拉回他思绪。
　　顾景行抬眸看着她，声音淡而冰凉，“我知道。”
　　“不过你别担心。”
　　可能女生都是感性的动物，也可能因为他脸上浓重到令人无法忽视的绝望戳动了甄明珠的心，她想了想，主动开口说：“我在那边有个特别好的朋友，正好念他们那个学校，我已经介绍他们认识了，她去了不会抓瞎。”
　　“谢谢。”
　　顾景行展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
　　期末考试持续了近十天。
　　之后，由于男主角周影帝在养伤，甄明珠这女主角便也跟着一起休息了几天，等到七月十五日，影片开头那一场宴会在云京拍摄完，剧组一众人才再次前往安城，在十三中继续拍摄。
　　不过，甄明珠提前一天便回了安城。
　　马成谦宝宝的满月宴在这一天中午举行。
　　早上十点，甄明珠下飞机坐了机场大巴，临近十一点到了提前订好的酒店。
　　七月中旬的安城热的要死，她早上出发的早，也是想着到了酒店之后放下行李能顺带洗个澡。时间比较紧张，她洗完澡出来下意识拿手机看了一眼，十一点半了。
　　宝宝的生日宴在十二点半开始，从酒店过去四十分钟，倒也赶得上。
　　松口气，她拿大毛巾将头发擦到半干，也没有用吹风机，换了衣服背上包直接出门。
　　刚坐上出租车，手机响了。
　　甄明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笑着接听，“灵珊。”
　　“你到哪了呀？”
　　岳灵珊在电话里问。
　　“路上了，估计得半小时过来。”
　　“那行，地方知道吧。”
　　“嗯。”
　　两个人简短地说了一句，岳灵珊那边电话刚挂断，程砚宁的电话又来了。
　　甄明珠接通便道：“我已经在路上了。”
　　“……那好。”
　　程砚宁就问这个，闻言便挂了电话。
　　边上，薛飞和康建平齐齐看他一眼，前者问：“能到吧？”
　　“说是在路上了。”
　　“那行，我们先进去。”
　　话落，薛飞便一脸惬意地进了酒店宴会厅。
　　按着他们这边的风俗，孩子满月在酒店待客的时候，产妇和宝宝不用过来。亲近一些的亲戚会先过去家里探望，再随主家一起到外面用餐，因而马成谦满月宴这酒店距离马平川和冯娟买的新房不远，就在安城一中附近。
　　他们这些学生不在人家亲戚范围内，而且一中也有规定，在职老师不得以任何方式收取学生家长的礼品或者礼金，所以夫妻俩孩子满月宴请的宾客没有在校生以及学生家长。学校方面过来的也就是一些和他们关系比较好又正巧得闲的老师，以及像薛飞他们这样的，离校了仍旧记挂着老师并且正好得知孩子满月的毕业生。
　　薛飞走近宴会厅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还是让他颇觉意外的一个人。
　　“是我以前班主任，等会每桌给送个大果盘，一会结账的话你记得跟下去，就说我说的，全款上六五折……”徐梦泽压低声音正说话，耳听边上传来一道招呼声，“徐梦泽？”
　　他扭头一看，扯唇笑了，“你们也来了。”
　　“真巧。”
　　薛飞啧啧叹了一声。
　　徐梦泽又笑笑，抬眸给边上站着的男人说：“你先去忙吧。”
　　马老师孩子满月的事情，他先前并不晓得。他好好地在家里睡懒觉呢，李成功给飚过去一个电话，说是马老师孩子要在他们徐家旗下的酒店里办满月，他这个少东家之一怎么着应该过来露个面，给打个最低折。
　　天可怜见，他目前的颜面用完也就够打个六五折了，还得自己亲自从家里跑来一趟以示重视。
　　不过，来都来了，他顺带着给随了个红包，打算跟着李成功一起蹭顿午饭。
　　“好的四少。”
　　听完吩咐，衬衫笔挺的男人笑容可掬点点头，转身走了。
　　徐梦泽这才将目光落到了程砚宁身上，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瞧了瞧，问：“甄甄没来？”
　　程砚宁淡笑，“路上呢。”
　　“这女生出个门就是麻烦！”
　　李成功从后面一把拍在徐梦泽背上，感慨万分地说。
　　徐梦泽猝不及防，被他的铁砂掌拍得身子一震，扭过头没好气道：“滚。”
　　“老子不就拍你一下！”
　　李成功二话没说又是一掌拍在他肩上，不等他这下爆发，哥俩好地一下子搂住他脖子拖去边上，压低声音问：“让你给的最低折给了吗？”
　　“六五折？”
　　“行，六五折可以了，哈哈。”
　　徐梦泽扯唇一笑：“怎么着，看你这架势，是想做岳家入赘的女婿了？连女朋友舅舅孩子的满月宴都要操心，你这么忙你妈知道吗？”
　　“别提这一茬，咱们还是兄弟。”
　　徐梦泽笑骂：“谁他妈跟你是兄弟。”
　　“去你的！”
　　李成功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一脸愤愤。
　　徐梦泽低头看一眼腿上的鞋印，“操，你知道我这条裤子多钱么！”
　　“噗——”
　　李成功被他这极度装逼的一句话给逗笑了，直接拿出手机朝着他裤腿咔嚓拍了一张，点击发送到群聊“甄甄后援团”里，附文字：“猜猜小梦这条裤子多少钱？”
　　甄明珠：“……你是不是无聊？”
　　李成功：“他问我的，装逼犯，哈哈。”
　　徐四：“甄甄你一会儿要来了见不到我们，估计是我把他打残送医院了。”
　　甄明珠：“［捂嘴笑］。”
　　远远远远：“特么地老子刚睡着！”
　　李成功：“哈哈哈哈哈。”
　　甄明珠：“@远远远远你不知道设置消息免打扰吗？”
　　远远远远：“@甄明珠不舍得。”
　　徐四：“……无形撩骚，最为致命。”
　　李成功：“哈哈哈哈，甄甄你到哪了？”
　　甄明珠：“很快到。”
　　李成功：“等你呦［红唇］［红唇］。”
　　远远远远：“骚年你够了！”
　　李成功：“等咱甄甄爆红全国各地五湖四海，那宅男铁定排着队给私信求宠爱，我这就事先练习练习，到时候一肩扛起后援会大旗。”
　　甄明珠：“……”
　　坐在出租车里看着这段话，她笑得肚子疼。
　　“姑娘，到了。”
　　驾驶座上的出租车师傅扫一眼后视镜，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手机真是害了一代人，这姑娘从半路上就捧着个手机看，完全一副忘我状态。
　　不过，甄明珠当然想不到他的脑补了，她从包里掏了零钱递过去，随手开了车门，站到了炎炎烈日下。
　　七月中旬这大太阳，简直能晒掉人一层皮。不过她就在酒店门口马路上下的车，也没必要再去撑太阳伞，便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拿着伞挡在额前，低头小碎步跑进了酒店里。
　　酒店外的露天停车场，几个男生刚走出来，瞧见这一幕皆是微微愣了一下。
　　无他，看着太撩人了……
　　－－－－－－题外话－－－－－－
　　*
　　剧透：章节末的几个男生是冯宽一众人。
　　下章开始搞事情（⊙o⊙）…
　　再：
　　这个满月宴，并非简介里同学聚会。

　　☆、289：金童玉女，特别登对

　　夏天这时节，年轻人原本就憋了一股子躁动无从发泄，时常光着膀子出来晃，大街上看见个打扮清凉火辣的妹子都得恶趣味地打口哨，更何况这种单凭一个侧影便能勾人心魂的绝顶美女呢？
　　冯宽收回目光，玩味地说：“会不会是咱们一中的？”
　　那姑娘看着年龄不大，指不定就是一中学生呢。
　　听他说话，边上其他两个却顿时“切”了一声，“想美女想疯了吧你。”
　　毕竟，世上哪来那么多凑巧的事呢。
　　冯宽觉得也是，啧啧叹了一声，抬步往酒店里走。
　　他们三个也是来参加马成谦满月宴的……
　　说来话长。
　　就因为当年高考前冯宽和程砚宁打了那一架，他掉了三颗牙不说，身上还有两处骨折，以至于高考没办法参加，无奈之余在一中补习了一年。那他这样白白浪费一年时间，他父母当然气急败坏，好几次找了学校之后，不仅要到了赔偿款，还让校方同意了他进入重点班复读并且学杂费全免。
　　很巧的，学校那年组建了一个特长生重点班，班主任则破格让马平川担任。
　　他们三个，都是马平川班上的体育特长生，并且最终都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考取了云京体育大学。平时都难得回来安城一趟，这次一回来微信群里有人说马平川孩子满月，冯宽便随口在家里说了这个消息，到最后，他爸妈就非要他过来给老师送礼，感谢人家悉心教导让他考了个好学校。
　　说实在，他们那一班学生，最终都考出了预料之外的好成绩，每个人对马平川也都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感谢。
　　在一中那种省级重点中学，特长生一般不被怎么重视，先前都散落在普通班。可就在普通班里，也是属于很让老师头疼的那一种，毕竟，他们的高考文化课分数线实在太低了。
　　专业课的优势免不了让人有些优越感，文化课过低的要求又让他们很难像一般学生那样埋头苦学，经常因为培训考试种种原因请假，这造成的最终后果便是：每个班零星的几个特长生，学习节奏和班级整体不一致，平时模拟考试经常拉低班级总分，无形中便和大部分同学产生了隔阂。
　　马平川这个老师，当真和一般老师都不太一样。
　　他带班主任那一年，完全不用有色眼镜看人，排座位也罢，选干部也好，也鲜少以成绩衡量人。他们一帮学生在惊喜之余反而都老实了，一心向学的后果便是：双赢。
　　眼下，过来参加这孩子满月宴，虽说是他们父母提议，他们倒也并不反感。
　　很快，三个人跟随着箭头的指引，到了二楼一号宴会厅。
　　冯宽目光巡视一圈，有点遗憾。
　　刚才那美女，的确好像不和他们一起。
　　不过，目光最终定在一处，他顿时有点牙痒痒了。
　　程砚宁来了。
　　要说念书这么多年他有什么耿耿于怀的人，那也就这么一个了。
　　安城一中那三次打架，让他颜面尽失，眼下老同学偶尔提起来，语调里的调笑揶揄都让他恼怒愤恨不已。尤其是第三次，他一边掉了三颗牙，补牙的过程历时很长，那一段时间他说话都漏风，偏偏还每天从各种地方都听到程砚宁得了高考状元的消息，就连他爸妈，恼怒之余也会骂一句：“你要有人家那个成绩，哪里需要我们找学校？学校那天天跑来找我们！”
　　再后来，他到一中补习，基本上也笼在这件事的阴影下。
　　学校里每周晨会的时候，老师最爱提起的，便是一中去年的极致辉煌，以及这一位给一中辉煌增色不少，在校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优秀学生；同时，学生代表国旗下讲话的时候，最常说的是：“要以程砚宁学长为榜样”，“程砚宁学长说过，bbbb……”
　　丫丫个呸的，名人语录都没有他的话好使！
　　这还罢了，最让他厌烦的是，偶尔他在学校上个厕所，出来都能听见女生指指点点——
　　“就他，被程学长打得没能参加高考那个！”
　　“听说肋骨断了！”
　　“血流一地，被抬出校门的！”
　　“哪有那么夸张！”
　　“反正就很严重嘛，不然都复读了！”
　　“活该！”
　　眼下回想，简直像一场噩梦。
　　收敛了思绪，冯宽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跟着两个朋友往里走。
　　马平川孩子的满月宴统共来了宾客将近二十桌，学校里老师和毕业之后过来的学生就差不多占了一半儿。排除老师们之外，学生们占了三桌半，程砚宁此刻就在这三桌里第一桌坐着，左边是薛飞、康建平、宋安如等几个以前和他同班的学生精英，右边是李成功、徐梦泽等几个学生里的富二代。
　　他坐在那里，清朗干净，神色淡淡地靠在椅背上听人说话，完全一副领袖模样，啊呸……
　　冯宽心情极度郁闷地坐到了第三桌。
　　毕业后和老师保持密切联系的学生一般不会特别多，而他们这一桌，也就他们一起过来的三个人彼此熟识，其余几个人都是冯娟带过的优等生。
　　“你好像也考了京大吧？”
　　“嗯啊，跟学神一个学校。”
　　“他和甄明珠还在一起呢？”
　　“……额，一言难尽。”
　　冯宽边上，两个男生正在讨论程砚宁和甄明珠。
　　说起来，还得亏刚才有人问起，程砚宁和李成功中间为什么留了一个位子。
　　李成功就笑了，说：“这还用问，甄甄专属呗。”
　　顿时，坐着的一众人都有些骚动了。
　　甄明珠这个小团体当年莫名其妙给解散了，她的去处以及她和程砚宁的关系可以算得上留在一中好几届学生心中的超大未解之谜之一。
　　哪曾想，人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要出现了呢。
　　不过，这眼看着开席了，人还没来。
　　目光落在那个空位上，宋安如边上的甄明馨，微微地抿紧了唇。
　　她是好不容易才联系上宋安如的，可是因为好几年没联系，宋安如眼下又考了云京大学，对她的态度便显得不冷不热的。她也是花费了好些时间，才算是和她修复了先前还不错的关系。修复关系之后，她隐晦地提起了几次想要见见以前同学的想法，五月那会儿放假，就差明说了，让宋安如发起一个云京同学会。
　　哪曾想，宋安如正面临实习的关键转正期，并没有接她的话茬。
　　她和其他人又不熟，完全没办法，只得一拖再拖，直到最近，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当年在冯娟班上，她也算班干部，最后突然消失没参加高考虽然显得不太好，事过境迁之后过来参加一个老师孩子的满月宴，倒也并不引人注意。
　　只她没想到的是，她这想象中的不引人注意，真的就没被人注意到。
　　毕竟她不曾给一中争光，现在又念了个低过预期的学校。
　　这能来的三桌多人，基本上都考了北方南方的一流名校，其中又以程砚宁为首的京大派最为瞩目，几乎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学生之间的话题都围着他和甄明珠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简直抑郁得要死。
　　本来啊，她已经从宋安如那里旁敲侧击过了，这两人眼下并不在一起！
　　程砚宁却给她留了位置，算怎么回事儿！
　　“我拉你进群吧。”
　　边上，宋安如一句话突然拉回她思绪。
　　甄明馨抬眸看过去，“嗯？”
　　“建了个校友群，哈哈。”
　　宋安如早先就和康建平互加了微信，不过因为实习期一直超级忙，倒是没加几个老同学，眼下终于转正，也有时间回来安城，这几天便陆陆续续加了不少老同学，私底下还和有的人吃过饭。
　　刚才，她和康建平低头说了一会儿话，又有薛飞参与，几人一拍即合，很快建了个校友群。
　　信息时代的联络速度简直可怕，等她给甄明馨说话的这工夫，加入的同学又拉进来不少同学，似乎就一眨眼的工夫，校友群里的同学即将突破百人大关。
　　“甄甄！”
　　李成功一道喊，突兀响起。
　　甄明馨下意识抬眸看过去的时候，边上一中不少人都看了过去。
　　迎着一众人的目光往里走，甄明珠微微有些窘迫。
　　倒不是有意进来迟，主要洗完澡出酒店的时候，头发还没干呢，一路上她都披着头发，刚才顺着箭头上了二楼，她便先去外面的公共洗手间里整理了一下头发。
　　可惜没带梳子，她用手梳头，最终也就勉强扎了个松散的丸子头。
　　不过，人长得漂亮气质又好，这略带蓬松的发型不但不显得邋遢，还有一种特别柔和慵懒的美感。
　　天气太热的缘故，她穿了一条灯笼袖的湖蓝色碎花雪纺纱长裙，脚上配了双白色系带凉鞋，高挑的个子加上玲珑曼妙的身形，轻易地就吸引了近处远处不少目光。
　　等她再到李成功边上的时候，白嫩的脸颊上沾染一抹浅淡绯红，侧身落座，耳听左边程砚宁问：“喝什么？”
　　桌上有雪碧、果粒橙，外加两瓶啤酒。
　　甄明珠一抿唇，“雪碧。”
　　程砚宁给她倒了多半杯雪碧刚放下，老师们那边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甄明珠！”
　　阎正的声音，一如既往，洪亮、有力、辨识度高。
　　甄明珠几乎是下意识站了起来。
　　“噗——”
　　瞧见她一副好像上课被点到的样子，边上学生发出一片哄笑。
　　程砚宁也笑了，抬眸睨她一眼，尔后用一副有些无奈的口吻道：“走吧，我带你过去。”
　　话落，他从椅子上起身了。
　　甄明珠：“……”
　　为什么要他带，自己又不是没有脚？
　　不过，站在一众老师跟前被打量，吐槽这个显然不合时宜。
　　“女大十八变啊！”
　　阎正的目光在甄明珠脸上溜达一圈，连连点头道。
　　甄明珠先前回过学校，不过也就见到了马平川和冯娟，眼下突然看见他这么一张熟悉的脸，脑海里全是自己当年闯祸被教训的画面，俏脸顿时红得更厉害了，规规矩矩地道：“阎主任好。”
　　话一出口，她才想到一中先前的副校长胃癌去世了，阎正已经升任了副校长，脸色顿时更尴尬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改口呢，听见一声温和的笑，再抬眸看过去，连忙道：“周校长好。”
　　紧接着，索性也不去纠正阎正的称呼了，又继续，“老师们好。”
　　“几年不见，明珠都长成大姑娘了。”
　　“走进来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呢！”
　　“嘿，真够登对的。”
　　金童玉女站在那，一众老师们都难得八卦了起来，各种低笑议论声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到甄明珠耳中。
　　几分钟后，师生寒暄完毕，甄明珠如蒙大赦地回了位子。
　　跟个猴子似的被围观打量了好一会，又得了一堆夸奖亲女儿般的夸赞，她先前只飘着红晕的脸蛋儿彻底红了，就自己坐在位子上，都能感觉到脸颊滚烫滚烫的。
　　她从来都没想到，老师们能那么喜欢她……
　　其实这说来似乎并不难理解。
　　甄明珠在一中算得上混混生里的典型，后来又成了积极励志的代表，她的所有改变都是老师们亲眼目睹的，正对她抱有希望的时候，她就那么消失了。
　　这感觉实在糟糕，就连一向最爱训斥她的阎正都一直惦记着她。
　　今天本来就是个好日子。
　　马平川和冯娟这一对，说来也得亏甄明珠追求程砚宁，让这两位老师从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走向了彼此了解的关系，最终缔结良缘共同进步，眼下还生个大胖小子，那能不让人高兴吗？
　　这种时候再出现的甄明珠，自然就怎么看怎么顺眼了，更何况她完全脱胎换骨，就刚才从宴会厅走进来那一瞬，简直自带光环，有一种令宴会厅都蓬荜生辉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不光老师们有，学生们也感受深刻。
　　以至于，甄明珠都坐下好一会儿了，脸上红晕褪去，还有好些人在打量她。
　　冯宽是个中代表。
　　以前他注意到甄明珠的时候，那还是个小姑娘呢。不过年龄虽小，身材已经发育的很好了，尤其从后面看的时候，翘臀长腿，赛过动漫上制服靓妹，让人生出无限遐想。
　　眼下再瞧，都不是浮想联翩四个字能形容的，完全有一种瞬间被吸引，神魂颠倒的感觉。
　　尤其是女孩刚才羞红脸庞喝饮料降温的模样，那蓬乱柔软的发，羞答答低垂的眼眸，纤长卷翘的睫毛，软白娇嫩的脸蛋，无一不令人心驰神往。
　　她的脸庞褪去了婴儿肥，只剩巴掌大小，夏日里绑了个丸子头，越发显得额头光洁饱满，脸型小巧明润；大眼睛下面两道卧蚕，微笑起来异常甜美；而她嘴唇微张的时候唇珠很明显，两唇之间的弓形弧度出奇的漂亮；在这之外，她左脸一侧有个浅浅的梨涡，天鹅颈和锁骨线条都分外优美……
　　长大了的甄明珠，有一股子让人一见惊艳，并且越看越美的风情，她好像独得上帝宠爱，占尽了世间灵秀，目光可见的每一处，都比技艺精湛的画师笔下那些旷世美人儿更为传神精妙。
　　冯宽是男生里超爱对女生评头论足的那一类人，怎么看，却也无法挑剔甄明珠分毫。
　　他的目光落在甄明珠身上太久了。
　　甄明珠自然有所察觉，不过，程砚宁更早地比她察觉到。
　　于是，冯宽正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呢，突然感受到了一道颇为犀利的目光。
　　目光偏转，他和程砚宁四目相对。
　　两个人中间隔着好几重人，程砚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无需说话，眼眸里警告的意味已经昭然若揭。
　　一瞬间，冯宽的怒气到达顶峰。
　　这人在牛气什么？
　　眼下已经毕业了好不好？
　　他在学校再牛逼，关他鸟事？！
　　不过，想归想，这种场合里，他还是不敢和程砚宁起正面冲突，几秒的对视后，他吊儿郎当地收了目光，一副我不屑于理会你的模样。
　　他一收敛，程砚宁自然也不会多生事端，收回目光瞥了甄明珠一眼。
　　大家已经开始用餐，甄明珠脸上红晕褪去，用筷子夹菜吃。
　　细长的筷子伸出去，她在夹转到自己跟前的尖椒皮蛋。小皮蛋太过光滑，她那筷子尖在凹陷的圆盘里戳了半晌，愣是没将一个皮蛋给夹出来。
　　她边上，李成功扑哧笑一声正要揶揄，视线里白色的瓷勺落在盘里。
　　“吃吧。”
　　程砚宁一勺子舀了两个皮蛋，放在甄明珠的小碗里。
　　李成功顿时：“……”
　　和学神比起来，自己似乎有点不厚道？
　　甄明珠用筷子尖将两个皮蛋拨了拨，微微抿唇，侧头瞥了一眼。
　　“怎么？”
　　程砚宁看着她，声音低柔。
　　“没什么，谢谢。”
　　甄明珠也低声回他，之后便专心去吃饭。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像小情侣饭桌上咬耳朵。
　　甄明馨心里憋着一股子郁闷，饭都吃不下了，一直在看手机。
　　她的手机屏幕上，是校友群里冯宽的个人页面。
　　刚才建群之后，过来吃饭的人基本上都加入了群聊，程砚宁也在里面。不过，以她对程砚宁的了解，并不敢单独发微信给他，自取其辱。
　　她得化主动为被动，将程砚宁放在主动的位置上。
　　群里有没来的人已经在说了：择日不如撞日，下午大家继续约唱歌。
　　以薛飞的性子，肯定会参与下午这个热闹的聚会，而程砚宁作为他们这一届的核心人物，估计也会在大家的盛情邀请下，象征性地过去露面。
　　如此一来，她的盘算已经成功了一半。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让她发愁。
　　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给程砚宁，又在他意识迷糊之际，获得单独相处的机会？
　　先前想起来容易，眼下要实施了，感觉这事情并不方便。
　　她，需要一个帮手……
　　冯宽似乎很合适。
　　刚才他一直色眯眯地盯着甄明珠，很明显图谋不轨，如果她能和他达成共识，让他帮着自己得到程砚宁，而她作为回报，顺带将这出落得越发水灵的妹妹想法子踢给这个流氓，那才是真正让人扬眉吐气的事情。
　　这念头一动，便有些难以克制了。
　　人啊，都是欲壑难填的，眼下她不仅想得到程砚宁，更想教训一下这从小就十分碍眼的甄明珠。
　　思前想后，甄明馨便咬牙发送了好友申请。
　　冯宽看见申请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点了通过，并且抬头看了甄明馨一眼。
　　甄明馨低着头，发消息给他：“你喜欢明珠？”
　　冯宽有点云里雾绕的，不过倒也没隐瞒，回复了一句：“美女谁不喜欢啊？”
　　甄明馨又问：“想？”
　　意味深长的一个字外加问号。
　　冯宽几乎在瞬间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一对姐妹同坐一桌也不怎么交流，边上还没人提出疑问，可见熟悉的人都晓得，她们关系不好。甄明馨似乎是对程砚宁有点意思，所以……
　　可真是有意思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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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0：我不喝酒，程砚宁说

　　“对。”
　　毫不掩饰的一个字。
　　得到这个回答，甄明馨抬眸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有些事，似乎已经不谋而合。
　　甄明馨是看不上冯宽的。虽然他也算高高大大，可那张原本就算不上英俊的脸庞上冒出了不少粉刺，显得油腻极了，而他看女生的目光，实在算不上礼貌规矩，要搁以往，这种人她压根都不屑于多瞧一眼。
　　可如果将这个人和甄明珠凑一起，她感觉便非常愉快了。
　　低下头，甄明馨正想在微信里继续说，指尖触上去，却多了个心眼。
　　思绪一转，她又抬起头，朝宋安如道：“我去个洗手间。”
　　“嗯啊。”
　　宋安如正吃饭，随口应了一声。
　　甄明馨便松了一口气，起身拿了包，往外面公共卫生间走。
　　她在女洗手间里磨蹭了一会儿，出去在盥洗台洗手的时候，冯宽靠在外面墙壁上等她。
　　搁以前还上学的时候，他也许不敢动甄明珠的心思，毕竟她家世好，身后还一群人护着，一个不对都找他拼命。可眼下早都听说甄明珠家道中落，这姐妹俩都在云京念书，无依无靠的，受点儿委屈总不可能还敢像以前一样大吵大闹？尤其甄明珠，若是跑去找程砚宁了，那才正中他下怀。
　　毕竟，无论是在甄明珠那占点便宜，还是惹火程砚宁，都值得他在哥们里吹嘘个一年半载的。
　　程砚宁要有本事，到时候尽管带着哭哭啼啼的小女朋友来体院找他！
　　看他打不残他！
　　想象太爽，冯宽都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尔后，边上传来一道轻笑。
　　冯宽睁开眼，垂眸看向甄明馨。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甄明馨是那种看着不声不响可腼腆文静的乖乖女，也不晓得这几年经历了什么，清秀的眉眼之间有一抹市侩跟戾气，笑起来不显柔美，反而有点讽刺造作，倒人胃口。
　　当然，和一般相貌普通的女孩比较，她还算得上中上之姿。
　　可惜珠玉在前啊……
　　刚才见了甄明珠，她实在不够瞧了。
　　冯宽正色，“说吧，什么意思？”
　　闻言，甄明馨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下午聚会的时候，你敬酒让程砚宁喝，就说一笑泯恩仇，以后还是老同学。等他醉了，想办法让他去休息。”
　　这是她刚才琢磨出的办法。
　　冯宽和程砚宁有过节，用这个借口放低姿态敬酒，那种场面，程砚宁很难拒绝。
　　不过，她话说的很委婉。
　　冯宽却听懂了。
　　不就给酒里放点东西么，小儿科……
　　他漫不经心地笑笑，“嗯，之后呢？我的报酬？”
　　“你不就想睡甄明珠么？”
　　“你能办到？”
　　冯宽怀疑地看着她，“你们姐妹俩关系似乎不怎么样啊。”
　　甄明馨淡淡的，“再不怎么样，我总有办法将她单独约出来。总不至于像你，就千方百计扑上去，她也不可能跟你单独相处，你说对吧？”
　　冯宽：“……”
　　良久，他点点头，哼笑，“得，够狠啊你。”
　　“各取所需而已。”
　　甄明馨说。
　　冯宽盯她一眼，觉得这就好像自己想睡觉，有人上赶着送枕头。
　　甄明馨要主动去设计这对人，正好帮自己报仇解恨一雪前耻，同时还能完成一尝芳泽的美梦，总归他左右也不吃什么亏，何乐而不为呢？
　　收敛思绪，冯宽点点头，“下午微信联系。”
　　“那说好了。”
　　甄明馨这样问他，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只要冯宽答应她，到时候她就当个被醉汉欺负的受害者就好，程砚宁不负责，她就将事情闹大，让他在一中所有师生心里的形象彻底崩盘，不信他不服软。
　　临时结盟的两个人各自打着如意算盘，先后回了宴会厅。
　　*
　　临近两点。
　　孩子满月宴彻底结束。
　　一众学生们在酒店门口送走老师之后，商量着去哪玩。
　　最终，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徐梦泽。
　　安城徐家的少东家之一，家族润安集团旗下有着安城最高档且令学生们望而却步的鼎盛王朝会所，据说出入的客人非富即贵，一般学生和上班族压根消费不起。
　　越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地方，越吸引人。
　　徐梦泽也算个人精，眼看着好些人的目光逗留在他身上，很快笑起来，“想唱歌的话我给大家定地方。”
　　“就等你这句话，哈哈。”
　　人群里有人直白且兴奋地说。
　　徐梦泽笑笑，很快打了个电话，回来说：“北二环店，我让先预留两个大包间，大家过去了直接报我名字就行。群里还有人要去的，到了也直接报我名字。”
　　“那敢情好呀。”
　　“一听这话指定去不少人，哈哈。”
　　“不客气了，徐少。”
　　徐梦泽只笑，“应该的，好歹同校一场。”
　　同校一场？
　　这话说出来，机灵的人心里顿时有点尴尬了，多想一遍又觉得人家也许没有更深的意思。不过，富豪家这种公子哥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够意思，看得起他们。
　　不过分秒之间，有人单方面便对人家产生了亲切感，还发了好友申请。
　　将要过去玩的一群人先后送上出租车，徐梦泽掏出手机，选择性通过了几个好友申请。
　　边上，李成功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小意思。”
　　徐梦泽淡笑道。
　　订两个包厢费什么事，指不定有人玩过以后，看不上其他唱歌的地方了呢。
　　这世上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见识过更好的，差点的都很难将就。俗话说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也是这个道理，就今天之后，指不定几个人回头想方设法从他这里要折扣呢。
　　送出去的人情多了，总有要回来的时候……
　　况且，今天能过去玩的校友，多半都是安城一中的学生精英，那搁以后，少说也是安城中产阶级之类的社会精英，指不定再往后，有人能成为这个城市的中流砥柱。
　　他们徐家由黑转白鼎立安城，靠的不就是这一张无处不在的人情网？
　　相比它而言，钱财完全不值一提。
　　随手将手机装进裤兜，徐梦泽抬眸看向剩下的几个人，“你们呢，去哪？”
　　“我回酒店。”
　　甄明珠笑笑说：“回去看剧本。”
　　“呦——”
　　李成功一个音刚出，被甄明珠一脚踹得蹦了起来。
　　徐梦泽顿时就乐了，又问：“学神送你？”
　　康建平回来之后办了中学生暑期补习班，下午不参加校友聚会，人已经走了。剩下的薛飞和程砚宁已经答应了过去聚会，却没走，因而徐梦泽有此一问。
　　闻言，程砚宁点点头“嗯”了一声。
　　徐梦泽便又笑一下，“那行，有时间再聚。”
　　彼此寒暄了两句，他将李成功拉走了。
　　“干嘛干嘛！我还等灵珊呢！”
　　李成功一边嚷嚷，一边往酒店里面挣扎。
　　岳灵珊要帮着招呼马平川那边的客人，这一天中午都没有在学生席里坐，眼下也还在宴会厅里帮忙打包呢，李成功担心她弄完人没影了，一心想去守着她。
　　徐梦泽拗不过他，只得跟着一起又进了酒店。
　　目送他们俩打打闹闹地进去，甄明珠收回目光的时候，唇角还噙着笑。
　　程砚宁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笑说：“走吧，送你回去。”
　　“我坐出租就行的。”
　　甄明珠晓得他过来开了别人车，出言拒绝。
　　程砚宁却不容她多说，只朝薛飞道：“你们等在这，我去开车。”
　　薛飞：“……”
　　见他直接走去停车场，薛飞忍着笑道：“反正我们俩下午没事，送你吧，啊。”
　　甄明珠叹口气，若有所思地问他，“不用去工地吗？”
　　“已经差不多准备回了。”薛飞想了想，颇有些遗憾地告诉她，“预计是过来两个月，不过应该不到月底，就再待几天吧，回云京了。”
　　“你也回去？”
　　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
　　薛飞纠结地道：“我这还没决定呢，开学就大五了，不晓得是应该专注考研还是专注实习。反正这暑假还有一个多月呢，总不能无所事事待在家里。”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选择困难症就犯了。
　　他们专业本来就比别人年限长，眼下宋安如都在云京找了工作转正了，康建平也毕业回来创业，补习班办的还不错，就他和程砚宁，还得在学校待一年。
　　程砚宁那家伙肯定是准备继续读研，按着他的成绩，保研没得跑了。
　　他吧，保研有点悬，考研有点苦，无比纠结……
　　这种决定，甄明珠自然给不上意见。
　　于是，等两个人坐上车的时候，薛飞便仍旧拿这个话题问程砚宁，“你觉得我要不要考研？”
　　这事情说起来就在眼前了，可实际上倒也还有思考的时间，因而他们私底下都没怎么聊到这个话题，眼下他冷不丁一问，程砚宁的态度却显得干脆直接，“考。”
　　薛飞：“……研究生读出来，我特么直接奔三了。”
　　程砚宁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薛飞叹气，“四舍五入，奔三有问题？”
　　没问题……
　　程砚宁不和他插科打诨，一本正经地说：“工作以后有的忙，紧跟着出现的问题会有一大堆，再想往上学恐怕没那么容易。不如一鼓作气学到精，磨刀不误砍柴工。”
　　薛飞想了想，“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研究生比本科生毕业晚点，可一毕业，按着他们的学历，那待遇可不差。
　　思考了一会儿，薛飞心里基本上也有了主意。
　　后排坐着的甄明珠默默地听完了两个人的话，心情颇有点复杂。
　　蓦地，想到了那一句“名满天下，富甲一方。”
　　想到这，她的情绪便有几分怅惘，也不想说话，头往后靠，放松养神。
　　她坐车是挺喜欢睡觉的，程砚宁从后视镜里瞧见她的模样，便也不怎么和薛飞聊天了，专心开车。大约半个多小时，便将她送到了酒店楼下。
　　“那我进去了，你路上小心。”
　　下了车，甄明珠笑笑，和他挥别。
　　程砚宁定定地注视了她一眼，只道：“嗯，去吧。”
　　目送甄明珠进了酒店，他将车子重新驶上路，开往校友聚会的地方。
　　薛飞收回目光，长吁短叹，“你这还能更淡定一些不？”
　　程砚宁侧眸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左手把控方向盘，右手则随意地搭在方向盘边沿，屈起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渐渐地，抿起了削薄的唇，眸光一片深沉。
　　实习即将结束，在安城所剩时间不多，的确应该早做打算。
　　*
　　下午，四点半。
　　薛飞和程砚宁到会所的时候，一中校友已经玩疯了。
　　大包厢里，唱歌的打麻将的玩扑克的耍酒疯的，干什么的都有。他们俩进去的时候，他们班以前一对挺低调的男女生正躲在墙角拥吻……
　　“真是解放天性。”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薛飞叹为观止地说了一句。
　　本来嘛，平时看着再沉着稳重，这一群人其实也就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年龄大点的就像他和程砚宁，即将步入社会，年轻小点的那也就刚刚从炼狱般的高三生活里解放，谁能有多成熟？
　　说起来，进入大学后，他还有个特懵逼的发现：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可怕！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以前在学校被校规和繁重课业压迫的太久了，他印象里的高中女生，多半都超级文静乖巧低调，可自从大学后参加了几次同学间的聚会，他惊奇地发现，很多女生变的他都认不出来了。
　　普遍现象是：女生们打扮的不再千篇一律，而是花枝招展，紧跟时尚脚步。
　　特殊现象是：坡跟鞋高跟鞋增高垫，各种花样的个子变高；睫毛膏假睫毛动手术，各种花样的眼睛变大；粉底液隔离乳美白霜，各种花样的皮肤变白……
　　总归，化妆品和衣服都挺神奇的，会让长大了的女生脱胎换骨。
　　他一个直男，对这种其实感触很复杂。
　　一来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嘛，绅士应该尊重女人对美孜孜不倦的追求；可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讲，每次同学会，看见女生们聚在一起畅聊衣服包包化妆品，各个打扮精致能办选美大赛，实在是蛮累的……
　　还是甄甄小学妹那样的好。
　　薛飞在心里唏嘘了一声，突然想起前不久那一幕。
　　约好了要去医院探望冯老师，甄明珠回酒店洗澡换衣服。她是穿了很普通的西瓜红短袖t恤和牛仔短裤下来的，半干的头发松松挽着，站在公交站牌一群女生边上，不施粉黛，却艳压群芳。
　　人靠衣装这句话在她身上行不通啊，主要人美底子好，那就披个麻袋也能引领潮流。
　　“……薛飞。”
　　边上清冽的声线，突然打断他思绪。
　　薛飞扭头过去，“啊？”
　　“想什么呢？”
　　程砚宁微微错愕地看着他，“这么出神。”
　　薛飞：“……”
　　一瞬间，张口结舌。
　　“我去个洗手间。”
　　他突然站起身，急吼吼地说。
　　程砚宁无语，目送他进了包厢里的洗手间。
　　“咯噔”一声，落锁。
　　薛飞在洗手间里长长吐出一口气，一抬眸，对上镜子里那张年轻的脸。
　　他其实条件也不差，小康富裕之家，独生子，身高有一米八，浓眉大眼性格好，念的是国内一流名校。现在还没毕业，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就有三姑六婆想要给他介绍女朋友认识。
　　可他就，从来没想过那一方面的事……
　　从小到大都没喜欢过任何女生，相比于逗女生，他更喜欢跟男生一起，读书打球开玩笑。
　　“我说你这不会一直偷偷暗恋人家姑娘吧？”
　　脑海里，张景涛一句话突然飘过。
　　“哗哗哗——”
　　薛飞突然开了水龙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凉水。
　　脑子秀逗了吧。
　　想什么呢！
　　怎么可能喜欢小学妹？！
　　那就是单纯觉得她可爱！
　　哦不，现在不可爱了，以前挺可爱的，现在往女神范发展去了。
　　胡思乱想到这里，薛飞抬手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耳听着外面鬼哭狼嚎喧嚣吵闹，索性也不在这个比他卧室小不了多少却比他卧室还要干净许多的洗手间里面待了，开门抬步出去。
　　门刚打开，角落里一幕映入眼帘。
　　徐梦泽简直壕无人性。
　　给校友们开的包厢也壕无人性，酒水饮料零食就跟不要钱似的往里送。
　　他和程砚宁进来已经挺晚了，包厢服务生也早都下去了，没有人专门在倒酒，想要喝酒的都是自己倒，或者别人帮倒。此刻，冯宽就站在一个放了好些酒水零食的桌边，给一盘玻璃杯里倒酒。
　　当然，这个没什么好奇怪的，引起薛飞注意的是：他倒酒的时候，右手蜷着扶杯子，倒扣着的手心里，一堆白色粉末落下去，很快溶于酒中。
　　“……”
　　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薛飞迟钝了好一会儿。
　　目光里，冯宽深吸一口气，端着一盘啤酒放在了茶几上。
　　随手放下酒，他抬眸朝沙发上坐着的程砚宁喊：“校草，好久不见啊。”
　　猝不及防的搭讪，稍显自来熟的口吻，来自一个他多看一眼都觉得污染眼球的人。程砚宁反正是不想理他的，可周围嘻嘻哈哈地聚了好些人，因而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午饭时刚见过。”
　　冯宽：“哈哈哈，也是~”
　　被人打了好几次还凑上去搭话，感觉脸真的挺疼。
　　不过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这点儿委屈算什么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
　　就是不知道甄明馨准备的这药效力如何，名字倒挺好听，叫“白雪。”
　　胡乱地想了想又很快收回思绪，冯宽抬眸朝边上两个哥们使了个眼色，再次笑着开口道：“那啥，赏脸喝一杯呗。好歹同校一场，揭过以前那些不愉快。”
　　“我不喝酒。”
　　程砚宁靠在沙发上，懒懒地说。
　　被吵得有点头疼。
　　他不是那种喜欢唱歌的人，就学校里各种聚会，经常在吃饭后就离开。类似ktv这种娱乐场所，他其实很少来，更别提一群人一起，因为太兴奋愣是将ktv吼成了菜市场。
　　他从来都没发现，一中这些校友，各个肺活量这么大。
　　冯宽搭话的时候，他已经预备找借口离开了，只薛飞上个洗手间迟迟不来，他只得等一会儿。
　　就在他等人这工夫，边上好几个人凑过来说话，他一直都靠在沙发上，在别人问话的时候间或抬起眼皮应对两声，模样有些懒，倒显露出几分非凡的迷人魅力。
　　冯宽一个大男生，看着他模样心里都突突。
　　程砚宁生的好，这是一中公认的。
　　那张俊秀白皙的脸上，狭长优美的凤眼，尤其妙而生动。他气质属于冷冽内敛那一款，那样一双暗含锋芒的眼眸，加上高且挺直的鼻梁，薄而锋利的唇线，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总是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可眼下，他仍旧是寻常白衬衫黑长裤的打扮，略显慵懒地往真皮沙发背上那么一靠，不耐烦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显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慵懒倨傲，浑身气度都变了。
　　就感觉，要是这人男扮女装反串一把，那也势必颠倒众生。
　　“……你在看什么？”
　　男生冰冷的声线，猛地拉回了冯宽的思绪。
　　程砚宁身子往前一倾，坐直了。
　　－－－－－－题外话－－－－－－
　　*
　　剧透：
　　甄明馨拿的药，是名为“白雪”的新型毒品，来源稀缺、奇贵无比。刚开始在云京上流富太太圈子里出现。
　　所以，甄明馨只是想得到阿宁，打击明珠。
　　杨岚却是想以此牵制掌控程砚宁，不过她没有给甄明馨透露太多，也可惜她实在不够了解阿宁。→_→
　　再，强调一下：
　　作者一直认为人是复杂的，每个人都不一样，这和他从事何种职业无关。并不是说，文中出现个冯宽这样的体育生，我就觉得这个群体是这样的。作者本人就是编导类艺术特长生念的大学。对艺术生、体育生无偏见，只是搞体育的有人为国争光，也有人流氓行径。除却这个之外，我对任何一个行业都没什么偏见，人物只是人物，千姿百态为剧情服务，不要代入，理智看文。（^。^）

　　☆、291：咎由自取，丑事暴露

　　冯宽刚才那个打量的目光，结结实实引起了他反感。
　　让他冷不丁想起一件尘封的往事。
　　那是在他小学毕业的暑假，万随心给他惹上的麻烦事。和她关系不清不楚的几个男人里，有一个四十多岁瘦高的男人，那男人有一双经年从风月场所浸淫过的双眸，他的目光落在人身上的时候，总让人有一种被扒光侮辱打量的感觉。那也是万随心交际圈里，他所见过的，唯一一个嗑药的男人。
　　不过很可惜，他和万随心交往时间不算长，被警察给抓了，因为拐卖妇女儿童。
　　按着他粗略计算的那个中转据点人数，判个死刑都算便宜他了。
　　因为事发已久时间又长，这件事只算他以往糟糕人生里一个小插曲，眼下因为冯宽一个肆无忌惮的眼神被突然忆起，程砚宁问话的语调，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冯宽觉得自己也是中邪了，他好色点，可从来对男人没什么想法。
　　心念一转，又笑着道：“这不就想跟你把酒言和么。”
　　“对啊，给个面子啊校草！”
　　“宽子能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了。”
　　“喝一杯喝一杯。”
　　“哪个男人还不喝酒啊！”
　　接收到冯宽的视线，旁边两个男生顿时就帮腔劝说起来。
　　他们不晓得冯宽和甄明馨达成的协议，自然也不晓得酒里有问题，说起话来理直气壮热情高涨的很。
　　左一句右一句落在耳边，程砚宁的目光落在一盘酒杯上，若有所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就这人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找他求和？
　　真是好难得的气量。
　　“喝一杯就喝一杯啊。”
　　一句爽快男声后，薛飞突然挤到了沙发边，随手从盘里端起两杯酒，一杯指向冯宽，一杯递给程砚宁，满不在乎地劝说：“你看这人家都三请四请了，咱不给面子也说不过去啊，是吧？”
　　程砚宁抬手接了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冯宽也接了酒，却有点风中凌乱。
　　自己给程砚宁特意准备的那一杯，在他没注意看的时候，被薛飞给端起来了。
　　也不晓得是哪个……
　　他端着杯子，一时纠结。
　　“喝呀！”
　　薛飞看他一眼，笑了，“你给人敬酒呢，你不先干为敬啊？”
　　“对呀，快喝快喝！”
　　边上几个人跟着薛飞一起起哄。
　　冯宽一咬牙，玻璃杯举起，半杯一饮而尽。
　　就一点助兴的药而已，要是喝错了，最多也就找个妹子爽一下，又不至于吃什么亏。薛飞递酒才好，这酒要是程砚宁那一杯，万一出事他也能撇清干系。
　　这样想完，冯宽便安心了。
　　眼见他放下杯子，薛飞又努努嘴朝程砚宁，“一杯酒而已，别让人下不来台。”
　　程砚宁盯他一眼，就那么坐着，抬手将酒喝了。
　　他没起身，一副并不愿意握手言和只是碍于自己好朋友劝说所以勉强给面子的模样，边上一众人看在眼里，不觉反感，反而看他哪哪都觉得帅。
　　酒喝完，程砚宁将玻璃杯放回托盘里。
　　冯宽被几个男生推搡着去玩牌，周围起哄的人也少了。
　　程砚宁淡淡地瞥了薛飞一眼，“酒有问题？”
　　“可不！”
　　薛飞压低声音，“我看那孙子给酒杯里放白粉了。呸呸呸，反正就是面粉一样的东西，好家伙，倒进去就融了。”
　　程砚宁目光瞥远，冷笑了一声。
　　薛飞又道：“不过你放心啊，我把有问题那一杯给他了哈哈。”
　　想到这个薛飞就觉得浑身舒畅，声音都藏着一阵嘲笑，“也不晓得他是心虚还是蠢，就那么直接给喝了。不过，这既然他自己都喝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吧。”
　　“随他的便……”
　　程砚宁声音冷漠地说。
　　这话说完，他突然抬眸朝略远处一个单人沙发上盯了一眼。
　　这会包厢里安静了很多，几个女生在唱情歌。
　　甄明馨一手握着麦，没唱歌，正关注程砚宁，便接收到了男生平静清冷的目光，那双眼泛着森森寒意，好像冬日夜晚零下几度结一层寒霜的湖面。
　　倏地抿紧了唇，甄明馨收回目光。
　　再等一小会就好……
　　她妈已经说了，这种新型助兴药很难得，奇贵无比，获取来源还非常私密，一般人都弄不到。只用上一点儿，人在那事上便能获得无可比拟的快感。也许在这一次之后，都不用她想方设法去缠紧他，程砚宁自会因为这个药的奇效而产生依赖，以后就喜欢上这个药和她这个人了呢。
　　如此最好，她省心省力，免去不少麻烦。
　　淡淡地想着，甄明馨也不去看程砚宁了，又去瞧冯宽。
　　毕竟，这么多人在场，她还得靠冯宽，找个什么机会让程砚宁出去，落单。
　　也不晓得这药得多久能起效？
　　她漠然地想着，突然发现，正打牌的冯宽叼着根烟起身，出了房间。
　　正好……
　　“我出去透透气。”
　　随手放下麦克风，甄明馨笑着说。
　　话落，她起身出了包厢。
　　目睹这一幕，薛飞微微愣了一下，低声问程砚宁，“你觉得那孙子用的什么药啊？”他一个名校大学生，平时里哪有机会接触这些龌龊勾当，先前顾景琛给甄明珠下药那件事，吓得他七窍生烟。眼下再看见冯宽下药，忍不住就往那方面去想。
　　可，一个男生，给另一个男生下药做什么呢。
　　他想不通，所以这会儿工夫一直盯着冯宽，就想瞧瞧会不会有什么药效。
　　暂时还没看出来什么，冯宽却出了包厢，他总不可能跟上去，那有点太夸张了，又不是特务。
　　收回思绪，薛飞一脸认真地问程砚宁。
　　程砚宁心里有一点儿判断。不过，虽说这已经是他注意到的冯宽和甄明馨一天内第二次一起避人耳目，他还是不太能确定，甄明馨是否买通或者勾结了冯宽，就因为对他有所企图？
　　“不清楚。”
　　收拢思绪，程砚宁淡淡地道。
　　薛飞叹口气，“真是有够糟心的，要不走吧。”
　　“等会儿。”
　　程砚宁这会倒也不着急了，淡淡地说。
　　*
　　走廊里。
　　甄明馨追上了前面走着的冯宽，蹙眉道：“你事情办妥没？”
　　冯宽扭头，勉强定神，拧眉看着她。
　　心里窝着一团火，他感觉那杯酒，十有八九是被自己给喝了。也许他下药的时候薛飞意外瞧见了，所以故意起哄，不是为了让程砚宁喝酒，而是为了让他喝。
　　甄明馨想做的事情，自然是黄了。
　　指不定薛飞也已经将自己下药的事情，告诉程砚宁了呢。
　　反正总而言之，甄明馨今天别想成事了。
　　脑子越来越乱，身体里那一股子躁动越来越强烈，冯宽拼命地按捺心神想要冷静点，却震惊地发现，这药效极为霸道，和他听闻的那些助兴药都不一样。
　　体内有洪水猛兽，逼得人能立时发疯……
　　“你从哪弄的药？”
　　甄明馨正着急呢，听见男生这么问。
　　“我……你管这么多干嘛？他喝了吗？”
　　甄明馨险些将杨岚给说了出来，反应过来便有点懊恼了，语气带着一股子不耐烦。
　　此时，两个人已经到了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
　　远离包厢，四下安静极了。
　　卫生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盆栽的阔叶绿植映衬着光洁干净的大理石瓷砖，让这宽敞的卫生间都显得格调高贵，夕阳金色的余晖从百叶窗投射进来，地面亮得能发光。
　　冯宽晕乎乎地看着，一双眼睛，渐渐变得猩红可怖。
　　“你——啊——”
　　甄明馨见他没回答自己问题，恼怒地正要再问，突然被人一把推到了洗手台上。
　　冯宽高大的身形弯下去，罩住她，一阵狂乱地吻。
　　“滚啊你——啊——”
　　男生口腔里一股子烟酒混合的怪味，强有力地压着她，近乎野蛮地要了她的初吻。甄明馨回过神来便愤怒得无法形容，双手双脚都开始扑腾踢踹。
　　“妈的！”
　　“啪——”
　　冯宽怒极，压着她甩了个耳光。
　　神志几乎不受自己控制。
　　助兴药这种东西，他听朋友说过，可压根没听人提及过什么“白雪”。眼下这药效应在了他身上，那股子想要摧毁发泄的欲望都让他感觉到害怕，下意识地，联想到了一种东西。
　　“你从哪弄的药？”
　　冯宽说着话，一条胳膊勒住甄明馨的腰，将胡乱尖叫的她拖进了洗手间。
　　砰一声，隔间门关上，落锁。
　　狭小密闭的空间，令人窒息的安静，空气里淡淡的清新剂香味，明媚的光线被阻隔在外，这一切的一切，让甄明馨终于感觉到害怕了。
　　“唔——”
　　不等她喊出声，突然被人捂紧了嘴巴推到了隔间门板上。
　　面朝门板，她像一条待宰的鱼。
　　极致恐慌的情绪包围着她，只听刺啦一声，身下一凉，裙子里两条小裤被人一把扯下。
　　紧接着，灭顶的痛苦和屈辱袭来……
　　她从未想过，她的第一次，不但和程砚宁无关，还是在洗手间这种逼仄脏乱的地方，给了一个粗鲁又低劣，让她看见就倒胃口，想到就恶心的人。
　　完全感觉不到快乐，一波接一波，都是源源不断的疼。
　　“什么声音啊——”
　　耳边说话声传来的时候，她勉强从那种即将痛晕过去的情绪里回神。
　　冯宽紧紧地压着她，却显得兴奋异常。
　　不晓得是不是药力缘故，他就跟个发情的公狗一样，完全不知疲倦，而她，四仰八叉地趴在门板上，屈辱至极，狼狈不堪。
　　“哎，什么味——”
　　充斥在洗手间里的味道，让过来上厕所的一个女生尴尬震惊。
　　随后，另一个女生也将目光落在了第一个隔间。
　　里面明显有人……
　　“走吧走吧。”
　　“哪都能发情啊真是的……”
　　*
　　两个女生一脸通红地回到包厢的时候，五点二十了。
　　一众人正预备离去，有人突然问：“甄明馨走了吗？包还在这儿呢！”
　　“没走吧，说是出去透透气。”
　　宋安如这一下午唱嗨了，回答完才发现甄明馨出去的太久了，愣了一下便问刚进门的两个女生，“你们不是刚出去了吗？没看见她啊？”
　　“啊，走廊没人。”
　　其中一个女生说。
　　话落，她又突然想到些什么，红着脸咬紧了唇。
　　再怎么外向，那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女生，洗手间里听到的那种事儿，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她不好意思说，边上的女生却是个泼辣性子，在她后面开口道：“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不过……卫生间隔间里有人大白天打炮呢，我们都没好意思上厕所。”
　　“……啥？”
　　有女生迟钝地问了一句。
　　尔后，包厢里一众人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
　　大白天……在洗手间……做那种事……
　　过来聚会的大多都是学霸，对这种惊世骇俗之举完全无法接受。
　　整个包厢安静了好一会儿，有人突然道：“话说……宽子也出去够久了……”
　　“噗，哈哈，你不会想说他和甄明馨吧？”
　　有人觉得这简直像天方夜谭。
　　且不论这两人先前压根不认识，就甄明馨那种条件，哪怕家道中落那也是一副小姐架子，过来聚会的时候背着大几千的名牌包包，那压根不可能看上冯宽好吗？
　　还洗手间……
　　怕不是白日做梦。
　　不过，不管是不是做梦，这大家都要散了，自然得找到那两人才行。一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有人迟疑地看了程砚宁一眼，试探说：“班长你看咋办？”
　　程砚宁边上的薛飞：“……”
　　无语，这种事还要找程砚宁拿主意。
　　不过仔细又一想，问话的男生是他们一班原来的，甄明馨也是他们一班的。而他们班学生出了事情问程砚宁似乎已经是个习惯性现象，倒也没什么好吐槽的。
　　念头一起，薛飞也侧头看向了程砚宁。
　　程砚宁倒淡定得很，随口说：“去走廊外面再找找，实在没有的话，去洗手间再看一下。”
　　“噗——”
　　有人直接给喷了，问他，“这怎么看啊？”
　　程砚宁又道：“那就打电话。”
　　这倒可行……
　　有人分别给两个人打电话了。
　　甄明馨过来的时候穿着裙子，出门时候忘了带包，手机在包里响。冯宽的手机倒是打通了，不过，一直无人接听。他那两个朋友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洗手间去找了。
　　劲爆的舞曲铃音从女洗手间里传来，伴随着女生一道变了调的“哦——”
　　这一下，两个男生都被刺激得傻眼了。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清凉制服的服务生领着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会所经理急匆匆过来了，这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洗手间里动静太大了，就在两个一中女生回去后，被其他客人投诉到了前台。
　　会所经理走到近前便看到了拿着手机哄笑的男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客客气气地开口问：“里面是您朋友？”
　　“啊——那那那——”
　　看着大大咧咧的男生，这一下反倒局促了。
　　这种事儿，似乎远着点比较好。
　　特么地有点丢人啊……
　　不过这宽子也是挺本事的，洗手间这种地方都能成事！
　　“咳——”
　　耳听着洗手间里的动静，男经理都觉得头皮发麻。不过，客人投诉的事情不得不解决，因而他干咳了一嗓子便直接进了洗手间，敲门道：“您好！”
　　“滚——”
　　男生粗喘的声音，兴奋狂乱。
　　外面一众人，“……”
　　收回手的经理有点牙疼，不晓得如何是好了。
　　里外都是客人，这里面两个人虽然有伤风化，那也没杀人放火犯法啊，他这提醒提醒可以，总不能硬闯？
　　经理有些烦乱地在来回踱步。
　　冯宽的两个朋友却已经回到了一众人跟前，干笑着说：“办事着呢，要不咱们先回？”
　　众人：“……”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话果然有几分道理。
　　一中的学霸们在心里不无鄙夷地想了想，有人直接道：“真够丢人的。得了别等了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知道他们俩几时能弄完。”
　　“……”
　　沉默令人窒息。
　　有人接话——
　　“那就散了吧。”
　　“甄明馨怎么就和冯宽搅一起了啊。”
　　“大白天的都不晓得注意点。”
　　“下贱成这样。”
　　“走吧走吧。”
　　“……”
　　耳边的议论嘲笑声，总算渐渐地消失了。
　　走出会所，薛飞长松一口气，终于从那种迷之尴尬和丢脸中回过神来。
　　大白天在洗手间做那种事还闹得人尽皆知，真特么丢光了一中的脸面。冯宽也就罢了，原本就是个流氓无赖性子，甄明馨这好端端一个女生……
　　等等！
　　薛飞猛地看向了程砚宁，“冯宽喝了药啊！”
　　他喝了他给程砚宁的药，所以才无法自控，侵犯了甄明馨。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薛飞狠狠地惊了一下，急吼吼地说完，转身又想往回走。
　　“你干嘛？”
　　程砚宁沉声问了一句。
　　薛飞扭头，快语道：“冯宽喝了他给你准备的药！”
　　“所以呢？”
　　程砚宁不咸不淡地问。
　　“他——”
　　薛飞话到嘴边，突然给梗住了。
　　冯宽一个男生，给程砚宁下药做什么诶！
　　甄明馨一直喜欢程砚宁，刚才那么巧跟着冯宽一起出去，若不是因为两个人有接触，冯宽纵然失控，也不可能对八竿子打不着的她做出什么事！
　　而且，冯宽两个朋友嘻嘻哈哈的，明显没听见她反抗。
　　所以，下药的人，可能还有甄明馨。
　　她也许不晓得怎么就利用上了冯宽，让冯宽借着敬酒的机会给程砚宁赔罪，可她没想到的是，那杯酒被冯宽自己给喝了，还阴差阳错地直接拿她发泄了。
　　一瞬间，薛飞心乱如麻，怔怔地看向程砚宁。
　　他才想通，程砚宁大抵早已心明如镜。
　　他猜测出了这两人勾结设计他的企图，却不动声色地坐到了最后，欣赏了这出闹剧。
　　冷漠、无情，又残忍……
　　其实他没错，甄明馨是咎由自取，可那毕竟是一个喜欢他的女孩，也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千方百计想要自荐枕席，他倒好，从头到尾漠然旁观。只想想，薛飞便觉得不寒而栗，迟疑着问：“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他的言外之意，程砚宁自然能懂，偏偏，他那张俊脸上全无一丝动容，声音也冷得能结冰，语调里还带着一抹讽刺的笑，“这会洗手间里要不是冯宽而是我，你还说这个话吗？”
　　薛飞：“……”
　　冯宽要换成程砚宁，妈的不敢想象。
　　这事情今天就能传遍一中，成为程砚宁这辈子洗不去的污名耻辱。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那两人完全活该、自作自受！
　　可，眼看着程砚宁岿然不动的冷淡态度，他还是有几分不自在和纠结。程砚宁也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语锋一转道：“在这等着吧，我去开车。”
　　话落，他朝会所外露天停车场走去。
　　－－－－－－题外话－－－－－－
　　*
　　早安，我的爱（^。^）

　　☆、292：意外陡生，阿宁出事

　　目送他远去，薛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挺无奈。
　　彼此是多年的同学+舍友，他对程砚宁的性子已经算非常了解了。也晓得他在对待女生，哦不，甄明珠之外的女生的时候，一贯铁石心肠。
　　可也就到了今天，底线被又一次刷新了。
　　这种作壁上观的态度，比他对方菲之流无动于衷的态度，更为无情冷酷。
　　不过，一想到万一他中招的后果，他又对甄明馨生不出同情了。先前一个赵嫣然的误会已经让他和甄明珠之间隔阂重重，眼下要是再多出这么一件事，这两人一辈子怕也就形同陌路一个下场。
　　要说，这甄明馨也真是过分恶毒！
　　就算程砚宁眼下没有和甄明珠在一起了，那怎么说都是妹妹交往过的男朋友，她竟然能想到下药，生米煮成熟饭这一招，实在是心思可怕！
　　“上车。”
　　程砚宁开车出来，打断他思绪。
　　薛飞无限唏嘘地上了车。
　　程砚宁侧头睨了他一眼，发现他仍旧锁着眉，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今天要是没有薛飞，那杯酒他不可能喝，这件事倒很有可能不了了之。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甄明馨既然想算计他，那应该也有接受意外的承受力。
　　况且，他要是对她慈悲，那便是对自己残忍。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是完全的利己主义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薛飞性子跳脱，是典型的从小生长在社会阳光面的爽朗男生，一时觉得纠结也正常。他不担心他无法接受，将这一面毫无保留地袒露在他面前，是因为多年相处以来，对他绝对了解和信任。
　　淡淡地想着，程砚宁开车上路。
　　一路上，薛飞在玩手机。
　　等两个人快回到酒店的时候，他突然头也不抬地说：“赵嫣然今天生日诶？”
　　“不清楚。”
　　程砚宁随口说。
　　薛飞干咳一嗓子，又道：“她问我呢，咱们到哪了？说是她请咱们几个吃饭，去不去？”
　　他这问题，程砚宁好一会儿也没给答复。
　　薛飞意外地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手指略蜷，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方向盘，若有所思又出乎意料地说了一句：“嗯，去吧。”
　　“……那我回复了？”
　　薛飞看着他，颇有点不确定。
　　“好。”
　　程砚宁回答说。
　　*
　　六点十五，两个人到了酒店。
　　程砚宁将车子放进停车场，和薛飞一起在外面等赵嫣然几个。
　　赵嫣然意外又惊喜……
　　这一段时间朝夕相处，算得上她有史以来和程砚宁距离最近的相处方式了。可，程砚宁那个人，越是靠的近，越是能让人感觉到苦闷和绝望。
　　她已经想要放弃了。
　　每天看着他心如止水那副模样，又心疼又难受。
　　谁能想到，程砚宁会答应和她一起吃饭呢。
　　其实是薛飞答应的，可以她对程砚宁和薛飞的了解，这种事薛飞根本不可能擅作主张，他的意思那就是程砚宁的意思。归根究底，还是程砚宁松了口。
　　只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情便十分雀跃。
　　收到回复的时候她便洗了澡用了面膜，之后还特地选了一条仙气飘飘的浅粉色雪纺纱长裙穿上，去酒店楼下的美发沙龙里做了一个编发造型，平时姣好的面容，显得光彩照人。
　　这样一来，她这个要请客的，迟到了一会儿。
　　等她六点二十多出现在酒店楼下的时候，同班的周赟了然地笑了笑，打趣说：“头发做的不错。”
　　造型师给她头发两侧都编了发辫，合拢到脑后的发髻里，再配上一条仙气飘飘的雪纺纱长裙，颇有几分典雅端庄的气质，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只可惜，程砚宁只扫了一眼，半个字都欠奉。
　　薛飞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都不晓得你过生日，没准备礼物。”
　　“也是我妈打电话过来，我才想到自己今天过生日呢。”赵嫣然闻言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一下，道，“就当我找个理由请你们吃饭吧，谢谢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
　　专业里五个学生过来学习，就她一个女生，平时的确得到不少优待。
　　不过，这优待主要是周赟和李静晨给的，薛飞因为程砚宁的缘故对她突然就厌烦了，而程砚宁这个人呢，一直对她视若无睹，论起关照那就更不可能了。
　　可她喜欢程砚宁，这倒也不算什么秘密。
　　于是，一众人进了农家乐烧烤园的时候，周赟特别好心地将程砚宁边上一个位子留了出来。
　　看见这一幕的薛飞：“……”
　　他一个人，只能坐程砚宁一侧，另一侧那个位置，坐了赵嫣然。
　　真特么郁闷……
　　低头坐下，他又一次深深觉得，长得帅也够烦人。
　　甄明馨赵嫣然之流多来几个，那情侣之间再深的感情也得被搅和没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他发愁了，赵嫣然却挺欢喜的，拿了菜单第一个推到程砚宁眼前，问他，“吃什么？”
　　程砚宁淡淡道：“你们看吧，随便。”
　　他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赵嫣然也不敢强催，闻言便笑了笑，将菜单推到桌子中间，“你们看吧，我晚上得少吃点，就当减肥了。”
　　“噗，你又不胖。”
　　周赟笑着说了一句，随手拿了菜单。
　　一个多月朝夕相处的，彼此之间自然比普通同学熟稔随意一些，他和李静晨两个点了餐，又直接将菜单给了薛飞，三个人很有兴致地要了许多烤肉烤筋烤脆骨，等服务员再将大盘肉端上来，三个人便开始大朵快颐。
　　程砚宁吃的不多，统共也就吃了几串烤筋便停下，靠在椅子上喝了半杯水，淡声说：“你们吃，我去抽根烟。”
　　“诶你这就好了啊？”
　　“嗯，不饿。”
　　话落，他便去了不远处抽烟。
　　烧烤园里树木很多，他走远了站在一株不曾修建过的冬青边，背影修长而落寞。
　　收回目光，赵嫣然的心情顿时又低落了。
　　足有几个月，她每一次看见程砚宁，尤其是看见程砚宁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有这一种无力、心疼、悲哀的感觉。无论如何，她都走不进他的世界。
　　“你们今天出去够久的。”
　　边上，周赟边吃烤肉边道。
　　薛飞喝了一口啤酒，有些沉闷地“嗯”了一声，道：“中午吃了饭又参加了一个校友聚会。”
　　说完这一句，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像他这样乐天派的人，难免出现这副样子，李静晨多看了他一眼，便问：“怎么了？看着情绪不高的样子，阿宁也是，胃口比女生还小。”
　　“呵呵~”
　　薛飞干笑一声，突然说：“他心情不好，这不是常态么。”
　　李静晨：“……”
　　“哎呀烦死了！”
　　薛飞猛地将自己手中一次性纸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颇为郁闷地朝李静晨道：“照这么下去，我特么地真得裸奔了。指望阿宁将小学妹追回来，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了，你这么大感慨？”
　　“说来话长了。”
　　程砚宁和甄明珠有一段的事情，在学生会那一场聚餐之后，已经在学校里广为传扬。因而薛飞也不像以前那样闭口不提，唉声叹气地说：“我们今天去参加那个孩子满月宴，他妈是我们以前的班主任，他爸是甄明珠以前的班主任。就因为甄明珠先前追阿宁，两个老师时常碰头打交道，一来二去就给结婚了。”
　　“噗——”
　　这个新闻，薛飞之外的三个人第一次听闻，周赟直接给喷了，笑问：“他们俩等于是月老？”
　　“确切来说，甄甄小学妹是。”
　　想到以往那些校园时光，薛飞的语气又平和了两分，还笑起来，“她整天花样百出地给阿宁表白，我们班主任简直气死了，见天儿地去找他们班主任告状……”
　　这些往事，李静晨和赵嫣然有所耳闻，周赟倒第一次听说，颇为意外地道：“女追男啊？”
　　“可不，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叹为观止……”
　　说着话，薛飞一时兴起，讲了甄明珠在广播站作检讨那件事。
　　“噗——哈哈——”
　　因为他讲得活灵活现，周赟笑完了便感慨，“看不出来啊，甄明珠以前这么可爱。”
　　“那岂是可爱两个字能形容的。”
　　薛飞讲到这儿已经有些眉飞色舞了，一边吃肉一边喟叹：“每天她一出现，我们全班都笑得不行，看她变着花样追人，那简直就是高三唯一的乐趣了。更搞笑的还有呢……”
　　话落，他又讲了语文课堂上甄明珠冒充转学生的事情。
　　这个还没讲完，周赟都笑得不能自已，笑完了又感慨，“真的看不出来，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
　　“可不就变了一个人吗？”
　　薛飞叹气，“你说这两个人谈恋爱，总有一个主动的才能成事吧。以前都是小学妹主动的，她走出九十九步，阿宁这边才挪动一步。现在倒好了，那一个性子变得比这一个还闷，谁都指望不上。”
　　“你跟他们俩关系都不错啊，就没问问？”
　　薛飞语调一顿，目光扫过一声不吭的赵嫣然，满腔冲动化作一句叹息：“怎么可能没问？可这问了也没用，两个闷葫芦都不说有什么办法？也不晓得有什么死结，就在这死磕，互相折磨简直太有意思了。”
　　周赟+李静晨：“……”
　　两个直男，感觉到了另一个直男深深的怨念。
　　一顿饭，在薛飞的吐槽中进入尾声。
　　赵嫣然结了账，五个人先后走出烧烤园，一起往酒店方向走。
　　薛飞喝了一点酒，跟李静晨一起落在最后，乱七八糟地聊着什么。
　　赵嫣然跟周赟走在他们前面，程砚宁后面。眼看着走在最先的程砚宁一直握着手机讲电话，赵嫣然抿了抿唇，心情压抑极了。
　　先前，怀着一腔欢喜出来吃饭，吃饭时却一直味同嚼蜡。
　　薛飞一直在讲甄明珠。
　　他一个外人，讲起甄明珠的时候，眉飞色舞活灵活现，眼睛好像都能发光。可想见，这故事的男主角，那个被这样热烈追求过的程砚宁，心情如何了。
　　那的确是在他心里无法取代的人，处在他的位置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忘记那样一个女孩吧。
　　她出现在少年最好的时光里，成为他枯燥生活里唯一的调味剂，黑白生活里唯一的色彩和光亮，热烈绚烂，灵动可爱。很轻易地，就成为他生命里的无法忘记。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他视若唯一的人，却已经放弃了他，不再靠近他。
　　赵嫣然胡乱地想着，心口涌上千头万绪，烦乱不堪。
　　放手吧……
　　这个念头突然浮现的时候，她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又去抬眸看程砚宁的身影。
　　瞳孔骤然紧缩，她好像被人扼住喉咙一般，傻站在了原地。
　　“砰——”
　　一道巨响，斑马线上的程砚宁，被轿车撞飞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大脑一片空白。
　　“阿宁！”
　　一道撕裂般的吼声，自赵嫣然身后响起。
　　她僵硬的身形便在薛飞这一声喊叫里突然变软，整个人也顿时活了过来，“啊”了一声，飞快地跑到了马路中间，毫无形象地跪倒在男生边上。
　　程砚宁眼睛未闭，意识还在……
　　不过，他以侧躺的姿势摊开在七月傍晚余温犹存的柏油路面上，鲜血染在地上，令人晕眩。赵嫣然不敢碰他，目光落在他身侧一条手臂上。
　　他穿了白衬衫，衬衫袖子吃饭前挽在手肘下方，此刻，半条袖子染红，小臂往下，手腕连接手背的地方，掌心大一块皮被生生蹭掉了，翻出了一大片狰狞血肉。
　　“你怎么样啊……”
　　一句话出口，赵嫣然泪如雨下。
　　她哭哭啼啼一副样子，跑过来的三个男生也没有多好，薛飞整个人都懵了，看看他胳膊又看看他头部，目光再落到下车过来的车主身上，二话没说攥住人衣领就给了一拳。
　　“日你妈！”
　　车主挨了一拳顿时暴起，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不是瞎？看不见红灯！我还没怪你们冒出来找死呢，你打老子！等着，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你撞人你还有理了，我他妈先弄死你！”
　　“薛飞！”
　　李静晨闻言连忙起身到他跟前，“都什么时候了你在这吵架！”
　　话落，他抬手就去拽正打电话的车主。
　　车主是个蛮横性子，二话没说踹了他一脚，薛飞在旁边看得火冒三丈，又扑上去跟人打了起来。
　　一时间，柏油路上乱作一团，人声嘈杂鸣笛声齐飞，程砚宁那一块，很快围了两圈人。赵嫣然有点被吓傻了，另外两个还在和车主理论，周赟慌乱过后才想起打120叫救护车。
　　他们吃饭的这地方处于安城东郊，距离安城一流的军医大极近，很快，救护车呼啸而至。
　　一通兵荒马乱之后，路况恢复正常，程砚宁被抬上救护车。
　　救护车上只允许一名家属陪同，担架员将程砚宁抬上车的时候，赵嫣然泪流满面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其他三个男生眼见她这样，只得乘车前往。
　　“程砚宁，别睡。”
　　救护车上，赵嫣然声音慌乱地喊了一句。
　　从刚才目睹他被撞那一瞬开始，她的目光便不曾离开他一秒钟，也就救护车呼啸而来的时候突然松了一口气，眼下看见他似乎想要闭眼，那口气顿时又提了起来。
　　程砚宁眼睛眯着，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映出小片阴影，显露出几分力不从心的虚弱。
　　赵嫣然距离他极近，发现他颈侧又染了血，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这段时间好像瘦削了一些，那张平素俊逸的面容显得棱角分明，衬得眉眼锋利逼人……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失血缘故，他映在昏暗灯光下的那张脸，显露出一种病态的白，抿成一条线的薄唇也失了血色，让她这守在边上的人，看得心慌不已。
　　“人还算清醒，别太担心了。”
　　边上，一直观察情况的女医生突然说道。
　　赵嫣然抬眸看了她一眼，尚未歇口气，突然听到程砚宁在低语。
　　“你说什么？”
　　她连忙凑过去，关切询问。
　　程砚宁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许涣散，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赵嫣然没听清，着急地凑近些，听见他声音嘶哑道：“明珠，好疼……”
　　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那么涌了出来。
　　能不疼吗？
　　其他地方先不说，头上都流血了，一条胳膊被柏油路面剐蹭得鲜血淋漓，怎么可能不疼呢，她只看着，都觉得心疼得要晕死过去了……
　　可是她心疼没用，他不在乎。
　　这个突然涌上来的念头，让她一时间悲从中来。
　　这一路上，程砚宁倒也没昏迷，偶尔断断续续地说话，唤着那个名字。
　　赵嫣然一路听着，只觉得心如刀绞。
　　终于，救护车呼啸着驶入医院，车厢门打开，两个担架员和医生动作迅速地下了车，一众人将程砚宁在移动担架上安顿好，脚步飞快地就往急诊科里推。
　　“好了，等在这里就行。”
　　手术室通道外，护士随手拦住要往里面跟的几个人，开口道：“医生清创检查后才能做手术，你们先去办手续缴费……”
　　话说到这，她突然愣了一下，拧眉问：“家属没来？”
　　“他家人不在安城。”
　　薛飞连忙推开赵嫣然，急声说。
　　路上的时候，他倒是想通知甄明珠。可周赟和李静晨拦住了她，说是最起码到了医院情形稳妥了再说。程砚宁这一出事，他完全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就少数服从多数了。
　　“那不行，手术的话必须家属签字。”
　　护士的声音，拉回他思绪。
　　薛飞烦躁极了，“那我已经说了，他家人不在安城。赶过来最快也得天明了，你说怎么办！”
　　“小何——”
　　远处一道沉稳男声，突然响起。
　　女护士抬眸看过去，微愣一下问：“许教授，您怎么来了？”
　　被称为许教授的男人看上去不到五十岁，身材不算高，一米七出头而已，偏偏有一双能够安抚人心般平和宽容的眼眸。闻言，他只淡淡问：“刚才推进去的是？”
　　“哦，车祸伤患……”
　　“扬江路那个？”
　　“对。”
　　许教授松了一口气般点点头，扭头看向边上着急上火的薛飞，想了想又问：“你们朋友，是不是叫程砚宁？”
　　“是是是。”
　　薛飞一愣，下意识反问：“您是？”
　　“他出事的时候正和我一个老叔打电话，老爷子说位置应该在扬江路，大半会送过来，我问过急救中心就过来了。一会需要做手术的话，也是我来，不要太担心。”
　　一番话听完，跟来的几个人均是长松一口气。
　　护士的态度也变得和善起来，介绍说：“这位是我们医院神经外科的许教授，西北这方面的权威。”
　　“那真是麻烦您了。”
　　闻言，几个人连忙鞠躬道谢。
　　－－－－－－题外话－－－－－－
　　*
　　先前虐啊虐的时候，有读者说，特别想阿宁出事，让甄甄心软，就可以和好了。
　　那就在这里预告一下：
　　甄甄的确会心软哦，但是和好不在这里。我想我准备的和好，应该是能让所有人都欣然接受的最好的安排。不远啦，倒计时六天。（^。^）
　　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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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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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3：主动坦白，误会解除

　　话说完，许教授进了手术室。
　　女护士仍旧留在外面，态度比刚才软和很多，开口说：“按着医院规定，手术知情书必须经由家属同意并且签字的。现在医生先给他做清创检查，等会肯定还有这个流程，你们还是快点联系家属吧。”
　　“……我想办法。”
　　薛飞看她一眼，点点头说。
　　“不是想办法，是必须！”
　　护士扫一眼几个人，还有点不放心，加重语气说：“他有脑外伤出血，严重了要出人命的，耽误了这责任医院负不起，你们也负不起，赶紧叫家属过来。”
　　“知道了。”
　　赵嫣然接过她话茬，扭头对薛飞说：“可以打电话问辅导员。”
　　辅导员那里，有每个学生的家庭信息，一般最少会有一个紧急联系人电话。赵嫣然一下子提醒了薛飞，薛飞大晚上被吓得魂飞魄散，也就这一刻总算清醒了，连忙道：“对对对，我去打。”
　　话落，他快步去边上打电话了。
　　看着他着急忙慌地打电话，护士便离开了。
　　赵嫣然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干净的裙摆上沾染着点点斑斑的血，触目惊心。
　　一瞬间腿软了……
　　“哎。”
　　边上的周赟连忙扶住她安顿在不远处靠椅上，无奈地说：“事情已经这样了，着急没用。你别太难过了，班长吉人自有天相，不可能有事的。”
　　“但愿吧。”
　　赵嫣然魂不守舍地说。
　　话落，听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等她再抬眸看去，对上匆匆进入急诊大厅的一行人。
　　当先一位急匆匆的老者，他右边稍后跟一位看着沉稳可靠的中年男人，两个人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健硕的年轻男人，一看便晓得身份不凡。
　　薛飞在云京的时候近距离见过方明达一次，给万随遇打完电话再抬头，看见这几人便微微愣了一下，连忙上前问：“你们是过来看程砚宁的吗？”
　　“阿宁怎么样了？”
　　方老爷子对程砚宁一向看重有加，闻言连忙道。
　　薛飞喘口气，“刚送进去检查，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他家人那边，不过他家人出国去旅游了，最快也得明天才能赶回来，这要怎么办？”
　　方老爷子微愣一下，回答：“那就先等一下医生。”
　　这话说完，身后又传来几道脚步声。
　　撞人的车主和两个交警一起过来了，一边走还一边说：“真不是我的错。那明明是绿灯啊，那人突然出现在前面的，我踩刹车都来不及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
　　被吵烦了，一个警察没好气地说。
　　另一个抬眸间却看见了方明达，连忙上前道：“老哥您怎么在这儿？”
　　方明达朝他笑笑，却朝着方老介绍说：“这是咱丰渭区交警大队王队长。”
　　闻言，方老只随口嗯了一声。
　　王队长却结结实实愣了一下，回过神连忙欠身道：“第一次见方老，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见怪。”
　　“虚礼免了。”
　　方老爷子挥挥手，睨了他身后的男人一眼，淡声说：“车祸受害者是我干儿子。”
　　王队长：“！”
　　方老这儿子不要太多，干儿子倒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这干儿子一出事，人家来的比交警还要快，可想见那得看重关心到什么地步了。他抬手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连忙又道：“您放心，这事我一定认真处理。”
　　“嗯。”
　　老爷子淡声一应，在方明达的搀扶下，走到休息区坐着等医生了。
　　目送几人远去，车主震惊地看了王队长一眼，威胁说：“我可告诉你，我叔叔……”
　　“行了。”
　　王队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反问：“听说过方半城吗？”
　　“谁？”
　　方半城，徐四方……
　　这都是安西省威风八面的人物，前者神龙见首不见尾，后者家族产业遍布安西，但凡在安西这条道上混，这两个名号谁不知道？说是如雷贯耳绝不为过！
　　不过——
　　车主不敢置信地朝着休息区看了一眼。
　　方老？
　　方半城？
　　妈呀！
　　传说里坐拥三妻四妾无数美人儿，儿子闺女跟批发一样生产的安西黑道大佬，他今天给见到了？人生偶像和他想象中差距有点大，完全联系不到一处去！
　　眼见他一点就透，王队长也不再多说，只告诉他：“你撞了人家干儿子。”
　　车主：“……”
　　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想到自己刚才的巧言狡辩又觉得后背发凉，连忙道：“交警同志，这事情的确是我不对。无论怎么说那撞人就得负责赔偿，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配合，当一个好公民。”
　　出事的那一刻，时机的确有些微妙。
　　红灯闪烁，绿灯即将亮起，也是他心急，没有停下就那么开了过去。
　　不过他车速不算快，而且一般情况下那个时候，行人不会再通过斑马线，那男生过马路还讲电话，本来也有些咎由自取，他索性一口咬定责任不在自己。
　　可眼下，显然不行了。
　　安城一霸都坐在那守着呢，他这种提不上串串的小虾小蟹，拿什么跟人家硬气？
　　车主一秒认怂，乖乖地跟着交警留了笔录。
　　两个交警一路上都在跟他抬杠，眼下事情这么轻而易举地给处理自然也觉得省事许多，很快，又找薛飞几个问了问情况，让车主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他们。
　　先前跟车主打了一架，这下再对上，薛飞脸色仍旧不好。
　　不过，医院这种地方，会让人莫名安静下来。
　　等交警和肇事车主一起离去，他在手术室通道外来回走动，很纠结。
　　要不要通知甄明珠？
　　程砚宁情况不明，她明天还得拍戏……
　　可，这都什么时候了啊，她和程砚宁的关系，是好是坏都应该守着他呀，再说了，眼下程砚宁这样，她来了一心疼，指不定所有间隙都能抛诸脑后了。
　　要是程砚宁就此……
　　呸！
　　薛飞定定神，拿手机发微信给甄明珠：“在？”
　　之后，又发：“急事！”
　　“怎么了？”
　　甄明珠回复了一句。
　　“阿宁出车祸了，现在在军医大。”
　　简短的一句话，让甄明珠狠狠愣了一下，腾一声站起身来。
　　她这反应，将房间里其他人几人吓了一跳。
　　这倒不是她的房间，而是剧组给江洛安排的房间。明天开始剧组一众人在安城十三中拍戏，少年褚梁、少年宋遇以及少女许诺都会出场。江洛刚刚进组，晚饭之后便邀请她对戏。许是为了避嫌，他又很友好地试着邀请了周越一起。
　　以甄明珠先前对周越的了解，觉得他不会答应。
　　哪曾想，周越不但答应了，还极为配合，一开始便就入戏的问题给他们两人说了不少经验，一来二去的，三个年龄相仿的人突然就增添了不少默契。
　　气氛正好，孙乐和李沛儿在边上看着，都着实松了一口气。
　　上一次因为他们两人未曾贴身照看的原因让周越和甄明珠都遭受了意外，回到公司自然挨了好一通敲打。原本，两边经纪人都提出辞退的意愿，可耐不住周越和甄明珠都开口求情。
　　顾景琛的事情，毕竟是意外，孙乐和李沛儿年龄都不大，考虑事情有所疏忽也在所难免。可要是想找同年龄段的助理，谁能比谁老练周到多少？
　　助理、艺人、经纪人，都有个从稚嫩到成熟的过程，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经由种种考量后，两个生活助理便继续跟着了。
　　这一晚，李沛儿的目光几乎一直跟着甄明珠打转，眼见她突然起身也吓了一愣，连忙问：“怎么了？”
　　“……我有点事。”
　　大脑经过了几秒钟的空白，勉强回神。
　　甄明珠将剧本递给李沛儿，垂眸朝两个男生说：“我……我我……先到这儿吧。”
　　她惨白着脸，说话有点颠三倒四。
　　周越经受了那么一番意外之后，性子被突然磨得平和了一些，眼见她这样便也合了剧本起身，开口说：“那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之后有时间再对戏，不急。”
　　“行。”
　　闻言，江洛也笑着起身，看向了甄明珠。
　　甄明珠嘴唇颤了两下，突然抓起包，扭头跑了。
　　“哎！”
　　李沛儿急得不行，回过神连忙追了出去，抢在出租车要走之前坐进了副驾驶。
　　“军医大。”
　　后座，甄明珠声音带着哭腔。
　　司机愣一下，连忙应了一声，开车上路。
　　甄明珠这才拿起手机，发现薛飞给她发了好几条语言，她没心情听，语音告诉他：“我已经在车上了。”
　　*
　　医院，手术室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让人备受煎熬。
　　一众人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手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先前进去的许教授走了出来。
　　“人怎么样了！”
　　方老爷子忙不迭起身，迎上去问。
　　许教授喘口气，迟疑询问：“家属没来？”
　　“他家人在国外呢，赶过来最早也得明天了，让我问问您咋办？”
　　薛飞连忙上前，紧跟着说。
　　许教授略想了想，语调沉沉地说：“初步诊断脑组织损伤，有出血，不排除脑震荡，左臂擦伤严重，刚才做了清创和初步检查，接下来紧要的是缝合手术，有可能需要输血，护士已经采了血去化验准备了。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家属过来签字比较妥当，不然一旦出现问题，医院这边很难交代。”
　　一番话，让一众人提心吊胆。
　　薛飞着急上火说：“可这家属这会飞也飞不回来！”
　　许教授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无奈道：“最起码家属得知情，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授权代签了，一会儿让护士跟你处理一下这个问题。”
　　“那好。”
　　薛飞喘口气，又问：“晚上就得手术？”
　　“对……”
　　许教授话未说完，方老爷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将人叫到了一边。
　　“方叔。”
　　私底下，许教授非常恭谨。
　　方老低声问：“你老实告诉我，人有危险吗？”
　　许教授面上闪过一抹难色，半晌，有些无奈地告诉他：“应当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不过这种包票我可不能给您打。大脑这太复杂了，不排除个别例外情况，医生也难以预料。”
　　“嗨。”
　　方老没好气地低叹一声。
　　闻言，许教授想了想，又说：“这孩子反应力不错，车祸的时候应该是用一只手护了头，所以胳膊和手背上擦伤挺严重，至于这脑外伤……”
　　许教授叹口气，“我给您打个比方吧。如果将人脑比成一个西瓜，他这大脑就好像西瓜的某一处碰到了尖锐硬物上，这一处破损导致出血不止，缝合后养一段时间，很快能好的。”
　　“那西瓜里面呢？”
　　方老有些迟疑地问，“就没事？”
　　许教授：“……”
　　半晌，他极为无奈又耐心地说：“好了好了，您安心，情况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依着我的经验判断，不会有事。”
　　“早说不就完了。”
　　“您小点声。”
　　许教授连忙提醒。
　　按着他多年经验来看，这的确那就是一桩小车祸事故。
　　可他们当医生的谨慎惯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那是绝对不能说的，就这种手术前打包票的事情，那自然在不能说的里面，一旦出事非得将自己给绕里面去了。
　　这一点，方老爷子自然也心明如镜。
　　因而两个人说完话之后，他并未给薛飞他们随意透露，仍旧坐在手术室外面等。
　　*
　　甄明珠赶到的时候，万随遇已经请求了方老爷子代签字。
　　薛飞和方明达一起去给程砚宁办了住院手续，一切准备就绪，手术室灯亮起，里面手术开始了。
　　通道里安静得令人发慌……
　　“明珠！”
　　李沛儿付了车钱追进来的动静，惊到了一群人。
　　甄明珠快步走到了薛飞跟前，问：“人怎么样了？”
　　薛飞抬下巴指指手术室，低声回答：“说是脑外伤出血，在动手术了，要缝合。”
　　一句话，让甄明珠身子晃了晃。
　　似乎很严重……
　　这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她突然抱头蹲了下去，不再出声。
　　却有眼泪，砸在了瓷砖上。
　　“你别哭啊。”
　　看见她这幅样子薛飞顿时又着急上火，蹲下去说：“应该没事的。他一路上都还清醒着呢。不信你问赵嫣然……”
　　话落，他忙不迭看向赵嫣然，给她使眼色。
　　赵嫣然坐在椅子上，闻言看向甄明珠。
　　安城的夏天和云京气候差不多，都很热，这一晚，甄明珠穿了件白色短袖棉t，黑色短裤，蹲在那的时候，后腰一片肌肤露了出来，白的晃眼。
　　这人似乎是这样的，无论以何种状态出现在何种地方，美貌身段总是很打眼。
　　很着急吧，所以如此不顾形象。
　　她脚上穿着人字拖……
　　赵嫣然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裙摆上点点血迹发呆，半晌，才语调轻轻地说：“路上没昏迷，挺清醒的。”
　　甄明珠低低地喘了一下，一手扣在膝盖上，想起身。
　　“小心点。”
　　李沛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低声说：“在边上坐会儿吧。”
　　看见薛飞，她自然晓得是那个大帅哥出事了。
　　难怪甄明珠这么着急了。
　　收拢思绪，她扶着甄明珠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
　　眼看着她穿拖鞋急匆匆过来，脸蛋和嘴唇都没什么血色，薛飞想了想，坐到她边上去安慰开解她。
　　可，这种情况，他的开解能有多大作用呢。
　　甄明珠几乎不说话，隔几秒就抬头去看手术室那边，只觉得无比煎熬。
　　她不好受，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受，眼看着临近十二点，一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终于，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门内传来响动，有护士出来。
　　“人怎么样了？”
　　薛飞第一个起身，扑过去问。
　　赵嫣然、方老爷子和其他人一起都围了过去。
　　只有甄明珠，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却觉得脚下有千斤重，不敢过去。
　　“目前生命体征挺稳定的，转icu先观察吧，人要清醒了问题就不大，不用太担心。”
　　手术结束，许教授言语里放松很多。
　　闻言，一众人长舒一口气。
　　紧接着，医生护士连同一众人一起，将程砚宁转到了住院部。
　　重症监护室规矩比较多，病房里限留两人陪护，一众人商议后，决定由甄明珠和薛飞留下来守着，等万随遇明天过来再做下一步打算，方明达跟家里一个保镖留在外面，以备不时之需。
　　“走吧，我送你们先出去。”
　　病房门口，薛飞收回视线，疲倦地对赵嫣然等人说。
　　赵嫣然抬眸朝病房里看了一眼。
　　方老爷子暂时还没走，甄明珠就站在床边看着程砚宁，一起过来那女孩低声说着什么，她都没反应。
　　“甄明珠。”
　　赵嫣然突然开口，低声喊。
　　甄明珠扭头看向她，发现她打了一个“出来”的手势。
　　想了想，她小声对方老爷子说：“我出去一下，麻烦您看着他。”
　　方老爷子这是第一次见她，第一感觉是：难怪阿宁看不上他们家小十五。
　　收拢思绪，老爷子微微点头，“去吧。”
　　甄明珠这便放心了，一手按着胸口平复了一下呼吸，脚步轻轻地出了病房，问赵嫣然：“有事？”
　　“出去说吧。”
　　赵嫣然吐出一口气，道。
　　程砚宁躺在里面，她们两个情绪都不高，一起走楼梯下去的时候，夜晚的微风才吹散了一些压抑的气息，让人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你要说什么？”
　　甄明珠没有走远，哑声开口问。
　　赵嫣然自然晓得她牵挂着什么，闻言也没有拐弯抹角，直白地告诉她，“出事后来医院的路上，他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嗯。”
　　低低的，仿若敷衍般的一个字。
　　赵嫣然苦笑，“你是一直介怀酒店里那一晚吧？”
　　甄明珠怔了一下，抿紧唇看向别处。
　　她是一副完全拒绝说话的样子，模样可以说非常冷，偏偏，也就这般冷淡的模样能让人一瞬间窥探到她的痛苦，赵嫣然看着她，心里那一处，终于完全塌陷了。
　　罢了，她争不过程砚宁，也争不过甄明珠。
　　这两人之间，哪怕问题隔阂重重，却仿佛筑了钢筋铁甲，任何人都进不去。
　　深吸一口气，赵嫣然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句话出口，甄明珠顿时看向她。
　　她的目光里，意外、错愕、茫然、怀疑……
　　赵嫣然却无法和她对视了，抬眸看向黑沉沉的天，不晓得在笑谁，“第一次在机场一起出现，是我提前打听他航班才跟他一起回来的。看见你的时候，便晓得你们有故事，可能是情敌的直觉吧。所以在理发店第二次遇到，我撒了谎试探你，其实他没有酒醉吻过我。也就后来那一次，我以为有机会，可事实上，他将自己反锁在卫生间，一整夜。”
　　一番话说完，心头的重负，突然就卸了下来。
　　赵嫣然喉头哽咽，蓦地红了眼圈。
　　甄明珠怔怔地看着她，许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说的就这些，你回去吧，他很需要你。”
　　“……谢谢。”
　　最终，甄明珠嘴唇颤动，吐出两个字。
　　赵嫣然自嘲地笑了笑，再没说什么话，抬手抹了抹眼泪，直接走了。
　　－－－－－－题外话－－－－－－
　　*
　　伤就是这样的，护士说的很严重，在医生眼里不算啥。
　　写这一章的时候，老公在出差，我打电话问的他。结果人家给我讲了一堆动脉出血和静脉出血的区别，把我听的很懵逼。就问他到底能不能讲一个外行看上去严重，实际很快就能好的伤。然后，人家就给我说了西瓜被破个口这个比喻。
　　再：方老说阿宁是干儿子，是着急之下特意说的亲近。
　　至于这个事情到底如何，很快揭晓。
　　和好倒计时，五天。\（^o^）/~
　　不过还是都乖点别催更，前晚出门吃饭，吹了点风我给感冒了。这几天在存稿等推荐，为了保证质量每一章码完都检查琢磨好久，进展超慢的。

　　☆、294：阿宁苏醒，楚江登场

　　一楼走廊台阶上，李沛儿犹豫地看着那道身影。
　　那个女生已经走挺久了，甄明珠却一直站在原地，状若发呆。
　　她怕她状态不好，又担心自己打扰到她，更怕她自己贸然上去，说什么错什么，惹了她再徒增感伤。毕竟，她眼下的身影，已经特别让人难受了。
　　一分一秒，时间慢慢流逝……
　　等李沛儿都有些站不住的时候，甄明珠转身回来，到了她跟前说：“你回去吧。明天一早给导演说一下，就说我朋友出了车祸我半夜来医院了。”
　　“你一个人能行吗？”
　　甄明珠点点头，“嗯，病房里就能留两个人，有其他人陪我呢，你在这儿也没用。”
　　“可——”
　　想到先前那件事，李沛儿仍是犹豫。
　　天可怜见，她真的特别怕甄明珠出什么事。
　　甄明珠却没有心情多说什么了，抬手在她胳膊上拍了拍，上楼梯了。
　　军医大的神经外科就在住院部三楼，甄明珠没几分钟便上了楼，很快回到病房里。
　　见她回来，方老爷子从病床前的椅子上起身，对她说：“老了不中用，我今晚就不在医院里守着了。你们要有什么事，在外面唤一下他们俩，我随时都能过来。”
　　“好。”
　　甄明珠点点头，欠身说：“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她这是第一次见方老爷子，可先前和程砚宁住一起的时候，隐约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今天又听薛飞说了几句，知道眼前这老人便是方菲家里的长辈，心情还颇有些复杂。
　　这世上，喜欢程砚宁的，何止她一个人。
　　可，能被他喜欢的，却只有她一个。
　　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误会和波折，太多的隔阂和烦忧。时至今日，看着他这么安静地躺在床上，无数回忆涌来，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好像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吧？
　　他出事，她牵挂陪伴。
　　在他们以往的相处里，出事的那个人永远是她，他一直照顾她。
　　先前那一次，她刺了他重伤，也没有管过他。
　　的确，她状态也不好，想起他便要崩溃，在医院里住了很久，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极其煎熬苦痛。可在她沉浸于自己痛苦的时候，病床上那个他，是怎么度过的呢？
　　有没有怨她，恨她，跟她一样想不通……
　　一定是吧，所以他才逃避。
　　“坐下吧。”
　　边上，薛飞的声音突然打断她思绪。
　　方老已经走了。
　　病房里静了下来，就剩他们三个。
　　甄明珠侧身坐在了程砚宁床边的椅子上，小心地将他的右手抬起来，轻轻摩挲。
　　他右臂上擦伤倒不算严重，手背上插着输液针，白皙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盘根错节，分外明显。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都瘦了一圈。
　　不知不觉地，她眼眶又湿了，默默垂泪。
　　边上薛飞看着她的模样，纠结半晌，突然问：“赵嫣然和你说什么了？”
　　甄明珠一愣，回答他，“就一些闲话。”
　　那些事情，她当然不想告诉给一个男生。
　　薛飞却能猜到……
　　这一晚，亲眼目睹程砚宁出事，赵嫣然的心里防线全部崩溃，等她再见到甄明珠，该说的不该说的，估计一股脑全都说了，心甘情愿地退出。
　　甄明珠呢，心情更不必说了。
　　莫名地，他松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床边，都没去睡。
　　*
　　凌晨五点。
　　窗外天色微亮，纱窗里吹进来的晨风微凉。
　　程砚宁手术麻药散去，醒了过来。
　　头上的缝合伤隐隐作痛……
　　左边胳膊也是，疼痛很明显，他费力垂眸，发现手肘以下全部被白纱布包裹了起来。
　　薛飞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打着盹儿，昏昏欲睡。
　　另一边——
　　甄明珠两只小手摁着他一只手，就那么趴在他手侧，似乎也睡了过去。
　　这两人……
　　程砚宁哭笑不得地想着，抬眸看向了输液瓶。
　　液体即将滴完，就剩最后瓶口一丁点儿。
　　他出神地看着那滴答滴答的液体，一动不动地躺着，苍白的唇线轻轻地抿着，沐浴在投射进来的晨光和微风里，发呆。
　　查房的护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病人醒了，两个陪护在打盹儿。
　　“完了？”
　　她看一眼输液瓶，开口道。
　　“啊！”
　　甄明珠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问。
　　一抬眸，对上程砚宁静静注视她的目光，她整个人更懵了，好半晌都没能发出一个音。
　　“拔了吧。”
　　程砚宁抬起右手，朝护士道。
　　声音颇有两分无奈。
　　护士一边给拔针一边教训甄明珠，“守着个病人都能睡着了，你们俩心咋这么大呢。这幸亏病人不算危重也早早就醒了，要是情况再严重点，出了事你们谁担待？”
　　她训人的时候，薛飞也醒了，一脸懵逼地发了几秒呆，才想起程砚宁出了车祸。
　　于是，两个人乖乖坐着听完了训斥。
　　护士一走，薛飞便问了程砚宁两句，随后去找值班医生。
　　病房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甄明珠两手举高将头发梳理了一下，很快绑了一个高马尾，起身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疼。”
　　程砚宁说。
　　甄明珠愣了一下，脸色着急，“头疼吗？”
　　“还有胳膊。”
　　“你左胳膊擦伤比较严重。”
　　甄明珠安抚般地说了一句，轻声道：“头上缝了几针呢，麻药散了肯定会疼的。你要觉得受不了的话，我问问医生能不能给开上止疼药，好吗？”
　　她说话的声音，轻柔得像三月清晨的风。
　　脸蛋因为睡觉显露出一层薄薄的粉色，一侧还有在被子上压出的浅浅痕迹，显得娇憨迷茫。偏偏，还要打起精神照料他，浑身上下都笼着一圈温柔的光。
　　程砚宁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值班医生进来了。
　　“醒了的话就就没什么大碍了。先不要吃饭，一会儿护士会过来抽血，还有几项化验和检查今天一起做一下。上班后许教授过来查房，有什么不舒服的或者疑惑，到时候记得给说。”
　　值班医生简单地检查完并且询问了几句，确认他思维清楚，也松了一口气。
　　边上，甄明珠拧眉问：“感觉疼的话怎么办？能开止疼药吗？”
　　“伤口疼？”
　　医生扫一眼程砚宁，“伤口疼难免的，有一个过程呢。能忍吗？忍得住的话最好还是忍一忍，这也没什么其他办法。止疼药少吃为好。”
　　“知道了。”
　　程砚宁哑声说。
　　“不要吃饭。”医生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提醒说，“抽血之后也暂时不要吃饭，什么时候排气了再喝水吃饭。缝合用了麻药，清醒后直接进食有肠粘连的风险，会很麻烦。”
　　“知道了。”
　　程砚宁点点头。
　　医生又看向薛飞，“你再来一下，我把检查都开上，一会上班了你就先去预约。”
　　“哦。”
　　话落，薛飞又连忙跟了出去。
　　甄明珠在椅子上坐了两分钟，眼见程砚宁一直看着她，有些脸热，起身说：“我去洗漱一下。”
　　话落，她抬步进了病房中的洗手间。
　　昨晚程砚宁进了病房后，方明达买了些洗漱用品拿了上来。因而这洗漱倒也方便了很多，甄明珠拆开一个新牙刷，刷牙后又给手心里挤了点牙膏，用薄荷味的牙膏简单地洗了一个脸。
　　洗漱完，她顿时精神多了，出了洗手间，又想到方明达还和一个保镖在外面。
　　低头思索两秒，又对程砚宁说：“我出去给明叔说一声你醒了的事。”
　　“让薛飞去。”
　　薛飞正好回来进了病房，听见他这话连忙点点头，“我去吧。”
　　话落，人又走了。
　　甄明珠只得又坐下，守在他边上。
　　程砚宁拿眼看看她困倦的模样，好半晌，叹着气说：“趴下再睡会儿。”
　　“不用了。”
　　甄明珠连忙摇头，却呵欠连天。
　　程砚宁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又说：“今天得拍戏吧。”
　　甄明珠被他这么一提醒才记起白天要拍戏的事情，顿时为难了。
　　原本，她不晓得程砚宁什么时候会醒，已经预备请假了，可程砚宁比她预想中醒的早，眼下虽然头部和胳膊都有包扎，看上去人倒是挺清醒了。
　　这还不到六点呢，她完全赶得及回去拍戏。
　　尤其，今天是剧组重新开工的第一天，她要是请假，会给剧组上百号人带去超多麻烦。
　　一时间，甄明珠无比纠结……
　　程砚宁了解她性子，当然也明白她特别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拖累整个剧组停工的想法，声音低哑地又道：“我这边没什么事，再说也不是没人照顾。你去拍戏吧，别影响剧组进度。”
　　“可是我……”
　　不舍得，不忍心，想陪着你。
　　很多话，似乎仍旧说不出口，她心里很乱。
　　他们俩回到最初了。
　　回到了不曾因为赵嫣然引起巨大误会的时候，回到了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她无法接受必须斩断情丝分手的时候，可最初这个时候，她是想要远离程砚宁，忘掉他的。
　　动摇了吗？
　　因为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
　　她不敢轻易开口，不想重蹈覆辙，更不敢在这冲动之下说出继续在一起之类的话。她很怕，这一次再开口，再在一起，再因为未来无法想象的无数问题，受伤，伤人。
　　站在原地，甄明珠渐渐地攥紧了指尖，许久，她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没事，我再待一会儿，等会给导演打个电话，让他们将我今天的戏份放在后面拍，许教授上班后查了房我再过去，来得及。”
　　“……那好。”
　　停顿了几秒，程砚宁说。
　　两个人说话的这工夫，方明达跟着薛飞进来了。
　　眼见程砚宁没事，方明达也着实松了一口气，很快，又出去给方老爷子打电话。
　　方老爷子比查房医生来的还早，垂眸扫一眼甄明珠，颇为无奈地叹着气问：“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以后走路上还是别打电话了，我这老骨头可经不住这么几次吓。”
　　程砚宁躺在床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让您担心了。”
　　他的神色间，有几分实打实的愧疚。
　　方老爷子却摆摆手，“赶紧养好身体才最要紧。”
　　“嗯。”
　　几个人在病房里说了一会儿话，许教授领着几个学生过来查房了。
　　一切处理妥当，上午九点半了。
　　病房里方老爷子和薛飞都还在，程砚宁学习实践的工程上也过来了两个人看望，他和来人简单地交谈了一会儿，抬眸看见甄明珠拿着手机发短信。
　　“明珠——”
　　程砚宁突然唤了她一声。
　　甄明珠连忙收了手机走过去，“怎么啦？”
　　程砚宁笑笑，“我这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甄明珠原本正在和李沛儿发微信，闻言便也没再推辞了，抿唇说：“那我下午再来陪你。”
　　“嗯。”
　　程砚宁流露出一个微笑。
　　甄明珠便抬眸看向其他人，腼腆柔和地说：“麻烦你们照顾他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一众人连忙笑着说。
　　甄明珠又看了程砚宁一眼，这才离开了。
　　目送她出去，工程上过来的一个男人笑着道：“女朋友这么漂亮，都没听你提起过。”
　　话里含着两分善意的打趣，程砚宁轻抿唇，倒也没反驳。
　　心里有几分复杂情绪，变成一声轻叹。
　　实际上，他反驳也压根不会有人相信。甄明珠说话的时候，“下午再来陪你”而不是“下午再过来看你”，里面自然流露的熟稔，一般人没法比。而她对别人说的是“麻烦你们照顾他”，不是“那我先走了”，无形中将自己放在了程砚宁那一边。言谈举止里对程砚宁的关心，对旁人的感谢，都非同寻常。
　　这些，别人能感觉到，程砚宁自然更感受深刻……
　　他醒来需要休息，方老爷子和方明达放心了便又一次离去，留了方家一个保镖候在外面让薛飞差遣。工程上两个人看望过后也一起离去，只留下薛飞在病房里陪床。
　　上午做完两个检查，程砚宁挂上了吊瓶，薛飞去陪护床上补觉。
　　午饭的时候，李静晨、周赟和赵嫣然又来了。
　　薛飞被动静惊醒，打着哈欠坐起身，便听见李静晨问：“你们吃过饭了没？”
　　“没呢。”
　　薛飞道：“他还不能吃，我困得不想吃。”
　　“我下午在这看着，你好好睡一觉。”
　　李静晨说完，又补充，“想着别在病房里吃饭，所以没给你带饭，我们也没吃呢，要不咱们换着下去吃一下饭，中午应该没什么事吧？”
　　“应该没事。”
　　薛飞看一眼吊瓶，突然想起点什么，问程砚宁：“我刚睡着了，你有没有排气？”
　　程砚宁：“……”
　　他沉默了一下，道：“你去吃饭吧。”
　　“咳咳。”
　　薛飞也猛地发现他当着赵嫣然问这个问题好像有点让人不自在，很快便打了哈哈就此揭过，走到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出来后，跟着两个男生一起下去吃饭了。
　　本来，李静晨是让其他三人一起去吃饭，奈何赵嫣然说她减肥，不吃午饭。
　　说是不吃午饭，其实就想和程砚宁单独相处。
　　因为她昨晚一度情绪失控，三个男生都有些纠结，最终眼见程砚宁并没有发表什么反对意见而方家的保镖还在外面守着，便也就默许了这件事。
　　三个男生一走，病房里顿时安静许多。
　　赵嫣然到了床边，轻声地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
　　乏善可陈的两个字。
　　他和甄明珠，对她的态度倒是一直如出一辙。
　　赵嫣然苦笑了一下，又说：“先前因为我造成了你和她之间一些误会，我昨晚都解释清楚了。算我对不起你吧，离间你们的关系。可我不后悔，我为自己争取过，虽然这手段不够光明，却都是因为太喜欢你了。”
　　“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程砚宁唇角轻勾，不无讽刺地说。
　　赵嫣然被噎了一下，紧咬下唇，半晌都没说出什么话。
　　这人似乎就有这样的本事，在她已经觉得心碎的时候，还要毫不留情地狠狠踩一脚，让她那颗原本已经残破不堪的心，再一次变得稀巴烂。
　　他这样的人，相处久了要将人逼疯……
　　胡思乱想，赵嫣然只觉得心如死灰，再也起不来任何涟漪。
　　她不说话，程砚宁更不可能说话了，一个多小时就在这种沉默里熬过去。
　　两点多一些的时候，三个男生回来了。
　　薛飞吃完饭又满血复活，也没让李静晨换他，于是，两个男生和赵嫣然又一起离开了。
　　整个下午，薛飞断断续续地补觉，程砚宁挂点滴。临近五点的时候，薛飞睡醒来正好听见他放了一个屁，也不晓得为什么，乐得笑了半天。
　　程砚宁一贯特别注意形象，讲真，彼此认识多年，他都没听见过人家放屁。
　　算得上有生之年系列了……
　　因为一个屁乐坏了的薛飞同学出门让保镖买饭的时候，在病房外碰见了循着地址找过来的万随遇，气度雍容的男人有一双潋滟流光的凤眼，身后跟着两个和他一样高大的随从。
　　得益于这两年网络迅猛发展，薛飞还真的认识这张脸。
　　国内房地产大鳄，万随遇……
　　他愕然半晌，眼睁睁地看着人家一行三人进了程砚宁的病房。
　　我天！
　　世界有些玄幻，薛飞很快地和保镖交代完，抬步回了病房。
　　房间里，万随遇正问程砚宁，“感觉怎么样？”
　　“还好。”
　　程砚宁式回答。
　　万随遇也深知他性子，不过，急匆匆赶回来，眼见他没事他也放心了许多，余光扫见薛飞进门，便侧身笑着说：“你是阿宁同学吧，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大佬道谢，薛飞连忙说。
　　说完，又下意识瞥向病床上的程砚宁。
　　两个人同学这么久，他是见过程砚宁戴名表开宾利的，自然晓得他家室定然不一般。可事实上，同学这么久，他却压根没见过程砚宁的家长，程砚宁本人对此也从不提及，他当然也不好意思窥探人家这些隐私。
　　哪能想到他舅舅是万随遇……
　　再一细想，他朋友是华娱副总裁，忘年交出入都有保镖随侍……
　　自己这是晕乎乎地交了个什么朋友啊！
　　万随遇和程砚宁说完话，又去了医生值班室，两个随从倒是没有跟去，仍旧站在房间里。
　　薛飞也不晓得该不该热场，半晌，拿一次性水杯给两人从保温杯里倒了水递过去。
　　“谢谢。”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
　　薛飞一愣，下意识地抬眸，多看一眼两个男人。
　　万随遇这两个随从似乎并非普通的保镖，其中一个刚才被程砚宁唤做力叔的，看上去沉稳可靠，有点类似于大老板心腹的气质，至于另一个……
　　薛飞觉得这个男低音的主人，容貌和声音实在不够匹配。
　　他开口说话的气场实在太足了，有一种奇异的难以言说的魅力，是那种一开口便能吸引人目光的嗓音。可惜那张脸，黯淡无光，皮肤粗糙，扔进人群里能瞬间被淹没。
　　牙齿倒是挺白，还很整齐，能去给牙膏拍广告。
　　还有握着纸杯的那只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有着保养的痕迹，莫名地眼熟，让他脑补出一部历史大片宣传海报里，九五之尊搭在龙椅上的手。
　　最后……
　　宽肩窄腰长腿翘臀，他有一副远胜于普通人的完美倒三角身材。
　　越打量越奇怪，薛飞又不受控制地去看那张脸。
　　男人深邃的眼眸对上他，里面藏了星辰大海。
　　这……
　　“薛飞。”
　　程砚宁的声音，突然让他思绪断片。
　　薛飞“哦”一声，抬眸看向程砚宁，听见他说：“给我倒点水。”
　　一时间他也反映过来，自己实在有些过于失礼。
　　瞥开视线，薛飞连忙去倒水。
　　程砚宁见他不再看，心里长舒一口气，抬起眼眸，默默地看了楚江一眼。
　　被各大导演称为“连汗毛都会演戏”的楚影帝几乎不存在普通明星那般走在路上都会被围观的烦恼。他自有一套炉火纯青的化妆技术，只要他乐意，能随时以各种面孔出现在你眼前。
　　对此，程砚宁这个做晚辈的，除了尽量帮人遮掩，再毫无办法。
　　－－－－－－题外话－－－－－－
　　*
　　和好倒计时：四天。
　　送给大家一个小剧场：
　　甄甄和阿宁见家长后，楚舅妈说：“既然成为一家人了，我就把我的不世绝学传授给你。”
　　甄甄想了想：“我不要。”
　　楚舅妈风中凌乱，听见小姑娘说：“我不想变丑啊，而且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某影帝：“……”

　　☆、295：宁不要脸，甄难为情

　　小外甥一贯是个沉稳性子，难得露出这般紧张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楚江接收到他的目光，倏忽笑了一下。
　　万随遇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他这样一副模样，却完全没办法，装作没看见，走到程砚宁病床前说：“问过医生了，说是再观察两天可以转院回云京。”
　　回去云京了，方便他照顾。
　　程砚宁自然明白他意思，可在他而言，并不乐意转院。
　　因而，他几乎没有过多考虑，淡淡地说：“军医大挺好的，我不转院。”
　　万随遇：“……”
　　他正纳闷呢，边上的薛飞小声说：“女朋友在这边拍戏呢。”
　　女朋友？
　　拍戏？
　　好多年了，都没什么消息能让万随遇如此意外。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程砚宁一眼，还来不及问什么，又发现自己外甥的目光落在了门口，尔后，淡笑着问：“这么早？”
　　甄明珠被他问得有点脸烫。
　　这一天都牵挂着他，她拍戏有些不在状态，幸亏导演也算理解，江洛和周越晓得她有事，也没有过多责备。不过，还有一点戏份没拍完，导演便让收工了，还是因为她。
　　先前在剧组积累的好口碑和颜面，都在今天损耗不少。
　　不过，一切的郁闷和烦躁，都在看见他的这一瞬，消失无踪了。
　　他还好好的，状态比早上好。
　　甄明珠抿唇笑笑，走到他跟前说：“收工比较早。”
　　看见她，万随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甄明珠刚才也看见他了，此刻和程砚宁说了一句话，目光便落在他身上，开口问候说：“您好。”
　　万随遇展露一个笑容，道：“还以为是谁呢。”
　　“嗯？”
　　甄明珠没听见薛飞先前的话，微愣一下。
　　万随遇也微微一愣，余光瞥见薛飞着急忙慌的模样，突然又意识到，这两人大抵不曾和好，自己这外甥，不想转院的原因就在这儿了。
　　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好像也就碰上这姑娘，他才能展露出几分任性的少年气，没原则无底线。
　　而这姑娘呢，因为他受伤，整个人都变得柔和绵软。
　　这样一对人儿，兜兜转转那还得在一起。
　　收拢思绪，万随遇便笑了笑，也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下去买饭的保镖上来了。
　　程砚宁这才是手术第二天，医生嘱咐可以进食后吃点清淡的半流质食物，薛飞也就让保镖在医院门口去买南瓜小米粥和蒸蛋，只买了程砚宁一人分量。
　　此刻，他接了保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将两个一次性硬塑料饭盒掏了出来，一边拆勺子一边问程砚宁，“小米粥和蒸蛋，你想吃哪个？”
　　程砚宁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却问甄明珠，“吃过饭了吗？”
　　“我不饿。”
　　甄明珠连忙说：“你先吃吧，我晚点再说。”
　　程砚宁嗯了一声，又看向薛飞。
　　薛飞随手打开了蒸蛋的一次性盒盖，这才意识到程砚宁没法吃。
　　左手包扎着，右手在打针，得人喂啊！
　　他发呆了一两秒，正纠结直接让甄明珠喂会不会显得太刻意，突然听见程砚宁又用那一副稀松平常的语调说：“你今晚回去休息吧，一天一夜了。”
　　薛飞：“……”
　　特么地卸磨杀驴也没有这样的！
　　不过，病人最大。
　　他很明智地配合起来，扭头对甄明珠说：“那啥，喂饭的任务交给你了。这会还不算堵，我回去一趟，明天再早点过来。”
　　甄明珠自然不疑有他，连忙“哦”了一声，接过饭盒和勺子。
　　喂饭任务完美移交，薛飞走之前狠狠地盯了程砚宁一眼。
　　“路上小心。”
　　程砚宁极为和气地说。
　　薛飞：“……”
　　妈的！
　　怎么觉得这人越来越心黑了！
　　目送他郁闷离开，万随遇挑眉看了靠坐在床头的程砚宁一眼。
　　他外甥穿着医院里的蓝白竖条纹相间的棉质病号服，也不晓得是不是最近瘦了的原因，宽大的衣服有些松垮的挂在瘦削的肩上，领口交合成v字型在身前，衬得他脖颈修长，锁骨细致，散发着年轻人干净而出众的气息。
　　胳膊和头上包扎着，却丝毫不见狼狈，还难得地多了一股子孱弱感。
　　这样一幅好相貌，的确是够哄人的……
　　万随遇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也笑起来，看着他，嗓音浑厚地说：“那你先吃饭。我们出去定一下酒店，晚点再过来。”
　　“行。”
　　干脆利落的一个字。
　　“有事打电话。”
　　万随遇话落，抬步出了房间。
　　他边上，楚江和陈力也没耽搁，随后出去。
　　三个人走出住院部一楼，迎面一股子热气扑来，毫不留情地肆虐人脸。
　　楚江低低地“操”了一声，朝万随遇，“给我根烟。”
　　万随遇哂笑一声，“知道不好受了？”
　　这人怕热，因而两个人一到最热的时候便会哪儿凉快往哪待。今天也是没办法了，他出入这种人员杂乱的公共场合，为避免引发骚乱，只得遮掩了一番面容。
　　打趣归打趣，万随遇还是掏了根烟出来，两指夹着送入他唇间。
　　楚江含了烟，就着他手里打火机窜起的火苗吸了一口，直起身，随手将烟拿下，夹在了修长指间。
　　万随遇装了打火机，抬脸便被人吐了一口烟。
　　这祖宗，烦躁起来脾气极大。
　　他侧目，嗓音里带着一丝克制，“注意点儿分寸。”
　　“那快点儿。”
　　“嗯？”
　　楚江肩膀靠向他，不耐烦地说：“去酒店，热，想干。”
　　万随遇：“……”
　　*
　　该走的都走了。
　　偌大的病房安静了下来。
　　甄明珠拿手指碰了碰一次性塑料饭盒外侧，觉得温度这下应该差不多了。
　　暑假的安城热得很。这几天一直没下雨，持续高温让人险些挨不住，热乎乎的粥喝两口人都能出汗。况且保镖来回速度很快，因而她刚才想要给程砚宁喂的时候，觉得可能有点烫。
　　眼下晾了几分钟，才觉得可以入口。
　　“好了，喂你吃吧。”
　　试完温度，她抬眸朝程砚宁说。
　　不期然地，撞进男生干净清润的漆黑眼眸。
　　“嗯。”
　　程砚宁低低答。
　　不晓得是不是在病中的缘故，他的嗓音带着一股子嘶哑，且低沉，很有磁性。
　　是不同于他以往清冽的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声音，却撩人心弦。
　　莫名地，甄明珠觉得喉咙紧口干，她抿唇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
　　程砚宁的唇形很好看，唇线优美赛过女生。不过他嘴唇很薄，是传说里那种天性凉薄的人才会有的那种唇。可是彼此有过亲密，因而她知道，这看似凉薄的唇，其实也会有湿热滚烫的触感。
　　他唇舌虽柔软，发狠的时候力道却很大，绞得人舌尖发麻。
　　一次性塑料勺就那么晃了一下。
　　甄明珠倏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喂饭喂到了人嘴角，一滴饭就那么尴尬地停在了那儿。
　　之后，程砚宁舌尖一勾，舔了嘴角。
　　甄明珠：“……”
　　一张脸突然就烫了起来。
　　她有点不敢看他，抬手抽了张纸巾攥在手里，一碗粥在手里发烫。
　　“帮我擦一下。”
　　“啊？”
　　“嘴角。”
　　程砚宁的声音，倒显得轻描淡写。
　　甄明珠顿时又羞愧万分，捏了纸巾帮他擦嘴角，心里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个乱七八糟的人，就喂饭而已，也不晓得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定定神，她努力摒除杂念，专心给喂饭。
　　程砚宁吃了多半碗南瓜小米粥，又吃了三分之二蒸蛋，最后用一次性纸杯喝了半杯水。
　　甄明珠扔垃圾回来，发现他正要下床。
　　“你干嘛？”
　　她顿时有点着急了。
　　程砚宁略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就上个厕所。”
　　“哦。”
　　甄明珠抿嘴，不说话了。
　　程砚宁上午已经拍了几个ct，身上没有骨折，两条腿也就稍微一点擦伤，因而走路是完全没问题的。可，目光落在滴答滴答的吊瓶上，甄明珠一时又傻眼了。
　　他一条胳膊包扎着，另外的手背上扎着针，根本没办法独自上厕所。
　　程砚宁显然也突然意识到了，微微愣了一下，尔后，他抬眸淡声说：“你去叫一下方家的保镖吧。”
　　“……嗯。”
　　甄明珠点点头，出门找人。
　　可，过道里转了半天，愣是没找见人。
　　也不晓得保镖突然去了哪儿，她又怕程砚宁等着急了，硬着头皮折回去，抿嘴说：“人不在外面，我给你拿吊瓶吧。”
　　程砚宁似乎是低叹了一声，也没其他办法。
　　甄明珠抬手取下吊瓶举得老高，将他送到了洗手间里面，又将吊瓶挂在了挂钩上。
　　尔后，她目光下移。
　　她在这边住过院，晓得病号服的裤子比较麻烦，不是那种松紧腰，而是松紧+绑带的样式，一个手完好另一个手打针的话，勉强还能自己弄，可像程砚宁这样的，脱掉容易，之后就没法子弄了。
　　“我自己弄，你先出去吧。”
　　不等她开口，程砚宁发话了。
　　甄明珠没看他，只说了一句：“完了叫我。”
　　话落，她出去拉上了门。
　　门没关严实，程砚宁余光能瞥见她就在外面，略迟疑了一下，还是无奈决定先解决个人问题。
　　两个人认识时间不算短了，在一起也有特别亲密的时候，可除了他酒醉那一次，其他时候，他也没有色令智昏到丢掉底线的地步。最起码，手没往她那一处伸过，也没让她帮他纾解过私欲。
　　胡乱想着，他抬手去拉扯裤腰带。
　　薛飞上一次也不晓得是怎么帮他绑的，他手使不上劲，一下没扯开，低头去看。
　　不经意间，余光又从门缝扫到外面，看见两条白花花大长腿。
　　气温到了三十七度以上，甄明珠过来的时候穿着白色短袖棉t和牛仔短裤，脚上一双平底凉鞋，露在外面的两条腿，光裸细长，十分惹人。
　　收回目光的时候，他可耻地有了身体反应。
　　意识到这一点，程砚宁整个人都懵了。
　　年轻气盛火气正旺，这段时间因为实习又极为疲倦，他哪能想到，自己会在这么一个地方，因为多看几眼她的腿，突然涌上情欲，忍都忍不住。
　　硬邦邦的，尿不出来了。
　　憋死人……
　　他木木地站在卫生间里，感觉自己似乎从来不曾有这么丢人过。
　　甄明珠在外面等了半晌也没听见任何声音，她背身对门，有些不确定地问：“好了吗？”
　　“等会儿——”
　　男生的嗓音，带着一股子嘶哑克制。
　　甄明珠耳听着里面似乎还有些难以言说的意味，愣了一下又问：“解不开？”
　　程砚宁简直想扶额……
　　口干舌燥……
　　一时间，他忘了答话。
　　甄明珠自然有点着急，也忘了不好意思，推开门看他。
　　目光直接落到一处，腾一下，脸烧红。
　　这人……
　　她大脑发晕完全不晓得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半晌，猛一转身，背对着他问：“你怎么回事啊！”
　　女孩子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气恼郁闷的娇蛮。
　　程砚宁默默闭眼，开口说：“拿一下吊瓶。”
　　甄明珠：“……”
　　不上了？
　　她纠结了一通，转身又拿下吊瓶，目光也不敢乱瞥，跟着程砚宁又出去。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子迷之尴尬和暧昧……
　　生活在开放的社会环境里，甄明珠对男女之间那种事早已经知晓，可眼下又觉得糊涂，偏偏她又没法子开口问程砚宁，等安顿他坐在床上，她便远远地坐到了陪护床上，低头看手机。
　　搜索页面里一个问题：“男人硬了还能尿出来吗？”
　　搜出来不少答案，能和不能，两个答案都有，简直让人头大。
　　烦躁地装了手机，她下意识抬眸，不期然地又撞进程砚宁的眼睛里。
　　他原本就在看她，清净的一双眸子里翻涌着压抑的欲……
　　视线触碰，他很快又瞥开。
　　莫名地，甄明珠感觉到心尖传来丝丝绕绕的心疼，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这样一个他有一股子可怜兮兮的感觉，在等待她解救。
　　气氛僵持了几秒，她终于败给自己的心软，走过去问他，“那个……就……没办法上厕所？”
　　程砚宁没看她，“冷静一会儿应该可以。”
　　一会儿是多久？
　　甄明珠又不好意思问了，只得抿着唇坐到了椅子上。
　　最后一瓶点滴刚换上，滴完得近一个小时了。
　　时间流逝的每一秒钟，都让她如坐针毡，无意中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程砚宁眼眸微红，她又忍不住问：“……真的很难受啊？”
　　程砚宁：“……”
　　情绪上来，越想越想要，难以抑制。
　　她就在边上，时不时问这么一句，折磨死他。
　　他抬起通红的眼，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那你帮我。”
　　甄明珠：“……”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竟然因为四个字，一个眼神，缴械投降。
　　洗手间里地方小，很安静。
　　她踮着脚将吊瓶挂在了挂钩上，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男生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侧。
　　压根还什么都没做！
　　她崩溃，程砚宁比她更崩溃，她的态度让他出乎意料又冲动难当，这狭小密闭的空间又让人每一个毛细血管都活跃。她只红着脸低头站在那，都让他想到发疯。
　　那只小手，紧张兮兮地解开了他裤腰带……
　　*
　　临近八点。
　　万随遇一行三人过来的时候，感觉病房里气氛不对。
　　程砚宁的吊针已经拔掉了，他坐在床上。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
　　这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可这两人完全没有丝毫交流，这份安静就太古怪了。
　　万随遇若有所思地看了甄明珠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便瞧见小姑娘因为他的到来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站起身说：“你们回来了呀，我明天有工作，就不多待了。”
　　万随遇一愣，看向程砚宁。
　　听见自己外甥说：“你路上小心，到了发短信。”
　　“嗯。”
　　甄明珠胡乱地点了一下头，起身走了。
　　她原本是打算过来陪床的，所以也没让李沛儿一起来，可刚才那件事让两个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只待在一起都觉得窘迫难堪不晓得如何是好。
　　得冷静冷静……
　　目送她身影消失，程砚宁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这是？”
　　楚江盯了他一眼，同样若有所思。
　　“没什么。”
　　程砚宁随口一答，躺下，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发怔。
　　她的手很小，还很软……
　　这世上，好像再没有什么事，能比刚才最后一瞬的体验，更为销魂蚀骨。
　　想死在她手中……
　　*
　　一路跑出医院，坐上车。
　　甄明珠晕乎乎地到了酒店的时候，九点了。
　　她都忘了吃饭，也压根不觉得饿，回到房间后给程砚宁发了个报平安的短信，脸上又烫了起来。
　　一头扎进洗手间里，洗澡。
　　莲蓬里微凉的水袭来，躁动的血液，终于慢慢镇定。
　　偏偏，又想起那人的样子。
　　局限的空间里，他微微仰着下巴，眼睛眯起。白到耀眼的灯打在他脸上，他浓黑而长的睫毛给眼睑下方遮出小块暗影，颈部线条紧绷绷的。有汗珠，一直从滚动的喉结淌到了衣领里。
　　抿紧的薄唇溢出压抑的低喘……
　　性感得要命。
　　“明珠！”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低吼，他将汗湿的脸，突然埋在她颈侧。
　　那种被烫到哆嗦的感觉，还无比清晰。
　　真是疯了……
　　甄明珠拿下喷头，用微凉的水扫射着洗了一个澡。
　　动作堪称粗鲁。
　　等她最后擦干头发裹着大浴巾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整个人才从那种微微晕眩的感觉里，回过神来。
　　这算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以后还怎么见他？
　　她胡思乱想着，等身上水珠干掉，又拿下浴巾，换了个白色真丝吊带，躺进了被子里。
　　空调温度在二十六度，她带了自己的蚕丝被，躺进去无比舒服。
　　可这一晚，很难入睡。
　　她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也没睡着，开始看自己的手。
　　两只手交换着帮他，都酸麻得要死，男生竟然能那么麻烦，用手解决那个事，也需要那么久。尤其让她感觉到无法接受的，还是那种烙铁般的恐怖触感。
　　啊啊啊啊啊……
　　半晌，她一扯被子猛地捂住了头。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能到这一步？
　　接下来怎么面对他，怎么办？
　　她怎么就因为他一个眼神心软了呢，竟然配合他做这种事？！
　　可是没办法不心软啊！
　　他眼睛都憋红了！
　　他还在住院！
　　想到这，她似乎为两人破天荒的恶劣行径找到了能被原谅的借口，又一把扯下了被子。
　　露出来的那张脸，通红通红的。
　　她又想起程砚宁喊她名字的那个样子，大汗淋漓的，身上滚烫，他靠着她，好像将所有的力道都压在她身上，让她有一种支撑包容他的满足感。
　　有时候想起来，他也跟个孩子似的……
　　可怜兮兮又蛮横任性，性子别别扭扭的，其实……也挺可爱。
　　她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迷糊糊地睡着了。
　　－－－－－－题外话－－－－－－
　　*
　　和好倒计时：三天。
　　堪称神展开的一章，我寄几都佩服我寄几……不过，下一章甄甄要知道阿宁车祸的真相了。
　　来自甄女王的怒火，宁宁跪下唱征服都来不及了。
　　点蜡给他→_→

　　☆、296：甄甄质问，阿宁吐血

　　令人羞耻的洗手间事件后，甄明珠有两天没去医院。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又在傍晚收工后，跟没事人一样地去了医院。
　　万随遇日理万机，程砚宁又不愿意转院回云京，两人商量之后，万随遇只得给程砚宁请了一个护工，护工和薛飞一起，主要照顾程砚宁。
　　甄明珠则是剧组——医院，两点一线地跑。
　　就这样挨过十来天，医院那边说，程砚宁可以出院了，回家养。
　　这一天正好是星期五，七月二十九日，因为节假日医院不办手续的缘故，所以他们在当天就要办好出院手续。到了下午，程砚宁便要跟着万随遇一起，回云京去。
　　甄明珠拍完早上的戏份，到医院的时候，薛飞正在帮着程砚宁收拾东西。
　　程砚宁已经换了衣服坐在床边，白色短袖棉t配一条浅色牛仔裤，身高腿长，清冷干净。
　　他头上包扎的纱布已经拆掉，伤口也不明显，除了那一处头发看上去略怪异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左臂上的皮肉还没长好，仍旧裹了一层纱布，回去还得换药。
　　不过，能出院，总归是一件好事。
　　甄明珠的心情都因此明朗起来，走过去问他，“几点的飞机啊？”
　　“五点四十。”
　　“那倒不算紧张。”
　　甄明珠松口气，又问：“午饭吃了吗？”
　　“你呢？”
　　程砚宁抬眸看她一眼。
　　甄明珠笑笑，“没呢，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住院的病人不能随意离开住院部，薛飞这段时间基本在照顾他，帮着收拾东西比较方便。护工已经辞退，万随遇却还没过来，也就剩下她跑腿买饭了。
　　程砚宁看着她脸上轻松的笑，也没和她客气，开口说：“凉皮吧。”这么热的天，只看着外面白晃晃的太阳，热乎乎的东西都吃不下。
　　甄明珠点点头，又问薛飞，“你呢？”
　　“擀面皮肉夹馍，外加一罐冰镇可乐。”
　　甄明珠“哦”一声，又若有所思地朝程砚宁，“擀面皮好像比较硬，给你买米皮吧，芝麻酱调味，怎么样？”
　　程砚宁点点头，“你看吧。”
　　“那我去买了。”
　　话落，匆匆过来的姑娘又匆匆离去。
　　她一离开，病房里又剩下薛飞和程砚宁两个人了。
　　程砚宁手臂有伤无法帮忙，薛飞一个人整理了半晌，总算将该扔的扔掉，要拿走的装好，松了一大口气，又拿过桌上先前喝了半瓶的农夫山泉，一口气灌完了。
　　终于歇下，他抬眸看了眼程砚宁。
　　程砚宁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走到了窗边，甄明珠如果去医院后门买饭的话，会出现在他视野里。
　　联想到这段时间两个人的相处，薛飞感慨说：“我就说了吧，你要追回她那就得苦肉计上，你看这十几天人家姑娘对你多好的，大热天跑来跑去忙前忙后，毫无怨言。”
　　程砚宁转身回来，坐到了床边，却没说话。
　　薛飞又感慨，“还有赵嫣然啊，看见你出事都吓傻了。一股脑地就将所有事告诉了小学妹。这下好了，没办法解释清楚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你这出了院再说几句软话，估计和好完全没问题。要我说啊，你这也算因祸得福了吧，一出意外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话赶话说到这，薛飞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突然住了口。
　　不知怎么地，就想到当天的事。
　　会所里将计就计，冷眼旁观欣赏丑事的程砚宁。
　　开车的时候，出乎他意料答应赵嫣然吃饭请求的程砚宁。
　　边走路边打电话的程砚宁。
　　他选在红灯即将亮起的时候过马路，那个地方距离军医大极近。而他出事的时候正和方老爷子打电话。等他再被送到医院，方老爷子已经找了医生等在急诊室外……
　　这一切，看似天衣无缝，顺利成章。
　　可实际上，他从来不会答应女生请吃饭的邀请；走路的时候也不至于打着电话闯红灯；清醒以后没去追究那个肇事司机，说自己没大碍，住院费都没跟着要；再往前，临睡前有一次，他发现他在观看网上一个宣传短片，是遵守交通安全、珍爱生命方面的……
　　这些不起眼又无关紧要的事，作何解释？
　　薛飞捏着空水瓶的那只手微微收紧了一些，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先前在学校里，沈芊芊那件事。这人在缜密布控以及把握时机和揣度人心上，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敏感和天赋。
　　苦肉计，是吗？
　　这念头猛地闪现，又被他狠狠否定。
　　谁特么有病啊，故意出车祸？
　　可有些猜测，不是想否定就能否定的，这是程砚宁啊。
　　那个同学七年都能永远保持第一从无例外的程砚宁，他能在高考前那样糟糕的情况下稳定发挥拿下全省理科状元并且打破记录，也能在酒醉的情况下克制情欲，未曾乱性。
　　他是个向来忍得住寂寞并且目的明确的人……
　　半晌，薛飞突然吐出一口气，紧紧地盯着程砚宁，用一股子有些发颤的语气问：“你，故意的？”
　　“什么？”
　　程砚宁原本正走神，闻言一愣。
　　薛飞捏紧空瓶，语气有些恼怒，“车祸这个事，是不是苦肉计？”
　　这下，程砚宁听清了，他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却没否认。
　　薛飞顿时气炸了，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怎么就能这样！车祸这种事能儿戏吗？你要直接被撞死怎么办？这种意外你想没想过？对对对，赵嫣然那边很棘手，小学妹这边也麻烦，可你至于就用这么偏激的办法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
　　先前程砚宁放任冯宽侵犯甄明馨的时候，他虽然有些不忍，却也能想通，毕竟那两人等于自食恶果。可眼下这个事，他是着实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在开玩笑，以身涉险，就为了解决这么一个误会。
　　对，赵嫣然放手了，小学妹心软了，他如意了，可眼下胳膊还包着呢！
　　要是这摔得鲜血淋漓的是脑袋，不得玩完！
　　越想越气，薛飞浑身都抖。
　　他是真心拿这人当朋友当兄弟，眼下突然意识到这么一桩自残式的意外，简直出奇的愤怒。他紧紧地盯着程砚宁，就想得到一丝半点否定的答案。
　　可惜，程砚宁只是抿唇看着他，没说话。
　　“砰！”
　　一道响声落在身后。
　　薛飞下意识一扭头，发现了门口一脸错愕的甄明珠。
　　她脚下，摔烂了一杯加了冰的可乐。
　　肯定听见了……
　　这个念头猛地浮上，薛飞又顿时后悔了自己口无遮拦。
　　因为，甄明珠的脸色，着实有些可怕。
　　程砚宁显然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他原本就在想这几日她的好，当这件事被薛飞就这么捅出来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做法也有一些怀疑，倒不是因为受伤，而是想到甄明珠，觉得心里并不好受。
　　他这么一出意外，她摒弃了所有成见，甚至在医院里这种地方，为他做了那种事。
　　搁以前，这是他都无法想象的。
　　而眼下，她站在门口，额头的汗，震惊的脸，以及那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的唇，让他突然就觉得害怕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神色镇定眼眸深深，搁在身侧一只手，却紧紧地攥了起来。眼眶突然就涩得难受，他开口，声音也嘶哑，“明珠……”
　　“苦肉计吗？”
　　甄明珠深呼吸，笑着问。
　　一股子愤怒，突然就直接冲到了最顶点。
　　苦肉计？
　　竟然是苦肉计？
　　这人，会使这种苦肉计？
　　她也和薛飞一样，不愿意相信，不敢相信。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就是这样的，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程砚宁这个人一贯就是这样的，心思深沉捉摸不透，而且也心狠，舍得伤人也舍得自伤……
　　她想给他找一万个理由，可想了半天，仍是徒劳。
　　天气这么热，她就那么看着他，浑身都发冷，带着一股子早先似乎出现过，最近却被她彻底遗忘，卷土重来的绝望。
　　这样一个人，她要怎么说服自己，和他重新来过？
　　想要出车祸的时候，他有没有为她考虑过？
　　如果他就那么死了呢！
　　她看着他，愤怒绝望到说不出话，半晌，她用尽所有力气稳步走进去，将手里带的饭放在了桌上。
　　“明珠！”
　　程砚宁抬手够她手腕。
　　甄明珠猛地躲开，避得远远的。
　　程砚宁一只手就那么落在空中，半晌，慢慢收回，他定定地看着她，试图解释，“冷静点听我说。”
　　“是或者不是，你说。”
　　甄明珠道。
　　两个选择，却将他逼到绝境。
　　不是，他无法撒谎。
　　是，他会失去她。
　　他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她的情绪，也想告诉她，之所以这样，主要是为了逼出赵嫣然那些话，让她释怀。而不是自己卖惨给她看，让她心软，无底线地迁就自己，跟他和好。
　　可似乎已经没办法说了。
　　这些天，他享受了她的好，沉浸在她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他有一些后悔，想到自己万一情况更严重，她会伤心害怕，便要后悔。可更多的，却是不后悔。毕竟赵嫣然主动地澄清了误会，她心里那一根刺被彻底拔掉，她这几天对他特别好，呵护备至有求必应。这些好，他愿意拿所有的东西去交换，无论是名利富贵，还是健康安全。
　　“程砚宁……”
　　甄明珠看着他的眼，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想笑，眼泪先掉出来，一字一顿地唤他的名字，咬牙切齿的，简直想撕碎他。
　　在她这样的目光里，程砚宁有些不敢说话了。
　　这是他的错，她没有冤枉他。
　　可偏偏他这种无言的沉默，彻底地激怒了甄明珠，她重重喘气，胸口都上下起伏，她抬手猛地按住了起伏不定的气息，眼眸如刃地盯着他，慢慢地，一字一顿道：“你这人简直太可怕了……”
　　用如此偏执的方式，解除那样一个误会。
　　连自己命都不要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没办法回去了。”
　　“我没办法想象，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真的，你太让我……”
　　让她怎么样？
　　失望？
　　难过？
　　抑或，排斥？
　　最后这句话，她没有说完。她说不下去，眼泪早已爬了满脸，猛一扭头就跑了出去。
　　“甄明珠！”
　　薛飞被这一幕早都吓傻了，追出去大声喊她的名字。
　　可她实在跑得太快了，他追了两步而已，那人就消失在楼道口，眨个眼没影了。
　　薛飞又担心程砚宁，只得折了回去。
　　病房里，死一般的沉寂。
　　彻底完了……
　　薛飞的心理，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觉得甄明珠刚才那几句话简直太狠了，每一句，都拿刀子往人心窝上戳，可他也没办法怪她，因为他也和她一样，很想不通。在突然如此猜测的时候，觉得程砚宁这人决绝到可怕。
　　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处理问题吧？
　　他不否认，如果没有刚才自己多嘴，程砚宁完美地、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踢开了赵嫣然，挽回了甄明珠，唯独，让自己受了伤。
　　可这个车祸，对他而言是一种创伤，对关心他的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他竟然会这样做！
　　他到底有没有在乎过关心他的人？
　　薛飞也不知道安慰他，半晌，发出一声惆怅至极的叹息。
　　程砚宁也没看他，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女孩泪流满面的脸，以及那一句咬牙切齿的“你这人简直太可怕了”。这句话逼得他眼眸猩红，心血翻涌，他一手紧紧地攥着，突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
　　“喂！”
　　薛飞被这突如其来一幕吓傻了，愣神后连忙扑过去。
　　“……没事。”
　　程砚宁抬抬手，声音无力疲软。
　　是他的错吧？
　　又一次，让她伤心了。
　　“还没事，你都吐血了。”
　　薛飞简直能被这人给气死，刚才那些气还没消化呢，这会看见他这副样子，又觉得实在不忍心。
　　他拿一次性纸杯接了水，让程砚宁漱口。
　　不过，程砚宁漱口后却阻止了他找医生，无奈之余，薛飞只得找拖把拖了地，打理完地面，看见桌上的擀面皮，都没心情吃了。
　　程砚宁也没心情吃，最终，两个人都不曾吃午饭，等来了万随遇。
　　这一次，万随遇和陈力两个人一起过来的。办了出院手续之后，三个人便直接去了机场。
　　飞机上两个小时，下飞机路上又花了一个多小时，等一众人到家，晚上九点了。
　　客厅里，万随心魂不守舍地给万存希讲故事。
　　“姑姑，小公主好可怜啊……”
　　万随心给小姑娘讲了海的女儿，她是有一句没一句讲完的，小丫头却听懂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难过地说。
　　万随心拿手揉了揉小丫头毛茸茸的脑袋，苦笑了一下。
　　陷入爱情的女人都是傻子，哪个不可怜呢。
　　她生不出什么同情，正暗自喟叹，听见了外面远远地传来了汽车引擎声和狗叫声。
　　“砚宁哥哥回来了！”
　　小丫头也顿时反应过来，兴奋地从茶几和沙发的空隙里站起来，踩着拖鞋就往门口跑。
　　“小希慢点。”
　　万随心唤她一声，起身跟了出去。
　　她是在程砚宁出事第二天便得到消息的。可是却不敢去医院。万随遇的意思，也是让她安心地和万存希在家里等着。担心她过去之后引得程砚宁反感乃至情绪激动，反而不利于康复。
　　牢里待了五年多，她已经习惯了服从和听取别人意见，因而即便心急如焚，也只好待在家里。
　　她走过去，远远地看见了程砚宁。
　　身材又瘦削了一些，却显得个子愈发地高，站在万随遇和陈力边上，神色清冷，眼眸淡漠，独有一种年轻人干净而沉郁的气质。
　　玄关处的灯打在他脸上，猛一瞬间，她突然就花了眼。
　　记忆里初遇程卓，他似乎就是这般模样。不过那会他是跟一群人站在吧台边上，酒吧迷离暧昧的灯，将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晃得破碎且不真切。他背着把破吉他，低头抽一根烟，瘦削颀长的身形，蕴含着街头年轻人独有的勃发力道，几乎在一瞬间，便让她心旌摇曳。
　　她呆呆地看着他，听他跟同伴低声交谈，嗓音沙哑地骂脏话，最后又看他，神情散漫地哼一首不着调的歌……
　　他唱歌其实没有多动听，可微微眯着眼的样子，性感又狂放。
　　他知道她在看他。
　　所以唱完了那首歌，他下台后便到了她跟前，歪靠在沙发上，一条腿搭上椅子背，懒懒地说：“去给我买包烟。”
　　这是产生在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他说完，她便被几个朋友笑，这人的确有损她一贯高高在上的颜面，可她却鬼使神差地跑了出去，买了包最贵的烟给他，看着他抽。
　　他眯着眼看烟的模样也惹人，或者说，那样的好模样，生在世上就是为了祸害女人的。所以他在那一晚临走前将她推倒在酒吧外花墙上，低笑地问出那一句“想跟我啊”的时候，她一瞬间沦陷了。
　　那时候，她怎么就能想到，这人会毁掉她一生。
　　眼下这个儿子，拥有和他如出一辙的好相貌，年岁渐长，眉眼间偶尔展现出的漠然疏冷，都是完全随了他的……
　　万随心看着看着，心口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难以承受。
　　万随遇几人换了鞋，走近些便瞧见她失神的样子。
　　程砚宁视若无睹，抬步只往里走。
　　万随遇牵着万存希，倒是停在了她身边，有些无奈地低声说：“他情况不算糟，不早了，快上去休息吧。”
　　万随心低低嗯了一声，突然想起她还熬了鸡汤在灶上。
　　等她转身快步到了厨房的时候，帮佣正好关了火，扭头看见她便笑道：“鸡肉挺烂了，我看时间挺久，进来看看。”
　　“我来弄，你出去吧。”
　　万随心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到了灶前。
　　“那好，您小心烫。”
　　帮佣应了一声，出了厨房。
　　万随心打湿软布，小心地将锅盖取下，鸡汤鲜美的滋味窜入鼻尖，她看着澄清的汁，突然滚下了两行泪。
　　也有过很快乐又幸福的时光啊……
　　她怀孕的时候，躺在卧室里午睡。那人轻手轻脚地进来，一手搂着她后颈揽在怀里，细细密密地吻，不知怎么地就没憋住，褪了她衣服，用勾人的舌帮她纾解……
　　她应该不是他第一个女人。可在那样颇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是唯一的一个。先前情到浓处的时候，他就曾在她耳边粗喘着说一些不着调的荤话。那天也是一样，他嗓音嘶哑眼眸水润赤红，含糊不清地问：“爽吗？哥哥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伺候过人，到你这就一次又一次……”
　　她浑身发软意识飘荡，厨房里一声巨响，将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他偷偷给她熬鸡汤，忘了时间，汤水烧干，砂锅给炸了……
　　怎么就弄成这样？
　　母子反目，他跟死了似的，杳无音信。
　　万随心攥紧了手中湿湿的软布，突然蹲下身去，脊背深深蜷着，在夜晚灯光明亮的厨房里，泣不成声。
　　－－－－－－题外话－－－－－－
　　*
　　阿宁的性子，有很多程度上随父母，程卓和万随心，个性中都有决绝暴戾的因子。
　　相貌上，阿宁五官随舅舅万随遇，但是气质上冷漠沉郁的一面，更像父亲程卓。所以从万随心的角度，会觉得他像程卓。这就像生活中，有人觉得你像爸爸但是有人觉得你像舅舅一样。前文里最初提过，阿宁爸爸是搞音乐的，能把他妈勾引跑，模样自然不必说，帅的一逼……
　　再说阿宁，不那么完美，游走在界限边沿。道理他比谁都懂，但是他能舍得能狠心也超级自信。他不是尽人事听天命那种人，而是逼急了敢逆天改命的那种人。
　　现实中应该没几个这样的人，做事能到这地步，的确让人觉得可怕。不提倡。
　　不过，我还是爱他迷他，我没救了。o（╥﹏╥）o
　　和好倒计时2天，求一波月票，啊啊啊！

　　☆、297：疯狂示爱，校园轰动

　　这个夏天似乎很长。
　　九月初的傍晚，气温仍旧灼热。
　　甄明珠拖着拉杆箱上三楼到宿舍的时候，脊背的衣服都微微被汗水浸湿了，黏得难受。
　　宿舍里董西琴、林清和孟晗都比她早到，眼见她进门，孟晗便笑着说：“我们还刚刚说要不要给你发微信呢，说是今天来，一直不见到。”
　　甄明珠蹲下身打开行李箱，头也不抬地笑，“太热了，想着点名前过来就行，哪里想得到还是热。”
　　云京大学开学的日子有两天，昨天是第一天，九月三日星期六，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等会儿所有人要去辅导员办公室点到。
　　甄明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孟晗说话，十多分钟总算将衣服和洗漱用品给归位了，拿出最底下一个大塑料说：“前几天从老家回来带了点特产，你们分了尝尝吧。”
　　话落，她便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边上的林清。
　　“我们也带了很多哈哈。”
　　林清一边分着东西一边说，等她将甄明珠带的零食给分完了，又将自己和董西琴带的一堆东西给几个人分了。
　　甄明珠看了眼时间，又朝孟晗说：“我去洗个澡。”
　　“恩恩。”
　　孟晗啃着一个卤鸭脖，提醒她，“最好快点呀，七点十分咱们班点到。”
　　“知道了。”
　　甄明珠已经拿了大浴巾进洗手间。
　　她主要是因为热的难受。拿喷头简单地冲了冲，窄小的洗手间里又实在闷，她便随意地擦了一下，裹了大浴巾出了洗手间。
　　拖鞋湿着，她的头发也湿哒哒披在肩上，因而她不曾抬步进室内，站在洗手台前绑紧浴巾，拿了干发毛巾擦头发。
　　天气热，也就几分钟而已，柔软的长发被擦到半干。她用皮筋将头发松松挽起来，拿拖把将阳台上和洗手间都拖干净，抬眸唤孟晗说：“晗晗你帮我拿一下衣服，椅背上搭着呢。”
　　他们洗手间地方太小，干衣服拿进去不湿也得潮，所以她进去的时候也就没有拿衣服，提前放在椅背上。宿舍里地面应该在她到来之前刚拖过，拖鞋还未干，她也就不想进去弄脏地面。
　　不过，孟晗一盒鸭脖还没啃完，手上还戴着油乎乎的一次性塑料手套，闻言便朝甄明珠对床的林清说：“清哥你帮甄甄拿下衣服。”
　　林清“哦”了一声，拿了衣服给送到阳台上。
　　“谢了。”
　　“哎——”
　　甄明珠朝她一笑，人还没进洗手间，胳膊被林清扯了一下。
　　林清是因为扫间她肩膀上有东西所以太意外了，这一下目光正对过去，顿时就惊了一下，一脸错愕地问：“这是纹上去的吗？太漂亮了吧！”
　　“什么？”
　　室内两个人都被她惊动。
　　林清扭头过去说：“甄甄给肩膀上纹了个蝴蝶。”
　　“啊！”
　　孟晗一愣，随后也聚到了阳台门口。
　　同住一个宿舍，反正早晚也会被看见，甄明珠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裹着浴巾站在那，任由她们打量。
　　在校生给身上刺青，似乎挺少见的。可这事情发生在甄明珠身上，似乎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地方。因为她相貌出众平时又显得低调特殊，无形中自然和普通学生有些差别。
　　孟晗抬眸看去，发现刺青的位置就在她肩上。
　　那个咬痕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就是那个蝴蝶刺青。蝴蝶的形状极其漂亮，缀翅连在主翅上，拖得长长，形似凤尾，正是凤尾蝶。那只蝶停住在她肩头，纯黑底色，半展开的翅膀上配着大片艳丽的金黄色，底端点缀些许淡蓝，美丽又独特。
　　“太好看了！”
　　端详半晌，孟晗由衷地说。
　　她先前看见那个咬痕的时候，就觉得程砚宁那人简直太讨厌了。这么雪白娇嫩的肌肤，漂亮挺翘的锁骨，穿个吊带裙或者一字肩上衣都要好看死了，偏偏他恶狠狠地给那里留下一道牙印，让甄甄在宿舍里都没办法穿吊带背心，夏天多难熬！
　　以为自己是狗狗吗，还要撒尿以示主权……
　　三个人围着端详了好一会儿，甄明珠笑道：“好了，我去换衣服了。不然要迟到。”
　　话落，甄明珠转身进了洗手间。
　　她进去时间不长，很快换了条裙子出来。
　　夏天最热的时候，女生都喜爱雪纺纱，轻薄凉快，穿上还会自带几分翩翩仙气，甄明珠也不能免俗，换了条无袖的雪纺纱连衣裙。
　　她的纹身是在安城拍戏的时候纹上的，主要便是因为穿衣服不太方便，好几次李沛儿在房间里，她都没办法穿背心睡裙。后来又考虑到以后拍戏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便纹了个蝴蝶，提前避免麻烦。
　　不过，她穿衣服比其他人随性许多，大牌也穿，便宜货也不挑，只要穿上舒服自己觉得赏心悦目，便也懒得管别人有没有不同意见。
　　306宿舍四个女生，她衣服不是最多的，风格和颜色却是最杂的，刚刚换上的雪纺纱裙，是淡淡草绿色。
　　也就她，人白还漂亮，个子高腿又长，hold的住……
　　四个人一起去点名，董西琴不无艳羡地想。
　　不过，得益于这分开的两个月，她回老家过暑假，距离甄明珠远了，距离程砚宁也远了，原本那一点偏执的念想，渐渐地就淡了，慢慢放下。
　　一路出宿舍，四个人先到辅导员办公室点了名。
　　点完名，一起出学校，去吃饭。
　　天太热，女生一贯钟爱的火锅砂锅麻辣烫在这时候失宠了，林清和董西琴正站在路边纠结呢，听见甄明珠突然说：“走吧，请你们吃云记海鲜。”
　　“啊！”
　　林清扑哧一声大笑，“什么好事呀？”
　　“去了告诉你们。”
　　“走走走——”
　　听她这么说，其他三人再不犹豫。
　　半小时后，几个人坐到了云记海鲜包厢里。点完餐倒上饮料，甄明珠便微笑着说：“先说好了，你们不要太意外。尤其林清，不要大喊大叫，你嗓门实在太大了，经常吵得我耳朵疼。”
　　“噗——”
　　这话一出口，董西琴先扑哧笑了。
　　林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辩驳道：“哪有啊，我这么温柔……”
　　孟晗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趴在她跟前问：“什么什么，快说！”
　　甄明珠轻轻地咳了一下，“那个，我签约华娱传媒，当演员了。”
　　“啊！啊啊啊啊啊！”
　　林清发出一阵不敢置信的尖叫。
　　甄明珠：“……”
　　将这事情告诉她们三个，是她在考虑并且和袁深商量之后，做出的一个慎重决定。
　　先前因为时间尚早，她一直瞒着。可眼下《后宫之主》已经全部拍摄完毕进入了后期制作阶段。也已经正式更名为《后宫》开始在网上预热宣传。预计，十月国庆节一开始，便会同时登陆国内两大卫视开播。
　　这部剧宣传期间是没有她照片的，因为导演已经知晓了她签约并且进军影圈的消息，也得到了公司那边的指示，不许将她当成噱头在网络上进行任何形式的炒作，为了给后面一个干净良好的口碑开端。
　　可即便这样，她饰演的角色一旦播出，这消息也就瞒不住了。《后宫》总长度五十二集，国庆期间开始以每晚两集的节奏在电视上播出的话，最晚十月下旬，她会以演员的身份曝光在大众视野。
　　同时，《你不知道我爱你》现在进入后期收尾拍摄，可能会影响她九月份部分课程。袁深也已经提前告知她，一旦她在电视上曝光，公司便会开始跟着紧锣密鼓地展开电影宣传预热工作，也就几十天的时间，她演员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提前告诉给几个舍友，能免去她许多麻烦，也会博得她们信任和好感，甚至帮助。
　　毕竟，之后还要相处三年，她们是她生活圈子最里层的人，哪怕不能好的跟家人一样，那最起码也不能拖她后腿，给她惹麻烦。
　　基于种种考虑，她和袁深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也在前几天就想着开学了怎么将这事情说出来。
　　眼下当真说出来了，她松了一口气，其他三人却完全炸了。
　　演员明星这身份，对身份贵重的金字塔顶层人来说，似乎有些不讨人喜欢，可对校园里的学生来说，那绝对又是带着光环的存在。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真的假的啊！”
　　“拍戏了吗？”
　　“啊啊啊，你快说清楚，急死我了。”
　　三个女生围着她，叽叽喳喳一阵盘问。
　　甄明珠笑笑，也没有说一半留一半，将她先前陪着秦璐面试，给袁浅补课，认识袁深，又歪打正着拍了电视又拍电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讲完了。
　　等她讲完，三个人都呆了好一会儿，董西琴总结说：“所以现在，你等于是华娱正在力捧的新人了，担当女主角的电影最早年底最晚年后就要上映？这个意思？”
　　甄明珠想了想，点点头道：“差不多。”
　　华娱对她的重视，自然不必说，毕竟有顾景行坐镇，又有顾振南那么一重关系在里面。先前只是袁深看重她，眼下袁深都排到了后面去，公司管理层对她的保护已经到了内部人员皆知的地步。
　　不过，身世这一重，她当然还是保留，不会随便透露。
　　可饶是如此，董西琴和林清已经震惊万分了。震惊之余似乎还有一些与有荣焉的兴奋以及提前知道秘密的欣喜。而她们这样即便克制都汹涌表现的情绪，又让甄明珠暗自庆幸了一番。
　　这个晚饭，四个人可以说吃的非常愉快了。
　　甄明珠难得来一次，严阵以待许久的店长也显得开心极了，牢记上一次韩明晖的指示并且还在他的叮咛上更为别出心裁。不仅没让她结账，还在她走的时候给送了一束花。
　　这操作也非常让人懵逼，甄明珠抱着一捧百合花走回学校的时候，收获了无数注目礼。
　　“再过几个月，咱们就是当红影星的舍友了。”
　　四个人走到操场附近，喝了点红酒的林清有些晕乎乎地说。
　　甄明珠忍不住笑了，“红不红难说啊——”
　　“肯定红。”
　　董西琴瞥她一眼。晚风吹拂，路灯映着人的脸，女孩子抱着一捧花，脸蛋比怀里的花更为娇嫩清艳。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实打实的信任和祝愿，笑着说，“现在影视圈都没几个人比你好看的，你不红谁红呀。放心，我打包票，光靠脸都能红。”
　　“走开。”甄明珠哈哈笑了，“谁只有脸？”
　　“说你美你还不乐意咋滴？”
　　林清没好气地挤了她一下，差点摔个狗啃泥。
　　董西琴连忙扶住她，对其他两人说：“你们要是跑步的话，我就先把她搀回去了，省得耍酒疯。”
　　孟晗看向了甄明珠。
　　甄明珠问她：“要跑步吗？”
　　话落，孟晗的手机突然响了两下。
　　她拿出手机一看，抿起嘴笑着说：“我我我……梁祝找我。”
　　“什么情况呀？”
　　边上，林清顿时又清醒了一些。
　　孟晗脸蛋微红，对甄明珠说：“就放假的时候一直有联系嘛，我还去他们家那边旅游了一次，嗯……就在一起了啊……”
　　甄明珠结结实实被这消息震了一下，好半晌，揶揄地笑着说：“那你快去，别让男朋友久等了。”
　　“走了啊。”
　　孟晗话说完，扭头跑了。
　　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甄明珠淡淡地笑了一下，对董西琴说：“那你帮我把花带回去吧，有时间了就找些瓶子分出来给插上，我去跑步。”
　　“行，你早点回来哦。”
　　“嗯呐。”
　　甄明珠将花递过去，笑了笑。
　　之后，她去操场跑步。
　　这一届的大一新生全部被拉去了云京近郊的部队里封闭军训，校园里晚上没有拉歌的声音，也没有新生入学那种热火朝天的感觉。很安静，能听见草丛里虫鸣声。
　　临近十点，操场上学生还挺多。
　　甄明珠穿着裙子和凉鞋，因而也没有跑太久，沿着塑胶跑道的最里圈跑了差不多两圈的样子，又慢慢地走了一圈。
　　所有激荡的情绪，也就那样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暑假最后这一个多月，没有见过程砚宁。也就在八月初的时候，他发了一条微信，很简单三个字，“对不起。”
　　她没回。
　　不知道回什么，也不想回了。
　　车祸的真相，一下子便浇灭了她涌起的所有希望。
　　她几乎不敢想象，如果她和程砚宁继续纠葛下去，人生会走到哪一步，能不能再开始新生活。
　　很有可能重蹈覆辙，再痛苦一次。
　　也许人都是自私的，她害怕那种快要窒息透不过气的感觉。
　　甄明珠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最终就那样很自然地走出了操场回宿舍，也没发现，看台最高的一层上，坐了许久也看了她许久的那个人影。
　　程砚宁目送她身影消失，也没有站起身来。
　　这几十天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脸，想念她的温柔，也想念她发脾气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还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那一种。
　　先前他出国一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那一年里也会想她，可心里有因为受伤而产生的愤怒，有想要放弃所以冻结的冰冷，学业也很重，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地去想她。
　　似乎，那个时候，她也不及现在这般，让他痴迷，神魂颠倒。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的原因。现在这个甄明珠，身上有一股子从前没有的迷人魅力，她有的时候决绝的像刀，有的时候却温柔的像水，可无论她让他痛，还是给他抚慰，他都甘之如饴。
　　又或许，人在闲下来的时候，都和平时不一样。
　　大把养伤的时间，只能安静地坐着，也就像现在这样，所有思绪都被她占据，恨不得化作一条藤，缠在她身上。
　　可她似乎，真的不要他了……
　　他能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到了从未有过的遥远的长度，也能感觉到，她这一次，放下的有多么彻底决绝。
　　几十天，她不曾问候他一句，甚至连短信也不愿意回了。
　　他该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各种想法汹涌在脑子里，他都觉得头疼，也觉得绝望，因为想念，浑身骨头缝都有空虚感，就想紧紧地抱着她，让她填满他的空虚。
　　操场上慢慢安静了下来。
　　时间晚了，校园也逐渐安静下来。
　　唯有一栋栋宿舍楼，伫立在黑暗里，灯光明亮，像温暖的巢穴，又像漆黑汪洋上的轮船。
　　不知不觉地，他走到了一栋宿舍楼下，抬头，看向三楼某一处。
　　十点半了，晚归的几个女生路过看见他，皆是瞬间就红了脸，脚步放慢，一步三回头地进宿舍楼。
　　应该想找甄明珠吧？
　　有人正这般想着，突然被身后一道大吼吓得浑身一哆嗦。
　　“甄明珠！我爱你！”
　　几米远的距离外，那个被全校无数女生奉为梦中情人的男神学长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
　　也就一声而已，整栋楼出现了微微的骚动。
　　“甄明珠，我爱你！”
　　“甄明珠，我爱你！”
　　“甄明珠，我爱你！”
　　“甄明珠，我爱你——”
　　孟晗被梁祝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程砚宁不晓得喊多少声了。反正他站在那，白衬衫的两只袖子都卷到了手肘下方，领口最上面两个纽扣都敞着，笔挺的衣领有点歪，显得那件白衬衫挂在他肩上都有些松垮垮的感觉。
　　一个暑假没见，他似乎瘦了一圈，唯有那张脸，映在路灯下，仍旧清净出众，英俊逼人。
　　他一声一声地喊，声嘶力竭不肯停歇，惊动学生无数。
　　不过，围观的人很多，起哄的几乎没有。
　　这情形和上一次秦远过来喊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一来学生们看见他，多多少少有些被吓到；二来他和甄明珠交往过的消息早已经传开，可既然交往过，便说明已然分手。
　　他这撕心裂肺的喊声，好像徒劳的挣扎，因为从头到尾，三楼那个宿舍，没人出来。
　　就连阳台上，都没人……
　　“甄明珠不在宿舍啊？”
　　边上，梁祝的声音突然拉回孟晗的思绪。
　　她抬眸看过去，低声道：“应该在的吧，这个点了。”
　　她在，只是不肯露面。
　　想到这一点，孟晗无限唏嘘，耳听着程砚宁在那撕心裂肺的吼，又觉得于心不忍，便小声朝梁祝说：“我先上去了哈。”
　　“……喔。”
　　梁祝点点头，也去瞧程砚宁。
　　“甄明珠——我爱你——”
　　一贯清冷疏远高高在上的京大校草好像疯了。人家姑娘不下来，他也不理人，只一个劲儿地喊，嗓音嘶哑得不像话了。
　　这一幕，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世上竟然有女生，能扛住他这一声一声轰动校园的告白，还能这么冷漠地不给他丝毫情面。
　　活久见啊……
　　－－－－－－题外话－－－－－－
　　*
　　翻看书城评论，看见了一个长评。那个姑娘在长评最后这样说：【我喜欢春天的阳光，夏天的清风，秋天的落叶，冬天的白雪和一眼万年的阿锦。——支持你的阿瑶】
　　就有一种被击中的感觉，暖到了我。感谢你。mua！
　　甄甄和阿宁明天要和好了，历经波折，走向幸福，再也不放开重新牵在一起的彼此的手。得益于管理员七七的提醒，我才知道明天还是一个对我挺有意义的日子：真巧啊。2014年7月16日，我入驻潇湘写文，到明天，浮光锦四岁啦。（^。^）
　　打下这句话眼睛就湿了，开心的。给潇湘正版小可爱准备了【送币+实体礼物+现金红包】的评论区踩点活动，晚上八点发活动公告。亲们睡前看一看，明天准备接受甜蜜暴击吧，群么么。

　　☆、298：美妙一刻，重归于好

　　孟晗上到三楼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楼道上好些女生不睡觉在八卦地窃窃私语，有人见她来，拉着她手就说：“你进去劝劝甄明珠啊，给学长一点面子嘛……”
　　简直太可怜了！
　　先前那个外校的男生在那喊，她都跑下去。眼下程学长在那喊多久了，她完全无动于衷。她这要不下去，程学长的面子往哪搁呀，以后还要不要抬起头做人了。
　　“对啊，不是说他们好过吗？别做的这么绝。”
　　“就是，太无情了吧。”
　　“劝劝她劝劝她。”
　　“……”
　　一道道声音涌入耳中，孟晗头皮发麻地连连点头，等敲了门再进宿舍，连忙将门给关上了。
　　宿舍里很安静。
　　甄明珠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
　　董西琴和林清坐在下面，面面相觑，一脸无奈。
　　“甄甄——”
　　孟晗试探地唤了一声。
　　甄明珠面朝墙壁躺着，声音也有点哑，“我不想下去。如果你要劝这个，不用说了。”
　　孟晗：“……”
　　满肚子话就那么梗住，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又听到下面那道喊声的内容变成了：“甄明珠，我从今天开始追你了——”
　　“噗！”
　　林清没忍住，短促地笑了一下。
　　她们听甄明珠说起过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自然也晓得这一句爱情开场白，忍不住就想感慨：风水轮流转这话，实在言之有理。
　　“甄明珠，我，程砚宁，从今天开始追你——”
　　又是一道喊声，还是透过喇叭传来的。
　　当然是因为薛飞。
　　就程砚宁那个喊法，整片宿舍楼都给他惊动了，等大家再晓得是他在那儿发疯，哪个还睡得着，其他宿舍好些人都踩着拖鞋跑出来围观这京大难得一见的轰动场面了。
　　薛飞是光着膀子踩着人字拖下来的，跑到半路上灵机一动，折到学生会活动室，拿了个喇叭过来。
　　难得这人开窍了大晚上撒疯告白，那小学妹要不下来，他铁定不能走啊，一走这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混？
　　别人看见他那不得指指点点给笑死了？
　　怎么说？
　　哦，告白被拒的程大校草？
　　追前女友惨遭拒绝的程大校草？
　　他想的很美好，还很容易，只要这套路对了，那小学妹肯定分分钟痛哭流涕地跑下来，投入程砚宁的怀抱。可事实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宿舍楼下人潮攒动，甄明珠那边，毫无反应。
　　她们那个宿舍四个人，就跟都不在一样。
　　“熄灯了！”
　　边上，突然传来几句喊叫。
　　薛飞再一看，三楼一直被众人盯着的那个宿舍，自主熄灯了。
　　这一下，人群死一般地安静了下来。
　　无数同情唏嘘的目光落在了程砚宁身上。他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那一处。喉结滚动，胸口起伏。握着喇叭的那只手，青筋暴跳。
　　“甄——明——珠！我——爱——你！”
　　他猛地扔了喇叭，声嘶力竭又继续。
　　薛飞：“……”
　　所有侥幸全部消失，他仰头看着熄了灯的那个宿舍，心头涌起一片无措的茫然。
　　这样都不行？
　　完了。
　　就和他在医院那天感受到的情绪一样，绝望又无奈。
　　“好了好了都散了！”
　　远远地，突然传来一道催促的男声。
　　薛飞扭头一看，妈呀，他们院辅导员来了。
　　先前女生楼的宿管阿姨出来过，可外面这场面她一个人实在hold不住，眼看着要熄灯了又着急，正发愁呢，可算等来一个救星。
　　建筑学院的辅导员是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戴一副近视眼镜，大晚上过来，他也穿着大短裤和人字拖，就上面随便套了件短袖文化衫，走到程砚宁跟前的时候一脸无奈道：“行了啊，大丈夫何患无妻……”
　　“噗——”
　　人群里响起潮水一般的喷笑声。
　　这一晚，也就这一会儿，楼下的气氛才略微缓和。程砚宁却没笑，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却没说话。
　　“你不睡觉大家还要睡觉呢。你看你这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校园动乱呢。什么事白天说不行？明天又不是世界末日，干啥都来得及。”
　　话落，辅导员抬手拍拍他胳膊。
　　“对对对，别气馁啊，明天继续。”
　　“一次不行来两次。”
　　“学长加油。”
　　耳边，有学生叽叽喳喳地开始给他打气。
　　辅导员看向薛飞，目光在他手里拿着的喇叭上多停留了一秒，不满道：“也不知道劝着点，净跟着瞎胡闹。”
　　尔后，停顿一秒，又道：“把人弄回去。”
　　薛飞“喔”了一声，什么脾气也没有了，赶紧就去拉人，“走了走了，明天再说吧。”
　　夜色已深，已经临近十二点了。
　　程砚宁被薛飞拉走，楼下围着的人潮也终于散开。
　　“甄明珠真的牛逼了。”
　　“对啊，程学长都那样喊她了，还不下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
　　“她这也太傲了。”
　　“傲怎么了，人家有傲的资本呀。谁规定有人告白人家就得接受了，我觉得她就很好。”
　　说这话的是个挺帅的男生。
　　周围一众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无语凝噎。
　　看脸的世界，没法活了！
　　*
　　男生宿舍。
　　薛飞哀声叹气地放下喇叭，劝程砚宁，“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小学妹肯定还是喜欢你的，就你上次做的那个事吧，把人伤狠了。别说她，我这会想起来心里还堵得慌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你这都打定主意追人了，那追回她就早晚的事情。”
　　“我等不了。”
　　“啥？”
　　程砚宁抬眸看向他，叹气说：“你们睡觉吧。”
　　话落，他拉开抽屉拿了一包烟，抬步就往外面走。
　　已经快熄灯了！
　　薛飞连忙追上去，“你干嘛！”
　　“抽根烟。”
　　程砚宁往楼道口走，头也不回地说。
　　薛飞以为他要过去抽烟，想了想也就没追了。
　　可事实上，程砚宁就那么拿着烟，又一次下了楼，神不守舍地走到了操场看台上面去。
　　他是等不了了……
　　特想抱紧她，想念销魂蚀骨，浑身都疼，脑袋也疼，总归因为渴望无法被满足，身上哪哪都是不对的。
　　可甄明珠不下来，他总不能冲进去把人拖出来。
　　从来没有这么束手无策的时候，从来没有。原来爱而不得这么痛苦，追个人这么麻烦，她当初怎么就坚持下来了……
　　一根又一根烟在指间燃尽，他觉得胳膊痒痒的。
　　操场上蚊子多，咬了他不少包。
　　程砚宁站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觉得烦躁得要死。不仅烦躁，还很暴躁。他下台阶在操场上跑了几圈，瘫在草坪上，看星星。
　　天上只有几颗星子而已……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不知为何，思绪突然停住了。
　　*
　　宿舍里。
　　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
　　甄明珠没睡着，脸上的泪水不晓得何时干涸了，她睁大双眼看着雪白的墙壁，脑海里都是那人的脸。
　　冷漠的、微笑的、柔和的、沉闷的……
　　以及，爬满情欲的。
　　真的要这么放弃吗？
　　似乎每一次，她做了很久很久的思想建设，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出现动摇。
　　刚才，程砚宁离开之后，余明安发短信问她：“为什么？”
　　她回了四个字：“我有点怕。”
　　何止是有点怕，而是很怕。害怕和他重新开始，害怕他在以后任何时候因为任何事，做出偏执举动。
　　可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无奈地睡了，她再回想以前的点点滴滴，又觉得他其实也没有那么不能原谅。他那么做事，是因为爱她呀。无论是想要赵嫣然主动解释退出，还是想要她心软去照顾关心他，出发点都是因为爱她。
　　为了她，不惜伤害自己，将她看得比生命健康安全都重要。
　　这样爱着她的他，怎么就不能被原谅了？
　　只要他们以后好好的，他肯定不会再随意地做出这种举动了吧。她也不是以前的那个甄明珠了。家庭突生变故，毫无能力去应付迎面而来的一切。因为看重他，所以什么都不敢说。
　　她也有问题的。现在她不是以前那个她了，她有能力负担自己的生活，也能负责自己的生活，不会再入绝境。
　　甄明珠就这么胡思乱想，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她意外地拿出来一看，进来一条微信：“天上星星很少。”
　　程砚宁发的。
　　下意识地，她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了。
　　很快，又进了第二条微信：“我们不要回到过去了。我也不会带你回到过去。一起迎接未来好不好，我好好爱你。”
　　第三条：“我等你，永远。”
　　第四条：“我知道这次是我错了。谁这一辈子还不犯错呢。原谅我好不好？这几十天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第五条：“我和赵嫣然什么事都没有，和其他任何一个女生都什么事都没有。我这辈子只有你。”
　　第六条：“是你先招惹我的，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我了？我不同意。”
　　第七条：“那一次喝醉了想做，是因为看见你和秦远在校门口拥抱了。我听过你在梦里叫他的名字，以为你一直想着他。小猴子我太嫉妒了，嫉妒他嫉妒得发疯。”
　　第八条：“以后都不喝酒了好不好？这辈子不喝酒了。”
　　第九条：“那么叫你你都不肯出来，你想让我怎么办？想你想的要死，睡不着，浑身都疼。”
　　第十条：“你今天穿得那条裙子好漂亮，想扒光。”
　　“程砚宁”撤回了一条消息。
　　甄明珠：“……”
　　不晓得为何，她猛地将脸颊埋在枕头里，只觉得脸蛋烧得厉害。
　　这人好像真的疯了。
　　撤回了一条消息后，手机里几分钟没动静，之后，卷土重来。
　　第十一条：“你今天穿的那条裙子好漂亮。”
　　第十二条：“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好不好？”
　　第十三条：“相信我，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第十四条：“真的不想理我了吗？”
　　第十五条：“小猴子。”
　　……
　　整整一个多小时，手机险些爆炸。
　　甄明珠从来不知道，这人能有这么磨人的一面，废话也这么多，一句接一句，让她又气又笑。
　　罢了，大不了一辈子互相折磨……
　　这个念头突然闪过的时候，她怎么都躺不下去了。感觉起来，程砚宁似乎在操场。
　　这种直觉很强烈，逼得她握着发烫的手机，轻手轻脚地下床了。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睡得挺熟，她小心翼翼地换上短袖和短裤，拿了钥匙和锁，准备出门。也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折了回来，将今天刚卸下来准备洗的蚊帐卷成一团拿在了手中。
　　深吸一口气，她拿着锁从外面锁了门，抬步往楼道口走。
　　宿舍里三个人都有钥匙，明天起来发现门锁着，随便打电话叫隔壁宿舍谁过来，钥匙从门缝里扔出去就能开门。
　　想了想，她便放心了，抬步到了楼道最尽头。
　　三楼似乎有点高？
　　每一层楼尽头都有一个露天小阳台，外面也没有防护网，只要绑个东西在阳台门把手上，便能顺着墙角溜下去，这便是她突然想到的去找人的办法。不过，三楼的确挺高的，一楼的阳台门一般会上锁。她探头往下看了看，最终下了一层，将蚊帐绑在了二楼阳台的门把手上。
　　往下滑的过程中出现了小意外，她的腿蹭在外墙面上，给擦伤了一片儿。
　　不过，她还是很顺利地跳落在地，同时龇牙咧嘴，有些迷茫地看着荡在空中的蚊帐，懵了。
　　下来是下来了，蚊帐怎么办？
　　似乎也没办法了。
　　甄明珠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一会儿，半晌，感觉这蚊帐自己实在没法子解决，索性彻底抛诸脑后，往操场上去。
　　九月的半夜，空气里有了风，丝丝凉爽。
　　她远远地，看到了那道人影。
　　程砚宁坐在塑胶跑道边的草坪上，垮着肩膀，还在发微信，她手机一震一震的……
　　甄明珠舒口气，慢慢地，轻手轻脚地靠近了他。
　　程砚宁平时是个挺警觉的人，可深更半夜的，他沉浸在忘我状态中，压根没感觉到身后有人，柔软的身躯便整个地压在了他的背上。
　　甄明珠俯身搂紧了他的脖子，低声道：“别发了，我手机要炸了。”
　　多么美妙的一刻啊……
　　程砚宁很确定，他的一生里，还没有过这般美妙的时刻。
　　柔软的身子从后面突然抱住他。女孩子细长的胳膊绕上他脖颈，软嫩的脸蛋贴上他微凉的脸颊。她身上带着一股子清新香味，说话的声音有些无奈，却那样温柔，那般甜美。
　　有那么一瞬，他身子僵硬，手机掉落，不敢回头。
　　“傻啦？”
　　脸凑过来，鼻尖碰上他鼻尖，甄明珠问。
　　程砚宁侧个身，将她从自己背上扯下来，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甄明珠一个轻呼，躺倒在他腿上。
　　四目相对，眼神确认，是彼此无疑。
　　他倾身弯腰，抱住她，紧紧的。
　　甄明珠愣了一瞬，心软得一塌糊涂，她也伸手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笑着问：“你说你是不是傻？”
　　“是。”
　　特别乖的声音。
　　甄明珠无奈地哼一声，又道：“半夜三更不睡觉，身体都好了？”
　　“没有，疼得厉害。”
　　“哪儿呀？”
　　“这儿——”
　　他拉起她一只手，碰碰自己额头。
　　“还有这儿。”
　　再碰碰心口。
　　尔后，握紧她指尖，低声说：“浑身都疼，真的。尤其是心口特别疼，快死了……唔……”
　　女孩仰起脸，封住了他的唇。
　　程砚宁安静了。
　　操场也安静了。
　　整片天地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甄明珠还是那个躺在他腿上的姿势，被他搂着。她的胳膊挂在他脖子上，腰身往上凑，主动地献上自己甜美可人的双唇。程砚宁闭着眼睛亲她，扫完牙关，又吮吸舌尖，深切地感受着她的存在和娇软。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两个人总算依依不舍地分开。
　　额头鼻尖相抵，久久对视，须臾，又吻到了一起。这一次比较激烈，难舍难分，所有的情绪都喷涌而出。吻着吻着，程砚宁双腿伸直，他一手揽着她后脑勺，将她放在草坪上，半个身子压了上去。
　　“程程……”
　　甄明珠头晕目眩，心跳加快，小声唤他。
　　太激动了。
　　她也不晓得为何，这个意料之中的吻，如此地让人激动。
　　程砚宁的薄唇还停在她唇角，他轻轻地亲，又啃她下巴，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含含糊糊的，嘶哑又性感。
　　甄明珠摸着他的脸，心神激荡，又将他推倒。
　　他实在太配合了，乖得过分。她不过轻轻一推，他便平躺在草坪上，一只手还揽在她后腰处，摸进衣摆，轻轻地捏。
　　她便趴过去，一手横压在他胸膛上，咬他鼻子。
　　猝不及防，程砚宁闷哼一声，定定地看她一眼，突然又凶狠地吻住了她。
　　他发起狠来总是那样的，好像体内有无数汹涌情绪需要发泄。甄明珠其实也是。两个人彼此搂着腰，在草坪上你压我我压你，直到吻得无法呼吸，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停下。
　　“我硬了。”
　　程砚宁突然说，很不要脸的样子。
　　甄明珠看着懒散地摆躺在草坪上形象全无的无赖，心里却只觉得甜，看他哪哪都又乖又可爱。
　　脸颊凑近，她蹭蹭他的脸，“那你求我，我帮你弄。”
　　程砚宁：“……”
　　天上有月光，皎洁明亮。甄明珠便发现，他一张脸都变得通红。他看着她，好半晌，猛地抬手狠狠地揉了一下她头发。
　　“不晓得矜持一些？”
　　他说。
　　甄明珠躺进他臂弯里，搂住他腰，唇畔溢出一声叹息，“我说真的啊，你不要就算了，反正又不是没弄过。”
　　“你要在这？”
　　“天为被地为席，多好？”
　　“……”
　　一秒钟的安静，两个人同时喷笑出声，侧个身，又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明珠。”
　　“嗯？”
　　“我爱你。”
　　“我知道。”
　　程砚宁静了一下，幽幽地问：“难道不该说我也爱你？”
　　“不管我说不说，你都知道的。”
　　她突然更紧地抱住他腰，几乎用了全身力道一般，将自己的脸颊抵在他胸口，声音温柔又惆怅，“不该耽搁那么久的。以后不要分开了好不好？相互折磨就相互折磨吧，不管怎么过，反正就是要跟你在一起。”
　　“我没想和你相互折磨。”
　　“那你就会折磨我。”
　　“以后好好疼爱你。”
　　话说到这，他又拿手捏住她的下巴，嘴唇盖住她唇，又一次去亲。
　　感觉亲不够，一离开就想她的唇。
　　最后，两个人的嘴唇都给亲麻了，又一次恋恋不舍地分开。
　　程砚宁深呼吸一下，揽着甄明珠坐起身，耳鬓厮磨，嗓音哑哑地问：“困不困？”
　　甄明珠摇摇头，问他：“你困了？”
　　“去外面住吧，好歹睡一会儿。”
　　“想做坏事啊？”
　　甄明珠笑起来，抬眼去瞅他。
　　多难得啊，她眼眸里有灵动而狡黠的光，神情却是那般温柔纵容，他看着她，宁愿立时三刻就死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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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9：拉拉扯扯，甜甜蜜蜜

　　程砚宁站起身，又将甄明珠从草坪上拉起来。
　　两个人在草坪上滚来滚去滚了好久，他扶她站好，便俯下身去，一手拨着她胳膊转，给她前前后后拍了拍草屑灰尘。
　　目光里，又是两条白花花大长腿，鬼使神差地，他拿手摸了一把。
　　甄明珠被他摸得身子一抖，“干嘛啊？”
　　再对上他眼眸，没好气啐了一口，“色情狂。”
　　话是这么说，眼睛里却满是亮晶晶的笑意。她个子矮，歪头看着他，根本看不够。
　　程砚宁笑，一把搂过她圈在怀里，声音低低在她耳边说：“上次在医院，就是你的腿把我看硬了。”
　　甄明珠：“……”
　　刚才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一刻脸红得要滴血。
　　她恼怒地去推他，不想和这个突然变得分外亢奋开放的臭流氓交流，可无奈，就她那么一点挠痒痒的力道，能把程砚宁怎么办？
　　两个人你推我我扯你，拉拉扯扯地出了操场，甄明珠突然想起了蚊帐的事，便连忙告诉了他。
　　程砚宁闷笑，“就让它在那飘着不行吗？难不成上面还写着你的名字？”
　　“不行啊。”
　　甄明珠握住他指尖，郁闷地说：“万一被人猜到就是我，不是丢人死了？不管，你跟我过去把它取下来。”
　　“那你求我，我给你取。”
　　程砚宁把刚才她在操场里一句话还给她。
　　甄明珠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腾一声蹦起来缠住他脖子。程砚宁完全是下意识反应，两手捞住她的腿将人往上一颠，好好地给背在背上了。
　　“起驾，目标宿舍楼。”
　　甄明珠坐在他背上，倨傲地说。
　　程砚宁：“……”
　　能怎么办？
　　他认命地迈起大长腿，背着人往宿舍楼走去。
　　也就走了几米，甄明珠突然想到他的伤，连忙问：“你胳膊没事了吧？”
　　“皮外伤，都好了。”
　　车祸造成的擦伤看着可怖，不过眼下已经几十天过去了，早都愈合了，没什么事。
　　甄明珠却不放心，握拳敲他背，“你放我下来，我检查检查。”
　　“真没事。”
　　他很享受这样背着她的感觉，尤其是这个有些可爱的她，就好像他的稀世珍宝。背一下怎么了，顶在头上他都愿意。
　　甄明珠闻言也不硬来了，两只手攀在他肩上，下巴抵过去，脑袋一顶一顶的，去瞧他胳膊。
　　晚上看不太清楚，不过倒的确没有伤口。
　　她放心了，老佛爷一样地坐着，正开心地左顾右盼，突然感觉到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搓着她的腿。
　　麻麻痒痒，电流在瞬间窜遍全身……
　　甄明珠想到他先前的话，也不好意思再激他了，闷闷地说：“喂你别弄了啊，痒得很。”
　　“感觉你的腿以前好像没有这么长。”
　　程砚宁若有所思地说。
　　“我高中到现在还长了差不多五公分呢。”甄明珠嘀咕着说完，又道，“而且以前在学校不能穿短裤嘛，短裤显腿长。”
　　“以后还是多穿裙子比较好。”
　　程砚宁收了动作，认真地说。
　　他不是那种喜欢对女生评头论足的男生，可甄明珠两条长腿，基本上也算女生里最好看的。167的身高在女生里算特别完美的那一种，她身材又好，两条腿直得跟铅笔似的，白嫩紧致光滑，连汗毛都没几根。
　　闻言，甄明珠便倾身往前趴在了他背上，轻声说：“孟晗说天蝎男独占欲特别强，是不是呀？”
　　程砚宁沉默了一下，叹气，“那随你吧，喜欢穿什么穿什么好了，你高兴就好。”
　　“我也没说我爱穿短裤，这几天太热了。”
　　她说话的时候，呼吸喷在他脸上。程砚宁便趁势凑过去啄了一下她唇角，嗓音轻柔，“我也没生气，你以后不用太迁就我。要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就说出来，我都可以改。”
　　“哇，这么好呀。”
　　“嗯，怕你再跑了。”
　　一句话说的甄明珠心里软乎乎的，她又紧紧地圈住他的脖子，小声说：“不跑了，这辈子赖定你。”
　　程砚宁低笑，慢慢地走，将她背到了宿舍楼下。
　　“你把我举起来，我把蚊帐拉下来……诶……”
　　甄明珠站在边上，一句话还没吩咐完，抬眸看见程砚宁直接蹦起来，顺着蚊帐上了二楼。
　　她顿时：“……”
　　这人身手好得跟蜘蛛一样。
　　尔后，程砚宁似乎是将她先前绑在门把手上的死结改成了活结。总归，甄明珠看着他在那儿倒腾了一会儿，扯着蚊帐滑下来的最后，蚊帐整个从上面掉落，被他攥在了手心里。
　　“这个你还要不要？”
　　程砚宁举了举手，问她。
　　甄明珠抬手在额头上挠了挠，难为情极了。
　　“算了扔了吧。”
　　最后，她颇有些无奈地说。
　　没办法啊，两个人拿着个蚊帐出去住酒店，那不是太奇怪了？明天还得拿回来。反正到了九月蚊子也少了，明年要用的话再说。
　　她这样说，程砚宁便也没纠结，将蚊帐扔到了路边垃圾筒里。
　　解决完这个事，两个人十指相扣，牵手出校门。
　　等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到了凌晨五点多。折腾了半晚上，两个人也终于都觉得困，开了一间大床房，空调调到26度之后，衣服都没脱，搂抱着躺在了床上。
　　房间里灯光明亮，也没人去关灯。
　　他们俩对面侧躺着，傻乎乎地，用目光痴痴地抚摸对方的脸。
　　许久，甄明珠突然抿嘴笑了一声，伸手过去，用手触碰他。纤细嫩白的指尖，先是落在他眉骨上，描绘那里的弧度，又去拔他睫毛，看他眼睛眨了两下，她又捏了捏他的鼻子，轻声呢喃，“真挺。”
　　程砚宁也抬手捏她鼻子，却趁着她大口呼吸的时候，突然起身压住她吻。他湿热的舌，几乎一瞬间，戳到了她喉咙口。
　　甄明珠拿手推他，猛烈地咳。
　　他又笑，闷笑声一阵接一阵，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一般，带着一点儿温柔一点儿坏，愉悦至极。
　　“滚啊你——”
　　甄明珠腾腾缩起身，抬脚踹他。
　　小巧圆润的那只脚，被人一下子握在了掌心里。
　　蓦地，甄明珠脸红得不像话，嗔怪着蹬腿，“放开我啊，你都不嫌臭。”
　　“我闻闻……”
　　“变态啊。”
　　甄明珠被他佯装去闻且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扑哧逗笑，程砚宁薄唇抿起，略带薄茧的干燥手掌又顺着她脚踝滑上去握住她小腿，蹙眉问：“在哪蹭了？”
　　甄明珠低头一看，连忙给他撒娇，“不就晚上下楼的时候嘛，拽着蚊帐身子在那晃，就给蹭了。”
　　“那么一点距离都能给伤着，这么笨？”
　　“我不笨你才笨。”
　　“好吧我笨。”
　　程砚宁从善如流地接话，站起身在床边。
　　“干嘛？”
　　甄明珠这话问完，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程砚宁抱着她往浴室里走，柔声说：“夏天本来就热，小心别感染了。稍微清理一下。”
　　“唔。”
　　甄明珠乖乖地被他抱去了洗手间。
　　酒店洗手间地方本来也不算大，淋浴房更没多大面积了。可两个人还不舍得松开，程砚宁抱着她半蹲下，甄明珠就一只手顺势勾了他的脖子，看他一手拿了花洒，给她冲洗双脚，又将小腿稍微冲洗了一下。
　　之后，程砚宁随后放下花洒，扯了一条浴巾，将她又抱回了房间。
　　甄明珠两手撑在身侧，坐在床边，看他给她擦腿擦脚。
　　心里溢出丝丝缕缕的甜……
　　程砚宁一手拿着浴巾，一手握着她脚腕，擦完脚，感觉到自己身体某一处又有些激动了。
　　他的理智冷静自制力，在这一晚，统统作废。
　　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他起身捏了捏那张花瓣似的小脸蛋，笑着说：“快睡吧，睡一会儿。”
　　“都快六点了。”
　　甄明珠打了个哈欠，说。
　　“睡到十二点，再起来去学校。”
　　“你呢？”
　　眼见他往洗手间走，甄明珠又问。
　　程砚宁放了浴巾，关了洗手间的灯，回来又关了房间灯，在昏暗里搂倒她躺在床上，用一股子颇有些无奈的嗓音道：“自然是陪你一起。”
　　“旷课呀。”
　　“嗯。”
　　“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甄明珠说完话又爬到他身上去，撒娇，“可是我睡不着。”
　　“想做？”
　　男生在昏暗里的嗓音，沙哑沉闷。
　　甄明珠静了好一会儿，被他拉着手，伸到了下面。
　　一瞬间缩回……
　　程砚宁喉结滚动的声音在房间里交织出暧昧，嗓音有点儿懒有点儿倦，“乖一点，快睡。”
　　“好吧。”
　　甄明珠属于嘴上胆大实际胆小的那一种，被他这样明晃晃地调戏一下，再不敢得寸进尺欺负他，翻身躺在他身侧，乖乖入睡。
　　几秒钟而已，程砚宁一手搭在她腰上，将她压在自己怀里。
　　两个人其实都是有些困的，不过因为先前心情太亢奋激动，所以觉得身上还有用不完的劲。实际上，倒头躺下，两个人便很快地进入了梦乡，搂抱在一起睡着了。
　　甄明珠是被一阵哗哗的水声给吵醒的。
　　突然就那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腰上搭着枕巾，怀里还抱着一个酒店里白白软软的枕头。
　　她盯着枕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坐起身了。
　　程砚宁的衣服脱在外面，很明显，已经醒了去洗澡。
　　他占了洗手间，甄明珠也没办法进去，乖乖地坐在外面等，顺带看一下手机里的消息。
　　程砚宁裹着一条浴巾出来的时候，便瞧见她握着手机，一副头疼万分又哭笑不得的模样。
　　“怎么了？”他问。
　　甄明珠一抬眸，对上一副美男半裸图。
　　程砚宁黑而短的头发湿着，精神抖擞的样子。脸上似乎随便擦了一把，朗润干净，清隽锐利。他浑身肌肤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肩膀很宽，胸膛脊背都很挺，筋骨挺拔肌肉紧绷。浴巾以下全是腿，两条腿分外修长，结实笔直，看上去能直接去男模秀场走两波。
　　这人，大清早就得让人流鼻血……
　　甄明珠昨晚胆子还挺大，眼下天色大亮，她再对上程砚宁这副样子，莫名地又觉得脸热，随意地将头偏向一侧，告诉他，“校内网和论坛上都在说你，不，我们……”
　　好几年了，一中考上云京大学的学生自然不止一两个。可是因为好几届学霸都将程砚宁奉为人生偶像。因而，在他的隐私问题上，升上来的校友很默契地给了他最大保护。
　　也就程砚宁自己坦白了他和甄明珠谈过的事情后，才有人偶尔将以前那些事讲出来给周围同学听。
　　昨晚那一出之后，论坛和校内网则直接给爆了……
　　对这一点，程砚宁自然也能想到。不过他眼下处于有女朋友万事足的状态，因而全然不在意，听见甄明珠说话也就简单地“哦”了一声，表达了一下他听见的意思。
　　他都不在意，甄明珠自然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思绪一转突然又问：“你给我怀里塞个枕头什么意思？”
　　程砚宁笑了，“要起床呢，你抱着我不撒手。”
　　甄明珠：“……”
　　有点囧，她跳下床去洗手间了。
　　房间里有空调，睡一觉也十分舒服。她感觉不到热，稍微纠结了一下还是顺带冲了一个澡。不过，她当然没有程砚宁那么随便，脱衣服穿衣服等一系列事情都是在洗手间完成的，占用了洗手间半小时之久。
　　洗完澡又将头发吹到半干，她对着镜子正刷牙，程砚宁进来放浴巾。
　　搁下浴巾，他也没走，倚在门框上看她。
　　甄明珠被他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刷完牙便问他，“吃什么饭？”
　　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一双大手突然捕捉了她。程砚宁从后面抱住她腰，俊脸埋在她颈窝，沉默温柔地开始吻。
　　“别……”
　　脖子是甄明珠极为敏感的地方，几乎在他唇舌凑过去的时候，她身子都变得软绵绵，全无力道。
　　程砚宁其实也晓得，她脖子耳朵极为敏感。耳听着她的嘤咛声，他感觉自己也有点自讨苦吃。这个吻没有持续多久，他微微抬起头，却没放开她，又在她唇角落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低声说：“不饿，就想跟你待着。”
　　这人好像中了邪，昨晚开始撒娇卖乖无师自通。
　　甄明珠笑笑，转个身踮脚捧住他的脸，在他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说：“我饿了。”
　　“那吃饭吧。”
　　程砚宁叹息地道。
　　甄明珠点点头，抱着他的胳膊，两个人跟连体婴一样地出门了。
　　手牵手出酒店，九月中午阳光慑人。
　　这地方距离学校并不远。他们也没特别地去吃什么庆祝，就好像彼此已经这样在一起很长时间了一般，三言两语商量完，进了校门口一家有空调开放的川菜馆。
　　校门口的店，饭点自然基本都是京大的学生。
　　两个人就这么一出现，引得议论一片。
　　“妈呀这是在一起了。”
　　“牵手进来的。”
　　“这看着未免太养眼了。”
　　“昨晚那样子，还以为没希望呢。”
　　“噗，人家可是中学就在一起的，早恋啊……”
　　甄明珠就在这种不停往耳朵里跑的议论声里，抿着嘴角坐了一个靠墙的四人位。
　　四个座位，她选了一侧靠过道的位置。
　　哪曾想，程砚宁没有很配合地坐在她对面，而是在她坐下后就站在她边上，开腔道：“坐里面。”
　　甄明珠：“……”
　　这种小问题，她当然不可能反对他。默默地挪到了里面的位子上。
　　程砚宁顺势坐在她边上，大长腿屈起，拿了菜单看。
　　甄明珠的口味他了解，嗜辣嗜甜，不吃肥肉，荤菜酷爱鱼（没刺的那种），素菜偏好豆角、包菜和西芹。程砚宁拿铅笔勾了店家力荐的麻辣香水鱼，又勾了干煸豆角和凉拌素三样，抬手招呼了服务员。
　　“喝的呢？”
　　年轻的男服务员过来，扫一眼菜单，抬起眼皮问。
　　“雪碧，小瓶。”
　　“好。”
　　服务员拿着菜单去了后厨，程砚宁垂眸看了眼里面的甄明珠，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薛飞的电话。
　　一接通，不等那边噼里啪啦开口，他先一步说：“手机马上没电了。人在校门口川香食府，你要没吃饭先过来。”
　　也就在他这句话刚说完的时候，手机自动关机。
　　程砚宁装了手机。
　　甄明珠偏头问：“薛飞啊？”
　　“嗯。”
　　略显心不在焉的一个字，程砚宁握住她的手。
　　甄明珠：“……”
　　这人，吃个饭还要腻歪！
　　四下多少人都往这边瞟，甄明珠当然不好意思了，手指缩一下，无语地说：“能不能规矩点？”
　　程砚宁指腹摸着她滑嫩的手背，低声笑，“多大了还害羞？”
　　“……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程砚宁啧啧叹一声，“的确没关系。不过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往可是能在外面强吻人的人。”
　　甄明珠：“……”
　　好吧他赢了。
　　她才懒得和他计较，被他这么大庭广众握紧手的心情还有点复杂，索性也就随了他去。直到凉菜和米饭上来，又开口问：“是不是要等薛飞？”
　　“嗯，等几分钟。”
　　没超过十分钟，薛飞同学过来了。
　　不止他，还有他们宿舍里张景涛和李静晨。不过，他可没想到甄明珠也在。这开学第一天他们早上是满课，程砚宁没来他已经够郁闷了。偏偏，打人家电话一直没人接。
　　弄半天，有了美色忘了兄弟……
　　不过，这两人等个饭还牵着手，能不能再腻歪一些！
　　薛飞压根没客气，让李静晨跟张景涛坐了一边两个位子，他自己提了张椅子添在边上，抬眸问程砚宁，“就叫了这三个菜？”
　　“想吃什么你们添。”
　　“服务员！”
　　薛飞不等他说完，直接开口。
　　这下过来一个年轻女孩。薛飞连菜单都不看，二话不说报菜名：“毛血旺、鱼香肉丝、糖醋里脊、蒜蓉油麦菜。”
　　“好的。”
　　“三瓶啤酒，冰的。”
　　“好的。”
　　服务员拿了菜单离开，很快拿了啤酒上来。
　　薛飞拆开餐具里带着的小玻璃杯一字排开，一边倒啤酒一边说：“就为你们俩这点事儿我操心费力简直累死。这一顿饭肯定打发不了啊，不算。后面重新请，吃好点。”
　　程砚宁认可地点点头，淡笑，“都听你安排。”
　　啧——
　　这么好说话。
　　还笑！
　　薛飞将一杯啤酒放在他跟前，抬眸看一眼甄明珠，提议说：“走一个呗，小学妹用雪碧就行。”
　　程砚宁抬手扣住玻璃杯，倒也没再说戒酒之类的话，而是看向甄明珠，用一副征询口吻道：“我跟他们喝一杯？”
　　甄明珠：“……”
　　喝酒喝啊，问她干嘛！
　　玻璃杯都没有她手指高，还能醉了？
　　她有点臊得慌，还没说话呢，对面的张景涛阴阳怪气地打趣道：“这还没结婚呢，妻管严都患上了？”
　　闻言，甄明珠抬脚在下面踢了程砚宁一下。
　　谁曾想，薛飞身子一抖，一脸纳闷就问：“踢我干嘛啊！”
　　程砚宁闷笑，看他一眼说：“你脚伸太长了。”
　　甄明珠：“……”
　　踢错人的她顿时红了脸。
　　－－－－－－题外话－－－－－－
　　*
　　一卡车的糖在路上，你们准备好了吗？
　　未来一段时间都高甜，我在存稿等推荐，所以没能力二更，大家觉得不过瘾可以多看几遍嘛。
　　然后，自我觉得男女感情最如胶似漆的应该就是这段时间了。彼此的爱慕达到顶峰，尚且没有生活琐事无数烦恼，天天都在亲热恩爱互相撩拨，一旦发生情事又冲动炙热无法收拾。总归，阿宁还是那个阿宁，却已经不全是那个阿宁了。甄甄还是那个甄甄，也不全是那个甄甄了。他们即将拥有彼此的灵魂和肉体，两个人都是飘飘然神魂颠倒的。这种亢奋，大约能持续个几天，尔后走向温馨美满。→_→

　　☆、300：得，小两口一起上天了

　　服务员又端了三碗米饭上来。
　　五个人举杯碰到空中，薛飞颇有些感慨地说：“真是太不容易了。以后你们俩好好的哈，别闹别扭了。”
　　“放心。”
　　程砚宁多碰了他一下，举杯喝了酒。
　　甄明珠还没吃饭，雪碧便小小地抿了两口，放到一边。
　　跟四个男生一起吃饭，这是第二次。不过因为昨晚宿舍楼下那一场轰动，进进出出的学生都免不了多看她和程砚宁几眼，以至于她被看的最后都有点不自在了，饭间话很少，主要听薛飞和张景涛他们在那说。至于他们说的内容，基本上都在嘲笑程砚宁了。
　　程砚宁展现出罕见的好脾气……
　　临近两点，五个人这顿饭终于吃完了。程砚宁去结账，甄明珠和其他三个站在餐馆外面等。薛飞抬眸往落地玻璃门里瞟了一眼，突然嬉笑着问甄明珠：“小学妹，问你个问题哈。”
　　“嗯？”
　　甄明珠看过去。
　　薛飞笑得一脸得意，“你和阿宁这，算是复合了吧？”
　　肯定复合了啊……
　　甄明珠有些摸不着头脑。还突然想起两个人昨晚到今天动不动就吻得难舍难分的火热，蓦地，脸蛋有些烫。她看着薛飞，抿抿唇点头道：“嗯啊，就在一起了啊。”
　　薛飞哈哈大笑一声，抬手指向张景涛，开口喊：“听见了吧，谁赖皮谁是狗，你就选个时间吧。”
　　闻言，李静晨扑哧笑了起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张景涛却惨了，脸色都涨红，摆手说：“干嘛啊干嘛啊，就说说嘛，当不得真。”
　　薛飞朝李静晨一抬下巴，“你说。”
　　李静晨叹气，“大丈夫愿赌服输啊，赖账没意思。”
　　“最起码，穿条内裤——”
　　许久，张景涛屈服，一脸菜色地讨价还价。
　　程砚宁出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幅画面：三个舍友在那嘻嘻哈哈，他的小女朋友一脸乖巧地站在边上，一副摸不清状况但是我配合着听你们说话顺带保持微笑的模样。
　　不得不说，眼下这个甄明珠，比高中时期温柔懂事了许多，和人交往的时候有了分寸，少了几分放纵，多了几分客气。
　　不过，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她倒更肆意一些。
　　这样挺好……
　　脑补一下她现在还和李成功、徐梦泽他们勾肩搭背的样子，程砚宁觉得简直辣眼睛，比以前还难以接受。
　　收拢思绪，几个人一起往学校走的时候，他们俩慢吞吞地落在后面，十指交缠着。甄明珠被程砚宁牵着手，有学生路过难免注目议论，她觉得微微有些囧，便没话找话地问程砚宁，“薛飞和张景涛，是不是打了什么赌？”
　　“嗯。”
　　程砚宁声音淡淡的，“说是如果我们和好了，张景涛要在学校裸奔。”
　　甄明珠：“……”
　　她扑哧一声乐了，还有些不敢相信，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问：“裸奔啊？”
　　“嗯。”
　　程砚宁想起来也有些好笑，点点头。
　　甄明珠受惊过度，一时间倒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阿宁！”
　　前面，传来薛飞的声音。
　　不知不觉，几个人已经走到了他们宿舍楼下。
　　这才开学第一天，甄明珠他们的课程算是比较密集。程砚宁他们倒还好，主要都是学霸，选修课能往前排的都修到了学分，大五的必修课相对也较少。不过即便这样，星期一两个人都有课。
　　得分开了呀……
　　这念头一起，突然就舍不得了。
　　甄明珠低头抠着自己手指，感觉自己这情绪挺好笑的。以前无论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似乎都没有这种什么也不想做，就想两个人待在一起消磨时光的感觉。可眼下，这种感觉特别特别强烈，她都有一种想翘课的冲动。反正就跟着程砚宁就对了。
　　“等我一下。”
　　她正出神，听见程砚宁说。
　　紧接着，她还没回答呢，程砚宁已经走到了薛飞跟前，随手掏出自己手机给了他，淡声说：“充电器在我桌上，帮我插一下。”
　　薛飞：“……”
　　他以一种懵逼的目光看了程砚宁一眼，“啥意思？”
　　下午不上课了？
　　他正这么想着，又听见程砚宁说：“帮我手机充上电。”
　　“我知道给手机充电啊，我是问你下午不上课了？你这上午没去，孙教授上课时可问起了。”
　　程砚宁“嗯”一声，“再说吧。”
　　薛飞：“……操。”
　　这是有了媳妇既不要兄弟也不要学业的节奏？！
　　他站在原地，彻底懵逼了。
　　*
　　甄明珠就站在一边，基本上也听见两人讲话了。当然，她也看见了薛飞、张景涛和李静晨三人张口结舌的反应。也就在程砚宁走回她身边的时候，薛飞无语地喊了一句，“小学妹你管管他啊，这要上天了！”
　　甄明珠抿嘴看过去，却觉得很开心。
　　以往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她怕打扰程砚宁高考，向来都非常克制找他。至于程砚宁因为她翘课这种事，好像没有过吧？反正因为他是学霸，所以她都自觉地将他的成绩放在了第一位，将自己放在了第二位。
　　其实也没关系吧，几堂课而已。他学习那么好，几堂课不上也不影响什么。结婚还有个婚假呢，他们都好久好久没在一起了，终于和好，也应该有个几天时间好好甜蜜一下啊……
　　她在心里“自私”地这么想了一下，便也不想劝程砚宁去上课，反而伸手握住他指尖，朝薛飞笑笑，“不翘课的大学生活不完整。”
　　薛飞：“……”
　　得，小两口一起上天了。
　　人家都不在意，他在意个什么劲？！
　　反正就程砚宁这种附加学分都逆天的人了，一两堂课不上，那的确完全不影响人家保研！
　　人和人就不能比！
　　需要勤学苦练自己考研的薛飞同学内心悲催神情怨愤地上楼去！
　　目送他气呼呼地进了宿舍楼，甄明珠还若有所思地看了程砚宁一眼，抿嘴轻笑，“他好像很生气诶。”
　　“没事儿。”
　　程砚宁反手握住她手，“走吧，陪你去上课。”
　　甄明珠“啊”了一声，嘀咕道：“我以为你要带我出去玩呢？”
　　程砚宁垂眸看她一眼，解释说：“我们的课程不紧要，缺失一两节也不影响什么。像你这语言类的，缺的多了不好补回来。德语单词长本来不好记，课堂上用功点好……”
　　耳听着他碎碎念，甄明珠愣了好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迟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下午是德语？”
　　她们英语专业有一门必修的小语种，大二开始学，课程预计两年，到大三结束能完。上学期末选课的时候，宿舍里孟晗和林清一起选了韩语，她和董西琴则凑巧都选了德语。
　　后来看网上形容说：如果把语言比作一片森林，英语是笑着进去笑着出来那一种，德语是哭着进去哭着出来那一种。冗长的单词记起来要人命。可惜选都选了，也无力回天。她从小语言底子挺好，高四补习的时候静了心，记忆力虽说比不上高一那会儿，也已经变好了许多，在专业里现在能排到前五。
　　截止大一完，专业第一的成绩已经没了，落到了第五名，班级里排第三，与专业奖学金失之交臂。
　　想到这，甄明珠难免有些惆怅，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她手机电量也不多了，不过眼看着要到上课时间，自然没办法充电了。她想了想，点开微信群，在宿舍群里@了董西琴：“帮我带一下书和充电器，我直接去教室。”
　　她半夜跑出去的事情，宿舍里三个女生自然都知晓了。先前在微信群里还聊了几句，因而也都知道她和程砚宁复合了。孟晗和林清在微信群里载歌载舞地恭喜了她一通，董西琴也说了几句话，许是因为来自“情敌”之间的敏感，甄明珠能感觉到，她有一些小失落。
　　不过，董西琴喜欢程砚宁的事情，她不说，她便只当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
　　这其实也算一个处理方式了。最起码董西琴看上去也和以前没什么差别。看见她发微信便很快回复：“好，知道了。我正要去教室。你能按时来吗？给你占一个位置？”
　　她们宿舍四人就她和董西琴选了德语课，按理说这种时候，两个人多半都结伴坐一起。
　　不过……
　　甄明珠侧头看一眼边上的某人，又给她回复：“不用啦。我和程砚宁一起，来了坐后面。”
　　董西琴回复了两个字，“那好。”
　　甄明珠便松了一口气，装了手机朝程砚宁说：“我让西琴给我带了书，我们直接去教室好了。”
　　“……董西琴？”
　　程砚宁微微愣了一下。
　　甄明珠“嗯”一声，“宿舍里就我们俩选了这个课。”
　　闻言，程砚宁便了然地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两个人没有再去女生宿舍，而是直接抄树林小径，一起往教学楼去。当然的，一路上又收获了不少注目礼。
　　临上课五分钟，两个人进教室，坐了倒数第二排靠墙，并且墙边有插头能给手机充电的位置。
　　德语课，学院里大几十学生一起上，统共涉及几个班甄明珠倒也不算特别清楚。毕竟她以往是对这些不怎么关注的人，可眼下程砚宁往她边上那么一坐，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着实有些多。
　　“要不你还是走吧？”
　　低下头，她颇有些纠结地小声说。
　　实在也低估了程砚宁在学校的影响力。或者说她其实能想到肯定会一直被人看，可是着实没想到，这些人能看这么久，久到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走。”
　　情绪寡淡的两个字。
　　甄明珠：“……”
　　“甄甄。”
　　过道边，响起了董西琴的声音。
　　甄明珠连忙起身接了书，笑着说：“谢谢啊。”
　　“谢什么啊。”
　　董西琴也笑笑，有些不自然地说了一句，目光都没敢往程砚宁身上落，抬步去前面坐。
　　先前这两人分手，她能鼓起勇气表白。眼下程砚宁这身上已经贴了甄明珠的标签，那就确确实实是舍友男朋友的身份了。以这两人在学校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她无论如何再不敢流露出半分对程砚宁的心思，她一贯是脸皮薄的人，撬舍友墙角这般污名，怎么敢往自己身上招？
　　不过，昨晚知道了甄明珠签约当演员的事，她先前那些嫉妒艳羡也彻底地收拾了起来。人啊，永远会嫉妒比自己强一些的人，而那些比自己强很多已经可望而不可及的，多半只能服气钦佩。
　　她的预感已经告诉她，无论如何，这一生她也追不上甄明珠的脚步了。
　　幸运也罢，能力也好，那是一个注定要站在万众瞩目舞台上的女孩儿，她争不过，也不想将自己陷入那种自怜自艾的境地里。所以，只能努力将自己拔出来，去看其他的风景。
　　程砚宁再好，心里眼里没有她，她所有的坚持和努力对他来说，都是可笑且不自量力的。只是，他曾经那几句伤人的话，终归在她心上留下了深重且难以抹去的刻痕，想起来会痛。
　　那毕竟是第一个令她心动的男生……
　　胡思乱想着，董西琴轻舒一口气，翻开了课本。
　　“真的在一起了啊。”
　　“真的好帅啊，天，眼睛也太好看了吧。”
　　“睫毛超长你们看见没？”
　　“对哦，很少见男生睫毛那么漂亮的。就是这人冷冰冰的诶，看着也太难接近了。”
　　“昨晚可一点都不冷冰冰，喊得我心都碎了。”
　　“人家又没喊你——”
　　后面一句又一句议论声往耳朵里窜，董西琴刚觉得心烦，又听见有人说：“沈芊芊来了。”
　　沈芊芊也选了德语……
　　脑海里这念头浮出，董西琴下意识抬眸朝教室门口看过去。
　　沈芊芊这一天可不好受。
　　先前因为她在论坛上造谣甄明珠的事被曝光，再加上情人坡那一出丑闻，导致她好长一段时间，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上学期末甄明珠和程砚宁交往过的事情传开以后，私下里嘲笑她的人又多了一些，都说她欺负人结果踢上铁板了，情人坡那件事明显就活该啊，程砚宁给甄明珠出头了。
　　她不想相信，更不愿意接受，每次想到这件事都觉得抓狂，昨晚程砚宁在宿舍楼下来那么一出，她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在水房里听见有人又旧事重提，她还差点跟人吵起来。
　　眼下倒好，上个课也不得安宁。
　　她是一进教室就看见程砚宁和甄明珠的。根本不可能忽视，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往那边瞟，那两个人一起出现，实在太过吸引人眼球。而且，他们外语学院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女生多的地方，八卦自然少不了。
　　“老师跟着呢。”
　　边上，舍友提醒的声音传来。
　　沈芊芊勉强定定神，跟着宿舍里一个女生进了教室，坐到了教室偏后的两个位置上。
　　程砚宁和甄明珠，就在她头一偏余光都能扫到的位置上。
　　低头翻开课本，沈芊芊深呼吸了一下。
　　心口堵得厉害，以至于这堂课，她压根都听不进去。给他们授课的德语老师是一个身形丰满性格幽默的白人外教，她讲课的时候是英语和德语自由转换授课方式，语速流利且快，听课的时候一跑神，很容易就跟不上了。
　　“噗——”
　　沈芊芊看着课本神游九天，教室里响起一层喷笑声。
　　她下意识抬头，发现程砚宁被女老师给叫了起来，两个人正用英语在课堂上对话。
　　女老师读了课文，让程砚宁试着复述一遍。
　　他们这专业外教挺多，很奇怪的一个共同点便是：他们好像都是颜控，喜好让长相出众的学生回答问题。在他们以往其他课堂上，好几个外教认识的第一个人都是甄明珠。有个会说中文的还夸赞过甄明珠的名字，说是她就像一颗美丽漂亮的珍珠。
　　沈芊芊正郁闷嫉恨地胡思乱想，听见男生清晰而微微沙哑的低沉嗓音响起。他念他们才要学习的新课文选段，音调带着一股子优美而富有节奏的韵律感，咬音清晰，流畅又好听。她磕磕绊绊地盯着课文看到最后，听见了女老师惊喜的轻呼，很明显，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读完一小段，程砚宁在一片崇拜目光中落座。
　　“竟然会德语。”
　　“声音哑了都那么好听。”
　　“这也太逆天了吧。”
　　“妈呀，人家学建筑的都比咱们强。”
　　“没法活了。”
　　耳听着一片议论喟叹声，甄明珠也觉得晕，她是见识过程砚宁在高中时候逆天的答题速度的，可她压根不知道，他竟然会德语。
　　程砚宁落座后，自然发现了她神情里毫不掩饰的崇拜和震惊，抿唇想了想，他幽幽地说：“看来你也不晓得我去哪个国家当的交换生。”
　　甄明珠：“？”
　　莫名地从他语气里体会到两分责怪和嫌弃。
　　思绪再一转，她突然心虚。
　　程砚宁盯了她几秒，叹口气低声又道：“好了。起先是为了方便看书，所以旁听了好几门外语。”
　　旁听？
　　好几门？
　　然后发音就比他们本专业学生还好听？
　　她不想说话了，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下巴磕在课本正中央，听着讲台上女老师灌耳音。
　　程砚宁垂眸看着她一副沮丧的样子，觉得心软又好笑，下意识便抬起一只手覆在她后颈上，轻轻地揉捏了两下，凑过去低声哄，“好了。有时间的话给你补课。”
　　甄明珠轻哼一声，“你有时间我也不一定有时间呀。档期很忙的，你提前一星期找我助理预约。”
　　“哈哈——”
　　程砚宁被她一副傲娇的小样子逗得低笑出声，心神荡得不行，那只放在她后颈上的手便悄无声息地滑下去，轻轻地搂在她腰上。
　　他一双眸子里盛着宠溺的笑，抬手在她腰间软肉上拧了一把。
　　甄明珠被这动作弄得身子一抖，飞快地坐直了瞪他一眼，神情间带着恶狠狠的警告。
　　程砚宁闷笑，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他后靠的动作带着点儿散漫闲适，收了手不再招惹她，可那只手却也没彻底收回，整条胳膊都搭在甄明珠坐的椅子靠背上，下意识亲近环绕她，满腔爱意不言而喻。
　　沈芊芊只用余光扫间他清俊面容上那抹淡淡笑意，愤怒都冲上脑门，恨得要死。
　　猛地，又想到了那让她颜面扫地倍感屈辱的一幕……
　　她在小树林里亲热怎么了？
　　碍着谁了！
　　程砚宁倒好，就为了给甄明珠撑腰，全然不顾她身为一个女生的尊严和脸面，让她在学校里彻底抬不起头，每一天都倍感煎熬。
　　那他们呢，堂而皇之地在教室打情骂俏，又算什么？！
　　她咬牙切齿地想，搁在腿面上一只手渐渐地握成拳，报复回去的念头几乎在一瞬间便喷薄而出。
　　－－－－－－题外话－－－－－－
　　*
　　最近就特别想嫁给阿宁。
　　因为他不但学习好会做饭，长得还帅。
　　结果在qq群说起的时候，大家七嘴八舌给我的回馈是：“呵呵，想得美”、“阿宁不要你”、“你有甄甄美吗”、“阿锦你不能乱伦啊！”
　　我：“……”
　　感觉到了必须和你们分手的时候了。

　　☆、301：班长入赘外语学院了【红包】

　　念头一起，沈芊芊有些坐立难安。
　　程砚宁的大名，她是进入京大没几天，军训的时候便开始听闻的。最初的时候，也在学校里偶遇过他一两次。那样优秀清冷的男生，独自一人的时候高高在上难以接近，和别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往往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他像天生的发光体，无论在哪，都是特别出众的存在。
　　谁能不喜欢呢？
　　哪怕那喜欢并不纯粹，夹杂着憧憬虚荣等等外在因素，可想象中，有幸被他喜欢，都是特别风光又值得炫耀的事。可事实上，她距离程砚宁实在太远了。先前也填表想要进入学生会，可成绩算不上优秀人缘算不上好也没什么特长，面试后就被淘汰了。
　　总归，她压根接近不了那个人。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最终不但近距离地接近了他，还是以那样一种灭顶般屈辱的形象。
　　小树林里被手电筒灯光打到的那一幕，成为她二十年里最最无法释怀，想起来便能崩溃的一幕。而这之后到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那一幕带来的嘲笑和蔑视，她成了整个学校的笑话。
　　都是因为程砚宁，还有甄明珠！
　　他们将她害到了这种地步，偏偏还跟没事人一样，过着逍遥舒心的日子，接受着学校里无数男生女生艳羡，凭什么啊！
　　别说喜欢了，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再对程砚宁产生一丝一毫的喜欢？她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恨不得甄明珠被众人唾弃，最后两个人一起捆起来，扔江里喂鱼！
　　要怎么才能出了这口气？
　　沈芊芊胡思乱想着，心情烦闷又纠结。
　　雇人打一顿不解气，再严重了又可能出事连累自己，如何扬眉吐气又置身事外呢？
　　她拿笔无意识地戳着书页，突然又想起先前论坛上那些事。
　　她将甄明珠的私事捅到论坛上，论坛也就学校这么小一个范围而已。学校里有人帮甄明珠，程砚宁又是校草又是学生会主席，成绩那么优秀自然在老师那也颇有面子，所以他才在学校有权利，才能帮着甄明珠对付她，让她被人唾弃这么狼狈。
　　那，要是出了校园这个范围呢？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要是他们的丑事隐私被曝光到网络上引起围观，那才会颜面扫地吧。
　　不是京大的校花校草吗？
　　要是这校花校草的私密视频能在网上曝光了，那他们俩才算彻彻底底地出名了吧？
　　这辈子出门都抬不起头才好！
　　这念头猛地从脑海中闪过，沈芊芊似乎都能想象这两人走哪儿都被指指点点的狼狈劲，忍不住得意地勾起了唇角。
　　可，要怎么实施呢？
　　她拧眉，突然想到了前些天被曝光的一个婚内出轨的明星新闻。因为那个新闻，一个工作室进入了网民视野。那个工作室，好像就是专门偷拍明星隐私，类似于私家侦探性质的。
　　反正现在网络这么乱，她出点钱雇人去偷拍一下，事发之后，谁能联想到她呢。她就不相信了，程砚宁还有千里眼顺风耳，手能那么长，伸到娱乐圈里去，堵住亿万网民攸攸之口。
　　想到这，沈芊芊烦乱的心，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她暗暗地咬着唇，余光又瞥向程砚宁和甄明珠，打定主意要将先前受到的屈辱原封不动，不对，加倍地还回去。
　　*
　　低头看着书，甄明珠当然感知不到她的恶意。
　　程砚宁的心思全部都在她身上，倒是能感觉到不少人在看他，不过这对他而言实在过于稀松平常，因而他压根不曾放在心上。陪着甄明珠上了两门五节课，平淡无奇的这个下午，便被打发了。
　　铃声响起，两个人随着下课的大流，一起出了教室。
　　程砚宁陪上课压根没带书，甄明珠倒是让董西琴给她捎了两本书。不过最后两节课两人不在一起上了，她当然也不好意思又让人将书捎回去，所以自己抱着书，拿着充电器和手机。
　　这两本书，在两人出了教室以后，到了程砚宁手里。
　　程砚宁一手拿着两本书和充电器，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紧紧地牵着她，一副内敛温柔模样。
　　边上四下都是学生，看见这一幕总会下意识多看两眼再唏嘘议论两句，等甄明珠和程砚宁一起到了学校餐厅，在一起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
　　餐厅门口。薛飞、张景涛和李静晨等了好一会儿，远远看见两人手牵手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等这两人越走越近，三个人顿时又产生一种再也不想和程砚宁一起吃饭的感觉。
　　原因无他，太受打击了。
　　本来一早知道这两人是一对，那也没什么的。可这两人眼下一和好，那关系简直就跟坐火箭似的窜了起来。纵观整个京大，也没有这种走个路还无时无刻十指相扣的情侣吧？尤其这两人说话的时候，那眼睛里完全只有彼此，压根就没有其他人。
　　生怕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对！
　　“咳咳。”
　　等两人走到跟前，薛飞刻意地咳嗽了两声，随手将手机给程砚宁递过去，一脸无语道，“喏。”
　　程砚宁两只手都占着，没接，只看了眼甄明珠。
　　甄明珠便抬手接了手机，帮他拿着。
　　薛飞：“……”
　　完全不想说话了！
　　“想吃什么？”
　　程砚宁忽视他情绪，垂眸又问甄明珠。
　　也就在他问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松含笑的男声，“程砚宁。”
　　几人抬眸看去，连忙齐齐笑着唤，“老师好。”
　　云京大学可供师生用餐的地方有好几处，眼下他们几个要去的是其中一个小餐厅，学校承包出去的，饭菜比较贵，学生也相对较少，偶尔也有老师过来在这边吃饭。
　　这个问话的男人便是建筑系一位老师，年龄不大，三十多岁而已。他喊完人之后目光便在甄明珠身上转了一圈，尔后，用一种佯装责备的调侃语调问程砚宁，“怎么转专业了？”
　　“噗——”
　　几个男生一愣，直接喷笑。
　　程砚宁也微微愣了一下，很快便收敛了思绪，笑着回：“您真幽默。”
　　“再有下次就扣平时分了。”
　　男老师这下反倒收起了笑容，语气半威胁半提醒。
　　甄明珠第一次见到建筑学院的老师，下意识就想抽回手。可惜了，直到男老师和后面过来的一个老师一起进了小餐厅，她都没能将自己的手给抽回。还被程砚宁紧紧握着。
　　不知怎地，有些窘迫的情绪又那么散去。
　　几个人一起进了餐厅，薛飞便哈哈笑着说起了下午发生在刚才那位老师课堂上的闹剧。程砚宁这一天没上课，基本上每个课堂老师都会问。到了下午，这老师问话的时候，班上有人哈哈笑着说：“班长入赘外语学院了。”
　　这话一出，自然惹得满堂哄笑。
　　是以，刚才人家老师开了那么一个玩笑，既是调侃也是提醒，免得他们院这高材生谈个恋爱忘乎所以。
　　抿着唇听薛飞讲完，甄明珠又觉得脸烫，微微侧眸，半埋怨半羞涩地盯了程砚宁一眼。
　　彼时，一众人正好选了位置。
　　三个男生笑完便做主去服务台点餐。程砚宁没去，被一个目光勾的心旌摇曳。他一手撑在沙发背上，身子就那么倾侧过去，将瞪大眼睛的女生压在沙发里侧，吻了过去。
　　“唔！”
　　人来人往的餐厅，甄明珠简直被他吓到，紧紧咬着唇，抬手就在他胸膛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他们选坐的这个位置其实正好在一个拐角，沙发背也高，程砚宁挡住她，便也不至于被人看见。可甄明珠见惯了他冷淡禁欲的样子，下意识就觉得眼下这个人实在过于浪荡了一些。
　　贝齿不朝他打开，程砚宁便在她唇角印了一个吻，也不舍得离去，保持着一手撑在沙发背上，一手拿书扶住她后腰的姿势，在她耳边轻轻问出一句：“怎么办，我特别想……”
　　“唉我去！”
　　一句情话还没说完，被毫无眼色的人直接打断。
　　张景涛端着一餐盘的小食过来，目睹这一幕简直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大咧咧地坐下，吐槽程砚宁：“你这注意点影响啊，人来人往的，被看见多不好，真是的！欺负谁没有女朋友怎么着？！”
　　程砚宁没回头，下巴抵在甄明珠颈窝，轻轻地溢出一声叹息。
　　甄明珠被他先前一句话撩得面红耳赤，动都不敢动，感受着男生灼热的呼吸喷在耳侧，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她抬眸，眼神颤颤地看了他一眼。
　　程砚宁也正盯着她，清净漆黑的眼眸里，情欲暗涌。
　　“在饭堂呢……”
　　两个人近在咫尺。甄明珠被他看得腿都软了，好半晌，咬着粉润的唇，克制地说。
　　感觉起来，一颗心已然失守了。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两个人都将情绪压抑太久的缘故，眼下不过是一个对视，抑或一个轻吻，身体里年轻而勃发的冲动都能很轻易地被勾起来。好像火山一样，随时都能爆发。
　　程砚宁看明白了她眼眸里的妥协，喉结轻滚了一下，侧个身坐好，将手里她的书放在了自己身后。
　　他一离开，甄明珠顿时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低头大口呼吸了一下，端起桌上盛满水的不锈钢水壶，给几个空杯子里倒水。
　　这两人，就这么坐着，空气里都一股子暧昧纠缠的滋味。
　　张景涛暗暗地瞅了程砚宁一眼，眼看李静晨和薛飞还没来，极度无聊地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要片不？”
　　程砚宁的手机被甄明珠放在桌上。手机嗡嗡震两下，程砚宁随手拿到跟前一看，再抬眸看向张景涛的目光，颇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倒也没拒绝。
　　张景涛笑笑，又给他发：“晚点传给你。”
　　程砚宁低头看完，将手机揣裤兜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冲动。可偏偏这股子冲动太汹涌霸道，他压根克制不住。甄明珠在他边上，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那么勾人，她一个嗔怪羞恼的眼神能让他欲望升腾，交叠在桌下光裸的腿也能。他好像一个在沙漠里走了太久的旅人，终于看见一片绿洲水源，只想扑过去淹死在其中。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薛飞和李静晨一起端着餐盘过来了。
　　这是一家中西合璧的餐厅，几个人要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吃食，一边吃一边聊天。
　　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张景涛裸奔的事情上。
　　这一天因为这一件事，张景涛被薛飞念叨的快疯了，因而整个人也有几分豁出去的架势，饭没吃完就道：“好了好了，不就裸奔么，奔！吃完饭我特么地就去操场奔！”
　　“那说好了啊！”
　　“昂昂昂，谁不去谁狗！”
　　“全裸才行。”
　　“走你，说好留一条内裤的！”
　　“谁答应你留内裤了啊喂！”
　　总归，为着要不要留一条内裤的问题，薛飞和张景涛走出餐厅的时候还在打打闹闹。
　　程砚宁和甄明珠落到了后面。
　　吃完饭也没事了，两个人压根没去想要上晚自习。和先前一样牵着手默默地走了一会儿，程砚宁突然问：“这学期不用做兼职补课了？”
　　“嗯，那学生升高一了。”
　　程砚宁“哦”了一声，又道：“明天满课？”
　　“唔……”
　　甄明珠想了想，低声回答他，“早上十点多才有课。”
　　这话里，似乎有一层未尽之意。
　　程砚宁握着她手的力道重了些，静了几秒，问：“晚上住外面？”
　　甄明珠侧头看他一眼，目光相触，又轻轻移开，好半晌，“嗯”了一声后，补充说：“得先回宿舍一趟。”
　　“一会儿打电话。”
　　“好。”
　　两个人不着边际地说着话，程砚宁将甄明珠送到了宿舍楼下。甄明珠将两本书抱在怀里，抬眸看他一眼，抿嘴说：“等会儿见。”
　　“嗯。”
　　程砚宁抬手在她额头上拍了拍，微笑。
　　他笑起来实在好看，尤其这一天里，笑容几乎一直在脸上。可饶是如此，甄明珠仍旧有一种被晃到眼睛的感觉。她再没说什么话，抱着书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转身进了宿舍楼。
　　上楼的时候，一颗心跳得飞快。
　　她就怀着这种心口怦怦跳的感觉到了三楼，发现宿舍门锁着。孟晗可能去约会了，董西琴和林清也可能在外面还没回来。不晓得为何，她反倒舒了一口气，开了锁进去又关上门，自己靠在门板上傻笑。笑着笑着，脸又红了，她咬紧唇，走到了自己位子上。
　　即将到来的这一晚，让她没办法安定下来。
　　甄明珠将桌面收拾了一下，又跑去阳台上照镜子。半身镜里映出一张艳若桃李的娇嫩脸蛋儿，她抬手将鬓角的乱发捋了捋，又凑到近前看，犹豫着要不要先洗个澡。
　　不洗澡的话，可以去了酒店洗。
　　可她想换身衣服，还是洗个澡算了……
　　但是一洗澡，似乎会让程砚宁久等。左右纠结，她又回了室内，发微信对他说：“我可能得一个小时。”
　　程砚宁回了一句，“嗯，我也回宿舍一趟。”
　　看到这个，甄明珠放心了。拿了内衣裤和浴巾去洗手间。不过，衣服也没有随便拿，而是拿了一套超薄款带有蕾丝花边的浅紫色内衣，款式娇美中带有一丝性感，还会显得她很白。
　　能有二十分钟，她洗完澡裹了浴巾出来。
　　宿舍里其他三个女生还没回来。
　　没回来其实有没回来的好处，让她特别自在。胳膊腿晾干以后，她开始在衣柜里找衣服。最先穿了条v领的小裙子，发现有些太性感太刻意；纠结后又换成了一字肩的黑色小裙子，发现纹身露了出来，也有些招人眼球……
　　她既想矜持一些，又想美美美地下去。纠结了半天，两条裙子都放回去，改穿了一条略显普通的无袖碎花雪纺纱连衣裙。不过，这条裙子的裙摆比较短，也就比一般的短裤略长一些，最大限度地露出了她的两条长腿。
　　甄明珠在镜子里照了半天，给里面穿了条黑色的真丝面料安全裤。
　　衣服终于选完，她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脸蛋烧得厉害。真是太不矜持了，又是洗澡又是换衣服的，就为了把自己送到别人口里。
　　她感觉自己太傻了，就像一只蠢到不行的小绵羊，看见陷阱不躲开，还蹦着往里跳。
　　可，是他啊……
　　是程砚宁。
　　他老早就想要了。
　　他们也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灵珊那么保守的性子都觉得这个没什么，是爱情水到渠成的结果。眼下他们俩也是成年人了，没理由抗拒。
　　她这般地给自己宽心，又打起精神，将眉毛稍微地修了一下，给脸上扑了保湿水，最后将头发吹到半干抓了个丸子头，还用了浅红色唇彩。
　　继续照镜子，几分钟后，用许久不曾戴过的小金猴吊坠替换掉了正在戴着的黑色小天鹅。衣服没问题了，她穿了双镶水钻的细跟凉鞋，背了链条小包，深呼吸一口，开门出去。
　　手还没碰到门上，听见了外面一阵哈哈大笑声。
　　“笑死我了简直，哈哈，穿一条内裤在操场上跑，他也太能了吧，想出名想疯了——哇——”
　　林清被推开门后看见的人儿吓了一跳。
　　甄明珠一手在身前按着包，微微红着脸说：“我晚上出去住。”
　　“……”
　　林清和董西琴对视一眼，突然一把关了门，上上下下地打量完她，不怀好意地问：“跟校草啊？”
　　甄明珠没忍住抿嘴笑了，“嗯。”
　　不晓得为何，就是觉得羞。却还觉得有些难以形容的开心，不怕被人知道，反正心情很复杂。
　　看着她明显精心打扮的样子，董西琴心情也蛮复杂。
　　程砚宁看见她，应该会把持不住吧。
　　不过，这一天早晚要到的……
　　她展露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跟林清一起打趣了两句，让开路，目送她出了宿舍。
　　甄明珠没提前给程砚宁说，等走到他们宿舍楼下的时候，才低头从包里掏出手机，给程砚宁发了一条微信。
　　“哈哈哈哈哈，小学妹——”
　　薛飞跟张景涛等一群男生远远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低着头在那发短信，止了笑开口唤。
　　甄明珠拿着手机抬头，看见是他也露出个笑容。
　　薛飞定定地盯了她一眼，半晌，打趣说：“打扮的这么漂亮，晚上不回来的节奏？”
　　一句话问完，一群男生都笑了。
　　笑声还没收敛呢，听见身侧传来熟悉声音，“明珠。”
　　一群人又下意识瞥过去，张景涛声音低低地“操”了一声，眼看着程砚宁抬步下了宿舍楼门口的台阶。
　　男生的衣服没有女生那么多花样，可一眼看去，也仍旧能发现这人精心倒腾过的痕迹。
　　这两人……能不这么明显吗？！
　　一群人在宿舍门口简单地寒暄了两句，又目送那两人走远，有男生低低啧了一声，“宁神这艳福没法说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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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2：总统套房，春宵一刻

　　晚上九点多。
　　两个人手牵手出了学校门。
　　有点风了，气温也能降下去一些，凉爽了很多。
　　不过，走着走着，甄明珠又有了新的烦恼。裙摆短了也不好，雪纺纱太轻，很容易就被吹得贴在腿上，让她有些不自在。一路走，她都小心地低头看，用手压着包，企图挡住被勾勒得过于明显的腿部线条。
　　她的窘境，程砚宁自然也察觉了。稍微加快了步子走到十字路口，对她说：“我定了酒店，我们坐车过去。”
　　甄明珠愣了一下，仰脸问他：“很远？”
　　学校附近酒店就挺多，哪里需要坐车，走路很快就能到。
　　她扬起的脸上，唇瓣亮晶晶的，眼眸里还闪着一丝疑惑。程砚宁静静地看她一眼，突然抬手抚上她的脸，低声说：“想要在好一些的地方。”
　　他来云京以后基本住学校，偶尔回家住万随遇那边，房产也就云京四中外面那一套。从心里来说，他其实有点希望第一次不在酒店这种地方。可四中外那一套房有着太多并不美好的回忆，肯定不能去。短期内置办房产为了去做这个事，也不太现实。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委屈了他的姑娘。
　　不过眼下她不排斥，他又着实想了太久，也不想刻意地将这一天一拖再拖，因而刚才考虑之后，便打电话给了万随遇，让他在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里，给他选了一套这一晚就能入住的总统套房。
　　而他眼眸里刻意收敛的歉意，甄明珠也接收到了。心里有些动容饱涨的情绪，她便不晓得说什么好，低低地“嗯”了一声。
　　“甄明珠！”
　　马路对面一声喊，突然将两人惊了一下。
　　甄明珠抬眸看去，便发现袁浅在对面马路上。他应该是刚下了晚自习回家，骑着个白色山地车。此刻喊完她便随手将车子停放在路边，穿过马路，很快走到了两人跟前。
　　亲热被抓包，甄明珠下意识就想抽掉自己的手，哪曾想，程砚宁握得很紧。他就那么握着她的手，抬眸看向了袁浅。
　　甄明珠连忙解释：“这是袁浅，我先前给他补课来着。”
　　程砚宁自然了解了，淡笑着道：“你好。”
　　袁浅唇角抽动两下，目光扫过两人紧握的手，闷声应了个“嗯”，毫不客气地问甄明珠，“你新男朋友啊？”
　　甄明珠：“……”
　　她还没说什么呢，程砚宁握着她手的动作松开，转而将她搂在怀里，收敛笑意朝袁浅道：“是男朋友，不是新男朋友。”
　　“先前那个……”
　　“她表哥。”
　　袁浅：“……”
　　他狐疑地看了甄明珠一眼，“你怎么不说话？”
　　甄明珠被他突然冒出来这一副态度都郁闷死了，闻言便直接说：“他说的没错。”
　　“我爸知道？”
　　甄明珠被他一提醒才想起这一茬，好心情都有点被影响，想了想，还是忍耐着脾气低声道：“你爸那边我回头给他说，你别给我搅事，赶紧回去。”
　　袁浅有些不乐意地盯了她一眼，又去看程砚宁。
　　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男生比先前那男生相貌气质还要出众，更让人牙痒痒的是，他身上有一股子分外明显的攻击性，揽着甄明珠的动作虽然轻柔克制，偏偏就是让人觉得特别霸道。
　　与此同时，一贯看着很有主意的甄明珠，在他跟前就像个小绵羊似的，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乖巧柔顺的意味。
　　简直了……
　　这让他很不爽！
　　不过，程砚宁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他先前倒是知道甄明珠做过家教的事情，可压根没见过袁浅，因而也从未想到，她给补习的对象，竟然是这样一个挺拔俊俏看着就特别碍眼的中二少年。尤其让他意外的是，他还对她私生活指手画脚。
　　两个男生的情绪，甄明珠当然能感受到，于是她又催袁浅：“你快点回去吧，我们要走了。”
　　“你这大晚上的……”
　　“没事儿。”
　　甄明珠说完这句话，拿手肘撞了程砚宁一下。
　　程砚宁看一眼有些气呼呼的袁浅，也能感觉出他是当真对甄明珠有几分关心，神情便奇异地缓和了几分，开口道：“我认识她五年，对她的关心不比你少，心放回肚子里去。”
　　袁浅：“……”
　　脑海里有些对话一闪而过，他定定地盯了程砚宁一眼，突然问甄明珠：“这是那个王子啊？”
　　甄明珠一愣，突然回想起先前两人聊过的几句闲话，抿唇想了想，倒也没反驳，看着他“嗯”了一声。
　　袁浅顿时无话可说了。
　　他不再胡搅蛮缠，甄明珠也松了一口气，跟着程砚宁一起坐上了出租车，却被他问：“什么王子？”
　　“没什么。”
　　她看着他低笑一声，“就聊天的时候随便说的几句闲话。说是我的所有本事都是一个王子教的，他不信。”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坦坦荡荡语音轻柔。程砚宁看着，心里却有些不是个滋味，半晌，轻轻地拥紧了她。
　　甄明珠乖巧地蜷在他怀里，十点多的时候，两个人到了万氏集团旗下的万洲国际大酒店。
　　接到了大老板亲自打来的电话，酒店值班经理和总统套房配备的管家、保镖、保洁、厨师等一行十多人早早地等在了酒店门口翘首盼望。最终，看见一辆出租车在台阶下辅道上停下，一对年轻情侣走出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快步迎了上去，弯腰下去，直起身微笑着问候：“少爷好，甄小姐好。”
　　甄明珠：“……”
　　眼前这一幕将她弄得有点懵。
　　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扫过恭恭敬敬鞠躬弯腰的两行人，唇角的笑容都有些尴尬了，抿唇看了程砚宁一眼。
　　程砚宁倒挺淡定，“嗯”了一声，牵着她往里走。
　　将两人一路送过来的出租车司机隔着车窗玻璃，啧啧叹了一声。
　　现在这年轻人，了不得了。
　　他时常载客，道听途说晓得不少，一看这阵仗就明白，万洲酒店这一晚出动了总统套房迎客规格。传言里一晚上四万多的万洲总统套房，住前打扫需要两天，配备二十四小时私人管家和玛莎拉蒂专车迎客。
　　这样一想，人家这公子哥还算低调，看得上坐他这小出租车。
　　唏嘘完，出租车司机情绪复杂地将车子开走了。
　　程砚宁和甄明珠进了酒店大堂。
　　值班经理毕恭毕敬地跟在程砚宁边上，见他抬眸看，连忙笑容可掬地道：“专属电梯在那边。”
　　话落，一众人又乘电梯上楼。
　　一行人鸦雀无声地站在电梯里，值班经理才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想到万随遇先前给出的信息：我外甥和他女朋友，十点多一起过来，人一到你就能认出来。
　　听完电话他是很懵逼的。第一次听人这么介绍别人呢：等着，人一到你就能认出来。
　　可大老板一向日理万机，电话都挂了他哪敢回过去追问，只得紧急召唤了总统套房一众人，严阵以待又苦逼郁闷地在门口等着了。
　　毕竟，这大老板一生未婚在集团里可不是什么秘密。这两年倒是有人传开了他有个外甥的事情，那指不定就是他们这财富王国的接班人了。可就像他们这种角色，那是连人家的裤腿都摸不着，更别提见到真人。
　　也不晓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可这些吐槽疑惑，在出租车停下，程砚宁推门出来的那一刻，统统跑到了九霄云外去。
　　就他在酒店这几年，零零总总也算接待过不少人。其中不乏举止优雅的政要名流，也不少纵横商界的新贵精英，可相貌气质能双出众到这种地步的年轻人，那绝对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更别提，他那个赛过娱乐圈一众当红小花的女朋友，这两人就往那一站，的确是瞬间便能被认出来。
　　而且，他们大老板这外甥，眉眼间和他也有几分相似，先入为主去比较那就更像了。
　　“叮——”
　　电梯停在了酒店顶层。
　　万洲酒店楼层总共33层，这33楼整层，一分为二设置了两个面积369平的总统套房。两个套房从各自单独的专属电梯上来，互不打扰。套房里总共设置了主卧加次卧一共四个房间，每个房间皆有独立卫生间。此外更兼有会客厅、会议室、餐厅、健身娱乐影音室以及双层厚玻璃板做顶并且能遥控开合的露天花园，花园里配备一个美容按摩池。
　　一晚上四万多的价位在总统套房里不算最高，可那也是许多人一辈子也不舍得享受一次的绝佳体验了。
　　值班经理跟两人出了电梯，口中溢美之词源源不断地介绍着总统套房的服务，哪曾想，话还没说完呢，突然被程砚宁给叫停了。
　　经理一脸笑容尚未褪去，便看见他蹙起的俊眉又展开，侧头问边上女朋友：“要不要再吃点宵夜？”
　　“不用了，不饿。”甄明珠摇摇头。
　　感觉起来，还有点不自在。
　　反正她也是第一次接受这种体验：自己要住个酒店，还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将她送到门口。
　　她这不自在程砚宁自然也有点感觉到，闻言便朝边上值班经理说：“不吃饭，其他服务也暂时不需要。送到这里就行了，你们都不用跟进去，有事我再打电话说。”
　　经理愣了半晌：“……好的明白了。”
　　“辛苦了。”
　　程砚宁微微一颔首，进了房间门。
　　身材瘦削的中年男管家抬眸扫一眼敞亮整洁的房间，毕恭毕敬地侧身退出，从外面拉上了门。
　　耳边顿时清净了，世界都安静了。
　　甄明珠抬眸看向程砚宁。
　　程砚宁回宿舍似乎也洗了一个澡，短短的黑发干净而抖擞。长身玉立，白衬衫最上面一粒扣子敞着，露出的一片肌肤，细腻温润。
　　她在看他，他微微凸显的喉结便轻轻地滑动了一下……
　　甄明珠踮脚，胳膊勾住他脖子，吻了上去。
　　她吻他喉结，猝不及防的。程砚宁下意识仰起脸，一只手隔着丝滑柔顺的雪纺纱，抚在她脊背上。
　　这是无限绵长温柔的一个吻。
　　两个人就站在门内的走廊灯下，互相搂抱着。他俯身迁就她身高，她仰头去够他的下巴、他的唇、他的脸。细细密密的吻温柔下落，带着彼此口腔里清净缠绕的薄荷香，充斥了两个人的呼吸。
　　所有的感官功能，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限度放大。
　　皮肤温度升高，毛细血管扩张，汗毛轻轻浮动，皮肤下血液加快了奔流的速度……
　　心在跳，扑通扑通，昭示着生命力。
　　肌肉紧绷绷的，彼此搂抱的力度，似乎要将对方勒入身体中去。
　　安静的天地里，灯光那么亮，亮到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清晰地看见自己情动的脸。
　　“明珠。”
　　不晓得过去多久，程砚宁率先停了一下，抱紧她扣在自己胸膛上，声音低低，满含喟叹和满足的呢喃了一声。
　　他先前有火热渴望，可眼下到了这一刻，却觉得一个吻已足够。
　　这样唇齿交缠亲密相处，足以弥补他曾经对这世界的所有怨愤和不满，足以弥补多少年来无边无际的孤单和冷僻，足以填满他的心，充实他的生命，让他产生一种，拥有她就好像获得全世界的感觉。
　　这感觉霸道又可怕，温柔又细密无声，将他整个人完全打败，也将他柔软地包裹起来，心神安定。
　　甄明珠一只手摸进了他衬衫里，小声说：“在呢。”
　　在他跟前，在他身边，在这里……
　　不晓得为什么，她竟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流泪的感觉。手指抚上他脊背的时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属于他的，皮肤温暖而细腻的热度。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和不适，只有满腔冲动，让她想要解开他的衣服，用亲吻，一寸一寸地去膜拜他的肌肤。
　　这是她当年一眼看上的男生，眼下时间过去好久，那种心动心跳的感觉丝毫没有退却，反而越发的深厚缠绵。她搂着他，指尖轻轻地触碰，从他脊椎骨由上而下，带起一层又一层颤栗。
　　两个人猛地又抱到了一起……
　　程砚宁急不可耐地将她压在纹理繁复的壁纸上，低着头，攫取她的唇，以及口腔里每一丝甜美气息。
　　甄明珠不是他对手，索性温柔承受，发出细细碎碎嘤咛。
　　时间又过去许久，仿若一个世纪般漫长。
　　甄明珠脊背抵着墙，身上裙子不晓得去了何处。光裸的胳膊环着他肩膀，她被迫抬高下巴，呼吸急促，清澈瞳孔里映着头顶刺眼的光，两只手险些扯碎了程砚宁脊背上的衬衫。
　　程砚宁抬起脸看她，眼眸里翻涌着疯狂而放纵的欲。
　　倏忽，他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在怀里。
　　甄明珠羞的不行，两只手环着他脖子，侧身蜷在他怀里，气息不定，索性也不说话。
　　“去床上？”
　　程砚宁亲她耳朵，低声问。
　　甄明珠只搂紧了他，还是不说话。
　　程砚宁便低低地笑出声，抱着半裸的她朝主卧里去。一路走过，房间里全是玫瑰馥郁浓烈的香气。他有微微意外，发现了桌上柜上茶几上，许多新鲜怒放的玫瑰。他抱着甄明珠放在床上，床铺轻颤，摆成心形的玫瑰花瓣纷纷扬起，将她埋在了其中。
　　这一辈子，没看过这样惊艳他眼眸的风光。
　　雪白干净的背面上，女孩一头长发漆黑缠绕。她上半身不着寸缕，唯有左肩一片色彩斑斓的蝶，是细腻肌肤上唯一的艳色。其实还有玫瑰，浓重的红色映衬着下方一片白与黑，看着令人窒息。
　　他猩红的眼，一寸一寸看过去，虔诚而炙热。
　　“别看了。”
　　甄明珠被他看得险些晕过去，突然翻了个身。
　　偏偏，前面有前面的美，后面有后面的美，她有这世上最无可挑剔的一副美丽娇软身躯，要引人发狂。
　　甄明珠埋头在被子里，闻到了花香夹杂着阳光香。
　　她等了许久，身子都发凉，又翻过身去。
　　程砚宁还在那看，就跟傻了似的。她怎么样都觉得不对，气恼极了，轻轻一抬脚，踹在他膝盖上。
　　“你太美了……”
　　回过神的男生，声音低低说。
　　甄明珠咬紧唇，看着他上了床。
　　他两腿分开跪在她身子两侧，解开了衬衫上面第二粒扣子，却没有解完，双臂在身前交叉下垂，手指捏住两边衣角，像脱t恤那样，手臂高举起，将洁白的衬衫揭起套头脱掉，随手扔远。
　　这缓慢而坚定却仿若带着仪式感的一幕，让她的眼眸，变的湿热。
　　她心甘情愿地，迎接了自己这一生最美的一刻。
　　好像一朵名贵的花，在最适宜的温度、土壤和阳光中，在花匠期待而炙热的目光里，徐徐地打开了。
　　－－－－－－题外话－－－－－－
　　*
　　阿宁：“对不起，今晚要委屈你了。”
　　然后，两人住了四万多一晚的总统套房。
　　吃瓜群众：“（⊙o⊙）mmp，瞧着自己家男朋友都该下岗。”

　　☆、303：真的很困VS再来一次

　　后半夜的时候，甄明珠迷迷糊糊醒了。
　　房间里特别安静。墙边角落里，纤细的灯杆挑着一顶落地灯，好像一支荷，在昏暗里发出静谧的光。
　　空调应该是被程砚宁关了，却也不热。隐隐约约的，她有一种好像下雨了的感觉。因为房间太静，所以那种风雨吹打窗户的声音，哪怕很远，落到人耳里却越来越清晰。
　　天气预报说了有雨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飘过，她一手去掀被子，想要起身……
　　“做什么？”
　　身后，响起一道慵懒沙哑男声。
　　甄明珠没能起身，干燥温热的大手便伸了过来，程砚宁迷迷糊糊间揽着她小腹往自己怀里扣。
　　薄薄的蚕丝被里，两个人都未着寸缕。
　　这一下子之后，甄明珠整个人顿时又清醒一些，身子又发软，脸上火辣辣的，动都不敢动了。
　　应该是十点多吧，两个人到了酒店房间。第一次做完已经过了凌晨。他将她翻来覆去，吻过了她身上每一个地方，用最大的温柔和耐心消减了第一次所带来的痛楚，彻底抹灭了她的紧张和忐忑，也给了她蚀骨的欢愉。
　　完事了之后，主卧里都不能睡了。
　　床单又皱又潮，躺在上面都是难受的。程砚宁也没让管家进来换，用被子将她裹成了一个蚕宝宝，抱到了次卧夫人房睡觉。
　　那时候她已经身子酸软得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印象里，程砚宁将她放在浴缸里，给她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后还被程砚宁给吻醒了一次，这人精力太旺盛，又将她两只手折腾了一遍。
　　眼下应该也就睡了没几个小时，她口渴得厉害。
　　“想喝水呢，你放开我。”
　　感觉到身后这人大手又不安分地往下探，甄明珠急了，连忙说了一句。她嗓子也哑了，声音都不大。
　　程砚宁闷哼了一声，含糊说：“我去给你倒。”
　　他精力消耗过度，一开口嗓音也懒懒散散的，动作上倒利落，很快掀开被子下床去。
　　他一走，身边有些空落落的。甄明珠下意识蜷了蜷身子，又差点睡过去的时候，程砚宁又回来了，他坐在床上一手扶起她酸软的身子，让她靠在他肩膀上喝水。
　　甄明珠眼睛都没有睁彻底，低着头喝了几口温水。
　　“好了。”
　　听见她说，程砚宁侧身将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
　　两个人又躺进被子里。
　　甄明珠微微蜷着，他便将蜷成虾米的整个人压进他怀里，不由自主地，又吻她香肩。
　　“痒……”
　　甄明珠颤巍巍地说。
　　程砚宁薄唇在肩头流连摩挲，轻声问：“什么时候纹的？”
　　美丽斑斓的凤尾蝶，遮住了那个丑陋的咬痕，也让他在看见的时候，生出无数怜惜自责。大晚上的，甄明珠自然听不清他情绪，含含糊糊地回答：“哦，就暑假的时候呀，在安城纹的。”
　　“怎么选了这个图案？”
　　“刺青师给推荐的……唔……”
　　他从她后面搂抱她，侧身抵着，又去吻她嘴。
　　甄明珠被吻的晕头转向，身上的电流一阵一阵乱窜，糊里糊涂间又听见他说：“再来一次，嗯？”
　　撩人的尾音像刁钻的蛇，抨击人耳膜。
　　“不行。”她意识涣散，一个劲儿摇头，无力地求饶，“我真的很困，想睡觉……”
　　“不用你动。”
　　“不要。”甄明珠转个身抱住他腰，一只手又抓住了他四处作乱的手，困得都快哭了，“睡醒了再来好不好？”
　　温香软玉在怀，程砚宁被她抓着手，又甜蜜又遗憾。这一晚尝过她滋味，真真销魂蚀骨，让他睡觉都不安稳，明明很困，还觉得身上有无穷精力。不过耳听着她的声音实在软嫩可怜，也只得做罢。毕竟两个人昨晚就没休息好，今晚也睡了没多久。
　　“睡吧。”
　　他一手抚着她锦缎般的长发，将她压在怀里说。
　　甄明珠自然很快又睡了。埋头在他胸膛上，就跟个软绵绵的小猫一样，乖极了，还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馨香温热的气息撩在他心口，程砚宁反而被她这半夜醒来的行为给打扰得睡不着了。他揽着她躺了好一会儿，到最后觉得实在不行了，小心地塞了一个枕头在她怀里，轻手轻脚地起身了。
　　半夜里的确下雨了。盛夏后第一场雨，似乎带着秋天的气息，将整个世界都渲染得灰蒙蒙的。程砚宁没有开窗，靠躺在玻璃花房摇椅上，看着玻璃上滚落的雨幕抽了一根烟，不知不觉，到了早上八点多。
　　两个人这一上午都有课，偏偏他看着窗外雨幕，又不想去了。
　　这情绪，在他以往的学习生涯里，都完全没有过。
　　他的人生有规划有目标，从来都是谨慎严密的，哪曾有过这样的时候呀？什么都不想干，浑身骨头都是懒的，就想守着那么一个人，亲吻甜蜜，直到地老天荒去。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其实很可怕。
　　可当这例外到来的时候，他也就那么顺其自然地接受了。再辉煌的人生，没有她又能有多少意思？
　　一阵手机震动声，突然打断了他胡思乱想。
　　程砚宁将圆桌上手机拿到眼前，发现是宿舍群消息在震。
　　建筑小飞飞：“@程砚宁上课了都！”
　　涛：“昨晚成就好事，今天指定不来的。”
　　李静晨：“这要搁古代皇室，那就一昏君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涛：“@程砚宁片子看了没？哈哈。”
　　昨晚一众人吃完饭，张景涛给他传了几个自己珍藏的片子。他事先想看来着，毕竟没有过经验，全当观摩学习了。可事实上，一个人在宿舍里点开那些视频之后不到一分钟，他便给关了删掉。
　　有点接受不了其他女人以那样一副模样出现在他眼前上，哪怕是在视频里。也不想从那种矫揉造作的活塞运动中学什么经验。这应该是水乳交融缠绵悱恻的一件事。
　　静静地看了会微信消息，程砚宁发了一句：“下午来。”
　　四个人的微信群顿时炸了。
　　建筑小飞飞：“醒着呀。”
　　涛：“指定还在床上呢。”
　　建筑小飞飞：“我猜没在床上，要不要打赌？”
　　李静晨：“［大笑］。”
　　涛：“上课上课，赌个屁。”
　　两个人一时间又在微信群里闹了起来。
　　程砚宁无聊地看了一会儿，听见室内隐约传来说话声。
　　“嗯，你去教室了再看……下午来吧……好……”
　　甄明珠接电话的时候已经发现程砚宁到了房间门口，因而她和孟晗也没有多说，交代完很快挂了电话。
　　好像是有点儿感冒，嗓子干哑鼻子还有点堵。她抬手在鼻子上揉了揉，抱着被子，就那么偏着头去瞧程砚宁。
　　他不晓得什么时候起床了，身上裹了件绑带的雪白睡袍，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用无比温柔的目光打量她。那目光看的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甄明珠缩了缩身子，将脸蛋埋在枕头边。
　　一双大手，将她连人带被子拥在了怀里。程砚宁亲吻她颈侧，声音低柔，“早啊。”
　　“你什么时候醒的？”
　　甄明珠问话间，被他翻转了一下，正面抱着。
　　程砚宁用被子将他自己也裹在里面，一根手指把玩她柔软的发，轻声问：“睡好了没？”
　　“啊？”
　　甄明珠抬眸一看他，欲哭无泪。
　　不过两个人都已经决定再偷懒一个上午，眼下也都醒了过来，那她怎么样都挨不住程砚宁诱哄。
　　又一次之后，十点多了。
　　程砚宁将她抱去浴室冲了一个澡，勉强餍足。
　　两个人这第一晚，他先后折腾了三次，甄明珠虽然被他照顾得很好没生出什么怨愤委屈，初经人事的身子也有些挨不住，痛楚还难以启齿。程砚宁给她洗完，用大浴巾将她裹了放在沙发上，拨了住进来之后第一个电话。
　　“床头柜？哪个？好，知道了……”
　　他说话的过程似乎被问及什么，便一手拿着座机手柄抬眸看向她，迟疑着问：“饿不饿？厨师进来做饭？”
　　甄明珠听见了他打电话要什么东西，脸蛋羞红得都要滴血了，抿嘴摇头说：“不让进来，你又不是不会做。”
　　程砚宁：“……”
　　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他朝电话那头道：“先不用。”
　　挂了电话，他去主卧床头柜里拿药膏。
　　纵然外面下着雨，天亮了之后房间里采光也挺好。甄明珠被他哄着抹完药，抱着浴巾缩在沙发一角，不想说话。
　　程砚宁在洗手间里擦干自己头发，洗了手再出来，便瞧见她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缩在沙发角落，只觉得哭笑不得。拿了吹风机插好，他动作轻柔地给她将头发吹干，低声开解她，“昨晚手都……”
　　“不要说。”
　　甄明珠一把捂住他嘴，制止他说流氓话。
　　程砚宁在她手心里发出一阵闷笑，点点头，“好好好，不说了。去给你拿衣服好不好？”
　　甄明珠嘤一声，又一次抱紧了浴巾。
　　尔后，程砚宁将她的衣裤裙子一并拿了过来。
　　甄明珠穿衣服的时候，他也回去主卧穿了自己衣服，再到她跟前的时候，端了温水，拿着一粒药。
　　酒店房间里肯定有安全套，各种牌子的还不少。可两人昨晚到了紧要关头，甄明珠抱着他不撒手，他也压根不舍得离开她一秒钟，冲动之余两人便毫无阻碍地结合了第一次。
　　眼下看了他拿药过来，甄明珠自然也想起了自己昨晚那些孟浪的话，低声问他：“房间里带的？”
　　“取药膏的时候看见了，我看看怎么吃。”
　　话落，他侧身坐在了沙发上，翻开一张说明书，仔仔细细地看。
　　好半晌，甄明珠问他，“好了没啊？”
　　程砚宁拧眉，“副作用好像挺多。”
　　“啊？”
　　她拿过说明书，自己看。
　　程砚宁抿住唇角看着她，心里涌起一重重歉疚，却又晓得事已至此再无办法，抬手握住了她一只手，在手心里摩挲。
　　甄明珠自己将说明书看了一遍，朝他笑，“没什么啊，基本的药都会写一大堆副作用。”
　　程砚宁“嗯”一声，“以后不会了。”
　　“嗯？”
　　“我会克制一点。”程砚宁将她搂紧怀里，嗓音低哑轻柔，“你也爱惜一下自己。”
　　“好啦知道。”
　　甄明珠很快喝了药，将杯子递给他，开口要求说：“我要吃你做的紫菜虾仁蛋汤。”
　　两个人到了云京后，周末基本上也都在一起。可因为平时不怎么回去的缘故，冰箱里食材很少。有一次两个人都起晚，程砚宁便用紫菜和虾仁煮了两个荷包蛋充当早饭，烧开的汤水里只放了盐调味，鲜美的滋味却让甄明珠记了好久。眼下，也有好久没吃过他做的饭了。
　　闻言，程砚宁却笑了一下，提醒她，“马上就中午了。”
　　“也不是很饿。”
　　“那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程砚宁说完这话，垂眸打量她一眼，突然问：“好点了吗？”
　　“嗯啊。”
　　甄明珠不想再和他说这个，四下看了看，笑着说：“你去做饭吧，我随便转转。”
　　话落，她刚刚站起来，又跌回沙发上。
　　程砚宁连忙扶住她，脸色都紧张了起来，关切地问：“怎么样？”
　　“就……腿软……”
　　甄明珠有些郁闷地说了一句，张开双臂朝向他，“你抱我去花房那边吧，我看花，罚你准备午饭。”
　　她语调娇蛮，程砚宁甘之如饴。
　　俯身将她抱去了外面花房里坐着，他甚至贴心地将手机给拿了过去，叮咛说：“要是还想做什么，给我震一下就行。”
　　“恩恩。”
　　甄明珠靠在躺椅上，哼唧着应了一声。
　　安顿好她，程砚宁便去了厨房。
　　冰箱里食材也挺丰富。他粗略看完，没听甄明珠随意吃点儿的说辞，决定吃米饭。
　　洗干净的香米和玉米粒一起倒进电饭煲里蒸米饭，冰箱里拿了两块鳕鱼扔进盆子里解冻。切完必备的葱姜蒜辣椒丝，他又拉开冰箱拿了圆生菜、紫甘蓝、彩椒切成丝，圣女果切块，调好料汁拌了个蔬菜沙拉。
　　十多分钟后，甄明珠慢吞吞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发现料理台上已经放着蔬菜沙拉，待炒的青椒肉丝，蒸锅和电饭锅都冒着缕缕热气，程砚宁正系着白色围裙炸薯条和鸡米花。
　　她其实特别喜欢看他做饭。
　　平时那么冷淡的人，一下厨便会显露出极具烟火气的一面，就额头上渗出的细汗，都显得那么温暖可爱。
　　薯条鸡米花这种东西，程砚宁算不上喜爱。可甄明珠对这些也算热衷，因而他看见冷冻室里有，便倒出来一些给炸了。分开捞出来装盘的时候，抬眸便对上小姑娘痴痴的目光。
　　“再等五分钟。”
　　他说。
　　甄明珠抿嘴笑，眉眼温柔动容，“程程好帅。”
　　程程这称呼，程砚宁实在有些接受无能。就和甄明珠接受不了自己被叫猴子一样。不过每当她睁着亮闪闪的眼睛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又实在拒绝不了心里涌起的柔软。
　　索性无视，取了蒸好的鳕鱼出来，葱姜辣椒丝摆开，淋上蒸鱼豉油又用热油爆香。
　　最后，炒完青椒肉丝，收工。
　　甄明珠不那么舒服，全程看着他出出进进忙碌。他摆饭的过程里，她坐到了椅子上，闲来无聊，笑眯眯地盯着他看。等程砚宁将所有饭菜全部摆好，解了围裙洗了手坐在她对面，甄明珠看着一片儿令人食欲大增的午餐，突然说了一句：“我想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你，行不行？”
　　闻言，程砚宁愣了一下。
　　甄明珠抿唇，“好吧，我就说说。”
　　程砚宁将筷子搭在餐盘边，看着她，轻挑唇角，“准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甄明珠刚才有点局促的心情顿时又变得雀跃了。她拿了手机进入微信，却发现了一条来自袁深的新消息，短短一句话：“抽时间给我打个电话。”
　　看着手机的甄明珠：“……”
　　都忘了，她即将成为一个公众人物。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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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一定看清楚下面的话：
　　爆更后抽时间写甄甄和阿宁第一次福利，月底之前发放。地点：正版读者群。方式：先进书友群【322716890】，再提供本文已发布所有v章订阅截图给管理，被管理邀请进群。
　　为避免给管理增添负担，一定注意：
　　一：已经在正版群【阿锦的美少女战队】的所有亲，不要在这之前私戳管理！到时间再给截图！
　　二：要看福利未进群的亲，请在这两天尽快进群，避免发福利当天管理员手忙脚乱。
　　三：正版截图只认潇湘书院和qq书城，群里有截图模板，实在不会弄的可以找管理帮忙。但是，必须是一个账号的全订阅截图，盗图或者几个账号拼凑看文的不予接受，因为这个根本没办法截图。
　　四：福利是额外的，不看不影响全文，规矩不例外，请周知。

　　☆、304：情侣头像，先秀一波

　　因为袁深这么一打岔，甄明珠想要发朋友圈的心情顿时就没了。
　　两个人吃完饭，十二点多，程砚宁打电话叫了管家和保洁进来收拾房间。临走前，他揭了主卧和次卧的床单，次卧床单扔掉，主卧床单找了手提袋装起来，一路拎出了酒店。
　　对于他这个行为，甄明珠简直没法子说，一路都觉得脸红。
　　她原本以为程砚宁是觉得不好意思，要将那张印迹斑斑的床单拿出酒店扔掉。哪曾想，酒店专车将两人送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还是将袋子好好地拎着。
　　她又观察了几分钟，等两个人路过一个垃圾桶进入学校的时候，忍不住问：“你要把它带回去啊？”
　　程砚宁瞧见她一言难尽的表情，“嗯”了一声。
　　甄明珠脸色更古怪了，嘀咕说：“难不成你还要将它珍藏起来？扔了吧，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难为情死了。”
　　程砚宁握紧了她的手，微微俯身凑近，在她耳边说：“你的第一次留在上面，怎么舍得扔？”
　　甄明珠：“……”
　　脸蛋烫呼呼的，没法说了。
　　于是她也不说话了，跟着他一起往里走。
　　午饭过后，校门口往里走的学生不在少数，目睹这一幕，各个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再唏嘘一阵子。
　　从星期天晚上开始，两天一夜多，校花校草在一起的消息基本上传遍了大半个学校。可，听说是一回事，看见是另外一回事。男神和女神一牵手，满校园都是啪啪心碎的声音。
　　“刚才坐玛莎拉蒂回来的。”
　　沈芊芊跟邻宿舍两个女孩走到校内报刊亭的时候，听见了买杂志的一个女生说。
　　她边上还有另外一个女孩，手里提着几个苹果，接话：“先前就听学生会的人说程神家境很不错，有一次校外聚餐开宾利过来的。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家境好学习好也就算了，长得还那么好。”
　　“就是，人也挺低调的。”
　　“人低调是没错啦。可惜人气太旺，一举一动都是新闻。”
　　“哈哈——”
　　两个女生走远，对话声小下去。
　　沈芊芊收回目光，暗暗咬紧了牙，气闷不已。
　　今天上午，她已经联系上了私家侦探，哪曾想那些人当真是八辈子没见过钱一样，一开口就要好几万。这还啥事都没做呢，都要先付一部分钱才肯出动。
　　从小家境不错，那些钱她倒也有，可惜一时间不舍得，在犹豫。
　　“想什么呢。”
　　边上，一道女声突然打断她思绪。
　　沈芊芊看过去，声音淡淡的，“没想什么。”
　　可所有情绪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她心情糟糕透了。
　　和她一起出去的两个女生都是同班却不同宿舍的，先前一开始，和她关系并不怎么样。可沈芊芊因为论坛上的事情在宿舍里发脾气撒疯，跟宿舍里几个女生闹翻了，关系处不下去。她又是那种比较喜欢被恭维的人，所以一来二去，就找了这么两个爱占便宜又会看眼色的女生当朋友。
　　三个人在一起，几乎每次出去吃饭都是她掏钱。
　　此刻看见她脸色差到极致，问话的女生便道：“别再想那个事了。都过去多久了还放在心上啊。不是有句话吗？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对啊，情人坡里每天那么多人约会，他就刻意逮你，也实在太过分了。”
　　“要不怎么说红颜祸水呢，甄明珠就是个典型嘛。”
　　“听说两个人昨晚住的外面……”
　　“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嘛。”
　　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又将沈芊芊的火给抖了起来。
　　沈芊芊呢，也早已经选择性忽视掉：程砚宁之所以对付她，是因为她造谣污蔑抹黑甄明珠。情人坡的事情对她造成的影响和打击太大，以至于她根本过不去这个坎，每想起一次，就从心里怨恨两人一次。
　　三个人走到了宿舍楼下，她抬眸朝另两个说：“你们先上去，我打个电话。”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点点头上楼了。
　　沈芊芊走到远处，掏出手机，通话记录里一个号码还没拨出去呢，抬眸看见了那个让她恨得痒痒痒的身影。
　　甄明珠在和袁深打电话。
　　袁深是听了袁浅的话，晓得她谈了男朋友，才发了那一条短信。
　　这要搁以往，他肯定是要兴师问罪的。可眼下公司上面对甄明珠非常看重，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按着华娱的手笔来说，要想捧的人，那就没有不红的。所以，他对甄明珠八分的信心直接爆棚到十二分，一接电话，便客客气气地问：“谈男朋友了？”
　　甄明珠先前也得过他的提点，闻言便没否认，直白地道：“对。”
　　“……”
　　袁深在电话里静了几秒，叹息，“先说说情况吧。”
　　甄明珠“啊”一声，抬手去揉额头。
　　她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袁深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到，语重心长地道：“我问你这个，并不是想打听他隐私，只是眼下你这状况，那我必须慎而又慎。问他的情况也是为了做好功课，不至于后面你们一曝光咱们这边就乱了阵脚。”
　　道理，甄明珠自然懂。
　　她抿唇想了想，先说：“我们不是玩玩而已的。”
　　袁深笑笑，有些无奈又纵容。
　　他感觉起来很温和，可就这股子温和，莫名地让甄明珠有些烦躁，她隐忍着那股子情绪说：“签约的时候我们说好了。我私事这一块儿，不能拿来炒作。我当初是为了赚钱所以去拍电影，不是为了出名。我和他交往，也是很认真的。我不希望因为我，给他造成一丁点的困扰。”
　　颇长的一番话，说白了不就是维护人？
　　袁深自然听懂了，叹气说：“你意思我明白了。但是他的基本情况，我还是应该知道。”
　　就好像一拳砸在棉花上，甄明珠有些郁闷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基本情况，都包括哪些？”
　　这两夜一天，世界全被程砚宁占据，她都忘了自己即将要进入的这个圈子有多么复杂。诚然，她有顾振南这样的后台，程砚宁自己也不弱，可她就是莫名地有些担忧。
　　毕竟，随着网络的发展，公众人物已经都没办法有秘密了。
　　先前论坛上的事情她还记得呢。节奏被莫名其妙带起来，脏水泼到她身上的那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那时候，程砚宁帮她出了这口气，处理的爽快又干净。可，国内娱乐圈这个大环境，又岂是校园能比的？
　　他们两人，身上也都有不想被曝光的秘密。
　　她有甄文，程砚宁有万随心。
　　猛地想到这，甄明珠只听到自己心脏重重地跌落了一下。
　　怎么先前都没想到呢？
　　只想着挣钱，却没想过，甄文这坐牢的现状可能因为她的出名，变得人尽皆知。而现在多了一个程砚宁，如果他跟着自己一起被曝光，早晚有一天，他母亲坐过牢的事情，也可能被踢爆。
　　那怎么行！
　　她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他是安城一中的荣耀，眼下又是云京大学的骄傲，他是那样完美到不可挑剔的存在，一向都是被人推崇追捧的，如何能有这种甩都甩不掉的标签。
　　“明珠？”
　　电话里，袁深的声音突然拉回她思绪。
　　甄明珠稳稳心神，“在呢。”
　　还有一个月，她演员的身份才会曝光，她这个人，才会被注意。
　　这般想着，她的心情平静了几分，理智也慢慢回来，先告诉袁深，“他是我们学校大五学生，建筑学专业。我在安城念高一的时候就认识并追求了他，中间分开过，不过知道我们交往的人也不少，上万了。”
　　安城一中大几千人，云京大学好几万人，她说上万人，是个很保守的数字。
　　听到这话的袁深，着实被震了一下。
　　女追男？
　　就这一点便足够让人意外了，他想了想，试探着问：“人很优秀？”
　　这其实等于一句废话，能被甄明珠追求的人，能不优秀？
　　袁深正暗自想着，便听见女孩极轻地笑了一下，尔后说：“他是安城一中曾经的校草，也是云京大学现在的校草。高考739分创造了全国卷理科状元的巅峰记录，现在也没被打破。你网上搜一下，应该能搜到。”
　　袁深：“……”
　　某一瞬间有点回不了神了。
　　甄明珠语调里的自豪和仰慕太明显，轻描淡写的这几句话，落在他耳边，有雷霆万钧之效。
　　全国卷739分的理科状元？
　　这位同学有点牛逼啊。
　　就这配置，那甄明珠恋情一曝光完全是加分项，何惧之有？
　　“……他舅舅是万随遇……”
　　两个人挂了电话，袁深记得最深的，却是这么一句。
　　万随遇？
　　万随遇！
　　舅舅拐走了他的楚江，外甥拐走了他的明珠，这甥舅俩还真是默契十足！
　　不过，这句话奇异地让他放心了下来。
　　有万随遇和楚江护着的人，哪里需要他给操心？
　　他靠在椅子上怔了半晌，突然摇摇头笑了，放松至极。
　　手机“嗡嗡——”震一声，他拿起来看。
　　甄明珠嫌描述个人形象太麻烦，给他发了一张程砚宁的生活照。
　　点开照片的一瞬间，袁深眼睛都睁大了。
　　这形象当什么学霸，跟他混啊！
　　脑海里第一个念头闪过，他又看，才发现这照片背景有些不寻常。背景是云京大学大礼堂。男生就站在礼堂舞台上，白衬衫黑长裤，手里拿着话筒，脸上笑意极淡，一股子清净内敛的高冷气质，年纪轻轻，从容而镇定。
　　他结合舞台上面拉着的横幅一思量，得，正是他们那一届开学典礼。
　　这人不用说了，新生代表。
　　袁深将一张没经过修饰的照片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心情复杂得不得了。可再一联想那人的成绩和背景，也晓得他这边再激动，也不可能说动这一位天之骄子涉足娱乐圈的。
　　别说，让高考状元来娱乐圈演戏，想想还有些负罪感。
　　这种几十万里挑一的人才，那就该搞科研建设学术研究，去给国家发展做贡献。
　　将无限遗憾抛诸脑后，他给甄明珠回了一条：“好的，先这样吧。”
　　拿手机看到这句话，甄明珠松了一口气。
　　她牵引着袁深，绕开了程砚宁真实的家庭情况，暂时将万随心的事情隐瞒了起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万随心的事情在网上一旦曝光，便迟了。这个事实，袁深不可能抹去，也没有那么大能力去防范。
　　“［可爱］。”
　　给袁深回了最后一个表情，甄明珠抬步回宿舍。
　　不期然地，看到了打量她的沈芊芊。
　　论坛事件之后，她和沈芊芊再没有说过话，今天自然也一样。
　　甄明珠走过她身边，回了宿舍。
　　沈芊芊侧身看一眼她的背影，又想起她刚才打电话的时候那个模样，心里翻涌的恨意更盛了。
　　甄明珠打电话站的远，四下又没有屏障阻挡，因而她压根没办法偷听。可是隐隐约约地也能感觉到，她好像在跟谁说起程砚宁，唇角闪现的笑意很刺眼。
　　收回目光，沈芊芊低头翻看号码，再不犹豫，打出了那个电话。
　　*
　　遇到沈芊芊这件事，甄明珠没放在心上。
　　本来就在一个学院，两个人还是一个专业，很多课都要一起上，宿舍也离得近，算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她为她分心，那怕是有够烦的了。
　　一路回宿舍的时候，她低头看了手机。
　　她这个手机用的时间不长，里面压根没有程砚宁的照片。
　　刚才袁深问及，她挂了电话之后找了薛飞，薛飞给她发了几张程砚宁的全身照。她将这几张照片一一保存在手机里，看见薛飞又问了一句话：“够吗？”
　　甄明珠一愣，回复：“还有？”
　　建筑小飞飞：“多着呢！”
　　要说手里程砚宁的照片多少，估计他认个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两个人同高中毕业，一起上大学，同班同宿舍同社团，相处时间比家人情侣还多。程砚宁一直是校园风云人物，哪怕他不喜拍照，各种活动上留下的照片也不少，他都给保存着呢。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一股子自豪。
　　甄明珠看见消息就笑了，回复他：“那你都给我发过来吧。”
　　别人要照片薛飞可能还不给，可甄明珠要，那他绝对是有多少给多少。等他花了十多分钟终于将手机里保存的程砚宁照片全部给传过去，正主推开宿舍门进来了。
　　程砚宁是刚才回了宿舍后，拿着水盆又出去的，这一下进来，水盆里多了团东西。
　　“你这洗的什么？”
　　随意地放下手机，薛飞纳闷地问了一句。
　　“床单。”
　　寡淡无奇的两个字。
　　程砚宁说完，端着水盆去阳台。
　　一时间，宿舍里三个大男生都目瞪口呆地看了出去。
　　程砚宁没有喊人帮忙，一手举高衣架，很轻易地将洗干净的白色床单折成衣架能穿过去的宽窄。手一抬，衣架挂钩穿过晾衣架小孔，飘在了阳台上。
　　“……”
　　看见这一幕，三个男生着实有些懵逼。
　　半晌，张景涛问：“你们昨晚睡的床单啊？”
　　此言一出，他的脸色都有些扭曲。
　　这人什么癖好！
　　而且，酒店的床单他是怎么带出来的！
　　目光突然就那么狐疑地飘忽了一下，他看见了随意地扔在柜脚的手提纸袋，纯黑色暗纹印花的手提袋上，有一行工整大气的金箔字体标识：“万洲国际大酒店。”
　　得，人家是五星级的住宿标准。
　　没得可比！
　　程砚宁倒没注意他目光投向，微仰着头将挂好的床单左右拉扯了一下，抬步进了室内。
　　昨晚下了阵雨，到上午的时候慢慢停了。
　　天色还是有些暗，有风从阳台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床单便轻轻地摆了两下。它被洗得干净雪白，又被拉扯得平顺工整，在后面稍显杂乱的洗手台映衬下，颇有些格格不入。
　　薛飞定定地看了两眼，不晓得为何，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先前车祸的事情，他觉得程砚宁这人冷血决绝到毫无人情味，无法理解；可眼下看到这一个被如此妥帖对待的床单，又觉得小学妹这福气真是无法形容。
　　她当初放话追人的时候，应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一个和她有关的酒店床单，都被这人如此珍视。
　　程砚宁在旁人那里是有够冷漠无情的，可是对她的那颗心，深沉炙热，忠贞不二。
　　喟叹着收回目光，薛飞突然又想到照片的事，抬下巴笑着朝程砚宁说：“喂，就你刚才洗床单的时候，小学妹给我要你的照片来着，我就把手机里有的全给了。”
　　闻言，程砚宁微微怔了一下，微笑说：“哦？”
　　一个字，很是愉悦。
　　这人，似乎又有点那段时间的样子了。甄明珠当年追上他以后，两个人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是这个样子的。
　　淡淡笑着的程砚宁拿出手机，发微信问甄明珠：“要照片做什么？”
　　“我经纪人想看看你。”
　　甄明珠很快回复了一条。
　　程砚宁便又想起了中午的事情：因为她收到了经纪人的短信，所以没有发朋友圈。
　　他若有所思地想着，又下意识地点开了他自己的个人相册。
　　最终，目光定在了一张照片上。
　　那是他高考准考证的电子版照片，入学后也成为了校园卡上的照片。小小的一寸黑白照片，干净清朗，别有一番朴素清淡的味道，挺适合当微信头像。
　　他看了几秒，发微信问甄明珠：“高考准考证电子版照片，有吗？”
　　甄明珠很快回过来：“有。”
　　因为这一张照片在大学里用做了校园卡照片，所以她保存着呢。有时候需要传电子版寸照的时候，也正好能用上，特别方便。所以她也给保存在手机里了。
　　收回思绪，她便看见程砚宁回了一条：“我看看。”
　　甄明珠找到照片，给他发了过去。
　　拍照片的时候她是短发，因为需要免冠无刘海儿，所以将头发全部拢到脑后堪堪扎起，最大限度地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漆黑明亮的眼，以及小巧精致的脸。
　　程砚宁目光温柔地端详了一小会儿，问她：“用这两个照片，当微信头像？”
　　问完话，他将自己的那张寸照也给甄明珠发了过去。
　　甄明珠着实愣了一下。
　　毕竟，有谁能想到用准考证寸照当微信头像啊？
　　她都没考虑到，一般人的证件照压根就不能看。也就她和程砚宁这样的，黑白的一寸照都能拍出素雅文秀的气质，迥异于各种精修照美图照之外，堪称照片里一股清流。
　　不过，想了想，她很快就觉得这当真是个好提议。
　　夫唱妇随……
　　她和程砚宁一起，低调地用上了各自的电子版寸照当了微信头像，在朋友圈里默默地秀了第一波。
　　－－－－－－题外话－－－－－－
　　*
　　“用一寸黑白证件照当头像……这是对自己颜值多大自信才能做出的决定啊？！”
　　证件照就像车祸现场的阿锦坐在键盘上泪流满面地想。o（╥﹏╥）o

　　☆、305：四方来贺，阿宁的笑【爆更通知】

　　两个人的情侣头像换上的这个下午，甄明珠收到了不少消息。
　　第一个发微信问她的是余明安。
　　余明安身为学生会外联部部长，属于甄明珠和程砚宁共同好友圈的一员。情侣头像换上以后，甄明珠往教室走的时候，他便发了一条微信：“是不是忘了请客？”
　　调侃温和的语气，惹得甄明珠心情愉悦，回复他，“随时都行啊。”
　　这一条刚回复过去，“甄甄后援团”里消息跳出来。
　　李成功：“@甄明珠不地道啊。”
　　徐四：“@甄明珠是真的不地道。”
　　李成功和徐梦泽是先前在马成谦满月宴之后，通过群联络人，加上了程砚宁的微信。
　　不过，加上之后倒也没联系过。程砚宁和甄明珠一样，自从开了微信连个朋友圈都没发过。这眼下两个人突然用上了一样风格的情侣头像，一寸黑白证件照当头像，也是很让人懵逼了。
　　不过也就这两人颜值能扛，不服不行。
　　李成功和徐梦泽私下里一合计，觉得这两人铁定复合了，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在朋友圈里秀起第一波恩爱。
　　两个小伙伴出奇得口径统一，甄明珠看见后便愣了一下，连忙解释：“也就刚和好的。还没来得及给你们说呢。有时间聚聚，请你们吃饭赔罪。”
　　李成功：“吃个饭就想打发我们［抠鼻］。”
　　徐四：“吃个饭就想打发我们［抠鼻］。”
　　远远远远：“哎。”
　　李成功：“@远远远远哈哈哈哈哈，您老人家又被吵醒了？”
　　远远远远：“滚。”
　　徐四：“@远远远远甄甄和学神和好了，正在接受审判。”
　　远远远远：“@甄明珠好事啊，恭喜。”
　　小团体大佬这话一出，徐梦泽和李成功皆懵了一下，默契地跟起了队形。
　　徐四：“对，可喜可贺。”
　　李成功：“早生贵子哈哈哈！”
　　甄明珠：“@李成功你给我滚！”
　　四个人在群里嘻嘻哈哈闹了一通，甄明珠又接到了岳灵珊、宋湘湘的询问和祝福短信，她回复完这个回复那个，不知不觉中，下午半堂课给过去了。
　　她收了手机听了一会儿课，课间的时候，又看到群聊“韩家”里李娇在问：“@甄明珠怎么突然换头像了？”
　　甄明珠想了想，私戳她说了一句：“我和他和好了。”
　　李娇被她这话震了一下，半晌回复：“好事儿，那以后可得好好的。”
　　暑假里程砚宁出车祸的事情，李娇并不知道。甄明珠回家后没有说起，自然也没有说起那个误会。不过李娇对这个并不算在意，也没有多问。
　　甄明珠原本想解释的，又觉得回家见面了说也不迟。
　　李娇快生了。
　　预产期就在这个周末，九月十一日。
　　收拢思绪，她关心地问：“什么时候去医院。”
　　娇娇：“明天上午入院。”
　　甄明珠：“今天感觉怎么样？”
　　娇娇：“挺好的，宝宝胎动很规律，我能吃能睡。”
　　甄明珠：“那就好，多注意点儿。”
　　娇娇：“嗯，不用挂念，好好上课。”
　　甄明珠：“那回家再聊。”
　　两个人简短地说了一句，她退出私聊，发现群聊里韩志新@娇娇：“明珠应该在上课。”
　　这个群聊里就四个人，韩家父子，李娇和她。
　　韩明晖是被韩志新拉进去的，几乎不怎么说话。群里最爱说话的也就韩志新和李娇，基本上聊一些“几点回家”、“回来吃饭不”、“宝宝乖吗”这样的问题。先前对家庭也就一般照顾的韩老板，自从小娇妻怀了身孕之后，对她的身体健康和情绪动态都特别关心，很会疼人。
　　眼下他在群里说这么一句，莫名地让甄明珠觉得温暖，便随后跟了一句：“嗯，上课呢。”
　　韩家父子俩和李娇都特别看重她学业，看见她这句话之后，韩志新催着她听课了。
　　甄明珠这一下午都是选修课，在阶梯教室里上。
　　这几天被关注过度，因而她和孟晗过来的时候就选择了后排角落不起眼的位置。也不晓得是不是距离老师太远了，听不清内容，天色昏暗，还让人昏昏欲睡。
　　她放下手机，听了一会儿课，又开始神游。
　　没一会儿，想到了万随心的事。
　　袁深能力不到帮不了她，其实有个人，肯定能帮他，也很有能力帮她。
　　顾家有国内最大的华娱传媒，顾振南又是那个位置退下来的，无论是先期预防万随心的事情被人曝光，还是后期问题出现第一时间处理并且减削影响力，他都能做到的。
　　哎……
　　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她又去看手机。
　　意外发现，余明安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我妈他们想要加一下你的微信。”
　　看见这话，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
　　随着网络和wifi普及，微信已经融入很多人的日常生活，不局限于年轻人。宿舍里孟晗她们几个的父母都基本上不打电话了，天天用微信关心女儿。尤其是林清她妈，会在她每一个状态下点赞评论，一度逼得她差点将老妈给屏蔽。相比而言，她倒是省事了许多，不存在这个烦恼。
　　不过，世界挺邪乎的，她刚想到顾振南而已。
　　咬着唇想了想，甄明珠回复了一条：“那你让他们加一下我。”
　　余明安说他们，肯定不止他母亲一人。
　　没一会儿，甄明珠看到了三个好友申请，分别是：振南、明安妈妈和一朵茉莉。
　　她全部点了同意之后，给一朵茉莉改了备注：“奶奶。”
　　很快，奶奶发了一条消息：“明珠在上课吗？”
　　甄明珠给回：“嗯，在上课。”
　　奶奶：“学习忙不忙？”
　　甄明珠：“还好。”
　　亲孙女的话语，一如既往客气内敛。
　　葛玉洁坐在家里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见这两句却觉得非常满足，头也不抬地朝顾振南说：“我可和明珠说上话了哈，她说正上课呢……哎这孩子，怎么连个朋友圈动态都没有？”
　　顾振南已经发现了，对这件事也有些遗憾，手指刚点开对话框，却发现女儿主动问了他一句：“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他这辈子听过多少话啊，没有一句比这一句来的温暖贴心。
　　振南：“身体很好，你的戏拍完了？”
　　甄明珠：“还有一点儿戏份，节假日补上。”
　　振南：“不要太累，注意休息。最近会降温，小心预防感冒。”
　　甄明珠：“［可爱］嗯。”
　　两个人微信里聊了几句，他心满意足地让甄明珠去听课。
　　另一边，老太太也怕影响她学习，说了几句之后也和他一样，心满意足地先结束了对话。
　　甄明珠和他们俩聊完，又和顾援西打招呼说了几句话，临到最后，还是没能将万随心的事情直接告知顾振南，求帮助。她决定再等些日子，有机会见到顾振南当面说，会显得比较郑重诚恳。
　　前面三节课，就这里不知不觉地给过去。
　　甄明珠和孟晗一起转教室去上第四节课的时候，一中校友群里热闹了起来。
　　起因还是两个人的微信头像。
　　马成谦满月宴的时候，她被宋安如加为好友并且邀请入群了。不过因为她和群里大部分校友都不太熟悉，所以进群后便屏蔽了群消息，也很少去关注。
　　这一下午，宋安如意外地发现了她和程砚宁的情侣头像，正好得闲，她便直接将两个人的头像照片甩到了群里，@程砚宁说：“班长秀恩爱都比别人秀得好。”
　　此言一出，热闹过一两天又沉寂下去的校友群直接炸了。
　　这个群里基本上都是程砚宁同一届的学生，此外还有部分低他一届或者两届的重点班学生，各个都是既活在他阴影里又对他无比推崇的学霸，看见宋安如这个话，都忍俊不禁。
　　薛飞随后便说：“宁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大笑］”
　　康建平跟他后面：“哈哈，不容易啊。”
　　从一中考入云京的低一届某学弟：“前天晚上的场面很轰动。”
　　随后，他甩了一张程砚宁在宿舍楼下喊话被拍的照片。
　　这张照片甩上去之后，正主露面了。
　　程砚宁：“［微笑］。”
　　一个表情，掀起新一轮热议。
　　*
　　天美陶瓷有限公司，小型会议室。
　　秘书室几个人正在里面开会，甄明馨抿着唇从裤兜里拿出了震个不停的手机。
　　很多条群消息，让她应接不暇。
　　这个校友群先前只热闹过一两天，之后她并没有设置屏蔽群消息。因为程砚宁和甄明珠两人都在群里，哪怕她和冯宽出了那样的丑事，也没有退群。
　　低着头一行行浏览消息，她陷入了浑然忘我的情绪。
　　“甄明馨！”
　　一道不悦的女声，陡然拉回她思绪。
　　甄明馨抬眸看过去。
　　肖秘书板着脸盯着她，不悦地问：“我刚才在说什么？”
　　说什么？
　　她将拿着手机的手搁在大腿上，暗暗地咬着唇，完全回答不上来。
　　根本没听。
　　瞅见她表情，肖秘书脸色越发沉了一分，毫不客气地道：“开会看手机这问题我强调过多少次了？毛病还改不了？别以为被塞进来就高枕无忧了。一点儿实习经验都没有还不晓得多看多问好好学点，怎么，当这公司是你家开的呀？”
　　一番话下来，小小一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他们这公司虽说是私企，可创建已有二十余年，是国内建筑陶瓷龙头企业之一，连续多年位列国内工业企业500强，总部下辖好几个子公司和工业园。总裁秘书室，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甄明馨学历还行，一本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可这没有经过任何面试培训被直接塞进来以后，工作能力和处事方法简直让人大跌眼镜。身为一个实习生，一点眼色都没有不说，开会上班的时候时常开小差，眼高手低什么都做不好，也就一张脸能看！
　　偏偏，这人还不能说，每次挨了批评总是这一副隐忍倔强又可怜的样子！
　　肖秘书嫌恶地收回目光，冷着声音道：“散会！”
　　“哦。”
　　几个女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肖秘书率先出去，甄明馨正收拾东西，边上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另一个实习秘书张巧低声说：“别伤心啦。老处女就那样，快四十了还没结婚。拿个鸡毛当令箭。”
　　甄明馨扭头看她一眼，露出个勉强的笑。
　　两个人一起出去。
　　“荣总好。”
　　刚走出会议室不远，张巧连忙道。
　　大老板荣桓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甄明馨身上。
　　二十出头的姑娘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裙，柔柔弱弱地站在那，纤细的眉拧着，神情间一股子烦忧委屈。他想了想，才忆起这是老婆给塞进来的人，便多问了一句：“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闻言，甄明馨憋着的眼泪顿时淌了出来。
　　男人一愣，抬眸问边上张巧：“怎么回事儿？”
　　张巧面露难色，当然不敢说是因为被小领导批评了。正左右为难呢，听见大老板又一次开口说：“来一趟我办公室。”
　　这话，他看着甄明馨说的。
　　甄明馨也有点意外，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已经转身走了。
　　张巧艳羡地看着她，“你叔叔要给你撑腰了。”
　　话落，她抱着文件夹走了。
　　－－－－－－题外话－－－－－－
　　小剧场：
　　顾首长：开心，闺女主动和我说话了。
　　阿宁：“嗯，为了我。”
　　*
　　爆更阅读指南：
　　1、24日凌晨爆更，倒计时18小时，字数十万，共计40章。
　　2、主线进入稳定发展高甜阶段，配角戏份会稍微增多，本文主配最后都会有所交代，请理解。
　　3、作者时速渣强迫症，这是自我觉得诚意十足的爆更，请大家体谅工作辛苦，支持正版，不要跳订。
　　4、每一天都一样爱你们，么么哒。（^。^）

　　☆、306：冯宽吸毒，明馨被堵（01更）

　　五分钟后，总经理办公室。
　　甄明馨站在大班桌边上，等着男人打完电话。
　　这个工作是杨岚帮她安排的。
　　先前在学校的时候，她没怎么实习过。每一次实习基本都是杨岚找人直接给做一个实习档案，能用就行。她的时间则基本上用来跟她参加宴会，保养美容。
　　只可惜的是，这个圈子过于现实，一直到现在，她连个朋友也没交到。
　　甄文出事坐牢，她等于是行贿犯的女儿，和杨岚两个人来了云京压根没有任何后台。那些见过一两面的朋友，私下了解完她的身世，一个比一个躲得远。
　　杨岚想着给她钓金龟婿，找上门的她看不上，她看上的却各个睬都不睬她们。时间一长毫无成果，杨岚又顾着自己享乐，也就很随意地将她塞到了一起打麻将的一个太太老公的公司里，也就这个搞建材的私企。
　　荣桓四十出头，膝下一个儿子在国外念大学。他身为私企大老板，拥有一米七五的中等身量和因为锻炼并未走形的身材，长相很普通，威严沉稳的气质却有一些。在此之外，男人逢场作戏那些毛病也有，她听到肖秘书打电话帮他处理过女人的事。
　　“受委屈了？”
　　男人温和的语调，突然拉回了甄明馨的思绪。
　　她抬眸看过去，习惯性抿起唇，隐忍着情绪说：“对不起。”
　　“呵~”
　　男人倒是被这一句给逗笑了，安抚说：“肖秘书的性子是比较强势厉害，你们刚出校门的这些，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受不了很正常。下班了出去逛逛街看看电影，自己调整调整就过去了，没多严重的事。”
　　闻言，甄明馨抬起眼眸，意外地看了过去。
　　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了甄文。
　　从小到大，那一双父母里，杨岚更像严母，甄文却好像慈父，或者说，是她的慈父。
　　杨岚为了让她压甄明珠一头，耳提面命，逼着她优秀，所以她成绩不错还会弹钢琴，平时也不惹事。和甄明珠比较之下，她无疑是省心又乖巧的女儿。甄文训斥了甄明珠多少次，就夸奖安慰过她多少次。他说话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温和带笑，好像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能让他乱了分寸的事情。
　　她抿唇站在那，看人的目光有些直愣愣的。
　　荣桓被她这目光盯得怔了一下，下意识摸摸脸，笑问：“我这脸上有什么？”
　　“你很像我爸爸。”
　　甄明馨声音轻轻地说。
　　离开安城好几年，这是第一次，她想起甄文的好。
　　荣桓笑意更深了，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我儿子也就比你小一两岁。”
　　“嗯，听我妈说过。”
　　甄明珠抿起嘴角，朝他笑道。
　　因为这个笑，荣桓又多打量了她几眼。
　　年轻女孩儿身形窈窕，眉目间有一股子愁容沉闷，看着挺招人怜爱的。合宜的西服套裙裹着发育成熟的身体，裙摆下拢着穿了肉色丝袜的两条腿，自有一股子楚楚风情。
　　他笑笑，“出去做事吧。”
　　“……嗯。”
　　甄明馨被这突然的话的弄得有点懵，一瞬间回过神来。
　　人家是老板，她是毫无资历的实习秘书，一出去就要面对杂乱无章的各种材料和肖秘书那张死人脸……
　　不过，这就是她眼下的现状了。
　　目送她开门出去，荣桓拿起桌上电话，道：“进来一下。”
　　肖秘书是看着甄明馨走出去的，接了电话便很快地收敛思绪，进了办公室。
　　荣桓倒没批评她，却在说完工作后随意地提点说：新人出问题难免，少些斥责多点耐心，好孩子都是夸出来的，好员工也一样。激励比打击有时候更好。
　　这是因为甄明馨的事敲打她呢。
　　出了办公室，肖秘书狠狠地盯了甄明馨一眼。
　　甄明馨没理她，一到下班时间，便直接打了卡，乘电梯下楼。
　　“叮！”
　　电梯停在负二层车库。
　　她一手拿着包，一手拿着手机和车钥匙往车跟前走，神色间颇有些急躁。
　　“甄明馨！”
　　猛地响起的男声，将她吓得一哆嗦。
　　是冯宽……
　　下午看群消息的时候，冯宽给她发了条短信，说是过来找她。她因为这件事都无暇去想程砚宁和甄明珠的事了，心里特别烦躁害怕，就想赶紧取了车离开公司。
　　哪曾想，冯宽竟然找到了她的车子，在这里堵她。
　　甄明馨对上他目光，咬牙切齿说：“这是公共场合，你别乱来。”
　　“哈~”
　　冯宽干笑一声，“公共场合怎么了？”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打了一个哈欠，身上流里流气的感觉比以往更甚，头发不晓的几天没洗了，看上去油乎乎的。不像个大学生，更像个街头混子。
　　这些改变，冯宽自己也能感觉到，可是他懒得在意了。眼下刚开学，他连学校都没去，就过来找甄明馨了。实际上，早在七月底的时候，他便来了云京，给父母说是做兼职，实际上是为了逮到甄明馨。臭婊子那次拿的药根本不是普通助兴药，而是毒品。还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那一种。
　　他骨头疼痛难忍的时候在安城酒吧打听，压根没人听说过“白雪。”
　　之后他便威胁甄明馨了，说是她要不肯见面，他就将她诱人吸毒的事情宣扬出去。甄明馨害怕了，乖乖地跟他见了一面，拿了些东西给他，两个人断断续续地维持了一个月的关系。
　　到现在，他已经根本离不开那东西，两三天不用一次，浑身都不得劲儿。

　　☆、307：互相利用，迷茫人生（02更）

　　抿紧唇看着他，甄明馨下意识地攥紧了包包。
　　心口气血翻涌……
　　杨岚让她拿那个东西的时候，她压根不知道那是毒品。她被冯宽在洗手间折磨了多半天，最后完事的时候晕了过去，被会所服务生发现的。
　　直到现在，她还无法忘记那些鄙夷又嘲笑的目光。
　　她是在会所房间里醒来的，醒来后自己付了房钱，跟个见不得人的老鼠一样，回了云京。
　　哪曾想，杨岚竟然带了男人在家里。
　　他们到了云京的时候，杨岚全款买了一套复式现房，两层加起来二百平左右，花了不少钱。这几年两个人一直住一起，她偶尔带男人回来，但是都懂得避讳，也没有在她跟前闹出过什么事。
　　可是那一天，当她开门进去的时候，她夸张放浪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屋子。
　　她想逃掉，却忍不住心里那一股子复杂情绪的驱使，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偷听偷看。
　　杨岚跟人在沙发上做，那个男人她也见过，身高一米九浑身都是肌肉，和杨岚以往带的几个小白脸不太一样，说职业是健身教练。他们两个人都兴奋异常。她在茶几上发现了散装的“白雪。”
　　恐惧，是那一刻所有感受。
　　她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吓得逃离了家。
　　那第二天的下午，杨岚才想起她这个亲女儿了。她回去以后，告诉杨岚自己成事了，程砚宁喝了一点酒就发了狂，和她在洗手间里发生了关系。
　　也不晓得为什么要撒谎，总归她撒了谎，并且在冯宽找上她的时候，朝杨岚要了那东西。
　　她的想法很简单：控制冯宽为她所用。
　　可冯宽比她想象中更难缠无赖，又侵占了她一次。
　　纠纠缠缠，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她没有来得及看着他毁掉甄明珠，倒是等来了甄明珠和程砚宁和好的消息。看见消息的那一刻，她恨得简直要发疯了。
　　勉强收回思绪，甄明馨警告他：“你冷静点。”
　　“冷静你妈b。”
　　冯宽脏话随口就来，扯着她衣领一把推到车门上，俯身过去恶狠狠道：“我他妈这副样子不都是你害的，你让我冷静？上次就给那么一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冯宽发起狂来，她向来毫无办法。
　　甄明馨身子抖了抖，声音颤颤地说：“我现在身上没带东西，明天给你。”
　　“等不了！”
　　“我真的没有，才要想办法给你买——啊——”
　　冯宽突然扯走了她的包，低头，一只手烦躁地翻找了起来。
　　女人的口红、小镜子、粉扑盒，他手指胡乱地拨了拨，目光突然又落在甄明馨另外一只手上。
　　甄明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手里的车钥匙被冯宽直接拽走了。他将敞口的包随手塞进她怀里，无赖地勾着唇角笑：“明天还这个时候，我在这儿等你，乖乖下来。”
　　他眼下瘾还没犯，可一个多月到现在，间隔的时间里都觉得身体疲软至极，也没心情做什么。只有那药用上的时候，身体才会被注满无穷精力，能兴奋好几个小时，飘飘欲仙。
　　听他说话，甄明馨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最终，眼睁睁地看着冯宽解了锁，将她十几万的大众直接开走了。
　　“怎么不去死！”
　　蹲在地上，甄明馨绝望地想。
　　恨意填满胸腔，她只觉得心口痛到了极致。
　　程砚宁、甄明珠、冯宽、杨岚，这些人统统都该死！
　　身后喇叭声传来的时候，她抱着一边胳膊，有气无力地站起身往边上挪动了一下。
　　大奔停在她边上，后座车窗落下，露出男人温和的面容。荣桓刚才算是目睹了她被人欺负的事情，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难免多了两分怜惜，柔声说：“上车。”
　　甄明馨咬着唇，控制着心里翻涌的愤恨，上了车。
　　下班后她换了衣服，穿了一条淡绿色暗花的短袖连衣裙，丝袜倒是没脱，将两条腿包裹的纤细而匀称。整个人楚楚可怜，的确是他喜好的那一款妞儿。
　　可惜了，老婆塞进公司的人，有些下不去嘴。
　　遗憾地收拢了思绪，荣桓也没多问人家姑娘的闲事，淡笑着说：“我去万景山庄有个饭局，只能将你带出去放在路边。自己打辆车回去，注意安全。”
　　甄明馨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只能点点头，“知道了。”
　　荣桓让她上车，她以为是要送她回去的意思，哪曾想，只是要将她带到停车场出口。
　　她不入他的眼吗？
　　突然地，这个念头浮现而出。
　　甄明馨有些迷茫了。
　　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她的肌肤也算被保养的很好，说不上吹弹可破，那也白皙紧致。高中一直在重点班，班上大家都在学习，没有人追求她。考试发挥失常上了那么一所普通一本，院里里男生极少，她们班更夸张，四十多女生五个男生而已。五个矮矬穷都成了香饽饽。
　　她不喜欢在学校里出风头，四年出来，也就三个男生给她表白过。一个满脸痘痘，一个身高一米七，另外一个相貌勉强过关，说两句话就结巴，都不算个正常人。
　　没有交心的朋友，没有过任何恋情，她的人生，糟糕又失败。

　　☆、308：明馨盘算，李娇生产（03更）

　　胡思乱想着，甄明馨下了车。
　　这个点的出租车并不好坐，她在停车场出口处的马路边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坐上车。最后只得跟普通上班族一起挤地铁，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家。
　　沙发上，杨岚仰躺着，正在欣赏自己新做的指甲。
　　厨房里的钟点工在做饭，水流哗哗地响。
　　“回来了？”
　　杨岚问话的声音，又懒又媚。
　　甄明馨都不得不承认，自从离开安城到了云京，杨岚的确就像进了大海的鱼。她在做美容打麻将的时候认识了那么一群朋友，整个人放开之后，天天都容光焕发。
　　收回目光，甄明馨“嗯”了一声。
　　杨岚拿手拍拍她腿边的沙发，难得温柔地说：“过来坐。”
　　甄明馨坐了过去。
　　杨岚便双手交叠搁在腿面上，问她：“都没问你，最近和程砚宁怎么样了？”
　　“他中午找我要那个药。”
　　甄明馨说。
　　杨岚是晓得这药效的，闻言并不意外，却没有爽快地将东西给她，而是想了想，又随口问了一句：“前几次吃了药，都是和你做的？”
　　甄明珠攥紧了指尖，“嗯。”
　　“那你明天和他提一下订婚的事情。”
　　“什么？”
　　“订婚啊。”杨岚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白痴，“好端端养他这么些天，我是烧得慌吗？你明天就告诉他，这个药不给外人卖了。要是他不和你订婚，以后千金也难求。”
　　足有好一会儿，甄明馨的脑子里是空的。
　　她觉得杨岚的声音好像一条毒蛇，直往她耳朵里钻。
　　是她有问题还是自己有问题？
　　她是不是当了二十年的阔太太，将脑子给当傻了？
　　吸毒是多么恶劣的事情，她用轻飘飘一个“药”字就给概括了。她为什么单纯地以为，程砚宁染上这个东西就会任她要求，乖乖地受她摆布，跟自己订婚？
　　她了解程砚宁吗？
　　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多可笑，一直按着她的想法，让人生糟糕成这样！
　　她倒是想跻身上流圈，可她怎么不想想，就她这么一个行贿犯的前老婆，屁本事没有整天就知道命令人指手画脚寻欢享乐，拿什么跻身上流圈？
　　更像一个笑话！
　　还有自己，行贿犯的女儿，普通一本普通专业，拿什么和人家交朋友？！
　　那些人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丑。
　　甄明珠多好命啊，有苏璇那么一个妈。哪怕她妈都死了多年，她在云京还能被她妈妈以前的好朋友照顾，韩家虽然算不上权势滔天，却也坐拥了金山银山。
　　反观杨岚呢，她什么都没有，只会让她这个女儿去争去抢去下药！
　　程砚宁那么铁石心肠，他肯定知道冯宽喝了药，肯定在看她的时候便猜到了他们谋划的事情。可他无动于衷，他冷眼旁观，他任由自己被冯宽在洗手间里欺辱强暴。
　　她落到这种境地，都是因为这个妈，她害的！
　　从小到大所有怨恨在心里无声爆发，甄明馨能感觉到，她指尖戳在手心皮肉上的疼。
　　冯宽吸毒缠上她，杨岚也吸毒，她养的男人也吸毒，那是能让人家破人亡的东西啊。杨岚却不自知，还过着这种醉生梦死的日子，做着支配掌控程砚宁的美梦。
　　甄明馨的脑袋险些爆炸，她拼命地将那一种晕眩的感觉压了下去，定定神，笑着唤：“妈。”
　　杨岚看向她，“说。”
　　“我想住外面去。”
　　杨岚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她。
　　甄明馨抿住唇，声音轻而犹豫，“公司距离这边有点远，每天上下班不太方便。这两年房价越来越贵了，我觉得你要不先给我买一套？程砚宁那个背景，我们要订婚的话，我总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吧？”
　　一番话听完，杨岚沉思了起来。
　　似乎有点道理。
　　不过，没等她想好，钟点工做好了晚饭过来叫人。
　　母女俩一起吃饭，饭桌上的时候，杨岚同意了买房的事，说是就当投资了，改天就去看。
　　甄明馨放下心来，从她那里拿了点“白雪”，回了自己房间。
　　杨岚明显是没什么救了。
　　毒品影响人的精神、身体、情绪甚至思维方式各个方面。她也不晓得杨岚是什么时候吸上的，反正肯定比冯宽早。这样一来，她不能再任由她安排自己的生活，最后走入万劫不复。
　　她必须先和她脱离关系，第一步便是钱。
　　协议离婚的时候甄文给她分了不少，可按着杨岚这几年的花销，也不晓得剩下多少。无论怎么样，她得早点往自己名下攒钱，免得被她败光了。
　　洗手间里洗了一个澡出来，甄明馨烦闷的心渐渐地安定了。
　　吹干头发，她躺在床上看手机。
　　冯宽给她发了条微信：“答应我的事还有一件呢，是不是忘了？”
　　怎么可能忘？
　　甄明馨点开微信群，一边浏览下午剩余的消息，一边飞快地开始盘算。
　　她要解决的不光是杨岚的事情，还有冯宽。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冯宽就想要甄明珠而已。
　　偏偏他眼下那个样子，一出事很可能拖累自己。
　　甄明馨怔怔地想着，下意识地就想到冯宽最近得寸进尺的样子，凭什么啊，不就因为他握了自己的把柄吗？
　　如果……她留下冯宽辱没甄明珠的视频呢？
　　念及此，甄明馨在手机上敲了一句话回复：“没忘，明天见面说。”
　　打发了冯宽，她又点开了微信校友群，想了想，通过群联络人，给甄明珠发去了一条好友申请。不过可惜，这条申请甄明珠并未第一时间看见。
　　*
　　云京大学，校门口。
　　甄明珠和程砚宁急匆匆地上了辆出租车，抬眸朝司机喊：“市妇幼。”
　　市妇幼医院，是距离韩家最近的三甲医院。
　　司机拍下空车牌，车子驶上路。
　　甄明珠一额头的汗，又喊：“麻烦您快点。”
　　“好的好的知道了。”
　　司机师傅忙不迭地应了一声，还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
　　时至晚上八点，车内光线很暗，女孩的容貌不那么清晰，却也看得出来，极其出众美丽。催促完他，那张脸上的神情仍旧显得焦急万分。
　　她这个样子，自然让程砚宁心疼不已，柔声安慰，“人已经去了医院，别担心了。”
　　下午课后，他和甄明珠请两个宿舍其他人吃了晚饭。
　　可这晚饭刚吃完，两个人还没回到宿舍呢，李娇便出事了。
　　她出事的时候人在韩家，正在微信群里用语音聊天，说话的过程中突然“啊”了一声。甄明珠吓惨了，打座机回去，保姆说李娇崴了脚给摔了。
　　她即将生产，这一摔自然非同小可。
　　保姆只说已经叫了妇幼医院救护车，便挂了电话。
　　甄明珠胡思乱想着，下意识地攥紧了程砚宁的手指，看向他。
　　“别怕没事的。”
　　程砚宁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又安慰。
　　他在身边，甄明珠稍微能镇定些，可担忧的情绪却无法疏解，整个人很慌。
　　李娇已经三十七了，虽然平时身体底子好，可也算是高龄产妇。
　　她这一路心神不宁地到了医院，下了车便急匆匆地往急诊科跑，途中给韩明晖打电话，才晓得李娇已经被送到了产科手术室，正在生产了。
　　“韩伯伯！”
　　一路跑楼梯上五楼，甄明珠一眼看见了等在产房外的韩志新。
　　李娇出事的时候韩志新和韩明晖都在外面，也是第一时间赶过来的。衬衫笔挺的男人不复平时沉稳温和的模样，也急出了一脸狼狈的汗。
　　“就要生了吗？”
　　甄明珠停下喘口气，还有些不相信地问。

　　☆、309：李娇病危，甄甄担忧（04更）

　　抬眸看她，韩志新点点头。
　　他边上，住家有一段时间的月嫂担心地说：“上车之前羊水就破了。”
　　甄明珠“啊”了一声，下意识又看向手术室。
　　她对怀孕这些事不怎么清楚，可李娇怀孕这么长时间，两个人偶尔也会聊起，她也知道羊水一旦破了代表着很快就要生产，拖时间越久孩子越危险。
　　“啊——”
　　紧闭的门缝里，突然传出一阵崩溃的嘶喊声。
　　甄明珠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正愣神呢，那道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年轻护士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家属。哪个是李娇的家属？”
　　“我！”
　　韩志新快步迎了上去。
　　护士连口罩都没摘，声音急迫：“子宫收缩不良引起了出血，情况不太好，要立即施行剖腹产了。在这里签字。”
　　韩志新目光扫去，狠狠地愣了一下。
　　展开的文件夹最上面一页纸，分明是“病危通知书。”
　　“医生呢？”
　　他刚问出口，里面又快步走出来一位中年女医生，女医生摘了口罩，将他叫到边上去谈。
　　“出血比较多……明白您的心情……只能剖腹产了……我们尽力……”断断续续的声音落在耳边，甄明珠又看向虚掩的那扇门，手心都攥出了汗。
　　很快，韩志新回来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
　　医生和护士眨个眼又进去了。
　　剩下漫长的等待……
　　里面没有李娇喊叫的声音了，安安静静的，却越发让人窒息憋闷。
　　甄明珠抬眸看一眼韩志新，发现他虽然看上去镇定，前胸后背的衬衫却都已经打湿了。
　　“爸，吉人自有天相。”
　　边上，响起了韩明晖安慰的声音。
　　韩志新舒口气看过去，抬手在自己儿子胳膊上重重地拍了一把。
　　落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犹有千斤重。韩明晖眉目凝重地看了一眼手术室紧闭的门。平生第一次，对这个他从未在意过的后妈，多了几分关心。
　　但愿母子平安……
　　他正这么想着，“哇”一声响亮的哭嚎，隐约传来。
　　“生了？”
　　月嫂狠狠一愣，如释重负地笑道：“肯定是生了，老天保佑。”
　　也就在她说话的时候，身后一道沉闷的门响，护士走出来通知了一句，“十点十二分，男孩，七斤六两，很健康。”
　　“娇娇呢！”
　　“产妇怎么样了？”
　　韩家父子连忙开口发问。
　　护士勉强地笑着：“手术还没结束。”
　　话落，通报了消息的护士又一次进了手术室。
　　这一等，又是半个多小时。
　　十一点的时候，手术室的灯总算熄掉，昏迷的李娇推出来转了icu监护室。
　　vip病房里，月嫂在照顾小宝宝。
　　“瞧瞧这眼睛亮的，也不哭了。”
　　耳听着她声音柔柔地逗孩子，甄明珠勉强打起精神，凑过去看了一眼。
　　小小一团的人儿，白白嫩嫩，小胳膊小腿肉乎乎的，生下来就睁开眼睛了，一副不知忧愁的无辜模样。
　　“哎。”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笑不出来。
　　边上，程砚宁牵起她手，指腹在手背上轻轻摩挲，无声安慰。
　　孩子是健康地生下来了，母亲却因此差点去了半条命，这喜忧参半的心情，着实复杂。
　　“明珠。”
　　韩志新从重症监护室过来，疲惫地唤了一声。
　　甄明珠连忙迎过去问：“人怎么样了？”
　　时间已经很晚，icu也不能留人，韩志新实在不放心，单独进去看了一眼。此刻听见甄明珠问话，先前只微微泛红的眼圈有些明显的水光，语气倒还算镇定，“昏迷着呢，明天再看。你们跟着担惊受怕的，早点回去吧。”
　　话落，他抬眸看了程砚宁一眼，笑说：“辛苦你跑一趟。”
　　“应该的。”
　　程砚宁连忙说。
　　医院里有月嫂和韩志新，还有一个候着照顾人的保姆。甄明珠和程砚宁待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寒暄完，两个人便和韩明辉一起离开了医院。
　　医院门口送走了开车的韩明晖，甄明珠怔怔地湿了眼眶。
　　程砚宁微微垂眸看她一眼，提议说：“就住医院外面吧，明天醒来可以去看看人。”
　　“嗯。”
　　甄明珠点点头，突然侧身抱住了他的腰。
　　程砚宁抬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柔地安慰说：“别担心了，会没事了。”
　　“我想我妈妈。”
　　一句话出口，女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程砚宁一怔，听见她说：“她就是生完我病下的，没等我念幼儿园就去了。我对她都没什么印象，也就看照片才能知道她长什么样。她生我的时候肯定也很疼吧？”
　　这问题，程砚宁一时间突然不晓得如何回答。
　　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母亲这个词，承载了他从小到大最多的厌恶和屈辱，生不出感情。
　　他只能轻抚着女孩的背，低声说：“别多想了。”
　　甄明珠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牵起他的手，一起去找酒店。
　　医院门口住宿的地方很多，时间挺晚身心疲累，两个人也都没有挑剔，很快进了一家快捷酒店，办了住宿。
　　乘电梯上楼，程砚宁一手握着甄明珠的手，一手拿房卡开了门。
　　卡片入槽，发出“叮”一声。
　　他抬手抚上女孩单薄却弧度圆润的肩头，微微俯低身子，柔声问：“先洗个澡？”
　　甄明珠怔了一下，“今晚……”
　　她语调迟疑，惹得程砚宁怜惜深重，捏捏她鼻尖道：“就只睡觉。”
　　这种情绪和状态下，甄明珠自然是不想要去做那些事，闻言便长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那你先洗吧。我可能比较慢，在你后面洗。”
　　“也行。”程砚宁揽着她坐在床边，随手拿遥控器调开电视，淡笑说，“别太紧张了。看点娱乐节目减减压，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嗯，你去洗澡吧。”
　　见她情绪平复许多，程砚宁站在开放式衣橱边，脱衣服。
　　上午回宿舍以后，两个人都换了衣服。此刻他穿着白色短袖t恤和浅色牛仔裤。
　　他脱t恤还是那个男生最常用的姿势，双臂交叉下垂捏住两边衣角，手一举将t恤套头脱下。微微俯低肩背的时候，肩胛骨凸显而出，看着瘦削，却强劲有力。将脱下的t恤用衣架挂好，再一低头，他左手按在皮带扣上的时候却顿了一下，侧头抬眸，看向了甄明珠。
　　隔着两米远的距离，甄明珠对上他目光，刹那间红了脸。
　　“还发呆？”
　　响起的嗓音，暗含一丝宠溺纵容。
　　甄明珠随手拿起遥控器，胡乱地调换着台。
　　程砚宁没有再逗她了，很快脱光衣服进了洗手间，耳听着里面哗哗水声响起，甄明珠长松了一口气。
　　分明已经坦诚相见，却还是会脸红心跳。
　　只脑补着程砚宁在里面洗澡的画面，她都有些口干舌燥，无法集中注意力。
　　十一点多，电视上都没有什么好节目。甄明珠胡乱地换了几个台，起身关掉电视。为了排遣心里那一股子无处安放的情绪，又拿起了手机。
　　微信上好几个好友申请。
　　似乎从她用上微信开始，每一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添加她。越往后，她加人的时候越慎重，还删除过两次前面加上却不怎么说话的陌生校友。
　　不过，甄明馨加她？
　　甄明珠看着新过来的一个好友申请愣了愣，半天没回过神来。
　　甄明馨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她虽然疑惑，但打心眼里不想再和那一对母女扯上关系，因而并没有同意，直接忽略了她。
　　程砚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将手机放在床头了。
　　“洗完了？”
　　抬脸看过去，甄明珠问了一句废话。
　　程砚宁已经在洗手间擦干了头发，开口“嗯”了一声，系着雪白浴巾坐到了自己床边。
　　酒店大床房住满了，两个人懒得再跑，开了个标间。
　　分床而坐，甄明珠的压迫感倒没有那么明显。起身踩上拖鞋，她进了洗手间去。
　　程砚宁扯了浴巾坐上床，拿过手机看时间之后，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微信群消息，意外发现，甄明馨在几分钟前@了甄明珠说：“星期天妈妈请客庆祝我入职，你到时候过来吧。”

　　☆、310：社会我宁，气场全开（05更）

　　目光落在那一条消息上，程砚宁有些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
　　这人，脸皮之厚超乎他想象。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竟然还有脸在微信校友群里发这么一条消息？
　　甄明馨有些束手无策了。
　　原本她以为，无论喜欢厌恶，只要她给甄明珠发送了好友申请，甄明珠肯定会先通过，纠葛恩怨慢慢私下再聊。
　　可她根本没想到，甄明珠无视了她的消息。
　　没办法联系她，她只得在校友群里发这么一条试探性的消息，一来是觉得甄明珠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的群里和她撕破脸；二来也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主动和她搭话。
　　那一天她和冯宽的事情，应该已经私下传开了，可日子还要过下去，她只能装不知道。反正没人当着她的面说过，那种私事，也没人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提。
　　她想法是挺乐观，现实却比较残酷。
　　微信群里只有宋安如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在哪里上班了？”
　　甄明馨回复说：“天美陶瓷。”
　　他们这企业虽说在行业里算龙头之一，发展势头也很好。可在全国范围看，实在又不是什么让人如雷贯耳的大集团，好些人根本没听说过。宋安如进了云京卫视做新闻，对她的去处也无法高看，便又问了一句，“做什么呀？”
　　“总经理秘书。”
　　简短的五个字，倒是在群里激起一点浪花。
　　有个男生随后说了一句：“挺好。”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意思，偏偏在人仔细琢磨的时候，又多出那么点意思。
　　宋安如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呢，突然收到一句私聊。
　　程砚宁：“群主给我。”
　　“（⊙o⊙）？”
　　呆呆地看了一眼这四个字，宋安如回复他：“把群转让给你？”
　　“对。”
　　程砚宁式语言风格。
　　宋安如愣了一下，回复：“好。”
　　校友群是那天马成谦满月宴才建立的，可能不是他们一中目前唯一的一个校友群。可是因为组建的那一天加入的人大多都是先前重点班学霸的原因，又有程砚宁坐镇，陆陆续续地又进来不少校友，眼下倒已经颇具规模了。
　　不过，那就规模再大，程砚宁要，她也没有不给的道理。
　　他是一中好几届学生心里的神，高考创造了全国卷739分的历史记录后，名气又不止当初那么大了。已经毕业和仍旧在校的好些学生，谈起他都极为欣赏推崇。她放假回家，她妈都会给亲戚说：“先前在一中念书的时候，和他们那一届理科状元同班呢，就那个考739分的。孩子学习还是得要一个好环境，你追我赶才能出成绩。”
　　她妈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俨然一个成功的教育学家……
　　花了几分钟，宋安如将群转给了程砚宁。于是，几个校友在群里正聊天着呢，突然看见一句：“程砚宁成为新群主。”
　　还来不及惊讶，又看见一句：“群主程砚宁将甄明馨移出群聊。”
　　紧接着：
　　“程砚宁将冯宽移出群聊。”
　　“程砚宁将李源移出群聊。”
　　“程砚宁将郑永来移出群聊。”
　　后面这两个男生，就是那天冯宽的两个好友。
　　四个人被移出，正窥屏的一众人还没回过神呢，又全部被@了一下。
　　程砚宁@所有人：“1、群名片唯一格式（学号+姓名）。2、进群后自觉修改群名片。3、可以邀请校友入群，不要是个人都去邀请。”
　　“噗——”
　　坐在床上看见最后一句，宋安如直接给喷了。
　　紧接着——
　　程砚宁修改群昵称为：20040101程砚宁。
　　看到这个的时候，宋安如连忙坐起身，修改了自己的群昵称：20040211宋安如。
　　一中的入学学号是入学年份+班级名次的模式，入学三年不变。校草第一个修改了群名片。其他人便自发地行动起来，不过半小时的工夫，几百人完全统一了群名片格式。
　　哦不，还有一个例外：甄明珠。
　　一个产生在微信群的小小变动，让校友群一众人结结实实地见识到了程砚宁的号召力，极为配合地修改了整齐的群名片之后，觉得这才像一个有组织有纪律校友群的样子了。
　　程砚宁将群名“一中校友”修改成了“安城一中校友群”之后，发现还剩“甄明珠”一个特立独行。
　　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还没停。
　　他收回目光想了想，起身拿了甄明珠手机。
　　密码锁有四位，他直接输入：“0417。”
　　没开。
　　怔了一下，他又输入：“1120。”
　　还是没开，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他的生日。
　　程砚宁一手握着手机，若有所思地往洗手间房间看了一眼，第三次输入：“1225。”
　　圣诞节，两个人在一起的日期，开了锁。
　　指尖点开微信图标，他进了校友群，修改了她的群昵称为：“20060723甄明珠。”
　　也就在这时，薛飞在群里艾特他问了一句：“明天上课不？”
　　“再说。”
　　两个字，随意地发了出去。
　　几百人的群经历了几秒钟的死寂，有人来了一句：“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20040127薛飞：“哈哈哈哈哈哈哈……”
　　20040113康建平：“哈哈。”
　　20040211宋安如：“哈哈。”
　　20060749李成功：“卧槽！”
　　20060713徐梦泽：“哈哈。”
　　……
　　整齐的队形排列而下，程砚宁一时间给愣了。
　　他倒不是故意的，可眼下故意与否，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临近十二点，孤男寡女还待在一起，甚至还不确定明天要不要上课，脚趾头想想都暧昧至极。再结合今晚这个事，一众人又不得不喟叹：程神宠女朋友的方式如此霸道！
　　甄明馨再怎么着也是甄明珠的姐姐，他二话不说就把人给踢了。
　　事已至此，程砚宁也只得解释一下这个事。
　　他拿了自己手机，发送：“明珠和她早已断绝了姐妹关系。上一次校友聚会的事情相信大家也有所耳闻。冯宽品行不端一直对明珠有所企图，我不希望明珠因为他们俩之中的任何一人受到伤害，所以踢了他们几个出群。在此说明这个事情，希望大家体谅，以后也莫要将她们混为一谈。”
　　20040127薛飞：“体谅体谅，快去睡吧，春宵苦短。”
　　这一句话突然蹦出来，一群校友在里面笑疯了。
　　程砚宁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有一种自己不应该再说话的感觉。
　　一会儿那丫头出来，怕是要羞死气死了。
　　他点开甄明珠微信，迟疑片刻，清空了校友群聊天记录。
　　再退出来，又一个群消息显示好多条。
　　群名是：“甄甄后援团。”
　　闪现一条——
　　李成功：“你男人真是牛逼了！”
　　眼眸低垂地看着，最终，程砚宁并未点开这个群聊，而是放下了她的手机。
　　洗手间水声戛然而止……
　　甄明珠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程砚宁已经躺在自己床上了。
　　她抬手关了灯。
　　窗帘拉着，却因为颜色浅而透进来一些月光。室内在经历了几秒钟的黑暗后，勉强可以视物。程砚宁没说话，甄明珠便心安理得地上了床，钻进被子里才小声说：“还没睡呀？”
　　“要睡了。”
　　程砚宁嗓音低低地说。
　　不晓得为何，竟然让人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失落。和昨晚的亲密无间水乳交融相比，两个人之间这样的距离显得空荡荡无法满足。甄明珠胡乱想想，拿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了……
　　随手又点开微信，吓了一跳。
　　“甄甄后援团”在微信消息最顶端，显示不少消息。
　　她点开的时候李成功还在里面说：“睡吧睡吧，春宵一刻值千金。”
　　往上，徐四：“她男人这号召力，啧啧。”
　　……
　　一路浏览下来，她先没回复，疑惑地退出，又点开了校友群。
　　“别看了。”
　　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侧，低柔嗓音惹得她一愣。
　　手机被人拿走了。
　　甄明珠咬着唇回头看过去，半晌，闷声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霸道？”
　　“……”
　　程砚宁以为她发现了自己拿她手机改备注的事情，默了一瞬。
　　女孩子的声音却显得柔软窘迫：“你要不想理她，屏蔽或者退群不就好了吗？犯得着要了人家的群主还踢掉好几个人，都不担心有损你校草威名啊？”
　　－－－－－－题外话－－－－－－
　　*
　　微信是11年初出现的，阿锦记得这个，但是里面各项功能到底神马时候完善的，有点记不清了，所以大家见谅了，不要追究这些，看文就行，设定为剧情服务。

　　☆、311：程砚宁说，都值得的（06更）

　　听见这话，程砚宁又是一愣，尔后笑了。
　　他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闷笑声很明显，胸腔震颤连带得她脊背酥麻。蓦地，甄明珠觉得哪里不对？
　　睡吧睡吧？
　　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啊”一声，扭过头还来不及质问，湿滑的舌霸道地窜进她口腔。
　　“唔……唔唔……”
　　所有的话，都变成含糊不清的呜咽。
　　先前，程砚宁是没想过要在今晚还亲热还一番的。可刚才静躺在床上，耳听着洗手间里的水声便有些受不住了。甄明珠随后出来，雪白的浴巾裹住了身上两处私密地，半遮半掩的曼妙身躯，让他的冲动瞬间冲顶。
　　这人还关了灯……
　　隐隐约约、影影绰绰，只安静氛围里的呼吸声，便无时无刻地不在引诱他上前。医院里没有消息，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说明李娇情况尚且稳定。他再听她说话，情绪也没有先前那么糟了。
　　好吧，他就是找了一堆理由，想要亲近她。
　　以往没抱着她睡觉，便也能忍受她不在身边的感觉。可眼下已经尝过两个人亲密无间相拥而眠的滋味，独睡都成了酷刑。
　　一番堪称粗暴的亲吻惹得甄明珠手脚并用去推搡他，他却不舍得离开，慢慢地放缓了力道和节奏，缠缠绵绵地亲她。甄明珠的性子实际有些吃软不吃硬。每当他蛮横的时候，她并不给面子。可一旦他软和温存起来，她又会在第一时间变得温柔包容，很好说话。
　　踢打的动作渐渐没了，她柔软的手臂，勾住了程砚宁的脖子。
　　那一床隔在两人之间的被子，不晓得何时被踢到了地上。酒店单人床空间有限，堪堪承载着两个人，发出一阵怪叫。
　　声音惹得甄明珠羞红了脸，轻喘的间隙拿拳砸他，“小点声。”
　　“……给我。”
　　低哑的两个字，含着她耳垂变得含糊暧昧。
　　甄明珠泛着春水的那颗心，突然就被他给揉碎了。她发现，当这人用这样一副神情嗓音请求她的时候，她无论什么事，都能答应他。
　　“明珠……嗯……”
　　他一边亲吻她脖颈，发出迷醉的低音。
　　甄明珠简直被他给折磨死，打起精神抖抖索索地说：“套。”
　　“床头柜上有。”
　　最后一句话，打消了她的顾虑。
　　*
　　一点多的时候，喘息渐消，房间里安静下来。
　　甄明珠浑身瘫软地躺在男生臂弯里，慢慢拉回所有思绪，只剩唯一感觉：早知道就先不洗澡了。程砚宁出了几身汗，她也没有多好，身上滑腻腻的几乎抓不住，就跟在水里洗过一遍似的。
　　“刺啦——”
　　撕扯卫生纸的声音传来。
　　她扭头看过去，便被人温柔地对待起来。
　　一瞬间又脸红得不像话的。
　　程砚宁帮她清理完，扭头将纸团扔进垃圾桶，凑到她耳边又亲了一口，低哑的声音含着丝丝温柔，“要不要洗一下？”
　　“明早起来洗吧。”
　　浑身酸软得不想动，更别提洗澡了。
　　不过，身下床单潮乎乎的，很不舒服。她下意识蹙着眉挪了挪，发现程砚宁起身下床了。
　　微微一愣，甄明珠抿住了唇。
　　她以为他要回自己床上。哪曾想他站好后又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柔声说：“那就明天洗，我们睡那张床。”
　　一句话，又让她眉眼舒展，低低“嗯”了一声。
　　昨晚到今天，程砚宁在某些细节方面，让她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也感受不到一丝低落和委屈。
　　胡思乱想着，她被放到了床上。
　　拢着被子刚躺好，身后火热身躯贴上。
　　甄明珠被他弄得羞窘难当，嘟囔抱怨说：“别靠我这么近，很热的。”
　　“那我开一下空调。”
　　话落，他扭身拿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开了空调，再放下回过头来，还是抬手将她搂到了自己怀里。
　　空调出风口输送出凉意，甄明珠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了，搂着他的腰凑近，脸颊贴在他胸膛一侧。指尖突然触碰到他腰上一处的时候她突然僵住，咬紧唇不敢动了。
　　摸到了一道疤……
　　程砚宁自然也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默不作声地伸手过去，握住了她指尖，声音低柔地说：“不碍事的。”
　　“当时很疼吧？”
　　甄明珠不想去想，声音都突然颤了起来。
　　程砚宁握着她指尖递到自己唇边，下巴一低亲了一口，笑着说：“不疼，没什么感觉。”
　　“怎么可能？”
　　甄明珠气恼于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猛地抬眸。
　　撞进一双蓄满温柔的凤眼里。
　　程砚宁就那么看着她，目光深深的，很黑很专注，空气里都安静，他认真地说：“能到这一刻，都值得的。”
　　甄明珠抿住唇，不晓得说什么。
　　程砚宁一侧头，吮吸住她肩头的凤尾蝶，唇舌流连几圈，搂紧她溢出一声叹息，“要是觉得难过，就当我跟你扯平了。”
　　先前痛到撕心裂肺的那一处，因为他这么一个吻，这样一句话，突然就变得不再那么深刻。她乖巧地将脸颊贴在他胸膛上，柔柔软软地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闹什么矛盾，都好好说，说清楚。一次说不好就多说几次，别再这样互相伤害了，好吗？”
　　“好。”
　　程砚宁低头，又去找她唇。
　　甄明珠被吻了两下，突然笑起来，“你还有完没完了？”
　　“没完……”
　　他说着话，垂眸去拉她手。
　　甄明珠：“……”
　　不敢再吻，她身子一个劲儿往后缩。
　　他却不许她躲，在她耳边温柔地问：“抽根烟行吗？”
　　甄明珠“啊”一声，“现在？”
　　“嗯……不然想的不行……”
　　刚做完而已。
　　她无语地咽了口唾沫，也不敢惹他，只得脾气极好地说了一句：“那行吧，就一根。”
　　程砚宁便放开了她，去裤子里拿烟。
　　他要抽烟。也没有去洗手间，更没有打开窗户或者去门外抽。拿了烟盒和打火机回来，点了一根含在嘴里，尔后上床。一条胳膊将她重新搂进怀里，靠在床头吞云吐雾。
　　甄明珠都被他这副社会混子一样的架势给气笑了，拿手戳他，“这什么形象啊。”
　　程砚宁两根手指夹住烟拿下，手臂垂到床边去，扭头却朝她脸上吐了口烟圈，又在她愣神爆发前突然吻住她嘴，给了她一个时间短却激烈的吻。一个吻结束，甄明珠抬手在他胸口拧了一下，气呼呼问：“你跟谁学的这一套？”
　　他大笑，带着薄茧的手将她一通揉弄。
　　甄明珠的瞌睡都被搅没了，气喘吁吁道：“程砚宁！”
　　“很早就想这样了。”
　　他一根烟抽完，突然搂紧她，在她耳边说情话：“朝你吐烟圈，再狠狠吻你，将你扒光，就像现在这样。明珠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忍了多久吗……”
　　“别说了……”
　　甄明珠又羞又气，转过身又打他。
　　小小的拳头落在身上，起初还有硬邦邦击打的感觉，到最后就变成了软绵绵的。那么轻，一点力道都没有。
　　程砚宁抬眸去看，发现她头发散乱，看他的眼神含嗔带恼，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一伸，揽着她又倒在自己怀里，好久，喉头滚动着说：“真的。这两天有一种再无所求的感觉。”
　　“你就这点出息。”
　　甄明珠窝在他怀里，无语地问：“说好的名满天下，富甲一方，都不要了？忘了？”
　　“……没忘。”
　　他的声音有一些喟叹。
　　甄明珠哼一声，“没忘就好，我等着当师母呢。”
　　“嗯？”
　　“你要名满天下的话肯定有很多学生啊，到时候不得各个叫我师母，哈哈，想起来很好笑。”
　　她说话间便笑了，声音甜美又清脆。

　　☆、312：宁宁无赖，甄甄无奈（07更）

　　两个人搂抱着亲热了一会儿，甄明珠又想起校友群的事情了。
　　她是当真觉得程砚宁挺霸道的。你说你们不对付或者说是当真见不惯人家，那就不理人就完了。接掌几百号人的群，又踢人又大动干戈地制定群规，不就成沈芊芊那个事情的性质了。
　　虽说很爽快利落，可是容易落人话柄呀！
　　私心里，她不希望程砚宁被人议论，更不希望程砚宁因为她被人议论。她也承认，程砚宁其实性子上有特别让人觉得煎熬的点，可放在明面上，他是不容撼动的。
　　收拢思绪，她便将下巴抵在他身上，强调说：“以后别管我这些事了。”
　　程砚宁略带薄茧的指腹磨着她的肩头，神情间带着一股子惬意懒散，淡淡地说：“不可能。”
　　甄明珠一愣。
　　他笑了，一手捏起她下巴亲，边亲边说：“你是我的人，我要看见了还装没看见，知道了还装不知道，那我还算男人么？护一下自己的人有何不对？”
　　“可这样大家会觉得你徇私。”
　　“徇私怎么了？”
　　程砚宁哼笑，语调还是淡淡的，“我愿意。”
　　甄明珠：“……”
　　大佬有资本，她能怎么着？
　　先前觉得他是特清高目下无尘的那种人，可越接触却越发现，对人情世故那一套儿，他比谁都精。只要他乐意，能将周围所有人物关系都摆的顺顺的。他学习好，可却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身上一股子清净的书生气质，也都是哄人的。
　　她当年，其实有点以貌取人了吧？
　　甄明珠正呆呆地想着呢，忽然听见他说：“你得防着点她。”
　　谁？
　　甄明馨？
　　她咬着一边唇看过去，发现程砚宁也正在看她。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上一次冯老师孩子满月宴，她和冯宽一起想设计我，给端过来的酒里下了药，被薛飞给发现了。”
　　“啊？”
　　“我没喝。”
　　程砚宁搂着她，就跟讲故事一样，“薛飞将酒杯调换了，那杯酒被冯宽给喝了。后来他们俩一起出去谋划，她就被冯宽拖到洗手间去给办了，动静还很大。”
　　一番话听完，甄明珠直接呆了。
　　半晌，若有所思地问：“她原本想……让你喝药？”
　　“应该是。”
　　说完这句，他两手掐住甄明珠的腰，将她拖到了自己身上趴着。
　　两个人都光溜溜的，这姿势实在让人心慌。甄明珠想动，却又被他两只大手钳制着，只得继续听他说：“这事之后，她心里肯定不平衡，憋着后招呢。刚才在群里艾特你，估计是觉得你们俩毕竟在人前是姐妹，你不会和她撕破脸。要是你跟她见了面指定没好事，所以我直接将她给踢了，也在群里说清楚了，你以后人前人后都可以随心所欲，不用给她留脸，我给你撑着。”
　　“哈——”
　　甄明珠听到这心里涌起一层动容，浅笑着将脸颊贴在他胸口，一时无言。
　　程砚宁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默了一瞬又说：“当年你爸出事的时候，我联系不上你，情急之下打电话给了她。她说……你那几天住院，是因为和秦远他们在外面胡闹，出事了。”
　　这个意思，甄明珠好大一会儿都没听明白。
　　程砚宁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唇线抿得极薄，等她反应。
　　甄明珠也着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神色一呆，下意识就想从他身上下去。
　　胡闹？
　　出事了？
　　他是以为自己和秦远胡闹过头，失了清白？
　　这种事……相信了？
　　刚才还动容甜蜜的心情突然被这消息打散，甄明珠懵了。
　　“明珠。”
　　程砚宁是刚才一时念起，便想说出这个事。
　　他将她带来云京，怎么样对她的，心里一清二楚。
　　悔的要死恨的要疯，觉得自己愚蠢又可笑。他原本不想说出来。他不说，这人应该也永远都不会知道。可要是不说，他心里始终对此无法释怀。
　　他想要……获得她原谅。
　　程砚宁握着她胳膊，翻身将她压在床上。
　　“放开我啊！”
　　甄明珠的脾气上来了。
　　她百思不解的疑惑有了答案，却如此可笑。
　　这人让她不知所措的那些情绪，原来都源自甄明馨几句挑拨。他相信甄明馨不相信她，问都不问，就那么直接判了她死刑？看见秦远抱她，情绪失控也因为这个？
　　简直像一场笑话！
　　甄明珠抬起两只手将他从自己身上往下扯。
　　“冷静点！”
　　程砚宁握牢她的手。
　　甄明珠看着他无奈的脸，更气了，“冷静屁啊冷静！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不知道问我吗？就因为她挑拨几句，你就那么对我，你……”
　　情绪猛地上来，她眼眶都红了。
　　“是我不对。”
　　话说完，他又低头吻她唇。
　　甄明珠一把挥开他，身子起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僵了。
　　程砚宁原本是趴在她身上的，此刻因为她起身的动作改成了跨坐在她身上，无耻又暧昧。
　　“砰！”
　　她恨恨地一拳砸过去。
　　程砚宁一手握着她拳，一手揽着她的腰抱坐着，压低声音哄：“别气了好不好？”
　　“闪开啊你。”
　　甄明珠被他弄得又羞又气，抬手又推。
　　这下，程砚宁倒配合着松开了她。
　　输送凉风的空调让房间气温变低，甄明珠有心起身，却感觉到丝丝凉意。
　　低头一看，她快被自己一丝不挂的模样给气晕了，连忙一把抱了被子，蜷到了床上。
　　已经过去的事情，气归气，可因为那些委屈有了原因，反倒是没有从前那么憋闷的感觉了。她就是想发脾气，偏偏因为两个人这形象，又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好半晌，抱着被子，自己气得说不出话。
　　强健的身躯隔着被子轻轻地贴住她，程砚宁低声哄：“别气了好吗？”
　　“不想和你说话。”
　　女孩子的声音，娇蛮又委屈。
　　程砚宁抬手去揭被子。
　　“干嘛！”
　　甄明珠防他跟防贼似的。
　　没办法再亲近，程砚宁颇有些无可奈何。
　　可心里的感觉告诉他，这时候也不能硬来。他也没办法，只好隔着被子搂着她，温柔的情话一句一句往她耳朵里灌。不知不觉地，甄明珠被他给催眠得睡着了。
　　凌晨两点多，她实在也困了。
　　两个人一起睡了过去，半夜里，程砚宁被冻醒了。
　　天也不热空调还一直开着，甄明珠自己卷了整个被子，他惨兮兮地露在外面。
　　迷迷糊糊间，他关了空调掀开被子，又将那一团温香软玉给抱在了怀里，才觉得心满意足。偏偏又很倒霉，睡得香香甜甜的小人儿往怀里一带，他反而清醒了。
　　大手从她娇软腰间下移，摸到圆润挺翘的弧度。
　　又一次鬼迷心窍……
　　别说甄明珠，他都有点对自己无语。
　　可能是乍一尝到甜头难以自制，完全禁不住一丝一毫的撩拨。
　　不过，也怪不得他吧。
　　她那么……
　　猛地想到这，程砚宁默默地拿开了自己的手，不敢往上也不敢往下，严丝合缝地搂住了她的腰。
　　于是，甄明珠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自己又被人抱着睡了。
　　程砚宁长手长脚的，身形看上去偏瘦削，胳膊胸膛大腿，身上就没有一处不是硬邦邦的，按理来说，被抱着睡应该并不舒服。可偏偏，他皮肤火热的温度和喷在耳后温热的呼吸能将这一切都给柔化了。被他抱着睡的感觉既安全又舒服，好像窝在一个温暖的巢穴里，让她整个人都懒散起来。
　　想到昨晚睡前的事情，气也给消了。
　　毕竟，她也曾经有过那样误会他的时候，她知道那个时候人得多难熬。
　　他当时也不到二十岁，对她那么好，已经很可贵了。
　　“小猴子……”
　　蓦地，身后想起他懒散含糊的声音。
　　甄明珠偏过头去，发现他眼睛还闭着，刚才好像是无意识的呢喃。
　　难不成做梦？
　　甄明珠正这样想着，身子突然一僵。
　　须臾，她憋着气，小心翼翼地要掀开被子。
　　腰身被一只大手牢牢掌控。
　　程砚宁睡得迷迷糊糊的，却不松开她，就像小孩子抱着个心爱的玩具那样，又倔又乖。
　　她侧头瞥见他的模样，又觉得心软。透过窗帘看向外面天色，猜测时间好像还早，便又叹着气不动了，就那么乖乖地躺在他怀里，打量他俊秀的眉眼。
　　看着看着，身子突然被人大手一转，程砚宁将她对面压在怀里，闭着眼就去找她唇。
　　“唔……唔……”
　　甄明珠胡乱地拍他手。
　　气急败坏之间，听见他发出一阵闷笑。
　　醒了？
　　这般想着，她抬手就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程砚宁笑着睁开眼，重重地吮吸了一下她的嘴角，离开一些问：“怎么起这么早？”
　　“看看几点了？”
　　程砚宁一条胳膊勾着她，一只手伸到床头柜上摸了手机看一眼，懒懒道：“七点。”
　　“整吗？”
　　甄明珠想知道确切时间，又问。
　　程砚宁放下手机看她一眼，目光幽幽的，“你要想的话……”
　　甄明珠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一张脸烧红烧红的，没好气拍他胳膊，“能不能有点正经啊！”
　　他叹息，半坐起身，拉着她靠在自己裸着的胸膛上，眯起眼打量她一下，语气还很无奈，“你这样在我边上还要我正经，是不是太高看我自制力了？”
　　“那你也不能……太那什么了……”
　　“昨晚就做了一次。”
　　程砚宁握着她小手亲，那股子腔调，似乎还很不满。
　　甄明珠和他讲道理，“那你也比学校里成千上万的男生逍遥多了吧？”
　　这话……
　　程砚宁一时间倒无法反驳。
　　甄明珠顿时就有了底气，凑过去用两只手揪扯他两边脸颊上的肉，一字一顿道：“所以你该知足了。”
　　这话说完，小人儿一手压着他胸膛起身，下床去找衣服。
　　浅色窗帘遮光效果不好，九月的七点天色已然大亮。她黑发垂坠，雪白的身体就那么一眨眼晃远，视觉冲击力简直能让人血涌上头。
　　程砚宁靠坐在床头看她穿衣服，等她穿好衣服去了卫生间，他才敛了眼眸，侧身拿了一根烟。
　　甄明珠在洗手间里洗漱，他靠在床头抽烟。
　　她洗漱完出来了，他还在抽烟，第二根……
　　甄明珠两手举高用皮筋绑了头发，随手拿了他牛仔裤给扔过去，催促道：“起了。”
　　“过来再让我抱会儿。”
　　程砚宁要求说。
　　上午要过去看李娇也去不了学校，时间还早，着急什么？
　　奈何他这要求甄明珠不理，又将他内裤一把扔了过来。
　　程砚宁笑着“操”了一声，头一偏，避开了差点扑在他脸上的内裤。
　　甄明珠倒不是故意的，看见这一幕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程砚宁也笑起来，侧个身将胳膊搭在床头柜上，拇指和中指夹着烟倾斜向下，屈起食指掸落一截烟灰。映在甄明珠眼中的侧脸，线条分明，俊秀白皙。
　　清冷内敛和散漫乖戾，两种迥然相反的气质，完美地融合在他身上。
　　该死的，还很迷人……
　　她瞥开眼不看了。

　　☆、313：李娇脱险，明珠贴心（08更）

　　程砚宁抽完第二根烟，掀开被子穿衣服。
　　两条裤子穿上，他一边扣皮带，一边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去穿t恤。
　　甄明珠坐在床边又瞄他，提醒说：“拉链没拉。”
　　程砚宁笑着转向她，下巴一抬，“帮下忙。”
　　甄明珠：“……”
　　不晓得为什么就被他说话的样子给帅到，她抬手过去给他拉上拉链。
　　拉链拉上，目送他进了洗手间。
　　程砚宁洗漱起来比她快，没一会儿便刷牙洗脸出来，看上去又是那个干净出众的青年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混不正经的感觉，只一股子清风朗月的气质。
　　甄明珠嘴角抽了抽，拿了包，跟他一起出了酒店。
　　时间还早，两个人在酒店外吃了早餐。
　　吃早餐的过程里韩志新在微信群里发了一个消息，说是李娇醒了，医生上班后应该能转病房。
　　看到消息，甄明珠着实松了一口气，告诉他自己一会儿上去看。
　　妇幼医院八点半上班。她和程砚宁吃完早餐时间也过了八点，便打电话问了韩志新吃什么，给他和月嫂、保姆都带了早餐，才和程砚宁一起又上去。
　　九点半的时候，李娇转到了vip病房。
　　一宿没睡，韩志新整个人都沧桑了一些，不过念着李娇好歹醒了，精神看上去倒还不错。病房里留了程砚宁和甄明珠照看，他去外面吃早饭。
　　甄明珠一到床边就红了眼眶，抓住李娇的手轻声问：“感觉怎么样啊？”
　　李娇流露出一个虚弱的笑，“用着止疼泵了，就还好。”
　　话虽这么说，声音却是干涩嘶哑的。
　　甄明珠看一眼吊瓶，又问：“是不是还不能吃东西？”
　　“水都不能喝呢。”
　　李娇又笑。
　　她以往保养得很好的一张脸在孕后期长了斑，眼下又死里逃生一回，大出血外加顺转剖，整个人便突然憔悴虚弱起来，脸色蜡黄蜡黄的，看得人于心难忍。
　　甄明珠摸着她的手，想了想，勉强地笑着说：“我看过宝宝了，生下来眼睛就睁着呢。也不哭，很乖。”
　　“很好呀。”
　　李娇看着她叹口气，“没事儿，别哭了。”
　　甄明珠抿住嘴角点点头，蹲在她病床边说：“昨晚我过来的时候，韩伯伯和明晖哥都在手术室门口呢。你是没看到，韩伯伯吓得衬衫都湿完了贴在身上。等孩子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第一时间都问你了。男宝宝就男宝宝，也没什么。韩伯伯多了个小儿子，明晖哥多了个比他小二十多的弟弟，疼爱都来不及呢。”
　　李娇先前一直在笑，这会却被她两句话说的眼泛泪光，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快点好起来。”
　　甄明珠拿纸巾帮她擦擦眼泪，哽咽着说。
　　李娇又点点头，目光偏转，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程砚宁。
　　目光对上，程砚宁抿唇笑了笑，倒是没多说什么话。
　　李娇身体虚弱，有些想说的也没办法在这种时候说，便又紧紧地握了一下甄明珠的手，柔声说：“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的，向前看，知道吗？”
　　甄明珠一愣，好半晌轻声回她，“先前我误会了，他没有和别人发生什么。所以才在一起的。”
　　话说完，她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李娇因为这个笑心情开阔了不少，又和她说了两句闲话。
　　他们俩在病房里待的时间不长，韩志新回来了。
　　也怕打扰李娇休息，甄明珠便在门口和他告别，抿唇说：“您也注意身体。”
　　“老两口和飞飞已经上飞机了，等会就能到。你明晖哥也已经去机场接了。这儿月嫂保姆护工都有，大家换着休息。你在学校安心念书，别太牵挂。”
　　韩志新父母亡故，话里的老两口自然指的是李娇父母，飞飞是李娇弟弟。她父母家情况很普通，倒很有骨气也算通情达理，嫁了女儿后没跟着来云京，也从未朝韩家父子狮子大开口要过什么东西。许是因为这样，李娇能得到父子俩真心接纳，韩志新逢年过节都会陪她回去，给老两口也在老家换了房。不过据李娇说，因为她嫁了个老男人，父母心里一直有疙瘩，推脱不了也没住新房，预备以后给她弟弟娶媳妇儿。
　　这样两家人，聚在一起也不会产生什么矛盾，甄明珠听闻便笑笑，说了个“好。”
　　十点刚过，她和程砚宁一起出了住院部。
　　妇幼医院是公立医院，上班时间人来人往一派忙乱，走两步都能碰见一个孕妇。
　　甄明珠牵着程砚宁的手小心避闪着走，总算出了医院站在路边，突然转身搂住了他的腰。隔着柔软的t恤，她将脸颊贴在他胸膛上，孩子气地蹭了蹭。
　　“怎么啦？”
　　程砚宁收回看向一侧天桥的目光，柔声笑着问。
　　“就想抱抱你。”
　　甄明珠长舒一口气，笑着说：“医院里气氛太压抑了。”
　　“人都醒了肯定没事儿，别再想了。”
　　“砰！”
　　甄明珠突然握拳砸了他一把，咬牙道：“上次的事情再发生，我永远都不原谅你了。”
　　她指的是车祸的事情，程砚宁自然一下子猜到，轻轻握住她拳头，保证说：“没有下次了。我也不舍得有下次。看见你掉眼泪心疼死了。”
　　“……越来越油腔滑调了。”
　　“都是真心话。”
　　他温柔的眼神，电得她肉麻兮兮。
　　甄明珠闪出他怀抱，走到路边去拦出租车。

　　☆、314：谈着恋爱，被人跟踪（09更）

　　“去哪儿呀？”
　　两个人一起坐到后排，出租车司机拍下空车牌，随口问。
　　“云京大学。”
　　甄明珠笑着应了一声，两只手抱上程砚宁胳膊。
　　两个人重归于好没几天，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程砚宁也能感觉到她比先前鲜活许多，尤其是发脾气和撒娇的样子，都像极了十五岁那个她。
　　他心情也很好，低头用自己鼻尖碰碰她鼻尖，亲昵极了。
　　开车的司机却是个没眼色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两人一眼，八卦地笑着说：“这么小就谈恋爱了？”
　　“哪里小了，都大学了。”
　　甄明珠看过去，不满地道。
　　“显年轻。”
　　司机师傅哈哈笑一声，“我看你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哪呀，今年都二十了。”
　　她报了个虚岁。
　　“我这也没说你们不能谈不是？”
　　这样相貌出众的一对璧人，后视镜里看一眼都觉得亮瞎人眼，赛过电影明星了。司机师傅在心里喟叹一声，听见上车后一直没说话的男生开口道：“麻烦您稍微开慢点。”
　　开车这么多年，只听过让人快的没听过让人慢的。司机师傅下意识又看一眼后视镜，听见男生又一次开口，嗓音分外冷淡平静，“我晕车。”
　　闻言，甄明珠纳闷地抬起了眼眸。
　　程砚宁搂紧她，微微偏转视线，仔细地去看外面倒车镜。
　　他坐的位置看不全倒车镜整个画面，却仍是能感觉到，后面那辆车子不太对劲儿。
　　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
　　从他走出医院开始，被人盯着的感觉就有点明显了。
　　不过未曾判断清楚是怎么个情况，他倒并未显出什么不同寻常，一手搂着甄明珠靠坐着，清净的眼眸则一直落在倒车镜上，盯着那辆时隐时现的车。
　　妇幼医院距离云京大学还挺远，多半个小时路程。
　　上车没多久甄明珠便安静了，司机师傅便也跟着安静了，专心开车。哪曾想，他开的好好的呢，快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听见后座的男生要求：“前面右拐，从逢春路穿过去。”
　　“那就绕路了。”
　　闻言，司机师傅道。
　　男生的嗓音还是淡而清冷，却说：“我知道。你在逢春路上那家‘柏记卤味’门口停一下，我下去两分钟。”
　　“单行道都不好停车。”
　　“他们家门口那一段没有电子眼。”
　　司机：“……”
　　得，顾客就是上帝呗。
　　他将车子换到右拐道，进了逢春路。
　　车子很快行驶到卤味店，司机将车子靠边，转头看见后座刚迷迷糊糊的姑娘给醒了。男生拍拍她脸蛋，淡笑说：“下去给你买点零嘴，很快回来。”
　　话落，他推开车门下去了。
　　司机了然地笑了笑，朝甄明珠道：“男朋友还挺好。”
　　“那你以为呢。”
　　甄明珠很自然地接了一句话，歪头去瞧程砚宁的身影。
　　程砚宁站在卤味店展柜边，拿出一百朝老板道：“二十块麻辣鸭脖，二十块微辣蟹钳。另外再装六十块鸭脖，微辣的。”
　　“好勒。”
　　老板收了钱，他一垂眸，余光里的商务车开远了。
　　“您拿好。”
　　程砚宁勾勾唇角，抬手接了老板递的东西。
　　等他回到车上，甄明珠狠狠愣了一下，“你买这么多？”
　　程砚宁将麻辣鸭脖和那一份蟹钳拎起给她看了一眼，解释说：“这两个给你，另外这个我带回宿舍。”
　　男生都比较能吃，尤其薛飞超能吃。甄明珠顿时便笑了，随手接了所有东西放到一边座位角落，抱着他胳膊说：“你对薛飞还挺好的嘛。”
　　程砚宁“嗯”一声，“他劳苦功高。”
　　“……”
　　甄明珠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闷声笑起来。
　　小年轻的恋爱气息，不经意间就充满了整个空间。
　　司机师傅“哎”一声，怀着岁月催人老的心情，将车子驶出了逢春路。
　　甄明珠是个一坐车就喜欢打盹的人，和程砚宁随意地聊了几句，没一会儿，她又抱着他的胳膊，昏昏欲睡了。
　　前面一连三晚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尤其她今天还老早就醒了。程砚宁换了一个稍微能让她舒服的姿势安顿好她，再一抬眸，目光又一次落到了右侧倒车镜上。
　　这商务车跟进了逢春路超了他们，倒是没走，路口等着呢，眼下又给跟上了。
　　有点意思啊……
　　*
　　商务车里。
　　握着方向盘的司机将速度减慢，迟疑着说：“会不会被发现了？”
　　“不至于吧！”
　　一手扒在驾驶座靠背上的男人哂笑一声，“我们这才跟第二天，啥玩意儿还没拍到呢，哪里就至于被发现？”
　　他们这一行工作本来也没个定性，先前最辛苦的时候，为了跟一个明星跨省出国地折腾，整整一个多月才拍到猛料。明星那防范意识多强啊，也不可能时刻保持警觉。
　　他们接了这一单也就昨天下午的事情，晚饭时间才开始跟拍这两人。
　　别说，这一对儿加一起那颜值也太逆天了，偷拍照都比普通人生活照还漂亮，赏心悦目得很。
　　“这小子刚才下车买东西了。”
　　副驾驶上，另一个摄影师若有所思地说。
　　后面坐着的这一个收敛思绪，回他：“年轻人下车买个老字号零嘴，这不挺正常的吗？”
　　是挺正常的……
　　前面两个人想了想，便也安心了。
　　毕竟这两人一直都没表现出任何异样，看上去也不像发现了什么的样子。而且不得不说呀，就这一对小情侣在一起，那镜头里都是满满的粉红泡泡，效果可不比偶像剧差。
　　也不晓得怎么将人给得罪了，要偷拍他们那种镜头，现在这些大学生也了不得了。
　　三个人心里想的其实都差不多，半晌，副驾驶坐着的那个摄影师低头回看起了先前拍下的画面。看着看着，他按键的手指僵了一僵，拧眉说：“感觉这人挺眼熟啊。”
　　“……谁？”
　　“你看看，就这车也不俗，低配得一百来万吧？”
　　“昨晚那个？”
　　后座的男人闻言，接过了摄像机。
　　昨晚这小情侣和一个男人在医院门口分别的，那男的开了辆最新款迈巴赫。不过人在车里坐着，他们最后收工时间也挺晚，也没怎么注意他身份。
　　不看不知道，仔细看吓一跳。
　　后座的男人足足愣了好几秒，开口说：“韩明晖。云记海鲜少东家。”
　　云京这些公子哥儿大半都能和娱乐圈搭上线，今天这个和嫩模出入酒店，明天那个片场包养小演员，随便开个party都能有一大群明星凑上去装点门面……韩明晖倒是一个例外，名声清白性格稳重，几乎没什么花边新闻。
　　这对情侣似乎来头不小啊……
　　车上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一点儿，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这一行会得罪人那是肯定的，有时候需要跟的紧点拍摄，被发现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暴露后的后果也多种多样，最轻微的删除照片道歉，稍微严重点骂骂咧咧抢砸相机，再往严重了说，那都能出人命咯。
　　韩家在云京商圈金字塔最顶层，能和他们往来的，大多数人非富即贵。
　　须臾，后座的男人回神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韩志新那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娇妻怀了身孕了。你们说这两人昨晚匆匆过来，今早还跑去探望，跟韩家那关系铁定不一般了。”
　　“应该是。”
　　副驾驶的男人点点头道。
　　顿时，三个人又陷入沉默。
　　*
　　十二点多。
　　甄明珠和程砚宁在学校门口吃完饭，一起进了学校。
　　和前面两天走到哪都被围观的情况比，这一天能稍微好点。两个人手牵手出现在校园还是会吸引许多目光，但是最起码，不会有人路都不走了就停下来看他们。
　　两个人十指相扣地走到了男生宿舍楼群跟前，甄明珠抬手打个哈欠说：“你不用特地送我过去了，我自己回去。感觉好困，回去了正好再睡两小时。”
　　程砚宁想了想，摸摸她脸说：“那行，回去再睡会儿。”
　　甄明珠“嗯”一声，点点头转身走了。
　　程砚宁目送她背影走了几步，突然又喊住她，走到跟前去问：“下午做什么？”
　　“上课啊……”
　　程砚宁对上她带着疑惑的眸子，微微叹息一声，倾身向前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这一路有人跟踪我们。”
　　“啊？”
　　“别看。”
　　程砚宁第一时间抬手勾住她脖子，从侧面看去，就好像搂抱了她一下。
　　甄明珠抬眸瞟一眼他细致锁骨，轻声问：“什么人啊？”
　　“还不知道。”
　　“那你怎么发现的？”
　　“这不重要。”
　　说起来比较麻烦，程砚宁没有说这个。
　　本来，被跟踪这种事他也不想说，可一来甄明珠进了娱乐圈，这种事早晚要经历，说不定这就是第一次；二来，不告诉她的话自己又不放心，多一份警惕总是好的。很快收回思绪，他道：“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就正常回宿舍去，注意不要落单。”
　　“……行吗？”
　　半晌，甄明珠有些不放心地问。
　　程砚宁直起身，拍拍她脸，“没事儿，交给我就行了。”
　　“是不是我签约的事情暴露了？”
　　“不确定。”
　　程砚宁想了想，说：“看上去是有那么点狗仔偷拍的意思，不过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还不知道。你走你的，就和平时一样就行。我先联系一下景行问问。”
　　“那好吧，有事打电话。”
　　抿唇想了想，甄明珠道。
　　说话的时候，心情便有些憋闷了。以至于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电话响起来她都没去注意号码，接起来便闷闷地“喂”了一声，才被自己的声音给惊醒了。
　　也就在这时，听筒里传来顾振南沉稳的一声，“明珠，是我。”
　　甄明珠连忙“哦”了一下，舒口气浅笑起来，“您有什么事吗？”
　　顾振南打电话，邀请她星期六晚上过去吃饭。
　　甄明珠略微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知晓身世以后，顾振南一直给她最大的尊重和空间，也从没有提起过要父女相认的事情。时间一长，她对他的品性和脾气也都有所了解，因而并不排斥他。
　　不过，答应过去吃饭，还是有私心的，为了程砚宁母亲的事情。
　　万随心背景不凡，亲哥万随遇其实也能帮她遮掩，避免坐牢的事情曝光。可相比于万家来说，顾家有华娱传媒，能最大限度预防并且最好地处理这件事。
　　纠结过后，她还是决定找顾振南，请求帮助。
　　吃饭的事很轻易便约好了，顾振南听着心情也算愉悦，叮咛了她几句，让注意身体，好好学习。甄明珠自然一一答应了下来，她也没回头去东张西望，装了手机进了宿舍楼。

　　☆、315：以彼之道，还施彼身（10更）

　　男生宿舍，405。
　　程砚宁拿钥匙开了门，将拎着的鸭脖放在了桌上。
　　薛飞、张景涛和李静晨三个人去吃饭，这会还不曾回来。他走到阳台上开了一扇窗户，折回室内的时候，给顾景行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因为顾景琛的事情，顾景行这一段时间颇不好过。先前顾振南让部队来人将他接到了什么训练营地去，以致于他大一的期末考试都没能参加，全部亮了红灯。云成慧在家里差点气疯了，缠着顾振华闹了一个多月，到最后，将事情捅到了云家老两口跟前去，找了顾景琛的外公外婆过来说情。
　　她是云家老两口的小女儿，从小也是被娇宠大的，爱屋及乌，云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偏疼小外孙一些。听闻了事情哪里还了得？第二天就跟着云成慧找到了总公司去求顾振华。顾振华在公司里一向说一不二，可面对着岳父岳母也颇有些焦头烂额，不得已，只得又打电话拜托自己弟弟。
　　顾振南却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退让的人，并未答应他要求。
　　云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被他的态度给气着了，两个人亲自到了军区大院。当着顾家老两口的面，云家老太太高血压给犯了，送去医院急救。
　　这一出闹剧之后，顾老爷子就没办法了，又给顾振南施压。
　　顾振南沉默应对了几日，亲自去了一趟安城老部下那里，见到了顾景琛。
　　几十天的训练和磨砺之后，顾景琛看见他极为规矩，又再三保证自己回去后一定改过自新、孝顺父母、兄友弟恭。就这样，顾振南将他带回了云京。
　　顾景琛是八月初中旬回到家的，人瘦了也黑了，云成慧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天天让厨房里给他炖骨头汤补身体。差别对待之下，顾景行在家里过得不顺心，搬出了顾家单住。
　　他回家次数锐减，在公司里又和舅舅云成贤许多决策相悖，日子自然越发地不好过了。接到程砚宁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副总办公室沙发上小睡，一声“喂”也带着浓浓的疲倦。
　　程砚宁声音微顿，问他：“在睡觉？”
　　“嗯。”
　　顾景行起身，拿着手机走到了落地窗跟前吹风，一手按着眉心道：“午间休息了一会儿。什么事？”
　　“明珠被人偷拍了。”
　　程砚宁这话说完，不等他回答又道，“确切地来说，应该是我们俩被人偷拍了。”
　　顾景行静了一瞬，告诉他：“公司这边对她的事情还保密着。”
　　“所以我觉得有点不合情理。”
　　一件事会发生，总该有一些原因。
　　眼下被偷拍这件事，他能想到的原因也就甄明珠入行这一条，可这个原因细究起来，实在有些牵强。一来甄明珠压根都还没在电视电影上露面，可以说籍籍无名；二来就算有人知道了她签约华娱的事情，也不至于在她还什么名气都没有的这个时候搞一些偷拍的动作，为时太早了。
　　他一开始甚至想到甄明馨和杨岚，可那母女俩，又没有这样的处事作风。
　　基于这份疑惑，他尚未打草惊蛇，想要从顾景行这里问问。
　　可，顾景行比他还意外。
　　他只能第一时间联想到顾景琛。
　　但是眼下那个已经清楚了甄明珠的身份，又打心眼里畏惧二叔，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再去伤害甄明珠。没这个动机了，他也没这个胆量。
　　收拢思绪，顾景行问：“你想怎么做？”
　　两个人高三在安城认识，到了云京的又意外重逢，时间一晃四年，日积月累的接触里。顾景行基本上也算了解了程砚宁的性子，还颇有几分折服，能信任他，也挺羡慕他。
　　论起处事手段，他比自己周全太多，也果决太多。
　　程砚宁倒没有感觉到他语气里淡淡的惆怅，闻言便道：“你那边应该也有信得过的私家侦探，方便的话给我个联系方式，我和他们谈。”
　　华娱传媒旗下，这种私底下的摄影侦探自然不少。
　　顾景行没怎么迟疑，给他牵了个线。
　　临挂电话，他又提醒：“那你自己当心点。”
　　程砚宁哂笑一声，挂断电话。
　　那三个还没回来，他也没出去，就在宿舍里联系了顾景行给他介绍的人。很快地，两个人在电话里交流完毕，那边应他要求，承诺下午便和他见面。
　　简短地寒暄完，程砚宁挂了电话，又给甄明珠发微信问：“在宿舍了？”
　　“嗯。”
　　甄明珠回复得很快。
　　一连几天没有休息好，她原本是想要回宿舍睡一会儿，可程砚宁告诉给她的这个事，着实又让她心内难安，没什么睡意了，就坐在椅子上想事情。
　　手机又嗡嗡震了一声。
　　程砚宁叮咛她：“上课的话就和宿舍她们一起去。”
　　“知道了。”
　　回复了这一条，她又想到甄明馨。
　　甄明馨能做出给程砚宁下药的这种事，会不会派人偷拍她？
　　感觉有点说不通……
　　毕竟，偷拍是基于窥探隐私的行为，她们俩无论是对自己还是程砚宁，都算知根知底。应该不至于想要偷拍什么。况且，甄明馨昨天还主动找她了。

　　☆、316：这种日子，何时到头（11更）

　　天美陶瓷，顶层秘书室。
　　一众人吃完午饭，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休息。
　　甄明馨伏在桌上，看手机。
　　昨晚，就因为她说了几句话，程砚宁接掌了校友群，还将她从校友群里给踢了出去。她气得险些崩溃，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半夜里听见了杨岚被人叫出去鬼混之后，冲动之下摔了房间里所有东西。
　　可饶是如此，心里那股气也无法疏散。
　　偏偏，已经毫无办法了。
　　别说程砚宁，她连甄明珠都联系不上了。
　　本来她还试图通过宋安如问一下甄明珠的手机号。可当程砚宁将她踢出群聊之后，宋安如很快也删除了她的好友，干干净净地和她断了联系。
　　这下，今天的打算都落空了。
　　“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突然将她从神游里惊醒了。
　　甄明馨拿起手机一看，亮起来的屏幕上跃动着“冯宽”两个字。
　　紧张愤怒的感觉一瞬间袭来，她拿着手机快步走出了秘书室，到了一个敞亮没人的地方，接通电话，压低声音道：“喂。”
　　“下来停车场。”
　　男生阴沉的声音，明确而嚣张。
　　“我马上上班了。”
　　“我管你上班不上班！”
　　冯宽阴沉沉地又说，“给你十分钟，你不下来我上去。”
　　话落，他直接掐断了通话。
　　甄明馨急促地喘息了一下，纤细手指紧紧地握着手机，好半晌，她总算从那种疯狂愤怒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进了秘书室。自然是害怕的。冯宽眼下那个疯狂劲，上来就会毁了她的名声。
　　不到两分钟，甄明馨腾一下又站起身，拿着手机和包出了秘书室。
　　“诶——”
　　她身后，张巧都来不及问话。
　　肖秘书的脸色黑云压顶，一副厌恶到极致的样子。
　　整整一个下午，甄明馨没有回来上班。
　　肖秘书下班打卡之后，拿了签字笔，将考勤表甄明馨那一栏最后的一个对勾，重重地添了两笔，改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x。”
　　*
　　“叮！”
　　电梯停在顶层。
　　晚上八点，顶层已经空无一人了，光线很暗。
　　甄明馨没有开灯，握紧手提包，快步进了休息区休息室。
　　像她这样的实习秘书，下班后就没办法进入封闭的办公区了，不过好在家里的钥匙就在随身包包里，也不用进去拿什么。只是身上的西服套裙，被揉皱得不成样子。
　　丝袜也被撕扯破了……
　　冯宽那个混蛋占了她的车，她没办法用这个形象去搭乘地铁。只得像个老鼠一样地找地方躲了一会儿，等所有人都差不多下班离开，再回来换衣服。
　　心里的憋屈愤怒快要溢出来了。
　　这种日子，何时到头？
　　得想想办法对付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甄明馨在休息室里待了二十多分钟，心情也无法平息，提了包出去。
　　楼层里变得黑乎乎，她正往电梯口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谁在那儿？”
　　“啊——”
　　一声尖叫，她腰身被一只手稳稳托住。
　　荣桓应酬完途经公司，上来办公室取东西，也不曾注意休息区这边的动静。取完东西再折返，却听见了电梯口女人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出于警惕斥了一声。
　　哪曾想，这姑娘能吓得失声尖叫。
　　甄明馨怔怔地看清他的脸，轻喘了一声道：“荣总。”
　　荣桓手臂用力将她揽起来站好，声音低沉地问：“怎么这时间还没走？”
　　“加了一会儿班。”
　　甄明馨心神动荡，胡乱地回。
　　两个人距离太近，男人身上淡淡的酒气在说话间喷到她脸上，带起一层无法言说的颤栗。
　　荣桓垂眸打量一眼她的样子，笑说：“行，赶紧回吧。”
　　甄明馨“嗯”一声，往电梯口走。
　　荣桓看着她走出两步，又笑了，唤道：“过来。”
　　甄明馨身子一僵，扭过头便听见男人说：“走那边。”
　　他指的是专属电梯方向。
　　几分钟后，两个人进了电梯。
　　昏黄的灯光下，荣桓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脖颈，微微愣了一下，倒也并未多问。
　　*
　　晚上十点。
　　黑色大奔停在小区门外。
　　甄明馨开门下车，侧身朝后排坐着的男人道：“谢谢荣总。”
　　“早点休息。”
　　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温和的笑意带着一股子稳妥意味。
　　甄明馨抿唇点点头，关上车门，抬步进小区。
　　她回来晚了，家里的钟点工已经离开。熬好的养颜粥在电饭锅里保温，炒好的菜也已经装盘放在了料理台上，微波炉加热一下就能吃。
　　她却没什么胃口，满脑子都是昏暗光线里，接住她的那个臂弯。
　　男人温暖宽厚的怀抱，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全感。
　　她又想起了甄文……
　　和甄文相比，荣桓实在是普通至极。他没有甄文那样高大挺拔的身形，也没有甄文那般俊美到几乎看不出岁月痕迹的面容，气度是温和沉稳的，可远不及甄文那样，举手投足都散发出绅士魅力的样子。
　　各方面都比不过，他像个低配版的甄文。
　　可饶是如此，她在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仍旧又一遍地回忆今晚的一切。
　　男人带着酒气的呼吸很灼热，搂住她的胳膊很有力，和她说话的时候，温和的笑容里有一股子包容。
　　她说自己在加班，他第一时间就信了。

　　☆、317：杨岚猝死，明馨谋划（12更）

　　夜深人静。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划破人耳膜。
　　甄明馨“啪”一声按亮了床头灯，拿过电话“喂”了一声。
　　“请问是杨岚女士的家属吗？”
　　电话里，传来一道公事公办的女声。
　　甄明馨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道：“是。什么事？”
　　女人的声音，仍旧是清冷冷的，“您好。我是云京市公安局燕南分局缉毒大队警员姜楠……”
　　寥寥几句落在耳边，甄明馨下意识地松了手，手机“咚”一声，掉在了床上。
　　杨岚死了。
　　她跟着一帮朋友在会所里聚众吸毒的时候，被前去执法的警察抓了个正着。人刚被带到会所门口，一头从台阶上栽了下去，昏迷不醒，送到医院后连抢救室都没进，便被医生宣布死亡。
　　死亡原因是：毒品注射过量猝死。
　　*
　　“那小子一张嘴跟河蚌似的！”
　　“317案卷宗给我找一下。”
　　“陆队人呢。”
　　“喂，那姑娘谁呀……”
　　“昨晚吸毒猝死那个的家属。”
　　九月明媚的阳光从一排窗户中投映进来，耳边一阵高高低低的喊叫说话声。
　　甄明馨攥紧手指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案子牵扯的比较复杂。你妈这情况需要备案处理，所以尸体还得暂时留在医院里……情况就这么个情况，你理解一下，配合我们工作……”
　　女警员自顾自说了半天，没得到一句应答。
　　坐在她对面的姑娘，来到警局后就是这样一副不怎么配合的样子。
　　“甄明馨？”
　　“知道了。”
　　简短的三个字突然响起。
　　女警员微微一愣，盯着她看了一眼，点头说：“那行，在这里签个字。”
　　甄明馨接了笔，侧身低头，三两下写了自己名字。
　　女警员从昨晚开始就跟她在一起，此刻看着她爽快的写字动作，心情还有些复杂，默默地叹了一声。
　　赶到医院的时候，这姑娘看见尸体的时候湿了眼睛，此后就一直是现在这副模样，心事重重，眉头紧锁，却没哭。看上去不太像伤心过度，却也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刚才在回答她的时候，语气里有一抹如释重负。
　　她见过不少吸毒者的家属了，悲痛欲绝的愤怒的暴躁的绝望的，什么样的都有，自然也不乏这样的。将吸毒者送进戒毒所之后，或者得知吸毒者死亡的时候，家属变得如释重负。
　　很多时候，毒品毁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人、一群人。
　　这东西能上瘾，还奇贵，普通人染上了轻易地就能拖垮一个家庭。瘾君子有的吸的时候癫狂兴奋醉生梦死，没得吸的时候暴躁易怒六亲不认，更夸张的卖儿卖女卖车卖房卖老婆。当人已经不像人了，别人自然也不会把你当做人。时间一长，自然落个孤家寡人、众叛亲离。
　　可惜的是，能改过自新的人又几乎没有。
　　大部分瘾君子临死的时候还神志涣散如痴如醉，哪晓得是非对错？
　　这姑娘看着文静乖巧的，受不了一个吸毒的母亲，也正常。
　　心绪百转，女警官将甄明馨送出了大队办公室。
　　吵闹说话声全部都落在耳后，听起来不那么烦人了。甄明馨紧握的手慢慢松开，抬步下台阶。她的眉头一直紧蹙着，走出公安局的时候，抬眸看见了一辆红色宝马。
　　“馨丫头。”
　　荣太太脸色着急地下车，看见她便远远地唤了一声。
　　她是杨岚来云京之后交到的朋友之一，归个类的话在牌友圈里。
　　美容、炒股、打牌、旅游、吸毒……因为杨岚来了之后的个人生活非常丰富的缘故，朋友倒的确交了不少，不过大多数都是些空虚寂寞冷的无聊太太，没几分真情实意。
　　荣太太比一众人稍微好点，因为她虽然也是无聊的家庭主妇，生活却不空虚。
　　荣家富裕起来这才第二代，荣桓刚开始创业那会儿便认识了她，他个人条件很一般，因而这太太的条件也挺普通。荣太太四十多岁，身高一米六出头有点胖，脸蛋圆圆的稍显富态，平时会收拾自己，却不精于打扮。婚后当了家庭主妇拉扯孩子，也就刚把孩子送出国读书不久，整个人才彻底闲了下来，时常出去打麻将消遣。
　　牌桌上认识杨岚以后，她见过甄明馨一两次，眼见她乖巧安静，又听说了甄文的事情，心里免不了有几分疼惜。聊天的时候还给杨岚说，自己一直想要个闺女，可惜本身是不容易受孕的体质，怀不上二胎，只得作罢。
　　也正因为瞧着她对甄明馨有几分喜欢，杨岚才在给甄明馨安排工作的时候直接就找上了她。不过暑假里荣太太儿子回来了一段时间，彼此间的联系比较远，她吸毒的事，也就不在荣太太了解之内。
　　这一早上她吃过饭在家里闲着，接到了自己老公的电话，说是杨岚昨晚没了，甄明馨请假没上班，去了公安局。
　　好歹也朋友一场，荣太太性子又挺热心，闻言便连忙让家里司机开了车，带着她过来了。
　　一声馨丫头，招出了甄明馨的眼泪。
　　荣太太看着她又一愣，连忙走到跟前问：“怎么了这是？警察怎么说？”
　　甄明馨紧抿唇，一个劲儿摇头，眼泪往下掉。
　　“别哭别哭孩子。”
　　“说是因为牵扯进大案子里，暂时不能下葬，尸体要在医院停几天……”
　　好半晌，甄明馨吸了吸鼻子，开口说。
　　闻言，荣太太叹了一口气。
　　路上的时候她问了几个牌友，听闻了杨岚好像吸毒的事情。眼下听甄明馨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心里自然也有些揣测，便没有再多问，将甄明馨带上车。
　　*
　　上午十二点，宝马开进住宅小区。
　　荣太太陪着甄明馨一起下车，还在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伤心了，自己身体要紧。要是家里待着怕就和阿姨去家里住几天，也当给我作伴了。”
　　“可是我……”
　　甄明馨一开口声音又哽住。
　　荣太太叹着气安慰了她几句，说话间，两个人出了电梯。
　　甄明馨一抬眸，发现防盗门竟然是敞开的。
　　里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能有六百万吗？”
　　“差不多，给您卖个六七百万没问题。”
　　穿着白衬衫的瘦高男人话音刚落，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你们是干嘛的！”
　　先前问话的男人一转身，脸上划过一个满不在乎的笑意，随口问：“你是杨岚女儿？”
　　“你谁啊？”
　　“喏。”
　　男人抬手将一页签字画押的欠条展示在她眼前，哼笑着说，“你妈前晚在会所输美了。你们家这房子被她抵给我了。钥匙她都给我了，我光明正大进来的哈。”
　　“……”
　　甄明馨懵了一瞬，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你们家这房子归我了。”
　　男人唰一下收了欠条，挑眉问：“听不明白？”
　　“什么房子就给你了，在这胡说什么呢。她给你过户了？！”
　　回过神来，荣太太一脸愤怒地问。
　　“欠我六百万，不就跟这房子一样！”
　　男人瞪了她一眼，随手将钥匙在空中晃两下，理直气壮道，“看见这是什么了吗？我可不少人证呢。她亲自画押签字的欠条，也是她亲自给的钥匙。怎么，想赖账？”
　　“你给我出去！”
　　甄明馨咬牙切齿地说。
　　“出什么出，我说话你听不懂还是咋的！”
　　“出去！”
　　甄明馨朝他怒吼一声，“小心我报警。”
　　“你报啊！”
　　男人看她一副厉害样子，火气也上来了，直愣愣上前一步说：“我还把你能的！报警是吧？手机给给给，你现在就报。她白纸黑字这写得清清楚楚你想给我赖账的？你知道我谁吗！”
　　他进一步，甄明馨便退一步，没两下被欺到了墙角。
　　男人一哼笑看见她颈间吻痕，神情变得非常耐人寻味：“骚娘们养着个小骚货，我可告诉你……”
　　“砰！”
　　他所有的话，因为一道巨响戛然而止。
　　甄明馨一头撞在房间门框上，直挺挺倒了下去。
　　“明馨！”
　　猝不及防的一幕，吓得荣太太魂飞魄散。
　　她再一上前，甄明馨额头鲜血往下流，看着她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晕了过去。
　　“这这这……”
　　瘦高的房产中介愣神后飞快地走了。
　　要账的男人却没走，粗口骂道：“真他妈晦气！”
　　荣太太也顾不得他了，快走两步出去将自家司机给叫了进来。
　　很快，司机将甄明馨抱上了车。

　　☆、318：以死求生，彻底黑化（13更）

　　下午七点。
　　医院住院部，病房外。
　　荣太太忧心忡忡地看着查房医生问：“这都快晚上了，人怎么还没醒呢？”
　　“撞的狠了，伤口不小呢。”
　　医生抱着病历夹叹口气，“再等等吧，麻药散了慢慢就醒了。”
　　“太太！”
　　就在这时，房间里保姆跑了出来，道，“甄小姐醒了。”
　　“醒了呀。”
　　荣太太脸上一喜，连忙抬步进去。
　　医生也跟了进去，简单地询问了几个问题，朝荣太太说：“醒了就不要紧。明天拍个头颅ct看看。具体再有什么问题的话，检查完再说。”
　　“好的麻烦您了。”
　　笑着送医生出去，荣太太折回来便到了病床跟前，俯低身子问甄明馨，“感觉怎么样呀？”
　　甄明馨怔怔地看着她，两行泪又淌了出来。
　　“这孩子，快别哭了。”
　　荣太太疼惜地拿了手帕帮她擦眼泪，柔声哄：“有什么过不去的呀，要拿脑袋往门框上撞。这下好了，一边头发都给剃没了，心疼不心疼啊？”
　　甄明馨咬咬唇，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她这副样子，荣太太也不敢再说话招她了，唉声叹气地陪了一会儿，临到九点的时候，跟过来接她的荣桓一起回了家。夫妻二十载，两个人之间的激情早已经褪去，相濡以沫的温情却看着非常令人艳羡。
　　甄明馨目送两人离去，看着天花板发呆。
　　边上，荣家的保姆看见她这副样子便忍不住劝：“年轻人就是这点不好，一点儿事都容易冲动。你看看弄成这样，还不是得躺在医院里受疼受罪？快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啊。”
　　甄明馨看她一眼，抿住唇，没理。
　　一点儿事？
　　她遇到的这叫一点事儿吗？
　　杨岚死了，给她留下一大堆破烂事儿。股票赔了一笔后就不玩了，她平时花钱跟流水似的，眼下连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可见根本没什么余钱留下。那她呢？她死前有没有考虑过她要怎么活？
　　要账的黑社会跑家里来，冯宽那个疯子隔两三天就要找她。
　　她是倒了八辈子霉，遇到杨岚这么一个妈。
　　眼下躺在医院里还好，一出去，外面无数麻烦等着。
　　凭什么？
　　世道为什么这么不公？
　　就荣太太那样其貌不扬的女人都能被男人呵护照顾，她年纪轻轻长得也不差，偏偏却陷入这样泥沼一样的生活里，逃不开躲不掉，要眼睁睁地看着生活陷入绝境了。
　　不！
　　她不认命……
　　*
　　夜深人静。
　　一点儿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
　　病房门虚掩着，突然被风吹得啪嗒一声，吓人一跳。
　　荣家的保姆有些烦躁地在陪护床上翻了个身，就被这动静给惊醒了。她做家政这一行有些年头了，原本睡眠也比较浅。这一醒，便迷迷糊糊地起身，踩了拖鞋去关门。
　　“明明关上的……”
　　她嘀嘀咕咕地往回走，抬手打了个哈欠。
　　滴答……滴答……
　　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声音，吸引了她视线。
　　保姆揉着眼睛看过去，目光落到那出声的一处，“啊”一声尖叫，刺破了寂静的夜。
　　白天才撞破头的那个姑娘，用荣先生拿过来的水果刀，割腕了。滴答滴答，手腕处的鲜血也不知道流了多久，在病床下汇成一团，跟小溪似的。
　　保姆甚至不敢抬眸看她脸，身子抖动半晌，猛地拧开门扑了出去。
　　*
　　凌晨五点。
　　荣桓跟荣太太赶到医院的时候，甄明馨没还醒。
　　值班医生在护士台叮咛了一两句，扭过头看见急匆匆赶来的两个人，重重叹一口气。
　　“人怎么样了？”
　　荣太太着急地问。
　　也是她大意。明知道那孩子情绪不好，竟然还回去了。找了保姆过来照顾她。这保姆是个粗心的性子，手脚勤快性子却也有些泼辣，肯定都不晓得开解人。
　　“幸亏在医院里，抢救的及时。”
　　医生颇为唏嘘地说了一句，想了想又道：“依我的意思，明天请个身心科医生过来看看。这姑娘情绪看着很不对劲，轻生这种事一次又一次的，继续下去怎么了得。”
　　“好的我知道了。”
　　“麻药散了人就能醒了，好好开导开导。”
　　“好的。”
　　“辛苦您了。”
　　夫妻俩目送医生远去。
　　大晚上赶过来，两个人都有些疲累，叹口气进了病房。
　　病房里的灯开着，地上的血迹已经清理过，可是瓷砖缝里仍旧有深一些的痕迹。床上被褥倒是在她抢救的时候被换掉，雪白而崭新。年轻的姑娘躺在薄被里，头上缠着一圈纱布，衬着小脸苍白细致。得益于从小养尊处优的生活和杨岚在她身上的投资，原本只在中上的清秀面容，因为皮肤细嫩，多了几分令人怜惜的凄楚风情。昏迷中的甄明馨，比醒着的时候好看。
　　“哎。”
　　荣太太的目光从她头上移到手腕上，无奈地叹了一声，心疼的很。
　　相处多年，荣桓自然晓得她性子，温声安慰说：“好了好了，这人也没事，别太担心了。”
　　“你说这杨岚也真是的，怎么就沾染上毒品那害人的东西了？”
　　“这又不是你能控制的事，别想了。”
　　荣桓沉声又道。
　　其实也没什么想不通的。
　　家道中落的离婚富太太，手里握着大把钞票，时间基本上都耗在享乐上，出入娱乐场所的次数多了，很容易就被那些人盯上，耳根子再软点，人飘了就容易陷入万劫不复。
　　只是可怜了这丫头……
　　荣桓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床上，多看了几眼。
　　饶是在睡梦里，秀气的眉眼也敛着愁闷。
　　“先生，太太。”
　　边上的保姆自然不敢睡了，小声喊了一句之后，惶恐地说：“临睡前吊瓶都打完了。甄小姐看上去也很正常。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在半夜里自残，是用了荣先生带过来的水果刀……”
　　荣桓下午过来的时候带了果篮，也是他想的周全，在水果店顺便买了水果刀。
　　保姆话刚说完，荣太太的脸便拉了下来，不满地问：“你这意思是怪先生买了水果刀？”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保姆连忙低下头。
　　“好了。”
　　荣桓打断两个人说话，道：“事情成这样谁也不想，追究有何用？”
　　他看向荣太太，想了想，说：“天都快亮了，你不放心就在医院里再待会儿。我得去公司，今天上午有一个和各地大代理商的见面会还挺重要。”
　　荣太太将他送到电梯口，目送他进电梯，突然又唤：“老公。”
　　荣桓一手挡了电梯，“还有事？”
　　荣太太笑了一下，说：“就这孩子眼下的情况不太好，无依无靠怪可怜的。耀儿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几次。我的意思，要不我们接她到家里照顾一段时间。”
　　荣桓笑起来，“这些小事你决定就好。”
　　“谢谢老公。”
　　四十多的人了，心愿被满足还有一股子憨厚劲儿。
　　荣桓看着电梯缓缓合上，心里颇有些喟叹。
　　结婚最初，自己这老婆身上的鲜活明媚挺打动他。她是那种穿着廉价而花哨的衣服也显得青春热情的姑娘，再到婚后，她操持家庭无私奉献的精神和容易满足的状态，也一直让他觉得安慰而妥帖。
　　可，外面世界的诱惑实在太大的。
　　他的那些感动和谢意，不足以支撑他抵抗那些年轻姑娘甜美而娇媚的笑，白嫩而柔软的身体。不知不觉中，就跟好些男人一样，逢场作戏成了家常便饭，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换。
　　*
　　室内光线渐渐变得明亮。
　　保姆下去买饭，荣太太便起身关了灯。
　　回头的时候，病床上的人儿醒来，睁开眼看她的样子，带着几分恍惚。
　　荣太太连忙走过去，轻声问：“醒了？”
　　“为什么不让我死？”
　　甄明馨嘴唇颤动，小声地问。
　　“这孩子。”
　　荣太太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动不动就死呀死呀的？人这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条命，说死容易，那再想活过来可就难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你都没听过吗？年纪轻轻的可别再说这些丧气话了。”
　　甄明馨流露出一个凄惨惨的苦笑，偏过头，将几道吻痕暴露了出来。
　　荣太太愣了一下，倒没说话。
　　她又不瞎，这几道吻痕自然早都看见了，可人家姑娘在这种境地上，她只得当做没看见。
　　“因为她，我被强暴了一次又一次。”
　　甄明馨突然说。
　　荣太太又一愣，整个人都有点呆了。
　　她？
　　“我妈。”
　　甄明馨帮她解惑，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的嘲笑，“说起来不全怪她吧，怪我自己，鬼迷心窍。当初在安城的时候，我喜欢上了我们班一个男生。可因为当时在高三，只得将这份喜欢埋在心里。哪曾想，我妹妹……”
　　说到这，她看了荣太太一眼，解释说：“我爸亡妻留下的女儿。”
　　荣太太不晓得说什么，却又敏感地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比较戏剧性，一时间倒也没说话。
　　甄明馨又笑，“她从小就喜欢和我作对，抢我的东西。看见我和那个男生走在一起，便主动追求他了。追上了。两个人谈了恋爱。后来出了我爸的事，他们俩分手了。”
　　“过年的时候，我和我妈在宴会上碰见了那个男生，我妈发现他家室比较好，便让我追求他。我没有自信，她给我准备了助兴药，让我在同学聚会的时候给他喝……”
　　“你答应了？！”
　　听到这，荣太太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个什么妈？！
　　哪个母亲会让自己女儿去做这么卑鄙恶劣、自甘下贱的事情？
　　甄明馨哭了，“我鬼迷心窍，我相信了她说的，以为这样那个男生就会爱上我，和我在一起。可我没想到她给的根本不是那种药，而是毒品。更没想到这个药被另外的男生喝了，他不但强暴了我，还以此要求我，敲诈勒索无所不作，就把我当成一个不要钱的小姐一样，侮辱了一次又一次……”
　　“……”
　　荣太太震惊万分地看着她，都失语了。
　　甄明馨哽咽道：“我本来学习很好，因为高考前家里出了那种事所以才发挥失常考了个普通一本。现在进了公司，因为经验不足所以天天挨训，清白也没有了，时时刻刻都担惊受怕。阿姨你说，我这样的人还有必要活着吗？她死了，我这一辈子也被她毁了。现在出了院就得面对要债的和那个流氓，我真的不想活了……”
　　“孩子。”
　　荣太太平复了半晌，才从那种震惊又痛心疾首的情绪里缓过劲来，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说：“年轻人哪个不犯错呢。你妈那人是太不像话了，不给你教好净是教一些旁门左道的事情。你小小年纪又跟她相依为命，一步踏错也怪不得你。可要是这样就轻生了，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你还有大好人生呢。”
　　甄明馨泪眼婆娑地摇头，“没有了，我的人生被我妈给毁了。”
　　她说着话突然又激动起来，偏头就要往墙上撞。
　　“胡闹！”
　　荣太太连忙压住她身子，气呼呼地说：“怎么就没有了？！阿姨给你做主，咱谁都不怕！”
　　甄明馨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眼眸湿漉漉的。
　　荣太太长叹一声，哄劝说：“别想太多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你快点养好身体，阿姨接你回去，以后我们家就是你家，安心住下，没人能欺负你了。”
　　“阿姨……”
　　甄明馨拖着哭腔唤她，泣不成声。
　　荣太太小心地将她搂到自己怀里，一只手抚摸了两下她颤动的脊背。
　　甄明馨抱着她，微垂着头，半晌，唇角染上个无声的微笑。

　　☆、319：陪同拍戏，吃醋不爽（14更）

　　九月十日，星期六。
　　《你不知道我爱你》剧组在菁华大学老校区取景。
　　入镜的这一栋宿舍楼年代比较久远，除了部分研究生之外再没住什么人，氛围很清静，也很适合剧组戒严拍戏。
　　历时三个月，剧组的拍摄也已经顺利地进入了尾声。
　　甄明珠上午要补拍的是影片最开始一些片段：许诺被送去医院急救的过程中，在意识涣散时，回忆她和褚梁在一起的场景。第一幕，褚梁上大学不久，她放假了偷偷坐火车过来找他。男生宿舍楼下，她看见了褚梁吃完饭回来往宿舍楼里走，压抑着兴奋从他身后上去，笑着捂住了他的眼睛。
　　美工组老早地过来布置场景，这会儿在做最后完善；导演拿着剧本给甄明珠讲戏；两个化妆师在给江洛补妆；几个摄影师在调试镜头……
　　总归，偌大的场地中，一片繁忙景象。
　　天气并不热，阳光很充足，明媚清亮。程砚宁站在一株国槐下，脸色有点儿清冷疏远。
　　因为他这气质太冻人，李沛儿几次迟疑，都没敢上前。
　　边上，孙乐也盯着程砚宁看了许久，悄无声息地踱到了李沛儿跟前，压低声音问：“明珠男朋友啊？”
　　李沛儿被他这声音吓得轻呼一声，回过神便抚着胸口说：“这不很明显吗？”
　　“啧啧，快将我越哥比下去了。”
　　李沛儿哼笑，纠正他：“什么叫快将你越哥比下去了。这明显已经将你越哥比下去了好吗？我可问过明珠了，人家也是云京大学的，还是高考状元呢，学霸里的超级学霸。”
　　“呃——”
　　孙乐用无比敬仰的目光，膜拜了程砚宁一眼。
　　事实上，不止他，剧组过来的上百号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人家。从这个绝世大帅哥刚才陪着甄明珠出现在片场后，便第一时间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
　　好几个化妆助理拿着手机偷拍人家呢。
　　对于被偷拍这件事，程砚宁其实也发现了，却懒得理会。
　　先前甄明珠签约华娱的事情，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也没什么立场去阻拦。眼下几个月过去，人家一部电影都快拍完了。除了支持，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不过，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他自然也想要近距离地看看她拍戏的场面，因而在昨天下午便很直白地将自己这要求讲了出来。甄明珠一贯宠他，闻言也只能问了问袁深的意见，获得首肯后又给导演和统筹说了一声，这一早便带他一起过来了。程砚宁所处的位置，是剧组戒严范围之内，能就近看她拍戏。
　　可这还没开始呢，他看见江洛后，心情就不怎么愉快了。
　　从相貌和名气上来说，江洛稍微比周越差点儿。
　　他签约云腾比甄明珠签约华娱的时间要早，又算得上云腾今年力捧的新人之一，寒假里就参与拍摄了一部古装仙侠剧，是里面戏份相当的三位男主之一。凭借着清冷的气质和英俊的长相，这部仙侠剧暑期在热播剧场播出之后，他火了。一月之后的现在，已经算是娱乐圈里小有名气的新人了。
　　饶是如此，他的综合条件比周越也还差点。
　　偏偏程砚宁对周越无感。
　　安城的时候，他在鼎盛王朝里救过周越，目睹过他最狼狈可怜的样子，哪怕知晓他是这部片子的男主角，也升不起任何危机感。毕竟，谁会将一个在他眼中的弱者当成对手去嫉妒呢？
　　话说回来，他其实也不嫉妒江洛，只是因为察觉到这男生气质和他有几分相似，又在影片里扮演了“被许诺追”这么一个角色，心里有些不爽。
　　就好像一个假冒伪劣，取代了他的位置。
　　“各就各位……”
　　给甄明珠讲完戏，导演扯着嗓子发话。
　　程砚宁看一眼稍远处进入状态的女孩儿，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往边上走去。
　　*
　　宿舍楼一侧。
　　三个穿着随意的男人有点懵。
　　好半晌，其中一个开口说：“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接上这一单生意的最初，他们只是被要求拍这两人的私密照，越没底线越好。可眼下好几天过去，没底线的照片一张没拍到，这两人身上的猛料，却越挖越多了。
　　程砚宁，07年全国卷的高考状元，房地产大鳄万随遇的亲外甥，云京大学现任学生会主席，一等一的校园风云人物；这甄明珠呢，家庭状况还没弄清楚，可显而易见的是，她和餐饮巨头韩家的渊源颇深。眼下倒好了，不但是云京大学校花，还是华娱今年要捧的新人，正和娱乐圈两大小生一起拍戏……
　　这些料对他们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若是按住不动，耐心地等到甄明珠影片上映，那绝对是跑不了的独家头条。
　　三个人心中一阵激荡……
　　许久，又一个说：“要不，退了先前那单生意？”
　　“这不得砸招牌了？”
　　有人不同意。
　　“那你说怎么办？”
　　先前说话的这一个看了同事一眼，沉声说：“都不说韩家了，那和这个圈子没什么交集。就这万随遇和华娱，那咱们也得罪不起啊。万随遇对被拍这事儿抵触多大？先前探秘者那边跟拍他一次，摄影师半条命都差点交代了。还有华娱，人家这人还没捧起来呢被咱们给搞凉了，一旦暴露那不得玩完？”
　　圈子有圈子的规则，每个圈子里自然也有大家都得敬着点的人。
　　就国内这娱乐圈，华娱一线艺人的大料那大家都能拍，可要是想放出点黑料，就得三思而后行了。你想啊，人家千辛万苦培养的摇钱树被你直接打进泥里翻不了身，那能放过你？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句话在哪都能适用。
　　“话是这么说……”
　　“得了，先回车里。”
　　一个男人拧着眉头说。
　　那两个小年轻涉世未深，这剧组里人多眼杂，保不齐一会儿有人将他们给发现了。
　　他这话说完，三个人先一起离开。

　　☆、320：为了明珠，未雨绸缪（15更）

　　另一边。
　　程砚宁收回目光，朝手机那头道：“你继续说。”
　　“大概也就这样了。”
　　男人的语调四平八稳，很笃定，“主要业务集中在私家侦探和网络公关两方面。眼下第二业务才发展呢。不过工作室摄影师也不多，算上冯星本人就七个人。也就因为今年爆了几个大料才在业界名气大涨。”
　　程砚宁想了想，问道：“你说的网络公关服务包括哪些？”
　　“您是问他们工作室还是？”
　　“他们工作室。”
　　“嗨。”
　　那头的男人笑了，“他们那说白了就是炒作，水军您晓得吧？”
　　程砚宁“嗯”一声，“明白了。”
　　男人话锋一转，咳了一嗓子，又说：“沈芊芊这边我们也拍到点东西，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收？”
　　“这个稍后发我邮箱。”
　　程砚宁淡淡地说了一句，继续先前那个问题问他：“依你看，拿下冯星这个工作室，需要多少资金？”
　　“……您的意思是？”
　　“买下当老板。”程砚宁说的非常直接。
　　男人在那边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工作室倒是不值多少钱，也就租金和办公设备方面的问题。主要冯星这个团队眼下在业界算是小有名气了……”
　　半晌，男人没说出个所以然，话锋一转道：“这件事关键得看冯星了。”
　　身为这么一个团队的主心骨，愿不愿意带着自己整个日趋成熟的团队屈居人下当二老板，这才是关键。说不定人家不在乎钱不钱的问题，这事情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话里的言外之意，程砚宁自然第一时间明白了。
　　很快，两个人结束了这一通电话。
　　程砚宁将手机装进裤兜里，蹙着眉正盘算，听见了女生俏皮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宿舍楼下，甄明珠穿着一件红白格子的短袖连衣裙，踮着脚歪着头，伸手从后面捂住了江洛的眼睛。
　　男生显然被吓了一跳，身子僵硬着不动，声音迟疑，“许诺？”
　　“哈，这么容易猜到？”
　　她放下了捂着人眼睛的手，背到后面去十指交缠，身子跟着脚下的小动作一晃一晃的，目光却专注，一眨不眨地落在男生转过来的面容上，羞涩而满含爱慕，欢喜就写在脸上。
　　程砚宁看得心口发闷，索性又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备注为“中介耿先生”的电话，打了过去。
　　“程先生您好，我正准备打您电话呢。”
　　那边响起的男声，异常热情。
　　程砚宁还是淡淡的，“事情谈妥了？”
　　“妥了，说好八百万。买房的那夫妻俩希望尽快走一下手续，您看您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程砚宁想了想，道：“那就明天吧，我过来。”
　　“好的，您过来打我这个电话就行。”
　　男人笑着说。
　　程砚宁也笑笑，随后挂了电话，顺带看了眼时间：10点25分。
　　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半晌，他走得更远一些，给万随遇拨了一个电话。
　　“阿宁。”
　　万随遇亲自接的。
　　程砚宁便浅浅地笑了声，说：“有件事得麻烦您帮忙。”
　　万随遇“哦”了一声，“说来听听。”
　　程砚宁开门见山地问：“追影工作室，您听说过吧？”
　　追影工作室？
　　万随遇微愣一下，语气里有那么一丝克制的嫌恶情绪，“他们怎么了？”
　　这语气明显是有所了解的意思。程砚宁想了想，说话的语调倒仍旧镇定平静，“想要您帮我出面买下这个工作室收为己用。行情我不太了解，价钱不离谱就行，我手头有一千万。”
　　万随遇：“……”
　　自个这外甥，向来有语出惊人的本事。
　　他这话一出，瞬间让他回想到几年前极其类似的一番话。那会他来云京不久，也是用这般平静且带着一丝请求的语气说：“我在云京四中附近看上一套三居室，房主要五百六十万，您帮我参详参详。”
　　当时他的感觉就和眼下一样，被雷劈了似的。
　　他本身就是做房产的，公司旗下大大小小那么多楼盘，只要他想要，哪里住不得？
　　可这人倒好，不但有主意还有骨气，住在一个家非要将自己当外人。他当时苦口婆心地说了一通话，只换来一句：“我能带她来云京，自然能养活她。”
　　得，说半天还嫌他多管闲事了。
　　不过也就在那时候，他对自己这外甥的欣赏便直接窜到了一个高度。
　　放眼全国，也没有几个小年轻能像他这样会拿学习赚钱的了。因为极其优秀的学习成绩，他将名利双收这一点演绎得淋漓尽致。按理说这样的他应该有着接近冷酷的理智，可偏偏他又能眼睛眨都不眨地卖房子卖商铺，还将状元所得的一半奖金添进去，就为了给那个姑娘过渡期间的栖身之所。
　　眼下突如其来这一出，想想又是为了那颗明珠了。
　　毕竟，那个进娱乐圈了嘛。

　　☆、321：爱情滋味，让人销魂（16更）

　　心里喟叹半天，万随遇还是问了一句：“要不再考虑考虑？”
　　自个妹妹做出的那些荒唐事他眼下已经都知道了，心里对这个外甥愧疚疼宠颇深。当然，亲情是一方面，他极其看重喜爱这孩子，最大的原因还是他身上很多特质都特别招他喜欢。就程砚宁的能力、心性和手段，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未来将这偌大的家业托付给他，他能做得极其出色。
　　可偏偏，他想方设法要给，人家千方百计推拒。
　　眼下他在安城那边还有房产商铺，可在云京这边，也就四中外面那一套房子。那套房子地段好，寸土寸金，又有四中学区房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今年已经涨到了七万多一平米，往后再几年，炒上十万也不是没可能。和他最初买房用去的五百六十万相比，直接翻了一倍。
　　而那个追影工作室呢，非正规，打着法律擦边球爆猛料，听起来风头正盛，可实际上内幕是因为偷拍耗资巨大，工作室都时常入不敷出，眼下都发展到需要开展第二业务维持营生的地步了。冯星这个人也算偏才，第一业务也罢第二业务也好，让他做起来都比别人邪乎，很快都发展了起来。
　　不过，和一时无两的风头相比，潜在的隐忧实在巨大。
　　老实讲，相比于拿下这么一个工作室为甄明珠服务，他更宁愿他规规矩矩地用房租赚点钱，毕业后做不做建筑另说，最起码也有精力给他帮忙。
　　可惜程砚宁不这么想。闻言，他只淡笑一声，回他：“不考虑了，四中外面那套房我已经卖出去了。”
　　果然！
　　万随遇不用问，就知道他肯定卖了房。
　　电话里，他颇为无奈地叹口气，“好了我知道了。”
　　“谢谢舅舅。”
　　“呵~”
　　万随遇冷不丁笑了一声，挂断电话。
　　耳听着他那一声笑，程砚宁难得地生出几分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尖。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为人处事某些方面的确不那么厚道，一开始就不算真诚。权衡、算计，不是百分百的发自真心，而是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和心思。从小乐于助人见义勇为是这样，在学校里尊师重教与人为善也是这样，在万随遇找上他并且语重心长说了许多话的时候，还是这样。
　　他是趋利避害的动物，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走向人生顶峰，似乎是一种本能。
　　打破这一点的好像也只有甄明珠了……
　　他在别处赚的再多，统统都要用在她身上；在别人那积攒的脸面人情，也要全部被她消耗再消耗；所有的算计权衡在她那里没用，非得把心都掏出来捧出去，还觉得不够，却甘之如饴。
　　没救了，不想被救，也不想自救……
　　爱情的滋味，忒让人销魂。
　　握着手机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声，程砚宁摇头笑笑，转身又去看甄明珠。
　　她这一早上都是和江洛的戏份。先前捂眼睛，换装后又有牵手走出校园的戏份，楼下的戏份拍完之后，导演、摄影师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还跟着上楼去宿舍里拍摄。
　　大学里好像都是这样，女生宿舍男生止步，男生宿舍，女生却很容易溜进去。
　　宿舍里地方有限，其他人自然没法子跟上去，都等在楼下。
　　“你坐着吧。”
　　边上，突然传来一道羞涩女声。
　　程砚宁扭头一看，牵牵唇角：“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
　　李沛儿是看他一直站着所以给他拿了个硬塑料的高凳子，哪曾想这一直高冷得要冻成冰棍的超级大帅哥会给她道谢还展露笑脸，一时间只觉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没办法呀，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她从小学习不咋地，实在太吃学霸这一款了，尤其还是这种冷清内敛的学霸，再配上这颜值，不管在哪个学校里，那妥妥的校草没得跑了。
　　想想啊，云京大学的校草，朝她笑诶……
　　一时间，李沛儿觉得什么周越啊江洛啊都完全不够瞧的，这帅哥要是能进娱乐圈，那风头绝对无人能匹敌。
　　眼见她一副少女怀春的花痴模样，边上的孙乐都有些受不了了，从后面拉住她衣角扯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喂，口水快要流到地上了。”
　　“……”
　　李沛儿看他一眼，整张脸都红了。
　　孙乐叹口气，“帅是很帅，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哪有啊——”
　　李沛儿抬手肘戳戳他，“你往边上看。”
　　孙乐不用看也知道。
　　这一上午，剧组的那些年轻女孩，净偷拍人家了。
　　简直是不将他们越哥放在眼里啊喂！
　　想到这，他便偷偷地瞄了周越一眼，发现还是他们越哥镇定，站那看剧本呢。
　　程砚宁坐到了椅子上，头一偏也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剧本，略想了一下，淡笑着主动问：“我能看看么？”
　　“嗯。”
　　周越闻言，随手将剧本递给他。
　　程砚宁抿抿唇角，抬手将剧本接了过去。
　　“手指好长诶。”
　　“对哦，觉得哪哪都是好看的。”
　　“刚才笑了两下。”
　　“感觉气质就太好了。”
　　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时传入耳中。
　　程砚宁一派镇定内敛的样子，心神全然被手里的剧本给吸引了。
　　一部影片里主角配角自然不少，大多数人都没有完整的剧本，而是以自己的那部分戏份为主。周越身为男主角，拿的这个剧本却特别完整，几乎囊括了所有人的分镜头戏份在里面。
　　与之相应的，这个剧本特别厚，页数多。
　　于是，一众人闲来无事，就看到那个据说同样来自云京大学的学霸，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翻过。很快，用着比普通人快几倍的速度，一目十行地将厚厚一沓剧本给翻了过去。
　　抬手接了剧本的时候，周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牵牵唇角笑了。
　　程砚宁看得快，可是他距离近又对剧本内容了如指掌，自然发现，就在他刚才翻页的时候，在剧本里两个亲密戏份的页面上，多停留了好几秒。
　　“……宿舍里有吻戏？”
　　没一会儿，他听见程砚宁问。
　　这不还是没忍住么？
　　周越在心里默默地笑了一声，看过去，“对。”
　　他对程砚宁没什么敌意，就是因为先前在人家面前丢了脸，这会儿再碰上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因而就想找点乐子，顺带平衡一下看见这人时，心里涌起的那么点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他很成功地让程砚宁不自在了。
　　事实上，不止所谓吻戏，就这个故事整体都让他很不自在。
　　褚梁的人设是什么鬼？
　　成绩好性子冷淡被倒追，事业有成之后劈腿出轨？
　　还有周越这设定又算怎么回事儿？
　　青梅竹马张扬肆意，爱而不得远赴海外去读书？
　　他不想代入，那样显得幼稚可笑，可一想起这情节，下意识又去对号入座。
　　也不晓得那丫头是怀着什么心情拍这部剧的？
　　坐在凳子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程砚宁的心情实在有些起伏不定。不过，一来不可能冲上楼阻止拍摄，二来不至于因为心情憋闷一走了之。只得坐在那，生生地捱到了十二点。
　　十二点的时候，剧组订了盒饭。
　　甄明珠从宿舍楼上下来，李沛儿已经给程砚宁和她都拿了盒饭。程砚宁没吃，盒饭放在一边长方形的折叠桌上。他坐在桌边凳子上，两条长腿微微跨开随意伸着，目光却落在宿舍楼方向，看见她的第一时间露出个淡笑。
　　这人……
　　不晓得为何，她心里倏然一软，走过去问：“等久了吧？”
　　程砚宁瞥一眼落在她后面的江洛，垂眸握住她指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还好。”
　　还好？
　　甄明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觉得怪怪的。
　　不过，他看上去一派自然，她便也未曾多想，只将他先前那个小动作看做调情。转身跑去一边拿了两个小凳子过来，笑着说：“坐着吧，你那个太高了，不方便吃饭。”

　　☆、322：甄甄很萌，宁宁很乖（17更）

　　小女朋友亲自给拿了凳子，神情间一派乖巧磊落。
　　程砚宁坐在凳子上，没有她高。微微仰起下巴看见她这样的笑脸，又感觉到四下里投注在两个人身上的目光，心情便突然明朗了一分，笑着点点头，“好。”
　　“我去。”
　　孙乐拿着盒饭蹲在不远处吃，看见这一幕差点被噎住，压低声音凑到周越边上说：“越哥你看见没？学霸在女孩子跟前都是这样的诶，你多跟着学学，人缘指定更好了。”
　　周影帝坐在小马扎上，闻言凉凉地睨了他一眼。
　　“额，当我没说。”
　　孙乐露出个无辜表情，默默低头。
　　周越收回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去一眼。
　　他们这个长方形的折叠桌上，也就能围坐下四个人，他占了一边，那两人占了一边，孙乐和李沛儿都非常接地气地蹲在一边吃，也不讲究形象。
　　不过，要不是先前坐在了桌边，他倒真想拿着饭随便蹲在哪一吃算了。
　　实在鲜少见到这样的甄明珠……
　　她签约华娱，人漂亮脾气还随和，因而一直在剧组口碑很好。可即便这样，眼下这幅乖乖巧巧的样子也实在罕见，不配她女神的形象，倒实打实一个陷入恋爱的女孩儿一样。
　　程砚宁也差不多，先前在那站着坐着都是一副冷清内敛的男神样，眼下一看见她，脸上的笑容都显得十分乖顺。
　　奇了怪了，他竟然能想到乖顺这个形容词。
　　周越心情复杂地低头吃饭，不太理解这种恋爱的境界。
　　甄明珠一门心思都在程砚宁身上，起先还有所顾忌，到后面，压根都留意不到旁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了。
　　她遇到个挺棘手的事儿……
　　程砚宁没办法好好地坐下吃饭。
　　拍戏以来，他们这个折叠桌时常会派上用场，她和周越经常各占一边，有时候还添上李沛儿和孙乐，四个人一起围着吃饭。因而她拿了饭，很自然地给程砚宁找了个小凳子。
　　可，程砚宁坐在这凳子上，姿势实在有点太奇怪了。
　　他比周越还高一些，坐在四方四正的小凳子里上，两条长腿伸到一边显得过于碍事，曲起来膝盖又很高，拿了筷子要吃饭吧，怎么看都非常别扭。
　　甄明珠起先给他换了个略高一些的凳子，凳子拿来又觉得桌子太矮了。无奈之下又将先前的凳子再次换回来，他坐上去之后又将他拉起来，蹙眉说：“还是换那个高的吧，再把导演他们那个桌子换过来。”
　　孙启元和两个副导演在吃饭，三两下吃完，更高的桌子能腾出来。
　　“好了。”
　　眼见她来回折腾好几次，程砚宁分外无奈地握住她手，拉坐到凳子上，又无奈又好笑，“有你这折腾的工夫，我们都将饭给吃完了，别麻烦了。”
　　“可你这腿看着很不舒服啊。”
　　“几分钟的事儿。”
　　“好吧。”
　　甄明珠这下才算安分了，在他身边坐下。
　　程砚宁揭开了两个饭盒的盖子，随手将带着烧鱼块的那一个放在她眼前了。
　　红烧鱼块和手撕包菜，都是她爱吃的。甄明珠抿嘴笑了一下，仰起脸朝他说：“谢谢啊。”
　　两个人坐了一样的小凳子，她在他边上便矮了一大截。程砚宁一手拿着筷子朝着她凑过去，小拇指屈起刮了刮她的鼻尖，哼笑着说：“行了，快吃吧。”
　　甄明珠低下头吃饭，肩膀无意识地往他身上靠。
　　见惯了女神范儿的她，剧组一众人都给惊呆了，目光时不时瞥过，唏嘘又喟叹。
　　程砚宁却被她这一副坦荡自然的模样取悦，吃饭的过程中下意识将一条腿伸过去屈起，膝盖抬得很高，就为了让她靠着并且把一只手搭在他腿面上，懒散随意地吃饭。
　　这两人，小动作里的甜蜜简直能溢出来。
　　偏偏，身处在众人的注视里，甄明珠还觉得自己非常克制了。毕竟，两个人和好的这几天一直黏糊糊的，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动不动亲来抱去，她在人前的底线，便是觉得不接吻都在正常交往范围之内。
　　两个人凑一起吃完饭，甄明珠扔了饭盒回来，拿了两瓶矿泉水。
　　不过，程砚宁将他的那瓶水搁在桌上没喝，而是等甄明珠喝了小几口后，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水，仰头喝了几口，随意地又将瓶子递了回去。
　　甄明珠垂眸拧上盖子，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这问题让程砚宁愣了一下，“中午有休息时间？”
　　甄明珠“嗯”一声，咬着嘴唇笑，“一小时。刚才拍戏的那个宿舍可以休息，还有旁边一个临时换衣服化妆的宿舍。床铺铺着嘛，可以过去躺一会儿。”
　　这当然是主角才有的待遇了。
　　程砚宁倒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轻声反问：“就我们俩？”
　　很寻常的四个字，问的甄明珠脸一热。她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抬眸问边上其他的人，“我们想去休息室躺一会儿，你们要不要一起？”
　　“……”
　　两个男生连同三个人的助理一起看过来，都有点懵。
　　甄明珠微微一怔，说：“就，一人一张床啊。”
　　“噗——”
　　江洛低声喷笑，摇头，“不用，我看看剧本。”
　　周越倒也晓得拍戏用的那间宿舍是以前的那种传统八人间，按着学校宿舍分派习惯铺了七张床。甄明珠这邀请也没什么问题。可她怎么就觉得，有人就会跟她上去当电灯泡了？
　　恋爱果真可怕，能让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人，智商瞬间归零。
　　“你们去吧，我不困。”
　　周影帝语调随意地拒绝了她。
　　甄明珠到这会儿也有点回过味来，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为了“标榜清白”又改变主意，感觉起来也是很奇怪的。因而她便没再犹豫忸怩，带着程砚宁进了宿舍里去休息。
　　剧组占用的宿舍就在一楼，两个人很快到了地方，先后进门。
　　甄明珠插上门，扭头便发现程砚宁在四下打量。
　　八人间宿舍里住了七个人，另外一个空床放东西。设定里是男生宿舍，因而十分接地气地弄得挺乱，也就为了突出人设，褚梁的那张床显得整洁干净。
　　程砚宁目光扫一遍，坐在了那张床上。
　　这好像是第一次，两个人待在这种地方，床铺有些逼仄。
　　甄明珠打量一眼他坐在那的样子，忍不住笑笑说：“你太高啦，坐在那显得床板都好低。”
　　程砚宁一条胳膊伸到脑后，很随意地躺了下去，问她：“怎么没说有吻戏？”
　　甄明珠轻轻地“啊”了一声。
　　程砚宁问完话便不吭声了，就等她回答。
　　眼看着他摆得长长地躺在那，不见多激动郁闷，甄明珠紧跟着要出来的话在嘴边打了一个转儿，特别认真地说：“也没什么好说的呀，拍戏逃不开。”
　　程砚宁沉默了下去。
　　甄明珠伸长脖子瞅了他一眼，过去坐在床边，拍拍他腿，“生气了呀？”
　　程砚宁垂眸瞥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甄明珠便低头闷笑一声，凑过去趴在他身上，亲他嘴，“那些都是演戏嘛，当不得真的。”
　　“别说话了，我冷静冷静。”
　　程砚宁无奈地说。
　　他其实也挺头疼的，不晓得面对这个事，自己该不该生气。
　　演员是一门职业，演戏是假的他当然晓得了，可是他勉强能接受这人朝别人笑甚至去牵一下别人的手，实在无法想象，她在另外一个男生怀里，撒娇亲吻的模样。
　　“骗你的。”
　　腰间突然被人捏了一下。
　　甄明珠两只手捧着他脸不让他偏头，看着他眼睛说：“袁深邀请我签约的时候，我已经给他说过了，不拍吻戏。这部剧里特别亲密的就两处要亲吻，都是借位拍的。”
　　程砚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有些不相信。
　　“那个年代都比较保守，所以这部片子里没什么激情戏的。”
　　解释了他还不信，甄明珠有些委屈了。

　　☆、323：宁的疤痕，不能乱亲（18更）

　　程砚宁抿唇看着她，眼眸又黑又亮。
　　局促的空间里，气氛骤然变得安静异常，甄明珠还趴在他身上，能看到他脸上细细的绒毛，不晓得为何突然就有些痴了，木木地咽了下口水。
　　“啵——”
　　程砚宁起身，在她唇上短促地亲了一下。
　　亲完了他又躺下，甄明珠却开心了，严丝合缝地贴上他问：“不生气了？”
　　程砚宁“哼”一声，神色还很复杂。
　　甄明珠抿着嘴捏捏他鼻子，“生气还亲我，你占我便宜啊？”
　　她说话的工夫，程砚宁一只手突然隔着单薄的棉布裙，压在了她圆翘的臀上。他翻个身将她搂抱着拦在床里面，唇舌贴着她颈侧肌肤扫过，叹息着问：“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甄明珠：“……”
　　心跳突然狂乱了起来。
　　她口干舌燥，抵不住他诱哄，抬手便将他往外推，声音里带着点恼意说：“小心人来了。”
　　“门关着呢，谁来？”
　　大手隔着裙子，不轻不重地捏着她臀瓣。
　　甄明珠被他挤在单人床里险些要窒息，期期艾艾说：“那你也别在这……唔……”
　　程砚宁向来擅长制服她，不等她再说什么，头一低凑过去，攫取了她的唇，吮吸啃咬，动作间带着点惩罚意味，又缠绵婉转，让她想逃离，却止不住沦陷。
　　一吻终了，他将脸颊伏在她颈侧，无声喘息。
　　“程砚宁……”
　　“怎么不叫程程了？”
　　他用指尖挑起她侧脸，含着笑，意味深长地问。
　　甄明珠有点羞愤难当，在他怀里说：“真的不能在这儿，被发现多丢人。”
　　虽说休息有一个小时时间，可先前吃饭已经用去了二十多分钟，两个人在宿舍里也最多休息半小时而已，指不定还可能突然有人过来。
　　程砚宁自然晓得，因而原本也没打算亲热，就是想逗逗她而已。
　　可眼下，将这人压在了怀里，人家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先受不住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侧身躺下，顺带着将甄明珠腰身一捞，让她重新趴到了自己身上。
　　甄明珠看见他这样，顿时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经不起他任何逗弄……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起了以前在云京四中三居室那边的一幕幕，她伏在他身上，颇有些不理解地低声问：“刚到云京那一会儿，你心里有疑惑怎么也不问？”
　　这个问题也就他提起的时候，两个人说过一次，不了了之。
　　眼下她在这里突然说起，程砚宁拦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便紧了紧，喉结滚动一下说：“不敢。”
　　直白的两个字，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
　　程砚宁唇角扯出一个说不清什么情绪的笑容，低声说：“你和秦远他们，一直走的太近了。”
　　因为本来就走得近，所以在他心里压了许多嫉妒。甄明馨那样说的时候，难免就在不明白她为何瞒着她一堆事的时候给想偏了，所以害怕那万分之一的不好的可能性。
　　“说白了就是不相信我。”
　　甄明珠抬手抚着他的脸，情绪也惆怅，感觉两个人耗着的这几年，太可笑了。
　　程砚宁也没有再辩驳，一手掐住她后颈，将她的脸整个儿逼近自己，辗转亲吻送到嘴边的唇。
　　很多话，不用再说其实都能明白。
　　没自信，或者不相信，都是因为一腔爱意。
　　再去追究那些细枝末节也没什么意思，计较多了又容易伤感情。眼下到了这一步，他们都早已看清了自己的心，也看清了彼此的那颗心。
　　许久，甄明珠一手按住了他胸膛，轻喘着离开他的唇。
　　程砚宁注视着她，眼眸好像一汪泛光的湖。
　　于是，她想要起身的动作就那么僵了一下，改而搂住他脖子，脸颊埋在他颈侧。
　　程砚宁听着她急促的呼吸，柔声问：“怎么了？”
　　“我完了。”
　　甄明珠声音闷闷地说。
　　程砚宁一怔，又见她突然抬起脸，声音轻轻说：“我真的好爱你。”
　　一句话听得程砚宁心神激荡。
　　“你亲我我有点受不了。”
　　她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侧身躺在他里面，一手搂住他腰，将脸颊埋在他身侧，小声地继续，“高一的时候嘛，就是你们毕业晚会那一次，你一亲我我就……后来到了云京，你还变本加厉。没人给我讲这些，我感觉就挺害怕的。而且我在学校里适应得不太好，你喝醉了还那样……”
　　说着说着，声音里又染上委屈。
　　程砚宁揉搓着她后颈，语调里有一丝沙哑，“都是我不好，不说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甄明珠没抬头，轻轻地吸着鼻子。
　　程砚宁叹气，搂着她说：“以后别再想这个事了，乖。”
　　“那……”
　　甄明珠声音小小的，“我能看看吗？”
　　“嗯？”
　　“那个疤。”
　　先前她就摸到过，可是没有勇气正视，眼下又一次说到，只觉得心情复杂极了。
　　程砚宁看一眼她抬起的脸，半晌，无声地默许了。
　　甄明珠便理理情绪起身，跪坐在他边上。后退一截，她脊背抵在墙上，紧抿着唇抬起手，动作轻轻地将程砚宁衬衫衣摆揭了上去，目光落在他小腹上，脸色却僵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先前没仔细去看过，她压根没发现，他腹部不止一道疤。
　　轻颤的手指落在那一处肌肤上，程砚宁又后悔了让她去看，一下子握住她手腕，笑道：“算了。”
　　“怎么弄的呀？”
　　甄明珠没挣脱他的手，就那样问。
　　程砚宁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半晌，开口告诉她：“初中的时候在校外见义勇为。”
　　甄明珠：“……”
　　他高中的时候也见义勇为过。
　　对于这种事，她没什么好反对苛责的，一只手被他握着，她用另外一只手摸上了那一处的疤。
　　时间有点长了，皮肉早已经长好，疤痕看着也并不明显，只用手去摸的时候，能感受到指尖下的凸起。这道留在他身上的伤痕，在她心底其实从未过去，每每想起都自责得无以复加。
　　可眼下，她这样面对它，却感觉到心里那些负罪感，似乎得到了救赎。
　　程砚宁被她摸着，整个身子都觉得僵硬，这僵硬，在她突然低头吻上去的时候，倏然崩软。
　　甄明珠被他突然抖了一下的身子吓了一跳，便听见他隐忍沙哑的声音窜到耳边，“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她一愣，整个人被一阵大力带的扑到了他身上。
　　程砚宁抬手抚着她头发，好气又好笑，“那个地方能随便亲？”
　　甄明珠一张脸顿时红彤彤，埋头在他胸口，不肯说话了。
　　程砚宁叹气，揉她头发，“傻丫头。”
　　甄明珠有点羞窘，还是不言语。
　　两个人搂抱着躺了一会儿，时间过了一点。距离下午开拍还有十多分钟，甄明珠提前从他身上起来，对着窗台上一块小镜子梳理头发。
　　一年没剪过，她的头发已经长得挺长了，柔软顺滑地披在肩上，有着绸缎般的光泽。
　　程砚宁坐在床边，看着她纤细手指穿过长发，突然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无论时光怎么样更替，他想就这样，陪着她一起老去。
　　卓文君有诗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先前在课堂上读到，只觉得她可悲可叹，眼下突然想到这一句，却发现这简短的一句诗里，蕴含的脉脉温情着实让人迷恋。他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轮廓，甚至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勾勒她老去的模样。
　　脊背肯定没有现在这样笔挺了，头发肯定也没有这么柔韧且富有光泽，更甚至，她花瓣般的肌肤也不复眼下的雪白娇嫩，堆满了岁月侵袭之后，一层层褶皱……
　　可即便这样想象，他还是觉得她可爱又美丽。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双凤眼里柔情涌动，好像能溢出来一般，光辉闪耀。

　　☆、324：小小情侣，一起登门（19更）

　　下午五点，剧组按时收工。
　　甄明珠和程砚宁一起出了菁华大学，前往妇幼医院。
　　剖腹产比顺产对身体的损耗大一些，李娇又经历了挺危险的大出血，本身身体虚，韩志新也不放心让她太早回家，因而五天过去，她还在医院里住着。
　　晚高峰路上有些堵，六点多，程砚宁将车子停在了医院一楼露天停车场。
　　vip病房里，李娇正坐在床上逗孩子玩，抬眸看见两人便笑起来，招呼说：“来了呀？”
　　“嗯。”
　　甄明珠看见她状态好也显得很开心，走过去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下周应该能出院。”
　　话落，眼见程砚宁将手里拎着的几盒补品递给家里的月嫂，她脸色顿时有些无奈了，柔声说：“每次来都拿这么些东西，我也没法吃呀，又麻烦又破费。”
　　“回去养身体的时候慢慢吃。”
　　甄明珠笑笑，凑到婴儿床边上看孩子。
　　婴儿床就放在李娇病床跟前，小宝宝穿了一件浅蓝色薄款连体衣躺在里面，黑溜溜的眼珠儿睁着，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握成拳，摆了一个投降的姿势躺在那，看上去颇有几分惬意可爱。
　　“是不是很乖？”
　　李娇扭头看一眼就笑了，朝甄明珠说：“吃饱了就睡，跟小猪仔似的。”
　　“哈哈，你妈说你是猪。”
　　甄明珠乐了，朝一脸无辜的小家伙道。
　　李娇反倒被她的话给逗乐了，扑哧一声笑着说：“他能听懂什么？”
　　“过来了呀。”
　　“对，她一收工就过来了。”
　　身后，韩志新和程砚宁的寒暄声，打断了两人说话。
　　甄明珠回过头去便瞧见韩志新拎着一个保温盒进来，稍微往边上让了让，顺带笑着唤：“韩伯伯。”
　　韩志新是下班了以后带着饭过来的，瞧见她便温声问候：“你们吃饭了没？”
　　“一会儿出去吃。”
　　“这都六点多了。”
　　韩志新抬手腕看一眼表，下一句话还未出口，婴儿床里的孩子突然“哇”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
　　“看看是不是尿了？”
　　一双父母外加一个月嫂，三个人都第一时间围了过去。
　　韩志新有过一个儿子，可眼下韩明晖已经临近而立，养孩子那些事他早就忘得精光，站在跟前也帮不上什么忙，最终还是月嫂将小家伙抱起来哄了哄。
　　“估摸着是饿了，找手呢。”
　　月嫂拿手指在孩子嘴角试了试，笑着朝李娇道。
　　“那我喂吧。”
　　李娇抬手接过了孩子抱在怀里。
　　小家伙落在妈妈怀里便开始找奶吃，甄明珠回过神找人的时候，程砚宁已经不见了。
　　李娇在奶孩子，月嫂在摆饭，韩志新中年得子自然也爱的不行，坐在床边守着娇妻儿子，素来温和的面容上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宠溺跟关心。
　　这一幕看得甄明珠微微动容，她后退两步，出了病房。
　　病房外，程砚宁倒也没走远，站在过道里，抬眸看墙壁上一个普及消防常识的标语牌。
　　甄明珠看着他修长瘦削的身影微微愣了一下，脚步轻轻地走过去牵住他一只手，轻声地问：“是不是无聊了呀？”
　　程砚宁垂眸看她一眼，抬手扣着她一边肩头，笑着说：“总得回避一下。”
　　“等一会儿进去给他们说一声，咱们就走吧。”
　　这一星期她过来看了李娇三次，每一次程砚宁都陪着她。眼下瞧见他盯着一个标语牌发呆的淡薄样子，甄明珠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软乎乎的。
　　程砚宁道一声“好”，问她：“晚上住哪？”
　　甄明珠迟疑了一下，侧身将他扣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拿了下来，两只小手包裹着他一只手，有些纠结地低声说：“顾首长想让我过去吃晚饭顺带再住一宿。”
　　“……你想过去？”
　　程砚宁想了想，问。
　　甄明珠抿着唇看他：“我先前答应了过去吃晚饭。下午奶奶在微信消息里说家里给我收拾出了一间房，让我晚上吃了饭就留下过夜，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程砚宁低低笑了一声，“你呀。”
　　甄明珠的性子，他眼下可以说非常了解了，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顾首长如何暂且不说，这老太太要是亲亲热热地说几句，那她指定受不了。
　　程砚宁这两个字里带着一股子浓浓的纵容，甄明珠心里便好受了一些，又说：“我原本没想过去住的，可感觉到时候可能没法走，不知道怎么办。”
　　“想要认家人吗？”
　　程砚宁看着她紧蹙的眉，直白地问。
　　甄明珠抿抿唇叹了一口气，半晌，没有说话。
　　她很纠结。
　　在先前得知自己并非甄文女儿的时候，她想过亲生父亲，可也只是很想知道他是谁而已，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至于认祖归宗这些事，根本没有想过。可是在这几年探望甄文的时候，甄文是有很平和地提起过她的身世的，言语中还在提点她，态度上也并未有反感排斥。
　　事实上，正因为他这样的态度，她一度坚定了只认这一个爸爸的心念，哪里想过现在这么一堆事。
　　顾首长无疑比她想象中的生父好许多，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花心男人，人品贵重有情有义，无论是对待她母亲还是她，都并无辜负伤害。再加上慈祥和善的老爷子和老太太，宽厚爽朗的姑姑和余明安这样一个表哥……
　　总归，这样的一家人，她没办法狠下心去刻意疏远。
　　她的这种情绪，程砚宁自然能感受到。他抬手将心事重重的姑娘拥到了自己怀里，声音低柔地说：“那些毕竟都是你的亲人，想要认回你也无可厚非。其他人暂且不论，顾首长对你的确是维护有加。你要愿意认亲的话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可你要不愿意的话我也能理解。选择权在你，依着自己的心去做决定，无论如何我都在。”
　　“我是想先给我爸说一下这件事，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国庆吧，我陪你回去看他。”
　　甄明珠仰起脸看他一眼，“那说好了哦。”
　　“嗯。”
　　程砚宁笑着刮刮她鼻子，提醒说：“韩家的月嫂出来了。”
　　“应该是小家伙喝完奶了。”
　　甄明珠这般说了一句，转身回了病房。
　　李娇给孩子喂了奶，已经收拾停当，坐在床边吃饭。
　　韩明晖眼见儿子睡了也松了一口气，亲自将他们两人送到了电梯口。
　　乘电梯到了一楼，两个人前往停车场的时候，甄明珠接到了顾振南打来的电话。
　　“已经在路上了。”
　　耳听电话里男人沉稳的问询声，甄明珠回答说。
　　“我让阿睿去接你。”
　　考虑到晚高峰交通问题，顾振南提议。
　　甄明珠愣了一下，连忙说：“不用的。我们从医院过去也就半个多小时，八点前就能到。”
　　闻言，顾振南微微沉默了一下。
　　甄明珠回过神才晓得她说的是“我们”，想了想，便也没遮遮掩掩，轻声告诉他：“我和我男朋友一起到医院看了下李娇阿姨，他送我过来。”
　　男朋友？
　　她边上，程砚宁刚倾身给她系好安全带，听见这称呼，唇角染上了一抹笑。
　　听筒里一阵沉默，甄明珠却突然变得有些紧张且不好意思，小声地又解释了一句：“就是程砚宁，您见过的。”
　　须臾，顾振南温声一笑，“那行，在家里等你们，快到了打电话。”
　　你们？
　　甄明珠尚未回过神，通话中断了。
　　她拿下手机看了一眼，有些犹豫地朝程砚宁，“你能和我一起进去吃晚饭吗？”
　　程砚宁将车子驶出医院，随意地瞥了眼倒车镜，笑着道：“你都跟人这样说了，不去能行吗？”
　　“我……”
　　甄明珠当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是想要在今晚和顾振南说一下万随心的事情，所以程砚宁的存在肯定会在顾家曝光。可是她没想到，这就一句话的工夫，事情演变到两个人一起去吃饭的节奏了。

　　☆、325：上门拜访，他很细心（20更）

　　一手握着安全带，甄明珠有些心神不宁了。
　　先前她和余明安一起去过顾家一趟，还是以他女朋友那种现在回想起来便十分尴尬的身份。虽然余明安安慰过她，说是顾家一众人都晓得两个人先前并未正式交往，她想起这一遭还是很不好意思。
　　今天她一个人过去尚且不知道如何应对呢，眼下竟然还十分突兀地加上了一个程砚宁。
　　偏偏，电话里的男人没给她回绝的余地，而她也不可能在他已经挂了电话之后再特意回过去，说一句程砚宁不去。相比于他跟着自己一起过去拜访，过家门而不入似乎更没礼貌。
　　“哎——”
　　胡思乱想半晌，她拖长音调叹了一口气。
　　“好了别想了。”
　　程砚宁左手把握着方向盘，右手伸过来抓住她一只手，温声安慰说：“吃个饭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就感觉太突然了。”
　　甄明珠看他，颇有些哭笑不得。
　　程砚宁却觉得没什么，又道：“总归早晚也有这么一次。”
　　甄明珠：“……”
　　似乎无论面对什么事，这人总比她镇定一些。
　　不过，也正因为他这样淡定，甄明珠忐忑的情绪慢慢地消减了许多，等两个人快到地方的时候，她都能将那些纠结抛诸脑后，靠在副驾驶上玩游戏了。
　　程砚宁突然停车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看过去，“到了？”
　　“没呢。”
　　随手解了安全带，程砚宁解释说：“我去买点东西，很快，你坐车上等着就行。”
　　话落，他随手关了车门，绕过车头去了路边商铺一层一家茶楼。
　　甄明珠隔着窗户看出去，也看得不算清楚，总归的确花费不了几分钟，他便第一次走了出来，又走的更远了一些，去了茶楼边上隔了两家的水果超市。没一会儿，人又从水果超市里出来，手里拎着两个包装精美的果篮。等他折回茶楼再出来，手上又多了两个硬纸袋。
　　甄明珠连忙下去，接了两个纸袋放在了副驾驶下面，扭头又往后面看了一眼，问他：“买了什么啊？”
　　“石榴和冬枣。”
　　程砚宁放好两个果篮，关上后排车门，回到了驾驶室。
　　他扣好安全带，将车子驶离路边辅道的时候，甄明珠又将脚边两个纸袋里的茶叶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一盒武夷大红袍和一盒特级金骏眉，另外还附加一罐决明子。
　　水果是应季新产的，三样茶都特别适合秋季饮用，尤其适合中老年人。
　　他的心思比自己还细一些……
　　将两盒茶叶放回去，甄明珠颇有些情绪浮动。
　　程砚宁看她一眼，道：“第一次上门，也不晓得你爷爷奶奶他们有些什么喜好，老年人大多爱喝茶，茶叶和水果带过去应该也不算失礼。时间这么晚了，再去商场或者其他地方也来不及。”
　　两个人眼下赶过去临近八点，要是再讲究地去一趟商场，九点多都不一定能到。这时间甄明珠自然会计算，她只是因为程砚宁比她想的还要周到有点感触，闻言便看向他道：“我就是觉得让你费心了。”
　　“买两样东西有什么费心的。”
　　程砚宁轻笑一声，头也没回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甄明珠抓住他的手握紧，低头在他指尖亲了亲，笑了笑倒也没有再说话。
　　先前跟甄文生活十多年，眼下又在韩家生活两年多，她这种烟酒茶的门外汉也稍微能懂点皮毛，一看便晓得他拎出的两盒茶叶并不便宜。
　　不是顶顶贵的，但是也属于普通人喝一次都得回味好久那种。
　　他眼下在上学，过去拿的东西太贵了未必好，可毕竟又有万随遇外甥的这么一重身份在，随便买点东西去应付又难免让人觉得不够尊重。反正不管怎么说，两个人眼下过去的时机都有那么些尴尬。
　　既来之则安之吧……
　　甄明珠只能这样安慰了自己一通，将心里的忐忑和担忧一起压下。七点四十五的时候，黑色宾利停在了军区大院门口。
　　先前接了电话，乔睿老早就被顾振南派出来等着了。隔着挡风玻璃辨出两人的时候，他走到了副驾驶外面，等甄明珠落下车窗便道：“首长让我出来接你们，过起落杆的时候，你们和警卫打个招呼。”
　　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点头笑着说：“好。”
　　程砚宁开车进门，闻言便落下了驾驶座那边的车窗，展颜朝站岗的警卫笑了笑，留了个印象。
　　乔睿拉开后排车门坐上去，笑笑道：“走吧。这换岗的也就那几个人，认识一下以后进出也能方便许多。”
　　“哦。”
　　甄明珠又笑着应了一声。
　　“前面路口左转。”
　　程砚宁是第一次过来这地方，乔睿和甄明珠说了几句话，便连忙开口给他指路。
　　军区大院里建筑规划比较方正，程砚宁开车转了几道弯之后，按着乔睿说的，将车子停在了一户独院外的公共停车位上。车子一停稳，乔睿率先下去。眼见程砚宁停好车后拎了两个果篮，他连忙接过了其中一个，走在两人前面，笑呵呵地上了台阶。
　　“明珠来啦？”
　　门里面，传出了顾老太太欢喜的声音。
　　“可不来了么。”
　　乔睿说话声含笑，将她让出来，自己先拿着东西进去。
　　甄明珠耳听着老太太的声音，路途中产生的忐忑不知怎的就消弭了许多，规规矩矩地站在那，抿着唇唤了一声：“奶奶。”
　　“哎。”
　　老太太被她喊得心花怒放，抬眸又往她身后瞧。
　　清俊挺拔的小年轻站在那，对上她视线的时候弯唇笑了笑，礼貌地问候说：“奶奶好。”
　　“你好你好。”
　　老太太没有顾振南那么多心思，先前已经听说了这孩子是万随遇的外甥，又是高考状元，学习好长得好，没见人的时候心里就有几分喜欢了。一来，明珠交往了男朋友，安安那儿也能及时收了心思，快刀斩乱麻对孩子伤害小；二来，他们顾家、万家和苏家，老宅都距离近，她既是看着苏璇那丫头长大的，对万家那兄妹俩也很熟悉，万随心就不说了，性子比不上小阿璇，从小被宠得有些骄纵跋扈，可这万随遇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小辈，礼貌得很，比她两个儿子的脾性都好，那是很讨她喜欢的。
　　人常说外甥肖舅，她这一见人，觉得这孩子还得将他舅舅比下去呢，品貌端正，笑起来谦逊又好看。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将两个人迎进了屋子。
　　客厅里，顾老爷子手里还拿着遥控器，起身应了两人的问候便笑着说：“这孩子，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不是太破费了？”
　　“第一次过来拜访，这个点已经很冒昧了。”
　　程砚宁笑着将东西递给边上站着的顾兰盼，神情间仍是一派谦逊恭顺，倒也不见丝毫紧张，浑身上下挑不出错处。
　　“砰——”
　　几个人正寒暄呢，厨房里一声巨响将众人吓了一跳。
　　“您没事吧？”
　　保姆阿姨的声音，显得很焦急。
　　老太太愣神后就快步走了过去，问：“怎么了怎么了？”
　　顾振南抬着一只手从厨房走出来，声音沉闷地说：“没事，一不留神将手给烫到了。”
　　闻言，一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到了他手上，眼见他左手虎口处鼓起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水泡。
　　“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老太太顿时着急了，朝顾兰盼说：“赶紧拿药箱过来给你爸收拾一下。”
　　“不要紧，用水冲冲，等会儿处理。”
　　几个水泡而已，顾振南也不往心里去，抬眸看一眼欲言又止的甄明珠，又看看她边上紧挨着而站的程砚宁，温声笑着说：“先在客厅里坐一会儿，很快就开饭。”

　　☆、326：为他美言，甄的偏心（21更）

　　说完话，顾振南抬步去洗手间，给伤口冲凉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厨房，保姆将一盘菜端上桌，走过来给老太太解惑：“说是烧一下带鱼呢，结果明珠小姐就进来了。估计是一时顾着听你们说话，没留神将蘸汁给倒进热油里去了。”
　　顾老太太：“……”
　　能将料碗当成鱼块给倒进锅，这得多跑神。
　　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还觉得好气又好笑，笑着朝甄明珠和程砚宁道：“这不是等着你们来么，说是亲自下厨给弄个红烧带鱼。这倒好了，鱼没做好把人给烫了。”
　　甄明珠：“……”
　　视线偏转，她朝着洗手间方向看了一眼，能听见冲水的声音。
　　顾兰盼拿着医药箱过来，打开翻找了一下，起身朝老太太说道：“烧烫伤药膏好像没有。外面药房还没关门了呢，我出去买一管好了。”
　　“看看有没有喷的那种，水泡蹭破了容易感染。”
　　“好，知道了。”
　　顾兰盼点点头应一声，朝甄明珠和程砚宁笑笑，“那你们先坐，我去一趟药房。”
　　“远吗？”
　　外面天正黑，甄明珠想了想问。
　　顾兰盼摇摇头，“不远，就在门口呢。”
　　话落，她将药箱暂时放在了边上，换了鞋出门去买药。
　　目送她出去，甄明珠收回目光的时候便听见老太太说：“你们坐着看会儿电视，我去厨房瞅瞅。”
　　顾家这一栋独院上下共三层，不过建筑布局比较紧凑，算不上特别豪华奢侈的那种住宅。老两口年纪大了心也宽，衣食住行倒不讲究什么排场，顾振南就更不讲究了，家里的保姆也就一个，平时里做做饭打扫一下卫生。这一晚甄明珠和程砚宁过来的迟了些，保姆摸不准时间又不能太早炒菜，一来二去的，老太太怕耽误到太晚。
　　话说完，她就迈步想往厨房里走，哪曾想被人抬手扶住……
　　甄明珠看着她：“您坐着歇会儿，我过去帮忙吧。”
　　“怎么能让你去呢呀。”
　　“没事儿，炒菜什么的我都会。”
　　甄明珠拦着她，还挺坚持。
　　老太太虽然看着健朗，那也是快八十的人了，她怎么好意思。
　　“你陪着爷爷奶奶看电视吧。”
　　目睹祖孙俩这一幕，程砚宁开口笑道。
　　老太太看他一眼，又意外又着急，“越说越离谱了，你们俩都给我歇着。”
　　闻言，程砚宁没反驳她，抬眸看了眼甄明珠。
　　接收到他目光，甄明珠顿时心领神会，扶着老太太就往沙发上坐，还笑着哄：“没事儿奶奶，我陪你看电视聊天，让他过去给李婶打个下手，他什么都会的。”
　　老太太看着她一愣，意外地看了程砚宁一眼。
　　程砚宁已经抬步去厨房了。
　　于是，等顾振南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便发现程砚宁不在客厅，自己闺女儿陪着老两口聊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老爷子和老太太听得非常高兴。
　　“说什么呢？”
　　他抬步过去，温声问。
　　“就说阿宁嘛。”
　　老太太看他一眼，眼睛里都含着慈祥笑意：“成绩好得不得了，在学校同学中间成神了。诶，明珠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铁打的程砚宁，流水的第二名。”
　　顾老爷子睨她一眼，乐呵呵地接了话。
　　“对对对，还挺顺口的。”
　　顾振南：“……”
　　侧身坐在单人沙发上，他心情还颇有点复杂。
　　女儿还没认回来呢，先被拐跑了。
　　不过，瞧见了姑娘家眉眼间那一抹哪怕刻意收敛都会不自觉流露出的羞涩柔情，他也说不出扫兴的话，半晌，随口问甄明珠：“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甄明珠抿住嘴角笑笑，“安城念书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不过后来闹了点矛盾，最近和好的。”
　　顾振南：“……”
　　顾家老两口：“……”
　　许久，老太太打趣着说：“那么小就谈恋爱呀？”
　　“也不小，那会儿我都十六了。”
　　甄明珠这话出口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突然想到甄文先前的一句话，便补充了一句：“我爸说古代女孩十五岁及笄了就能谈婚论嫁了。”
　　顾振南：“？”
　　甄家那一位都给他女儿教了什么东西！
　　感觉跟被雷劈了似的，顾振南安稳地坐在那，半天回不了神。
　　甄明珠话说完又觉得不对，偏偏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便也只得硬着头皮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解释：“我爸做生意太忙了，就应酬很多经常顾及不上我。所以我上中学的时候特别爱玩，还经常在学校里给他闯祸。成绩也不好，普通班里中等水平的。就想要追程砚宁以后，他学习那么好，所以我才努力跟他看齐的，不然都考不到云京来。”
　　一番话，问题毛病全部出在她身上，衬托得程砚宁跟明灯一样，照了她前路。
　　偏偏他们还生不出什么气来。
　　按着明珠话里的意思，要不是为了谈恋爱，来不了云京呢。
　　她要是没来云京，他们这团聚估计都压根不可能存在，还认哪门子的亲？
　　思绪万千，顾振南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听见自个儿闺女轻声地问：“您手上这伤，要不我先帮您处理一下吧？”
　　一生大伤小伤无数，手上烫了几个水泡，顾振南压根并未往心上去，可此刻听见她问，素来冷淡的心却觉得被暖了一下，便点点头说：“好。”
　　闻言，甄明珠起身到了他跟前，从医药箱里拿了棉签和碘伏。
　　手上的泡没烂，挑开还容易感染，她便用棉签沾了些碘伏，在他红肿的伤处轻轻地滚了起来。
　　他个子高，坐在沙发上也比一般人高一些。甄明珠帮他清洁伤处的时候没有坐凳子，就那样微微俯低身子，目光落在他手上，抿着唇的模样认真又专注。
　　不知怎么地，就让他想起阿璇了。
　　她静下心来做事情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恬静里透着柔情。
　　顾振南几不可见地挑了挑唇角，向来板正威严的脸色不知不觉缓和了许多，这神情落在买药回来的顾兰盼手中，让她微微愣神后，笑容都有些僵。
　　与此同时，将军从她身后窜到了客厅，“汪汪”唤了两声。
　　“趴下。”
　　顾振南轻斥一声。
　　奔到他跟前的大狗消了声，乖乖地趴在了甄明珠腿边，一脸无辜地看她。
　　甄明珠先前在拍摄《你不知道我爱你》的时候，剧组便有过一条苏牧，体型很大性子却温顺。相处一段时间后，她对这种狗也没一点害怕了，收了动作的时候还抬手抚了一下它的头。
　　“爸，药。”
　　身后，顾兰盼的声音惊了她一下。
　　甄明珠微笑着起身，将手里的棉签扔进了垃圾筒，给顾兰盼腾了地方。
　　这明显还是将自己当成的外人的样子，又让顾振南脸上刚才舒展的神情僵了一下。不过，他也并未显露出情绪，而是朝刚从洗手间洗手出来的乔睿说：“去厨房里看一下，开饭吧。”
　　乔睿先前送了甄明珠和程砚宁进来后，领着将军出去遛了一圈儿，闻言便应了一声，抬步去了厨房。
　　顾家这客厅和厨房距离不远，他刚到厨房门口，便对上一脸笑意的李婶，后者乐呵呵地看了他一眼，道：“开饭吧，可以吃饭了。”
　　话落，她端着两盘菜去了餐厅。
　　乔睿盯着她背影看了一眼，再收回目光，瞧见灶台边程砚宁关了抽油烟机，转过身来。
　　他顿时：“……”
　　难怪李婶笑成那个样子。
　　未来姑爷这会的好像有点多。
　　－－－－－－题外话－－－－－－
　　甄文：人在狱中坐，锅从天上来。（⊙o⊙）

　　☆、327：都没出息，不想分开（22更）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多。
　　饭后，甄明珠和顾兰盼一起，将碗碟帮着端进了厨房里。
　　“放着吧，我来收拾就行了。”
　　李婶拿着抹布进厨房的时候，瞧见甄明珠正好往碟子里挤洗洁精，连忙上前说了一句。
　　甄明珠扭头看她一眼，笑笑道：“没事呀，这么多，我帮你收拾一下。”
　　“真不用。”
　　李婶拿手打下她要开水龙头的手，语调怜爱地说：“你看你这孩子傻的。难得过来一趟不去和老爷子老太太说话，帮我做这些算怎么回事儿……”
　　“晚上太给你添麻烦了。”
　　“那我干的就是这份活么。”李婶拧开水龙头，笑着说完这一句又补充，“人各有命，有人生来就是受苦受累的，就跟我们这种人一样。那有人生来就该是好好享福的，就像你这样的。你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放着这么好的一个家还不肯回来，吃完饭还钻我这厨房里，怎么，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留下来呀？”
　　最后这句话，李婶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说的。
　　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抿唇道：“不是。”
　　话一出口，她心里有些意外。
　　李婶的确一句话说到了她心上。她是眼看着吃完饭了有些纠结，不晓得一会要不要坚持回去。毕竟答应过来吃饭却没有下定决心认亲，那声爸也迟迟叫不出口，感觉待久了会尴尬。可是又怕自己这样一开口惹得大家不快，纠结之下就趁着端了碗来厨房的机会，想要磨蹭几分钟想一想。
　　谁能料到，保姆阿姨都能看透她心思。
　　顾家其他人又不傻，她这种态度，免不了惹人伤感。
　　想到这，甄明珠拧开水龙头洗了手，又抽了张厨房纸擦干净，笑着说：“那我就先出去咯。”
　　彼此之间不算熟，李婶自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逾距，闻言便点头笑笑说：“去吧，这里我收拾就行了。”
　　甄明珠“嗯”一声，出了厨房。
　　客厅里，一众人都在，围着茶几喝茶。
　　这一晚的见面比她想象中其实已经顺利很多了。似乎是从老太太在门口看见程砚宁的时候起，便对他有着显而易见的喜爱和满意。老爷子也差不多，饭前聊天的时候就夸了他几句，吃饭的时候得知他下厨做完了顾振南弄了一半的红烧带鱼，那喜爱就添了几分，对他亲近的很。
　　收拢思绪，甄明珠抿着嘴角走过去，坐到了程砚宁边上。
　　老爷子喜欢饭后喝点茶，用紫砂茶具泡了一泡程砚宁带来的大红袍，见她过来便给她递了一碗，笑着让尝。
　　甄明珠看了眼茶汤，橙黄清澈，明亮艳丽。
　　微微低头抿了一口，甘爽顺滑，回味悠长。
　　放下碗的时候，瞧见老爷子一脸期待的盯着她，便笑着捧场说：“挺好喝的。”
　　哪曾想，话一出口，老爷子和老太太都笑了，就连顾振南，唇角也往上挑了一下，看上去心情挺不错。
　　甄明珠呆了一呆，迟疑着问：“怎么了呀？”
　　“跟你爸一样一样的。”
　　老太太看她一眼，笑着说。
　　甄明珠还是不明白，不过也不好意思刨根究底，便又是一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大红袍提神，老人家本来就睡眠浅，老爷子将茶叶冲泡了五次后便没有再泡了，倒掉的时候神情还颇有些遗憾，念叨着说香气还很重，再冲个五六次都不成问题。
　　上等的大红袍，冲泡八次仍旧能留余香，他在变相地夸程砚宁东西买的好。
　　临近十点的时候，程砚宁要走，老爷子还颇为不舍，说是下次一定再过来陪他下棋，神情言语，显然已经将他当成了十足亲近的小辈，看得甄明珠一愣一愣的。
　　等两个人总算站着寒暄完，甄明珠便朝顾振南道：“那我送送他。”
　　这话一出，便是愿意留下住一宿的意思，顾振南当然高兴，点点头笑说：“好。”
　　话落，又朝程砚宁，“时间挺晚了，开车注意安全。”
　　这一晚到最后，未来岳父可算展露出一个笑脸，程砚宁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与几人又一一道别了一次，出了家门。
　　“呼——”
　　两人一下台阶，甄明珠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程砚宁抬手握了她手，侧头看了她一眼，笑容里染着几许宠溺。
　　“你表现很好啊。”
　　甄明珠整个人都欺在他胳膊上，仰着脸说：“大家都很喜欢你，要将我比下去了。”
　　程砚宁笑笑，“喜欢我不就说明疼爱你？”
　　“……嗯？”
　　他抬手拧拧她鼻子，“爱屋及乌，不懂？”
　　“懂啊。”甄明珠凑到他怀里蹭了蹭，又撇撇嘴，说：“想不到你还挺会讨老人欢心的嘛。和学校里平时那个样子都不太一样了。对了，喝茶的时候他们笑什么呀？”
　　“大概是在笑你们父女俩牛嚼牡丹。”
　　甄明珠：“……”
　　脑子转了转，她迟疑地问了一句：“你懂茶啊？”
　　老爷子既然好茶，泡茶的时候肯定会点评一通，程砚宁和老太太应该是和他很有话聊，所以三个人在自己给出个那样笼统的品鉴之后，发出了一阵嘲笑。
　　可恶……
　　想通这一遭，甄明珠郁闷地拧了他一把。
　　程砚宁捉住了她的手，侧个身，将她带到了怀里搂抱着。
　　两个人已经到了车边，路灯发出暖黄的光芒。
　　甄明珠被他搂紧，心里的一点气恼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声音轻轻地唤：“程砚宁。”
　　“嗯。”
　　他的声音，低柔缱绻。
　　甄明珠便用力地回抱着他，声音里几许怅惘，“真好啊，就跟做梦一样。”
　　她一副有感而发的样子，程砚宁便没有接话，等她说完。
　　“我有爷爷奶奶了，还多了个爸爸，感觉他们都是挺好的人。”她笑了，声音还是轻轻的，“我以前都没有想过，还有这么一天。念书的时候，别的同学在那讨论自己是跟爷爷奶奶亲还是跟外婆外公亲，我从来都参与不进去。家里既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外公外婆……”
　　“嗯。”
　　他这才应了一声，“以后不但有爷爷奶奶，还有孙子孙女。”
　　“噗——”
　　甄明珠没好气地掐了他一下。
　　程砚宁拿钥匙开了锁，随手拉开后排车门，将她推了进去。
　　密闭的空间里，有点黑。
　　他一手捧起她的脸，从嘴角轻轻亲。
　　一吻终了，甄明珠将脸颊埋在他脖颈间，平复着呼吸。
　　程砚宁薄唇里溢出一声轻叹，低低道：“是不是很没出息？都不舍得和你分开。”
　　“我也没出息。”
　　甄明珠声音闷闷的，“我也不舍得跟你分开。”
　　话落，两个人头一偏又吻在了一起。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长了点，终于结束的时候，程砚宁笑着说：“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他们找出来。”
　　“那你路上小心点。”
　　“嗯。”
　　“到了给我发短信。”
　　“好。”
　　程砚宁扶她站好在路边，抬手捏捏她腮帮子，“那我走了。”
　　他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又落下车窗，笑着说：“晚安。”
　　“晚安。”
　　程砚宁没走，又道：“再过来亲一口。”
　　甄明珠咧嘴笑起来，扑过去捧着他的脸，重重地在他鼻子上咬了一口。
　　两个人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分开，目送他将车子开走，甄明珠心里还涌起一股子无法言表的空虚。半晌，她努力地压下了这股子情绪，抬步回去。
　　等她再进门的时候，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上去休息了。
　　甄明珠抬眸看一眼客厅的挂钟。
　　十点半？
　　她出去送个人，磨蹭了将近半小时。
　　目光和沙发上坐着的顾振南对上的时候，她就像个约会被父亲抓包的女孩儿一样，突然就觉得又羞又窘，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唤出一声：“……爸。”

　　☆、328：父女温情，甄甄认亲（23更）

　　一声称呼，让两个人都狠狠愣了一下。
　　顾振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实在是一个让人无法形容的笑容，就好像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很久，眼下突然听她唤了出来，不敢置信之后终于流露出欣慰开怀。
　　甄明珠原本是因为局促而口不择言，看见他这个笑，心里涌起了一片动容，抿唇走了过去。
　　“人走了？”
　　顾振南温声问了一句。
　　到了今晚，他对程砚宁的情绪仍旧挺复杂。
　　上一次觉得他心思深沉，这一次目睹他来家里做客的全过程，这种感觉仍旧在。可同时，他又觉得无论是基于刻意还是无意的自我修养，程砚宁都难能可贵。他在成绩好有礼貌懂分寸之余，既能下厨做饭，还会品茶下棋，而且似乎样样不弱，并非那种只能拿来吹嘘几句的花架子，这本身已经足够惹人青睐了。
　　老两口喜欢他，保姆和乔睿对他评价颇高，他再在兰盼那里打听两句，得到的信息更让人意外。
　　虽然说好像为时太早，可这男生的方方面面的确已经无可挑剔了。
　　收拢思绪，顾振南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听见甄明珠回答说：“嗯，回去了。”
　　“明天是不是还得拍戏？”
　　想了想，顾振南问。
　　甄明珠“嗯”一声，便听见他说：“那我送你去房间，早点休息。”
　　“爸。”
　　甄明珠突然又唤了一声。
　　可能的确是这样的，万事开头难而已。
　　等她唤出了那第一声，后面再喊他便没有那么纠结了。甄文表达过支持她寻找生父的意思，程砚宁也完全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而她，心里的确并不排斥这几个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亲人。
　　定定神，甄明珠一脸认真地看向了发愣的男人，抿唇道：“有个事情，我想请您帮忙。”
　　“哦。”
　　顾振南笑了一下，道：“那坐下说吧。”
　　眼见姑娘家顺从地坐下，他不晓得为何，眼睛里有酸涩感。
　　阿璇给他生下的女儿，这么美丽懂事。
　　他看着她，想念突然销魂蚀骨……
　　二十年了呀，一天天都是一样过来的，到了这一天，突然就不一样了。
　　当年急匆匆离开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给她捎去只言片语。
　　知道怀孕的时候，阿璇在想什么？
　　生产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当她知道这个孩子不是甄文的，而是他的那个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怀着什么心情离世的？
　　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再想起过他，想起那一夜？
　　他胡乱地想着，整个人突然都好像失去了意识一般，站成了僵硬的雕塑。
　　甄明珠坐下后发现他一直站着，犹豫后便疑惑地抬眸看了过去，却意外地发现，她眼中向来威严高大无坚不摧的那个男人，目光虚空地飘着，眼眶却发红。
　　一瞬间，她被结结实实地震颤了一下。
　　思绪也乱了……
　　低下头，她抿唇交握住双手，脑海里便浮现出那一日陵园里的一切：他半跪在那个墓碑前，拿手帕慢慢擦拭的样子；那一束被大雨拍打的红玫瑰；她跑下台阶，远远地看见他因为走得快而微微跛着的左脚……
　　一定是突然想到了妈妈吧。
　　她也很想。
　　虽然都没有印象，可是这一刻，特别想念那张温柔的笑脸。
　　抬手在鼻尖揉了揉，甄明珠抿着唇站起身，低头张开手臂，抱住了近在眼前的男人。
　　顾振南身子狠狠地僵了一下，垂眸看见女孩乌黑的发顶。
　　小姑娘的声音闷闷的，“还有我呢。”
　　不知道为何，简单的四个字，险些将他的眼泪给招了出来。顾振南抬起右臂，右手缓缓地落在了她头上，轻轻揉了一下说：“好。”
　　甄明珠抱了他时间不长，又放开，抬起脸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顾振南也笑了，抬手又捏捏她的脸。
　　甄明珠任由他捏了一下，想了想才说：“我要和您相认的事情还没有提前和我爸说。不过以前探望他的时候，他说起了让我找生父的事，所以我觉得他并没有怪妈妈。”
　　“他是特别好的人，这些年对我都特别好。”
　　“嗯，君子文，自是名不虚传的。”
　　听他夸赞甄文，甄明珠轻轻地笑了一声，临了，又觉得惆怅。
　　她不知道顾振南有没有能力让甄文获得减刑之类的优待，可按着他的性子，即便有能力应该也不会愿意去做这种事。况且甄文原本就犯了法，坐牢也并不冤枉。
　　强人所难的事情，她没办法说，便又低着头坐到了沙发上。
　　垂眸看着她，顾振南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随后也坐到了一边沙发上，问她：“遇上什么事情了？”
　　他这一问，甄明珠才记起了程砚宁的事。
　　不过，突然又觉得不好意思。
　　就在她迟疑的这时候，顾振南温声笑了笑，问她：“很为难？”
　　“嗯。”
　　甄明珠抬起脸，先给他打预防针，“是挺麻烦的一件事，您要是觉得不行就算了，当我没有说。”
　　顾振南失笑，“那也得先说出来听听。”
　　“就……程砚宁的事。”
　　一句话出口，甄明珠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交握在了一起，低声道：“我要拍的电视可能在国庆节就要播出了。电影的话最晚也会在过年左右上映。这两年网络媒介发展太快了，公众人物都没有什么隐私。我……”
　　说到这，她又想起了甄文的事，纠结过后却还是跳过，只说：“我希望您能帮我掩盖一下他家里的情况，不希望他父母的事情因为我的原因被曝光。”
　　这丫头，顾着别人不顾自己？
　　顾振南一开始听见她起个头的时候，以为她要说甄文的事情了。
　　甄明珠抬头看他，似乎能明白他疑惑，颇有些无奈地说：“我爸的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应该遮掩不了。”
　　甄文在安城商界出名十多年，出事的时候又牵连甚广，不光安城那边，云京这边知道的人都不在少数。要想遮掩住这个真相，想想也知道难如登天了。
　　相比较而言，万随心的事倒相对容易一些。
　　一来知道她坐牢的人本来就不多，二来知道的那些人多少都对程砚宁有怜惜爱护，而程砚宁因为她被大众所知的话，他那边的私密事，应该也不会像她本人的事情那般吸引狗仔去发掘。
　　她的所思所想，顾振南基本都能想到，却出乎意料地先问了一句：“就这么喜欢他？”
　　甄明珠抿了一下唇，“嗯。”
　　一个字之后，又补充，“他对我真的很好。先前我爸出事的时候，我为了想要救他找错了人帮忙，差点被拍裸照威胁拐卖，是他救了我。这之后他高中毕业，就带我来云京了。我那时候特别无助，是他托他舅舅找人让我借读了云京四中，还卖了安城那边的房子又加上了自己很多状元奖金，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给我住。算下来都好几年了，我们也闹过矛盾，还闹得很严重。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他，而且他也很喜欢我，我们已经说好一辈子都不分开了……”
　　颇长的一段话，她说到最后，声音动容，十分郑重地朝他道：“所以这件事对我特别重要。我不希望他被任何人指指点点，尤其是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他被指指点点。”
　　说完最后这些话，甄明珠的脸上笼了一层浓重的烦忧担心。
　　看着她，顾振南却笑了，说：“依我看，他倒是不会去在乎这件事。”
　　都为她做到那一步，哪个男生还会计较其他？
　　不，确切地说，应该称之为男人。
　　自己这闺女一番话重重地敲击了他的心，而他回神后觉得，小姑娘的眼光当真不错。
　　年纪轻轻能有那般魄力和能力，算得上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329：大老板宁，路数邪乎（24更）

　　顾振南的意思，甄明珠想想便明白了。
　　时至今日，她怀疑什么也不会再怀疑程砚宁对她的心，对她的爱。可在她来说，她不能因为他不那么在意，便也不去考虑那些事对他的影响。
　　至于她的心思，顾振南当然也能懂，因而他说完便又补充：“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交给我就行。”
　　完全没有任何为难和推脱，他同意了。
　　甄明珠顿时展露出一个开心的笑，“谢谢爸。”
　　顾振南叹口气，心情复杂。
　　女大不中留呀……
　　这么小就给自己选好了人生伴侣，偏偏他还不得不接受。
　　一来明珠对程砚宁的喜爱已经完完全全地写在了脸上，二来她说出口的那一番话将他深深震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程砚宁既是自己这闺女的恩人，又是贵人。
　　要不是因为他，甄文出事以后，女儿得落到何种境地去？
　　不敢想，心里涌起一层又一层唏嘘和喟叹。
　　“走吧，上楼睡觉。”
　　许久，顾振南抬手在甄明珠肩上轻拍了一下，笑着道。
　　压在心上好几天的烦恼就被这样轻易地解决了，甄明珠轻松的不得了，点点头便跟他一起上楼。
　　顾振南将她送到了房间门口，垂眸瞧见她眼睛亮晶晶的，便又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她发顶，用一副解释的语调说：“房间是这段时间才收拾出来的，你将就着睡。新房我已经看好了，一切收拾妥当咱们再搬。”
　　甄明珠微愣，“啊？”
　　这话里的信息量让她惊了一下，半晌，都没能说出什么话。
　　顾振南便又笑了笑，催促，“去睡吧。”
　　“哦。”
　　甄明珠抿唇点点头，说：“您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甚少和人这样亲近，顾振南点点头。
　　目送他抬步走，甄明珠转身推开手边门，进了房间。
　　顾家这套房子的装修偏向古典中式，整体的风格都显得大气沉郁，很衬顾振南。眼下给她收拾出来的这个房间色调没有那么沉，感觉更偏年轻柔和一些，也明显费了些不少心思。
　　甄明珠拉上窗帘，转身到床边，拿起折叠整齐的睡裙瞧了瞧，意外发现边上有一张卡片：“洗过的，可以直接穿。”
　　简简单单一行字，钢笔所写，力透纸背。
　　她将那张卡片捏在手里想了想，下意识地，又走到了衣柜边。
　　这个房间挺宽敞，带着独立洗手间和落地窗阳台，不过相对而言，面积并不夸张，因而没有分隔出衣帽间或者小客厅。墙边伫立了一整排浅黄棕色的樱桃木衣柜，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
　　甄明珠抿唇想了想，抬手拉开一扇柜门。
　　整整齐齐的一行秋款上装映入眼帘，大多是淑女风的雪纺衬衫和休闲风的棉质t恤，正适合最近穿。目光再往下，四方四正的两个格挡里，叠着一摞颜色不一的牛仔裤。
　　猛一瞬间联想到先前顾振南给她买的衣服，她被逗笑了。
　　不得不说，他和甄文完全是两种人。
　　甄文是那种愿意将女儿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赏心悦目，怎么漂亮怎么来的父亲，顾振南身上却有着明显保守而规矩的刻痕，为人处事有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掌控欲。
　　不过，许是因为才刚开始接触，他这种作风带着隐忍而宽容的分寸，还不算那么明显。
　　关上衣柜门，甄明珠抱着睡衣去了洗手间，很快地冲了一个澡。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十一点多了。
　　程砚宁还没发短信过来。
　　甄明珠一手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一手拿着手机点开微信，给他发了一条：“还没到家？”
　　*
　　“嗡嗡——”
　　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程砚宁倾身过去，拿了手机，划开看一眼，回复，“刚到。”
　　回复完，又将手机放下，抬眸看了眼倒车镜。
　　倒车镜里，商务车跟在不远处。不过这几人倒也聪明，几天时间而已，这已经是换的第三辆商务车了。
　　他定定地看着，车速渐渐地慢了下来。
　　后面正跟着的商务车司机被这状况弄得懵了一下，正想朝副驾驶上的男人说话呢，却发现刚才变慢的车速突然又快了起来，而且超快，一瞬间就要撞上他车头了。
　　不对啊，他在倒车……
　　这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商务车司机整个人都懵得不会开车了。
　　“操！赶紧往后倒……”
　　“砰！”
　　一道巨响，震断了副驾驶上男人的话。
　　与此同时，车上三人都被狠狠地颠了一下，待回过神再睁眼，又是一愣。
　　隔着挡风玻璃，被他们跟了好几天的男生突然下车，只见他抬眸盯了他们一眼，猛地拍上车门又随手拉开后排车门，俯身将一个东西给拎了出来。
　　那是……一截钢棍……
　　“倒车倒车！”
　　“赶紧啊傻了你！”
　　两个同伴的低吼声落在耳边，可，完全来不及了。
　　“砰、砰——”
　　两声之后，车子前后两扇窗玻璃应声而碎。
　　猛地缩到一侧，眼看着碎玻璃碴子哗哗下落，两个男人的脸色都变得青白交加。
　　“拍得还爽吗？”
　　钢棍磨着车窗棱戳进车里，男生冷哼一声，挑眉笑问。
　　一时间，三个男人都彻底给懵了。
　　变故突如其来，他们有些回不过神。这几天一直跟着偷拍，已然晓得了这是万随遇外甥，自己的气势便先低了两分。毕竟，他们这种虾兵蟹将，撞上万随遇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人家都根本不用露面，只需动动手指或者随意地拨个电话，他们就不知道得去哪儿哭了。
　　可他这外甥，路子明显有些邪乎啊……
　　要不是眼下面对面正对上，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他们跟拍了几天的京大第一高材生。他修长身形笼在浓重夜色里，挑唇说话的模样不复平日清净内敛，戾气十足，痞子一样。
　　“下车下车……”
　　气氛僵持半晌，副驾驶的男人压低声音催。
　　事已至此，识时务者为俊杰。
　　很快，三个人从右侧车门先后下去，还没走到人家跟前呢，听见前后都是一阵动静。
　　“阿宁！”
　　“刺啦！”
　　程砚宁身后快步走来几个健硕男人，打头的一个便是万随遇的特助陈力。
　　至于那一道刹车声……
　　偷拍的三个一回头，看见自家老板从路虎上下来。
　　冯星这一日经历了天人交战才在两小时前和万随遇达成协议，哪曾想，这事情刚说好没多久，他还没考虑好怎么和底下几个伙伴提呢，便得到了来自未来小老板的召唤。
　　“冯哥。”
　　三个人看见他，虽然意外，那也跟看见了主心骨似的。
　　冯星干笑了一声，却越过他们快步地到了程砚宁跟前，连声说：“消消气消消气，这件事先前我还真不知道。公司里最近业务比较多……”
　　程砚宁看他一眼，收了钢棍随手递给陈力。
　　边上一个保镖见状，连忙递了一块白手帕过去。
　　程砚宁接了，低眉敛目，手指捏着帕子揉搓两下，再抬眸的时候眉眼间戾气淡了几分，抬下巴道：“相机拿来。”
　　两个摄影一个司机均在发愣，齐齐地看向了冯星。
　　冯星怒道：“愣着干啥，赶紧拿过来。”
　　“哦。”
　　一个摄影师说完，钻上车将两个相机一起拿了下来。
　　“拍到什么了？”
　　程砚宁接过相机低头倒腾着，随口问。
　　“没拍到什么，真的。”
　　“就是一些生活照，别说，您和女朋友真挺上相的。”
　　得了冯星的眼色，两个摄影师马屁都拍上了。
　　抬眸睨过去一眼，程砚宁边上的陈力没忍住给喷笑了，接过另一个相机也拿起来看。
　　两个摄影师跟了好几天，的确什么劲爆场面都没拍到，相机里最多的就是这两人手牵手的画面，男俊女靓，随便一个对视都显得甜蜜恩爱，让人完全无法招架。

　　☆、330：万氏楚江，既躁且烦（25更）

　　许久，程砚宁将相机递了回去。
　　冯星见他脸色缓和些，连忙又笑着道：“您放心，这照片我肯定给您删得干干净净。先前他们接单的时候那也不认识您不是？这件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大家计较……”
　　“不用。”
　　“诶？”
　　程砚宁抬眸看他，淡声道：“留着吧，回头刻个盘给我。”
　　冯星：“……”
　　得亏他脑子转的快，晓得这人是想要那些照片了，话锋一转便笑道：“好好好，这很容易。”
　　程砚宁又“嗯”了一声，最后说：“今天就这样，明天下午我去工作室。”
　　“好的。”
　　“早点回吧。”
　　说完这句话，程砚宁瞥一眼两个摄影师，抬步走了。
　　他开车进小区，陈力等人随后走着。
　　目送一众人走得远了些，商务车司机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抬手在自己脖颈一侧揉了揉，感觉指尖黏糊糊的。他迟疑着将一只手举到眼前，喃喃地说“血”，尔后，整个人突然朝一侧栽过去。
　　“诶我去——”
　　一个摄影师忙不迭扶住了他。
　　冯星脸色抽搐，“这人怎么回事？”
　　扶着人的摄影师无奈道：“他晕血。”
　　话落，抬下巴朝车窗指了指。
　　冯星自然早就看到碎掉的两扇窗户了，事实上不止是两扇车窗，程砚宁突然倒车撞上的那一下，商务车的前保险杠被他给撞掉了，他那辆价值不菲的宾利车尾也有些许损伤，忒让人心疼。
　　这老板年龄不大，脾气倒不小……
　　冯星正感慨地想着，边上一直没出声的另外一个摄影师迟疑地问：“冯哥，这怎么回事儿？”
　　冯星“呵呵”一声，扭头道：“托你们的福啊，我成打工的了。”
　　“……”
　　两个摄影师面面相觑。
　　冯星便简略地将万随遇威逼利诱地拿了他工作室的事情讲了点。
　　懵逼地听完，后面问话这个摄影师又道：“你这意思，这少爷成了咱大老板了？”
　　冯星长叹一口气，耸耸肩。
　　这个事情吧，他算不上高兴，倒也绝对不失落，喜忧参半，情绪很复杂。毕竟啊，他们几个没什么根基的外乡人，在云京做这一行那纯粹是拎着脑袋出新闻，就上个礼拜，他还收到一袋子鸡血呢。
　　眼下有了万随遇在后面罩着，很多事都能迎刃而解。
　　收拢思绪，他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摄影师这就更不理解了，嚷嚷道：“那他这撞了咱的车算怎么回事儿？”
　　“气儿不顺看不出来啊？”
　　冯星无语地瞪过去一眼，没好气催促，“上车上车，回去再说。”
　　摄影师被怼了一句，只得叹口气上车了。
　　*
　　万家。
　　程砚宁将车子驶入铁栅栏门，熄火停下。
　　“少爷。”
　　门口守着的一个保镖快步到了他跟前，问候道。
　　程砚宁“嗯”一声，随手将车钥匙给递过去，淡声道：“车尾撞了一下，明天送去修。”
　　“好的知道了。”
　　点点头，程砚宁先一步上台阶进门。
　　陈力等人还在后头，他便随手将门虚掩着，换了鞋往里走。
　　临近十二点，客厅里安安静静的，灯光却很明亮。万随遇坐在沙发上回看一档法制节目，听见动静的时候抬眸看了他一眼，开腔问：“都解决了？”
　　“嗯。”
　　程砚宁说话间坐到一侧的单人沙发上，说：“谢谢您。”
　　“少来。”
　　万随遇似乎心情不错，哼笑了一声。
　　程砚宁便也笑了，神色很愉悦。
　　“和好了？”
　　睨他一眼，万随遇明知故问。
　　从几天前那个总统套房，再到今天这个工作室，某些事，他自然心如明镜。
　　不过，两个人倒没有正面谈过这个问题。闻言，程砚宁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承认了，“对，和好了。”
　　“所以就约会到这么晚回来？”
　　“……”
　　程砚宁默了一下，如实告诉他：“去了一趟顾家。”
　　“嗯？”
　　万随遇微愣，对上他郑重神色，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
　　他年龄比万随心大，年近五十了。可因为个人原因，对许多事的接受度和容忍度都非常高。安城相遇以来，他对自己这外甥也一直抱有最大的理解、宽容和尊重。具体表现为：程砚宁在他跟前开口的事情，他有求必应；程砚宁并未主动提起的事情，他不闻不问，从不横加干涉。也正因为如此，两个人在几年时间内培养起了比较亲近的感情，日常相处中也越发随意了一些，还一直保持着仿若朋友般的交谈方式。
　　上一次，程砚宁朝他要了顾振南的联系电话，他心存疑惑，却也没主动问。
　　程砚宁却觉得是时候说一下了。
　　明珠已经住到了顾家，认亲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以后别人那里能不能瞒住暂且另说，自己家里肯定是无法隐瞒的。万随遇这边肯定迟早要知道，既如此，宜早不宜迟。
　　收拢思绪，他身子稍往前倾，两手随意地交握，舒口气便说：“顾首长是明珠的亲生父亲。”
　　“……谁？”
　　沉稳雍容如万随遇，也有震惊的时候。
　　程砚宁轻咳一声，解释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算特别清楚，可明珠的确不是甄叔的亲生女儿。”
　　万随遇：“……”
　　这消息，实在有些惊人。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程砚宁一眼，半晌，若有所思。
　　程砚宁便又道：“晚上我和她一起去顾家顺带吃了晚饭，她奶奶留了她过夜。”
　　“这还真是……”
　　许久，万随遇脸色复杂地感慨了一声。
　　程砚宁说完话便拿过他放在茶几上的水杯，起身接了两杯水回来。等他再坐下喝了一口水，又听见万随遇感慨，“以前一起住这边的时候，这两人是挺好的。”
　　万家眼下这座宅子有了年头，和顾家以及先前的苏家比邻多年。程砚宁在这边也住了好几年，自然晓得他话里的“两人”，大抵是指顾振南和苏璇了。可惜，无论是阴差阳错还是爱而不得，现在提及也只能空留遗憾。他颇为感慨地在心里叹了一声，突然听见一阵刺耳的脚步声。
　　没错儿，刺耳……
　　这种拖着木屐走路的声音，除了那一位，再也没谁了。
　　果真，下一秒，他便听见了楚江懒洋洋的声音：“阿宁回来了……”
　　“楚叔。”
　　程砚宁抬眸看过去，问候道。
　　楚江“嗯”了一声，斜靠进他对面的单人沙发里。
　　夜里十二点，他顶着个新剃的板寸头，浑身上下就套了一件松垮垮的灰色运动裤，裤腰绑带随意地打了个死结，上半身赤裸，半点没有杂志封面上克己复礼的样子。
　　不过……
　　程砚宁目光又扫一眼，觉得他要是以这个形象出门，大抵能引得交通瘫痪。
　　男人四十一枝花，楚影帝正当最巅峰。
　　随意地想完，程砚宁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上去睡了。”
　　万随遇抬眸看过去，笑说：“好。”
　　楚江笑笑，目送他走远，起身端过茶几上万随遇的水杯，坐下喝了口，润了润嗓子。
　　“老板。”
　　陈力恰好在这时候进到客厅，笑着问候完万随遇，又看向楚江，“楚总。”
　　和华娱约满到期之后，楚江成立了个人工作室。影视圈里一众人称呼他一声“楚影帝”或者“楚老师”，行业之外的人多半都唤一声“楚总。”
　　被人问候，楚江放下茶杯，露出个笑容。
　　陈力：“……”
　　“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万随遇温和低沉的嗓音，解救了他。
　　“好，您也早些休息。”
　　陈力点点头，很快便离开了。
　　等他走远一些，万随遇便定定地盯了楚江一眼，“大晚上这么躁？”
　　楚江唇畔勾出一个笑，“疼得有点烦。”
　　万随遇：“……”
　　“饿了。”
　　楚祖宗又说。
　　这辈子也就碰上这么一个难伺候的。热了也烦、疼了也烦、饿了也烦，就没有他不烦的时候，烦起来那脾气花样地往出撒。万随遇默默叹气，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无奈地问：“想吃什么，我去弄。”
　　“黄瓜西红柿拌一碗，用酸奶。”
　　“能饱？”
　　“接了个戏，要瘦二十斤。”
　　万随遇：“……”
　　－－－－－－题外话－－－－－－
　　小剧场：
　　楚影帝：“接了个戏，要瘦二十斤。”
　　万大佬：“妈的好心疼啊！o（╥﹏╥）o”

　　☆、331：视频到手，虐渣准备（26更）

　　十二点多，程砚宁从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发现手机上两个未接来电。
　　都是甄明珠打的。
　　他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一手翻看了一下她打电话的时间，略微想了想，点开微信发送了一条：“睡了没？”
　　“没呢，你怎么不接电话？”
　　甄明珠回复得很快。
　　程砚宁靠着床头坐下，又回她，“刚才洗了个澡。”
　　“［白眼］。”
　　“怎么还没睡？”
　　“发了条微信你就不见了，担心嘛。”
　　“明天还要拍戏，赶紧休息。”
　　“哦。”
　　对话框里一个字都显得很乖。
　　程砚宁想象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回复了一个“［抚摸］”的表情。
　　甄明珠很快又：“［亲亲］［亲亲］［玫瑰］［玫瑰］［月亮］［月亮］那我睡了。”
　　“快去。”
　　程砚宁失笑。
　　对话框里彻底安静下来，过了十二点半。
　　明天周末，他闲来无事倒也不着急睡，想了想，开了门去书房，想要看一下邮箱里接收到的东西。
　　万家这老宅占地面积极大，三楼一整层万随遇给用了。他和楚江的关系在这个家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因而除了这两人外，其他人基本很少涉足三楼。程砚宁和万随心来了云京之后，两人都住在二层。不过二层房间多，万随心和育儿嫂一起带万存希，为了避免影响他学习，互相住得很远。
　　程砚宁的卧室是个大套间，原本可以将书房安排在里面，可万随遇念在他成绩好，将书房给单独设在了卧室外，在他搬进来之前便准备了不少书籍，类似于一个小型阅览室了。
　　推开门按亮灯，程砚宁抬步到了书桌跟前，打开了电脑。
　　坐在椅子上等电脑反应的时候，他闲来无聊，点开了微信朋友圈。
　　好巧不巧的，张景涛刚发了个状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六比较亢奋，他十二点多还在外面荡，几张图片显示的都是酒吧内景，人头攒动、灯光闪烁，只看着都能感觉到嘈杂纷乱。
　　退出朋友圈，程砚宁问他：“在？”
　　“什么事？”
　　程砚宁是那种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人，微信里聊天的次数也不多，指望他大半夜问候你，那完全是天方夜谭。因而张景涛回复得很快，直入主题。
　　程砚宁登录邮箱，加载视频的间隙回了他一条，“给一下上次那个链接。”
　　青春期的男生多少有点那方面需求，他们宿舍四个人，就属张景涛手里资源多。上一次他给自己的那个链接，据说是在学校一伙男生里知名度最高、片子质量最优的。
　　前两天他还在他跟前讨要观后感，程砚宁回了两个字，“没看。”
　　对于这回答，张景涛自然嗤之以鼻，原话说：“看了就看了，有啥不好意思的，谁还不是男人咋滴？”
　　眼下被他又要一次，张景涛那边给回了一句，“你这需求挺大啊。”
　　程砚宁：“……”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张景涛倒第一时间给了链接。
　　程砚宁瞄一眼手机，发现电脑里视频也加载好了。
　　画面出现的时候，他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那些人说拍到了东西，他当然晓得肯定拍到了一些比较隐私的。哪能想，竟然会清晰到这种地步。不过，沈芊芊这姑娘的尺度也是让他有点大开眼界。
　　隔着视频里一道窗户，酒店房间的窗帘都不曾拉上，天光明晃晃。
　　那两个人进了屋，就和一般情侣一样，急不可耐地吻到了一起。
　　沈芊芊被人压到床上的时候，男生一撩裙摆钻了进去，脑袋钻进裙子也就几秒钟的工夫，人又出来，扑到她身上一阵急吼吼的亲吻后，抬手将她裙子给剥了。
　　沈芊芊裙子里穿了一件黑色连体情趣内衣。
　　程砚宁随手关了视频。
　　“嗡嗡——”
　　桌上手机又震了一声。
　　他拿过一看，张景涛又问他：“你没回家？”
　　程砚宁这下回了一句：“在家里。”
　　垂眸看见这一句，酒吧里张景涛还没再次回复呢，突然听见一声愤怒的吼叫：“你干什么！”
　　声音有点耳熟……
　　他下意识扭头循声看去，狠狠一愣。
　　卡座里正朝男人大吼大叫的女生，不就校花那个舍友么。
　　林清是跟董西琴两个人一起出来玩的。说起来其实算个意外。甄明珠和孟晗周末里回家了，她和董西琴两个人惯例出去逛街，逛了一圈没买到几样东西，两个人坐了公交车回学校。也是倒霉，公交车半路出了事故，抢道的时候撞上了一辆私家车，险些没将人给吓死。
　　乘客们怨声载道地下了车，她和董西琴心有余悸地往学校里走，没一会儿，路过一家酒吧。
　　酒吧名叫“风花雪月”，在他们学校里有点名气。
　　两个人都没去过这种地方，想着距离学校不远，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事，便抱着猎奇的心理进了门。哪曾想，董西琴不胜酒力，喝了两杯就醉得一塌糊涂。她正烦恼怎么将人给弄回去呢，突然凑过来两个男人坐到了沙发上，一个男人和她搭讪，另一个嬉皮笑脸地就将董西琴往怀里搂。
　　这一幕，简直挑战人忍耐极限。
　　林清恼怒地喊了一声之后，坐到她边上的这一个屁股便往里挪了挪，讽刺地笑起来，“喊什么呀真是的。不就一起玩玩嘛，你这半夜跑来酒吧不就为了玩？”
　　“你给我躲开点啊，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哈——”
　　男人被她给逗乐了，屁股又往她边上挪，挨得近近的。
　　“干嘛呢干嘛呢！”
　　身后一道粗嗓门，吓他一跳。
　　两个男人顿时都抬起脸，笑容僵了。
　　张景涛这一天在外面浪是因为同乡一个哥们过生日，被一众人给撺掇到酒吧里请客了。哪能想，大半夜还能让他遇到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情。
　　七八个大男生，面对两个男人自然是底气十足的。
　　林清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跟见了救星似的，使劲地将手边男人推了一把，朝他吼，“滚啊。”
　　两个男人在一群人目光注视下，脸色变了又变，灰溜溜走了。
　　张景涛目送那两人离开，扭过头勾住唇角笑：“你平时不挺能的吗？遇上个男人吓得跟软脚虾似的。”
　　“你才软脚虾。”
　　林清红着脸凶他一句，视线一转又道：“西琴喝醉了。”
　　张景涛自然也注意到趴在桌上的董西琴了，闻言便抬步过去，推推她胳膊，“喂，醒醒。”
　　“你把她扶起来啊，我这脚有点软。”
　　林清无奈地道。
　　她是乐天又外向的性子，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胆子还真没多大。刚才进酒吧玩就是董西琴提议的，她现在想起刚才那场景还觉得惊魂未定，早知道真不应该来，学校都回不去了。
　　胡思乱想完，她一手扶着沙发背站了起来。
　　听见边上一群男生突然笑了。
　　其中有一个暧昧地怪叫：“涛子你丫故意的吧？”
　　林清狐疑地一扭头，视线里董西琴头发散了，她个子比张景涛矮一头，整张脸都埋在了他颈侧，紧贴在他皮肤上。张景涛平时挺浪的一个人，脸色涨得通红，脸颊一侧还留了一抹口红印。
　　她和董西琴出去逛街，董西琴买了平生第一支口红，两百多块，颜色很好看。
　　不晓得为何，看见的这一幕让她心里有点慌。
　　可是，董西琴醉得人事不省。
　　每个人喝醉之后的症状都不太一样，有的人大哭大闹，有的人疯癫大笑，董西琴属于挺安静的那一种，喝醉了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品相还算好。
　　一众人走出酒吧的时候时至一点，哪个学校都回不去了，便商议着就近住宿。
　　男生们商议一通后，决定去对面一家快捷酒店，价格比较公道划算。
　　林清扶不住董西琴，扶着她也没法走，无奈之下，只得将她扶到了张景涛的背上，让男生帮忙背过马路。
　　张景涛倒是没拒绝，不过，出乎林清意料地用了绅士手。
　　这一个发现，让林清烦乱的那颗心安稳了一些。可她没发现，伏在张景涛肩上的董西琴在被背着过马路的时候，无意识地淌了眼泪，眼泪落到了男生衣领里，激得他身子僵了一下。

　　☆、332：换届选举，连任主席（27更）

　　忙碌热闹的日子过去几天。
　　九月十五日，星期四，中午吃过饭，306宿舍四个女生难得地都在。
　　甄明珠坐在椅子上，整理好下午上课要用的课本和笔记，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二点五十分……
　　距离上课还早，她脱了鞋爬上床，预备午睡一小会儿。
　　对头的床上，孟晗原本正抱着电脑看电影，瞧见她上来便笑着问：“甄甄你要不要过来跟我看电影？”
　　甄明珠笑笑说：“不了，我睡一会儿。”
　　“好吧。”
　　孟晗撅噘嘴，有些无奈地说。
　　话落，眼见甄明珠躺下，她又下意识地往底下看了一眼。
　　学生会即将召开新一年的换届工作，董西琴伏在桌上不知道写什么东西；另一边，林清还和以往一样，坐在椅子上看一档娱乐节目……不过，她戴着耳机。
　　以往看节目的时候，她似乎挺少戴耳机的。
　　胡乱地想了想，孟晗拿起小桌板上的手机，给甄明珠发了一条微信。
　　“你有没有觉得她们俩这几天怪怪的？”
　　甄明珠刚闭上眼睛，听见了手机振动，拿起来看见了这么一条。
　　她微微愣了一下，回复：“？”
　　一个言简意赅的符号……
　　孟晗无语地朝她龇了一下牙，又继续：“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感觉啊。难道你都没感觉吗？她们俩好像没以前那么好了，说笑聊天的时候少了。”
　　这个……甄明珠还真没发现……
　　自从和程砚宁和好之后，课余时间基本都在一起约会。今天中午是个例外。她和孟晗、梁祝一起吃过饭回了宿舍，是因为程砚宁有事忙。
　　再有半个月，国庆之后新生入学。各大社团又要开始一年一度的招新工作。在这之前，自然都得先做好换届交接。校学生会作为学校里最大的学生组织，事情多如牛毛。而且他们在换届选举大会之前，有一个主席团换届选举，由学校里组织相关工作的老师们和其他各大社团干部组成代表团，投票选举新的主席团。
　　这个主席团换届选举，就在今天中午举行。
　　前几天她晓得这个事情问起的时候，程砚宁说自己可能会卸任。不过昨天晚上她和他们宿舍几个人一起吃饭，薛飞在饭间又说了，学校方面的老师代表团不同意他卸任，希望他继续申请连任。
　　今天中午到底会怎么样，她其实还不清楚……
　　想到这，甄明珠收回思绪，目光又落在了手机上，回复了一条：“可能开学都比较忙。”
　　董西琴所在的秘书部算得上学生会里最重要的部门之一，尤其这种时候，秘书部和宣传部每天都有大堆事情要做，她似乎是想要竞选部长，顾不上说笑很正常。
　　收到她短信，孟晗回了一句：“［叹气］那可能我想多了。”
　　甄明珠看完微信，朝她笑了一下，没有再回复，手机里进来一个电话。
　　来电是程砚宁的。
　　甄明珠坐起身接通电话，笑着唤：“结束了？”
　　“嗯。”
　　程砚宁声音含笑，“吃过饭了吗？”
　　“已经和孟晗他们吃过了。”
　　“闲着？”
　　“嗯啊。”
　　“那出来再陪我们吃一次，紫荆苑。”
　　“那好，我就过来。”
　　打完电话，甄明珠那一点瞌睡顿时没有了。
　　眼见她握着手机下床，孟晗好奇地问了一句：“有没有连任呀？”
　　这一星期，校学生会要换届的消息宣传得如火如荼，宿舍楼下好几处板报都被占了，来来往往的学生都能看见，程砚宁能否再破纪录继续连任，成为京大史上在任时间最久的校学生主席，几乎都成这几天全校瞩目的特大事件了。
　　“呀，我没问。”
　　甄明珠跳到地上，笑着回了一句。
　　“连任了。”
　　她身后，董西琴开口说。
　　话落，董西琴拿着手机多看了一眼，笑着朝甄明珠道：“社团微信群里已经传开了，与会全票通过连任的。”
　　“这也太牛逼了吧。”
　　林清一手扒着椅子背，惊叹了一声。
　　孟晗也叹口气，笑着说：“大二就能上位，去交换也还在任上，我觉得他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意外了。梁祝都说了，他们男生也都对校草服气得五体投地呢。”
　　“内部都传，说他是有史以来权利最大的校学生会主席，能力强，老师们都省心极了。”
　　三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甄明珠只听着，脸都红了。
　　心里很骄傲……
　　程砚宁就是这样子的呀。
　　他在安城一中的时候就一直是学生会主席，女生们仰慕他男生们服气他，他在学生里说话比好些老师都顶事管用。也就她这样吊儿郎当的，读了高一才听闻他大名……
　　“我走啦。”
　　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仪容，她蹦出了宿舍。
　　林清就坐在门边，看见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扑哧笑了。
　　感觉很奇妙……
　　自从一开学甄明珠和程砚宁和好以后，她整个人渐渐地变了好多。现在倒好了，走路都不好好走了，连蹦带跳的。经常在宿舍里接听程砚宁的电话，说话的语调也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一丝可爱的娇蛮，也有些软糯的乖巧，听的人心里甜滋滋，想恋爱。
　　猛地想到这，林清抬手在自己额头挠了挠，下意识瞥了眼董西琴。
　　周六晚上酒吧事件之后，张景涛对董西琴动心了，星期天晚上加上了她的微信，聊上了。
　　她是后来才知晓的。
　　点完名吃完饭，她和董西琴回了宿舍以后，有人捎话让她下楼去。她到楼下意外地看见了张景涛，那人也是搞笑，二话不说先给了她一袋子香蕉和苹果，开口又要微信。
　　她拿了手机和他互加了微信，他说是事情成不成就靠她了，希望她多多帮忙。
　　她愣了好一会，才晓得他是想追求董西琴的意思，嘲笑了他一通。
　　可，张景涛却没笑。
　　不但没笑，他还很正经地告诉她，背着董西琴过马路的时候，他心跳都慢了，感觉背上的姑娘特别需要人保护，所以他是认真地想要追求她。他通过薛飞加上了董西琴的微信，心里却没底，所以才想要找她帮忙。
　　毕竟，她看着人挺好的。
　　再，她是董西琴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这几天每次想到这个评价，林清都觉得心口憋闷。
　　她仔细地去想，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暗恋过张景涛，可不知为何，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她无措，心情低落。
　　因为甄明珠和程砚宁的缘故，她们先前其实不止一次地碰见过张景涛那些人。可，一直以来，张景涛都是找她说话，和董西琴基本上毫无交集。
　　他们宿舍四个男生，程砚宁是山巅白雪，高不可攀；李静晨性子偏内敛，和女生话也不多；也就薛飞和他，一样都是高高大大的运动型男生，一个比一个能闹……
　　她真的没想到，只是背了董西琴过马路，他竟然会喜欢上她。
　　不过……
　　她收回自己目光，觉得这好像又很正常。
　　他们宿舍里甄明珠长得最好，女神级别的，一般人压根比不上；在甄明珠之外，孟晗活泼娇憨家境优越，也是那种好像会发光的女孩，军训一开始就有梁祝穷追不舍。先前她们都以为梁祝是穷小子，可后来才听说，他父亲是什么船王，在当地了不得的那种人，暑假孟晗过去找他，梁祝他妈装了几盒子珍珠送给她玩……
　　好像也就她和董西琴，相对比较普通了。
　　可，董西琴比她漂亮文静。
　　其实也不止这个。
　　董西琴比她瘦，体重才九十斤，因而两个人虽然都在一米六出头，董西琴看上去却要稍微高一些；她还比她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说话声音都比她温柔；头发也比她长，披散的时候很能凸显出腼腆柔和的气质；还有学习，人家学习比她好，眼下还要竞选校学生会秘书部副部长了……
　　总归，她是那种算不上女神，却也不缺男生追，特别讨男生们喜欢的那种女生。
　　就像张景涛所说的，她需要被保护。
　　相比之下，自己实在没有闪光点。

　　☆、333：甄心深爱，不再躲开（28更）

　　甄明珠出了宿舍，小跑着去紫荆苑。
　　京大里大大小小的饭堂近十个，每一个都以花为名，紫荆苑便是这其中的一个小餐厅，而且是一众餐厅里比较小众的那种，里面有几家消费中高档的港式茶餐厅、甜品屋，以及一家咖啡厅。
　　中午一点多，校园里人还挺多，热热闹闹的。
　　星期一晚上下了一场雨，这几天温度下去了一些，没有开学那么热了。她早上穿了白色短袖棉t和浅色牛仔裤，出宿舍的时候没有换，脚上一双白色板鞋，跑起来正方便。
　　远远地，就看到那么一群人了。
　　校学生会主席团总共八个人，除了主席之外，还有主席助理一名，副主席两名，理事四名。眼下这八人站在一处，刚选举完还都穿着笔挺正装，分外惹人眼球。
　　几乎是一瞬间，甄明珠便看到程砚宁了。
　　他全票通过连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被一众人围聚在中间，脸上却没有多少骄矜倨傲，唇角勾了一道极浅的弧听边上的薛飞讲话，只一个侧影，便让人心生仰慕。
　　甄明珠看着他，慢慢地，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静静端详他。
　　天气凉爽了一些，可也没有凉爽到需要添外套的地步。程砚宁穿着洁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衬衫束在西裤里，越发显得身材高挑，双腿修长。脚上一双黑皮鞋，正式而端庄。黑色的西服外套则被他脱了下来，对折着勾在臂弯里，映着修长身形和清俊的脸，怎么看，都一股子干净而出众的卓然气度。
　　她的心有些不争气，砰砰地跳，就这么看着，又想起曾经印象深刻的那一幕。
　　心里，还是滋生了一片不那么真实的感觉。
　　可是她没有再躲开……
　　她看着他，不受控制地想到昨天晚上。
　　他汗珠滚落，爆发后伏在她身上，哑声说了一句：“死在你身上算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吧。
　　他们在一起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发什么愣？”
　　耳边，无奈的声音打破她思绪。
　　甄明珠“啊”一声抬头，看见了已经走到她跟前的男生。
　　程砚宁是在她看向他之后便感觉到的，感觉到的一瞬间便抬眸看去，还唤了一声。可偏偏这人就跟魔怔了似的，站那不动也不晓得在想什么，一副神游九天的样子。
　　眼下到了跟前再看，一张脸还红得不可思议。
　　程砚宁轻挑眉，盯着她若有所思地问：“傻乎乎地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甄明珠条件反射地说。
　　程砚宁轻笑一声，牵住她手到了众人跟前。
　　学生会主席团八个人，六个男生两个女生，除了薛飞之外，她都不认识，只好在一片笑脸里笼统地问道：“你们好。”
　　“你好你好。”
　　“学妹好。”
　　“宁神一出来就给你打电话了。”
　　“就是，一刻都离不得。”
　　除了程砚宁和薛飞外，主席团其余六人都是大三的，比她高一届。先前也是常闻其名罕见其人，此刻难得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一个两个看着热情异常，在她问候后七嘴八舌地调笑。
　　薛飞更夸张，怪笑一声问：“怎么牵个手脸红成这样？”
　　甄明珠皮肤白净水嫩，眼睛大而漆黑，瞳仁清亮，笑起来还有卧蚕和一个浅浅的小梨涡，美则美矣，却有一股子甜美而清纯的味道，显年龄小。她站在程砚宁边上，那个越是沉稳内敛，越显得她天真青涩。
　　众人多看两眼，都觉得传言听听就好。
　　传说里女神范的新校花，在他们宁神面前，那就完全跟个小绵羊似的。
　　小女朋友原本看上去就怪怪的，眼下被一众人这么围聚着调侃一通，红着脸的羞涩模样都有几分可怜了。程砚宁怜爱不已，随手推了推薛飞的肩，笑骂：“行了啊你，德性。”
　　“噗——”
　　有个男生看见这一幕狂笑，“不行啊飞哥，失宠了可咋整。”
　　薛飞和程砚宁一起进京大建筑系，但凡在学校，基本上都形影不离。两个人一起进学生会外联部，程砚宁打头他断后，拉个赞助都显露出非凡默契。再到后来，程砚宁升部长他当副部长，程砚宁升副主席他升部长，程砚宁当了主席之后他就成理事了，毋庸置疑的死党心腹。
　　学校里不少人一直调笑，说是程砚宁冷淡禁欲，生人勿近，那是因为人家独宠薛飞。
　　也因此，薛飞在一开始甚至有“薛娘娘”这么一个外号。可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外号太娘了，被人一喊他指定发飙，时间一长，没人敢喊，这个外号也就被渐渐遗忘了。
　　眼下甄明珠这一来，他可不就等于失宠了么。
　　失宠了的薛娘娘这一天也难得地穿了衬衫西裤，高大挺拔肩宽腿长，能直接去婚礼现场当新郎。被人打趣一句他也狂笑起来，追上说话的男生就一阵拳打脚踢。
　　那男生嗷嗷叫着求饶，紫荆苑门口顿时成了热闹的集市，一群学生精英频频破功狂笑，引来不少瞩目。
　　不过，程砚宁对此都见怪不怪了，上台阶的时候将臂弯里西服递给了甄明珠，让她帮拿。
　　甄明珠将衣服小心接过，看一眼便笑起来，“我买的那件呀。”
　　“对。”
　　程砚宁又笑，淡淡说。
　　话落，他喊了薛飞，去前台点餐。
　　小餐厅里价格贵生意一般，服务员永远在欠缺状态。不过因为环境优美饭菜味道还不错，因而也不到倒闭的临界点，只点餐和拿餐的时候，需要学生自己去前台。
　　甄明珠目送了程砚宁过去，抱着他西装的动作紧了紧。
　　微微一垂眸，她甚至能闻到，西装上有特别清新的洗衣液淡香。
　　男生里，程砚宁应该属于抽烟比较早那一种，可是因为他生活比一般男生也讲究干净许多，所以身上几乎没有烟味，也可能有他刻意重视的缘故，反而永远有一股子清冽的薄荷冷香。
　　“你还给主席买衣服啊？”
　　边上，突然响起一道好奇的女声。
　　甄明珠看过去，正琢磨该怎么回答呢，听见女生自我介绍说：“我是宋颖，主席助理，文学院大三的。”
　　“哦哦，学姐好。”
　　宋颖看她挺好亲近便笑了，指着边上另一个女生道：“这是文香，主席团唯一的女理事。”
　　另外那个女生便适时开口说：“我也大三的，学法律。”
　　“学姐好。”
　　女生便笑了，一脸艳羡，“这衣服不便宜呢。”
　　甄明珠“额”一声，“也还好，他自己看上的这一件。”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颇有些唏嘘。
　　人家给男朋友送个礼物怎么就能这么大方！
　　转念一想，论坛上先前似乎爆料过，这姑娘家里也是挺有钱那一种。
　　“明珠。”
　　程砚宁一声唤，打断了几人交谈。
　　甄明珠抬步走到他跟前去，听见他问：“给你要了个珍珠奶茶，还要不要吃点什么？”
　　甄明珠摇头，“不用了，刚吃过饭。”
　　程砚宁便随意地揉揉她头发，朝薛飞道：“再看看还添点什么。”
　　“得嘞。”
　　“走吧，先过去坐。”
　　掏了钱夹给薛飞，程砚宁揽了甄明珠先去座位上。
　　甄明珠看他一眼，小声说：“我们俩刚才说话被人给听见了。宋颖和文香知道这西服是我给你买的了。”
　　“知道就知道了。”
　　程砚宁瞥她一眼，想了想问：“你介意？”
　　甄明珠当然不介意这个，便摇摇头说：“我就看她们好像挺意外的，所以给你说一声。”
　　程砚宁蓦地笑了，“怎么，还怕人说我闲话？”
　　心事被看透，甄明珠有点囧。
　　程砚宁干燥的一只手落在她后颈捏了把，俯低身子笑说：“我不介意多占你点便宜，人都是我的了，更何况其他？况且你早晚要当程太太，打扮自己男人这些事，早点上手不也挺好？”

　　☆、334：骑自行车，送她上课（29更）

　　程太太这个称呼，着实让甄明珠恍惚了好久。
　　她想起了安城一中那一次。她问程砚宁，有没有想过自己老了以后的样子，他回答说：“名满天下，富甲一方。”那个时候，最少在他最开始这般想象的时候，肯定没有将她考虑到他的未来里面去。
　　可今天，他说她早晚要当程太太。
　　两个人和好的时候，发生关系的时候，她知道是奔着一生去的。可即便心里有那样的笃定，他随口说出的这样一句话，还是第一时间暖到了她，取悦了她。
　　一顿饭吃完，一众人在餐厅门口分别。
　　薛飞去旁边的超市里买东西，甄明珠便和程砚宁一起，慢悠悠往宿舍楼方向走。
　　临到上课时间，宿舍楼往教学楼方向的学生多了起来，他们俩手牵手逆向而行，一路上又收获了不少目光。不过，甄明珠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多半都落在程砚宁身上。
　　可能是因为学生会换届选举的声势太浩大，男生女生都在看他。
　　“下午什么课？”
　　耳边，低柔声音打断她胡思乱想。
　　程砚宁侧个身住了步子，手一抬，将他的西服外套从甄明珠的臂弯里提了出来，自己拿着。
　　甄明珠想了想，回答他说：“《欧洲文学史》。”
　　“选修？”
　　“嗯啊，你呢？”
　　程砚宁笑笑，“下午没课。不过学生会里一堆事要做，我等会应该会过去办公室那边，你要上完课没事的话可以过来找我，晚上一起吃饭。”
　　甄明珠“哦”了一声。
　　裤兜里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孟晗发了一条微信语音，“甄甄你下午上课吗？”
　　“上，正往宿舍走呢。”
　　甄明珠回复了一句。
　　孟晗又道：“感觉时间有点来不及了，要不我拿着书过去，你直接过来教室。”
　　《欧洲文学史》是她们学院里挺受欢迎的选修课，主要因为代课老师性子和蔼也不怎么点名，讲课还挺有意思的，考前还会分析重点，所以在历届学生那口碑都很好。选的人多，一般去太晚的话，没有可挑选的位子坐。
　　收拢思绪，甄明珠回了一句：“行。”
　　孟晗答应了一声。
　　退出微信，甄明珠便看了眼时间。
　　和程砚宁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确有点来不及了。
　　她装了手机便停下步子开口说：“你回宿舍吧，我直接从这边去教室。”
　　闻言，程砚宁抬起手看了眼腕表，想了想，笑说：“站这等一会儿，我骑车送你过去。”
　　甄明珠一愣：“车？”
　　“自行车。”
　　程砚宁又笑着说：“就在宿舍楼底下停着，不过没骑过几次。”
　　甄明珠答应了他这个提议。
　　大一最开始的时候，孟晗还和她商量过买自行车的事情呢。不过最后还是作罢了。因为学校里有挺多的游览车，稍微远一点的路都可以坐车过去，很快，还很方便。
　　她没在学校里骑过自行车，岳灵珊倒带过她几次。
　　她站在路边胡思乱想着，抬眸便看见程砚宁推了一辆白色自行车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回忆里久远的一幕突然浮现。
　　印象里是放学路上，家里的司机李叔接了她和甄明馨一起回家，等红灯的时候她透过车窗看了过去，程砚宁一条长腿点在地上，也在等红灯，绿灯亮起的时候他骑车远去，校服外套被风鼓起，惊艳了她的视线。
　　程砚宁推着车到她跟前的时候，便瞧见她这一副又神游九天的模样，忍俊不禁地问：“又怎么了？呆呆的。”
　　“没什么。”
　　女孩拿了他搭在胳膊上的西服，笑盈盈地说。
　　坐个车高兴成这样？
　　不过，眼下她的开心，便是他的欣慰。
　　甄明珠两只手扶着他的腰，侧身坐到了后座上，笑道：“好了。”
　　“坐稳。”
　　程砚宁多叮咛了一句，骑车送她去教学楼。
　　他在学校里的确没有怎么骑过车，这车子是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买了，眼下也已经有三年，仍旧保持着九成新。也是这几天天气好，李静晨骑过几次，所以车子很干净，崭新光亮。
　　临近上课，校园里人没有刚才那会儿那么密集，稀稀拉拉走着的学生却也不少。
　　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枝丫投映在地面，斑驳而静谧。
　　甄明珠起先只是用两只手捏在他衬衫两侧，没几分钟，又觉得那个动作太别扭，索性大大方方地搂住了他的腰，到最后两个人到了教学楼下的时候，她整张脸已经贴在程砚宁脊背上了。
　　他脊背清瘦而坚硬，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衬衫，肌肤的温度却是暖的。
　　捏紧手刹，程砚宁感受着身后的动静，淡笑说：“是不是没坐够，要不要再兜两圈？”
　　“上课了都……”
　　甄明珠扶着他的腰，从车后座上跳了下来。
　　程砚宁倒没有下来，一手扶着车把手，一条长腿点在地上，微微侧着身，抬起另一只手将她鬓角的乱发往耳后拢了拢，捏捏她脸颊说：“乖乖上课，完了过来找我。”
　　“嗯啊~”
　　甄明珠轻抿唇角，流露出一个羞涩笑意，将西服给他递了过去。
　　程砚宁接了衣服，抬下巴催她，“去吧。”
　　“拜拜。”
　　甄明珠朝他挥挥手，转身跑了。
　　预备铃已经响过一遍，她跑起来速度很快，腿就那么长还间或踩着两级台阶上，程砚宁遥遥看着都觉得不放心，怕她扑倒在地，直到她上了几十级台阶，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远远地，站在教学楼下的女孩也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注视，转过身来看他。
　　得益于视力好，程砚宁看见她在笑，便抬起右手赶了赶，让她进教室。
　　又一道尖锐的铃声响起，甄明珠转身跑了。
　　她很快消失在教学楼门口，身姿优美好像一只小麋鹿。
　　*
　　一口气跑上三楼，还是迟了。
　　甄明珠推开阶梯教室侧门看了一眼，咬着唇贴墙溜进去。
　　孟晗和梁祝坐在倒数第三排靠边上的位子，看见她连忙出声唤：“甄甄，这儿。”
　　甄明珠连忙过去，坐到了最外边座位上，翻开书本。
　　沈芊芊是跟在她后面进来的，进来之后和隔壁班两个女生一起，坐到了倒数第一排的位子上。
　　“感觉他们俩真的好登对。”
　　“是挺配的。”
　　“程学长太暖了，一直目送她进了教学楼。”
　　“是诶，而且神情超温柔。”
　　“听说他这一届还是学生会主席。”
　　“我也听说了，而且社团群里都在传，他本来应该卸任的，老师们那边都不同意。中午开那个主席团换届大会，他发表完演讲都直接都给了全票通过。”
　　边上，两个女生进来后便开始窃窃私语。
　　先前她们还和她一起同仇敌忾，各种讨伐那两人呢。
　　转个眼就成了狗腿！
　　沈芊芊烦不胜烦，猛地看过去，压低声音问：“你们有完没完？”
　　“……”
　　两个女生倏然噤声，安静了下来。
　　她们本来就和人家无仇无怨的，先前帮着沈芊芊说人家坏话也不过是因为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平时在沈芊芊那占得好处多了，便违心偏帮她一些。可从上礼拜开始，沈芊芊吃饭买东西都不主动掏钱了，还说什么自己最近手头紧，所以花销上要省一些，稍微节约一下。
　　这不骗鬼呢？
　　家里好歹开公司，父母能缺了她零花钱？
　　两个人心中积蓄了不满，在她跟前说话便没那么顾忌了。
　　不过，毕竟还一起玩，得给她留些面子而已。
　　对视一眼，两个女生便撇着嘴听课了。
　　沈芊芊搁在桌上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了一下，突然感觉到手机震动，她脸色难看地将手机拿出来看一眼，发现是一条微信，街舞社团一个学长给发的，就一句话：“你一晚多少钱？”

　　☆、335：芊芊被虐，颜面扫地（30更）

　　目光落在那句话上，沈芊芊轻喘一声，整个人要气炸。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上个星期天开始，经常有人给她发送微信好友申请之后恶心地骚扰她，短信也是，就没消停过。最过分的还有人打电话，开门见山地就问这句话。
　　一晚上多少钱？
　　她又不是小姐！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就骂两句，短信和微信一开始也骂，可谁曾想，她一骂出口人家比她还凶，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出倒，好几次将她给气哭了。
　　眼下倒好，学校里也有人这么问。
　　沈芊芊咬着唇，气呼呼地回了一句：“你这话什么意思？”
　　给她发微信的是街舞社一个学长，人长得不怎么好，满脸青春痘看了就倒胃口。可人家在社团里有点话语权，而且平时还自负至极，她轻易不敢得罪。
　　“字面意思。”
　　很快，男生回复了四个字。
　　沈芊芊强忍着没有骂娘，继续回复：“能不能放尊重点？”
　　“［黑人问号脸］。”
　　男生先发了一个表情，随后又道：“微信都留了你自己的，装什么呢。老实讲，你穿那件衣服还挺骚。不过念在咱们同校，最好打个折。”
　　理直气壮的侮辱言论，看得沈芊芊给愣了。
　　衣服？
　　微信？
　　她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这念头一起，哪里还坐得住，她一手握了手机，急匆匆便往出走。
　　“这位同学你做什么？”
　　平时不怎么管人的女老师，破天荒地拦住了她。
　　阶梯教室里几百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沈芊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憋出一句：“老师我上厕所。”
　　“噗——”
　　前排几个学生顿时喷笑了。
　　女老师盯着她看一眼，脸色变得难看了，转过身低头朝麦克风说：“我看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好，所以拿我的课堂当自由市场了。”
　　话落，又转向沈芊芊，“刚才你就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这坐了不到五分钟吧，又要出去。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这种私人问题不知道在课前解决吗？”
　　一句话说完，教室里又一阵哄堂大笑。
　　沈芊芊脸色青白交错，心里却装着事，也不敢坐回去。
　　女老师盯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问：“得几分钟？”
　　沈芊芊都懵了，半晌回她，“五分钟。”
　　女老师抬手腕看了一眼表，用一副警告的语气说：“我给你记着时间，要是人就这么给我跑了，这一学期的课你就不要上了，平时分记零。”
　　“……知道了。”
　　咬牙应完，沈芊芊快步出了门。
　　身后，女老师还在说：“以后迟到了就不用进来了。”
　　那看似温和实则严厉的话让她头皮发麻，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一样，她快走几步转入了楼梯通道，翻开通讯录，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男人还记得她，开口的声音也还算客气。
　　沈芊芊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问：“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职业素养？”
　　男人一愣：“您这话何意？”
　　沈芊芊冷笑：“我让你们拍的是他们的性爱视频，不是他们的生活照！你们倒好，两个星期给我回馈了什么东西？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找上程砚宁了？”
　　偷拍本来就是令人不齿的事情，她实在无法相信这群人有什么职业素养。
　　那种电话接到一个两个也许是意外，可她这一星期都接了十几个了，怎么可能是意外？涌入脑海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她上周出去的那一次，被人给偷拍了。
　　这念头一起便将她给吓到了。
　　因为本来她自己找人偷拍，就是想将那两人的性爱视频给流到网上去，让他们俩猝不及防地“火”一把成为全民笑柄。别说，就他们那长相，视频一出去肯定红遍网络。
　　可眼下，这事情反着来了。
　　她只能往这件事上猜测，觉得自己被人给报复了。
　　除了程砚宁，根本不作他人想。
　　程砚宁家世好这一点，在学校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保不齐这些人见钱眼开，跟拍后发现他家里有钱便献宝一样地将她给出卖了，还时不时给她几张那两人的照片，哄骗麻木着她。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她脑子转的挺快，虽然没猜到十分准确，却也大致差不多了。
　　电话里的男人早已经得了指示，闻言便无奈地说：“姑娘，这怪不得我们呐，谁让你自己往铁板上踢呢。连累的我们都得给人家打工了。”
　　“……你们还有没有道德了！”
　　沈芊芊气得大吼起来。
　　男人语气也不好了，“怎么我们就没有素养道德了。那你就拿了你一个首款，事先也说好了，一月为期，实在拍不到就算了！为了你这破事我们还差点报废了一辆车。”
　　“你们拍我的视频呢，挂在哪了？赶紧给我删了。”
　　“什么视频？”
　　“你说什么视频！”
　　“神经病吧你！”
　　男人啪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沈芊芊拿下手机，怔怔地看了一眼。
　　气得要死！
　　那边摆明了一副不承认不合作的态度，时间还已经过去了四分钟。
　　她不敢耽误，急匆匆地回了教室，低头坐到了位子上。
　　情绪平复半晌，拿了手机点开微信，给刚才联系她的那个街舞社学长发消息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微信什么衣服？你说清楚点。”
　　“得，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没劲儿。”
　　男人在微信里爆了句粗口，随后，甩给她一个链接。
　　沈芊芊一愣，咬着唇做足了心理建设，将链接给点开了。
　　“老公，快来嘛——”
　　女人拖长音调的矫揉造作撒娇声和着动感的音乐节奏，一下子在课堂上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前后左右一整片学生都给懵住了，震惊地看向她。
　　“老公——”
　　链接点开后销魂的声音还在响着，从巨大呆愣里回过神的沈芊芊手忙脚乱去关，哪曾想，眼睛好像花了似的她根本找不到关闭的地方，手机还砰一声掉到了地上去。
　　好巧不巧，正好地滑落到甄明珠脚边的地面上。
　　短短一两分钟而已，因为她手机发出来的声音，课堂上整个乱了套。
　　甄明珠距离她的手机最近，被众人目光注视着脸都红了，偏偏她也不好意思去捡她的手机，还是前面一个男生实在看不下去，弯腰拿起她手机，直接给关机了。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死一般沉默了下来。
　　中年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都因为课堂上这伤风败俗的一出给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沈芊芊坐在众人目光里，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
　　“就那个情人坡的。”
　　“真是够了诶，在教室里看这种。”
　　“刚才还跑去上厕所，在厕所里那啥去了吧。”
　　“额，你好淫。”
　　“比起某人真是自愧不如了。”
　　“噗——”
　　“不知道这种人怎么考进来的。”
　　“就是，太饥渴了。”
　　四面八方，前后左右，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声将她淹没。
　　沈芊芊百口莫辩，侧头看向跟她一起来上课的两个同伴，哪曾想，两个女生就跟躲瘟疫一样地往边上缩，就怕别人将目光也投注到她们身上。
　　本来啊，大学生基本上都成年了，在学校里谈个恋爱约个会也再正常不过了。
　　可社会的整体风气压根还没开放到这种地步好吗？
　　普通情侣那最多也就在课堂上偷摸着拉个小手搂抱一下，哪里就像她似的，先是在情人坡闹出那么大尺度丑事闻名全校，又在几百人的课堂上出这种纰漏……
　　你就看片儿，找个没人的地方嘛，脑子简直被驴踢了……
　　“那个女生！”
　　讲台上，总算回过神的女老师饱含厌恶的嗓音，透过便携式麦克风，传遍了整个教室。
　　沈芊芊大脑发蒙地站起来，不等她批评，突然飞快地跑出了教室去。

　　☆、336：宁哥施压，气场两米（31更）

　　一口气跑出教学楼，沈芊芊才从那种可怕的窒息里回过神来。
　　教室回不去了，手机没带，包也忘在了座位上。她不晓得自己该干什么，只能麻木地走下台阶，像一抹孤魂野鬼一样，在校园里胡乱地游荡着。
　　街舞社那个学长给的链接明显是那种网站……
　　所以，她的视频，肯定被人挂到网上去了，还留了她联系方式。
　　简直可恶！
　　她愤恨地想着，胸腔里积蓄了一团炙热的火。
　　偏偏，毫无办法。
　　是程砚宁。
　　他怎么能那样对她，凭什么那样对她！
　　还一次又一次，不留余地，就将她往死路上逼，啊啊啊啊啊！
　　校园里游荡再久，胸腔里那一股子愤恨其实都无法消减，到最后，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沈芊芊实在走不动了，腿疼得受不了，茫然地回了宿舍去。
　　钥匙没带，她也完全顾不得形象了，瘫坐在门口。
　　五点多的时候，下课回来的女生开始指指点点地议论她，她也觉得麻木，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不抬头不看人，整个人跟傻了似的。
　　“你的包。”
　　头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沈芊芊抬头一看，隔壁宿舍一个女生便很不耐烦地将包扔进她怀里，没好气地说：“手机在里面。”
　　沈芊芊抱紧了她的包。
　　平时和她走得还算亲近的两个女生见状直接走了。
　　拿着包起身，开门进宿舍，总算坐到自己椅子上的时候，沈芊芊呆若木鸡。
　　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那种视频继续传播下去，很快要全校皆知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男生那边一旦资源共享，她还能有安宁的日子可过吗？还有三年，上千个日夜，她还拿什么脸面再在这所学校里待下去！
　　事情突然闹到这一步，她觉得害怕了。
　　隐隐还有一丝后悔……
　　都是她。
　　她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跑去抹黑甄明珠，后来又想到偷拍他们性爱视频那样的狠招，眼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别人什么事都没有，她这边焦头烂额一团乱麻。
　　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她会不会因为影响校园风气被开除？
　　她是好不容易才考进这所学校的，口语面试的时候，父母送礼托人情，面试官好不容易才给了她合格。要是她因为这种事被学校退学了，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
　　能不能报警？
　　程砚宁这已经侵犯她隐私了。
　　猛地想到这，沈芊芊突然站了起来。
　　她得去找程砚宁。
　　这些天学生会那边事情一堆，换届选举大会马上还要召开，他课余时间十有八九在学生会办公室或者活动室里面，她得找他，赶紧将视频先给删了。
　　*
　　学生会办公室。
　　即将到吃饭时间，下午在忙碌的不少人都已经离开。
　　董西琴伏在桌上登记完最后一个候选人自荐表，坐直身子舒了一口气。
　　天色暗了。
　　几扇窗户半开着，自然风吹了进来，有丝丝凉意。
　　窗帘被风吹得晃荡起来。
　　她视线跟着起伏翻滚的窗帘波动，忽而下落，看向了坐在办公桌边正敲键盘的男生。
　　已经到周五了，学生会这一年的换届选举大会便安排在下周一。大会须知、议程、开幕词之类许多东西她们已经准备妥当，参与名单等许多东西也已经整理好。可在这之外，上一年的工作报告总结得他自己写，所有规章文件和安排也得他最终过目，修正确定，自然是很忙的。
　　似乎是从这个礼拜开始，他的所有课余时间都泡在这一间办公室，而她，也一直近距离地陪在他身边。
　　当然不是她一个人陪着的，秘书部和宣传部所有人这一周都忙坏了。
　　可在她心里，这种相处还是难能可贵。
　　她觉得自己挺贱的……
　　这人那样毫不留情地羞辱过她，可每每看见他，还是会心动。明明已经知道他和甄明珠在一起了。明明上个礼拜她才下定决心，将自己拔出来。明明在暑假的两个月里，她已经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要将他彻底放下。
　　明明……
　　再多的心理建设，其实不管用。
　　只要两个人接触的机会一多，她便会被再次吸引了去。
　　得知他可能卸任，心情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得知他要继续连任，忍不住又生出欢愉；看见群里一众人说起他创造了京大校学生会史上第一个全票通过连任决议的成绩，还忍不住隐隐自豪。
　　所有所有的情绪，压抑而私密，有羞耻感，还有悲壮感。
　　她其实没错，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承受着自己幻想的甜蜜和痛苦，而已。
　　可是这样的男生，谁能抗拒呢？
　　他有那样漂亮薄凉的眼睛，那样弧度优美的唇线，那样修长白皙的手指，他距离她这么近，所有的辛苦和才能都呈现在她眼前。他无情又刻薄，可是连他对她展露出的无情，都是那般迷人。
　　毕竟，他之所以对她无情，是因为他对另外一个女孩儿足够深情。
　　她多羡慕甄明珠啊……
　　“哒哒哒——”
　　门外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突然扰乱她思绪。
　　董西琴如梦初醒，再不敢看他，起身问：“谁呀？”
　　刚响起的敲门声戛然而止，一道女声说：“我找一下程砚宁。”
　　找他？
　　董西琴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男生手下动作一顿，两只手仍旧保持着指关节微蜷的姿势搭在键盘上，白与黑的映衬，相得益彰，显得他修长手指分外好看，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软玉一般的光泽。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门板上，嗓音沙哑低沉：“进。”
　　下午开了一个长会，他说了不少话。
　　董西琴又胡思乱想，感觉到程砚宁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她身上。
　　“开一下灯。”
　　他说。
　　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董西琴“哦”一声，连忙走到了墙边，拍下开关，偌大的房间顿时被灯光充盈。
　　再扭头，进来的人让她狠狠一愣。
　　沈芊芊？
　　她不受控制地又去看程砚宁。
　　程砚宁还保持着他端坐的姿势，不过搭在键盘上的右手已经落在了鼠标上。他随意地握着鼠标，低垂眉眼瞥向电脑桌面，与此同时，中指轻敲鼠标右键，食指点了下左键，保存了桌面文档。之后，再次抬起眼眸，视线越过电脑屏顶端落在了沈芊芊身上，削薄的唇角掠过极淡的冷讽，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淡而冷漠地问：“有事？”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隐隐不耐烦的问候语。
　　沈芊芊却像松了一口气般，突兀要求说：“我想跟你谈谈。”
　　“呵~”
　　他扯开唇角轻嗤，好像听见什么可笑的事。
　　“就一会儿，拜托。”
　　女生的嗓音，蓦地带上了哭腔。
　　程砚宁身子前倾，右手执起桌上白瓷茶杯喝了口，凉水下咽带动喉结轻滚，却不答话，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
　　这样的氛围，沉闷且煎熬。
　　好在他没有直白拒绝，沈芊芊便抬眸看向了董西琴，要求说：“麻烦你出去一会儿。”
　　这？
　　董西琴看向程砚宁。
　　后者抬下巴往门口一指，语气随意，“带上门。”
　　闻言，董西琴点点头，抬步出去。
　　房间里只余两人，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程砚宁的目光这才完整地落在了沈芊芊身上，仍是没开口，只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
　　沈芊芊看着他英气逼人的眉眼，心情却有些崩溃。
　　先前在情人坡的时候，她遭遇那样的突然一击，羞耻至极，却远没有如今这般，就因为他一副高深莫测神情，便觉得心里害怕，语言组织不到一起去。
　　她认识的同年龄段所有人里，他无疑是气场最强的一个，冷漠狠厉，令人心悸。

　　☆、337：想怎么玩，奉陪到底（32更）

　　怎么就招惹上他了？
　　反反复复，沈芊芊心里就这么一个念头。
　　她看着他俊秀白皙的脸，张张嘴，一肚子话却突然说不出口。
　　要怎么跟他谈起那个视频？
　　他肯定是心知肚明的，他让人拍她，拍到的那个视频肯定会验货，就像她一样，将他和甄明珠那些照片差点盯出了窟窿来。那他呢，会吗？
　　是不是看了那一段视频？
　　街舞社那个男生提到了衣服，他是不是也看过她脱掉裙子的样子。
　　无数念头，纷涌而至……
　　沈芊芊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面对着他，失语了。
　　她一副张口结舌的样子，程砚宁的目光只瞥了她两眼便不耐烦了。他没有理她，却也没赶她，收回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电脑屏幕上，很快，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里。
　　“我……”
　　“给你五分钟。”
　　伴随着敲键盘的声音，他头也不抬地说。
　　“视频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蓦地，沈芊芊一咬牙，直白地问。
　　“对。”
　　“你让人偷拍我？”
　　“对。”
　　“你把我号码都泄露出去的？”
　　“对。”
　　一问一答，他冷漠干脆的语调混着敲击键盘的的清脆响声，激得沈芊芊直接发飙，受不了地大声质问：“你凭什么这么做，这么对一个女生，你还是不是人了。”
　　“啪！”
　　他一掌拍在键盘上，总算看她了，目光如炬，语调还是冷，唇角却带笑，“我不是人，你是吗？”
　　沈芊芊：“……”
　　程砚宁继续，“平白无故发帖抹黑同学，被报复之后心怀愤恨变本加厉，在你雇人偷拍我们以求恶意曝光扬眉吐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凭什么这么做？”
　　“那我也没拍得了你们！”
　　“嗯。”
　　程砚宁点点头，“你可以继续。”
　　“你！”
　　重重地喘息了一下，沈芊芊咬牙切齿地说：“你别得意。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做我就奈何不了你了。逼急了我告你侵犯我隐私权，法律上现在我是受害……”
　　“啪！”
　　一道脆响，突然打断了她所有话。
　　沈芊芊被一沓迎面而去的照片扇得晕头转向。
　　她都没发现程砚宁从哪里拿的照片，又是怎么出手的。总归，正放狠话的时候被那么凌厉的力道突然扇了一下，她一张脸生疼生疼，火辣辣的……
　　那沓照片，七零八落地散在了她脚边。
　　足有几十张，全部都是她放浪形骸的样子，视觉冲击力惊人。
　　低头看见照片的一瞬间，沈芊芊重重地喘了一声。
　　偏偏，不到两米远的距离，程砚宁还岿然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他都没去看那些被他扔出去的照片，仍旧一股子冷漠散漫腔调：“我轻易不为难女生，自寻死路的除外。想怎么玩随你，我陪着。”
　　“你就不怕我把你真面目宣扬出去？”
　　“……”
　　对话到了这一会儿，程砚宁仔细地端详了她几眼。
　　许久，一字一顿道：“尽管去。”
　　沈芊芊：“……”
　　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所有威胁都不管用，她看着他，一股子无力感深深涌起。
　　就她眼下这样的名声，说话还有谁信？
　　而程砚宁呢？
　　他在这个学校的学生群体里，已经快成神了。
　　创了记录的全国卷高考状元，校草，连任四年的学生会主席，甚至可能还隐藏着的显赫家世……在他该卸任的时候，老师团能集体反对，让他继续连任，对他的喜爱和信赖，自然是昭然若揭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芊芊胡乱地想着，茫然地问：“你要怎么样才肯撤了视频？”
　　她当初想要用这一招对付人，便是因为这一招几乎无解。这就和被强暴的受害人一样，哪怕是受害者，却也可能因为这个阴影，终生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
　　“给她道歉。”
　　须臾，程砚宁淡淡地说。
　　沈芊芊自然晓得这个“她”指的是甄明珠，心里又嫉又恨，却只得咬着唇问了一句：“我道歉了，你会撤掉视频？”
　　“论坛、校内网，或者你朋友圈。”
　　程砚宁抬眸盯着她，语气平和凉淡，“选一个你自己乐意的地方，为先前在论坛上抹黑她的事情认错道歉，效果我满意了，这件事翻篇。”
　　“不过……”
　　话锋一顿，他哼笑着说：“这之后最好安分一点，还有下次的话，我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这份宽容。”他说着威胁恐吓的话，却用一副善良温和语气，偏偏，唇角那一次微笑，看得她头皮发紧心里发毛。
　　似乎已经是不幸里的万幸了……
　　沈芊芊长久地站着，在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僵硬的时候，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道：“我答应你。”
　　程砚宁再没有说什么话，低头又敲起了键盘。
　　沈芊芊怔怔地看着他冷峻而白皙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心情复杂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她是有病吧。要是没病的话，为何会在这种被他羞辱一通的时候，还能理解学校里一众女生对他的痴迷。
　　“……”
　　敲键盘的脆响短暂停顿的时候，她听见一句：“还不滚？”
　　一瞬间泪水涌出，她捏着一沓照片，转身拉开门跑了。
　　门口，差点撞上董西琴……
　　可惜这种关头，她已经没心情去想董西琴为什么一直留在门口，听见了多少，她甚至连一道声音都没有再发出，很快跑下楼。
　　楼道里，蹬蹬蹬的声音越来越远……
　　董西琴看着那扇半开的门，怔了许久，她听到不少，甚至还瞥见了沈芊芊手里的照片，就好像一个突然听闻巨大秘密的人，震惊过度，两条腿都发麻发软，不晓得再如何进去面对那个人。

　　☆、338：亲亲抱抱，他很迷人（33更）

　　办公室里。
　　程砚宁的手机突然在桌上震了起来。
　　门开着，她一手扶着墙壁背靠了上去，听见他接电话的声音。
　　“嗯……在办公室……你直接上来……”
　　那般柔和带笑的嗓音，是和刚才面对沈芊芊的时候天差地别的态度，她只想想便知道那头的肯定是甄明珠了。也不晓得为何，下意识就离开了门口，躲了起来。
　　很快，楼道上又传来女孩轻快的脚步声。
　　甄明珠是下课后回了一趟宿舍再过来的，没有带书，穿着一条文艺风的碎花棉布裙，背了一个斜挎小包，柔软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随着走路的节奏晃，有几分雀跃之感。
　　办公室的门开了大半扇，她直接走进去，环顾一周后问程砚宁：“就你一个人？”
　　程砚宁“嗯”一声，“都去吃饭了。”
　　甄明珠便双手后背着踱步到他桌边，探头过去问：“那主席大人什么时候吃饭呀？”
　　她问话的时候歪着头凑到他跟前，柔白软嫩的一张脸近在咫尺，眼眸里的笑意和揶揄都显得分外明显，闪亮而动人。程砚宁淡笑一声，身子前倾亲了一下她的嘴。
　　甄明珠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弄得一怔，下意识往后闪，后脑勺磕在电脑屏幕上。
　　“小心点。”
　　程砚宁一手从她脑后抄过去，无奈地道。
　　“谁让你突袭。”
　　甄明珠扎了马尾，脑袋其实并没有磕疼，却被他孟浪的小动作撩得有些囧，嘀咕着说完话便一手撑着桌面站好，神情间还颇有两分不自在。
　　程砚宁见状，一只手握住了她按在桌上的小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背问：“饿不饿？”
　　甄明珠摇摇头，下巴微抬指向电脑屏，“你先忙吧。”
　　程砚宁还是不曾放开她的手，握着手中，温柔地捏了两下，目光下落盯着电脑屏右下方的时间看了眼，用一股子征询语气问：“六点半。你要不饿的话等我一小时？”
　　“嗯啊。”
　　甄明珠点点头，轻轻挣脱他手。
　　视线一抬又看见他桌子左侧堆得高高的一摞文件夹，有些意外地问：“事情还很多啊？”
　　“可不，受了你的拖累。”
　　“和我有什么关系？”
　　甄明珠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无语地问。
　　程砚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半晌，点点头，叹气说：“也是，主要问题在我这。”
　　开学当天两个人和好了，眼下还没到两周，可这两周里黏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再能干的人也没办法劈成两个用，他陷在男欢女爱里，本来要处理的一堆事自然给怠慢了。
　　甄明珠如何能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抿唇低声说：“就是你自己的问题嘛。”
　　“过来我抱抱。”
　　她不来的时候，他尚且能心无旁骛静心做事。
　　眼下她一来，他只能事倍功半。
　　想起来似乎很无奈，可这人本来就是极其影响他的。程砚宁索性不去想那么多，话说完便抬手又拉住她的手往怀里一带，一手握着她手腕，一手扶着她脊背，将人抱在腿上了。
　　甄明珠一抬眸就看见敞开的门，推搡着要从他怀里出去，难为情地说：“一会儿有人来了。”
　　“就抱抱。”
　　程砚宁倒的确没有什么过分举动，抱着她，玩她手指。
　　这人先前可没这些小毛病……
　　甄明珠在心里嘀咕了一阵子，窝在他怀里，又觉得自己喜欢极了他新添的这些小动作。
　　程砚宁没有抱她很久，两三分钟的样子，放开了她。
　　晓得他事情一堆，甄明珠便也没有再打扰他，歪头在他颈侧印了一个吻，从他腿上下去，站到了一边，站稳的时候发现他水杯里没多少水了。
　　学生会的办公室很宽敞，进门左手边靠墙有一整排浅蓝色漆皮立柜，立柜边的白色铁艺花架上放了盆绿萝，绿萝一边则是一个饮水机，上面有饮用水，极为方便。
　　甄明珠便拿了他水杯，走过去开了饮水机。
　　水烧开得一会儿，她无所事事，索性又踱步到了照片墙跟前，看学生会活动照片。
　　几十张照片里，自然有着程砚宁的身影。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好奇地凑近其中一张，仔细地瞧了半晌后，自己在那嘀咕：“这人看着挺眼熟的。”
　　“副总理。”
　　程砚宁的嗓音，含着一丝无奈。
　　甄明珠“啊”一声，又凑上去看，“就说呢，电视上见过。”
　　程砚宁笑笑，倒没有多解说些什么。
　　甄明珠也不曾多问。
　　云京大学作为国内一流学府，输送到社会上的精英人才不计其数，校庆之类的重要活动上，来个什么人都不奇怪。程砚宁作为学校的学生代表，自然有许多合照留念的机会。
　　不过，无论他和谁合照，看上去都非常醒目出挑。
　　尤其是他穿正装的样子，简直迷死人了。

　　☆、339：程砚宁说：放轻松点（34更）

　　“叮。”
　　细微的声响，拉回她思绪。
　　甄明珠一扭头发现是水烧开了，走过去拿了程砚宁的水杯，接了热水送到桌上。
　　程砚宁瞥一眼，淡笑，“凉的就行。”
　　“换季的时候最好注意点，喝凉水容易闹肚子。”
　　她一本正经的语调引得程砚宁侧目，轻挑唇角，“这么体贴？”
　　“那你以为呢。”
　　甄明珠哼一声，又抬步去看照片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办公室很安静。门和窗户都敞开着，丝丝凉风被输送进来，空气都显得清新干净。
　　灯光明亮，氛围很适合办公……
　　程砚宁却很难做到专心。心爱的女孩就在桌前一米远的地方看照片，一会儿嘀咕自语，一会儿换一下动作，惹得他不时要抬眸看过去，若是她看哪一张照片时间长了，他还负责解说。
　　十多分钟过去，目光一直绕在她身上。
　　“你要不坐下等？”
　　甄明珠正踮脚看一张照片的时候，听见这么一句话。
　　她扭头看过去，“不用啊，不累。”
　　“你看的我累。”
　　“啊？”
　　程砚宁笑笑，抬下巴往边上大会议桌方向指了指，催她：“坐那边去，玩会儿手机。”
　　甄明珠：“……”
　　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不过隐隐地能感觉到，似乎是因为她就在他跟前不停地晃，所以让他静不下心来。她照片还没看完呢。无奈之下，却不得不坐到了椅子上去。
　　人不在眼前晃悠，程砚宁松了一口气，继续写他的年度工作总结。
　　没几分钟，听见一阵颇为扰乱心情的音效。
　　甄明珠听了他的话，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玩手机了，不过，人家手指划拉着手机屏，切水果玩得不亦乐乎。
　　她怕吵到他，声音其实不大，可办公室里太安静了，游戏的音效又比较燃，实在吸引人。
　　说是游戏吸引人，不如说她脸上的笑容招惹他。
　　程砚宁看着她在切水果的时候不自觉流露出的浅淡笑意，缜密的思维能力都跑去九霄云外了。无奈之余，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热水入腹，五脏六腑都被暖到。
　　甄明珠一盘结束便看到他这幅样子，迟疑了一下问：“吵到你了？”
　　“还好。”
　　程砚宁的嗓音平平淡淡的。
　　他不说，甄明珠却有些意识到了，默默地关了游戏。
　　进来半小时，她总算安静了下来，存在感缩到了最薄弱。
　　程砚宁喝完水心神也定了定，便没有再和她说话，继续敲键盘写东西。
　　甄明珠觉得无聊，左右瞅着看了一会儿，最终，发现整间办公室里还是他最好看。她的目光彻底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再不动了，双手环抱趴在会议桌上，歪头盯着他打量。
　　他还穿着中午那套衣服，白衬衫黑西裤，映着身后雪白的墙壁、飘起的窗帘、干净玻璃窗外高大深绿的树冠，整个人美好得好像杂志画报上的美少年。
　　似乎都不能称之为少年了……
　　二十三岁的程砚宁，内敛沉稳，卓尔不群，得称为青年了。
　　这个人，怎么能生的这么好看呢。
　　“你像你爸还是像你妈？”
　　完全没有过脑子，她将这句话问出口。
　　视线里程砚宁打字的动作一顿，抬眸看过来，淡声道：“怎么问这个？”
　　“就……好奇。”
　　甄明珠想了想，说：“我好像是像我妈。”
　　她自言自语完，发现程砚宁并未答话，一时间想起了他的家室，马平川曾经用八个字概括：“父亲失踪母亲坐牢。”都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这么问，似乎让他心情不好了。
　　“像我爸多点。”
　　程砚宁倒没避开她这个问题，想了想回答说。
　　甄明珠“哦”一声，抿起唇，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了。
　　程砚宁答完这句话，也没有再多说，收回目光落到了电脑屏幕上，修长手指落在键盘上，哒哒哒的打字声又一次响起。
　　他在写报告，脸色淡然，神情专注，速度很快，好看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看上去不像在写东西，倒好像在弹钢琴似的。就连那哒哒哒连续不断的清脆声响，都成了最美妙的音乐。
　　甄明珠痴了，就那样趴在会议桌上，下巴轻抵着胳膊，目光被他敲键盘的十指所吸引，定定地看着。
　　不知怎地，又想到昨天晚上那一幕了。
　　他将她搂抱着坐在他腿上，手指挤进她身体里去，就跟一尾冰凉凉小蛇一样，一直一直往里钻，好像要将她五脏六腑都掏空，浑身血液都吸干，抠得她骨头缝里都透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到现在，每一次之前都一样，他会先用手将她的情绪和身体充分调动起来。她从来都没想过，他看着修长瘦窄的手指能够那么灵活……
　　她就那样趴在桌上胡思乱想，直到视线里敲键盘的十指停了下来。
　　程砚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开腔问：“困了？”
　　“啊，没有。”
　　甄明珠猛地回神，抬手在自己嘴角揉了揉。不晓得为何，她有一种自己好像流了口水的错觉。
　　程砚宁又看了她一眼，第n次收了目光，继续写总结。
　　不过这一次持续写了不到五分钟，他一手扣着鼠标将已经快结尾的文档直接保存，放在了桌面个人文件夹里。
　　甄明珠被他起身的动作弄得一怔，下意识也跟着起身，问：“完了？”
　　程砚宁笑一下，“没，吃了饭再过来。”
　　“啊？”
　　“今晚……”
　　程砚宁沉吟了一下，问她：“想出去吗？”
　　“不想。”
　　甄明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答完又觉得自己这飞快的语调有问题，微微有些窘。
　　“下周一开换届大会，这两天事情太多了。”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程砚宁已经到了她跟前，垂眸看着她脸上神情，他抬手将她额前的刘海儿拨了拨，声音低柔地说：“出去吃了饭，你早点回宿舍。”
　　“嗯。”
　　“走吧。”
　　程砚宁牵起她的手。
　　两个人一起往门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放慢了步子，看她一眼，抬手将开着的门给关上了。
　　甄明珠一愣，仰起脸去看他的时候，亲吻落了下来。
　　“咯噔。”
　　他随手反锁了门，将她推抵在了门侧坚硬的墙壁上，一手捏着她下巴亲亲她的唇，看着她问：“刚才在想什么？”
　　“没想……”
　　甄明珠剩下半截话，尽数咽了回去。
　　程砚宁干燥而宽大的手掌落在她腿上，指尖一挑掀起她裙摆摸了进去，尔后，他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被这一眼看得羞愤欲死，低着头拿手推他，却说不出什么话。
　　“想到什么了？”
　　他又问，嗓音里含着一丝轻笑，不依不饶的，话问完，左手搂着她压在墙上，右手又一次摸进她裙摆……
　　甄明珠一手揪着他衬衫，伏在他怀里打了个激灵，“别……”
　　“这会儿没人来。”
　　程砚宁说完这句话，一条胳膊搂过她的腰背护在怀里，俯低身子，声音轻轻地哄：“放松点。”
　　甄明珠偏过头，整张发烫的脸贴在他臂弯里去。
　　程砚宁再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强有力的胳膊搂抱着她，低下头，薄唇吮吸她嘴唇和颈部肌肤，啃咬她耳朵，牙齿研磨带来轻微痛意。他撩拨人的功夫，从来都无师自通。
　　甄明珠思维涣散地望出去。晚风大了些，从半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吹得他桌上几页文件哗哗作响。
　　七点多，窗外暮色昏沉。
　　四下静得发慌……

　　☆、340：宁无所惧，甄已失控（35更）

　　这一次，时间不长。
　　不到十分钟，甄明珠一口咬在了男生结实的手臂上。
　　老实讲，她在神志崩溃之余，那一口挺重……
　　程砚宁一手搂紧她，另外那只手从她裙摆里抽了出来，垂在一侧，静默了几分钟，他揽着她脊背的那只手下移，轻柔地抚摸着她颤动的身子，低声问了一句：“好了吗？”
　　甄明珠缓缓回神，平素甜美的声线微微哑了，“嗯。”
　　程砚宁又沉默两秒，轻声说：“我去擦下手。”
　　一句话，成功地让甄明珠又一次红了脸，她从他怀里退出，一手扶墙站着，腿脚还有点发软。
　　程砚宁抬步走开，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长身玉立在桌边，微垂着眼眸，一手拿纸巾，将另一只手擦拭干净，手指缝里都没放过。
　　甄明珠整个人还是懵的，又懵又软，不敢看他。
　　时间变得无限漫长……
　　他站在那擦手的时候也没有说话，就抽取纸巾时候发出些微刺耳摩擦音，越发显得偌大的办公室空旷而安静。窗外天黑了，这里面却分外明亮，将一切都暴露在人眼皮子底下。
　　她有些无法相信，她竟然会在这种地方被他手指刺激到失控……
　　喉咙发紧发干，她低头看自己脚尖，感觉到帆布鞋里脚趾都能羞耻得蜷缩起来。
　　程砚宁擦了手回过头的时候便看见她这一副样子，心里怜惜深重，便走过去抬手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嗓音低柔道：“还发呆，走了。”
　　话落，他随手开了门。
　　甄明珠“哦”一声，跟在他边上往出走。
　　两个人刚站到门外的时候，程砚宁略微想了一下，又说：“等我拿一下钥匙。”
　　他又抬步进去，拿钥匙出来锁了门。整个过程里，甄明珠抿唇站在一边，还是僵硬得很，说不出什么话。
　　“装你包里。”
　　程砚宁将钥匙和手机给她递过去。
　　甄明珠“哦”一声，右手接了东西，拉开包包拉链塞了进去。
　　程砚宁在这时候握住了她左手，手指一根根插进她指缝严丝合缝地交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的动作，偏偏又让甄明珠想到刚才那一刻，也是这只手，翻搅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要不要去洗手间？”
　　两个人手牵手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程砚宁停了步子，低声问她。
　　甄明珠又一次脸红，“嗯”了一声。
　　话落，她松开他手，抬步就要往洗手间去。
　　“哎——”
　　程砚宁却叫住她，待她下意识抬头，抿起薄唇又问：“要不要纸巾？”
　　“我带着呢。”
　　这种必需品女生出门基本上都带，甄明珠下意识回答完又感觉到他这话里的言外之意，整张脸更红了，一扭头快步地就走到了洗手间里去。
　　“右边。”
　　程砚宁在身后提醒她。
　　差点跑错方向，甄明珠怔了一下，又埋头进了右边。
　　楼道上很空，灯光明亮，程砚宁目送她进去，自己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步到男洗手间那边，站在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俯身洗了个手。
　　甄明珠进去时间不算长，洗了手再出来的时候，瞧见程砚宁倚在楼梯口栏杆边抽烟。白而透的烟雾轻笼他的脸，带出几分飘忽缭绕的感觉，丝丝绕绕的，让人心痒。
　　程砚宁的这根烟，在两个人走下楼梯的时候抽完了，他将烟头扔在教学楼外垃圾筒盖上。
　　尔后，低下头又牵住了她的手，往校门口走。
　　甄明珠在洗手间里面的时候听见了他洗手的动静，因而这一下被他握紧手减少了一些局促，他用凉水洗过的手带着一股子冰冷强硬的触感，和她掌心贴合，却慢慢回温，暖了起来。
　　办公室里崩掉尺度的一出，让两个人事后回想起来都挺难为情，一路牵手到了校外，都没怎么说话。
　　总算站到门口了，程砚宁看着霓虹闪烁的街道，侧头问她：“想吃什么？”
　　“都行。”
　　甄明珠轻轻地说。
　　也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包包里传来手机震动声。
　　程砚宁的手机……
　　甄明珠将他手机拿出来给递过去，等他打电话。
　　“没呢……哪一家……就过来。”
　　他很快说完电话，又将手机递给她，开口说：“薛飞的电话，让过去吃烧烤。”
　　“哦。”
　　甄明珠应了一声。
　　好一会儿，她似乎就会说这个字了。
　　程砚宁其实也有些不自在。两个人和好这段时间，他在人前完全没回避他们的关系，偶尔也会情之所至，说一些逗她的话或者情难自禁地做出一些小动作，可相比于那种暂时忘乎所以的小情趣，今天这种事完全是头一次。
　　不过，倒没什么好后悔的……
　　男生对情事多半都无师自通，尤其他先前有过那样一个妈，又交了潘奕那么一个情场老手酒吧常客，进了大学里宿舍还有张景涛那么一个动作片达人，对这种事，他的接纳尺度很大。
　　最开始想象这种事的时候，的确有过挺排斥的阶段，打心眼里反感放纵的女人。
　　可事实上，真的遇到他想取悦的那个人了，一切曾有过的想象和底线都能被推翻，为她疯狂，全无所惧。
　　他喜欢看甄明珠意乱情迷，被他刺激到痉挛的样子。

　　☆、341：经期推迟，疑似怀孕（36更）

　　没一会儿，两个人到了烧烤店。
　　薛飞打电话的时候说张景涛有好事，请客，让他赶紧过去。程砚宁也没有多问，牵着甄明珠进店里找见人的时候，心里才微微地意外了一下。
　　“这儿……”
　　薛飞起身朝他招了招手。
　　程砚宁便收敛了思绪，握着甄明珠的手走了过去。
　　八人位的大圆桌，已经围坐了四个人，他们宿舍三个男生，还有一个女生，董西琴。
　　他意外，甄明珠自然也挺意外的，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不动声色的神情比薛飞显得淡定许多。薛飞在他们俩坐下的时候便将菜单推到了甄明珠跟前，笑着催：“还想吃什么自己点，你涛哥请客。”
　　这一下，甄明珠自然得接话了，她侧眸看了眼董西琴，淡笑：“怎么回事呀？”
　　董西琴脸色有点白，开口嗓音有些局促，“没事儿，就吃个饭。”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请吃饭，是不是百年难遇？”
　　薛飞看一眼程砚宁，挤眉弄眼问。
　　程砚宁煞有介事地说：“你学建筑太屈才了。”
　　“……”
　　薛飞一脸不解地盯着他。
　　程砚宁抬手招来服务员，说了句：“倒杯热水。”
　　尔后，清净的眸子才落在他身上，克制着一丝笑容，淡淡地说：“你那会选个文科挺好的，考公务员比较占优势，毕业了去民政局婚姻登记处领个差，肯定如鱼得水。”
　　“噗——”
　　鲜少听他讲笑话，李静晨直接给喷了。
　　薛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自己也觉得可乐，回过神便有些不满地说：“你这自己发家致富奔小康了，还要看着兄弟们饿死呀？社会主义人民要共同富裕。”
　　意味深长的玩笑话，让张景涛边上的董西琴越发不自在起来。
　　下午那会儿，沈芊芊离开之后，她在办公室外面还待了一小会儿。的确有点想偷听偷看的意思，可心里却也怕被发现，正天人交战的时候，张景涛发了条微信，问她吃饭了没。
　　自然是没有……
　　她迟疑着回了微信，张景涛便说请她在校门口吃饭。
　　先前因为不晓得学生会里事情什么时候能忙完，她给林清说了不用等她吃饭的事情。再加上肚子的确有点饿，她心情又非常烦乱想有个人陪，便也就答应了张景涛的邀请。
　　哪曾想，两个人到了烧烤店没一会儿，薛飞和李静晨两个人来了。
　　事情就成现在这样了……
　　董西琴不自在极了，微微垂着头，抬手将披散的长发往耳后拢了拢，不去理会薛飞的胡言乱语。
　　张景涛就坐在她边上，自然能感觉到她的难为情，顿时就没好气地拿纸巾盒砸到了薛飞身上，没好气道：“还能不能吃饭了，烤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您的水。”
　　这时，服务生将程砚宁要的水给端了过来。
　　程砚宁接了水放在甄明珠手边，身子凑近她问：“还没看好？”
　　温热的呼吸呵到她脸侧，甄明珠面颊发热，偏过头去，轻声询问他，“你想吃什么？”
　　“炒虾尾，大份，他们家烤茄子和土豆片还行……”
　　“那我吃个砂锅米线？”
　　“行。”
　　两个人头挨头凑一起小声地商量着吃什么，声音不大，亲近的样子显得无比和谐。
　　边上几个人反正也无聊，薛飞看着看着又叹了一声，“哎，我这怎么就把你们俩给叫来了。”
　　“……”
　　甄明珠闻言，迟疑着看了他一眼。
　　程砚宁哼笑一声，低声嘱咐，“别理他。”
　　话落，又一次叫了服务员。
　　服务员过来拿了菜单又离开，程砚宁便抬手碰了碰玻璃杯杯壁，又朝甄明珠道：“先喝点水。”
　　两个人做过好几次了，他自然已经发现，甄明珠在情事过后总要喝点温水。不过这一点，甄明珠自己倒是没觉察到，的确也觉得口干难受，她端起水杯喝了几口。
　　饭桌上有薛飞和张景涛，气氛怎么也不可能差到哪儿去，因而哪怕突然多了董西琴这么一个让两人都意外的人，这顿饭吃到最后也说说笑笑地结束了。
　　过程中出现一个小插曲……
　　服务员将炒虾尾端上来的时候，程砚宁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先给甄明珠剥了一个虾，递到人家嘴边，却发现甄明珠没张嘴，目光盯着他指尖看，神情颇有些犹豫踌躇一言难尽。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因的时候，程砚宁耳尖给红了。
　　那只虾反正没吃……
　　等他神色淡定地摘下手套，甄明珠戴了一次性手套，给两人剥虾吃。
　　因为这个，薛飞在饭桌上将程砚宁挤兑了半小时。
　　一众人走出烧烤店的时候不到九点，门口分别之后，甄明珠觉得小腹有点坠痛感，感觉好像是经期预兆，便让程砚宁等了几分钟，她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两包姨妈巾。
　　“给。”
　　拉上包走到程砚宁跟前，她递过去两个薄荷味口香糖。
　　程砚宁接了糖，问她：“上个月几号？”
　　“我一直是十号左右。”
　　甄明珠抿唇想了想，又说：“推迟第六天了。”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都静了一下。
　　甄明珠站在原地有些懵，抬眸又瞅见程砚宁明显有些僵的脸色，迟疑了一下，声音低低道：“应该不会吧，吃了药的，可能是药效引起的紊乱。”

　　☆、342：阿宁担心，还有点怕（37更）

　　九点二十。
　　程砚宁将甄明珠送到了宿舍楼下。
　　时间不算晚，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路过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瞧他们几眼。
　　“到了。”
　　甄明珠小声说了一句，低头去挣脱他的手。
　　程砚宁握得很紧，力道很大。
　　她本来是不想买试纸的，可拗不过他担心。最终，进校门之前，程砚宁在外面的药店里买了两个试纸，这之后，他握着她手的力道一直很大。
　　甄明珠感觉他好像有点紧张，想了想，柔声说：“哪有那么悬，你别担心了。”
　　“上去了以后测一个，明天早上醒来再测一个，知道吗？”
　　“嗯。”
　　甄明珠点点头，还是坚持说：“肯定不会的，我能感觉到小腹痛。”
　　“经期会疼？”
　　“不呀，就每次快要来的前一两天，有一点征兆。”
　　程砚宁还是不怎么放心，握着她手的动作松了松，手指滑上去握住她手腕，轻轻一带揽到了怀里，声音低柔地叮咛说：“晚上测完了就把结果告诉我，是不是都不要害怕。”
　　听闻这话，甄明珠扑哧笑了，仰起脸瞧了他一眼，“我看好像是你比较怕。”
　　“有点。”
　　程砚宁诚实地说。
　　且不论大学生怀孕要面对的议论和诸多麻烦，单是她眼前的年龄，他并不想要一个孩子。先前年龄小的时候有过特别偏激的想法，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结婚要小孩。现在有了甄明珠，这个想法自然是烟消云散了。可相比于想结婚娶她来说，要小孩的事在他眼里完全没有分量。
　　如果未来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应该会高兴，也会好好地将小孩抚养长大，可，绝不是现在。
　　她年后才要过二十整岁的生日，身边还一堆事没有理顺。
　　胡思乱想着，程砚宁眉头都拧了起来。
　　甄明珠倒的确没有他忧心。一来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很清楚，每一次月经要来的感觉都很准，二来，小孩子这种生物，想起来还是觉得太玄妙了，那是说来就能来的吗？
　　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她无法想象那种情况，便下意识地觉得还很远。
　　“那我测了就给你说。”
　　最后，她有些无奈地说完，离开了程砚宁的怀抱，进宿舍之前，还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程砚宁目送她进去，心里的担忧也无法免除，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站到了一边昏暗一些的树荫下，掏出手机给甄明珠发了一条微信说：“我在楼下等着，测出结果给我说。”
　　这人……
　　甄明珠看见微信有点无奈，进宿舍之前先去了公共洗手间。
　　格挡里磨蹭了几分钟，她长松一口气，给程砚宁回了条微信说：“没有，好着呢。”
　　程程［心］：“拍个照我看看。”
　　甄明珠：“［白眼］。”
　　程程［心］：“乖，别闹。”
　　甄明珠：“好吧。”
　　她觉得程砚宁好像当真是挺担心的，便只得将一条杠的试纸拿在手上，给他拍了张尚算清晰的照片发了过去。
　　程砚宁很快回复：“明早起来再测一次。”
　　甄明珠：“［哈士奇］。”
　　她还有心情闹，程砚宁看着对话框却着实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因为这第一个结果让他放心许多，他便松了一口气，一边离开一边给甄明珠发了一条：“晚上早点睡。”
　　“知道啦。”
　　最后这句话，甄明珠用语音给他说的。
　　说完话她便将用过的试纸重新装进了包装盒里，又装进包包里，背回了宿舍去。
　　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孟晗和董西琴还都没有回来，林清也没在室内，她耳听着阳台上洗手间里传出音乐声，便走过去问了一句：“林清？”
　　林清有上厕所放歌的习惯，听见她唤便应了一声。
　　甄明珠折回了自己座位上，随手掏出包包里的试纸盒扔进了垃圾筐里。她用的垃圾袋是超市里质量最好的一种，黑色加厚款，垃圾扔进去封好袋口的话，完全看不到里面去。
　　不过出于谨慎，她这一次套了两个袋子，绑了死结放在柜脚。
　　弄完这一切，又觉得脸烧。
　　先前和程砚宁一起出去过夜，她都没有特别不好意思的感觉。一来两个人在安城的时候就一起出去住过了，她还去过程砚宁家里几次；二来程砚宁带她到了云京，情势所迫，两个人等于同居了一年多。在她心里，程砚宁是男朋友，可很多时候更像兄长甚至父亲，她从他身上能得到很大的安全感，也有和家人相处的亲密感。
　　不过，这个猝不及防的大姨妈推迟事件，将她的所有不好意思都给调动起来了。
　　虽说眼下社会开放到了新的程度，可在校怀孕这种事想想就很惊悚啊，就算到了法定结婚年龄，那她也不可能顶着个大肚子在学校里招摇过市，难不成得退学？
　　林清洗了手进来，便看见她一副神游九天的样子，笑着问：“怎么今晚这么早？”
　　“哦。”
　　甄明珠回过神应了声，扭头笑道：“他学生会有事。”
　　林清点点头，再没说什么呢，宿舍门突然又被人给推开。孟晗走进来看见甄明珠也吓了一跳，愣神后便蹦到了她跟前，开口问：“你有没有看见啊，沈芊芊在校内网上给你道歉了。”
　　“……”
　　甄明珠一愣，“道什么歉？”
　　“就先前造谣抹黑你的事情呀。”
　　孟晗走到了自己位置上，放下包，转过头来说：“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听楼道里走着的女生说的，具体怎么回事也不清楚呢，你等我登校内网看看。”
　　306宿舍四个女生，甄明珠是唯一没注册校内网的人。一来她在学校里并不热衷交朋友；二来她一贯我行我素，不怎么在乎别人眼光，却也不乐意主动将私生活展示给别人看。
　　孟晗开了自己电脑，很快登录了校内网主页，三个人便一起看到了沈芊芊发的最新状态。
　　大意是：我是外语学院2010级2班的沈芊芊，先前在论坛上发帖抹黑过甄明珠，是因为嫉妒心作祟。时隔一年，经常想起都觉得于心不安，虽然我在这个事上得到了教训，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欠甄明珠一个道歉，很对不起她。
　　截止她们三个看见这条动态，下面已经有了一堆评论。
　　无一例外，都在骂她……
　　甄明珠看了几条就觉得索然无味，回了自己位置。
　　“哈哈，有人说她想红想疯了，蹭你热度。”
　　孟晗和林清向来是爱热闹的性子，一边饶有趣味地看，一边还拣重点有趣的读给她听，话语中颇有几分被取悦的情绪。
　　先前论坛上那个事，因为程砚宁的缘故很圆满地被解决掉了。可这世上不乏那些喜好猎奇的人，就他们外语学院里，也偶尔还有女生议论甄明珠，说是太傲，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成谜。
　　这种私下里的议论，在甄明珠上学期拍戏去的那段时间尤其多一些，以至于渐渐地就有人说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一点问题呢，程学长那么护着她怎么不跟她在一起，说不定就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不过，这种事，当然没人敢拿到正面上去说。每每说起的时候还要扯出沈芊芊当个靶子，眼下好了，靶子一倒，这些羡慕嫉妒恨的言论自然站不住脚了。
　　甄明珠一直住校，这点流言蜚语也有所耳闻，不过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耳听着孟晗和林清又讲起下午选修课上的事情，她拿了内衣裤和浴巾，去洗手间洗澡。
　　等她花了二十分钟洗完澡出来，董西琴已经回来了。
　　甄明珠和她打了个招呼，用干发毛巾将头发包了起来，拿了内衣裤去公共水房洗。

　　☆、343：权衡试探，暧昧游戏（38更）

　　流水哗哗的声音响了一会儿。
　　甄明珠默默地将内衣裤给洗干净了。揭起水盆将水倒干净，拿着东西回宿舍的时候，不知怎地就想起先前在安城一中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次。
　　只是，一中宿舍楼下那一幕还可以回想，下午在学生会办公室那一幕却不怎么敢回想，想一次就要无地自容一次。
　　怀着一股子无法言说的心情，她回到了宿舍。
　　洗漱完时间还早，她吹干头发之后又觉得小腹痛，纠结之余跑去阳台上洗手间，用了个小护垫预防。
　　十点多的时候，她打理好一切上床了。
　　开学不久，四个人最近各自的活动都挺多，难得晚上在宿舍里聚齐了，熄灯前便开始聊天。
　　起因是孟晗问了董西琴一句：“竞选稿写好了没？”
　　董西琴提交了《学生会干部候选人自荐表》，换届选举大会的时候需要上台演讲拉票，一旦通过的话，便会升任学生会秘书部副部长。
　　孟晗问话的时候她已经上了床，淡笑着回答了一句：“好了。”
　　话落，正好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涛：“晚上没生气吧？”
　　涛便是张景涛的微信名，很简单的一个字，和他那个人还挺像的，有些不拘小节的洒脱劲儿。
　　不过，这条消息倒是有些拐弯抹角试探的意思。
　　董西琴回了一条：“没生气。”
　　涛：“薛飞那人就那样，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董西琴：“嗯。”
　　一个字，似乎有些冷淡，没有继续往下聊的意思。
　　张景涛看见这个字就觉得不妙，扭头将椅子拖得“刺啦”一声响，唤薛飞：“喂——”
　　薛飞坐椅子上泡脚，闻言觑了他一眼，“咋了？”
　　“你不是有校花微信吗？让她给我探探口风，看看董姑娘对我印象怎么样，有没有戏。”
　　薛飞一愣，“你来真的呀？”
　　“老子烧烤都请了。”
　　张景涛家里情况很一般，下面还有一个弟弟读高中，一个妹妹读初中，因而他生活费也一般，月月光的那一种。宿舍里程砚宁就别提了，李静晨和薛飞的家境也比他好一些，他这人也是坦荡不要脸，平时里手头紧的时候就东蹭蹭西蹭蹭，大学四年就那么给蹭过来了。不过蹭了也就蹭了，男生之间没有女生那么多鸡毛蒜皮的事情，压根也没人在乎被他蹭去那么一点。也就薛飞和他，最开始打闹惯了，这个管那个叫“铁公鸡”，那个管这个叫“薛娘娘。”
　　此刻，张景涛这话一出自然引得其他两人喷笑，薛飞随手从桌上拿了手机，叹气道：“得，四年兄弟也不容易，你要能在这最后一年把人生大事给解决了，哥哥我也算功德一件。”
　　话落，他点开微信给甄明珠发了一条：“小学妹在吗？江湖救急。”
　　甄明珠看见微信就有点无语，回复：“说。”
　　建筑小飞飞：“就你们宿舍那个妹子，学生会那个，问问她对张景涛有没有意思？”
　　甄明珠：“［挠头］。”
　　建筑小飞飞：“啥意思啊？”
　　甄明珠：“应该没意思。”
　　建筑小飞飞：“她说的？”
　　甄明珠：“那倒不是。”
　　建筑小飞飞：“［吐血］那你问她呀。”
　　有些无奈地看完这一句，甄明珠抬手将自己脸侧的乱发拢到耳后去，抬眸想问的时候又觉得有点突兀，便给董西琴发了一个微信：“张景涛在追求你？”
　　董西琴很快回复：“没有吧。”
　　甄明珠顿时有些懵了。
　　明眼人其实都能看出来，张景涛摆出追人的架势。可爱情这事玄妙就在这个地方，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就是一个你追我赶相互权衡的过程。张景涛没表白，董西琴便有权利装傻。
　　不过，她管不着这些，也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甄明珠又问她：“那他要是追你的话，你会不会答应啊？”
　　董西琴：“这种事怎么好说？［脸红］”
　　甄明珠败给她了。
　　她心中有点数，觉得董西琴可能喜欢程砚宁。可这件事除了最先林清打趣过她几次之后，便不了了之了。她也不晓得，董西琴到底知不知道她已经猜到了她喜欢程砚宁的事情……
　　可无论如何，她应该清楚程砚宁和她没什么可能。
　　那么问题就来了，在撇开程砚宁之后，她会不会愿意接受主动追求她的张景涛。
　　答案似乎很玄妙……
　　或者说，人家和她的关系还没到那种说实话的地步，那她怎么问，得到的答案都是模棱两可的。
　　“好吧。”
　　甄明珠回复了她两个字，便直接告诉薛飞：“不知道。”
　　建筑小飞飞：“［黑人问号脸］。”
　　甄明珠：“我问她要是张景涛追求她，她会不会接受。她说：这种没发生的事情不好说。”董西琴原话里并没有没发生这个明确的表示，可甄明珠琢磨了一下，她大抵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薛飞看见这一句也是很懵逼了，“又送水果又请吃饭，不是想追她谁有毛病啊，献这份殷勤？”
　　作为一个性子简单的直男，郁闷地发出这段话以后，薛飞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还是小学妹这种女生比较可爱。
　　董西琴在学生会也一年时间了，和他接触也算频繁，可说实在的，哪怕有甄明珠舍友这么一重便利关系在，他也很少主动去找董西琴套近乎攀谈。这就类似于一种本能，他偏向那种活泼外向的直爽妹子，对这一种看不明白心思需要猜的软妹毫无亲近欲望。
　　对，以后一定得找个活泼可爱的……
　　几乎在一瞬间，薛飞便决定了未来的择偶标准。之后，又直接朝张景涛说：“人家姑娘说是不好说。”
　　“……”
　　张景涛愣了一下，“说清楚点啊。”
　　“就……觉得你追人诚意不够？”
　　薛飞给出了一个自己理解的意思。

　　☆、344：你和校草，那啥了吗（39更）

　　诚意不够？
　　这答案让张景涛有些懵逼了。
　　他家里情况就那样，不打工的情况下每个月花销还不够呢，眼下已经到了大五，迎面而来的事情有一堆，其实并非谈恋爱的好时机。可感情这事，讲什么时机呢？
　　有的人青梅竹马，从小那就在一起；有的人一见钟情，还没互相了解透彻呢，都发展到床上了；还有的动不动搞什么暗恋三五年，最后却不一定能有任何结果……
　　爱情，是这世上最难控制也最为玄妙的事情。
　　他从小勤学苦练考进京大，为的是出人头地优越生活，自然不能跟程砚宁那种非人类相比。人家谈恋爱都不影响考状元，他要是在中学里谈恋爱，眼下指不定堕落到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去了。
　　上了大学，他才算松一口气，却也从未想过谈恋爱这种事。
　　为什么？
　　谈恋爱要花钱啊。
　　远的不说，就近在眼前的程砚宁，和女朋友出去住一宿好几万，这要放他身上，那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人家条件好，这么花费也是常态，他比不上这一种，那要谈个恋爱，也避免不了吃饭、送礼物、住宿、玩乐这些基本花销。aa制是挺时髦，可对一个男人来说，一起出去玩还让女朋友掏钱请客，那脸面都得给丢尽了。
　　基于种种原因，他虽然时常和朋友兄弟们一起浪，那也从未想过去交一个女朋友。
　　董西琴是第一个。
　　她是第一个，突然戳中他心，让他想要去保护怜惜的女孩儿。
　　胡乱地收回思绪，张景涛问薛飞：“那你说，怎么样才算诚意够了？我这态度还不明显？”
　　薛飞已经泡完脚去洗手间倒了水，听见他问话的时候刚好洗了手走近室内，颇为不正经地说：“要不你跟咱宁哥一样，来一场轰动全校的告白？”
　　张景涛：“……”
　　这种事，一般男生还真做不出来。
　　的确，大学里每一年都有那么几出，男生在女生宿舍楼下点蜡烛告白、送花告白之类的行为，可全校几万师生呢，能那么做的男生能有几个？从去年到现在，整个京大也就轰动了三次，外校那个帅哥一次，华安药业孟总一次，还有程砚宁一次，三次都是为了甄明珠。
　　说句实在的，董西琴的条件比起甄明珠来差远了。
　　这要是搁在古代宫廷，甄明珠可能比得上昭君褒姒之流，美貌气度足以担得起红颜祸水四个字。董西琴各方面都比她差一些，也就因为白净温柔，有点小家碧玉的意思。
　　不过，他自己几斤几两他也清楚，那完全和程砚宁不在一个档次上，可是身为一个身高一米八，五官端正还有运动特长的学长，他觉得自己追求董西琴也算挺有希望的一件事。
　　收回思绪，张景涛不将希望寄托在甄明珠身上了，拧着眉想了想，拿手机给林清发了条短信：“董西琴的确是单身吧？”
　　那一晚酒吧遇见的时候，这姑娘有那么点借酒浇愁的意思，眼下他突然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将这最重要的一点给忽略了，都忘了问。
　　女生宿舍，林清看见这短信的时候也上床休息了，想了想，回复了一条：“嗯，单身。”
　　“那你觉得我追她有戏没？”
　　直白的一句话，却看得人心里发闷。
　　林清回了一条：“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董西琴是那种看着不声不响其实很有主意的女生，从好胜心方面来讲，宿舍里几个人也都比不过她。她入学到现在，学习也罢参加社团活动也好，都是井井有条目的明确的，付出都能看到回报，比她这种进了大学放松下来的人强多了。
　　再有……
　　林清下意识往甄明珠床上瞥了一眼。
　　她的感觉告诉她，董西琴对程砚宁肯定是有点意思的。不过碍于甄明珠和他的关系，她不曾将这种想法表现出来。收回目光，林清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听见孟晗又说：“有人说起沈芊芊下午在课堂上的事了诶。”
　　过去好一会儿了，她还抱着个电脑看八卦，甄明珠闻言都无奈了，躺在自己床上开口问：“你还在看那个啊？”
　　“你说她怎么想的。”
　　孟晗将电脑推放在小桌板一边，十分纳闷地问甄明珠，“在课堂上看那种东西，这是有多饥渴？”
　　甄明珠：“……”
　　不知怎么地，孟晗一句话将她给问的无地自容了。甄明珠一手拉起被子，整个人往下缩了缩，将自己肩膀都完全遮在了里面。
　　孟晗见她一时没答话，突然又问：“诶，你和校草真的那啥了吗？”
　　甄明珠愣了一下，“嗯？”
　　“就……发生关系啊……”
　　孟晗嘿嘿一笑，声音里一股子好奇。
　　没错儿，这学期才开学半个月，甄明珠都和程砚宁出去住了好几次了，可这种事，没有亲眼所见那就只能靠想象嘛。而她压根都无法想象，程砚宁那种男生情动起来是什么样子。
　　反正感觉有点不敢相信，还不可思议……
　　不对，牙印。
　　猛地想到这，孟晗又突然来了一句：“听说天蝎男在那方面超强的。”
　　“咳……咳咳……”
　　猝不及防，甄明珠被口水给呛了一下。

　　☆、345：甄甄怼人，强势护宁（40更）

　　宿舍里的气氛似乎都突然因为这个话题暧昧起来。
　　甄明珠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安静半晌，只得胡乱地说了一句：“你怎么还研究这些。”
　　孟晗声音也不好意思了，“没研究啊，就星座上讲的嘛。翻看的时候就看见了，你不是说校草天蝎座？”
　　“……”
　　静了一下，甄明珠道：“睡吧，乖。”
　　“你当我小孩呀。”
　　孟晗用一股子撒娇的语气说道：“我也是有男朋友的人好不好？再说了，咱们也不小了呀，谈恋爱这些都很正常嘛。”
　　“噗——”
　　林清因为她的话给喷笑了，好奇地问：“那你和梁祝发展到哪一步了呀？”
　　“就，摸摸。”
　　“噗——”
　　“哈哈。”
　　耳听见她的话，宿舍里三个人都给笑了。
　　孟晗却一副气呼呼的语气，“笑什么诶，有什么好笑的。”
　　“不笑不笑。”
　　林清哄她，“讲讲，讲讲。”
　　几个人在宿舍倒是很少谈到这么隐私的话题，不过每个人其实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八卦心理，林清这话一出，孟晗才意识到自己讲的有点多。不过她一向是个坦荡单纯的性子，闻言也没扭捏，直白地说：“就暑假我去找他玩的时候嘛，傍晚去海滩上，本来是躺在海滩上看夕阳呢，可我觉得挺无聊的，就用沙子埋他，他反抗的时候将我给压倒了，就……摸了我胸……”
　　“……”
　　一阵寂静后，林清率先爆发出一阵笑。
　　甄明珠也没忍住，轻轻地笑了。
　　孟晗讲完这个整张脸都红了，啊一声怪叫躺进被子里，还不忘开口道：“甄甄该你了！”
　　她这一声喊完，宿舍里又安静了。
　　有些事，想当然的不一定就是事实，哪怕甄明珠不止一次地在外面过了夜，没听见当事人亲口承认，那外人还是会怀疑他们发展到了哪一步。毕竟，程砚宁那人，本来就挺禁欲冷漠的，看着和普通男生压根不一样。
　　而甄明珠呢？
　　这学期是变了好些，尤其是提到程砚宁的时候。可除去这些时候，她在课堂和宿舍里还是挺话少那一种……
　　三个女生都在心里胡乱猜测呢，以为她不可能透露这些隐私的时候，突然听见她语调平静地说：“做过了。”
　　“……”
　　林清和她最近，某一瞬间，以为她幻听了。
　　她抬眸看过去，却听见孟晗啊一声又坐起身，用一股子好奇得要死还带着一丝兴奋的语气问：“真的啊？！”
　　甄明珠“嗯”了一声，声音里有一丝克制的复杂情绪，低声补充说：“他老早就想要了。”
　　极为简单的一句话，却有让人头皮一麻的效果。
　　林清和孟晗脑补一通后想到那人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却听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董西琴突然问：“那你们是打算结婚吗？”
　　结婚这话题，说起来似乎有点远。
　　甄明珠却没怎么犹豫，又“嗯”了一声，“是决定一辈子在一起的，本来能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了。”
　　“你都不怕么？”
　　董西琴这么问完，又轻声说：“就感觉婚姻和爱情还是不一样的。就像《围城》那一句，婚姻是一座城，外面的想进去，里面的想出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能将什么激情都给磨掉的。而且我觉得他在这一点上有些不够为你着想……”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孟晗扭头看过去，语气颇有些古怪。
　　董西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其实很明白，那是人家的爱情，她无权置喙。可就在她既想知道又不愿意去知道的时候，甄明珠那三个字将她重重地给击中了。
　　做过了……
　　她看过那么多书，里面不乏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可没有哪一句台词能有这种效果，落在她耳边，产生雷霆万钧般的效果。
　　她柔和地笑了一下，又说：“就感觉这么神圣的第一次，应该留在结婚那一天比较圆满，没到结婚的时候呢，很多事都是未知的。要是再出个什么意外没在一起，那女生这边还是很吃亏的。”
　　这话，林清有点听不下去了，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说：“就算没在一起也不吃亏啊，那是程砚宁又不是其他人。就我们学校不知道多少女生想跟他呢，他就朝女生笑一下，女生都能高兴个好几天。反正我是觉得大多数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那么惊艳的人哎，好歹爱过一场，给了他才算不留遗憾。”
　　“……”
　　董西琴静了一下，再次道：“你不太了解他。”
　　林清一愣，下意识去瞧甄明珠了。
　　这一下，孟晗也敏感地发现了宿舍里气氛的不正常。本来一个好好的隐私揭秘话题，从董西琴开腔后，就多了些无法形容的味道。不过，董西琴倒好像并未察觉，说完这句话只停顿了一两秒，便朝着甄明珠方位问：“我有个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甄明珠“嗯”了一声，语调还算平静，“说吧。”
　　“就沈芊芊的事。”
　　不晓得为何，说到这，董西琴有一丝微微畅快的感觉。语调却不显，还是带着一丝犹豫地道：“感觉说出来不太好，不过我们毕竟都一起住了一年了。我觉得这件事可大可小，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
　　“没关系，你说吧。”
　　甄明珠又道。
　　董西琴便开口道：“就下午，我在学生会办公室整理申请表的时候，沈芊芊突然来了。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情绪看上去超糟糕，然后就请求程砚宁，想要跟他谈谈，我就暂时出去了。他们谈了什么我倒是不太清楚，可是沈芊芊出来的时候抱着一沓照片差点给摔了。”
　　“她拿的那一沓照片是她的裸照，当时还哭了呢。之后就发生晚上她在校内网道歉的事情了。”
　　“你不感觉程砚宁这人挺可怕的吗？女生的尊严多重要，他就这样践踏，手段太狠了，完全不把女人当回事一样。”
　　“而且你说他从高中到现在成绩这么好，从来都没失误过，这也挺奇怪的吧，世上哪有这种人，感觉完全把所有事都捏在手里一样，心思太深了。和这种人生活一辈子很累的。”
　　董西琴一番话说完，宿舍里陷入短暂的死寂。
　　林清和孟晗两个人都懵了，一来没想到平时挺推崇程砚宁的她会说出这样一番分析的话来，二来也是没想到，沈芊芊的事情之后还有这么一出，难怪她时隔这么久还会道歉。
　　她们俩有意说些什么打破僵局，偏偏又不晓得怎么说。
　　董西琴作为室友，说这么一番话有些忠言逆耳的意思，可在这种时候，的确是挺打击甄明珠的。
　　“……完了？”
　　又等了一两秒，耳听着董西琴不再说了，甄明珠才问。
　　董西琴愣一下，解释说：“我就是觉得应该给你说一下，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
　　甄明珠叹口气，轻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要说了解他，你这些了解实在有些太折辱他了。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的，自己做不到，就觉得别人能做到很不可思议，又因此下一些奇怪的评论。他从来不考第二错了吗？他能一直保持第一，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他上高中的时候，习题册和模拟试卷是随便用大箱子装起来堆在书房的。因为这个，他做题速度非常快，而且准确率特别高；后来他上大学，周末回去所有时间基本都在学画图，就因为他没有美术基础，而建筑专业又比较需要这个……”
　　“你误会我意思了。”
　　“你听我说完。”
　　甄明珠打断了董西琴的话，语锋一转又道：“沈芊芊的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的。就上周吧，我和程砚宁一起在外面的时候，他发现有人偷拍我们，之后为了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他找朋友联系了私家侦探，去调查了那一伙偷拍我们的人。结果呢？沈芊芊雇的人。她雇人做这个无非就为了毁掉我们名声，用心多恶毒。程砚宁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有问题吗？就是你，如果有人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上你的话，你能无动于衷？说实在的，你这一番话挺出乎我意料的，而且我有点反感。我们认识五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是个人都不可能没有缺点，他肯定也有，可就算这样也不能否认，他比这世上大部分人都努力都优秀。你说我护短也好怎么样都好，反正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他不好的话了，我不喜欢听。在我心里，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我不喜欢任何一个人说他一句不好的话。”
　　－－－－－－题外话－－－－－－
　　*
　　小白兔·宁：“有老婆保护，我谁都不怕。”
　　甄爸爸+顾爸爸：“……”
　　*
　　凌晨发完这些更，只有一句话想说：“小可爱们，可以投票了，月票评价票推荐票，来者不拒！”
　　明天更新两万余，十三更，应编辑要求，还是凌晨发！
　　所以下次更新时间倒计时24小时！
　　最后：
　　很抱歉影响大家睡眠，但是这几天的更新时间和字数是编辑要求的，我必须配合。
　　大家体谅啦，么么哒。

　　☆、346：粉饰太平，勉强和解（01更）

　　颇长一段话，昭示了所有情绪。
　　孟晗和林清一个在她旁边一个在她对面，怔怔地听到最后，都有一种被感动的情绪在心里发酵。
　　甄明珠是怎样一个人呢？
　　这学期之前，她看上去是内敛冷淡的，可在这个宿舍里，却极为随和好说话。她似乎从未发过脾气，也就因为沈芊芊的事情在学院里动怒了一次。这学期来了之后，因为程砚宁的缘故她在宿舍里待着的时间比较少，可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多了好些快乐的情绪。
　　眼下，董西琴几句话却激怒了她，她一番话说的很平静，声音也不高，可偏偏就是有一股子不容分说的强势，牢牢地护着程砚宁。
　　这股子强势，有些出乎董西琴意料之外。
　　当然，她也压根没想到沈芊芊的事情她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是早知道沈芊芊先找人偷拍了，那她压根也不会借机说出那样几句情绪复杂的话来。逞了口舌之快以后，她更在突然间想到了曾经操场上那几句对话，蓦地，又觉得忧心忡忡。
　　冲动是魔鬼……
　　学生会的时候，程砚宁对待她和其他人压根没两样，无论是在她表白之前还是表白之后。她怎么就忘了，这些不是因为他记性差或者宽容地揭过了这件事，还是因为甄明珠而已。
　　甄明珠不知道她的心思，对她也有些舍友的亲昵，他不愿意让她有一丁点的不适和不悦，所以装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可事实上，如果她惹到甄明珠，难免不落一个被针对的下场。程砚宁想要给她小鞋穿，实在太容易了。
　　胡乱地想到这，董西琴颇有些自责地说：“我也是意外地撞见了沈芊芊的事情，心情太复杂了。怎么说呢，就有一种偶像被拉下神坛的感觉。没想到是误会了，你就当我乱说，别往心里去。”
　　“嗯。”
　　甄明珠淡笑，“误会说开了就好，我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说话有点重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不会。”
　　董西琴笑着说，声音有点勉强。
　　旁观的孟晗+林清：“……”
　　不晓得为何，这种类似于和解的话，却让她们两人都有点懵，也突然地意识到，她们宿舍，可能就此变得不一样了。刚才董西琴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听着好像语重心长为人好，可实际上明里暗里地贬低着程砚宁，侮辱了甄明珠。
　　甄明珠呢，直面怼上去，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这就好像一场女人间没有硝烟的战争，来得快去的也快，可这战争毕竟是战争，不可能再当做没发生过了。
　　孟晗默默地收了思绪，笑笑道：“快熄灯了诶，甄甄我去洗手间，你要不要去？”
　　甄明珠心里有点堵，“嗯”了一声，“走吧。”
　　话落，两个人一起下床，出了宿舍去公共洗手间了。
　　她们一离开，宿舍里越发安静，半晌，林清也从极为复杂的情绪里回过神来，看见董西琴平平地躺在被子里，迟疑着问了一句：“你喜欢程砚宁啊？”
　　“啊？”
　　董西琴愣了一下，“怎么会？”
　　可，分明就是。
　　林清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失望。两个人一年来关系都挺好，算得上亲密无间了。董西琴对程砚宁的心思，她也是第一个就看出来的。偏偏这人藏得深，从来不说也不承认。
　　刚才那看似为甄明珠着想，冠冕堂皇的一番话，说白了不就是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酸吗？
　　说程砚宁可怕、手段狠、心思重，甚至践踏女生尊严不把女生当回事，不就是暗指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甄明珠，不尊重人家。可她怎么不想想？就那样的男生，不喜欢能在宿舍楼下闹那么一出？这学校里想倒贴他的女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家可是连一个笑脸都懒得给好吗？
　　她都想不通，董西琴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被甄明珠那个回答刺激到了？
　　未免太给自己加戏……
　　女人的情绪真是极其复杂，好像就一瞬间的工夫，她对一直形影不离的这个朋友好感尽消，甚至觉得有点倒胃口。
　　和沈芊芊那种女生相比，她灌输的这些毒鸡汤也是有够可怕的。
　　叹口气，林清没再和她说话了，活动着腿躺倒被子里，发现了好几条未读微信。
　　涛：“清清同学你开玩笑呢吧？”
　　涛：“你们俩好的跟连体婴似的，你能不了解她么？”
　　涛：“提供点帮助啊老乡，回头请你吃饭。”
　　张景涛家乡也在东北那边，不过东北大了去了，两个人家里也有十万八千里远，他倒好，为了追人套这种近乎。
　　“想听实话吗？”
　　林清思索了一下，发了这么一句过去。
　　涛：“肯定要实话啊。”
　　林清直接又回一句：“你们不合适，你拿不住她。”
　　“我去——”
　　男生宿舍里，程砚宁刚从外面推开门，听见这么一句。

　　☆、347：他的本能，让她心疼（02更）

　　学生会里一堆文件，他整理到十一点多。
　　上楼的时候宿舍门刚关掉。
　　一进门看见张景涛差点蹦起来，程砚宁便颇有些意外地笑了一下，问：“怎么了这是？”
　　“发神经呢。”
　　不等张景涛回答，薛飞朝程砚宁说。
　　程砚宁抬步坐到了自己位子上，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转瞬便想到了晚上吃饭的事，随意地搭话问：“谈上了？”
　　“没。”
　　张景涛走到他跟前，耸耸胳膊展示着肱二头肌，一脸不服地说：“我这一米八的身高，伟岸健硕堪比男模的身材，拿不住人？”
　　程砚宁：“……”
　　薛飞+李静晨：“……”
　　三个人一时间齐齐无语，又听见他念叨：“林清妹子说我拿不住董西琴，跟她不合适。”
　　“那姑娘看着的确蛮有心思的。”
　　闻言，薛飞中肯地说了一句。
　　程砚宁没有参与这个话题，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掏出手机给甄明珠发了一条微信问：“睡了吗？”
　　看见微信的时候，甄明珠和孟晗刚从楼道回到宿舍。
　　这一晚的事，结结实实地给她添了堵。也许从她知晓董西琴喜欢程砚宁开始，心里的隔阂便已经存在了。这是人之常情，任谁知道自己男朋友被舍友惦记，也不会觉得高兴。可一直以来，她倒是从未想过和董西琴因为这个在宿舍闹矛盾，孟晗一句又一句问的时候，她也并没有想太多，觉得这个事情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她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
　　只是她实在意外，董西琴会用那样一副自以为了解他至深的语气分析他，又摆出语重心长的架势劝导她。
　　火气是一瞬间上来的，那一番话，已经是她调解了好一会儿情绪之后，相对温和的回答了。
　　孟晗叫她去洗手间，楼道里吹了些风，她憋闷的情绪有所缓和。
　　走进宿舍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却又觉得失神。
　　不知为何，突然自责万分。
　　董西琴那样想过他，自己也那样想过他的。虽然说和董西琴相比，她接触到了更真实的他，可是她却的的确确地怕过他。沈芊芊下午这件事，她其实不算清楚，可只需结合一下上次被偷拍的事情，便能很快地反应过来，这就是程砚宁的手笔。
　　他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的，心思敏锐，手段狠厉，别人给过来的算计，要原封不动且更厉害地还回去。
　　自我保护，好像他的一种本能。
　　这让她心疼……
　　只有习惯了遭受伤害的人，才有这种本能吧。无论是当年因为误会不敢开口问的那个程砚宁；还是学校里那个在她和冯宽打架之后，生闷气又哄劝她的程砚宁；又或者现在这个，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之下的程砚宁……
　　所有一切的出发点，只是因为爱她，不想失去她。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看见微信的时候眼眶有些涩，低头回复了一句：“没呢，你忙完了？”
　　程程［心］：“在做什么？”
　　甄明珠：“想你。”
　　简单的两个字，诠释了她饱涨的情绪。
　　“还在担心？”
　　程砚宁又问。
　　甄明珠愣了愣，很快明白了他此言何意，看着手机抿抿唇，又回复：“没有，就是很单纯地想你。”
　　这话，轻轻地撩了一下程砚宁的心，他拿了洗漱用品，开门前往公共水房，在水房里放下洗脸盆之后，一手推开楼道尽头的阳台门走了出去，直接拨了一个电话。
　　熄灯时间临近，宿舍里又十分安静，甄明珠看见电话愣了一下，索性又一次出了宿舍，接通电话柔声笑：“喂。”
　　“在宿舍里？”
　　甄明珠将手机附在耳边，便听见他在问话的时候，那头“啪嗒”响起的打火机声音，便开口道：“没，到阳台上了，你还没到宿舍？”
　　“也在阳台上。”
　　程砚宁低笑。
　　甄明珠透过听筒听他的动静，不晓得为何，脑海里浮现出他下午靠楼梯道栏杆上的时候，薄烟笼着的一张脸。想了想，她声音轻轻地说：“都要睡觉了，别抽烟了。”
　　“……嗯。”
　　程砚宁第一次听见她劝自己别抽烟，微微愣了一下，倒是很好脾气地答应了。之后，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戒了么？”
　　甄明珠的确好久不曾抽烟了，似乎是从开始拍戏的时候，彻底地将香烟给抛诸脑后了。人还是得忙碌一点，忙碌起来便不会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她胡思乱想了一下，轻声回他，“对啊，不抽了。”
　　“……怎么听起来不太高兴？”
　　“没有。”
　　“过去的事情都不要想了。”
　　“嗯，没想。”
　　“五年了。”
　　程砚宁突然说。
　　甄明珠愣了一下，突然想到，的确要五年了。
　　2006年9月18那一天，她在一中教学楼栏杆上趴着的时候看见了程砚宁，时间一晃眼过去，纠纠缠缠的，再过三天，正好是五年时间。只想到这里，两个人心里都漫出无数感慨柔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说了一会儿话，程砚宁催她，“时间不早了，回去睡。”
　　“嗯，你也要睡了吧？”
　　“洗漱完就睡。”
　　不晓得是不是在夜晚的原因，甄明珠觉得他嗓音分外低柔缠绵，不太舍得挂电话，便又随口说了一句：“明天早上跑步吗？”
　　“可以。”
　　“那我们六点半约跑步。”
　　“好。”
　　他的语调微微纵容，又含着笑意。
　　彼此道了晚安，甄明珠便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抬步往宿舍走的时候，看见程砚宁又发了条微信，“明早记得测一下。”
　　“知道啦！”
　　她用了个感叹号，表达了有些无语的情绪。

　　☆、348：虚惊一场，姨妈驾到（03章）

　　“啪！”
　　甄明珠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大灯正好熄掉。
　　十二点了，她没有再在底下磨蹭，关了宿舍门，很快爬上床。
　　刚躺下，又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孟晗：“董西琴喜欢程砚宁？”
　　刚才两个人在宿舍里说的那一通话，她听了挺懵的。董西琴一贯是安静柔和的性子，突然说了那样咄咄逼人的一番话，完全在她意料之外。本来嘛，大家都住一个宿舍，聊天开玩笑再寻常不过了。可她非要将话题搞得那么沉重，还巴拉巴拉一通人家男朋友这里不好那里不对，是个人都上火。
　　她想了好一会都觉得无法理解，也就在甄明珠再次进来的时候，才突然灵光一闪。
　　董西琴每次说到程砚宁，神情和语气都非常矜持。
　　她试探性的这一句话，甄明珠倒也没有给肯定答复，而是回了一句：“可能吧。”
　　孟晗顿时了然，又回复：“就觉得她怪怪的，那你别理她。”
　　甄明珠：“知道，快睡吧。”
　　孟晗：“［可爱］［可爱］。”
　　对话框里安静了下来，甄明珠便松了一口气，将手机塞进枕头下面去。
　　十二点多，宿舍里再没人说话了。
　　董西琴用手机看完几页小说，面朝墙壁侧躺着，心情愈发差了。
　　心里很后悔……
　　她感觉自己真是贱兮兮的。怎么就能一时血涌上头，说出了那样一番话？那其实并不是她的本意。先前她对程砚宁几乎是一见钟情，可感情远远没有如今这么复杂。第一次心弦被狠狠拨动，是甄明珠喝醉，他打电话让自己下去拿蜂蜜的那一晚，她知道他也是有情有心的人，所以生出了很多情愫。可如果真的说到震颤她并且让她无法自拔地迷恋上他的事情，恰恰就是他几次暗地里为甄明珠出头，无论是打击沈芊芊的时候，还是嘲弄她的那些话。
　　她嫉妒得发疯，特别想要取而代之，成为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可，这是不可能的啊！
　　她怎么能沦落到这一步，做出这般丑陋的事情。
　　这不是她……
　　眼下闹到了这一步，以后还要怎么相处？
　　这个宿舍都没办法待了。
　　明明暑假没有见到这两人的时候，她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感情，完全能从这种幻想中拔出来的。可现在呢，所有的心理建设都没用，她看见那人的时候还是那样，心里的渴望要漫出来，看见甄明珠的时候羡慕得不得了，看见他们俩一起出现，和谐甜蜜的画面，简直要刺伤她的眼睛。
　　不能这样下去了……
　　董西琴深吸一口气，突然拿出手机，用浏览器搜索58同城。
　　先前听学生会的学姐说起过，就是在这上面租的房。
　　不过——
　　她浏览了好一会儿，房租比她想象里贵。
　　自己在校外租房住的事情，父母肯定是不理解也不会同意的。好在她平时花钱比较有规划，中学以后的压岁钱也没有再给父母，时间一长，零花钱和压岁钱一起也积攒了自己的小金库。
　　要动用小金库去外面租房住吗？
　　关掉手机的时候，董西琴颇有些纠结，内心天人交战。
　　*
　　翌日，清晨。
　　刚过六点，甄明珠被闹钟给叫醒。想到约好要和程砚宁一起跑步的事情，她没有赖床磨蹭，很快起来了。
　　也就在她下床的工夫，董西琴也起来了。她们宿舍四个人，孟晗和林清属于起床困难户，能多睡会就要多睡会的那种。她和董西琴稍微强点，夏天基本上都是六点起来，提前去操场跑步或者读书。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主动道早安……
　　轻手轻脚地拿了洗漱用品，甄明珠去公共水房里洗漱。
　　没一会儿，董西琴也出来，将脸盆放在她旁边水池里的时候，嗓音轻柔地说：“昨晚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甄明珠正刷牙，闻言便吐了满嘴泡沫，一边漱口一边道：“嗯，没事儿。”
　　“我也是一时想岔了。”董西琴又道。
　　这下，甄明珠看了她一眼，半晌，笑笑道：“过去了就算了。”
　　两个人没有提及程砚宁，事实上也的确没必要说明白。
　　甄明珠很快洗完，拿起东西朝她一笑，“走了。”
　　董西琴抿唇，回了一笑。
　　甄明珠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一路回到宿舍，坐到椅子上的时候，却感觉到下面有点不对劲儿。
　　阳台上洗手间去一趟，出来的时候长松了一口气。
　　大姨妈来了……
　　她这一年多身体素质还算可以，经期要是不乱吃乱喝也不会有过于明显的痛楚。不过，跑步这种事，还是能省的话就省了，不是那么方便。
　　想到这，她发微信问程砚宁：“起了吗？”
　　“在你宿舍楼下。”
　　程砚宁几乎秒回了消息。
　　甄明珠：“……”
　　“起了的话测一下，然后下来。”
　　程砚宁又发了一条。
　　甄明珠看见他这条消息便觉得哭笑不得，不过倒是被提醒了，她还有一个验孕棒没用。放下手机，她将那个没拆封的验孕棒塞到了柜子最里面，锁了柜子之后，换好鞋背上包，很快出了宿舍。

　　☆、349：大清早的，打情骂俏（04更）

　　宿舍楼下。
　　程砚宁等了不到十分钟，楼道口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他是快六点的时候醒来的，男生洗漱起来本来也比女生快一些，因而不到六点二十的时候，他已经等在女生宿舍楼下了。天色已然大亮，早起下楼的好些女生看见他都被惊了一跳，走出老远还恋恋不舍地回头。不过，多年生活在这种目光里，他早已经习惯了，因而压根没有任何反应，面色平平。也就看见甄明珠的时候，英俊眉眼染上了一抹轻柔的笑意。
　　“怎么这么早？”
　　甄明珠小跑到他跟前，停下，仰起脸问。
　　进入秋天，气候比较躁，她下来的时候抹了一层唇膏，唇瓣水润润的。
　　程砚宁抬手在她腮帮子上捏了一把，“不是你说的六点半？”
　　“……唔。”
　　甄明珠低头，摸上他指尖。
　　似乎从高中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的，牵手的时候不会一下子牵住你，而是用自己的手指捏在你指尖的位置，带着那么一点儿撒娇讨巧的意味，惹人怜爱得紧。
　　程砚宁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牵着走了两步，低声问：“测了吗？”
　　“你快成复读机了。”
　　甄明珠听见这话就笑了，打趣说。
　　程砚宁严肃地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
　　他严肃起来其实挺能唬人的，最起码，她会认怂。
　　偏偏这会儿却想逗逗他，甄明珠轻轻地抿了一下唇角将笑憋回去，静了一两秒才低低地咳了一嗓子，小声地说：“好像是早上测才比较准……”
　　程砚宁：“？”
　　心爱的姑娘将他整条胳膊都抱在怀里，脸颊贴上去，抬起下巴睁着大眼睛问他：“你好像要当爸爸了怎么办？”
　　程砚宁：“……”
　　步子顿住，原本有些严肃的脸顿时变得僵硬了。
　　甄明珠原本抱着他胳膊在那连走带晃，眼下因为他停下，整个人都撞进他怀里去，她就那么仰着脸，眨巴眨巴眼睛，神色变得极为忐忑，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想要啊？”
　　程砚宁：“……”
　　从小到大记事起，将近二十年，他没有过这样的心情。
　　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的，能看见她的脸和她的笑，能听见她说话，偏偏，做不出回应。
　　有点被吓惨了……
　　倒不是害怕养孩子，而是无法面对甄明珠怀孕。
　　她才十九岁半，距离能领证结婚还差半年，看着比以往成熟稳重了一些像个大姑娘了，可在他眼里，她还是那么一小只，自己都软软嫩嫩娇娇弱弱的呢，怀什么孩子？见过了冯娟孕后期大到惊人的肚子，又见过了李娇生产鬼门关晃一圈的危险，他怎么敢让这么小的她怀孕？
　　都是他，第一次竟然那么轻率……万千自责涌上心头，他看着还在那笑着的傻姑娘，脸色直接成惨白的了。
　　甄明珠本来只是想逗逗他，哪能想到这件事会让他反应这么大，脑子懵了一下，她唇角咧开的笑意渐渐僵住，小声问：“不就怀孕吗？把你吓成这样？”
　　不说还好，话出口程砚宁脸色更难看了。
　　“小猴子……”
　　神志错乱，他都唤出昵称了。
　　甄明珠看见他脸上浓重的自责懊恼，这才觉得自己好像当真将他吓到，连忙道：“哎哎哎，骗你的。”
　　程砚宁：“……”
　　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真是骗你的！”
　　甄明珠这下也有点懊恼了，抬手捏捏他僵硬的脸颊，认真地说：“没怀，大姨妈还来了。”
　　程砚宁看着她，半晌，不说话。
　　甄明珠便放开他胳膊，低头拉开包包拉链给他看，“不信你看，我带着姨妈巾呢。”
　　程砚宁：“……”
　　大惊大喜，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刺激到头了。
　　他定定地看了甄明珠一眼，抬步直接走了。
　　走了？
　　why？
　　生气了？
　　甄明珠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将人给刺激到了。
　　不过，这个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她唇角的笑意憋都憋不住，连忙追上去，抬手戳戳他胳膊，“不是吧，这有什么好气的呀。”
　　人家走自己的路，不理她……
　　甄明珠又握他手，被甩开了。
　　额……
　　有那么一瞬间，她当真是有些懵。不过，她还没从这种懵逼里回过神呢，程砚宁突然又顿了步子侧个身，牢牢地握了她手。他拉着她往前走，脸色平淡僵硬，没有说话的意思。
　　甄明珠低头看一眼被握住的手，小声嘀咕：“我就和你开个玩笑嘛。”
　　还是不理她。
　　“好了别气了，以后不开玩笑了不行吗？”
　　程砚宁步子慢了。
　　甄明珠抬眸，看见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胸膛都起伏。
　　四目相对，她连忙站好，给了他一个露八颗牙齿的标准灿烂笑容。
　　“没说不许你开玩笑……”
　　程砚宁说。
　　甄明珠扁扁嘴，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
　　程砚宁后面要说的一长串念叨就因为她这副模样全部噎住，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定定地盯了她一眼，半晌，抬起一只手用大拇指和食指重重地撕了一下她的唇角。
　　“啊——疼——”
　　猝不及防，甄明珠被他拧的直接蹦起来。
　　程砚宁没忍住给笑了，低声训她，“真是一只猴。”

　　☆、350：男人不坏，女人不爱（05更）

　　他笑了，甄明珠也松了一口气。
　　京大遍地是学霸，六点多起床下楼的学生很密集。
　　两个人在宿舍楼下这么走着，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目光。不过，许是因为昨晚被董西琴那么一件事给刺激到了，甄明珠瞧见路过的一个个女生走远了还回头看程砚宁，心里有那么点不满，重新被他牵住手以后，嘀咕说：“你怎么那么能招蜂引蝶呢。”
　　闻言，程砚宁微微怔一下，有些意外。
　　甄明珠脸色微红，抿起了嘴角。
　　……吃醋？
　　这个念头浮现而出，程砚宁低笑了一声，问：“你还在意这个？”
　　怎么不在意啊，一直都很在意。甄明珠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听见他又说：“我不一直被你吃的死死的？”
　　猝不及防的一句情话，却有着让人心花怒放的效果。
　　甄明珠难得地忸怩了起来，扁起嘴哼哼，“我哪里把你吃的死死的？”
　　“……”
　　这句话，好久都没得到回复。
　　她一脸问号地扭头看去，却发现程砚宁脸色有些奇异地看着她，再发现她回头的时候，他偏头“咳、咳”了两嗓子，左手虚握拳，食指关节抵在唇上，狭长凤眼里浮动着波光，嘴角要笑不笑的，古怪极了。
　　“你这什么反应啊？”
　　“没什么。”
　　程砚宁轻描淡写道。
　　甄明珠：“……”
　　她盯着他打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良久，她脸蛋蓦地爆红，嘴唇颤动半晌，又羞又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哈哈。”
　　程砚宁却被她给逗笑了，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不想理你了。”
　　扭过脸，甄明珠恼怒地说。
　　程砚宁倒没哄她，不过握着她的那只手却不太安分了，想要换成十指交扣的动作。
　　甄明珠不想让他如意，暗地里较劲儿。
　　可惜她手上力气就那么大，到最终，手指实在没劲了，只得任由程砚宁将自己的手指全部插入她指缝之中，再紧紧交握，掌心都与她掌心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两个人就这样握着手，一路打情骂俏地到了操场。
　　甄明珠来了大姨妈不想跑步，到了操场以后便没有跑，站在塑胶跑道一边，等着程砚宁。
　　程砚宁慢跑了两圈停在她身边，长舒一口气道：“走了。”
　　“跑两圈啊？”
　　甄明珠有些意外地问了他一句。
　　程砚宁“嗯”一声，捏捏她鼻子，“看你等着怪可怜的。”
　　甄明珠：“……”
　　她无力吐槽，程砚宁便又握住她手，边走边问：“想吃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想了一下，甄明珠说。
　　程砚宁牵着她又走几步，问：“这几天是不是需要忌口？”
　　“不用啊，就少吃冰冷生硬的东西就行了。”
　　“那去了再看。”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最后，去了最受学生欢迎的清兰苑。
　　七点多，正是饭堂里人最多的时候，两个人手拉手一出现还约好了似的穿着白色短袖棉t配浅色牛仔裤，活脱脱一对璧人，从头到脚似乎都契合了天造地设这四个字。
　　无数人目光投注，眼睁睁地看着一贯高冷的校草将小女朋友送到了一个空位上，转身去打饭。别说在这两人身上，就是这一幕发生在普通情侣身上那也挺奇怪的吧？
　　正常程序1：男生女生各自排队一起打饭，省时省事。
　　正常程序2：女生占座位，男生打饭，效率也高。
　　个别程序1：女生打饭，男生占座位，典型女追男。
　　校草谈恋爱的方式跟一般人都不一样，女朋友这么大一个人，又不是老弱病残孕，哪里就需要他手牵手送到位子上去了，幼儿园小朋友都不需要这样照顾了好吗？！
　　不过，这引得一众人窃窃议论的一幕，两个当事人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安顿好甄明珠后，程砚宁选了个队伍排着，坐到位子上的甄明珠则拿出了手机，低头看起来。
　　微信里，江宓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学校里碰见秦远了，听说了你和程砚宁和好的事，恭喜呀。”
　　两国时差差不多十二小时，甄明珠想着那边的时间，回复了一条：“谢谢啦。你在学校里怎么样，一切还习惯吗？”
　　江宓：“挺好的，幸亏有你找秦远带了一下我，要不然第一天非得晕头转向。”
　　甄明珠：“哈哈，那就好。那是我死党，特别铁，你有事解决不了都找他帮忙，不用客气。”
　　江宓：“人是挺好，就是话不多，脾气还挺大。”
　　甄明珠：“……你说秦远？”
　　江宓：“对啊。学校里前仆后继追他的女生倒下一大片。”
　　甄明珠：“［挠头］。”
　　江宓：“［笑］我也是听舍友说的。入学那天被他送到宿舍，将宿舍里一众人给惊到了。还以为我是他女朋友呢。说是他先前把一个追到宿舍献身的女生拿床单给捆着扔出宿舍楼了。”
　　甄明珠：“……”
　　国外的女生都这么热情豪放？
　　她和江宓聊了几分钟，再抬眸看向程砚宁的时候，下意识思索起来。
　　秦远出去念个书都招那么多桃花，程砚宁那不得招一片桃林？
　　－－－－－－题外话－－－－－－
　　*
　　远哥内心os：“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不如他！o（╥﹏╥）o”

　　☆、351：寻常回答，取悦甄甄（06更）

　　京大清兰苑之所以受学生喜欢，是因为它饭菜品类丰富还极其便宜。
　　程砚宁打了两碗八宝粥和一盘清炒土豆丝，又要了一份热乎乎的小笼包，拿了餐具用餐盘端回去的时候，甄明珠已经没在看手机了，而是用一股子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怎么了？”
　　放下餐盘，他淡笑着问了一句。
　　甄明珠抬手将一碗八宝粥端出来搁在他跟前，又将另一碗端出来搁在自己跟前，勺子放进去舀了一圈，才用一股子试探的语气轻声问：“你当交换生那一年，追你的女生多不多？”
　　程砚宁：“……”
　　一早上第二次提及这种问题，实在比较罕见。他将餐盘里的小菜和包子端了出来，长腿一伸坐进位子里，又将空餐盘稍微往边上推了推，才若有所思地问：“经期都这样？”
　　甄明珠眨巴一下眼睛，“啊？”
　　两个人对面坐着，程砚宁看见她这幅样子又觉得好笑可爱，略微沉思了一下，才一本正经地说：“追的人肯定有一些，不过学业重的跟什么似的，哪有心思理会？”
　　这句话，不晓得为何就取悦了甄明珠。
　　大三的课业虽重，却没有什么升学压力，相比而言，高三才是重中之重。可程砚宁却在高三的时候跟她好上了，当时一定都非常非常喜欢她了。
　　她兀自想着，又觉得自己挺无聊，就他对她的感情，哪里需要试探。一颗刚才还飘乎不定的心突然就那么踏实了下来，正准备吃饭呢，手机又震了一下。她右手拿了筷子，便随意地用小拇指按着手机屏幕将手机拨到跟前，点开微信看了眼，宋湘湘给她发了条微信：“听袁哥说，《后宫》国庆开播？”
　　“嗯。”
　　甄明珠摁着喇叭，给回了句语音。
　　宋湘湘便道：“那得先恭喜你了，有时间一起吃饭。”
　　“好啊。”
　　“不过，恋爱的事你要一开始就公开？”
　　看见这句话，甄明珠下意识抬眸瞥了程砚宁一眼，才又按住语音低声说：“顺其自然吧。”
　　他们俩的事知道的人太多了，而她也不愿意因为拍个戏就偷偷摸摸地搞地下恋，好像见不得人似的。所以一早想到这一茬的时候，就决定顺其自然。娱乐圈那么多明星，她就拍一个电影，还能一直被人追着不放了？大不了这个电影上映后不再拍就是了，时间一长，热度自然会下去。
　　宋湘湘原本也是担心她，听见她语音里一股子平静淡定便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甄明珠跟的是袁深，袁深也罢公司也好，都对她非常看重照顾，应该不至于出什么波折。她便回了一句：“行，就需要这种心态［憨笑］。”
　　甄明珠给她回了一个笑容，正要放下手机，却发现余明安又发了一条：“外婆说让我建个微信群，把你拉进来。”
　　她略微一沉思，回复：“好。”
　　很快，群图标闪了出来。
　　她最先翻到群成员看了一下，发现群里也就是余明安母子俩，老太太外加顾振南，添上她总共才五个人而已。此刻见她进了群，三个长辈都发起了问候。
　　奶奶：“明珠吃早饭了没？”
　　振南：“下午几点放学，我让人过去接你。”
　　明安妈妈：“［玫瑰］。”
　　甄明珠发了个笑脸，又一次用语音说：“正在吃早饭呢。下午放学挺早，可我想回去韩家看一看李娇阿姨，明天下午拍完戏再打车过来。”
　　李娇生产的事情，顾振南自然知道。心里也记着韩家一众人的好，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和葛玉洁一起，催她好好吃饭，不要学姑娘家减肥那一套，吃饭的时候就不要玩手机了。
　　甄明珠刚回了一个“好”，听见“奶奶”用语音说：“阿宁这周末也放假吧？”
　　这一道男声苍老浑厚，应该是顾老爷子用老伴的手机发的。
　　甄明珠吃饭不方便所以放了外音，程砚宁就在她对面，自然也听见了，开口道：“就说我周末过去陪他下棋。”
　　这句话，甄明珠帮着转述了。
　　老爷子便乐呵呵地笑了声，也催她吃饭。
　　八宝粥和小笼包在她看手机的过程中没多少热气了。甄明珠拿筷子夹了两个包子吃掉，抬眸间却意外地发现岳灵珊端着个餐盘在不远处，连忙唤了句，“灵珊。”
　　开学后两个人还没见过面呢，岳灵珊很快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坐在她边上。
　　甄明珠笑着问：“你一个呀？”
　　“嗯，今天起晚了。”
　　甄明珠：“……”
　　因为先前聊过天的缘故，她知道岳灵珊宿舍里全都是超勤奋类型的学霸，每天不到六点就会起床的那一种。没有再聊这个话题，她语锋一转小声问：“最近和李成功怎么样？”
　　这两人，先前因为胡蝶的原因闹僵了颇长一段时间，可因为后面她在李成功跟前提了问题所在，李成功又重拾信心追了上去，再之后，完全验证了“烈女怕缠男”这句话。不仅岳灵珊拿他没辙，马招娣和岳南田也拿他全无办法。父母的问题总不能拿来折腾孩子，李成功心眼实诚性格好，他们也做不出那种将人往出赶的狠心事。
　　一来二去的，这两人自然断不了了。

　　☆、352： 一中大佬，魅力杠杠（07更）

　　李成功是个大嘴巴。
　　甄明珠告诉他因为胡蝶的缘故导致岳灵珊和他分手这件事，他转头就拿去问岳灵珊了。不过，岳灵珊性子一贯好，本身也因为他母亲受尽委屈，得知甄明珠没能帮她保密的时候也并未生气。此刻听见甄明珠问了这么一句，她叹着气低声说：“就那样吧，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成功人还是挺好的，而且也是真心喜欢你。”
　　“嗯，我知道。”
　　两个人低低聊了几句，甄明珠手机又震。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邪乎，她刚和岳灵珊说起李成功，微信群里他便发了一条：“人呢，出来一起嗨。”
　　甄明珠无语，给回了一句：“在吃饭。”
　　李成功在语音里怪叫：“和你男人？”
　　甄明珠：“还有灵珊。”
　　李成功：“［疑问］。”
　　紧随着一个表情符号，他又发了一句语音：“对了甄甄，我那天想说呢。灵珊好歹在京大，都没进咱们校友群，你给你男人说一声，我邀请灵珊，让他给通过一下。”
　　话听完，甄明珠抬眸看了岳灵珊一眼，“李成功说他邀请你进校友群。”
　　岳灵珊“嗯？”了一声。
　　甄明珠便笑笑，“还是在你表弟生日宴上建的群，当时你不是忙着招呼家里亲戚们，所以没跟我们坐一起。群里好几百人了，还有好些现在都在云京这边，咱们学校的也不少。”
　　闻言，岳灵珊又“哦”了一声，低头去看手机。
　　甄明珠便看向了程砚宁，笑着说：“你同意一下灵珊进群吧。”
　　与此同时，“甄甄后援团”里，徐四@远远远远，说：“我邀请一下你。”
　　远远远远：“行。”
　　关于这个校友群的问题，在程砚宁当了群主的那一晚，他们两人还私下里聊起过。主要感慨了一下程砚宁在一中几届校友之间的号召力。这个群原本就是由宋安如和康建平牵头建起来的，第一批群成员统共三波：京大以及云京范围内高校的一中校友、毕业后还记着老师的几届一中优秀生、安城市区内的一中校友。这三波人之后再邀请了好些同班好友，没多久的工夫，竟在不知不觉间将一中好几届优等生都网罗到了一个群里。
　　就程砚宁这一届，眼下大部分学生刚刚毕业，走上社会。
　　假以时日，可能也就三五年的工夫，这就是特么地一个社会精英群，有程砚宁当了这个群主，先前活跃一两天又略显清冷的群都变得热闹起来，气氛也好，凝聚力十足。
　　徐梦泽旁观了一段时间，心里都不得不服气程砚宁的人格魅力。
　　他们徐家鼎立安城多年，社会人脉关系对家族兴盛的重要性，他自然比谁都清楚。而程砚宁呢，完全不靠家族庇护，从中学起就成了这么一个无可撼动的学生领袖，眼下这辉煌还延续到了大学。他毫不怀疑，再过上几年，他肯定在专业领域里崭露头角，到最后垂垂老矣，成为他所在领域的泰山北斗。
　　这样一个趋近完美的人，当初怎么就被甄甄那鬼丫头给追到手，还对她死心塌地？
　　校友群里程砚宁发疯告白那张图，他都给保存了。
　　拉了秦远进群后，徐梦泽顺带着将女朋友柳如荫也给邀请了，甄明珠则正巧想到刚才聊过天的宋湘湘，问过她之后，让程砚宁一一给通过了。
　　得益于宋湘湘眼下的名气，群里自然又热闹了好一会儿。
　　程砚宁眼看着甄明珠跟前那碗没动多少的八宝粥，正想催她吃饭，发现人家姑娘又低下头了。
　　李成功在“甄甄后援团”里@了他们三个，说了一句：“要不我把灵珊拉进来？老徐你把你们家柳学姐也拉进来呀，还有甄甄，问问你男人要不要进咱们小群？”
　　甄明珠看着手机还没来得及回答了，发现秦远回复他了。
　　远远远远@李成功：“考虑过你远哥的感受么？”
　　李成功：“哈哈哈哈哈，单身狗。”
　　李成功：“［捶地笑］。”
　　徐四：“算了，就咱们四个挺好。”
　　“好了。”
　　甄明珠还没表态呢，对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程砚宁拿了她手机。
　　她抬眸看过去，程砚宁便抬下巴指了一下她的碗，淡淡地说：“先把饭吃了。”
　　垂眸看一眼八宝粥，甄明珠乖乖地“哦”了一声。
　　程砚宁也没看她手机，就那么一直放在自己手边的位置，等甄明珠吃完饭，他便将餐盘和碗筷送回了餐台，叫了她。两个人在饭堂门口和岳灵珊分开，一起回宿舍拿书。
　　手牵手走路的时候，甄明珠扭头问他：“你国庆回不回安城？”
　　程砚宁去放餐盘的时候，岳灵珊问起她这个事了，她没有给绝对答复，想着要问问程砚宁的安排。
　　闻言，程砚宁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回去，事情还不少。”
　　“嗯？”
　　“不是要去看你爸么？”
　　程砚宁略带薄茧的指腹搓着她手背，话说完淡笑着继续，“方老和冯老师那里也想去探望一下，这之外康建平和别人办了个补习学校，得过去随礼捧场，还有那边一套房要拆迁，回去看看进展。”
　　“……拆迁？”
　　甄明珠被他这个讯息给惊了一下。
　　时至现在，她已经晓得这人的具体情况了，名下都是新房，怎么就需要拆了？
　　程砚宁自然明白她疑惑，开口又解释：“07年买的老房子。”
　　甄明珠：“……”
　　买老房子等拆迁这种投资方式甄明珠听说过，不过，倒是第一次听说身边有人这么做的，还是程砚宁。她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点点头捧场说：“真有生意头脑。”
　　话落，又突然想起了李娇，便道：“六号之前能回来吧？明昭满月。”
　　李娇生的宝宝，韩志新取名韩明昭。
　　这个程砚宁自然知道，“嗯”了一声说：“四天时间足够，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五号再回来。”
　　“那行。”
　　甄明珠点点头，同意了。
　　－－－－－－题外话－－－－－－
　　*
　　小梦实力宠远哥。┓（？′？`？）┏

　　☆、353：偶遇饶丽，被邀聚会（08更）

　　半个月的时间，倏忽而逝。
　　十月二日这一天，甄明珠和程砚宁一起回了安城。
　　这一天是个大晴天，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嘈杂，甄明珠走在熟悉的街头，左瞅瞅又看看，感觉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亲切。
　　程砚宁攥着她的手走路，侧过头和边上的薛飞、康建平说话，商量着给冯娟的宝宝买些什么东西。几分钟后，三个人决定先去育婴店买些婴儿衣服和小玩具，稍后再买些水果、营养品外加一束花，看孩子的时候顺带将教师节祝福给一起送到。
　　决定好，三个人便到了不远处临街的一家连锁孕婴店。
　　国庆第二天，孕婴店里正好在搞活动，四个人一进去便被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吵得有点头疼，甄明珠被程砚宁拉着，好几次都差点被人踩到，没一会儿还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便小声朝程砚宁道：“我去旁边商场上个厕所。”
　　程砚宁正在一个导购的介绍下给小成谦选衣服，闻言便点点头道：“行，我们买完了在门口等你。”
　　育婴店边上有个购物商场，甄明珠出了店门便直奔商场一楼洗手间，解决完个人问题后，一边拿纸巾擦手一边往回走。刚出了商场大门，却听见身后一道又惊又喜的喊声：“甄甄！”
　　某一瞬间，她有时间停住的感觉。
　　也不晓得是实在太久没见，还是饶丽喊她的声音实在饱含喜悦。总归，等她回头看见饶丽背着个白色小包快跑到她跟前的时候，整个人不知怎么地就有点感动，定定神才笑笑说：“好久不见啊，真巧。”
　　饶丽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半晌，突然抬手砸了她一下，埋怨地说：“你干什么呀，好几年都没个消息。”
　　甄明珠又笑笑，看着她，却不晓得说什么。
　　心情有那么点儿复杂……
　　在她离开安城的这几年，几乎从没想过饶丽。对她而言，两个人虽然在一个宿舍里住了半年，感情却并没有多么亲厚。不止饶丽，除了亲近的那几个，高一七班的那些同学她都淡忘得差不多了。
　　两个人站在商场的玻璃门边，饶丽显得比她激动多了，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话，才问：“你一个人出来逛呀？”
　　甄明珠连带着她的小团体在高一下学期突然齐齐失踪，这件事在他们一层楼几个班上引发的轰动不可谓不大。学生说什么的都有，猜测了好些天，最后也没有得出个结果。
　　后来她在高二的时候，听说甄明珠的爸爸好像出了事，家里公司倒闭了。她和姐姐甄明馨是因为这个突然消失的，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而她和秦远等人的关系，也被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
　　毕竟，就算甄明珠家里出了事，秦远他们三个，完全没必要跟她一起退学，事情里透着古怪。
　　不过，这些回忆只在她心头闪现了一秒，就被偶遇甄明珠的喜悦给全部冲散了。她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激动，可是一看到甄明珠，的确会勾起她记忆里特别矫情又可贵的少女情绪。
　　甄明珠离开后，她的校园生活都没什么意思了。安城一中变得非常宁静，那种感觉特别奇怪，就像整个校园都因为他们的离开变得空荡而寂寞。阎正也不训人了，再没有人能在校广播站闹出那么鸡飞狗跳的事，也没有人需要他天天拿着喇叭在校园里吼……
　　总归，她躁动的心莫名其妙地安宁了下来，也不谈什么恋爱了，高考的时候发挥的还不错，念了个安城本地的重点二本。
　　“和几个朋友。”
　　甄明珠回话的声音拉回她乱飞的思绪。
　　饶丽自然想不到她是和程砚宁一起出来的。毕竟她家里出了事人又还在安城，程砚宁可是考了云京大学去首都了。理科状元的光环让他彻底地成为了一中传说，好些同学都私下传扬，说是他就状元奖金拿了大几百万……
　　莫名地想起安城一中那一晚的漫天灯火，饶丽唏嘘着将程砚宁抛诸脑后，笑着问她：“是出来逛的吧？没事的话和我一起去不夜宫那边呀，咱们那一届好些学生在那边聚会。”
　　甄明珠愣了一愣，笑着说：“我下午还有事。”
　　“啊，放假了能有什么事！”
　　饶丽顿时不满地拉住她手，亲热的语调里还带着两分撒娇，“好不容易遇上啊，多深的缘分！我原本正发愁没人和我一起过去呢，你这不等于天上掉下来的人选嘛。再说了，好歹大家都一起住过，你说失踪就失踪连个音信也没有，太无情了！”
　　甄明珠：“……”
　　饶丽这一通指控，实在让她哭笑不得。
　　不过，不等她再说些什么，饶丽的手机突然又响了。她拿出来点开微信群，听完两句语音便有些兴奋地回了一句：“诶我告诉你们哦，我在商场碰见甄明珠了，一会儿和她一起过来。”
　　“喂——”
　　甄明珠被她这张口瞎说的行为给弄得措手不及，无奈道：“谁说我要去了，我真的有事儿。”
　　她话音落地，对面站着的饶丽却突然呆了。
　　甄明珠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去，便瞧见程砚宁抬步进了商场旋转玻璃门边上那一扇敞开的侧门。他许是买完东西等久了专程过来找她，一只手上还拎着个花里胡哨的布购物袋，干净出众的气质却完全未曾被影响，只这样迈步走来，便能让正好从旋转门进来的几个女生齐齐侧目。
　　看见他的一瞬间，饶丽就呆了，瞪大眼睛唤了一声：“学长？”
　　程砚宁瞥她一眼，目光落在甄明珠脸上的时候不自觉便柔和了几许，淡声询问：“同学？”
　　甄明珠只得给他介绍说：“饶丽，高一时候一个宿舍的。”
　　程砚宁便了然，朝饶丽微微颔首，淡笑：“你好。”
　　饶丽内心os：“啊啊啊啊啊！”

　　☆、354：一眼来电，薛飞动心（09更）

　　直到跟着两个人一起走出商场，饶丽还是挺懵逼的。
　　心里的激动、错愕、震惊完全无法用词语来形容，总归，这两人还在一起的事实，瞬间让她又相信爱情了。她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情绪骤悲骤喜，奇怪极了。
　　商场门外，台阶下。
　　薛飞和康建平看见她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前者直接抬眸问甄明珠：“你以前同学啊？”
　　甄明珠“嗯”了一声，还有些哭笑不得，“刚在里面遇上的，说是我们这一届好些人在不夜宫正聚会。”
　　听闻这话，薛飞顿时就笑了，感慨说：“联络方式一便利，同学聚会简直不要太多。”
　　他手上也拎着个花里胡哨的布袋子，未语先笑，神情间一股子开朗劲儿，饶丽被他盯了一眼不晓得怎么就脸红了，抿抿唇角，接下话茬道：“对嘛，同学聚会有利于联络大家感情，等以后进入社会了，这些感情很难得的。”
　　一本正经又头头是道的样子惹得薛飞一笑，抬抬下巴问她：“妹子你大几啊，想的还真远。”
　　饶丽：“……”
　　一时噎住，脸蛋更红了。
　　刚进高一的时候，她就是那种心性不定的女生，爱幻想还虚荣，特喜欢那种看着白净高挑又出手大方的男生。可一连经历了三个男朋友都是没几天就散的，将人给打击坏了。再一直到现在，她也没遇上过能让她觉得心动的男生，眼下不过被这人打趣两句，却觉得心如火烧。
　　女生站的离他不算远，脸上突然泛起的红晕也让薛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多打量了她几眼。
　　饶丽没有甄明珠那么高，差不多一米六的样子，娇娇小小的。十月初的安城气候特别清爽适宜，她是碎花雪纺衫配着浅蓝色牛仔裤的打扮，素面朝天扎着一个马尾，看着能说爱笑，不惊艳，却给人一种邻家妹妹的感觉。
　　不知怎地，心口就像被猫挠了一爪子似的，薛飞收回目光问甄明珠：“那你是要跟着去聚会？”
　　他们三个属于毕业了和老师走动比较频繁的那种学生，其他日子不说，高考后每一年的教师节基本上都会探望一下当年亲近的老师。不过甄明珠会跟着一起去，完全是程砚宁的缘故。薛飞问出这句话以后，还没听见甄明珠回答呢，又瞧见那个姑娘一脸惨兮兮地拉着她手腕摇了两下，撒娇讨好地说：“走吧走吧，都是咱们高一那一届的，你们班人不少呢。”
　　“啧。”
　　薛飞被她肉麻兮兮的声音电了一下，舌尖抵着牙关又瞧了过去。
　　当着好几个人，甄明珠也被她缠得有些好气好笑又无奈。这世上就有那么一种女孩，小毛病一堆，心眼却不坏，看上去精明吧，其实又有点大条，一开始感觉还挺讨厌的，相处久了又发现她其实也有点可爱。两个人先前不在一个班，关系也没有她和岳灵珊那样好，可眼下就她在边上这么纠纠缠缠地一撒娇，甄明珠还实在有些不晓得怎么拒绝了，她一贯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程砚宁对她了解至深，眼看她脸上出现了迟疑神色，便笑笑说：“你要想过去转转也行，我们将你送到地方，等会儿从冯老师那出来了再去接一下你。”
　　不夜宫距离他们眼下买东西的地方就三站路而已，还在城市南北主干道上，距离老师家里并不远。
　　甄明珠正纠结，饶丽又看了眼手机，朝她哭丧着脸说：“去吧去吧，王媛都在群里问起你了！”
　　她这话一出，甄明珠便“嗯”了一声，笑道：“那走吧，怕了你了。”
　　五个人坐上了康建平的黑色大众。
　　康建平开车，薛飞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其余三人便一起坐在了后排，甄明珠最中间。
　　第一次跟一中先前的三个顶级学霸同乘一车，饶丽还有点紧张。康建平这车子不算高档，内里并不算宽敞。三个人坐在后面空间略显局促，尤其程砚宁腿长，上车后他握着甄明珠一只手放在腿面上，好像是习惯性的小动作，指腹会轻轻摩挲甄明珠的手背，莫名地引出一阵子缱绻情意。
　　饶丽瞥了两眼觉得脸热，目光偏转，落在了薛飞的侧脸上。
　　或许，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安城一中传奇般的校草就和她同坐一排，可因为人家名草有主，她心里压根起不了丝毫的涟漪。却没想到，就那样一个目光的偏转，却突然感受到了胸腔内一颗心的律动。
　　车子刚驶拐了一个弯，明媚的日光不晓得怎么就恰好地打在了薛飞半边肩头和侧脸上，柔和了他的脸部弧度。而他正和康建平说话，唇角的笑意带着几许爽朗，落在人眼中只觉得暖。
　　饶丽一时看呆，突然对上薛飞扭身投来的目光。
　　薛飞也是挺懵的……
　　他是感觉到好像被注视，下意识地转了一下头，哪曾想，一回头，低了两届的小学妹还当真直勾勾地看着他。
　　“咳——”
　　薛飞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转身坐端正了。
　　边上，康建平正开车，被他突然响起的咳嗽声吓了一跳，侧头瞥一眼说：“鸡毛卡住了？”
　　“嗓子有点痒，有水没？”
　　“后备箱呢。”
　　“那算了。”
　　这话说完，薛飞扭头去看车窗外。
　　－－－－－－题外话－－－－－－
　　小剧场：
　　后来，大家一起出现在甄甄和阿宁的婚宴上。
　　薛飞发现，自从和徐梦泽那一伙人打过照面，自己毛病一堆却又可爱的小女朋友就有点脸色发白神情紧张，遂，问：“怎么，他们以前欺负过你？”
　　饶丽一脸纠结，“没，我和徐梦泽谈过一段时间。”
　　薛飞：“……”
　　说好是彼此的初恋呢？
　　这个撒谎精！
　　气呼呼的飞哥还没缓过劲，女朋友先委屈上了：“我撒谎是因为我爱你嘛，又不像你，将我看的都没有兄弟重要。”
　　薛飞：“（⊙o⊙）”
　　饶丽：“你手机里程砚宁的照片比我的照片还多！”
　　薛飞：“……”

　　☆、355：社会我甄，威武霸气（10更）

　　下午四点。
　　黑色大众停在了不夜宫一侧的街道上。
　　饶丽推开门从一侧下车，脸上还是烫呼呼的。先前那一个对视，让她觉得自己有些无所遁形。
　　“走吧。”随后出来的甄明珠笑笑说。
　　饶丽吐出一口气，正要转身，听见车内程砚宁突然开口，有些不放心地唤了一声：“明珠。”
　　甄明珠扭头，透过半开的车窗对上他的脸。
　　程砚宁笑了笑，叮咛说：“别喝酒，自己注意安全。”
　　甄明珠“嗯”一声，“我们俩一起呢。”
　　程砚宁看一眼站在她边上的饶丽，对这姑娘的警惕性更不报任何希望。不过，人若活得跟惊弓之鸟一样难免太累。他没有再多叮咛什么，语锋一转提醒说：“我们最多一小时，过来接你。”
　　“知道了。”
　　甄明珠抬手朝他挥了挥，跟饶丽一起进了不夜宫。
　　不夜宫是安城仅次于鼎盛王朝的高级休闲会所，不过跟鼎盛王朝有所差异的是：它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奢华阔气的格调，也不是因为一条龙的享乐服务，而是因为闻名遐迩的包厢菜色。进了雕花朱漆大门，穿过富丽堂皇的主楼大堂和一个环境清幽的花园，便可见一座中式古典风格的三层酒楼。
　　甄明珠和饶丽到包厢的时候，组织同学会的几个人已经点好了餐，抬眸看见她，七班先前的班长张雷第一个站了起来，笑着打招呼说：“听说你要过来，我还以为谁在吹牛呢。”
　　“对啊，我真的以为饶丽在吹牛。”
　　跟甄明珠住过一个宿舍的王媛随口起身，忍着笑道。
　　这两人一问候，整个包厢大几十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甄明珠身上，随后便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七班先前的几个后排男生则直接打起了口哨，有人笑着喊：“甄甄来来来，坐过来。”
　　甄明珠抬眸看过去，正是先前老跟着秦远混的那几个。不过，好几年没见了，她也早没了那些玩闹的心思，因而不过淡淡一笑，开口说：“不用了，我们和王媛坐就行了。”
　　话落，她跟着饶丽走到了王媛右边去，依次坐下。
　　饶丽说的没错，过来聚会的大几十人里面，高一七班先前的人不少，大概在二十来个左右，另外还有高一八班、九班、十班，因为经常在楼道里碰见，所以颇为眼熟的一些人。她目光掠过的时候，很意外地发现，安莹也在来人之中，和邓双双一起。
　　边上，饶丽兴高采烈地对王媛说：“突然看见的时候我以为我眼花了呢。没想到真的是她，躲不过我死缠烂打这就给来了。”
　　王媛跟着她笑起来，目光落在甄明珠身上，忍不住还说：“要是我还不一定敢认，比以前还漂亮好多。”
　　这句直白的称赞，让周围坐着的一圈人都将目光锁定在了甄明珠身上。先前在安城一中的时候，安莹美名远播还有才艺，被七班后排几个男生传为班花，至于甄明珠，也不晓得是不是跳脱瞎混的性子一开始就深入人心，七班的学生看惯了也没觉得她有多美。倒是同楼层外班的学生，说起她的时候比说起安莹的时候多，不止性格，还有漂亮。
　　刚才安莹出现的时候，一众人意外之余还违心地夸赞了几句漂亮气质好，可眼下见了甄明珠，却觉得当真好比瓦砾与美玉。一来安莹因为当小三被开除，名声臭不可闻；二来她一出现浑身名牌差点闪瞎人眼，妆容虽然精致却分外显成熟，丧失了这个年龄女孩该有的样子。
　　反观甄明珠，虽然只穿了简单的白色短袖棉t和牛仔裤，扎着马尾坐在那笑盈盈说话的模样，完全担得起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和以前那个高调张扬的性子相比，现在这个看着温柔而内敛的甄明珠，有着一瞬间就能惊艳人心田的女神范儿。
　　先前打口哨的几个男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有些不甘，互相撺掇半天，喊她的许杰便突然起身走到了张雷跟前，推推他肩膀道：“班长，换个位子呗。”
　　张雷一脸懵地看过去，“行了呀，别搞这么明显。”
　　“我就和甄甄说两句话。”
　　许杰话音落地，两只手便伸到了张雷胳肢窝下，趁着后者跳起来的工夫一下子抽了他的椅子，大咧咧地坐了上去。
　　“哈哈哈——”
　　包厢里发出一阵起哄声，有人还怪叫着喊，“杰哥威武！”
　　目睹这一幕，张雷实在有些无奈，叹口气默默地走到了先前许杰的位子上，被几个男生一阵揶揄。
　　至于成功地换了位子的许杰，看一眼甄明珠玉白的侧脸，先抬手将自己身上的白衬衫给拉扯了两下，眼瞅着甄明珠连个余光都没给他，一时间竟然觉得尴尬，不敢贸然搭讪了。
　　打心眼里，他有点怵……
　　毕竟先前他是跟秦远、徐梦泽后面混的，而这两位年级大佬可是跟着这小祖宗一起混的，再算上李成功，那三人简直就跟三大护法似的，别说想占甄明珠一点便宜了，那就上课多往她身上看两眼，都能得来一阵暴揍。
　　“许杰你行不行啊！”
　　看他到了人跟前却跟个鹌鹑似的，等着看好戏的几个男生一时间又喊了起来，语调里已然染上了几分轻佻。
　　目睹这一切，饶丽正要气呼呼开骂，却发现甄明珠抬眸看向了一直在起哄的几个七班男生。她也没说话，就在听见刚才那一句之后突然抬眸看了过去，泛着冷意的一双眸子却有着让人骤然噤声，不敢再造次的效果。
　　饶丽也不晓得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可就在看见甄明珠脸色的那一瞬间她也下意识憋住了声音，抿住了唇。
　　先前一直起哄的几个男生被她猝不及防地这样盯着，回过神来自然都意识到，这是将人给惹毛了。也不晓得是不是记忆里这姑娘虽然骄傲却活泼好亲近，眼下这骤然变得冷冰冰的样子，实在让人心里发虚。哪怕知道她家里出了事，一时错愕之下，也没人敢再起哄叫喊了。
　　包厢里陡然安静了许多，甄明珠才收了视线，偏头看了换位子坐到自己右手边的男生，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有男朋友的。”

　　☆、356：同学聚会，众生百相（11更）

　　这句话出口，包厢里更安静了。
　　坐到他边上的许杰也是挺懵逼的，都压根没想到，几年不见，这姑娘不见落魄，反而还莫名地多了一股子冷冽到让人不敢轻慢的气场。
　　邪了门了！
　　他看着甄明珠，感觉到自己那点想占便宜的心思在人家眼前压根无所遁形，一时间整个人都尴尬了起来，笑着打哈哈，“我就好几年没见，想跟你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就是有点什么意思，这会也不敢再表现出来了。一来本身又不是地痞流氓，二来这种群体场合，男生和女生去争论辩驳，总归有那么点跌份。尤其他们还起哄在先。
　　眼见他摆出了息事宁人的态度，甄明珠便弯起唇角笑了一下，“那就行，我以为你想追我呢。”
　　“噗——”
　　隔了一个位子，饶丽正端着橙汁喝，直接给喷了。
　　下午见了甄明珠，她当然能感觉到这姑娘性子收敛了好些，没以前那么活泼了，也就吃软不吃硬这一点没变。眼下听见这一句，被她的语出惊人给雷到之外，还觉得不服不行。
　　人都是会长大的，可有些骨子里的东西，好像挺难改。
　　许杰先前还被她的冷脸给臊得无地自容呢，眼下又突然瞧见她展露笑意说出这句话，整个人都有点木了。
　　真的，他长这么大，遇到的所有女生里，没人有甄明珠这般的好容色。先前念书的时候，有秦远、徐梦泽他们在那撑着，他们谈论女生的时候压根不敢对这一位评头论足。可他是有印象的，甄明珠皮肤特别好，白净水嫩、吹弹可破，好似能掐出水来的那一种。眼下个子又长高一些，褪去了稚气的一张脸莹润剔透，素面朝天也有着一股子清艳风情。
　　有男朋友这四个字，着实对他震慑也不小。
　　反正在他看来，能被她看上的男人那必然是人中龙凤，毕竟人家可是先前连秦公子都追不上的人。
　　这般想着，许杰彻底收了心思，不敢再招惹了。只是位子已经换了过来，也不好意思再换过去，只得就那么有点尴尬地坐着。
　　一出闹剧，还没上演便已落幕……
　　很快，鱼贯而入的服务员将几桌冷菜都给送了进来，面带微笑地端上桌，笑意盈盈地介绍完又退了下去。
　　面对着满桌美味佳肴，甄明珠却突然没了什么胃口。边上的饶丽见她脸色还是有点冷，便凑近低声说了一句：“别和他们一般计较，吃饭吧。听说这里饭菜都超贵，我中午都没吃，留着肚子来的。”
　　甄明珠：“……”
　　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她压低声音问：“aa还是？”
　　“你别管了，有牵头请客的。”饶丽话说到这，目光往大圆桌对面瞥了一眼，补充，“你们班先前那夏语冰是一个，补习两年考上云京大学了，这几天在群里活跃着呢。”
　　夏语冰？
　　程砚宁见义勇为的对象，她自然是记得的。下意识地，目光就那么瞥了过去，落在她身上。
　　京大这一届的新生是被统一带去部队营地里封闭式军训的，一月有余，自然得晒黑。夏语冰又是这一整个包厢里唯一刚考上大学的，肤色和她旁边化了妆的邓双双形成明显的差异。不过，和考上名校这种喜事相比，晒黑一点显然并未影响她的情绪，正在偏头和隔了一个邓双双的安莹说话。
　　“其实去年成绩也挺好，不过我觉得再读一年考上京大的希望挺大，就和父母商量了一下，拼一把。毕竟是一流名校嘛，多花点时间都挺值得……咱们这包厢里好像就你一个在云京发展诶，到时候可以经常聚聚。”
　　夏语冰这一天穿了黑色的网纱刺绣高腰连衣裙，名媛淑女风的裙子和她的气质有些不搭，可即便这样，她神情也显得自信飞扬，丝毫没有了几年前卑怯寡言的样子。
　　她言语里一口一个一流名校，安莹听在耳中其实异常刺耳。一步错步步错，她这几年的生活实在过于一言难尽，可相比于夏语冰来说，圆桌对面的甄明珠更让她觉得浑身不舒爽。因而，听完这番话她便笑了笑：“好啊。你要周末放假不回来的话可以住我那，到时候一起逛街吃饭。”
　　安莹这话一出，有人便震惊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在云京买的房还是租的房啊？”
　　一众人见面寒暄的时候，安莹说自己在云京做平面模特的工作，眼下刚转型签约了云腾娱乐时间不长，等于是混着娱乐圈呢。那个圈子在他们这些学生眼里自然是光鲜亮丽的，有人这么问出口，整个包厢里大多数人都将目光落到了安莹的身上。
　　社会变了，眼下是笑贫不笑娼的年代。人家纵然有着让人不齿的过去，可是事过境迁，一众人就算心里骂着不要脸，表面上还得摆出客客气气的笑容，维持着一戳就破的那层关系。
　　被羡慕的滋味当然好了，安莹抬眸看了问话的女生一眼，抿唇笑着说：“买的，不过不大，八十平的小两室。”

　　☆、357：阿宁现身，送个手机(简介片段二）

　　安莹倒没说谎话。职业院校毕业后那一年她便去了云京，抱着务必要闯出一番名堂的心思，当平面模特挣钱没多久便在一个酒会上勾搭上了一个相貌不怎么样出手却挺阔绰的老总。跟了差不多三个月，她意外怀孕，人家用这套房子当了堕胎分手费。
　　那应该是她最难的一段时间，可挨过去了，她觉得值。就云京眼下那个房价，多少人奋斗一辈子也不一定买得起她这八十平的两室。有了立身之所，她这两年回家也能挺直腰板。而她这话出口，包厢里一众人顿时就炸了，夏语冰不可思议地笑着说：“那你太牛了啊，房都买了，听说那边现在房子可贵，一平米两万多了。”
　　安莹笑笑：“我那个地段也就一般，一平米不到四万。”
　　四万x八十平？
　　差不多三百万！
　　一瞬间换算完，夏语冰的脸色都变了，艳羡着叹气：“这么一想拼死拼活念个名校也挺没劲的，你这高中都没毕业呢，首都的房子都住上了诶，我就毕业多少年，也不一定买得起。”
　　“噗——”
　　拿玻璃杯喝着橙汁，饶丽又差点喷了。
　　只觉得这两个人绝了，互相吹捧再顺便拆台，话里话外绕了多少意思进去，也不嫌累得慌。
　　夏语冰的话自然让安莹气得牙痒痒，不过，她保持着涵养笑了一下，也有些唏嘘地说：“就每个人追求的不一样吧。这世上成功的道路又不止一条，大家累死累活学习考试不就为了毕业后有一个好工作？工作不就为了赚钱吗？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也挺好，能在云京有一套房，没什么遗憾。”
　　“我看她肯定重操旧业了。”
　　听完安莹一番话，饶丽语气笃定地在甄明珠耳边道。
　　甄明珠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对上她鄙夷的笑容才回过神来，饶丽指的“旧业”是当小三。
　　提起这个，她免不了想起甄文的事，正觉得心里闷呢，听见夏语冰突然问了一句：“甄明珠，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呢呀？”
　　两个人距离远，她这一句话问出来，整个包厢所有人都听见了。
　　霎时，全部目光又落到了甄明珠身上去。
　　因为她刚进来被起哄尔后冷脸的事，包厢里自然没人敢多问人家家里的事情，哪曾想，夏语冰正说话呢会突然将矛头指过去。对上她一脸的好奇和关切，甄明珠心里倒有些好笑了。
　　安城一中作为省重点，每年的高考录取率自然不低，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也并不好考。重点班那些尖子生报考云京大学都会三思权衡，更何况普通班的中等生呢。夏语冰虽然补习了两年，在眼下这一整个包厢里，也算是唯一考进了国内一流名校的佼佼者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有了骄傲张狂的资本。
　　收敛思绪，甄明珠抬眸淡笑了一下，正想说话的时候，听见身侧传来一道清冽好听的男声，“明珠。”
　　这道声音，淡而微沉，有着镇住全场的效用。
　　认识他的人，都不会忘掉这么有辨识度的声音，自然也能在听见他声音的时候，第一瞬间联想到他的人。
　　程砚宁？
　　下意识地，一众人齐齐地循声而去。
　　程砚宁是在康建平将车子开出好一会儿的时候才发现甄明珠的手机掉到了座位上。她下车的时候自己只顾着看她了，压根没发现手机，等她再离开以后他又接了个电话，最后再发现她手机的时候，三个人都快到冯老师家里了。
　　他们探望人是不预备留下吃饭的，因而可能待上没一会儿就走，可甄明珠去了会所那种地方吃饭，他虽说事先嘱咐过，心里还是有点牵挂，尤其在她忘了带手机不方便联络的状况下。因而等康建平将车子开到小区门口了，他便让那两人先进去，他专程过来送这么一趟。
　　夏语冰那句话他自然也听见了，心中觉得好笑面上也不显，径自走到甄明珠边上去，将手机放在了她握着筷子的右手边桌布上，无奈地说了一句：“冒冒失失的，手机都忘了带。”
　　甄明珠：“……”
　　垂眸看了手机一眼，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听见边上响起一层笑着打招呼的声音。“学长”、“学长好”的问候语层出不穷，一众学妹学弟见了他，乖顺激动一如当年。
　　程砚宁目光扫了一圈儿，脸上笑意浅淡：“你们好。”
　　能有四年了，在座的一众学生都没见过他。自从他以739分的成绩拿了全国卷理科状元考入云京大学，便彻底地成了一中前所未有的传奇般的存在，到了一个他们这群普通学生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眼下，他突然出现在这么一个富贵奢华的包厢里，白衬衫黑长裤的寻常打扮，却显露出青年卓尔不群的清净气质。他甚至什么也不用做，只这样抬步进来站在众人眼前，便会让人产生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阔别许久再见到的一中校草，气度更为从容沉稳，眉眼间愈显风华潋滟，他还是那个人，却在时光的雕琢打磨中，更让人一见惊艳。

　　☆、358：看见学长，魂都没了（13更）

　　怔怔地看着他，夏语冰整个人都傻了……
　　可惜，程砚宁的目光不曾在她身上停驻一秒，或者说，他虽然目光扫了一圈，却并未关注到任何一个人，简单地寒暄完，戴着腕表的左手便落到甄明珠头发上轻轻地揉了一下，淡笑说：“吃完饭给我打电话，过来接你。”
　　甄明珠点点头“嗯”了一声，“知道了。”
　　程砚宁拍拍她肩膀，抬步出了包厢。
　　一众人将他目送出好远再收回视线，包厢里整个静了好几秒，有人迟疑着问：“你们俩还在一起呀。”
　　“是不是瞬间要相信爱情了？！”
　　不等甄明珠回答，边上的饶丽已经快语道：“我刚才看见的时候就这种感觉诶。而且我们过来就是校草给送来的，还有以前经常和他在一起的那两个高个男生。一起坐后排的时候都紧张死我了，校草还肉麻兮兮地一直握着甄甄的手，就这样……”
　　饶丽说着话，极为忘情地捏住了边上甄明珠的左手，指腹在手背上摩挲着给还原场景。甄明珠被她突兀的动作给弄得一个激灵，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轻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会被摸了一路你也没反应啊……”
　　甄明珠：“……”
　　她脸蛋有些红，吃饭的心思也没有了。抽了手只犹豫了两秒便站起身来，一脸客气地说：“你们吃吧，他一会儿折回来接我太麻烦了。我就不吃了。下次有机会再聚。”
　　话落，她抬手朝懵逼的饶丽和王媛晃了晃，说了句“走了啊，”转身便出了包厢。
　　菜还没上完呢，这人就跑了。
　　一众人从那种懵逼的感觉里回过神来，夏语冰突然笑着说：“甄甄这一点儿都没变，看见程学长魂都没了。”
　　这话里酸溜溜的滋味实在太明显，饶丽顿时就不乐意听了，抬眸看过去说：“那你咋不说程学长多好呢，你刚才看见他不也没魂了吗？再说了，甄甄没变，学长可变了不少呢，刚才一路上拉着人家手摸来摸去的，一分钟都没松开。还有刚才进来那副样子，眼里全是甄甄诶……”
　　这话，一众人亲眼目睹，还当真没办法反驳。
　　包厢里又安静了几秒，有人接话问她，“当年甄明珠都失踪了啊，这两人怎么还在一起呢。”
　　王媛“呃”一声，无语地说：“失踪了只是不来学校了而已，也不一定就和程学长没联系呀。”
　　“哎，她就太有福气了。”
　　半晌，有女生感慨又唏嘘地叹了一声。
　　男生那边又有人揶揄说：“难怪咱杰哥得了个冷脸，那和学神比起来，差距是有点大。”
　　“人家当年连远哥都看不上好吗？”
　　“听说学神高考状元奖金拿了几千万。”
　　“吹你妈的牛逼，几千万，你怎么不说几个亿呢。”
　　“哈哈，那没有几千万也有大几百万，我可听说了啊，润安地产给奖励了一套复式洋房，值不少钱呢。”
　　“真是绝了，没见过拿成绩这么赚钱的。”
　　“谁让人家考了739，再有11分就是满分啊卧槽，别说739了，我就考个639，我妈得烧香供着我。”
　　“我先前听重点班一个学生说，他在京大好像还是院系第一，而且大二就学生会主席了。”
　　“必须啊，开挂的人生理当如此。”
　　几个男生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起来，完全没女生们发挥余地了，在这笑骂声里许杰突然叹了一口气。
　　有人顿时就笑了，扯着嗓子道：“振作点振作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况且人家还名花有名主。”
　　“操他妈呀，早知道我从小也该好好学习。”
　　许杰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一众人正懵逼呢，又听见他继续道：“刚才校草不是摸甄甄头发，我靠，手腕上那块表得二三十万了。”
　　一众普通班学渣顿时：“……”
　　*
　　甄明珠没打电话，急匆匆跑下楼的。
　　等她跑出酒楼一层厅门的时候，抬眸便看见程砚宁的背影。秋日明媚的阳光给他镀了一层淡淡金色。花园里有风，他洁白的衬衫没有束进长裤里，被风吹得微微鼓了起来……
　　正走着的时候听见后面一阵脚步声，程砚宁有些感应，还没转身去看的时候，女孩柔软的身躯便扑在了他背上，同时，腰上一紧。
　　甄明珠从背后抱住了他，隔着一层衣衫，脸颊在他背上摩挲。
　　她搂紧了自己腰身的两只手交缠，手机还在左手里握着。
　　程砚宁垂眸盯着她的动作看了一眼，低笑着抽了她左手里拿着的手机，握住她手腕回身，柔声问：“怎么了，投怀送抱的？”
　　甄明珠也不知道怎么了……
　　刚才看见他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突然有那么一点莫名其妙的害怕，怕他走出自己视线。不过这感觉说出来矫情，因而她只是仰头笑了一下，“没怎么，就不想吃了，跟你一起走。”
　　“啵。”
　　程砚宁俯身在她嘴角亲了一下，“走吧。”
　　话落，牵住了她的手。
　　－－－－－－题外话－－－－－－
　　*
　　说两件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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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9：余明安说，学校常见（01更）

　　五点多。
　　一群年轻人走出酒楼的时候，天色还挺亮。
　　饶丽挽着王媛的手臂，走下台阶的时候扭头问边上正看手机的张雷：“还有没有安排啊？”
　　“邓双双她们说要唱歌。”
　　饶丽“哦”一声，朝王媛笑笑道：“那我就不跟你们去唱歌了。我从这回去得倒两趟车呢，一会唱完太晚了回去要挨骂。”
　　“这才五点多……”
　　听见这话，前面的许杰扭过头，夸张地说了一句。
　　因为刚才包厢里那桩事，饶丽才不想理他，挽着王媛胳膊低头只管往前走，却意外地听见了前面有几个女生又说起了程砚宁刚才出现的事情，其中一个正好在说：“对啊，算下来都五年了，两个人还在一起呢。”
　　另一个接话：“也不晓得程学长到底知不知道她跟秦远他们那些事，我感觉肯定不知道吧，知道的话能不介意？”
　　“那种事哪个男人不介意呀，程学长那么骄傲的人。”
　　这一道声音，来自夏语冰。
　　夏语冰是暑假高考结束后才加入他们微信群的，可自从她加群之后，补习两年考京大的事便一直被她拿来各种吹嘘，莫名地让人烦。饶丽本就不喜欢她，刚才在包厢里已经怼了一次，此刻听见她说这话怒气又上来，接话道：“你们有没有证据呀就整天那种事那些事的，人家不就退学了吗？哦，你家里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你还能稳稳地坐着学习？”
　　“不是退学了好吗？是四个人一起退学了。”
　　邓双双笑一声，说道。
　　就像重点班优等生有圈子一样，普通班成绩一般的学生自然也有圈子，他们这些人基本上都一届里普通班的，因为分班好几次又经常在一个楼层，大家彼此也算认识。
　　邓双双在安莹退学以后，一直和夏语冰挺好的。不过，这三人饶丽都不喜欢，闻言更火冒三丈道：“四个人一起退学了怎么了？你们也就敢在人家退学了以后叨叨逼，人家没退学那会儿，当面怕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吧。”
　　“你怎么说话呢！”
　　邓双双被她激了一下，顿时也气急了。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长舌妇！”
　　“你——”
　　“好了！”
　　张雷和王媛连忙将饶丽拉了一把，后者还朝邓双双解释说：“好歹我们先前都跟甄甄同学一场，背后议论人家这个真的不合适。”
　　“她能做我们还不能说了？”
　　“人家做什么了！”
　　“好了好了，行了啊！”
　　“就是，人家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眼见两个女生在花园里就要吵起来，一起来的其他人自然看不下去了，拉人的拉人，劝说的劝说。吵吵闹闹地走到了会所主楼大堂里，饶丽的脾气还没下去，声音闷闷地对王媛说：“我不和你们唱歌了，这就回了。”
　　“别和她们一般见识。”王媛拍拍她胳膊。
　　饶丽笑了笑，心情还挺复杂。不过这种事吵也吵不出个结果，因而她懒得再看邓双双等人，和几个相熟的同学打了招呼，便预备先一步离开。哪曾想，抬眸看见一个人远远而来。
　　男生身高一米八出头，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休闲长裤，肤色比一般男生略白些，眉眼清隽挺秀，许是因为本身已经过来晚了的原因，他步子跨得有点大，看见他们一行人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尔后流露出一个微笑，开口唤：“班长。”
　　“你这也太晚了，我们饭都吃完了！”
　　不等余明安走到跟前，张雷便无语地说了一句。
　　余明安站定步子，笑着解释：“邻居家弟弟吃东西过敏了，家里没人，我陪着去医院打了个吊瓶。”
　　“大伙儿准备去唱歌呢。”
　　“来晚了一会儿罚酒。”
　　边上，七班的几个男生跟着起哄了两句。
　　余明安是在高一结束后分去重点班的，念书的时候本来也不高调。不过，他高一第二学期和张雷王媛坐的位置也都比较近，平时关系也挺好。所以昨天张雷在遇上他的时候，便死活都要他过来给同学会凑人数。眼下他能给面子过来，张雷自然很痛快了，也没有提什么罚酒不罚酒的事情，话锋一转很遗憾地说：“你要早来一会，还能见上甄甄呢。”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座位距离本来就近，余明安对甄明珠那点心思，周围几个学生其实多少都能看出来。只不过无论在哪个班，能坐教室中央前排位置的学生一般都比较爱学习，甚少去八卦说是非。这会看见余明安，张雷突然就想到了他在甄明珠消失后那几天动不动走神的模样，心情复杂极了。
　　就算那个名花有主，这个暗恋她的，能见见人也挺好。
　　他正唏嘘地想着呢，听见余明安意外地问道：“甄甄来了？”
　　“对啊，饶丽给叫来的。”
　　王媛笑着说。
　　余明安也认得饶丽，毕竟先前她和甄明珠同宿舍，偶尔过来班上找甄明珠的时候彼此打过照面，耳听王媛说完，他便下意识地看了饶丽一眼。
　　饶丽抿唇一笑，轻声说：“我是在商场碰上的，啊——”
　　一句话说完，她哭丧着脸朝王媛，“刚才她走得急，我都忘了要微信，这下又联系不上了。”
　　“我给你就行了。”
　　冷不丁地，她听见余明安这样说。
　　饶丽懵了……
　　边上满心遗憾的张雷比她更懵，下意识地问：“你和她有联系？”
　　余明安“嗯”了一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让饶丽加甄明珠好友，顺带回了一句，“学校里常见。”
　　－－－－－－题外话－－－－－－
　　*
　　昨天，评论区两个妹纸吐槽我，所有人都穿牛仔裤。于是，今天我给小余买了条新裤子。（⊙o⊙）

　　☆、360：不夜宫里，再遇方菲（02更）

　　学校？
　　边上一众人听到这个完全懵了，有女生傻乎乎地问：“你不是考了云京大学吗？”
　　“嗯？”
　　余明安看过去一眼，想了想解释说：“她也念京大。”
　　“！”
　　似乎只有一个感叹号，能形容众人的心情了。
　　甄明珠念京大？
　　这消息不啻于一个重型炸弹，顿时将人给炸得找不着北了。饶丽回过神来下意识就瞥了夏语冰一眼，也不知怎么地，扑哧给笑了。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她刚才还在包厢里逼逼叨自己怎么怎么补习两年考了京大，又得意洋洋地问甄明珠在哪儿上班，摆明了挤兑人家。可人家涵养多好，当面连自己念京大的事情提都没提。这下倒好了，她一进学校就是人家学妹，张狂个什么劲儿？
　　一连遭受两次重击，夏语冰的脸色难看异常。
　　边上的女生们面面相觑完，有人低声地说了一句：“奇了怪了，旁人考上京大感觉也就那样，她考上京大我就觉得好了不起哦，爱情的力量简直太伟大了，我都不敢相信。”
　　“其实她高一第二学期的时候好像成绩就挺好了，国旗下讲话你忘啦？学神还带头给她鼓掌来着。”
　　“而且人家还会拉小提琴诶，退学前在高三毕业典礼上表演，大礼堂都轰动了呢。”
　　“我觉得她相貌很配学神了。”
　　一个人说起她的好，一群人似乎都突然想起了她的好。
　　饶丽气儿也顺了，给甄明珠发送了微信好友申请后便没再多留，挥挥手和几个熟人告别，尔后抬步离开了。
　　在她之外，也有些不喜欢唱歌的学生先走一步。余明安也不喜欢唱歌，可他才刚来自然不可能走，因而随大流一起上电梯。走去电梯口的过程中，他拿手机给甄明珠发了一条微信：“刚才过来不夜宫这边，把你的微信给饶丽了。回来待几天？”
　　一条微信发出去，没等到回复呢，耳边突然传来嘻嘻哈哈一片放纵的笑声，他还未曾抬眸，突然听见一道咋呼呼的女声：“那个谁，给我站住！”
　　这声音落在耳边有些熟悉，他拿着手机抬起眼，看见了顶着一头浅亚麻色“方便面”，正对他怒目而视的方菲。
　　余明安顿时：“……”
　　京大门口自助餐厅外撒酒疯的那一幕，等他醒来之后自然一清二楚，还被社团里某个女生偷偷问：“你是不是喜欢会长呀？”那种惊悚的感觉，他眼下还记忆犹新。
　　“谁呀？”
　　“谁呀这是？”
　　两个人身边都跟着不少人。余明安这边几十个同学，方菲那边也十来个顶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年轻男女，不过，相比于普通学生，她那一帮子更像混不吝的社会二流子。此刻，眼见方家这小公主突然气呼呼喊人，一众人顿时嬉皮笑脸地问了起来。
　　方菲叫停人，二话不说地跑到了余明安跟前，仰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余明安声音和脸色一样冷淡：“同学聚会。”
　　呦呵，今天脾气这么好？
　　方菲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他身后一帮一中校友身上，问了一句废话：“这些都是你同学？”
　　余明安用看白痴的目光盯了她一眼，抬步继续往电梯方向走。
　　“哎。”
　　方菲冲过去挡在他前面，“你还没给我道歉呢。”
　　余明安不耐地抿了下唇角，“对不起。”
　　方菲：“……”
　　感觉哪哪都不太对？
　　她猛一回神，眼见余明安又朝电梯口走，连忙扯住他t恤道：“我没说让你走呢！”
　　“手拿开。”
　　余明安低头瞥一眼她攥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一副忍耐脾气的样子。
　　两帮人先前还不明白这两人搞什么鬼呢，看到这自然一下子明白了，方菲身后那一群男女还发出怪叫怪笑声，看上去流里流气的。
　　“不拿开，你把我怎样？”
　　许是被他态度激到，方菲扬起下巴问了一句。
　　余明安不言不语地去掰她手腕。男女力气天生悬殊，饶是方菲五指紧攥着，愣是被人家生生地将四根手指给一下子掰到了反方向，她啊一声痛呼，不由自主松开手的时候一脚踹到了余明安小腿上。
　　这一天，方菲穿了双尖头小皮鞋，这一下力道刺得余明安直接火大，拧着眉问：“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你给我道歉！”
　　方菲将自己刚才拽他衣服的一只手给举了起来，龇牙道：“疼死了啊你妈的——”
　　长到这么大，余明安第一次被人问候他妈，脸色顿时就变了，压抑着胸腔里翻涌的怒气沉声说：“我不和女生动手，滚远点行吗？”
　　空气里的火药味顿时就起来了。
　　服务总台边上站着的值班经理远远地看见两人动手的一幕狠狠一愣，很快，大步流星地走到一群人边上，客客气气地问方菲：“十五小姐您没事吧？”
　　不夜宫，方家的地盘。
　　余明安跟前一帮同学听见这声“十五小姐”各个都呆了，目光正不可思议地打量方菲呢，便看见那跋扈小姐抬手一指余明安，吊儿郎当地偏头说：“有事啊，把他给我绑了。”
　　－－－－－－题外话－－－－－－
　　*
　　突然想到，阿宁和甄甄在一起之后，多了一个表哥和一个堂哥。
　　余明安：“嗯，叫声哥听听。”
　　顾景行：“堂妹夫你好。”

　　☆、361：一言不合，一掌劈晕（03更）

　　绑了？
　　值班经理懵逼地看了余明安一眼，正纠结要不要照办呢，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声音：“怎么了这是？”
　　只闻其声便晓其人，值班经理以最快速度回过头去，脸上带笑恭恭敬敬地问候：“十三少。”
　　方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下巴一扬问方菲：“你这干嘛呢。”
　　两个人是同父异母的关系，不过因为年龄稍微接近一些脾气又相投，平时里还算有着几分亲近。闻言，方菲便瞪了余明安一眼，没好气地说：“这人三番五次欺负我。”
　　“呵~”
　　方冬撇撇唇笑开，插在裤兜里的左手拿了出来，随意地在空中打了个响指，懒洋洋道，“阿虎——”
　　没人看明白他边上那个脸上带刀疤的阴沉男人是怎么出手的，好像就在一个眨眼之间，那人一步跨到余明安跟前，手起掌落劈在男生左颈，随后长臂一捞，将晕过去的余明安放平在了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
　　随后，他就和劈人的时候一样，面无表情地退到了方冬身后。
　　目睹这一幕，两帮年轻人都给吓傻了。
　　方菲也有点懵……
　　虽说知道这十三哥在兄弟姐妹里出了名的手段狠辣乖戾无情，可，她没想将这人给弄晕啊。垂眸看一眼地上躺平的余明安，她一脸烦躁地问方冬：“你干嘛呀，谁让你劈晕他的。”
　　方冬哂笑一声，俯身捏捏她的脸，提醒说：“晕了不正好？随你怎么欺负回来。”
　　一句话，语调轻佻又意味深长。
　　方菲也才十八岁，从小到大整出鸡飞狗跳的事情不少，叛逆期一直都是拘留所常客，不过因为方老爷子的原因，她每一次因为各种原因被拎进去，没一会儿又能让那些人客客气气无奈郁闷地给送回去。时间一长，方家十五妹的名号在城北简直不要太响亮。可混归混，十八年来也就看上一个程砚宁，那个性子铁石心肠的，她献身都找不见门道。眼下注意力被余明安吸引，想方设法缠人这毛病又犯一次，落在方冬眼中，还有什么不明白。
　　听见他这句话，方菲微愣一下，心里有一股子陌生的情绪。
　　欺负回来？
　　她隐隐明白了方冬的言外之意，突然一想还觉得不自在。可这人晕都晕了，总不能就这么躺在瓷砖地面上，因而她没怎么纠结，当机立断吩咐值班经理：“就你了，找人一起把他给我搬房间里去。”
　　值班经理：“……”
　　十三少在跟前，轮得了他做主吗？
　　他就那么谦卑地看过去一眼，正好对上方冬泛着邪气的眼，后者没好气一扬下巴，“啧，听不懂人话？”
　　“这就去办。”
　　点头哈腰说完，值班经理连忙抬手招人。
　　事情解决，方冬也没有多留的心思，转个身带着他身后几个顶着扑克脸的保镖，扬长而去。
　　目睹这一幕，一中的学生们直接给惊呆了。可许是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实在太让人瞠目结舌，眼睁睁地看着当真来了两个男人将余明安给搬走了他们才齐齐回过神来。心神不定，张雷猛地朝拍拍手要走的方菲喊了一句：“不好意思请等一下。”
　　方菲扭头看过去，挑眉：“嗯？”
　　她态度算不上恶劣。张雷便定定神，有些迟疑地说：“我们同学？”
　　“晕了呀，还能干什么？”
　　方菲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打量着他脸上复杂神色，半晌，补充说：“我认识他，叙叙旧而已。你们玩你们的去吧。”
　　她年龄比一众人都小，个子也不高，可说话这股子颐指气使的劲儿以及刚才那一出都有震慑力，以至于张雷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阻拦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将人给抬走了。
　　*
　　奢华阔气的房间里。
　　两米宽的大床上，余明安被平放着。方菲两条腿往后撇开摆了个“m”型的坐姿就那么大咧咧地坐在他边上，端详他清秀的脸。
　　不得不说，她就是吃这一款颜……
　　当初第一眼看见程砚宁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副打扮，白衬衫配着卡其色休闲长裤，干净又俊秀。她自己其实也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因为方家一众哥哥里没有这一款的，自己朋友里也没有这一号人，见得少，所以让她分外稀罕，看着就喜欢。
　　十三哥也是讨厌，好好地让阿虎将人给弄晕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醒。烦闷地想到这一点，她有点无聊至极，头一偏抬手拔了自己一根头发，捏着头发在余明安脸上划拉。
　　阿虎劈的一掌力道拿捏的分外准，余明安躺了没一会儿便有了醒来的迹象，要醒不醒正觉得晕的时候，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绕老绕去，奇痒无比。他又烦又闷，一双眼皮就那么抬了起来。
　　“呀，醒了。”
　　方菲看见他睁眼顿时就笑了，俯低身子凑到他脸边问。
　　余明安怔怔地看了她一眼，一手撑在身侧正要起身，大腿上突然一重，方菲菲大喇喇地坐了上去，仰着脸问他：“感觉怎么样啊？”
　　余明安：“……”
　　“滚。”
　　怔忪两秒，他一把将方菲从他腿上扯下往边上扔，无奈刚醒来力道没那么猛，人没扯下去反而一手按在他胸膛，砰一声将他给推倒在床上。
　　“你做了什么？”
　　身体的乏力让余明安顿时警惕起来。
　　方菲却笑了，一脸无辜地解释：“没做什么啊，你就是被劈晕后的身体反应而已。阿虎是雇佣兵出身的，出手有分寸，不会真的伤了你。”
　　松一口气，余明安偏头静了两秒，猛地又一次抬手，将她从身上一把扯下，起身。方菲差点摔下床，一下子蹦起来又拉扯他手臂，触及他冷到要结冰的一张脸顿时又气又急，手上使了大力将人往床上摁。余明安刚醒过来脑袋里还觉得疼，猝不及防被她又一次给扑倒在床上。

　　☆、362：小余暴怒，甩一巴掌（04更）

　　安静得要让人窒息。
　　方菲两手抓着男生肩头的衬衫布料，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个人眼下是脸碰脸唇压唇的动作。男生的嘴唇很软，她压在他身上，能感觉到他骤然僵硬的身子。
　　鬼使神差地，舌尖直接挤了进去。
　　这一下让余明安顿时给回过神了，烦躁恼怒瞬间冲到头，他感觉到自己晕乎乎的思绪都拧成了一块，要将人撑爆炸。身上这人倒好，年龄没多大却无耻放浪到这种地步，他猛地抬手，用尽全部力气将方菲给甩了出去。
　　刚刚苏醒加上情绪激动，头疼欲裂，他一手撑着身子，要再起身的时候方菲又扑了过来。
　　“啪！”
　　余明安反手甩了一巴掌。
　　他下手动作不算重，却也绝对不轻，一巴掌过去方菲脑袋都被打得偏转了一下，也成功地懵了好一会儿。她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将耳光往她脸上甩。
　　一巴掌过去，女生安静了，余明安也怔了一下。从小到大二十年，他对女孩子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更何况耳光呢。不过，打都打了，他自己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劈了一掌，眼下还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劲儿，本来就是无辜受害者，哪里有开口道歉的道理。
　　余明安站在床边，将自己身上的衬衫拉扯了一下，抬步就走。
　　“站住！”方菲冷冷喊了一声，咬牙问：“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往我脸上甩耳光？”
　　“……不就方家一个私生女？”
　　扭头说完这句话，余明安再没看她，抬步直接走了。
　　房间门没反锁，他开了门直接出去，冷着脸拧着眉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正对上急匆匆出来的几个人。
　　为首的方明达看见他便是一愣，尔后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声：“余公子。”
　　余明安抬眼皮看他一眼，半个字都欠奉，直接进了电梯。
　　方明达：“……”
　　目光里，电梯门合上，缓缓下行。
　　他抬手在自己鼻尖摸了摸，尔后又无奈地叹口气，转身往房间里走。门没关，他进去了便试探地唤一声：“十五小姐？”
　　没人应答……
　　方明达站在原地略微想了想，给身后两人挥挥手让出去，他自己则慢步而入，很快，看见了立在床边的方菲。
　　素来无法无天的十五小姐紧紧地咬着唇，涨红的脸色有点吓人。
　　方明达便用一股子温和且无奈的嗓音告诉她：“老爷子让我过来接你回去一趟。”
　　“回去干什么！”
　　方菲气呼呼地问。
　　方明达晓得她也许在气头上，不过无论从年龄、心性、能力各方面来说，这都是在家里完全翻不出大浪的一个。因而他并未生出丝毫担心，而是仍旧保持着温和模样，好言好语地给她解释：“那男生家世也非同一般，父亲这边一门书香在安城颇有地位，母亲来自云京顾家，两个舅舅中有一个是前华北军区参谋长。阿虎刚才将人打晕的事情被他同学给传出来了，还得亏阿宁正好得了消息，才打电话给老爷子提了个醒……”
　　“知道了知道了，别说了！”
　　方菲烦躁地打断他，气呼呼地直接走了。
　　什么一门书香，什么参谋长，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看不起她？她只想想都气得要发抖，却又找不到理由去辩驳一句。她母亲在老爷子那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情妇，私生女的称呼，不算冤枉她。可偏偏怎么想都还是无法接受，满脑子只有他最后那一句鄙夷的话。
　　简直可恶！
　　房间门“砰”一声被踹到墙上的动静将方明达给震了一下，他抬眸看一眼快步走向电梯的方菲，挥挥手让一个保镖前去跟着，随后则拿出手机，给程砚宁拨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时候，程砚宁正和甄明珠在超市里选东西，耳听他讲完话便笑着道：“应该的，明叔莫要客气。”
　　“好，是预备过来的。”这句话说完，程砚宁挂了电话。
　　甄明珠看他一眼，问：“怎么样了？”
　　“没事儿，人已经走了。”
　　“方家人这都什么毛病，一个两个都爱好霸王硬上弓。”
　　联想到方冬的事情，甄明珠说话的语气都不怎么好了，拧眉想了想又问程砚宁：“你怎么认识的方老？”
　　“拿一下橄榄油。”
　　程砚宁抬下巴往边上货架一指，淡声说。
　　甄明珠“哦”一声拿了小瓶橄榄油放进推车里，又一次问起了方老的事。程砚宁也没隐瞒，三言两语地将两个人认识的经过给讲了讲，笑道：“就这样，方老人其实挺好的。”
　　“我怎么不觉得他好？有那么多女人。”
　　闻言，甄明珠嘀咕了一声。
　　程砚宁侧头看她一眼，抬手在她脸蛋上捏捏，抿着薄唇轻笑：“你觉得我好就行了。”
　　甄明珠“喔”一声，抿着唇角盯了他一眼。
　　程砚宁笑着搂了一下她的肩，亲昵地问：“还想吃什么？”
　　离开冯老师家里的时候临近六点，四个人没吃饭。出了小区以后，康建平那边还有点事儿要处理，薛飞过去给他帮忙。他们俩晚上要在家里住，打扫收拾也得花时间，因而便没有跟那两人再去，坐车到了小区附近，预备在超市里逛一圈儿，回去了收拾东西自己做饭吃。
　　甄明珠想吃意大利肉酱面，推车里已经放了意大利面、洋葱、胡萝卜、橄榄油、汉斯意面酱、牛肉等一堆东西。甄明珠目光扫了一圈，开口说：“再买两个酸奶吧。”
　　“行。”
　　程砚宁点点头，两个人又去了冷藏区。
　　家里长时间没人，电闸都没开。甄明珠就拿了两个酸奶放进购物车，再往出走去收银台的时候，程砚宁停在了摆放烟酒的货架跟前。
　　－－－－－－题外话－－－－－－
　　*
　　甄明珠、甄明馨、余明安、方明达、韩明晖、韩明昭、甄明川……为撒突然觉得我对“明”字如此情有独钟？（⊙o⊙）…

　　☆、363：红酒玫瑰，浪漫的宁（05更）

　　目光瞥一眼琳琅满目的货架，甄明珠迟疑着问：“在这里买烟啊？”
　　“买瓶红酒如何？”
　　程砚宁看向她，淡笑着问。
　　红酒？
　　甄明珠瞥一眼手推车里选好的一堆东西，想了想也笑了，点点头说：“行吧，你看。”
　　得她应允，程砚宁便在几层货架上挑了挑，拿了瓶红酒放进去，两个人又继续往收银台走。排队等结账的时候，甄明珠正想和他说话呢，一抬眸发现他的目光落在收银台边上的展示架上。
　　随之看去，她脸色一下子泛红，瞧着程砚宁伸手过去，很随意地拿了两盒“冈本”，淡定地放进了推车里。
　　因为这一个小插曲，两个人走出超市，甄明珠还觉得面颊发热。程砚宁左手拎着两个大袋子，右手牵着她，瞧见她从结账的时候就分外沉默，忍不住笑了笑，却没说话，只攥紧了她的手。甄明珠被他牵着走了半站路，又跟着停在了一个临街花店边，听见他喊：“杨姐。”
　　“哎。”
　　里面正躬身摆弄花草的老板娘应了一声，扭头看了两人一眼，很快从里面拿了一束花出来，笑着问他：“放假回来了？”
　　程砚宁“嗯”一声，目光指向甄明珠，老板娘便连忙将花束递了过去，自然免不了打量一眼，夸奖说：“女朋友真漂亮。”
　　甄明珠抱着一捧花，朝人家露出个礼貌的微笑，等两人再离开花店，又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一眼：十一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被一圈满天星从黑色包装纸中捧衬而出，热烈而夺目。
　　侧边一张粉白卡片，上面写：“给宝贝。宁。”
　　两个人和好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买花，附加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人心里的甜蜜险些溢出来。甄明珠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几遍，抱着花束的动作紧了紧，轻声道：“谢谢啊。”
　　程砚宁偏头看她一眼，目光轻柔，声音很低：“那怎么回报一下？”
　　“……”
　　暧昧的气息，一瞬间围绕了两人。
　　甄明珠被他看得羞窘难当，正要说话，又听见身侧传来兴奋的一道女声：“阿宁？”
　　程砚宁循声看去，那种劈头盖脸罩下来的侵略感顿时消散一些，甄明珠低头舒出一口气，便瞧见一个四十多岁身形微胖的太太快步地走到了两人跟前，热情亲热地跟程砚宁搭话：“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程砚宁笑笑，偏头给甄明珠说，“这是同一层的张阿姨。”
　　甄明珠“哦”一声，笑着问候：“张阿姨好。”
　　“你好你好。”
　　中年女人大多都有点八卦，张阿姨看看两个人牵着的手，又看一眼她手里捧着的花，目光再落在程砚宁脸上，却明知故问：“这是女朋友？”
　　三个人一起往单元楼跟前走，程砚宁闻言淡笑一声，点点头道：“嗯，女朋友。”
　　“真漂亮，配你！”
　　张阿姨一脸喜气，打量着甄明珠的样子，就好像自己亲儿子带了女朋友回家似的。被她一路上打趣了几句，等三个人终于到了家门口，告别后进了防盗门，甄明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程砚宁越过换鞋的她将两袋子东西放在瓷砖上，左手便从她后背环过去，悄无声息地落到她腰侧，俯低身子，将她整个人从后面抱到了怀里，偏头亲。
　　轻柔却湿热的轻吻落在颈侧，甄明珠还微微弯着腰，被他这动作激得身子一抖，忍不住偏头轻嗔：“干嘛啊。”
　　“头转过来。”
　　程砚宁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顺势滑进t恤作乱，两只手都不舍得离开，声音低低地说完，瞧见她还在那里负隅顽抗，便惩罚般地咬了咬她的耳垂，临了，舌尖又滑到她耳后，轻勾慢舔，描绘那里的轮廓。
　　甄明珠嘤咛一声软进他怀里，声音都带上了一股子娇柔若水的轻颤，小声说：“晚上好不好？”
　　“嘴过来我亲亲。”
　　他又说，语调里一股子强势。
　　甄明珠无法，只得转了头朝向他的脸，抬眸看过去的时候，柔软的上唇便被他含进口中，又是惩罚般地咬了两下，灵活的舌才缓慢地挤开她牙关，一路往里，攻城略地，抢夺她口中所有清甜滋味。
　　一吻终了，甄明珠两条腿都发软，大口呼吸。
　　程砚宁将她抱了一会儿，又亲亲她发烫的面颊，右手隔着牛仔裤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臀，蓦地，叹息一声将她紧紧搂住，嗓音低哑地说：“你有两年多没回来了。”
　　听起来很寻常的一句话，却因为他的语调，染着无法言喻的感伤。甄明珠乖乖地靠在他怀里，慢慢地平缓着思绪和呼吸，轻声回：“以后每一次都陪你回来，好不好？”
　　程砚宁笑起来，“怎么这么乖？”
　　“本来就很乖。”
　　女孩子动情后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
　　程砚宁便放开了她，俯身提起两个购物袋，直起身的时候又捏捏她的脸，尔后说：“两个月没回来家里都落灰了，我先收拾厨房做饭，你拿个抹布擦擦餐桌跟茶几，完了看会儿电视。”
　　“我做饭吧，肉酱面我也会做。”
　　甄明珠有点口干，舔舔唇又说：“其他的你看着怎么收拾，效率应该能快一些。”
　　程砚宁想了想，才说：“那先一起收拾厨房吧，我帮你把牛肉切了。”
　　甄明珠感念他的体贴，笑着应了一声“好。”

　　☆、364：浓情蜜意，永远爱你（06更）

　　已经到了七点。
　　天色渐渐地暗了起来。
　　程砚宁将两袋东西拎进了厨房分挑，甄明珠便先将家里电闸和几个灯都开了，各处的窗户也打开，让换换气。
　　程砚宁暑假回来过，走的时候家里门窗紧闭，该遮的地方也都遮了起来，其实不算脏。甄明珠将电视上、沙发上、房间床上等几个地方的罩布都给揭了下来折好放进柜子里，又拧了块湿抹布将餐桌、茶几、电视柜等一些明显落了灰尘的地方擦干净，眼看着一眼望过去客厅亮堂又温馨，便在阳台上找了个敞口玻璃瓶清洗擦干，将玫瑰花从包装纸里拿出来稍微整理了一下，插进瓶子里放在了餐桌靠墙的里侧。
　　一束花，让多日没人的家重新多了些生机朝气。
　　她歪头打量了几眼，拍拍手去厨房问程砚宁：“床单被罩用不用换？你在哪放着呢？”
　　“我换吧。”
　　甄明珠收拾客厅的工夫，他已经更快地收拾了一下厨房，小块牛肉也已经切成了肉沫，用几片姜和胡椒、料酒腌制在方形瓷碗里。闻言便在水龙头下洗了手，抽了张纸擦干。
　　等他出去，甄明珠轻轻舒口气，开始切菜。
　　她会做的东西没有程砚宁那么多，速度也赶不上他，不过自从开始学做饭以后进步也挺大，想着以往做面的步骤先将小芹菜和番茄切成小丁装盘后，正切洋葱的时候，程砚宁又进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甄明珠被洋葱辣出了眼泪，正想抬手背去抹。
　　“别用手。”
　　程砚宁愣神后连忙说了一句，抽了张纸巾去给她擦，擦完了看见她眼眸红红的样子又忍不住叹了一声，“我来吧。”
　　“不用，说好了我做饭。”
　　甄明珠抬手肘撞撞他，催促：“你看外面还有什么需要弄的先去收拾吧，一会吃了饭就可以早点睡觉了。”
　　她说这话倒没有什么言外之意，程砚宁听在耳中却觉得心中一荡，笑了笑又从后面搂住她腰，低低喟叹着唤：“明珠。”
　　“嗯。”
　　甄明珠被他抱着不太方便，却也十足耐心地应了声。
　　程砚宁侧头亲亲她耳朵，不由自主地，唇舌又落在她颈侧，轻轻地吮吸了两下。他这动作不若刚才在门口那般富有侵略性，而是带着脉脉温情，甄明珠便也不舍得推开他，任由他在那里亲。哪曾想，这人亲着亲着两只手又摸进她衣摆去，猝不及防的……
　　“别——”
　　甄明珠拖长音调说了一句，不被理会顿时又羞又气，臀部往后撞了他两下，将他往开顶。
　　小女朋友这突如其来一个举动撞得程砚宁愣了一下，回过神才将双手从她t恤里拿出来，隔着衣服搂紧她，在耳边问：“晚上试试后面来？”
　　“啊？”
　　甄明珠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再想明白他所言何意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了，半晌也不晓得说什么好，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再这么缠人，我们到半夜都吃不上饭。”
　　“我来做，你去洗澡。”
　　“……”
　　程砚宁放开她，扣着肩膀往厨房门口推了一下，提醒说：“浴巾在主卧衣柜里面的收纳抽屉里。我刚才开箱子看你好像忘了拿睡衣，衣柜里有我几件衣服，你看能穿哪件穿哪件，将就一下。”
　　甄明珠：“……”
　　放假当天她回了顾振南那，昨天下午跑去看李娇，晚上自然是住在韩家的。算上放假前一晚在宿舍，两个人也就三晚没在一起而已，这人眼下看上去，倒好像三个小时都等不了了。
　　胡思乱想着，她又觉得羞又觉得无奈，偏偏心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和心动，只得先出了厨房洗澡去。
　　她洗澡基本上都半小时左右，洗完澡再出来时至八点，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响声很明显。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程砚宁的大t恤，她又返回洗手间，用吹风机将头发给吹干了。
　　这之后，她将洗干净的毛巾和内衣一起晾在阳台上去，又将原本开着的几扇窗户都关小了点，才抬步又进了厨房。
　　程砚宁炒好了酱，正在燃气灶前煮面。
　　甄明珠探头看了一眼，瞧见流理台上放着一碗切好的水果，便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我把酸奶浇上去？”
　　“行。”
　　程砚宁将面条捞出来，瞥见她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
　　小姑娘洗过澡后穿了一件他的白色t恤，因为袖子太过宽大的原因，两边袖子都被卷起来到手肘位置，衬着她两条胳膊细瘦白皙，睡裤估计都不合适，她也没穿，t恤下摆遮到了大腿处，露出了修长笔直两条腿，厨房里灯光很亮，她肤色白得晃人眼。
　　许是因为好一会儿没听见响动，甄明珠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相触便缩了一下，欲盖弥彰地解释：“你的裤子我都没法穿。”
　　“先吃饭吧。”
　　程砚宁收敛目光，道。
　　很快，两个人将所有东西端上桌，两份意面，一盘水果沙拉，外加两碗紫菜虾仁蛋汤。
　　甄明珠拿碗筷放上桌的时候，程砚宁已经在倒酒了。家里没有高脚杯下午也没有买，红酒就倒在方形的敞口玻璃杯里，衬着那一束玫瑰花，看上去也颇有几分情调，还没喝一口，就要醉了。
　　室内很安静。
　　两个人摆好碗碟，面对着坐在餐桌两侧。
　　甄明珠一手扣着杯壁，也不晓得为什么，感觉这一刻，比他们07年情人节在外面吃饭那一次，还要让她感动。她看着对面那张脸，放在桌上的一只手都稍微有些僵，特别想抬手摸摸他。
　　程砚宁似乎也有点激动，无关这一晚进了家门以后涌动的暧昧，而是一种单纯的，情绪上的波动。四目相对，他也没说话，用目光抚摸甄明珠的脸，好一会儿，抬手将手里盛了酒的玻璃杯举了起来。
　　甄明珠也举了起来，和他的杯子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程砚宁垂眸看着两个碰在一起的玻璃杯，凤眼里泛起一层温柔波光，笑着说：“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甄明珠一怔，嘴唇颤动两下，看着他眼睛说：“程砚宁，我爱你。”
　　程砚宁似乎没想到她一开口是这么直白普通俗套却又美好的一句话，怔一下又笑了。
　　“我也爱你，永远。”
　　他说。
　　话落，手腕一抬将杯子举起，里面半杯酒，一饮而尽。
　　甄明珠抿唇看着他，又觉得心中动荡。
　　没有见过人这样喝红酒，可眼下，这杯子里是什么酒似乎都很无所谓，他只是和她一样，有些情绪需要释放一下。他在旁的人那里也许永远都是端正内敛无可挑剔的，可在她面前的时候，却经常展现出意外之举，那浓烈又深沉的情绪，让她无措又心疼到无以复加。
　　她何德何能呀，遇到这么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到了母亲苏璇。如果自己跟她一样有什么意外，她都不怀疑，这人也会和生父一样，守着两个人的记忆，过一辈子。
　　胡思乱想着，眼眶突然微微湿热。
　　甄明珠低头眨了眨眼睛，将玻璃杯递到自己嘴边，抿了一口。尔后，耸肩笑笑说：“那我开动了。”
　　“吃吧，一会儿凉了。”
　　程砚宁看着她一副欢喜样子，宠溺地笑着说。
　　饭吃完，八点半了。
　　程砚宁去洗手间洗澡，甄明珠自告奋勇地洗了碗碟，再出来的时候有些无所事事，坐在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看电视。
　　她是在打开电视的瞬间意外想到《后宫》这一晚播出，便直接拿遥控器换了台。两个广告后，第二集才开始。先前袁深没有说过，因而她压根没想到，会在预告片里看见一个她的镜头。
　　－－－－－－题外话－－－－－－
　　*
　　24号爆更，25、26两天加更，到此结束了。
　　明天凌晨不更，恢复到以前每天早上六点更新的节奏，字数暂时还和以前一样。
　　然后对那些想要天天爆更的亲说一声：“多出来的这些更新，是我存稿将近两个月的成果，而不是一天的爆发。一天十万字的话，那搁谁都是要命的事。→_→”
　　所以，想要休息一下，恢复到正常节奏，这几天为了码字，一直用咖啡吊精神，连着三天睡了不到十小时，人都飘了。
　　千言万语，彼此体谅，更多更少，不影响我爱你们。\（^o^）/~

　　☆、365：怎么不说，你是学姐（简介片段三）

　　那个镜头也就两三秒的样子，一闪即逝。
　　背景是古装剧里时常出现的经典场景之一：花灯会。
　　夜空很远，临街酒楼上，雕花窗打开，影影绰绰伫立在喧嚣人潮之后。灯火璀璨，一路摆开宛若游龙。白衣公子手持竹笛唤了一声，前面不足两米的地方，佳人回眸，一眼万年。
　　恰是她当初在华娱面试的那一幕：少女太后秦君竹，闹市初遇柳逸尘。
　　电视里，秦君竹回忆里这一段并不长，剪辑下来也就一集多一些的份额。剧情紧、进展快，这一段少年情事，每一帧画面串起来，有一种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的感觉，却极美。
　　茶几上手机突然发出嗡嗡震动声，打乱了甄明珠一时出神的情绪。
　　她将盘坐的一条腿放下，俯身过去拿起手机靠回沙发上，点开了微信。
　　秦璐发了条信息：“《后宫》预告里看见你了，美炸！”
　　华娱传媒制作精良的年度大剧，前期投资到后期剪辑均是大手笔，女主角最后选了华娱正当红的电视剧小花许欣妍，前前后后的服装有大几十套，其中有几套乃纯手工刺绣缝制，堪称艺术品，价值连城。
　　不过，她在里面饰演的太后秦君竹系出名门，几套衣服也尽显大家闺秀的秀雅风华，花灯会上这一套藕荷色对襟齐胸襦裙映在灯火下有一股子温柔若水的风情，电视里一闪而过，的确有惊艳之感。
　　甄明珠觉得，从电视上看见自己，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是和照镜子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收敛思绪，她回复秦璐：“我也看见了，是挺好看的。”
　　秦璐：“哈哈，红了要感谢我！”
　　甄明珠：“有时间请你吃饭。”
　　秦璐：“有时间什么意思？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呗。”
　　“我在安城。”
　　甄明珠这句话一出，秦璐自然明了，两个人又漫无边际地闲聊了几句。
　　聊天的间隙，她又收到其他一些好友的短信。
　　《你不知道我爱你》剧组里一众人在群聊里@她道恭喜；“甄甄后援团”里三个小伙伴事先已经知道她在这部剧里有些戏份，也第一时间道喜；宋湘湘、岳灵珊、孟晗、林清，所有知道她在这部剧里出演了角色的老朋友新朋友也全部都在第一时间发信息说笑……
　　她有些意外，一时间应接不暇。
　　袁深的电话就是在她回消息的时候打过来的……
　　甄明珠回信息回得有些懵，接听电话后便从沙发上起身，踩着拖鞋去了阳台。
　　袁深打电话没说什么特别的事情，传达了两点：1、过几天她有热度了，公司会趁热打铁放出《你不知道我爱你》的预告片，开始在网上宣传；2、她眼下算是公众人物了，外出行事谨慎一些，注意影响，万一被认出来莫要慌乱，另外再有其他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电话联系他。
　　“嗯……知道了……好……”
　　程砚宁洗完澡穿了条黑色平角内裤出来，走到客厅便听到她打电话的动静。
　　阳台门开着，女孩子穿着宽大松垮的白色t恤，右手随意地环着自己纤细的腰，左手拿了手机，附耳打电话。她先前洗完澡，茂盛的长发在脑后绑了个松散的低马尾，发丝映着白玉般的颈项，光泽莹莹，身姿美好得像漫画上走出来的美少女。
　　“经纪人？”
　　程砚宁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腰，大手握住她柔嫩小手，熟悉的嗓音问得很随意。
　　猝不及防，甄明珠被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闻到他身上一阵干净清香。她嗯了一声，随口告诉他：“我演的那个角色出现在电视预告片上了，刚才播了。”
　　“嗯。”
　　程砚宁低低应一声，心不在焉。
　　甄明珠正觉得他敷衍，遮在大t恤下的臀便被轻轻地顶了一下。
　　她顿时：“……”
　　阳台上灯没开，光线略暗。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几平米的空间便充斥着暧昧。就在甄明珠犹豫着要不要转过头去的时候，身子突然腾空，程砚宁一条胳膊抄过她脊背，另外一条伸过她腿弯，将她整个人直接横抱了起来。
　　*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甄明珠神智有些涣散。
　　房间里黑乎乎的，一点儿月光透过窗帘映进来，聊胜于无。
　　柔软的薄被滑到了两人腰际，程砚宁一手环到她身前，火热身躯严丝合缝地贴在她身上，猛烈的动作因为突兀响起的电话很快停下，平缓着气息轻声问：“要不要看看？”
　　虽已极力克制，嗓音也显得沙哑至极，仿若被情欲烧灼。
　　甄明珠被他撑得涨到极致，咬唇静静地听着，等着铃声停下，小声回：“算了吧，很晚了。”
　　“应该还不到十点。”
　　程砚宁这话说完，床头柜上的铃声又一次响起。
　　这声音刺破安静的夜，不停不歇。甄明珠无法，想要去拿手机，只得低声对他说：“那你先出来，我接电话。”
　　“不动就行了。”
　　他话这样说，却在甄明珠抬手够手机的时候挺身跟上，将她一下子压趴在枕头上。
　　两个电话都是饶丽打来的，这一会儿，甄明珠不怎么想接，眼见第二次铃声响着响着又停了，刚松一口气，第三次铃音又突兀响起，颇有一些不依不饶的架势。
　　她无奈，想了想挂断电话，低声道：“我微信问问她。”
　　“嗯。”
　　程砚宁低声一应，压着她研磨。
　　手机在黑暗的房间亮起来，屏幕映着人脸。
　　甄明珠点开微信，问她：“怎么了？”
　　饶丽是因为在电视上看见她，太过震惊所以打的这个电话。打电话之前，她加入的那个同学微信群里，一众学生也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甄明珠。因为太震惊，所以有的人看见了电视上那张脸，仍旧不太相信。
　　饶丽想跟她们理论，又怕自己弄错，所以打电话专门问她。
　　三个电话都没人接听，她正郁闷呢，看见这一条短信，连忙语音问：“甄甄你是不是拍电视了？”
　　大晚上连环夺命call问这个，甄明珠被她弄得有些无语，发了一句：“嗯，签约了华娱。”
　　这消息对饶丽来说，显然又一个重型炸弹。
　　很快，她在语音里又说：“我就说是你嘛，夏语冰还非说不可能是你，言之凿凿的。简直了，她知道个屁诶，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脸，以为考上京大就天下无敌了。”
　　“嗯……”
　　甄明珠被身后的力道顶撞一下，猛地捏紧了手机。
　　饶丽嫌弃的声音又在里面道：“我给你说哦，她明显就喜欢程学长，下午看见人家过来的时候，魂都要丢了……”
　　身子一软，手机没被抓牢，掉在了床单上。
　　甄明珠没再去拿，两只手猛地揪住了枕巾，“……轻点。”
　　灼烫呼吸喷在后颈间，程砚宁偏头吮吸住她颈侧一层滑嫩的皮肉，含糊低喘着问：“那会怎么不告诉她，你是学姐？”
　　她？
　　甄明珠糊里糊涂地想了想，才觉得他应该是问夏语冰，一时间轻声试探着问：“你听见了？”
　　“嗯……”
　　甄明珠微微歪头，断断续续嘀咕：“你一出现她都要嫉妒死我了……说起来还不是怪你英雄救……”
　　一句话尚未说完，他渐渐发起狠，横冲直撞起来。
　　甄明珠再说不出什么话，生受不住想要张嘴咬住枕巾的时候，程砚宁一只手摸上她的脸，将右手食指戳进了她口中。
　　一场结束，甄明珠将他手指咬出两道深深的牙印，等他开了床头灯，她再看见的时候，躬身抱紧了怀里的薄被，红着脸嘀咕说：“你让我咬的。”
　　彼时，程砚宁靠在床头一侧抽烟。他的右手刚被甄明珠拉过去检查了一下，就懒洋洋地搭在被面上，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吸一口又徐徐吐出，整个人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床头柜上他的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366：阿宁高烧，甄甄心疼（二更）

　　十点多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程砚宁偏头看一眼，嘴角叼着烟，左手伸到侧后方拿了手机。
　　屏幕上跃动的两个字让他微微一愣，没接，直接关机随手放回去。
　　这动作看得甄明珠一怔，出声问：“谁呀？”
　　“方菲。”
　　他简短地答了一句，眼见她神色怔忪便抬手掀了右侧的被子，抬手勾了一下，声音嘶哑道：“过来我抱着。”
　　甄明珠纠结了一下，还是蹭了过去，脸颊贴上他肌肤，一条胳膊环住他腰身，将人轻轻搂住。
　　程砚宁随手夹下吸了一半的烟头摁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身子下滑躺好，将她搂到自己怀里，喟叹一声给抱紧了。
　　“她还找你干嘛？”
　　甄明珠蜷在他身侧，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满。
　　程砚宁倒没有逗她，只随口说：“大概是因为余明安的事情，我就那么给方老一说，她不一定能死心。”
　　“余明安应该不会接受那种女孩，尤其方家是那样的。”
　　“……他喜欢你吧？”
　　程砚宁突然问。
　　这猝不及防的问题让甄明珠身子僵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又听见他说：“你们一起去顾家拜访的时候，揭晓了你的身世？”
　　“你怎么知道？”
　　“那你呢？”程砚宁笑了一声，垂眸看进她眼睛，“要不是因为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会不会选择他？”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就那么僵住。程砚宁正觉心情复杂的时候，女孩子两只手握住了他一只手，小声说：“就我和江宓去云景会所喝酒那一天，你还记得吗？”
　　“嗯。”
　　“我接受不了别人……”
　　甄明珠声音小小地说：“那段时间，一直都想忘了你。可是根本忘不掉，他应该也知道。我们之间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发生，就跟朋友一样。”
　　闻言，程砚宁抿抿薄唇，却不曾出声。
　　甄明珠脑海里回放着最近的桩桩件件事，觉得他大抵是心情比较闷，丝丝绕绕的后悔袭上来，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你不高兴啊？”
　　“只是想起来有点怕。”
　　程砚宁一只手抚上她的脸，低声道：“先前只是猜测。眼下听见你这么说，觉得怕。我竟然给过你投向别人怀抱的机会。不太敢想象，要是当真你迈出那一步，我这一辈子怎么办。”
　　房间里安静，床头灯光亮柔和，他背光面朝她躺着，用嘶哑的嗓音低低地说出这段话，一瞬间，让她心疼到无以复加。甄明珠将脸颊埋在他胸口，声音好似抚慰一般，“不会有那一天的，我是你的。从来都是。我只是一时想岔了而已，以为自己能离开你。可其实根本不行……唔……”
　　程砚宁没让她说完，低头吻住了她。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怎么睡。不晓得是因为说起感情里这些事又开始患得患失，还是因为这个房间让人感慨良多。程砚宁一直在吻她，断断续续又无限绵长的一个吻告一段落的时候，柔软的薄被滑到了床下去。甄明珠被他一直搂着都不觉得冷，还是程砚宁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被子掉了。”
　　接吻太忘情以至于这个都完全没发现，甄明珠微微有些窘，又觉得口干舌燥。程砚宁似乎也是，家里没有纯净水，他又担心矿泉水晚上喝会引起肠胃不适，起身去厨房里烧了一壶水。
　　甄明珠挨不住，在他烧水的过程中睡着了，迷迷糊糊被人嘴对嘴喂水，喂着喂着又醒了，还差点被呛到。她迷迷瞪瞪地将程砚宁往开推，又被他哄着喝了半杯温水，等两个人再躺下的时候，又开始亲，最后，他将自己陷进她身体里，抱着给睡着了。
　　这一觉，他倒是睡得挺熟……
　　两个人和好后每一次在一起，这人都是一副精力无限的样子，眼下平缓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肩头，不用回头她都能感觉到，他乖得像个小孩。
　　不过……
　　她不敢动，隐隐感觉到，身体里某个小野兽似乎又要苏醒。
　　程砚宁没醒，闷哼一声又一次抱紧了她继续睡。甄明珠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拿到手中后，觉得有些意外了。
　　九点十五，这人还双手双腿地夹着她，睡得很实在，每当她动的时候，他还跟个孩子似的哼唧一声，声音却让人觉得满足。
　　想到他昨晚没睡多久又难得露出脆弱的样子，甄明珠便叹口气，乖乖地蜷在他怀里，任由他又抱着她睡了一会儿，直到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她才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程砚宁身上很烫……
　　他的体温好像一直都比她高，可眼下担心的念头一起，甄明珠便躺不下去了，扭过身看他。
　　程砚宁在她转身的瞬间将她扣进了怀里，人却没醒。一起住过这一段时间，甄明珠也发现了，这人睡觉的时候霸道又不讲理，反正不管她舒不舒服，他都将她禁锢在怀里才睡，完全成了习惯。
　　不过，这一会儿她也没心情去计较那么多了，程砚宁发烧了。
　　这猜测将她弄得有点懵……
　　在她的感觉里，这人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可眼下泛红的脸以及滚烫的身子都是明证，她觉得他应该有四十度了，不然为何能睡到十点还醒不来？
　　一时着急，甄明珠连忙起身，还没坐起来，又被他突然拉住手腕，落在他身上。
　　两张脸凑得近，他的薄唇便习惯性来寻她……
　　甄明珠没好气地拧着他腮帮子扯了扯，好半晌，总算将人给扯得睁开眼，她便看着他问：“你感觉怎么样？”
　　话落，瞧见他迟钝，她又抬手摸他额头。
　　的确烧得挺严重。偏偏被他扯着又下不了床，甄明珠只得耐着性子哄他：“我不走，我就是去给你找一下体温计，你发烧了。”
　　“嗯，不要紧。”
　　程砚宁懒洋洋地说。
　　甄明珠叹气，将他的手从她手腕上掰开，套了t恤下床。
　　家里东西不算杂乱，她找了几分钟便在电视柜下面抽屉里找见体温计了，折回房间的时候，程砚宁又给睡着了。
　　他鲜少出现精神这么差的时候，甄明珠蹙眉给他腋下塞了体温计，才又去回想昨晚。这人，半夜去厨房里烧水，难不成没套衣服？
　　想东想西都无用，程砚宁这样子肯定要去医院，她纠结之后先穿了自己衣服，又很快地刷牙洗脸，再回来抽掉体温计看。看着的时候便被吓了一跳，他的体温超过了四十度。
　　成人烧到这个温度，得算挺严重。
　　甄明珠有点六神无主，拿着体温计愣了好几秒，又一次甩开，重新给他夹在了腋下。
　　节假日医院里只有值班医生，看病也比较麻烦，甄明珠便趁着他夹体温计的工夫打了个电话给薛飞，让他没事了赶紧过来。
　　挂了电话，她又一次看了体温计，眼见温度不但没降下去还有上涨的趋势，又连忙跑出房间，去抽屉里找药。程砚宁好几年没有回来常住，家里根本没什么药。
　　甄明珠到洗手间接了些温水，端到房间里给他擦身子。
　　程砚宁这过程一直醒着，可高烧到四十度完全应了那一句病来如山倒，人也不乖，看见甄明珠凑上前就要抱。甄明珠很无奈地给他将身体擦了两遍，放下水盆，感觉他身上凉了一些，将他扶起来穿衣服。
　　病中的程砚宁，完全没有以往内敛克制的样子，比晚上在床上还要粘人，甄明珠哄着给穿了衣服鞋子，累出了一头汗，起身又将他歪靠的身子掰端正了，低头柔声道：“你要觉得身上没劲就靠着我就行了，烧成这样不敢耽误，我们现在去医院里看一看。”
　　“嗯。”
　　程砚宁抬头看她一眼，软绵绵的，“明珠，好难受。”
　　“发高烧就是这样的……”
　　甄明珠心疼得不得了，扶着他手臂，将他整个人搀了起来，一边肩膀借力给他，扶着人往出走。
　　－－－－－－题外话－－－－－－
　　*
　　男主小剧场：
　　阿泽：“身为阿锦小说里第一个把自己作（做）病的男主，宁宁你可以c位出道了，环亚欢迎你。”
　　宋哥：“啧，小年轻比哥牛逼。”
　　晏医生：“年龄这么小，细水长流啊。”
　　程老板：“看在同姓的份上，哥就不发表意见了。”
　　阿宁：“……”
　　*
　　文文按字数收费的规矩，我强调过很多回。但是，书城那边还是好些读者念叨我每天更一章，收费还贵。无奈之下，暂时先把平常节奏的一章分两更，今天状态不佳每章字数不饱满，码完很晚了所以没检查捉虫，起床后阿锦会回过头来检查，不影响剧情，么么哒。
　　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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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7：外冷内骚，撒娇求陪（一更）

　　将人安顿在客厅沙发上，甄明珠拿手机看了眼时间。
　　正好十点。
　　过去医院得一会儿，医院里看病又得耽误，她纠结之余又给薛飞打了一个电话。薛飞也住北郊，家里距离程砚宁这儿不算远，接到电话的时候，说是自己打车过来，再有十多分钟到。
　　挂了电话，甄明珠将手机、钥匙、钱包等一堆东西放进包里，决定先扶程砚宁下楼。
　　两个人刚到电梯口，“叮”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邻居张阿姨拎着一袋子菜正巧回来。瞧见程砚宁的时候她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热心地问：“这是怎么了？”
　　甄明珠笑笑：“发烧了，我带他去医院。”
　　张阿姨盯一眼程砚宁的脸色，关心地又问：“打车去啊？”
　　“嗯，一个朋友马上过来，和我们一起去医院。”
　　“那就好。”
　　甄明珠又笑笑，摁了电梯。
　　很快，电梯到了一楼，她将人扶出了楼道门。
　　上午十点，秋日明媚的阳光暖融融的，两个人慢吞吞到了小区门口，薛飞正好下了出租车，一眼看见程砚宁脸通红的样子，愣了一下便道：“我去，怎么就烧成这样了？”
　　甄明珠一脸懊丧：“就我太迟钝了，早上起来才发现。”
　　“没事没事。”
　　眼见她自责，薛飞又连忙道：“感冒发烧这是常事儿，吃药打针很快就好了，我们先去医院。”
　　话说到这，他突然瞧见了甄明珠颈侧两道红痕。
　　这姑娘本来就白，颈侧偏耳后那一块的肌肤脆薄清透，如雪似玉，眼下两道吮痕落在那，深成了紫红色，简直不要太明显。程砚宁这人，平日里不声不响，私底下这么骚？
　　薛飞轻咳了一嗓子，也不好意思当着甄明珠的面提起这个，抬步去路边拦车。
　　小区地段挺好，临街，国庆假期，车流量蛮大。
　　薛飞拦了辆出租车，自己坐前面，让小两口坐后面，关上车门便朝司机道：“长安医院。”
　　长安医院是距离程砚宁家最近的私立医院，过去不到二十分钟，环境好人也少。司机爽快地应了一声，拍下空车牌，车子驶上路，往医院里走。
　　等红灯的时候，司机抬眸看了眼后视镜，搭话道：“去医院看病还是早点儿好，排队化验都有的等。”
　　“这生病也没法预料么。”
　　薛飞笑着说了一句，不放心，又扭过头看。
　　唉我去！
　　他就看了一眼，飞快地收了视线。
　　要不是因为程砚宁看着的确有气无力状态差，他要怀疑这人故意装病求怜爱了。
　　他回过头那一瞬间，程砚宁右手从甄明珠脊背后插了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左手搭在人右边肩膀上，整张脸就埋在人小姑娘颈窝里，那模样就跟一只大型犬似的。
　　小学妹也是心软，微微低着头，脸颊还贴在他脸上，一副忧愁心疼。
　　不就一个发烧吗？！
　　薛飞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都引得司机笑了起来，打趣说：“小年轻就是好，瞧这黏黏糊糊的劲儿，生个病还有女朋友跟着着急上火的，幸福呀。”
　　一句话说的甄明珠不好意思，缩着身子挪了一下。
　　“明珠……”
　　被说黏糊的某人，一开嗓就像撒娇。
　　他声音不复以往清冽低沉，又干又哑，有一股子暧昧劲儿。
　　甄明珠还有什么脾气，只得偏过下巴蹭蹭他滚烫脸颊，小声地说：“很快就到医院了，让医生一看挂上吊瓶，打完针就不难受了啊。”
　　“要你陪着。”
　　“我这不在这呢么？”
　　女孩子的声音本来就好听，甜美娇软，眼下刻意地压低了音量哄他，听得旁人心都要酥了。
　　这后面一路，薛飞和司机一起怀疑人生。
　　前一个是单身狗，后一个家里有河东狮……
　　不到十一点，出租车到了医院。
　　甄明珠扶着程砚宁下车，薛飞给出租车递了零钱，随后下来。
　　进医院的时候，薛飞替换了甄明珠，一路将程砚宁扶进门诊大厅。甄明珠拿程砚宁身份证挂了个内科，没一会儿，见了医生被要求先做化验。
　　化验结果十一点四十才出来，医生给了个病毒感染的结论，鉴于他烧得厉害，开了吊瓶。
　　十二点刚过，程砚宁在输液室挂上了吊瓶。
　　折腾一上午，甄明珠也总算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薛飞说：“这下应该再没什么事了，我看着他。劳烦你一上午，要不你早点回去？”
　　“放假又没什么事。”
　　薛飞笑笑，想了想又说：“你们俩早上吃饭了没？我去买饭。”
　　要不是他提起，甄明珠都把吃饭的事给忘了。
　　眼下想到程砚宁也没吃，便也没再和薛飞客气，起身说：“我去买吧，你想吃什么？”
　　薛飞想了下，“随便，你看。”
　　闻言，甄明珠扭头看了程砚宁一眼，握着他手问：“你想吃什么呀？”
　　“随便，你快点回来。”
　　甄明珠：“……”
　　周围还有好些挂吊瓶的人，程砚宁这模样让她脸颊发热。
　　抿起唇角，她也没有再问，背着包出了输液室。
　　正值饭点，医院门口各个餐馆吃饭的人都挺多的，她转悠了几分钟，进了一家速食餐厅，买了一份卤肉饭和一份香菇滑鸡饭，给程砚宁另外带了皮蛋瘦肉粥和豆浆，给薛飞额外加了肉夹馍和可乐，候了几分钟后，拎着一个大袋子外加两个装饮品的小塑料袋，很快折回医院。
　　她回到输液室的时候，程砚宁已经开始挂第二瓶点滴。
　　甄明珠坐到他侧边位子上将袋子解开，卤肉饭、肉夹馍和可乐给了薛飞。
　　输液室里空气不太好，薛飞眼看着也的确没必要守着，拿了饭去外面花园里吃。等他吃完再折回来的时候，甄明珠在给程砚宁喂饭。
　　输液室一众男士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再等一会儿，两个人吃了饭，程砚宁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甄明珠从护士那拿了个体温计给他测了一下，体温降到了三十七度八，没那么烧了。
　　还了体温计，甄明珠心情放松许多，坐回椅子上，抓着程砚宁一只手把玩。
　　薛飞有点受不了两个人这肉麻兮兮的样子，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程砚宁唤了他一声，让他给拿吊瓶。
　　两个男生去了厕所，甄明珠抬手揉了揉腮帮子，从包里掏出手机。
　　昨晚到今天，她微信消息一直挺多，选择性回复了一些，她突然发现自己被人拖进了一个名为“一中老同学”的群里去，群主她认识却并不熟悉，以前念书的时候，高一九班的班长。
　　指尖点在屏幕上，她抿着唇浏览消息，几分钟后，回复饶丽：“我退群呀。”
　　饶丽：“啊，我才刚把你拉进去。”
　　甄明珠：“关系都不怎么好，没必要接触。”
　　这个群里的人基本上都是昨天聚会的那些，当时念书的时候，也算有过和她打打闹闹的人，许杰那些就是。可眼下几年不见，谈起感情当真没有多少。
　　而且，昨天聚餐之后，她对这群人情绪上有些抵触。
　　阶层这个东西，在社会上是无处不在的。她从小没有阶级眼，先前自己也念着普通班，就像马平川说的，她从来不觉得普通班的学生比重点班的学生低微到哪里去。可眼下随着年岁渐长，又不得不承认，相比于普通班大部分人而已，重点班多半学生普遍更自律、更礼貌、更有追求。
　　说起来还是老生常谈那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不断努力的人，总能接触到更优秀的人，不断堕落的人，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比他还堕落的人。随着时间变化，这种圈子的差距越来越大。最终，优秀的人越发优秀，站到社会顶层去，普通的人越普通，活到尘世的泥沼里。
　　圈子变了、话题变了、接触的社会层面也变了，很赤裸的问题，却无比现实。
　　就像她听过的一个小故事：某国领导人拒绝了一个才华横溢的面试者，理由是，“不喜欢他的长相。”被幕僚疑惑不解的时候，他回答说，“他得为自己四十岁以后的长相负责。”
　　年轻的时候，相貌指的是五官，年老的时候，相貌却指的气质风度。
　　中年人应该管理自己的相貌和身材，和他们眼下成人懂事，应该为自己的圈子负责是一个道理。
　　她很庆幸，她在还不那么懂道理的时候遇见了程砚宁并且爱上他，懵懵懂懂地就进了他的圈子，一直到现在，她也可以选择自己的圈子，不用和夏语冰、安莹这种人为伍。
　　她和饶丽说的挺直白，饶丽那边静了一会儿，给她回了一句：“好吧。”
　　甄明珠给她发了个笑脸，正想删除退群的时候，看见几个好友申请。最上面那一条是安莹发的，申请备注里还有一句话：“谈谈你爸的事。”

　　☆、368：封口费（出版书名征集）

　　甄文的事？
　　猛一看到这句话，甄明珠被狠狠地惊了一下。
　　好几年过去了，她已经放下了甄文和安莹的事情。事实上在她得知自己并非甄文亲生女儿的时候，这件事就早已经没有了她置喙的权利。可甄文后来还是给她解释了，事过境迁，她也相信了他的说辞。
　　眼下他在那种地方，安莹却要旧事重提？
　　甄明珠心里有意外、不解、疑惑，这些情绪促使她在考虑了几秒钟之后，点了通过，接受了安莹的好友申请。
　　很快地，安莹发了一句话：“听说你签约华娱了，恭喜呀。”
　　这开场白，又在人意料之外。
　　甄明珠没有和她虚与委蛇，直接问了一句：“你想谈什么？”
　　这条消息过去，安莹那边静了一会儿，发了一个长句：“父亲行贿坐牢这种事要是被曝光，你这星途可从一开始就无法顺利了。我要的不多，一百万，我帮你守口如瓶。”
　　“……”
　　乍一看到这消息，甄明珠又狠狠一愣。
　　她虽然不晓得所为何故，可因为知道安莹和甄文有那么一段纠缠关系，所以直觉上以为她要说甄文的事情。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没有提两个人的任何过往，而是拿着他坐牢这么一个消息，讨要封口费。
　　“能不能更无耻一点？”
　　几乎是不经考虑，她将一句话发了过去。
　　安莹倒是显得淡定一些：“能被华娱看重签约，你的未来远不止一百万吧？”
　　甄明珠：“……”
　　她拿开手机，偏头深呼吸了一下。
　　她的未来当然不止一百万，可，与她何干？
　　一百万？
　　莫不是痴人说梦？
　　一百块都没有。
　　甄明珠胡乱地想着，还没考虑好再怎么回复，程砚宁和薛飞回来了。
　　她暂时没有看手机了，陪着程砚宁说了一会儿话。直到他又一次换上新的点滴瓶，她便抬眸朝程砚宁说：“有点事，我出去打个电话。”
　　烧渐渐地开始退，程砚宁精神好了一些，点点头“嗯”了一声。
　　甄明珠握着手机出了输液室，尔后，一边往出走一边发微信问安莹：“你还在安城？”
　　“六号回云京。”
　　“约个时间见面谈。”
　　“随时有空。”
　　看见她这么说，甄明珠便暂时没回复，走出玻璃门，拨电话给徐梦泽。
　　也就在刚才一会儿的工夫，她想了两种方法处理这件事。一、置之不理，她爱怎么闹腾随便；二、给她一些警告，避免她想方设法地将这件事闹大。最开始她更想用第一种方法，不和她多费口舌。可思来想去，又觉得第一种充满了不确定性。的确，这件事可能迟早会爆出来，可不是说早晚可能要爆出来，所以她便消极应对，不予理会。
　　从她私心里来说，自然不希望这件事被曝光。
　　就算她可以不在意自己，也不能不顾及这件事给甄文带来的影响，他又不会将牢底坐穿，再过几年他会出狱，出狱了又不至于垂垂老矣，总不能让他还未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丑闻却先一步家喻户晓。
　　“甄甄？”
　　电话里，徐梦泽微微有些意外的声音传来。
　　的确，从有了微信之后，她和徐梦泽之间的电话联系寥寥无几。
　　甄明珠收拢思绪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问：“你在哪呢？”
　　“家里。你回来了？”
　　甄明珠笑一声，回他：“嗯，昨天回来的。不过程砚宁发烧了，现在在医院里挂吊瓶呢。我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要找你帮忙，也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徐梦泽呵笑一声，有些无语：“有事情就说，都很方便。”
　　“安莹让我给她一百万。”
　　甄明珠说起这话也有些无语，感觉起来简直好像天方夜谭，不过到底是忍耐着情绪，尽可能清楚地将事情给徐梦泽说了一下，最后道：“我肯定不可能给钱，所以想找你商量一下。”
　　徐梦泽足足静了好几秒，冷笑一声问：“她是不是脑子有坑？”
　　“估计就是觉得自己捏了我的把柄。”
　　“真特么病得不轻。”
　　“……”
　　甄明珠握着电话，听着他在那边爆了好几句粗口。
　　徐梦泽是完全不能理解，安莹竟然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处在他的位置，当然也无法想象一个小野模在娱乐圈立足有多么不容易。先前安莹上高中的时候，尚且有几分清纯高冷的女神范儿。可一脚跨进云京外围嫩模圈那个大染缸，从里到外都已经变了个彻底，眼下跟过几个人，浑身上下都已不值钱了。
　　当年学校的事情尚未被杨岚踢爆之前，她勾搭甄文未果，周末跟自己的表姐出去玩了几次，说不上幸运或者不幸，总归一直追求她表姐的一个富二代意外地见了她，几番逗弄之后，将她给吃干抹净了。这件事在她被退学没多久便被她表姐给知道了，起因还是那个富二代在朋友圈里吹嘘，说是自己享齐人之福，姐妹花味道还不错。
　　她那个表姐，一直是挺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在朋友亲族圈里素来高高在上有美名。
　　这件事一被她知道，安莹在家里待不下去，她父母都被亲戚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后来事情再传遍整个小区，她一贯争强好胜的母亲差点犯了心脏病。
　　安莹在这种情况下被父亲送去了职业学校寄宿，两年后，只身到了云京。
　　权势、钱财、人脉，等等东西，通通没有。
　　她凭着一张脸，进了个三流的所谓模特公司，跟十多个怀揣梦想跑到云京打拼的年轻女孩一样，吃盒饭住地下室，挤着公交前往一个又一个活动现场。
　　最初到云京的所有幻想，都在这种日子里磨了个精光。
　　她遇到了一个出手阔绰的姐姐，听了一句在她认为的金玉良言：“面子啊尊严啊都算个屁，你要将那些天天挂在嘴上，最后肯定活得连个屁都不如了。趁着年轻有资本，能多捞点多捞点。等你以后住着别墅吃着山珍海味，出门开宝马包包拎lv，那走到哪儿谁不管你叫声姐？人一辈子图什么，不就享受么？”
　　她深以为然，可惜自己还是没有那么好命，几年过去就捞到一套二居室。
　　眼下他们那个模特公司倒闭，她经由圈子里一个模特经纪人引荐进了云腾，正是一穷二白重新开始的时候，长时间养成的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让她这新的开始显得分外捉襟见肘。
　　猛地知道了甄明珠签约入行的事情，趁机要一笔封口费，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毕竟，在她眼下的圈子里，要封口费/分手费，几乎成了谋生习惯。
　　徐梦泽这种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自然无法理解她这种直白而愚蠢的行为，语气鄙夷地爆了几句粗口，他气儿还不平顺，沉着声音问甄明珠：“你是个什么打算？”
　　甄明珠吐出一口气，想了想问：“你调查一下她，需要多久？”
　　徐梦泽“嗯？”了一声，听见她补充说：“当年她是因为当小三被退学的，就类似于这种或者比这种还夸张的黑料，能成为她把柄的事情。”
　　她说这个，也事先稍微分析了一下。
　　甄文说他没有和安莹发生关系，可安莹却因为这一出闹剧退学了。
　　这最起码说明：出事的时候，她已经不纯洁了。
　　如果她当初还拥有童贞的话，这件事非常好证明，而且还能让她直接变成受害方，甚至都可以走法律程序，强硬地将欺负扭打她的那些人全部送去坐牢。
　　可事实上，这件事里她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说明她无从辩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程砚宁这一招很好用。
　　甄明珠收敛思绪，便听见徐梦泽哼笑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最晚明天给你电话。”
　　“谢了。”
　　“你再和我道谢——”
　　徐梦泽压低声音，威胁她说：“把你扔渭河里喂鱼信不信？”
　　甄明珠：“……”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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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件事：
　　1、本章发125个小红包，六点更新后评论区先到先得，每人21个币币，要求：粉丝值≥3000的潇湘书院正版读者。
　　2、好些亲应该知道，阿锦前面完结文都签约了出版，按照顺序，接下来应该修《豪门暖媳》出版了。但是昨天和出版编辑商议后，决定让本文的实体书先修稿上市，争取在完结前让大家把甄甄和阿宁抱回家。现在实体书的书名，阿锦想了好几个，编辑不甚满意，所以决定进行一波读者中的书名征集，如果有特别合适的，用上之后会赠送实体书to签寄语版+现金红包大礼。想要书院和书城的读者都参与进去，所以这个活动在微博进行哈。关注阿锦的新浪微博：浮光锦_。今天早上睡醒后，阿锦会发一下活动微博，大家在那个下面留言哦，么么哒。

　　☆、369：一起探监，甄不害臊

　　急诊大厅，输液室。
　　程砚宁歪靠在椅子背上，目光懒懒，盯着手背上的输液针看。
　　远处近处，好些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得益于一副好相貌，这人身在何处都是焦点，薛飞已经习惯了。甄明珠出去的有点久，他仰头看一眼吊瓶，舒口气说：“后面还剩一瓶了。”
　　程砚宁“嗯”一声，一副并没有多少话想说的样子。
　　发烧引起头晕脑胀，烦闷之余，人的心情会因此低落，变得极其脆弱。高烧退了些，他整个人没有先前那般晕沉的感觉，却因为甄明珠突然离开，胡思乱想起来。
　　从小到大，记忆最深的一次发烧，是在初一那年，万随心被刑拘之后。他躺在医院的单人病床上，因为手术原因发起了高热。居委会一个大叔照顾他，夜晚睡了一张支架床，过了十二点便鼾声如雷。他是老早就觉得不舒服，可因为不愿意打扰他休息，一直不曾叫醒他，就那样躺在靠窗的病床上，看着玻璃窗外清凉夜色，等天明。
　　印象里的每一分钟，都因为等待变得无限漫长。可眼下，却觉得吊瓶滴的这样快，似乎就在不知不觉中，两瓶半的液体就滴完了，他不用考虑自己上厕所要麻烦人，不用考虑吃饭要麻烦人，不用考虑叫医生要麻烦人。恍惚间就想起出门之前，甄明珠将他从床上扶起来，给他穿衣服穿鞋，又将他扶到洗手间，给他洗脸，抹润肤乳。
　　那一会儿，他其实没有到虚弱无力以至于穿衣洗脸都要人帮忙的地步，可不晓得为何，因为是她在照顾他，看着她忙前忙后，他便沉溺进她的温柔里，什么也不想看，就想被她照顾。
　　他先前有段时间特别想念十五岁的甄明珠，可眼下，却无比贪恋这个温柔似水的，十九岁的甄明珠。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后脑勺抵在坚硬墙壁上，静静等她。
　　这种等待的感觉，也很好。
　　不像先前很多时候，瞻前顾后心无所依。他知道她只是出去打一个电话，哪怕久了点，可无论是三五分钟，还是十几二十分钟，甚至半个小时以上，总归，还是会回来的。
　　他在这里，她不会撇下他，心里记挂着他，就跟放风筝似的，飘出去了，也不会很远。
　　她对自己的爱，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线，连在彼此之间。
　　“想什么呢？”
　　边上，蓦地传来薛飞的声音。
　　就很奇怪呀，谁生个病能露出如此心满意足的幸福笑容，太长见识了。
　　“明珠。”
　　程砚宁动动唇，淡淡地答。
　　薛飞“嗯？”了一声，一时愣住，一脑门问号。
　　他以为他答非所问，谁能想，程砚宁抿住薄唇笑了一下，又道：“在想她。”
　　薛飞：“……”
　　他不就单身而已，有什么错！
　　瞧着这人一脸乖顺笑意，他将一只手肘搭在了靠椅一侧的扶手上，歪靠着凑到程砚宁边上说：“老实说啊，你这大半夜发烧，不会是纵欲过度给整的吧？”
　　程砚宁：“……”
　　偏头瞧了薛飞一眼，他不可置否。
　　薛飞呵呵一声，压低声音又道：“男人的精力可是有限的，你这不要年纪轻轻将身体给弄垮了。还有啊，你在人姑娘脖子上吮出那两道痕迹，够深的，她知不知道啊，我都看见了。”
　　程砚宁：“……”
　　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晕乎乎的，他还当真没留意到，因着薛飞这一提醒，思绪又突然飘散。
　　十月初夜里有了凉意，昨晚两个人是在被子里做的。她身子陷进柔软床褥里，从肩膀往下，曲线美得像一条人鱼。他压上去那一瞬，险些给交代了。再将她占据，感受着她的娇软滑嫩，脊背上因为身体贴合而产生的湿热薄汗，起伏的弧度，以及每一次因为难捱隐忍着溢出齿间的闷哼……
　　哪里还有什么理智？
　　他都忘了自己亲吻吮吸的力道，只记得身下绽开的她。
　　见他不说话，薛飞又继续：“人家好歹算是个公众人物了，你们这一段闹得沸沸扬扬，要公开？”
　　这句话拉回程砚宁思绪，他声音低哑地反问了一句：“公开有问题？”
　　薛飞愣一下，叹气：“得，当我瞎操心。”
　　“谢了。”
　　“快别……”
　　程砚宁低笑一声，倒也没再多说。
　　一抬眸，甄明珠出现在视线里，正朝他走来。
　　走到两人跟前的时候，甄明珠先抬头看了眼吊瓶，瞧见里面还有三分之一液体便收回了视线，笑着说：“还滴得挺快的，再挂一瓶，三点多就可以回去了。”
　　话落，她侧身坐在了程砚宁手边的空位上。
　　程砚宁右手打点滴，左手正好在她身子一侧，眼见她坐下便极其自然地拉过了她的手，握在手里。
　　甄明珠微微偏了下身子，用左手摸他额头，露出个放松的笑容：“烧好像退了。”
　　这个年龄段男生的体质基本都比较好，点滴退烧很快，甄明珠想了想医生的话，又说：“最少打三天，要是晚上再不烧的话，就每天过来打一下点滴，五号下午回去？”
　　“嗯。”
　　程砚宁点点头，应允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四瓶液体打完了。
　　三个人一起出了医院，薛飞拦了辆出租车将程砚宁和甄明珠送到小区门口，先行离去。
　　退烧以后程砚宁状态好了许多，也就人看上去没有往常那么精神。因为他生病的缘故，这一日有些事便暂时放了下来，甄明珠念着时间还早，没有要在外面吃饭，而是将程砚宁先送上楼以后，又去楼下小区内的生活超市里买了些东西，预备在家里熬稀饭给他喝。买完东西上楼的时候，她在电梯里遇见了同楼层一个年轻人。
　　二十出头的青年，打量她的目光有点久，收回目光的时候，神色还有点异样。
　　不过，人家又没什么失礼之处，因而她也全程沉默，佯装不知。
　　两个人一起出了电梯以后，她余光瞥见那人进了张阿姨家里，便有点释然了。按着年龄，遇上的这人极有可能是张阿姨的儿子，想必在家里听说了程砚宁带女朋友回来的事，所以多看了她两眼。
　　甄明珠提着购物袋进客厅的时候，程砚宁没在沙发上坐，说话的低哑声线从书房里传来。
　　“按着经开区现在的房价，有点少了……我觉得不行……时间上不着急……”
　　“好，后面再有消息打我电话。”
　　好像是房产中介的电话，甄明珠从他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分辨了一下，觉得大抵是经开区那一套花园洋房有人想买。不过，这人将那一套房子交托中介代卖了？
　　她正胡乱地想着，听见他似乎又打了另一个电话。
　　很显然，精神好多了……
　　甄明珠没有再听，随手将购物袋放在茶几上，进去洗手间洗手。
　　想着在医院里跑了一趟，洗手之后她又用洗面奶洗了个脸，侧身擦脸的时候，目光无意中瞥了一下，发现了颈侧两道明显的紫红色吮痕。
　　两只手捧着毛巾，甄明珠怔了好几秒。
　　尔后，她侧身挂了毛巾，转身出了洗手间，进书房去。
　　“明天过来陪您吃晚饭……一点发烧，不要紧……”
　　甄明珠从口气判断，觉得这个通话对象大抵是方老爷子，便忍耐了郁闷站在书桌边上等。
　　程砚宁站在阳台打电话，到了方老这里，该安排的事情基本上都安排好，转身一抬眸，瞧见了一手撑在书桌边沿，神色又羞又气的甄明珠了。
　　一瞬间，明白了所为何故。
　　抬步进推拉门，他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抬手摸了摸甄明珠因为洗脸被打湿的鬓发，低垂眼眸柔声问：“怎么了这是？”
　　“你说怎么了啊？”
　　甄明珠侧个身将脖颈拉长了给他看，“你弄的！”
　　想到这一天自己顶着两个吻痕满医院跑，她简直要气死了。
　　程砚宁低头过去，仔细地瞧了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嗯，我的错。”
　　甄明珠：“……”
　　憋闷得要死，偏生不想在他病着的时候计较，半晌后，只得气呼呼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程砚宁低低哑哑的笑意撩在她耳侧，温热的呼吸也喷在她脸上，仍旧是那个低头的姿势。他抬起左手绕到她脑后，随手挑了皮筋，动作轻轻柔柔地将她长发放下来，修长的手指穿过其中帮着理顺，尔后问：“出去的时候就把头发放下来，行么？”
　　甄明珠：“……”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半晌，没了脾气的她气呼呼砸过去一拳。
　　程砚宁胸膛挨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却更深了，他倚着桌沿，很自然地握住她拳头，将她整个人环抱住，低头亲亲她头发说：“没有我的讨厌，怎么衬托出你的可爱？”
　　甄明珠：“……”
　　被他搂在怀里哄了两句，什么脾气都没了。
　　两个人在书房里腻歪了一会儿，她将程砚宁拉进主卧，命令他补觉。
　　程砚宁配合得不得了……
　　事实上，他不止配合着好好休息了，还难得地忍了亲近的冲动。因为担心将病毒传给甄明珠，这之后一直都没有亲她嘴，夜里睡觉也安生了，两个人九点多上床，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
　　翌日。
　　大清早醒来，两个人先去医院给程砚宁挂了吊瓶。
　　挂完吊瓶到了中午十二点，医院外面吃过饭之后，程砚宁陪着甄明珠去了一趟监狱。
　　下午两点，两个人在会见室见到了甄文。
　　在这种地方待几年，再暴躁的性子都会被磨下去一些。可到了甄文这里，枯燥乏味的生活似乎和富裕优越的生活也没什么两样。除去他的面容因为没条件保养而显露出少许风霜痕迹之外，气度上仍旧是一派从容沉稳的样子，看见两人一起出现便露出微笑，坐在凳子上问：“和好了？”
　　甄明珠+程砚宁：“……”
　　面面相觑之后，甄明珠也笑着坐到了椅子上，握住他手问：“爸，你知道了呀？”
　　“你以为能瞒我多久？”
　　甄文抬眸扫了眼程砚宁，淡声说。
　　语气里，有那么一丝责备。
　　因为学业忙碌又甚少回安城的缘故，甄明珠能看他的次数有限，因而一开始，甄文相信了甄明珠的说辞，并未意识到这两人出了问题。可年前甄明珠前脚走，程砚宁后脚来看他，他要是再意识不到问题，那就有点可笑了。
　　不过，以他对程砚宁的判断，觉得这人不是那种会放任甄明珠生活不好而袖手旁观的人，又从韩霜那里得知了甄明珠的现状，便暂时没有戳穿两人，任由这小情侣后来各自出现的时候在那儿演戏。
　　未来岳父先前对上他的时候，态度都还算客气。眼下这句话一出，眼神一瞥，颇有那么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了。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程砚宁轻抿薄唇，静了一秒，态度良好地认错。
　　得益于他先前的担当，甄文自然不可能同他计较，只“嗯”了一声，又语调淡淡地说：“我们家这姑娘性子不好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平时里小打小闹算个调味剂，过去就行，哪至于和她一般见识？”
　　程砚宁：“您教训的是。”
　　“谈不上教训，嘱托你两句而已。”
　　甄文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再看他，又瞅向甄明珠：“还有你，受了委屈瞒着老爸，是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能飞了？这一次就算了，以后再在外面受了委屈尽管和我说，虽说坐在这里面，帮你撑撑腰的底气也还是有的。”
　　甄明珠抿唇看他一眼，“别说了。”
　　甄文：“……”
　　谁家的傻闺女这样拆自己老爸的台？
　　他用十足复杂的情绪看了甄明珠一眼，不想再开口。
　　甄明珠捏了捏他的手，轻笑着又哄：“我今天过来是想和你说其他事情的，时间有限嘛。”
　　呵呵，骗鬼呢？
　　甄文叹息了一声，还是不搭腔。
　　目睹这一幕，边上的程砚宁自然不好帮腔。他要是帮着甄明珠劝甄文，那明显更让未来岳父下不来台，想了想便谦恭地笑了笑，朝甄明珠道：“你先陪甄叔说话，我出去打个电话。”
　　话落，又看向脸色严肃的甄文，征询语气：“您和明珠先聊着？”
　　甄文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
　　心里当然明白他是想给出父女独处时间，不过，眼看着他出了会见室，甄文还是没好气地拿手指狠狠地摁了下甄明珠的额头，“就你拆台拆得快。”
　　甄明珠被他训一声，反倒轻松了，得寸进尺地说：“那谁让你说他的，还一句又一句。他昨天发烧了现在还不舒服呢。再说了，会吵架闹分手都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啊，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不能这么偏心。”
　　甄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所以我应该帮女婿说话？”
　　甄明珠想了想，郑重地说：“反正我以后是要嫁给他的，我们都一家人了，也的确不用分的那么清楚。”
　　甄文：“……”
　　甄明珠看着他的脸色抿抿唇，又来一句：“我们在一起了。”
　　“这不明摆着……”
　　甄文一句话尚未说完，顿住，盯了甄明珠一眼。
　　嗯，闺女有点脸红。
　　甄明珠还给他添了一句：“就是你想的那种在一起，所以以后不可能再分手了。你真的不用担心，他对我很好的。”
　　“……就你胳膊肘拐成这样，这话能信？”
　　“爸——”
　　“好了好了，全世界就他最好，行了没？”
　　甄文被她气了个半死，偏偏有些事他也不好往深了问，只得暂时憋住。眼见他显露出妥协的意思，甄明珠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念着时间不多了，一股脑又说了顾振南的事情和她签约华娱的事情。
　　这一下，甄文没再听她叨叨叨，眼看会见时间快到了，让她将程砚宁给叫进来。
　　程砚宁和甄文单独地在会见室聊了小几分钟，抬步再出去的时候，瞧见穿了印花长裙和牛仔衫的姑娘，低头踢脚边的台阶。
　　再怎么变，有些小性子还在……
　　收敛思绪，他抬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甄明珠便在被他牵了手的时候抬脸小声问：“我爸最后没为难你吧？”
　　“没有。”
　　程砚宁淡笑了一下，想了想，才问：“你还给他说什么了？”
　　“嗯？”
　　程砚宁似乎有些无奈：“临回去前，他说你年龄还小，有些事我能忍则忍，克制一下。”
　　甄明珠“唔”一声，再回想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声嘀咕道：“也没说什么，就说我们……”
　　她抽开被他握着的一只手，小手握拳留了个食指，另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圆圈，这边食指在那边的圆圈里轻轻地插了一下，尔后，咬住下唇偏头瞅了他一眼。
　　程砚宁：“……”
　　足有好一会儿，他都没说出一句话。
　　不晓得是被这丫头和老爸无话不谈的性子给气着了，还是被她突然这么一个小动作给萌到，总归，重新捏住甄明珠一只手的时候，他好气又好笑地说了一句：“不害臊。”
　　“我是为了你诶。”
　　甄明珠闻言皱起了小鼻子，一本正经地道：“因为他在那儿挑剔你啊，所以我要给他说清楚嘛，让他知道你肯定是他未来女婿，他就没脾气了。”
　　“适可而止。”
　　程砚宁叹口气，道。
　　甄明珠又“诶”了一声，看向他等说话。
　　两个人已经出了监狱，在路边等出租车。程砚宁垂眸看她一眼，突然抬起左手搂住了她一边脖颈，右手将她披散的长发往后拨开，俯身低头，在她脖颈最敏感的地方重重地吮了一下。
　　大白天的，甄明珠被他有些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闷哼一声便使劲地将他往开推。
　　程砚宁却一手桎梏她后颈，一手扣住她后腰，将她紧紧地给抱在怀里，他低着头，瘦削下巴抵在她头发上捻了捻，声音低低地说：“你维护我也该有个度，过头了得起反作用。”
　　像她这一种护着他的时候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的真挚，让他想起来的时候便觉得心神动荡，不晓得将她怎么爱才好。可静下心来的时候，难免有些无奈，担心两位岳父因此对他产生意见和反感。
　　这道理，他一提点甄明珠自然明白了，问他：“你是觉得，我不能在他们跟前说你太多好话，不能那么维护你？不然说得多了他们吃醋不高兴？”
　　“基本就这个意思。”
　　程砚宁笑着揉揉她头发，“他们对我挑剔些是应该的，谁让我娶了他们宝贝女儿，况且对我也没多大意见，指摘一两句而已，我听着就好了。”
　　“那我不想听。”
　　甄明珠将脸颊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声音小小的：“在我心里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谁说你不好我都不依。他们今天说你一两句我要是不理，那难保以后不会因为什么事再说你一大串呀。反正我就帮你，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不会真生气。虽然他们一个生了我一个养了我，可你才是我要一辈子依靠的人嘛，我要把你的面子给竖起来，不许他们说。”
　　－－－－－－题外话－－－－－－
　　*
　　阿宁：一个被老婆无底线宠爱的男主。（^。^）
　　然后，章节名不好取，我懒得分章了，还是老节奏，早上六点，四舍五入六千字，每天一更。出版编辑要求九月十五之前修改学霸出版稿上交，未来四十几天，依旧是任务重如山的一个阶段，和谐社会，都不要催更哦。每天少吃一点糖，对身体也好。（^。^）
　　最后，给你们说一个我昨天的丢人事。
　　z同学周末出差回家，晚上因为开不开空调的事，我们给吵了起来。
　　半天后，人家给我来了一句：“好了好了，我不想和白痴说话。”
　　我气势冲冲顶回去：“白痴也不想跟你说话！”
　　空气安静了一秒，他狂笑了好几分钟，我一脚把他踹到床边，人家还不要脸地凑过来抱我。┓（?′?`?）┏

　　☆、370：相约白首，生死同裘（一更）

　　小女朋友颇长的一段话，让程砚宁一双凤眼里都盛满了笑意。
　　良久，他紧紧地搂了一下甄明珠的肩膀，柔声说：“街对面有个花店，过去给妈买束花。”
　　两个人这一天行程很满，探望甄文是第一件，陵园里看望苏璇是第二件。甄明珠抬眸看见他说的那个花店，“嗯”了一声，挽着他胳膊过去。
　　程砚宁在店里买了一束香水百合，经由花店老板娘建议，选了“24”这个数字，代表思念和纯洁的爱。买完花便没有耽误，搭了个出租车，临近四点的时候，一起抵达南山陵园。
　　手拉手拾阶而上，远远地看见墓碑前一大束玫瑰花，甄明珠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顾振南的身影，长松了一口气。
　　她放假要和程砚宁来安城的事情，并没有给顾振南说。相比于甄文，她对顾振南这个生父有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疼、惋惜、遗憾，以及一些油然而生的敬畏。她能大咧咧地将她和程砚宁的交往进展告诉甄文，搁顾振南那儿，却完全不敢说。
　　她做贼一样的模样也将程砚宁给逗笑了，和她一起前后左右搜寻了一下顾振南的身影，确定他不在了，程砚宁才拉着她的手到了墓碑前。他俯身放花的时候，甄明珠的目光在那一束红玫瑰上多落了一会儿，突然开口：“40。”
　　“嗯？”
　　程砚宁微愣一下，很快听懂了。
　　先前买花的时候，花店老板娘闲聊中给两人大概地讲了几个鲜花数字的含义，四十朵红玫瑰，代表至死不渝的爱。
　　想到这，甄明珠的情绪一时间又有些怅惘，她蹲下身去端详墓碑上苏璇的脸，若有所思地对程砚宁说：“我妈妈应该是很好的人。”
　　“当然。”
　　程砚宁肯定地回了一句。
　　爱着她的两个男人皆是人中翘楚，一个对她念念不忘哪怕知晓了女儿非亲生都仍旧疼爱有加，另一个身居高位却一生未婚，只想想都晓得，她这一生虽然短暂，却势必绽放了极致的美丽风华。
　　墓碑连带着墓碑周围都很干净，甄明珠无需擦拭清理，拿手指抚摸了两下苏璇的笑脸，突然开口说：“妈，给你介绍我男朋友。”
　　话落，她抬手扯了扯程砚宁的裤腿，程砚宁顺势半蹲下，听她笑意盈盈地开口说：“程砚宁，前程的程，砚台的砚，宁静的宁。名字是不是很好听？我给你说哦，他学习超好的……”
　　蹲在墓碑前，她喋喋不休，他静默不语。
　　许久，两个人蹲得腿脚发麻，甄明珠扶着程砚宁手腕站起身了。临走的时候，程砚宁步子微微顿了一下，回头开口说：“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明珠的，竭尽所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甄明珠已经走出去好几步，因而没能听清，扭头看见他说话便笑着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说我会好好照顾你。”
　　程砚宁笑道。
　　甄明珠抿住唇角也笑了，挽着他胳膊下台阶，仰头问：“这会儿感觉怎么样了？”
　　程砚宁昨天挂上吊瓶上便退了烧，没有反复，到了今天再吃了药打完针，精神好了许多，听见她问话便笑着答：“嗯，已经好多了。”
　　甄明珠闻言便停了下来，站到了比他高一级的台阶上，一手揪着他衣袖，一手摸摸他额头，感觉温度的确很正常，她凑过去在他嘴角“啵”了一下。
　　程砚宁揽住她后腰，宽大的手掌从牛仔衫下摆伸了进去，隔着长裙柔软的面料，轻轻地揉捻。
　　心弦轻晃，甄明珠的视线越过他挺括的肩，看见了陵园长长的笔直的台阶，延伸而下，几乎没有尽头。十月傍晚的云霞很美，夕阳的金光笼着高大的绿树和水泥浇筑的台阶，四下里空无一人，显露出一种寂静和神圣。
　　静静地看着，甄明珠双手环紧了男生劲瘦的腰，将脑袋轻轻地覆在他肩头，小声地说：“这里好安静。”
　　“……害怕？”
　　程砚宁微微一怔，迟疑地问。
　　“不是。”
　　甄明珠摇摇头，柔软的唇绕着他颈侧流连，恶作剧地咬了咬他凸起的喉结，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就是觉得好神圣。我们以后也埋在这里好不好，埋得高高的……”
　　她说着话，微微侧了一下头，一手还缠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空中绕了半圈，落到了陵园尽头一处荒地上去，笑道：“就那。并排埋在一起，天气好了就一起晒太阳吹风，天气不好就一起依偎着取暖，早上醒来的时候说一句早安，晚上要睡了再说一句晚安，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呀？”
　　憧憬完，她收回目光，两条手臂都环住他脖子，看着他眼睛，一脸期待。
　　程砚宁好气又好笑，还觉得感动，鼻尖抵住她鼻尖蹭：“哪有你这样的，不到二十就给自己选墓地？”
　　“落叶归根嘛，老了以后总要回来的。”
　　甄明珠抿抿唇笑，又憧憬着说：“你不是还想要名满天下？可以随便去哪个大学里当个教授诶，就教建筑。肯定是学校里最帅最受欢迎的老爷爷了。到时候我们就在你教书的学校附近买一栋房子，也不用很大，有个前庭后院就行了，前面种花种草，后面种瓜点豆，嗯，最好搭个葡萄架，暑假里一边纳凉一边吃葡萄……”
　　她由着想象说，越说越多，说完了才发现，程砚宁一直没有打断她。
　　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得好像一汪水……
　　“别这么看我。”
　　甄明珠被他瞧得羞，拿手捂住他眼睛。
　　程砚宁倒没有拿开她的手，轻笑了一声说：“后面还行，前面不好。”
　　“……什么不好？”
　　甄明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程砚宁静了一秒，握住她遮了自己眼睛的手，凑过去在她下巴上轻轻咬了口，低声说：“并排埋在一起，不好。埋在一个棺里倒是可以接受，能一起吹风晒太阳取暖，也不妨碍说早安道晚安。”
　　甄明珠扑哧一声笑了：“到时候身上都没有肉了，骨头架架互相硌得慌。”
　　“明珠。”
　　程砚宁突然变得有些郑重。
　　甄明珠扁扁嘴，不晓得为何，心情因为想象而沉闷起来。
　　好好地说什么死呀死呀的，太不吉利了。
　　“呸呸呸。”
　　她连忙偏头，朝地上吐了三下口水。
　　程砚宁将她拥紧在怀里，有些喟叹地说：“生也罢死也好，能永远这样抱着你就行了。”
　　“还是别死来死去的了，我们一起活到一百岁。”
　　“好。”
　　程砚宁被她正经的神色逗笑，点点头道。
　　漫无目的地说着话，两个人又手牵手下台阶。
　　好一会儿到了陵园门口，程砚宁想了想，语带征询地问：“确定不和我一起去？”
　　他应承了方老爷子，过去吃晚饭。甄明珠介怀方菲又介怀方冬，原本就不想和方家人有所接触，况且，本来还约了安莹和徐梦泽。她没怎么犹豫便“嗯”了一声，“我和徐梦泽他们吃个饭。”
　　程砚宁略想一下，还没再说出什么话，视线里出现了一辆黑色大奔。
　　方老爷子晓得他发烧，先前打了几个电话问他行踪，特地派了方明达过来接他。黑色大奔停在两人不远处，方明达推开了副驾驶的门，笑着唤了声：“阿宁。”
　　“明叔。”
　　“您好。”
　　眼看着方明达走到跟前，两个人先后笑着唤了人。
　　很快，彼此寒暄了几句，小情侣跟着方明达一起上了车。
　　轿车从郊外驶到市区用了一个多小时，半路上，甄明珠下了车。隔着车窗目送她朝着十字路口一个商场走去，方明达收回视线示意司机开车，转过头打趣程砚宁：“你这没将小姑娘带过去，一会儿老爷子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得知程砚宁带了小女朋友回来，老爷子先前在电话里三令五申，嘱咐程砚宁一定要带着人一起过去。认识多年，程砚宁自然明白他对自己的看重，可相比于方老爷子，程砚宁更优先考虑甄明珠的心情。她不想去，他不想勉强她。因而得了方明达这句打趣也不过淡淡一笑，解释说：“明天下午就得走，她这两天一直照顾我，连见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我也不好要求太多。”
　　“那倒也是。”
　　方明达点点头，煞有介事，“该留的空间还是应该留一些。”
　　后排，程砚宁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
　　方明达坐直了身子，听见男生讲电话的沙哑声线。
　　“……不好意思，那栋房子我不打算出售了。”
　　“倒不是钱的问题。”
　　“实在抱歉，烦劳您撤一下信息。”
　　“行。”
　　程砚宁这个电话打了没多久，简短地说了几句，很快便挂了。
　　收了手机，他微抬眼眸，看向车窗外。
　　不由自主地，脑海里浮现出一副鲜活的画面：不知何年何月的安城，阳光洒满大地，庭院里葡萄架遮出一方浓密阴影，头发花白的老头踩着人字梯仰头摘葡萄，身侧是扶着梯子叨叨叨叨的小老太太。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给笑了。
　　如果陪他到白首的那个人是她，他愿意落叶归根，偏安一隅。
　　那套房子，拿来当两人在安城的住所也不错。
　　明年吧，陪她回来吃葡萄……
　　－－－－－－题外话－－－－－－
　　*
　　呼~
　　昨天回老家看宝宝，到西安已经半夜了。白天见缝插针地码了这一章，等我起来写二更，大约上午十一点更新哦。
　　然后，突然感觉，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你有意无意说的所有话，都被你心爱的人记住，并且帮你实现。”阿宁和甄甄这一条主线，后面没什么虐了，水到渠成走向甜蜜婚礼，至于字数和收尾时间，我无法计算。只能告诉大家，这本文距离完结还挺早，我的愿望是过年前结文。┓（?′?`?）┏

　　☆、271：有粉丝了，甄甄签名（二更）

　　临近七点，必胜客里年轻人挺多。
　　甄明珠一到二楼便有两个服务生迎了上来，脸上洋溢着笑容道：“欢迎光临，您几位？”
　　“三位。”
　　抬眸扫视一圈，甄明珠朝引领她的服务生笑言：“麻烦找个靠窗的位置。”
　　靠窗的位置没了，服务生正想开口说，抬眸瞅见稍远处一桌客人起身欲走，连忙道：“那边行吗？需要先收拾一下。”
　　“好的，谢谢。”
　　几分钟后，甄明珠坐到了位子上。
　　晚饭还没吃，安莹和徐梦泽也都没来，她接过服务生递的菜谱，给自己点了份西冷牛排，一个小食拼盘，外加一杯石榴汁，就好像一个人出来吃饭一样，淡然随意。
　　“您稍等。”
　　服务生很快下去，她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微信里徐梦泽私聊她：“到了吗？”
　　甄明珠：“嗯，到了，刚刚点了餐，你想吃什么？”
　　徐四：“安莹？”
　　甄明珠：“她还没到。”
　　徐四：“路上有点堵，我还得十几分钟，饭吃过了。”
　　甄明珠：“开车小心。”
　　徐梦泽用语音应了一声，再没说话。
　　甄明珠退出了对话框，微微低头，指尖随意地点着手机，也没有给安莹发任何消息。
　　时间地点都是提前说好的，安莹姗姗来迟肯定有自己的考虑，拿着架子呢，她无所谓，等她一会儿也无妨。脑海里正胡乱地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几道叽叽喳喳的女声。
　　“是她吧？”
　　“我感觉好像是。”
　　“真的好像。”
　　“皮肤好好哦，好白。”
　　这几道女声飘入耳中，她下意识一抬眸，看见隔着过道，一张四人桌边的四位女生。
　　四个女生都是高中生模样，原本就在打量她，好奇惊喜又不确定的神情，此刻对上她目光俱是一愣，其中一个还猛地捂住了嘴，有些开心过头了。
　　甄明珠：“……”
　　她有点懵。
　　预告片她就一个镜头，难不成还被当成明星了？
　　谨慎起见，她抿唇微笑了一下，收了目光。
　　“……姐姐你好？”
　　边上，很快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甄明珠“唔”了一声，抬眸对上那个刚才捂嘴巴的女生。
　　女生一手按住桌角，小心地坐了她对面一点儿位置，抿抿唇尔后试探着问：“你是演员吗？出演《后宫》里小太后那个？”
　　甄明珠：“……”
　　虽说被袁深提点过，却着实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她纠结了一小下，又听见女生保证说：“我们就是觉得你好像，不会大喊大叫的，你放心。”
　　《后宫》眼下才播出了两天，四集而已。可因为这个电视翻拍自热销书，所以未曾开播便备受瞩目，又有华娱大手笔投资加持，热度和流量自不必说。年轻女孩是追书看剧的中坚力量，这四个女生是一个宿舍的好朋友，个个都是小说迷，也是《后宫之主》原著的铁杆粉，电视剧未曾播出早早地就关注上了。
　　许欣妍作为华娱传媒这几年力捧的新生代小花，脾气差点演技却没的说，她们冲着这女主人选去追电视剧，哪曾想，守在电视机前看预告的时候，却意外地被一个蓦然回眸给惊艳到了。
　　那姑娘在整个预告片里就出现了一次，可从电视上花灯节场景判断，小太后无疑了。
　　太后秦君竹和大将军柳逸尘的这一段少年情事，在原著里一直都极其让人唏嘘，好些读者都觉得，没人能演出小太后的惊艳风华。毕竟，哪个容貌达到“京都第一美人”这种标准的女星，会去出演一个戏份寥寥无几的小配角呢？
　　可事实证明，她们有点想当然了。
　　想当然的不止是她们，眼下不过两天而已，好些粉丝已经在《后宫》官博下提问了。
　　“饰演少女太后的那个小姐姐是谁啊！”
　　“太后小姐姐颜值惊人，想粉！”
　　“冲着我妍来的，却被预告里配角一个回眸惊艳到！［捂脸］。”
　　“小太后好美！”
　　“……”
　　诸如种种问题，袁深以及剧组官博自然都有人注意到，可因为电视剧刚刚开播，关于女主的讨论正火热，同为一个公司的艺人，甄明珠这时候冒头并不好，容易引起女主党反感。
　　因而，华娱公关处理的结果是：加大了炒作女主许欣妍的热度，稍微掩盖了甄明珠引发的流量。
　　针对关于甄明珠的提问，剧组官博给了特别低调的两个字回答：“新人。”
　　围观群众无力吐槽……
　　谁不知道那是个新人，不就好奇人家真实信息吗？
　　偏偏华娱尚且捂得严严实实，她们无从得知，惊艳过后，注意力很快又被女主给吸引了过去。可饶是如此，每看一遍预告片，那种惊艳不但并未减退还越发好奇，心情堪比猫爪挠心。
　　眼下骤然在必胜客这种地方见到疑似本尊，开心惊喜自不必说，就跟中了大奖似的。
　　女孩子微微抿唇盯着她的脸，好奇又期待的模样软化了甄明珠的心，她略微想了想，迟疑着问：“是……需要签名吗？”
　　女孩内心os：“啊啊啊啊啊！”
　　抑制着被馅饼砸到的冲动，她抬手招呼其他同伴，随手在空中做了个“拿笔签名”的动作。
　　过道那边三个女生顿时也面上一喜，将包里笔记本拿了过来。
　　她们都是好学生，假期里还带了书本上图书馆学习，眼下一起围过来态度也极为低调礼貌，一个两个将本子放在桌面上，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谢谢姐姐，姐姐你人真是太好了。”
　　甄明珠：“（⊙o⊙）。”
　　签个名人就太好了？
　　这些小妹妹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
　　她不追星，因而也不晓得其他明星演员面对粉丝是个什么样，不过签名的问题袁深事先也说过，还找人给她设计了签名体让练习，一笔连成“甄明珠”三个字，“珠”字最后一捺往左上勾，里面连出一个小心心。
　　四个签名很快写好，甄明珠合上最后一个笔记本，笑道：“好了。”
　　她笑起来那么好看，唇角微翘，牙齿整齐而洁白，眼底卧蚕鼓鼓的，长睫毛大眼睛，瞳仁又黑又亮，甜美清纯异常。短款的浅色牛仔衫里面配了一条鲜艳的长裙，浓重的色彩被淡淡浅蓝就那么压了下去，给人一种内敛又温柔的感觉。
　　“姐姐你太好看了。”
　　“对啊对啊，刚才一进来我就认出你了，比电视上还漂亮！”
　　“我觉得你肯定会红的。”
　　“对对对，你比许欣妍漂亮，哈哈。”
　　“谢谢你给我们签名。”
　　“我们会支持你的。”
　　收敛目光，四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地表喜爱，甄明珠又被逗笑了，点点头说：“那我先谢谢你们了。”
　　不远处，安莹越走越近，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甄明珠坐在位子上，眉眼带笑，四个学生打扮的女孩儿围在她桌边嘀嘀咕咕地说话，一个两个喜不自胜。
　　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对上了甄明珠抬起的眼眸。
　　甄明珠朝她抿唇一笑，开口朝四个女生道：“不好意思，我朋友来了。”
　　“那我们不打扰你了。”
　　四个女生很快溜回位子上去。
　　服务生正好也在这时候送餐上来，俯身将小食和石榴汁依次放好。
　　甄明珠指尖捏了吸管轻轻搅动，笑着问安莹：“吃什么？”
　　安莹：“……”
　　面对这样一个甄明珠，她的姗姗来迟，显得有些可笑。
　　咽下了涌起的那股子莫名其妙的郁闷烦躁，她抬眸朝服务生道：“经典意式肉酱面，冰咖啡。”
　　“好的，您稍等。”
　　一个服务生离开，另一个正好将甄明珠点的牛排送了上来。
　　一杯黑椒汁浇上去，遇上热油和铁板，滋滋滋的热气溅在洁白餐纸上，甄明珠的目光落在上面，静静地等着声音渐消，拿下餐纸，淡笑着说：“肉凉了就不好了，我先吃了。”
　　－－－－－－题外话－－－－－－
　　*
　　昨晚两点传了章节去睡觉。
　　躺上床，z同学等候已久想亲热，神游好半天的我突然来了一句：“问你个问题。”
　　人家：“嗯？”
　　阿锦是突然想起上一章的结束语，便就“葡萄树”栽上以后几年能吃上葡萄这个问题和他展开了长达好几分钟的探讨，探讨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结论：
　　我们这边葡萄树要长成葡萄架得七八年！
　　哭唧唧，咋办……

　　☆、372：联合虐渣，性向揭秘

　　话落，她一手握刀，一手执叉，开始吃牛排。
　　正当韶华的姑娘，端坐着的身子笔挺秀丽，神情淡定从容，她脸上甚至挂着一丝因为享受到食物而产生的愉悦笑意，动作慢条斯理的，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这一幕，突然就刺痛了安莹的眼睛。
　　很想不通……
　　最初遇见的时候，除了家世，她各方面条件并不比甄明珠差。可就因为差的这一点，她有秦远徐梦泽他们，有学校里老师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胆色，最后，追到了程砚宁。
　　家世比不过，她认了。
　　可眼下甄文锒铛入狱，这人早已经不是先前那个被娇宠的千金小姐，还凭什么这么傲气？
　　自己签约了云腾，她却签约了华娱？
　　程砚宁竟然也还没甩了她？
　　这些认知让她想起来便觉得妒火中烧，忍不住压低声音说：“我过来不是和你吃饭的。”
　　“姐姐我们走了哈。”
　　甄明珠还未回答她，听见边上几道告别声。
　　她抬眸看过去，笑着道：“路上小心点。”
　　“恩恩，我们会支持你的！”
　　被关心了几句，四个女生顿时又心花怒放，表决心说。
　　甄明珠又一次被逗笑，目送她们离开。
　　安莹狐疑地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又突然想到自己过来的时候，那四个女生拿走的笔记本，一时间自然明了：甄明珠过来后被人给认了出来，送了签名。
　　不过是出演了一个电视剧的小配角而已！
　　戏份还没出来，就预告片里一个镜头，她收获了粉丝？
　　这念头猛地窜上脑海，她定定地看向对面那张脸，心里的嫉妒又险些将她撕裂。
　　甄明珠可能会红……
　　这个突如其来的预感，让她狠狠地愣了一下。
　　她觉得甄明珠压根没有她漂亮！
　　先前在高一七班的时候，班上那些男生喊她的时候向来都“班花”、“班花”，可没有人那么喊过甄明珠。很明显的，在男生眼中，她才更符合大众审美。
　　甄明珠不过就是比她白一些，眼睛大一些而已，哪里有她好看？
　　“您好……”
　　边上，服务生将她点的肉酱面和冰咖啡送了上来。
　　安莹脸色僵硬地让服务生放了餐，待人离去，听见甄明珠说：“吃吧，不让你掏钱，我请客。”
　　一句话，又让安莹火冒三丈，咬牙问：“你傲什么？”
　　以为她吃不起一顿饭？
　　“随便你觉得我在傲什么。”
　　不知不觉间，甄明珠将一块牛排吃得只剩下一半。她仍旧慢条斯理地切着，开腔说话的时候，嗓音里带着一股子仿若怜悯般的情绪，“我是看在好歹同学一场的份上，出来接济你这一顿，至于你说的一百万……”
　　话到这，她停下，抬眸盯住她眼睛，微笑着问：“你以为我傻逼？”
　　安莹呼吸一滞，骤然僵了。
　　甄明珠想了想，又说：“其实这也怪不得你，谁叫你这几年碰上的傻逼太多，伸手要钱都成一种谋生本能了。整天生活在那么一个圈子里，接触到的冤大头一多，自然觉得这世界上谁都能当冤大头……”
　　“你什么意思？！”
　　不等她说完，安莹声色俱厉地问。
　　“就你想的那个意思。”
　　甄明珠一脸意外，反问：“难道你那一套两居室，不是卖身钱？”
　　安莹：“……”
　　火从脚底板窜上来，她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见状，甄明珠自然晓得自己猜对了。
　　徐梦泽的手伸不到云京去，自然不可能连这些事都给调查清楚。可安莹和表姐男朋友勾搭上的事情当年闹得不小，属于随便一打听就晓得，徐梦泽告诉她之后，她大概想了想，便觉得饶丽当真是一语成谶。
　　这世界上，很多事都会让人上瘾：比如香烟；比如毒品；比如情欲；再比如，不劳而获……
　　安莹高中都没念完，不到二十岁去了云京，除了年轻的身体和一张漂亮脸蛋，还有什么能短期暴富的手段？她能勾搭有妇之夫，又能和表姐的男朋友搅到一处去，哪里还有什么底线？
　　所谓光鲜亮丽的模特圈，底层有多黑暗肮脏，谁不清楚？
　　“你调查我？”
　　气急败坏的声线，拉回甄明珠思绪。
　　她对上安莹有些狰狞的脸色，一脸平静地又一次开口说：“我签约华娱是不假，你签约云腾也是真吧？其实我挺想不通的，你自己这黑料凑一起都能开染坊了，跑来敲诈我？想钱想疯了？”
　　有那么一会儿，安莹整个人都是乱糟糟的。
　　她哪里能想到甄明珠不过一天时间将她调查得一清二楚？
　　在她眼里，这人一贯没心没肺又极度自尊，眼下一脚踩入娱乐圈，怎么可能允许甄文的事情曝光？
　　没错，她在娱乐圈也没混出个名堂，可毕竟混迹那个圈子两年多，自诩人脉还是有一点儿，水军也能联系到，唬一唬甄明珠，不过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没想到，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原地。
　　她不会，甄明珠也不会。
　　在她扑腾进社会，摸爬打滚自诩深谙生存法则之后，甄明珠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了现在这般处变不惊的样子，顺水推舟应酬见面，三言两语揭她老底，几分钟的工夫，捏住了她的七寸。
　　安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紧捏住，猛地笑了：“看来你还不知道我和你爸的事情。”
　　甄明珠：“……”
　　她沉默了一瞬，安莹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起来。
　　她甚至不晓得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总归，心乱如麻之下，特别想要撕掉甄明珠脸上平静而冷淡的笑容。眼瞅着甄明珠骤然安静，她正想开口，却被问了一句：“上赶着给人当小三还被拒绝，你很光荣？”
　　甄明珠没胃口吃饭了，随手将面前餐盘推到了桌子里面，神情有点复杂地说：“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你恶心得吃不下饭，话说，你要不要去洗手间里照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挺可怜的。”
　　“甄明珠！”
　　“喊什么——”
　　边上猛地一道男声，截住她声音。徐梦泽侧个身直接坐在她身边，一手虚握拳撑住太阳穴扭头问，“以为这菜市场啊，吵得人耳朵疼。”
　　安莹被他坐下的动作往里撞了一下，回过神对上一张白皙俊秀的脸。
　　突然地，发起愣来。
　　印象里，她和徐梦泽有过差不多这么近的时候，那还是在他追她的那一会儿，有时候两个人说话，他就是这样的，距离有些暧昧，近一步太亲热，远一寸太疏离。
　　好几年没见，他整个人好像没什么变化，微微挑起眼尾的时候，眉眼间那股子味道很勾人。
　　当时要是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脑海里猛地划过这想法，她“啊”一声，下巴突然被人捏紧了。
　　徐梦泽手指张开，拇指和食指掐住她脸颊两侧，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她被口水呛到，狼狈地咳了起来。
　　甄明珠在两人对面，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一愣，便听见徐梦泽压低嗓音恶狠狠地说：“我看你是没得卖b痒痒了？欺负到甄甄头上，嗯？实在缺钱的话，老子给你拉点生意？”
　　“咳咳——”
　　安莹被他给掐得头顶抵到了沙发上，猛烈地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梦泽动作收紧，很快，她眼泪跟口水一起流了出来。
　　大庭广众的，甄明珠都被这一幕给惊到了。
　　她原先只是想要警告恐吓一下安莹，叫了徐梦泽过来不过是想要撑点场子而已，哪曾想他比安莹还来得晚，一来就这样一副狠厉阴沉模样，就连说话，都粗鄙得污人耳朵，完全不像他。
　　三个人都有一副好相貌，这一幕自然被周围好几人给看见，可眼见着安莹眼泪和口水一起淌，餐厅的服务生都完全不敢上前，甚至还不敢过多打量地徐梦泽。
　　这男生过来的时候随手将车钥匙放在桌边，宝马标志，黑衬衫黑长裤，身材偏瘦削脸蛋还生的白，可蓦地动手那一股子架势，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子纨绔子弟狂妄邪气的狠劲儿，谁敢惹？
　　许久，安莹被他掐得痛苦不堪，垂在身侧一只手猛地攥住了他手腕。
　　被触碰这么一下，徐梦泽眸底划过一片阴霾，很快，猛地放开手，扯过桌上一张餐桌擦手指。
　　安莹的口水，流到了他手上。
　　他用餐纸擦了两下，还觉得烦躁，抬眸问甄明珠：“湿巾有没有？”
　　“有。”
　　甄明珠低头从包里翻出湿巾，递给了他。
　　徐梦泽接过湿巾，脸色这才略微好了一些，垂眸擦手。
　　他擦得极其认真，力道也大，安莹被解放后惊魂未定地看着他，骤然放松的身子都抖了起来。
　　不知怎地，想起了曾经在会所走廊上的一幕。
　　对她，这人从来不曾动心，也不曾怜惜，可笑自己还曾经沾沾自喜，在选择他还是追求秦远之间摇摆不定，现在想来，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眼泪流下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扯过桌上一张纸巾，胡乱地抹着脸。
　　一方空间，变得很沉默。
　　甄明珠没说话，心情还有些喟叹难言。
　　徐梦泽发狠过后也收敛了情绪，偏头瞧了安莹几眼，等她终于将脸上的泪抹干净了，又流露出一声嗤笑，提醒说：“大姐，眼妆都晕了，要不去洗手间洗洗？”
　　安莹轻喘着看着他，偏偏，一个字都不敢吭。
　　徐梦泽“啧”一声，笑了：“这什么表情，好歹同学一场，我也不会吃了你。”
　　温柔神情，浅浅微笑，这一刻的他看上去全然无害，对比上一刻的阴冷狠厉，却着实让人害怕。安莹是一瞬间想到他背景的，咬牙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这句话该问你。”
　　徐梦泽撇撇嘴，轻抬下巴道：“想怎么样，说来我听听。”
　　安莹又喘一声，欲言又止。
　　徐梦泽后靠着歪在沙发背上，右手拿了车钥匙在指尖把玩一圈，不咸不淡地说：“第一次，我就当你脑子被驴踢了。往后再和甄甄为难，安城也罢云京也好……”
　　语调一顿，他扭头看向安莹，上上下下打量，似笑非笑：“千百种花样玩死你，信不信？”
　　安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猛地攥紧，许久，点点头，“我可以走了吗？”
　　“请。”
　　徐梦泽起身倚在桌沿，微笑着道。
　　安莹是快步离开餐厅的，两条腿抡得飞快，就好像身后鬼撵似的。
　　目送她走到楼梯口，徐梦泽收了目光，坐回椅子上。
　　对面，甄明珠低头舒了一口气。
　　徐梦泽笑起来，抬眸睨她，有些嫌弃地说：“我还以为你能怎么着呢，敢情来半天就跟她聊天？”
　　甄明珠耸耸肩，“我又不像你背景雄厚，徐四少爷。”
　　“行了啊。”
　　徐梦泽哼一声，手里的车钥匙扔在桌上，他伴着那“啪”一道响声，挑明说：“你家里那一点事，我都知道了。还有啊，我可告诉你，眼下你有爹有男人了，这种事不能再老找兄弟帮忙，被你男人知道了，不好看。”
　　这话让甄明珠愣了一下，小声说：“他这几天发烧，人不舒服。”
　　“……”
　　猛地被塞一把狗粮，徐梦泽说不出话了。
　　裤兜里，他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徐梦泽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三个字：“柳如荫。”
　　随手挂断，他握着手机勾了车钥匙，朝甄明珠笑笑道：“走了，送你回去。”
　　“怎么不接电话？”
　　甄明珠盯他一眼，疑惑地问。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懒得接就不接了。”
　　随意地笑了笑，眼见她从座位上出来，徐梦泽便直接拿了小票，去前台结账。
　　晚上八点，夜幕垂了下来，街道上人声鼎沸，霓虹闪烁，热闹至极。
　　黑色宝马穿过安城的大街小巷，甄明珠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没一会儿，困得眼皮一眨一眨的。徐梦泽车技很好，哪怕速度略快，行驶在柏油路上却分外稳妥，很给人安全感。
　　“甄甄？”
　　快到家的时候，她被徐梦泽出声唤醒。
　　甄明珠抬手抓抓头发，有些恼地说：“给睡着了，到了？”
　　“快了。”
　　徐梦泽瞥一眼她的包，提醒：“手机响了两次。”
　　甄明珠“哦”一声连忙拿出手机，看一眼屏幕瞌睡便去了大半，拨电话出去，一接通便主动说：“在车上睡着了，你吃完饭了吗？”
　　“……坐了出租？”
　　程砚宁略顿了一下，问她。
　　甄明珠揉着后颈笑了笑，回答说：“没，徐梦泽送我回来。”
　　“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哦。”
　　眼见马上要到，甄明珠便没让他先上去。
　　几分钟后，轿车停下，她隔着挡风玻璃，看见了站在路灯下的程砚宁。
　　甄明珠连忙低头解了安全带，这个过程里，徐梦泽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并且开口提醒她说：“晚上最好说一下安莹的事。男人在某些方面心眼都比较小。”
　　甄明珠“嗯”一声，没反驳，推开车门下去。
　　程砚宁远远走过来，瞧见徐梦泽笑了笑，道：“有劳了。”
　　“应该的。”
　　徐梦泽莞尔，看一眼甄明珠，朝两人道：“还有点私事，我不多待了，你们早点上去。”
　　“行，路上小心。”
　　“开慢些。”
　　临近九点，目送徐梦泽远去后，两个人手牵手散步进小区。
　　*
　　平稳行驶的轿车里，徐梦泽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屏幕上闪烁的还是“柳如荫”三个字，他看一眼时间，接通唤：“喂。”
　　“……你在哪呀？”
　　“正过来。”
　　四平八稳，几乎没什么起伏的语气。
　　电话里，柳如荫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那好，我在小区外面等你。”
　　“得一会儿，家里等着就行了。”
　　“没关系。”
　　柳如荫语调顿了一下，仍旧在笑，“人都走光了。”
　　“抱歉。”
　　徐梦泽给了她两个字。
　　这两个字让柳如荫再说不出什么话，半晌，默默地挂了电话。
　　二十一岁生日这一年，她在家里站稳了脚跟，重获父亲宠爱，恶毒的后妈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本该是特别值得和徐梦泽庆祝的日子，她过生日，他却没有露面。
　　好几年了，她所维持的良好局面，因为她这一天的心态，有些撑不住。
　　拢了拢身上的薄披肩，柳如荫在夜风里等了多半个小时，快十点的时候，看见了徐梦泽的黑色宝马。他稳稳停好车，出了驾驶座走到车尾，从后备箱里捧出一个粉色长纸盒。
　　柳如荫都不用去看，便晓得那里面是一束漂亮新鲜的花。
　　毫无新意，毫无诚意……
　　她仍是笑着接过，开口道：“谢谢。”
　　徐梦泽随意地“嗯”了一声，问她：“一切还顺利吗？”
　　“挺好的。”
　　“那就好。”
　　两个人站在门口简单地聊了几句，徐梦泽催她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柳如荫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半晌，点点头。
　　“那我走了。”
　　徐梦泽话音落地，抬步欲走。
　　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看着还算周到温和，又好像完成任务。
　　本来就是完成任务……
　　猛地想到这，柳如荫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喊了一声：“徐梦泽。”
　　徐梦泽步子一顿，女生已经快步走到了他跟前。她两手虚虚地环抱着花，仰头看着他，似乎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低声问出一句：“就……真的不行吗？试着喜欢我一下？”
　　她一直都晓得这人心里没有她，可初三暑假那一次，她被后妈坑害，差点在鼎盛王朝里失身的时候，是徐梦泽救了她。自十五岁起，她一腔热情便掉在了他身上。
　　哪曾想，他对她施以援手，只是少年一时的恻隐之心，并无丝毫感情。
　　她眼见他换了好几个女朋友，鼓起勇气想告白，却看见了时至今日想起来，还觉得不敢置信的一幕。
　　那是一个似乎很寻常，对她来说却不那么寻常的夜晚，她们宿舍有个女生过生日，提议说不如疯一次，几个人下了晚自习去学校外面网吧里包夜，在vip沙发区，她意外地见到了徐梦泽。
　　那一天，他和秦远两个人。
　　她们几个女生坐得距离他们不远，他们俩却压根不曾瞧见。
　　秦远似乎心情不好，玩了会儿游戏，抽了两根烟，喝完一瓶水，长腿搭在沙发上，睡着了。
　　初春后半夜，网吧里有一点冷，她坐着的时候觉得腿麻。因为知道他在不远处，也一直不曾睡去，隔上几分钟，总会下意识瞥过去一眼，尔后，就看了那一幕。
　　徐梦泽将秦远搭在沙发背上的大衣取了下来，盖在了他身上。昏暗的光线里，他深深凝视男生熟睡的脸，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一时情动难以克制，抬手摸上了秦远的唇角。
　　－－－－－－题外话－－－－－－
　　*
　　啊！
　　我老毛病犯了，特别想拆cp成全我小梦，又狂又深情的隐忍受，帅我一脸血，嘤嘤嘤。o（╥﹏╥）o
　　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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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3：时至今日，覆水閾收

　　那一幕，眼下想起，仍觉惊悚。
　　她太过意外，久久地看着，震惊到忘了收回目光，被徐梦泽抬头瞧见。
　　四目相对，他并未有丝毫惊慌，最终，淡淡地收了视线。
　　再后来，他们两人在一起。
　　他允诺帮她撑腰，助她一臂之力，斗倒后妈占稳柳家大小姐的位子，而她承诺，一生死守秘密，以朋友的方式，女朋友及未来妻子的身份站在他身边，替他挡掉以后因为性向可能引发的诸多麻烦。
　　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一直都很稳固，是她太贪心，得寸进尺想要更多。
　　她比徐梦泽高一届，眼下已经大四，明年暑假便会毕业。这几年里，她因为和徐梦泽关系稳固在父亲那里颇得重视，今天徐梦泽缺席她的生日宴，她难以接受，她父亲也显得紧张而关心。
　　宾客散去的时候，她觉得很害怕。
　　好几年了，徐梦泽没有一丝一毫喜欢上她的迹象，两个人最亲密的距离是她隔着一层衣服挽着他的手臂。除此之外，情侣之间的牵手、拥抱、亲吻，统统没有过。
　　胡思乱想着，柳如荫觉得心情糟透了，不等他开口又说：“你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我都不在乎。真的，如果你喜欢男人，有些事我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
　　她慢慢张开双臂，一手搂着花，一手试探地抱住徐梦泽的腰，语气渴求地说：“稍微亲近一些好不好？和我稍微亲近一些，让我有一些安全感，有一些期待。”
　　闻言，徐梦泽没有推开她，隔了半晌，就在柳如荫觉得他被自己感动的时候，突然听见头顶上方，男生淡而凉薄，毫无情绪起伏的话。
　　“你想错了。”
　　他说：“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只是喜欢他。”
　　只是喜欢他……
　　直白的五个字，将她所有热情一瞬间击退。
　　徐梦泽握着她手腕，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出去，语气尚算温和地说：“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你说因为那件事所以对男人有阴影，愿意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做那个替我挡去麻烦的人。我说的很清楚，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拥有我女朋友的身份，可如果你不愿意了，随时都能离开。”
　　“我不想离开你。”
　　“我没有多余的感情给你。”
　　徐梦泽盯着她看，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怜悯的光，声音感慨地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结婚，未来还是这样的。牵手拥抱接吻，所有亲密，通通没有。除了感情，其他的我都尽可能满足你。”
　　对一个爱着他的人来说，这无疑于一刀戳在心上，残忍又绝情。
　　偏偏，他还在继续：“要不先分手，你冷静冷静？”
　　“不！”
　　柳如荫几乎一瞬间便否决了他的提议。
　　怎么能分手？
　　分手的话，她一辈子也无法再靠近他，初三暑假到现在，她喜欢他六年多。上千个日夜的渴望，是随随便便能丢弃的吗？她眼下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在他的帮助下重新握在手中的。
　　秦远喜欢甄明珠，那是妥妥的直男，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他。况且那是秦家独子，不管将来做哪一行，秦中明和蒋胜兰都不可能允许儿子出现这样的丑闻给家族抹黑。
　　这是一份注定绝望的感情，徐梦泽永远也不敢表白，他甚至不敢让旁人察觉出他对秦远这样隐秘的心事，所以才会从中学起便不停地换女朋友遮掩心意。
　　如果他早晚都得和女人结婚，自己岂能便宜给别的女人？
　　四五年不行，还有四五十年之久……
　　以后朝夕相处的岁月里，她注定是他亲密无间的那个人，最起码看上去是。和快刀斩乱麻转身离开相比，她愿意守在他身边，等着将他暖化。
　　《还珠格格》里，忠贞不渝的五阿哥都能给知画留后，她就不相信，他能对自己残忍一辈子？
　　男人天生都会同情弱者……
　　脑海里思绪百转，惊涛骇浪归于平静，柳如荫舒口气笑笑说：“你就当我发神经吧。因为你今晚没出现，我太紧张了，总觉得我们的关系不够稳固。”
　　闻言，徐梦泽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柳如荫催促说：“时间不早了，你路上开车小心。”
　　“……走了。”
　　说完这两个字，徐梦泽到了车边。
　　柳如荫在他发动车子后朝他挥了挥手，没有显露出恋恋不舍的意思，抱着花进了小区。
　　徐梦泽调转车头，黑色宝马好像离弦的箭一般融入夜色，很快，驶出了人迹罕少的别墅区，混入霓虹闪烁的市区街道，假期里闹哄哄的夜市，让虚空的灵魂，重新喘息起来。
　　渐渐地，车速慢了……
　　两边车窗降落，秋风灌入车厢。
　　徐梦泽终于静下心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甄明珠发微信问他：“到家了吗？”
　　徐四：“到了，勿念。”
　　甄明珠：“那就好。”
　　她发了结束语，徐梦泽便没有再回复，退出私聊，不受控制地，视线落到联系人列表第二个。
　　微信里杂七杂八不少人，他好像有强迫症似的，永远要在最上头一页的列表栏里看见秦远，因而，他和所有好友的对话频率里，秦远是最频繁的那一个。
　　此时此刻，大洋彼岸临近中午十二点。
　　他想说点什么，却不敢起头。
　　情绪太饱涨的时候，说什么都不对劲，容易露陷，也怕自己露陷。
　　随意地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位上，他一手把控方向盘，另一只手开了音乐，前奏起，正好是张国荣一首《怪你过分美丽》。沙哑惆怅的男低音用粤语唱：“谁亦能呵一呵，一张嘴一副面容差不多。但别要选出色一个，耗尽气力去拔河。怀内能躲一躲，力度与温度差不多。惟独你双手握得碎我，但我享受这折磨。可以说走，一走已拼命退后。想过放手，却未能够。怪你过分美丽，如毒蛇狠狠箍紧彼此关系，仿佛心瘾无穷无底，终于花光心计信念也都枯萎。怪我过分着迷，换来爱过你那各样后遗。一想起你如此精细，其他的一切，没一种矜贵……”
　　是什么时候，他晓得了自己心意？
　　时间太久，有些记不清了。
　　还记得的，是那人在学校统一检查前，随手将作业本扔在他桌上，理所当然地说“老徐交给你了”的样子；是他听闻后排男生说起甄甄，抬起睡意惺忪的眼，骂出一句“讲你妈给我闭嘴”的样子；是他下了晚自习以后，随手将桌上几本书扔进桌洞，尔后路过他边上，拍拍他肩说一句“走了”的样子；是他抽烟却忘带打火机，嘴角叼着烟凑到他跟前，眼眸挑起让他帮着点烟的样子；是他在看见自己砰然倒下，一瞬间红了眼眶的样子……
　　他对他，从不设防，坦坦荡荡，他却生出种种龌龊心思。
　　耳边一句又一句歌词缓缓而过，徐梦泽思绪飘散，胸腔被一团情绪揉得乱糟糟。
　　他不是不想选择，只是时至今日，感情早已覆水难收……
　　日日夜夜，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
　　隔日，中午。
　　韩志新在万洲国际大酒店里，给二儿子举办满月宴。
　　李娇产中大出血比较凶险，回家养了一段时间，身体在逐渐恢复中。怜惜她体弱，韩志新本来不预备将她带到酒店里待客，可最终在韩明晖左右下，改了这个决定。
　　毕竟，这是李娇嫁入韩家，多年来的第一胎，应该也是唯一的一胎。父子俩想要给她撑场面，没有让正主不来的道理。所以这天一大早，甄明珠便和韩家的月嫂、保姆以及李娇的父母、弟弟一起，将她和小明昭一起护送到酒店里。
　　满月宴在一楼一号宴会厅举办，预计了四十桌。上午十点多，还没到用餐时间，甄明珠在二楼套房里帮李娇接待上来看望的各家太太。
　　“明珠姐姐。”
　　她正和李飞说话的时候，听见一道脆亮童音。
　　甄明珠循声看去，瞧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蹦跳着朝她跑来。
　　万存希？
　　脑海里这念头闪过，她连忙俯身接住了小丫头，笑着问：“小希和谁过来的？”
　　两个人见过好几次，却没怎么接触过，小丫头到她跟前却不认生，脆生生地答话：“爸爸、砚宁哥哥，还有姑姑。不过爸爸说男人不能上来，所以姑姑带我上来了。”
　　她话落，甄明珠脑子一懵，连忙往门口看。
　　一个中年女人正好走了进来。
　　她身量和自己差不多，一米六五左右。十月初的天，头发在脑后松松绾了一个髻，上身穿一件米色针织开衫，精致的圆形木纽扣从领口第一个往下，扣得齐齐整整，配着下面黑色修身长裤和低跟皮鞋，显得低调柔和，风韵犹存。
　　安城里，甄明珠没见过万随心。
　　来了云京之后，万随心深居简出，两个人也从未见过。
　　眼下这猝不及防的第一次见面，让她在意识到之后微微有些紧张，直起身，克制着那一丝情绪笑着打招呼：“阿姨好。”
　　被主动问候，万随心微微怔了一下，身子有些僵。
　　早先就听说甄明珠长得像苏璇，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如此像。
　　她和苏璇年龄相仿，家里又距离极近，小时候倒经常在一块儿玩，算得上好朋友。可随着步入青春期，苏璇越长越美，不愿屈居人后的她便很少和苏璇一起出现了。
　　“姑姑。”
　　耳边，万存希的声音猛地拉回她思绪。
　　万随心猛地回神，连忙笑着解释了一句：“你和你妈长得太像了。”
　　晓得未来婆婆不是因为对她不满而刻意拿架子不答话，甄明珠顿时松了一口气，将她往里面引，并小声地说：“我从小都没见过我妈呢，只能从照片里看看。”
　　两个人寒暄着，到了房间里面。
　　李娇刚奶完孩子，小家伙正被月嫂竖抱在怀里拍嗝。
　　万随心和李娇说了几句话，抬眸去瞧孩子。
　　她看孩子的神情和先前来过的所有太太都不一样，微微抿着唇角，脸上笑容很淡，没有主动伸手展现出抱孩子的意思，神情中还有一丝明显的怅惘和魂不守舍。
　　甄明珠瞧着有点意外，正琢磨呢，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你也过来了？”
　　热络意外的女声，明显不是在问她。
　　甄明珠侧个身，瞧见万随心抬眸笑了一下，应答：“刚到没一会儿。”
　　荣太太笑笑，走到床边问李娇：“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
　　“女人都得过这一关，一定要好好养。”
　　“知道知道……”
　　李娇说着话，抬头朝甄明珠介绍她：“这位是天美陶瓷老板娘，荣太太。”
　　“您好。”
　　闻言，甄明珠连忙笑笑。
　　荣太太这才将目光正式地落在她身上，笑容却有些客套疏离，点点头道：“你好。”
　　话落，又转过头和李娇说话。
　　这状况，让李娇微微有些意外，愣了一下。
　　说实在话，她和荣太太不算熟，先前往来也很少，对她的印象，基本也就停留在“那个和韩志新有生意往来的荣总的太太”这个层面，韩家的公司大楼、住宅别墅以及旗下所有酒楼，建筑瓷砖都来自天美。她些微的印象里，荣太太是挺热情外向的一个人，不至于在她主动地介绍了甄明珠后，只如此这般勉强地打一声招呼。
　　她哪里能想到，荣太太在楼下意外地听说了先前杨岚在孟家闹的那一通，自然地，也就晓得了甄明馨话里那个从小喜欢和她作对的妹妹，眼下正居住在韩家。
　　她没上楼之前，对甄明珠有了先入为主的糟糕印象，两相比较，越发怜惜甄明馨。
　　都是因为父亲坐牢远走他乡，甄明珠能有韩家这么好的栖身之所，甄明馨却只能跟着杨岚，孩子可怜啊，被那样一个妈坑害到三番两次寻死的地步。
　　她兀自唏嘘了一会儿，不想打扰李娇休息，笑着唤了万存希，和万随心一起出房间，去宴会厅。
　　“明珠姐姐再见。”
　　临走前，小丫头笑着和甄明珠打招呼。
　　荣太太牵着她，出了房门便笑着问：“存希和里面那个姐姐，很熟悉？”
　　“姑姑你不知道呀，那是砚宁哥哥的女朋友。”
　　先前不太清楚，这一会儿倒知道了。
　　她和万家这些人，关系比较尴尬。楚江孤儿出身，被她父母收养长大，因为和万随遇在一起的缘故，差点让她父母犯了心脏病。眼下事过境迁，木已成舟，老两口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才和万家这些人有那么些沾亲带故的意思。不过圈子有等级，平日里鲜少走动，她认得万随心和万存希，不算熟悉，至于程砚宁，先前也就知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想起来可叹，世界太小了。
　　收敛思绪，荣太太笑着看了眼万随心：“那就是未来儿媳妇了？”
　　万随心和程砚宁之间的僵化关系，她也并不清楚，问这话倒也没什么特别意思，就想看一看，万随心是个什么态度，对这个未来儿媳妇，满意不满意。
　　万随心被她问得有些尴尬，淡淡笑了一下说：“应该吧，孩子的事情我不清楚。”
　　“那你这母亲当得可太不称职了。”
　　荣太太过来人一般开口：“孩子考试、升学、谈恋爱，这些可都是成长过程中顶关键的事情。就像我们家那孩子，高中的时候我就严令禁止他谈恋爱。他听话，成绩也一直不错。”
　　万随心“嗯”了一声，“阿宁成绩也还好。”
　　这一瞬，荣太太才突然想起，万随心这儿子，据说是高考状元。
　　她有些尴尬，正想着说点什么转移话题，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瞧见迎面而来两个人。
　　李娇住在二楼，葛玉洁和顾兰盼便没有坐电梯，走上来的。乍一看见万随心，葛玉洁便笑着唤了一声：“如意。”
　　她的小名，现在也就哥哥还在叫。
　　万随心稳稳突然感伤的情绪，上前扶住了老太太，轻声问：“您怎么不坐电梯？”
　　“年纪大了，腿脚还行。”
　　葛玉洁笑着说了一句，又开口：“刚才在楼下碰见阿宁了，他说是明珠在楼上，你见没见到孩子呀？”
　　“见了，很漂亮。”
　　说起这话，她神情很柔和。
　　葛玉洁便放心了，摸着她手说：“第一次见那孩子我就喜欢得紧。眉眼间可像阿璇哩，不过这孩子比她母亲安静乖巧多了，省事又听话。”
　　时至今日，甄明珠的身世在顾、万两家不是秘密。老太太许久不曾见过万随心，眼下看见她，一时没忍住，当着荣太太的面，便愉悦地夸起了自己亲孙女儿。
　　边上，荣太太听得一愣一愣的，等顾兰盼扶着葛玉洁离去，她便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刚才这位是？”
　　“顾家的老太太。”
　　万随心很简短地答话。
　　荣太太又一怔，也没问哪个顾家了。
　　能在万随心跟前这么随意的，除了那一个顾家，再不做他想。
　　可，这老太太说起甄明珠，态度实在亲热。
　　边上的万随心好像能猜透她心思，笑着解释说：“万家、顾家，还有先前没落败的苏家，宅子都在一处。明珠的母亲等于是顾老太太看着长大的，爱屋及乌，她对明珠喜欢得紧。”
　　荣太太笑了：“母亲出身好，这孩子都是个有福的。”
　　这话里，有一丝微妙的情绪。
　　联想到刚才房间里她对甄明珠的冷淡，万随心想了想，叹口气说：“话也不能这样说，主要原因还在孩子本身。明珠那孩子到了今天才算苦尽甘来。先前在安城的时候，父亲生意忙顾不上，家里还有一个能折腾的后妈，生活不见得多好。后来甄家出了事，后妈协议离婚卷了钱财带走了自己亲女儿，她无依无靠地来了云京，要不是韩老板施以援手，现在指不定流落何处。可你刚才也瞧见了，韩老板这太太待她亲热得跟一家人似的，那是打心眼里喜欢她。顾老太太刚才也说了，她乖巧听话、懂事文静。可见母亲的关系只是一个原因，孩子本身性子宽厚，招人喜欢，走到哪都自带福气。”
　　一番话，说得荣太太愣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
　　这种考量，在甄明珠陪着顾老太太下楼，和程砚宁凑一起说话之后，越发地深重了。
　　去除先入为主的偏见去看，视线里那一对小情侣，完全是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甄明珠这一上午，因为猝不及防地见了万随心，一直有些不安，担心自己不够得体稳妥，因而将老太太送去座位上，她见到程砚宁便郁闷地问：“你怎么没说你妈也要过来啊？”
　　程砚宁静了一两秒，嗓音有些沙：“一时给忘了。”
　　“突然见到紧张死我了。”
　　甄明珠长吁一声，低头握住他指尖，声音小小地试探：“那她下来之后有没有和你说起我？”
　　“没有。”
　　“啊——”
　　甄明珠有些遗憾地瞥了他一眼，正要再说话，程砚宁手机突然响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神色有些意外。
　　甄明珠探头问：“谁呀？”
　　“阎主任。”
　　程砚宁看着她说了句，抬步去宴会厅外面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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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远哥倒在他腿上，他浑身僵硬；1、远哥离他太近，他喝水；3、能从远哥每句话判断他情绪；4、包揽远哥所有作业（检讨）；5、一起上网，他跳上去将在墙上拉他的远哥撞了下去，激动的；6、远哥捅方冬，他为远哥挡群殴，被打了半死；7、机场接甄甄，远哥在副驾驶咬手，他心疼；8、微信群里李成功要拉家属，他不愿意……

　　☆、374：爱的归宿，自己承担

　　程砚宁一个电话打了好几分钟，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宴席已经开了。
　　甄明珠坐在了位子上，眼见他抬眸搜寻，拿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左手第一排第五桌。”
　　宴会厅里热热闹闹地摆了四十桌，虽不至拥挤，说笑声却不绝如缕，嘈杂得很。程砚宁一手握着手机，抬步穿过沸腾人潮，坐到了甄明珠边上。
　　豪门里这种场合，吃饭其次，交际第一。
　　甄明珠怕了虚与委蛇，因而没答应和顾老太太一起坐，选的位子不靠前，同桌都是和她年龄相仿的人，不过，也就顾景行和顾兰盼两人，她先前认识。程砚宁走过来之后，坐了她和顾景行中间留出的空位。
　　瞧见他坐下，甄明珠便微微低头小声问：“阎主任找你什么事儿？”
　　阎正已经升了一中副校长，可他们这些已经毕业的学生叫主任给叫习惯了。程砚宁闻言便笑笑说：“问我明天有没有空，说是到了学校一起吃饭。”
　　“哦对，”甄明珠闻言笑了，“大一开学了。”
　　云京这一届大一新生其实开学比他们还早几天，可因为报名后便被拉去营地封闭式军训，因而程砚宁和甄明珠对这一届的安西理科状元，均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这一年的安西理科状元正是阎正的独女，阎幼清。
　　先前在微信校友群里，其实有人说起过，今年的安西理科状元是个女生，高考721分。
　　不过，许是因为阎正这老爸刻意低调，而群里一众人又早已毕业，竟然没人知道传说里的女状元是阎正的女儿。阎幼清和阎正的关系，还是她们前两天探望冯娟的时候，冯娟聊天中顺嘴说了出来。
　　程砚宁“嗯”了一声，笑道：“我搜了一下航班，预备到时候去机场接一下，你要不要去？”
　　“好啊，明天也没什么事。”
　　甄明珠莞尔一笑，还感慨说：“印象里理科状元都没有女生，不愧是主任家的姑娘。”
　　“冯老师不说了，十年出一个。”
　　往上数十年，安西省出了这么一个理科女状元。
　　“阎主任太低调了。”
　　在冯娟家里的时候，薛飞就为此感慨了一堆。眼下再次说起这个，甄明珠还是觉得十分喟叹。高考成绩六月底都出来了，她和阎正还在马成谦的生日宴上见过一面呢，都没听到他夸这个事。
　　不过眼下再回想，那一日的阎正，的确是春风满面、无限开怀。
　　两个人时不时低声交流，一顿饭时间很快过去。
　　甄明珠出去在宴会厅外上了个洗手间，收到了顾振南的微信：“人在哪呢？”
　　“洗手……”
　　她三个字还没打完，无意间一抬眸，瞧见了顾振南。
　　顾振南和葛玉洁、顾兰盼三个人，正站在宴会厅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大盆栽边上，貌似等她。
　　握了手机，甄明珠很快抬步走过去，开口唤：“奶奶，爸，姐。”
　　顾振南抬眸看她，很温和地问：“跟我们一起回去？”
　　国庆假一个星期，这丫头也就放假回去待了一天，之后便去了韩家看李娇。想起这一茬，顾振南心里情绪莫名复杂，不等她回答又说：“要不等一会儿也行，我跟韩老板说一下你的事。在人家家里住了两年多，也实在给人添了不少麻烦。”
　　这意思，要她彻底搬离韩家？
　　甄明珠微愣，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唇。
　　顾振南看着她颇有些不舍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抬手在她头发上轻轻地揉了揉，微微俯身道：“你这眼看着都二十了，还能在我跟前待几年？”
　　很寻常的一句话，却饱含一个父亲深深的无奈和遗憾。
　　况且，他不像甄文，鲜少做出这般亲近的小动作。
　　甄明珠心里那一丝别扭和局促便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了，抬起脸朝他说：“韩伯伯这会应该挺忙的。要不您和奶奶先回去，我一会儿跟李娇阿姨一起回去，等下午他们都松口气了，我说一下搬家的事情。”
　　闻言，顾振南略想了想，妥协道：“这样也行，今天这时机的确不够妥当。”
　　“嗯。”
　　甄明珠松口气笑笑说。
　　也就在她话音刚落，顾振南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垂眸看了一眼，便道：“我们先回，有事情你打电话。”
　　“恩恩。”
　　甄明珠又点头，将三人送出了酒店。
　　目送顾振南开车门坐上副驾驶，黑色路虎融入车流，她又转个身回了酒店。
　　和李娇往来的各家太太她认了能有一半，进了宴会厅之后，便帮着韩明晖送了一些客人，这个间隙里，韩明晖开口询问了一两句关于顾振南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甄明珠和顾振南的关系，只是先前看见了这两人说话的那一幕，特别意外。
　　韩家在云京算得上豪门，主要是因为有钱，不过相比于顾家和万家，稍微还差了一些。尤其是顾家，因为出了顾振南这么一个在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一跃成为豪门圈里的权贵。而顾振南本人又并不热衷于出现在这种嘈杂场合，韩家在韩志新往上也没有长辈，平时有个什么事，人家压根不会赏脸。
　　可今天呢，人家不但来了，还带了顾老太太和养女，老太太还亲自去房间对李娇嘘寒问暖。他先前怎么都想不通，刚才那一幕之后，自然感觉可能是因为甄明珠的缘故。
　　对此，甄明珠自然也没有再过多隐瞒，宾客散去，一众人回到韩家之后，她便主动地说了这件事。
　　韩志新父子俩连带李娇，三个人受惊不少。
　　意外过后，又感觉到宽慰……
　　一来甄明珠自己决定进了娱乐圈，他们不涉足那个圈子，正为她各种发愁，眼下发现她在顾家公司里，而顾首长又是那样一副着急认女儿的态度，许多问题自然能迎刃而解。
　　也就在他们坐在客厅里谈话的工夫，韩志新意外地接到了顾振南的电话。
　　这个电话，长达十几分钟。
　　等他挂了电话再返回客厅里，心头仅有的担忧也打消了，不再留甄明珠住韩家，而是和其他几人一起商量了一下，约定好了次日让甄明珠搬去顾家。
　　事情一桩接一桩，不知不觉便到了晚上。
　　吃过晚饭，甄明珠在三楼的婴儿房里逗了一会儿孩子，去主卧里看李娇。
　　下午关于她的事情谈完后，韩家父子俩有事外出，吃晚饭的时候也不曾回来。婴儿房紧邻主卧，甄明珠抬步到门口的时候，李娇正好从洗手间出来，身上裹着柔软的浴袍，身子半弯，拿干毛巾擦头发。
　　“可以洗澡了吗？”
　　这一幕让甄明珠微微怔了一下。
　　李娇产后身体虚，这一个月时间，她母亲一直住在韩家照看陪伴她，也就中午用了餐，才和丈夫儿子一起，被韩家的司机送去了机场。
　　月子里产妇护理这些事，她母亲观念比较守旧。
　　李娇眼见她因为自己生宝宝担惊受怕又流了好些泪，又联想到因为一桩婚姻让父母操心不少，因而虽说心里万般烦闷，这一个月也按着母亲的意思来，不曾洗澡洗头发。
　　这对以前天天泡澡，隔三差五做美容的她来说，无疑于噩梦一般的经历。
　　可是，她万般辛苦地忍了想下来。
　　眼下听见甄明珠问，无奈郁闷好笑感动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回答说：“再不洗澡我身上都臭了。不对，已经臭了。你是不晓得，上午在酒店差点煎熬死我，要忍着一身味道招呼人。”
　　“哪有那么夸张？”
　　甄明珠倒是不觉得她身上多臭。
　　一个月没洗澡是真，可这人每次奶完孩子都要擦洗，不至于臭不可闻。
　　要非说有味，也就是孩子带来的那一股子酸酸的味儿，无可避免。她头发在产前剪短了好多，月子里一直用月子帽包得紧紧的，反正她从未见过她头发脏成了什么样子。
　　“女人真是太不容易了，母亲太伟大了。”
　　李娇接连喟叹两句，还继续：“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养儿方知父母恩呐。”
　　甄明珠听闻笑笑，问她：“头发不用吹干？”
　　“吹呢，听见外面有人，我才出来看看。”
　　“那我帮你吹吧。”
　　“行啊，洗个澡都累得慌。”
　　李娇和她一贯不怎么客气，闻言便欣然应允，两个人一起进了洗手间。
　　李娇裹着大浴袍坐在马桶上，甄明珠将吹风插好，低着头，用一个宽齿长柄木梳，小心地挑起她头发，一层一层地给吹干，又动作轻柔地给梳理好。
　　吹风机多少有点响声，两个人这过程也没怎么说话。
　　没一会儿，给李娇吹好了头发，甄明珠便收了吹风机，放进了浴室柜抽屉里。
　　默默地注视着她的动作，李娇突然感慨：“时间好快。”
　　“嗯？”
　　“你都来韩家两年多了。”
　　这两年她是的确将甄明珠当成一个小一些的妹妹在疼爱着，甄明珠也给她无聊的生活增添了许多温暖，她甚至觉得，甄明珠无形中带给她不少福气。她出现了，韩志新和韩明晖父子俩都学会照顾人了，迁就甄明珠情绪的时候，也渐渐地迁就顾及她情绪，韩志新比以往顾家，韩明晖也没有先前那么冷淡。
　　当年结婚的时候，她可不曾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韩志新将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尊重，韩明晖也会开始维护关心她，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孩子还得到了父子俩的欢迎和认可，甚至取了明昭这么好听的一个名字。
　　晖：阳光，光辉。
　　昭：光明，美好。
　　父子俩一致通过的这个名字，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哪怕鬼门关走一遭，她也觉得人生圆满。
　　收回思绪，李娇的眼眸里都染上些带着笑意的水光，她抬手轻轻抹掉，又问甄明珠：“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儿。”
　　甄明珠笑笑安抚她，“他们都很疼我，对我特别好。”
　　李娇叹一声，“可不是有个养女吗？”
　　“上班了。”
　　想到顾兰盼的事情，甄明珠还略微有些愧疚，轻声说：“我爸给她买了房和车，她前些日子已经搬去外面住了。也就偶尔才回去一下。”
　　这个倒出乎李娇意料，点点头笑说：“这样看的话，你爸是真的有心了。”
　　“他们说是因为顾兰盼在华娱上班，距离军区大院比较远，来回不方便。可是我也觉得应该是我的缘故，想起来心里怪怪的，不过也不晓得怎么说。”
　　“傻。”
　　李娇剜了她一眼，提醒说：“自古这亲生的和后养的那肯定都不一样。就像重组家庭，兄弟姐妹之间多少都有些嫌隙，日积月累总有爆发的一天。你爸养了她十来年，安排工作买房买车，说起来已经仁至义尽了。那也是因为顾家条件好，搁一般家庭，哪个养女能有这种福气？华娱是那么容易进的？几十万一辆车，几百万一套房，一般人得为之奋斗一辈子了。你可别傻里吧唧地说些什么不在意的话，现在这样就再好不过了，知道没？”
　　甄明珠一笑，“嗯，知道，我也没说什么。”
　　“人都是贪心的。”
　　李娇叹口气，“就像我，穿五十块一件的衣服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呢。后来能穿的起五百块的衣服了，就特别想要五千块的衣服。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金枝玉叶的日子，谁能开开心心地去当灰姑娘？我今天见你那个姐姐了，看着就心思蛮重的，你和她维持个表面关系就行了，不用交心。”
　　“知道啦，操这么多心。”
　　甄明珠看着她笑，话锋一转突然又说，“先前孟晗生日的时候，我在车上没跟你说实话，不好意思啊。当时不知道生父是谁，也不想我爸妈被人非议……”
　　“这有什么，我还至于为这个生气了？”
　　李娇坐在梳妆台边，闻言瞥了她一眼，很无语。
　　甄明珠过来就是想道歉，闻言便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彻底放心了。
　　李娇往脸上喷保湿水，从镜子里看见她放松神色，想了想又问：“最近和万家那一位，蜜里调油了？”
　　甄明珠“啊”一声，顿时脸红道：“还好。”
　　一放假过来的时候，李娇便问过了先前那一桩误会，她给说清楚了。得知程砚宁用“碰瓷”这么一招让赵嫣然自己给甄明珠坦白，李娇表示实在理解不了高智商人的脑回路。
　　眼下又回想，她在心里啧啧叹了一声，一脸关心地又问：“上床了？”
　　疑问的语气，笃定的神情……
　　甄明珠脸更红了，小声地道：“嗯。”
　　“做着措施吧？”
　　问起这个的时候，李娇有些严肃。
　　甄明珠想了想，也顾不上害臊了，问她：“吃过一次事后药，不会影响身体吧，大姨妈已经来过了。”
　　“偶尔一次的话没什么，可不敢多吃。”
　　“就一次。”
　　“你月经都来过了，应该没事。”
　　若有所思地说完，李娇盯着她脸上神情，眼眸里闪现出一些八卦之光，神秘兮兮说：“忍了那么久总算把你吃到嘴里了，床上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猛？”
　　甄明珠：“……”
　　“害羞什么？你们这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又不是耍流氓。”
　　“……还好吧。”
　　“还好是多好？”
　　“哎你烦死了，讨厌啊。”
　　被过来人洞悉揶揄的目光打量，滋味实在难捱，甄明珠红着脸嘟囔一句，站起身了。
　　“太太。”
　　门口，月嫂哄着睡醒了找奶的小家伙过来。
　　李娇心情正好，起身接了孩子，抱到怀里喂奶。
　　她本来身材不错，孕期胸部变大许多，眼下就在眼前解了衣服喂奶，罩杯少说也在d往上。雪白的软肉上，有着水纹一样，被撑开的淡紫色淤痕，甄明珠下意识去瞧，又意外地瞅见了一个很明显的紫红吻痕。
　　这个吻痕，让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磨蹭到月嫂又抱着宝宝离开，忍不住忧心地说：“你这才刚一个月，身子都没恢复好呢怎么就……自己注意点儿，身体第一。”
　　李娇刚扣好衣服，闻言看了她一眼，解释说：“没做，这点分寸我能没有。”
　　甄明珠松口气刚放下心，又听她说：“就看他憋得难受，给口了。”
　　“……”
　　好半晌，甄明珠没听明白。
　　李娇偏头看她一眼，扑哧一声笑了：“不懂？”
　　猛地就懂了，甄明珠一张脸涨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纯情劲儿……”
　　李娇长叹一声，还没再说什么呢，听到甄明珠开口：“你早点休息啊，我回房了。”
　　“哈哈。”
　　眼见她落荒而逃，李娇忍不住再一次喷笑。
　　甄明珠脸颊滚烫地回了房间，晕乎乎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先去洗了一个澡。
　　洗完澡出来，时间也就刚到九点而已，她先前因为李娇说话而产生的那股子臊得慌的感觉退了下去，穿着睡裙吹干头发，拿了手机上床睡觉。
　　时间早，睡意自然没有多少。
　　忍不住又胡思乱想。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揉了一团东西，她翻个身趴在床上，语音问程砚宁：“睡了没？”
　　程砚宁拿着手机，也就刚刚回到房间而已。
　　中午在酒店里，万随遇和万随心都见到了顾振南，彼此有过些许交谈。晚饭的时候，万随遇便破天荒地主动问起了他的打算，具体到准备什么时候订婚、结婚。
　　万随心当时也在，可是想到了白天甄明珠见上她的紧张和那一丝压抑不住的好奇、激动，他便忍了忍情绪，如实地告诉万随遇，他预备等甄明珠年满二十便求婚，目前正打算在云京买房。
　　刚入手了一个工作室，他身上能动用的资金，距离云京好地段高档小区的独栋别墅有些距离，不过这套房要当做两个人的婚房来住，他还至少必须达到独栋洋房的标准。也是为了凑钱，他先前想要直接卖掉安城那一套，可眼下因为甄明珠的缘故，这个想法被搁置，他得从其他地方去凑。
　　听了他这想法，万随遇自然第一时间提到送房。万随心甚至都没忍住开了口，说是让他尽管去看房，其余不用管。万氏集团那么大家业，里面当然有她这个当女儿的一份，万随遇从小宠她，也想着缓和这两人关系，对这个也万分赞同。
　　不过，他没理万随心，只朝万随遇说了自己想法：预备先付一半房款，其余的月供。房子的事情不需要他们两个人操心，他之所以提及，只是想要万随遇帮着提供楼盘信息。
　　最终，一向拿他没办法的万随遇只得表示了尊重他自食其力的想法，万随心则抹着眼泪离开了餐厅。
　　三个人有那么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他却不打算改变主意……
　　万随心那里，他已经拿走了程家的一切，因而没预备再要她任何东西；万随遇这里，他倒并不曾拒绝他提供的所有便利，只是买房这种事，并不想让舅舅帮着包揽。
　　房子等于归宿，他想要自己提供给心爱的人。
　　点开微信听见小女朋友软软嫩嫩的嗓音，萦绕在心头的郁闷消散好些，程砚宁随手关了房间门，笑着说：“没睡呢。正预备找你聊天。”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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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介绍之阎幼清：
　　185章出现过一次，阎正女儿，小余cp，18岁，2011年的安西省理科状元，入读京大地质学院。属性：小可爱。和甄甄的联系：因为觉得甄甄性子和自己女儿特别像，所以阎正对甄甄看似凶残实则包容。

　　☆、375：甄甄回家，阿宁偷香（一更）

　　正准备找你聊天……
　　一句话，莫名地勾住了甄明珠的心。
　　她突然想起了两个人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06年圣诞节，程砚宁第一次主动拥抱她，牵她手，回她短信。在她说自己好像要失眠的时候，回复过这样一条：“想要我陪你聊天？”
　　初听便觉得心中柔软，眼下过去好几年，那种感觉，历久弥新。
　　甄明珠没再发微信，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一晚，两个人电话粥煲了一个多小时，漫无边际地聊天，甄明珠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反正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手机就剩下不到百分之十的电，时间显示早上六点零五分。
　　阎正和阎幼清今天要来，上午十点四十五的飞机抵达云京机场，在这之前，她要将自己的东西搬到顾振南那边去。
　　好在，东西整理起来不算麻烦。
　　她来韩家两年多，衣食住行方面，唯有衣服鞋子和护肤品之类的需要带走。起床洗漱完，她用两个二十八寸的拉杆箱将零零碎碎和部分衣服收拾了起来，剩下还要穿的衣服鞋子全部装在手提袋里放在卧室门口，不准备穿的统一留在了柜子里，出去告知了一下打扫房间的阿姨，将她留下的看着处置了就行。
　　站在楼梯拐角听完这番话，保姆阿姨点头笑道：“好的，知道了。”
　　“麻烦您了。”
　　话落，甄明珠往餐厅里走。
　　早上七点，韩家一众人都起了，坐在餐厅里吃早饭。
　　眼见她来，韩志新笑着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就剩些不要的，让阿姨看着处理。”
　　“一会让明晖……”
　　韩志新一句话尚未说完，原先在外面等他的中年司机突然快步走了进来，到他身边压低声音提醒：“韩总，顾家那一位首长过来了……”
　　这话让韩志新一愣。
　　他昨天和顾振南通电话，那一位说是早上他过来接人，他婉言回绝，说自己会让韩明晖将人给送过去。哪曾想这还不到八点呢，那一位亲自给来了。
　　不及多想，韩志新已然起身，揭过佣人递上的热帕子沾沾嘴角，折一面擦擦指尖，递回帕子往出走。
　　司机跟他多年，颇有眼力劲，随后便跟了出去。
　　他先前那一句话声音不高，可几个人本来就坐得近，自然也都听见。正好吃完饭的韩明晖和尚未吃饭的甄明珠先后离开了餐厅，李娇朝边上的佣人笑道：“先收拾了吧。”
　　“知道了，太太。”
　　“嗯。”
　　抿唇笑笑，李娇也迈步去了客厅。
　　高大威严的男人站在单身沙发一侧，正在同韩志新寒暄。
　　乔睿跟他一起过来，带着不少礼物，正在移交给家里的保姆阿姨，韩志新的司机在边上帮忙。韩明晖去给两人泡茶，甄明珠似乎有点懵，站在顾振南边上，脸颊微红，乖巧柔顺。
　　顾振南和韩志新说话的工夫，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脸上，瞧见她似乎觉得意外，温和地笑起来，问：“吃过饭了没？”
　　李娇问候完在旁边站着，能感觉到，那是独属于父亲对女儿的疼惜怜爱。顾首长一生未婚，年龄、身份、性格、家世，种种条件综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怒自威、极具气势。她先前见过几次，只觉得这男人气场强大难以亲近，不愧是军中磨砺出来的。至于这般平易近人的笑，更是想都没想过。
　　眼下，甄明珠倒好像习惯了他如此对待，抿唇说道：“正要吃呢。”
　　顾振南似乎微微有些意外，看向了韩志新。
　　韩志新笑着解惑：“这丫头早上起来就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这才刚下来。”
　　“是我来早了。”
　　顾振南喟叹般又笑笑，继续朝甄明珠：“去吃饭吧，吃完饭再走，不急。我和你韩伯伯也能说说话。”
　　“哦。”
　　站边上也没事儿，甄明珠乖乖地应了声。
　　韩志新朝李娇使了个眼色，李娇便跟着甄明珠重返餐厅。
　　她年龄小，男人之间的寒暄客套，也插不上话，陪着甄明珠一起又用了点早餐，便又跟着她一起上去，确认没落下什么东西后，吩咐两个保姆将甄明珠的行李往下搬。
　　到了八点钟，行李箱和手提袋一应东西，塞满了一个后备箱。
　　甄明珠和顾振南一起，告别了韩家一众人，坐上车后排，黑色路虎驶出香林公馆的时候，她觉得感伤，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偏头从车玻璃往出看了好一会儿。
　　“距离也不远，以后想过来了也随时能来。”
　　边上，男人沉稳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
　　甄明珠收回目光，叹口气轻声说：“嗯，就是心里有些不舍得。”
　　顾振南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很轻地安抚了一下。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他这人平时给人的感觉太沉闷，喜怒不形于色，情绪也少，每当他做出这种小动作的时候，总能给人一股子被宠溺呵护的感觉，特别有安全感。
　　甄明珠正胡思乱想着呢，背包里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接电话：“喂？”
　　语调很克制，神情却蓦地温柔了下来。
　　万随遇那外甥吧？
　　顾振南正这般想着呢，听见她一句接一句应答声：“嗯，已经从韩家出来了……你不是说十点四十五的飞机吗……回去放一下东西，九点走应该来得及……好。”
　　她挂了电话。
　　顾振南的目光落在她装手机的动作上，沉声问：“一会儿还有事？”
　　“嗯，高中的教导主任送他女儿过来念书，他女儿是今年安西省的理科状元，就在我们学校念大一。昨天吃饭的时候我和程砚宁说好了，过去接机。”
　　顾振南：“……”
　　又意外又无奈，他都不晓得说什么了。
　　甄明珠也是在说完这话之后，才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些不合适。香林公馆过去军区大院，差不多就一个小时路程，她在家里待不了几分钟就得走，才能险险赶得及接机，所以程砚宁在电话里说了，他直接过去军区大院接她。说好接机在先，决定今天搬地方在后，她本来觉得没什么，却突然察觉，顾振南好像不怎么高兴。
　　心虚的感觉来的莫名其妙，甄明珠塞了手机，偏过头解释说：“我们这个主任在高中的时候对我特别照顾，所以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就说好去接机了，没想到今天还要搬家。”
　　我的大小姐，您还不如不说呢……
　　前面开车的乔睿，闻言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车内气氛一时间有点僵。
　　乔睿正在心里叹气，听见小姑娘突然又软乎乎地问了一句：“爸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这么久以来，女儿对他的称呼基本上都是“您”，难得不用敬语，显得骤然亲近些许多。尤其她双手挽上了自己胳膊，抬起脸睁着大眼睛问话的模样，别提多乖巧可爱。顾振南垂眸看她，暗暗想着，哪里还有什么脾气，喟叹着说：“放假七天时间，你统共就在家里待了一天。”
　　“事情太多了呀。”
　　甄明珠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话了。不过，她和程砚宁重归于好，这段时间正处于一分钟都不想分开的阶段，相比较而言，心里对顾振南的确感情不够，难免失衡。只眼下听着他喟叹语气，也不那么好受，便将脸颊蹭到他胳膊上，笑着撒娇说：“我知道错了好不好？要不这样，下礼拜放假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陪你。”
　　胳膊被小心肝抓着晃，顾振南好气又好笑，垂眸又瞅她一眼，不答话。
　　“爸——”
　　女儿撒娇的小模样，像极了她妈年少时。
　　顾振南抽了手，就在甄明珠有些无措的时候，男人将她削肩搂住，沉沉“嗯”了一声。
　　“谢谢爸。”
　　哄好了老男人，甄明珠开心地道。
　　顾振南哼笑着问：“我不答应你今天就不去了吗？”
　　“唔——”
　　甄明珠略微想了想，试探地说：“要是你真的很生气的话，那我今天就只能不去了呀。”
　　“鬼丫头。”
　　半晌，顾振南笑着轻斥了一句。
　　听着好像在骂她，语调里却有一股子愉悦之意。
　　听着他笑，甄明珠顿时也轻松了。
　　这一路上，顾振南搂着她肩膀没有放开。父女俩几乎没有过这么亲近的时候，可血缘关系本就天生。甄明珠能感觉到，在他无条件娇纵包容她的背后，有着对心爱的女人无限的怀念和深情，这股子极力克制仍旧会流露出的感伤让她心疼，愿意乖乖巧巧地窝在他怀里，带给他安慰和满足。
　　只，习惯使然，大早上坐车，快到家的时候她都险些睡着。
　　乔睿将车子停在铁栅栏门外面，推开门出了驾驶室，便看见了闻声出来的年轻人。
　　程砚宁比他们早到十多分钟，在屋里陪着老爷子和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听到些微动静出门看，走到车边，瞧见后排门打开，甄明珠正好坐直了身子。
　　她雪白娇嫩的脸上，有一块压印出来的红晕。
　　“顾伯伯。”
　　收敛思绪，他先问候顾振南。
　　顾振南嗯了一声，柔声朝甄明珠：“坐一会儿再下来，外面有风。”
　　“哦。”
　　甄明珠打着哈欠，乖乖应了一声。
　　她撒娇的时候最可爱，睡眼惺忪的时候却最乖，偏偏未来岳父就在边上站着，程砚宁纵然心痒难耐也谨守规矩，只淡淡地看了心上人一眼，便去了车尾帮着拿东西。
　　三个大男人，一次性就将所有东西轻松拎上楼，甄明珠问候过老爷子和老太太，随后跟上楼的时候，在楼梯拐角遇上了顾振南和乔睿，再进房间，程砚宁刚要出来。
　　不过，因为她进来，程砚宁便没有出去，而是一手搂了她，压在了门侧墙壁上。
　　低头啄着她的唇，右手驾轻就熟摸进t恤下摆，左手无声地关上门。
　　干燥微凉略带薄茧的手指，隔着一层蕾丝，轻轻地揉了两下，程砚宁呼吸渐重，湿热舌尖抵开她牙关窜了进去。他没说话，左手张开撑在她脸侧墙壁上方，沉默而专注地歪着头吻她，让她犹豫迟疑，不忍推开。
　　几个家长都在下面，这个吻，程砚宁自然不敢持续太久，力道也很浅，轻盈粘稠，搅乱一池春水。
　　等他很快放开她，甄明珠已然面红耳赤，咬咬唇，小声骂：“干嘛呀大早上的！”
　　小丫头声音有点恼，却有着丝丝情动，气息微喘撩人。
　　程砚宁左手还撑在墙上，他微微俯着身，温柔凝视她，右手将她衣服整理好，又蓦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甄明珠猝不及防，舌尖就被人重重地含了一下，麻死了。
　　程砚宁这才松开她，简短地说：“我去楼下等你。”
　　“嗯。”
　　甄明珠低声应完，听见他开门出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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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6：一起接机，秀波恩爱（二更）

　　房门敞开，所有暧昧旖旎尽散，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将行李全部都规整到一处，换了衣服拿了包，很快下楼。
　　阎正和阎幼清十点四十五下飞机，赶过去时间已经比较紧张了。甄明珠到了楼下之后，两个人没有再多留，和老太太说了几分钟话，一起出了家门。
　　坐上车的时候，程砚宁扣好安全带，不经意间瞧见了甄明珠的鞋子。
　　云京的十月，气候最为舒适宜居，早上过来的时候，他穿了白衬衫和藏蓝色休闲长裤，以及一双耐克的白色板鞋。甄明珠和他穿了同品牌的情侣款鞋子。
　　瞧见他看自己的鞋，甄明珠低哼着笑笑，“我正好有这么一双。”
　　她的确是刻意地换了衣服，不光鞋子和他情侣款，原本的t恤还换成了奶白色的雪纺衬衫，下面配了条深蓝色高腰a字牛仔裙，整体下来，好像和他穿了情侣装。
　　程砚宁的目光在她脸上绕了一圈，闷声一笑，也没有戳穿她，右手伸过来，握住她左手。
　　“好好开车。”
　　甄明珠挣脱他手。
　　程砚宁左手把控方向盘，右手却牢牢地握着她手，不曾松开。
　　无奈，甄明珠只得随了他去。
　　十一点的时候，程砚宁将车子停在了停车场，牵着小女朋友的手，进了机场大厅。
　　先前他并没有告知阎正自己要过来接机的事情，也就瞧着他们到了下飞机的时间，便让甄明珠拨通了电话。听闻两个人已经过来，阎正在电话里颇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嘴上斥责，心情还是颇有些感动喟叹，他一手拉着行李，一手牵着闺女阎幼清。
　　阎幼清并非第一次来云京，可身上那些小毛病好像与生俱来的，一边被他牵着往出走，一边还左右张望，张望了一会儿自己觉得没意思了，才收了目光，一抬眸，又被远远而来一对人给吸引了。
　　“学长学姐！”
　　她开心地挥挥手，张口就喊了起来。
　　程砚宁和甄明珠先前已经看见阎正了，被她这么一喊，都流露出笑意。
　　许是因为阎正那张严肃的脸在他们印象里太过深刻，因而两个人想象中，阎幼清大抵是那种个子高高，不声不响，一味读书的乖乖女书呆子形象。
　　眼前这姑娘，很是出乎意料。
　　她没有两个人想象中那么高挑，差不多一米六三的个头，也没有戴眼镜，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晃动的马尾，皮肤透着些苍白，大大的眼睛镶嵌在小圆脸上，顾盼间神采飞扬，透露出一股子灵巧的鲜活劲儿。
　　阎主任左肩挂着她的双肩包，左手拉着海绵宝宝卡通版行李箱，右手牵着她，一副呵护备至不忍心女儿受一点辛苦的架势，妥妥一个亲生的老爸。而阎幼清小学妹本人，什么东西都没拿，穿着白色纯棉短t和浅色牛仔背带裤，元气满满格外显小，不像个十八岁的大学生，倒像个十五六岁的高中生。
　　小两口走到近前，异口同声地笑着唤：“阎主任。”
　　“谁让你们大老远跑机场来接的。”
　　阎正还有些郁闷，拉着脸说了一句，还补充，“我们坐出租过去就行了。”
　　他说话的时候，阎幼清嫌弃地吐了下舌头。
　　甄明珠被她鬼精灵的模样逗笑，程砚宁则随手接了拉杆箱给拉着，淡笑说：“今天本来也闲着没事，你都从安城大老远过来了，我们接一下应该的。”
　　阎正叹了一口气，瞥一眼自家闺女，瞧见她脸色白白，放缓步子问：“累不累？”
　　“不累啊，这才几步路。”
　　“那走吧。”
　　阎正勉强笑笑，收了目光，牵着她往出走。
　　没一会儿，四个人走出了机场大厅。
　　他们身后不远处，夏语冰默默地收了视线，握着拉杆的那只手慢慢握紧，抱着花的那条胳膊也下意识收紧，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僵硬而勉强。
　　边上三个女孩紧跟着她，收回目光小声议论。
　　“长得也太帅了天呐。”
　　“气质超好有木有，腿还那么长。”
　　“他女朋友也好漂亮！”
　　“我感觉他女朋友有点面熟？”
　　“我还感觉他有点面熟呢，诶，冰雪，他简直就现实版颜宁啊！”
　　最后说话的女孩一脸喜不自胜，看向了抱着花的夏语冰。
　　夏语冰除却京大新生这么一个身份，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她是国内知名女频小说网站今年暑假爆红的新人大神作家“冰雪心。”第一本网络连载小说《璀璨的少年》眼下不过二十万字，便已经有了好几万的收藏，六月底上架后，更新不算快，却连续三个月位居人气金榜前十名，积累了一大批粉丝，她们三个便是开文后便特别捧场的铁杆粉，和其他全国各地七位粉丝一起，担任着夏语冰读者后援群的管理员，私下里和她比较亲近。
　　《璀璨的少年》这本书，爆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小说男主角，颜宁。
　　那是一个清冷优雅，堪称完美的男生。他学习很好，在校期间所有考试全部第一，参加竞猜拿奖到手软，高考一举夺冠，以刷新校史的优秀成绩考入了全国最高学府；他相貌绝佳，挺拔颀长的身形，白皙俊秀的面容，修长漂亮的凤眼，还有一双惯常轻抿的薄唇，可以说，浑身上下无一不精致；他气质极冷，疏远高贵在云端，宛若皎皎明月、山巅白雪，可望而不可即，令人无限仰慕……
　　偏偏，就这么一个世间少有的优秀男生，瞎了眼和小太妹谈恋爱。
　　小太妹贾珍珍不是文中主角，而是令人厌恶的炮灰女配，表面追求颜宁，私底下极为放荡，同时和学校里好几个男生乱搞男女关系，让身为女主的夏瑜万分痛苦纠结……
　　眼下故事进展了二十万字，暗恋男主的女主终于褪去了自卑考上名校，偏偏，大学一开学，却发现小太妹在家道中落后并未消失，不但进了娱乐圈，还被包养她的金主塞进了名校，就为了包装出道。
　　气人的是：男主颜宁还被蒙在鼓里，继续和她交往着。
　　因为这别具一格又狗血憋屈的剧情，最近一段时间，评论区形成了极为分化的两面观点。一种怼天怼地怼男主怼女主怼女配怼作者，觉得这本文人设和剧情简直奇葩，二十万字了女主还憋屈得不像话，女配还在蹦跶，男主还在眼瞎，天天嚷着弃文；另一种则各种示爱作者，表示许久都没见过这么情节曲折的暗恋小说了，让作者一定坚持自己，好好写下去，让男主后悔懊恼痛哭流涕，让女配身败名裂赶紧去死，让女主大放异彩翻身做主……
　　网络上，有争议便有热度，夏语冰在这种热度里爆红，签了出版又被推荐影视，正是春风得意。
　　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里和读者见面，也是第一次，被人送花。
　　只是她没想到，所有好心情，都被这么一个偶遇被糟蹋光了，尤其再听见几个人议论那两人的长相，心情一瞬间差到极致，隐忍着脾气笑道：“我心里的颜宁在现实里可没有。”
　　“也是啊，现实生活里哪有人永远都考第一了，太神了。”
　　“不过除了这个也差不多吧，我真的第一次见气质长相这么好的男生。”
　　“对啊对啊，比周越还帅！”
　　“我觉得娱乐圈里都没人比得上他。”
　　“要是咱们小说真的拍成电视剧，得毁了诶。”
　　几个女生聊起小说被推荐影视的事情，显得分外高兴，一路说说笑笑地到了停车场，又一次惊到了眼珠：刚才那个天字第一号大帅哥，开了辆黑色宾利！
　　几个人呆呆地站着，眼见他一手挡在女朋友头顶让她坐进了车后排，随后才关上车门进了驾驶室，上百万的豪车外形线条极为流畅漂亮，他将车子倒出停车位，很快，驶出她们视线。
　　印在她们脑海里的最后一幕，是隔着干净的挡风玻璃，男生一手把控方向盘，微微侧过脸和副驾驶上的男人淡笑着说话的模样，他随意的一个动作，都自带赏心悦目的灼灼风采。
　　“高富帅啊！”
　　充满艳羡的惊叹，程砚宁一行四人自然全然不晓得。
　　事实上，他们压根没人注意到夏语冰。
　　黑色宾利融入机场高速的车流之中，阎幼清扭过头去看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观，同坐后排的甄明珠一抬眸，正好看见阎正的侧脸，蓦地怔了一下。
　　也就在这一会儿，她才发现，阎正染了头发。
　　漆黑的头发下，一圈发根都是白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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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月没猜题，一是因为章节末不好设置问题，二是因为阿锦也觉得，有猜题的时候，评论区有点无聊。（*/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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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7：来了云京，没法追他（一更）

　　定定地看了几眼，甄明珠默默地收了视线。
　　她边上，阎幼清也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偏头看她一眼，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学姐？”
　　甄明珠被她做贼般的模样给逗笑了，便也微微侧身，脑袋凑过去，小声地问道：“怎么了？你说。”
　　“嘿嘿。”
　　阎幼清低下头，很快从脚边的双肩包里掏出笔记本和中性笔递到她跟前，嬉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事，就……给我签个名吧，你是我偶像。”
　　“噗——”
　　甄明珠接了本子和笔，嘴上说：“我算哪门子偶像。”
　　“人生偶像。”
　　阎幼清翘着唇角，对答如流。
　　这回答倒是让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签好名难免多看了阎幼清几眼。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直视她，小脸苍白，越发衬得一双眼眸亮如星子。
　　不过，低头将本子和笔装回书包，阎幼清却没再过多解释。
　　本来想说——
　　你是我人生偶像。
　　我是因为你，才觉得自己也能越来越好。
　　因为你追上了学神，我才觉得自己肯定也能追上他。
　　他也在京大，地质专业，比我高两届，是学长，叫余明安。
　　我要像你追学神一样，好好追他。
　　他很好看，笑起来有小虎牙。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什么用了，她终于来了云京，却没办法追他。
　　暗恋的心情，欢喜和苦涩，等待和期盼，都没办法再说出来，没办法等到追上他的那一日，给他撒娇，告诉他自己为了追他，这三年好辛苦好辛苦。也没办法告诉他，她为了改掉马虎的毛病，逼着自己把每本练习册都做到全对，纠错本厚厚一摞，因为担心考不好所以太努力，一不小心还考了个状元。
　　太过厚重浓烈的心情，只想想，心都要被揉碎了。
　　胡乱地收敛了思绪，阎幼清对着车窗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探头笑着问阎正：“老爸，你给我妈说了咱们到了吗？”
　　“……哦，忘了。”
　　前排，传来阎正低沉声音。
　　“那我打咯。”
　　话落，阎幼清掏出自己手机打电话。
　　她说话的时候总含着笑意，唇角微翘显得可爱狡黠，声音也好听，脆脆的，传入甄明珠耳中的时候，会让她下意识想到念中学那个自己。
　　不过，人总是要长大的呀，没人能永远留在十五岁……
　　*
　　十二点多，一行人到了京大附近。
　　正值吃饭时间，程砚宁先将车子停在了距离学校还有一条街的一家私房菜馆外，四个人要了个包厢，聊天吃饭花去一小时，临近两点，到了学校。
　　程砚宁直接开车进去，停在了阎幼清的宿舍楼下。
　　国庆收假，大一新生基本都这一天入学，学校各处都很热闹，宿舍楼下人来人往。他堪堪停下车便引发一片议论，等他再熄火下车，往来好些女生直接给炸了。
　　“好帅啊！”
　　“傻，校草！”
　　“啊——”
　　“咱们学校校草啊，学生会主席就是他！”
　　“那那那——”
　　“校花，人家女朋友。”
　　“额——”
　　“走啦，慢慢给你说。”
　　叽叽喳喳的女声入耳，阎正收回看着两个女生背影的目光，难得地打趣了一句：“你这人气比在一中那会还高了。”
　　程砚宁：“……”
　　他也收回目光，淡笑着岔开话题：“女孩子很少有人选这个专业。”
　　阎幼清军训前已经报了名，报名之后，女生宿舍严格管制，送行李的男性家长都不被允许上去。阎正无法，只得让甄明珠将阎幼清送去宿舍，一会儿两个人再下来，他也就该回了。
　　家里学校一堆事，没办法在这里陪女儿，只想想便万分忧心。
　　他短暂的走神，程砚宁自然察觉了。不过，他不是多嘴好事的人，因而也没有开口问东问西，抬手腕看了眼时间的工夫，听见阎正突然开口接了他先前的话，“选专业的时候跟我吵翻天了。”
　　这个，有点出乎程砚宁意料。
　　他笑了笑，看见阎正突然敛起感慨神色，一脸认真地问他：“老师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程砚宁微微愣一下，连忙道：“有事情您讲，不用和我客气。”
　　机场见面的时候，一向威严的阎主任背包拿行李，牵着女儿出现的画面让人印象深刻，程砚宁自然能想到，他提前打电话约吃饭，无非是想要他帮着照看阎幼清一二，可他却不曾想到，阎正一开口，惊了他一跳。
　　程砚宁愣了好半晌，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迟疑问：“确诊了吗？”
　　“可不。”
　　应该是已经过了最悲痛的时刻，可这一开口，男人的声音还是瞬间变得沙哑沉着，也没看他，嗓音里一股子疼惜，“这孩子从小身体挺好的，发烧感冒都少。也就高考前，偷偷给她妈说身体不舒服，每次来月经都跟要命似的（注：白血病早期症状有一项，出血。体现在女生身上，可能是月经量特别多）。高考完了她妈带去中医那调理，后来顺便在医院做了个体检，血常规就不正常，再继续检查，说是这个病。”
　　白血病三个字，他似乎没办法再重复一遍，一段话说完便在裤兜里摸出了烟盒，点了一根烟抽。
　　程砚宁也花了好一会儿消化，临了，安慰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这种病也是有几率治愈的。您不也说了，发现的早，肯定能治好的。”
　　阎正摇摇头，苦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程砚宁被他悲观的模样弄得一怔，想了想又问：“那她过来上学，没问题？”
　　“医生说了，最好避免去公共场合。得上这个病免疫力会变差，容易感染。可这孩子不听话我有什么办法。这两个月一直在问医生，安城那边找了个权威，说是态度得积极点，也不要太悲观，慢性期会有几年，病情发展有个过程，现在用药物控制定时检查就行，要想治愈还得考虑骨髓移植。”
　　“那您……”
　　“家里人配型都没成功，我和她妈商量了一下，预备再要个孩子试试配型，能想的办法都得想，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就这么空等下去。”
　　好半晌，程砚宁都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好。
　　面对生死，有时候人会词穷。
　　他不经意间又想到刚才见过的阎幼清，女孩子除了脸色白点之外，各方面都挺正常。见面后但凡说话就带着两分狡黠笑意，竟是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病的模样。
　　他正走神，听见阎正突然又笑了笑：“活了半辈子了，心态还不如一个孩子。我们家这丫头知道自己生病倒是比我和她妈还要坚强，不哭不闹还反过来安慰我们，可你说孩子又不是不懂事，心里怎么可能不苦，她就是不说。从小也是个马虎性子，中学里学习也就中等偏上，到了高中却突然开了窍似的，成绩突飞猛进，今年考了状元，都将我给吓了一跳，偏偏又闹着非要学地质。还是她妈，前些天帮着整理书桌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她笔记本里夹着张照片。”
　　程砚宁听得正入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阎正吐口气，脸上情绪复杂，“一中09届有个男生，考进来读了地质学。”
　　“……余明安？”
　　“你认识？”
　　程砚宁“嗯”一声，“他在学生会，还算熟悉。”
　　“臭丫头把人家贴在光荣榜上的优秀毕业生照片给偷撕了下来。”
　　程砚宁：“……”
　　“老爸！”
　　两个人说到这，身侧传来脆亮女声。
　　他侧头，阎幼清小跑着到了阎正边上，见他抽烟神色一愣，抬手毫不客气地拔了他含着的烟，板着小脸道：“你不都说了要戒烟吗？还抽？”
　　“不抽了。”阎正无奈地笑笑。
　　“那走吧，送你去坐车。”
　　学校里再没什么事，阎正这一天过来也就是将阎幼清送到，之后，他要坐下午的航班返回安城。四个人很快重新上车，到了校门口的时候，阎正要求程砚宁放他下来。

　　☆、378：他暗恋过，所以明白（二更）

　　下午两点，阳光明亮，父女俩在校门口告别。
　　“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你先住学校试试，过段时间我跟你妈过来……”
　　“别！”
　　阎幼清不等他说完这句话，立马打断他，板着脸道：“你可是家里顶梁柱，别想着偷懒辞职诶，你都没工作了还怎么照顾我和我妈，我这不好好的吗？乖乖吃饭按时吃药，身体不舒服我会立刻给你打电话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学长学姐在这里吗？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不要老把气氛搞这么紧张。”
　　阎正：“……”
　　他们这孩子以前没病的时候都是个常有理，眼下生了病，再说什么他都不忍心反驳。因而两个人最终也没说出个什么结果，他又嘱咐了程砚宁两句，拦了辆出租车，前往机场。
　　司机师傅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中年男人，抬眸从后视镜里瞥见他上了车便愁云满布的脸，乐呵呵地打招呼问：“专程过来送孩子念书？”
　　“对。”
　　阎正猛地回神，勉强应道。
　　司机又笑了：“那你家孩子真不错，读京大。”
　　“学习还算好。”
　　“孩子考个好学习，家长都能少操一半的心。这一脚踏入京大的门了，最起码出来不愁找工作，工作一好挣的钱就多了，坐在写字楼里冬暖夏凉的，太阳晒不到雨水也淋不上，大一点再找个好对象，当父母的就算把人生任务给完成了。”纯朴又实在的一段话说完，司机师傅还安慰他，“这么大的孩子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翅膀硬了要飞，那爹妈怎么都拦不住。心放宽一些，只要她没病没灾的，那就行了，念了大学你也轻松不是。”
　　闻言，阎正便晓得，这人是以为他舍不得离开孩子。
　　安慰的每一句都熨帖人心，偏偏落在他耳边，却好像拿刀子戳心。
　　勉强地笑了两下，阎正低头看了眼手机。
　　余明安的事情，他和老婆知道的时间都不长，因为是在闺女报了志愿被录取兼之得病之后发现的，两个人心情沉重不晓得如何开口，拖拖拉拉，到现在都没问。
　　从始至终，阎幼清也从未透露过只言片语。
　　当初她报考地质，他们夫妻俩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可这孩子振振有词，说是就因为这个专业女生少，所以她才必须去。女性的思维和男性的思维在很多地方可以互补，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呢，像她这么优秀的人才，就得去祖国最需要她的地方和行业，不怕辛苦不怕累。
　　他自己当了十几年政治老师训导主任，讲道理最后败给了一个丫头片子。
　　事后接受了，觉得自己家姑娘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勇气和志向，哪能想，兜兜转转绕一通，人家是为了谈恋爱，再细细一回想，能追溯到她刚上高一那一会儿。
　　她喜欢那个男生，少说也有三年了。
　　不晓得这下打算怎么办？
　　阎正握着手机，只觉得心头好像横亘一团乱麻。这一天拜托程砚宁照看女儿，他心里已经颇为过意不去，眼下看着手机上那个号码，许久，也没办法拨出去。
　　要怎么说？
　　人家男生已经毕业了，也不晓得有没有谈女朋友，他总不能因为自己孩子病了，就要求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照顾她心疼她，别人又不是她父母，没有这个义务。
　　余明安那个学生，他也是记得的，高二读了理科重点班，很快被老师视为重点关注对象，各方面条件比程砚宁稍微差一些，在学生总体之中，却也算得上凤毛麟角了。
　　他握着手机坐了能有半个多小时，最终，仍是将电话拨了出去。
　　挺可惜的，对方关机……
　　这是他从学校老师里那找见的号码，眼下关机，也不晓得是换了机主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出租车已经走了大半路，很快将他送到机场，他便也歇了叨扰人家的念头。
　　只他不曾想，下车后抬步进了机场大厅，远远地，便看到那一个挺拔的身影。
　　余明安放假回了安城，吃过午饭才坐飞机过来。行走在人潮里，蓝色圆领短t，牛仔裤，白色板鞋，左手拉着一个黑色行李箱，右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几年未见眉目越发清隽英挺，惹得边上好些姑娘频频回头。
　　阎正看着他，某一瞬间竟然产生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感觉。
　　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先前不信教也不信佛，可这些日子以来，因为阎幼清生病的缘故，他都跟着老婆一起去了安城附近好几座山，求神拜佛，寻求寄托。
　　本来已经打消了拜托余明安的念头，在这个关口，完全给抛诸脑后了。
　　和女儿的幸福快乐比起来，主任的颜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有人能让他家闺女少受一些罪，别说脸面，让他付出什么，那都是毫不犹豫在所不惜的。心中惊雷骤转，万千思绪收回，阎正很快迎了上去。
　　不过，在他尚未开口的时候，余明安看见了他，微微一愣便停下步子笑着唤：“阎主任，您怎么在这儿？”
　　阎正也微微愣了一下，流露出一个被安慰到的笑容。
　　当老师这么多年，因为身兼教导主任的缘故，他送出校门的学生早已不计其数，可无论过去多久，走在路上会被学生认出来并且主动招呼的这种感觉，仍旧会让人倍觉欣慰。
　　教书育人的成就感，也许就在这里，他笑着说：“姑娘今天开学。”
　　“……阎幼清？”
　　“你认识？”
　　阎正微微有些意外。
　　余明安淡笑，开口解释：“先前听人说过，今年的理科状元是个女孩子，叫这个名字。”
　　不认识，只不过因为名声贯耳，所以下意识联想了去。
　　阎正默了两秒，直白地问：“方便吗？老师请你喝杯咖啡。”
　　*
　　四点半的时候，余明安走出了机场大厅。
　　临近傍晚，阳光没有中午那般强烈，目光尽头天色泛着微微的蓝，有白云几朵，悠悠飘散，好像扯开的棉絮。他垂眸，抬手在心口的位置按了两下，走向出租车停靠点。
　　十多分钟，放了行李箱坐上车，抬眸朝司机：“云京大学。”
　　司机拍下空车牌，发动车子，很快驶出泊车位。
　　远离耳后喧嚣，出租车行驶在机场高速上，余明安身子后仰，微微阖眸，又想起阎正那些话。
　　“她是为了你考进京大的，先前一直喊着甄明珠是她人生偶像，老师不确定她会不会像甄明珠当初追程砚宁那样去追你，将这件事告诉你也不是说让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或者因为她的病接受她喜欢她，只是希望如果她真的那样去做了，你就算不接受，也不要让她太失望伤心。”
　　“这孩子脑子有些一根筋，跟你一样报了地质学。”
　　“你毕业那一年当选了优秀毕业生，照片贴在光荣榜上，她将照片给偷撕了下来，一直夹在笔记本里。”
　　“她喜欢你这件事，没有告诉我和她妈，所以我找你这件事，也希望你帮着隐瞒下来。”
　　“今天看见你，无论是身为一个老师还是作为她父亲，我很欣慰。也得谢谢你，对我们家孩子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说这么多，可能会造成你的困扰，老师很抱歉。”
　　他在一中三年，阎主任从不曾和他说过这么多话。
　　许久，余明安睁开眼眸，努力搜索，记忆中也没有那样一个女生。
　　她比他低两届，在他念高三的时候，她刚入读高一而已，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不确定两个人在学校里有过多少次他不记得的偶遇，可却不得不承认，这份历时三年的感情，打动了他。
　　无关爱情，只是心脏被狠狠触动而已。
　　他暗恋过，所以明白那份苦。
　　他未曾想过，在他为了一个人努力的时候，有另外一个女孩，为了他，努力着。
　　－－－－－－题外话－－－－－－
　　*
　　柳学姐觉得，男人会同情弱者。
　　没错……
　　可是，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如果从同情开始，基本就没有修成正果的机会了，因为你最可怜的样子，也没有打动他。但是，如果这第一印象不是同情，而是怜惜，却极有可能修成正果。
　　全世界最性冷淡的小梦爱不上柳学姐，全世界最温暖的小余最后栽给小学妹。（^。^）

　　☆、379：有男朋友，不加微信（三更）

　　下午，五点多。
　　京大超市里，出现了令人跌破眼镜的一幕。
　　一贯高高在上的程大校草推着购物车走走停停，和他那一位一贯冷冷淡淡的校花一起，陪着一个刚升入京大的小学妹，在超市里采购生活用品。
　　“那女生谁呀？”
　　“大一的吧？”
　　“甄明珠家里亲戚？”
　　“可能。”
　　“程学长给当苦力诶，太有福了。”
　　几句窃窃私语传入耳中，程砚宁抬眸瞥了一圈。
　　搁平时，他不在乎这些议论，基本上走到哪儿也免不了被念叨几句，因而这突如其来的一眼极具威力，被扫到的女生们愣神过后均讪讪地低下了头去。
　　耳边清净了，程砚宁收敛目光，去瞧两个女生。
　　阎幼清站在货架前，比对几个牙膏。
　　甄明珠和她低声说了两句话，抬眸间迎上了程砚宁的视线，便挪了几步到了边上问：“你要不要买什么？”
　　“暂时不用。”
　　程砚宁淡淡地笑着说。
　　甄明珠“哦”一声，低声问他：“你有没有发现，阎主任今天怪怪的？”
　　程砚宁凝视着她，“嗯。”
　　“他发根都白了。”
　　这个发现甄明珠憋了小半天，却因为一直都和阎幼清在一起，所以没能和程砚宁讲。眼下瞅见阎幼清在那选东西，便有些忧心地问：“你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离开好几年，她对母校还有着特殊而深刻的感情，尤其是阎主任、马老师这样在她学习生涯里分外重要的人，每每想起，总会觉得心头温暖。
　　程砚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尔后，手掌落到她颈侧将她稍微往自己边上揽了些许，耳语了一句。
　　甄明珠起先还因为他亲密的小动作挣了一下，听完话之后只余震惊。
　　许久，她不敢置信地看了阎幼清一眼，狐疑的目光又落在了程砚宁脸上。想要骂一句让他别开玩笑了，却深知，没有人会用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她不言不语，程砚宁暗叹两声，又讲了她喜欢余明安的事。
　　这一下，甄明珠更震惊了。
　　两个消息，将她一时间炸得有点找不着北，震惊过后再看向阎幼清，心里充斥了酸涩而难受的情绪。很难理解，这姑娘为什么能有这么好的心态，重病中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不过，这件事，阎幼清没说，两个人只得装作不知道。
　　她若无其事，大概也不想被人知道她患病，想要跟正常学生一样，学习，生活。
　　刚开学，姑娘家心细，需要添置的东西总会有许多。他们在学校最大的这个超市里逛了能有一个小时，六点多的时候，一起出了超市。
　　阎幼清买了挺多东西，分装了两个大购物袋外加一个小购物袋，甄明珠也添了点东西，装了个小购物袋。三个人出超市以后，她将自己的小袋子拎在手中，程砚宁帮着阎幼清拿了两大袋子东西。
　　正值各个学院点名时间，三个人先分开去了导员那点了名，在通往宿舍的明志路路口集合。
　　阎幼清和甄明珠先到，远远看见程砚宁提着两大袋子东西过来，后者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一不留神就买多了。学长你给我一个袋子吧，我可以提。”
　　“没事儿，都没有多重。”
　　两大袋子东西，其中一袋子基本上都是纸巾湿巾卫生纸，的确没什么重量。不过，就算重，程砚宁也不可能让她自己拎着，他没在这个小事上多纠缠，一边往宿舍方向走，一边拿出手机看。
　　薛飞给他发了条微信语音：“晚饭吃了没？”
　　“没。”
　　“足球场等你。”
　　三个人正经过的明志路，就在操场一侧。
　　程砚宁抬眸从铁丝网看进去，果然发现了薛飞站在草坪上喝水的身影。
　　不过——
　　余明安也在里面。
　　这个发现让他微微愣了一下，收回视线便朝两个女生说：“先把东西放回宿舍吧，等会出来和薛飞他们一起吃饭。”
　　余明安在足球场上踢球这件事，甄明珠和阎幼清自然也发现了，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哦”便和他一起，拿着东西先回宿舍。
　　学生宿舍楼群距离几个操场不算远，来回不到二十分钟，三个人进了操场。
　　绿茵草坪被十一个穿着精干的大男生占着，远远地往跟前走，甄明珠便听见张景涛在那吼薛飞：“卧槽你什么烂技术，射偏到你姥姥舅家里去了！”
　　“老子近视不行啊！”
　　“亏你五年级呢，连人家三年级的都不如！”
　　他说的三年级，指的便是余明安。
　　余明安到校之后被宿舍里几个喊来操场凑数，恰好跟薛飞他们聚到了一起。
　　此刻他正好俯身从草坪上拿了自己的水瓶，抬步走过来。
　　大功率投光灯将操场这一片照得宛若白昼，十月初的晚上已经挺凉了，他却和其余男生一样，穿得很凉快。红黑竖条纹相间的运动大短袖配一条松垮垮的白色运动大短裤，膝盖裸露在外面，黑色足球袜裹着小腿上紧绷的肌肉。刚刚运动过，脸颊和脖颈上还爬满汗珠，抬眸看人的瞬间，展露出一股子罕见的性感。
　　他身上这股子扑面而来的荷尔蒙，也就程砚宁打篮球的时候，甄明珠感受到过。
　　平素清冷禁欲的男生，如程砚宁；或者平素内敛温和的男生，如余明安……身高腿长、长相俊美，外在的条件和内在的气质综合糅杂爆发的时候，才会有这种猛地震颤人心的冲击力。
　　这股子反差带来的冲击力，永远都不可能在薛飞、张景涛这种运动型男生身上出现。
　　有那么一瞬，甄明珠都被他完全吸引了过去，目光里带着几分欣赏，不过，也就那么一瞬，她飘忽的思绪被薛飞的大嗓门给打断了。
　　薛飞拿毛巾囫囵地擦了下汗，语调张扬而笃定地问程砚宁：“阎主任闺女啊？”
　　程砚宁收敛了落在甄明珠脸上的目光，“嗯”了一声。
　　薛飞立马站到了阎幼清跟前，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两眼，笑着说：“理科状元长得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啊。”他语调揶揄带笑，却很明显，不带任何恶意。
　　阎幼清抑制了砰砰砰的心跳声，回他一句：“我叫阎幼清。”
　　她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每个人都听见。
　　薛飞闻言又笑了，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不光知道你叫阎幼清，还知道你念了地质学专业呢，你说你这白白嫩嫩一个姑娘，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啊，学地质都不如学建筑。”
　　“啊——”
　　这个讯息可是将边上另外几个男生给惊着了，余明安几个舍友顿时都围了过去，看熊猫似的将她看了半晌，其中一个笑着说：“来来来，我先自我介绍一下，章磊，立早章，三石磊，地质学院大三的，亲生的师哥，为表欢迎，咱们先交换个微信吧？”
　　“滚你的，能不能矜持点。”
　　“对啊，别让人以为咱们地质学院都是一群狼。”
　　“姑娘别理他，扫一下我微信。”
　　“噗——”
　　阎幼清被你推我搡几个男生逗得一笑，轻声说了句，“我有男朋友了，他不让我随便加别人微信。”
　　“……”
　　一句话出口，几个男生顿时绝望了。
　　他们和薛飞稍微熟悉点，可和校花校草那就算不上熟悉了，调笑小学妹无果，只得长吁短叹地一起往操场外面走，其中一个还揽着余明安的肩膀。
　　余明安倒是没说话，一手握着水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
　　错身而过，阎幼清不由自主地侧头，抿唇看了他一眼。
　　“明安哥。”
　　她边上，甄明珠蓦地开口了。
　　猝不及防的一声，将正要离开的几个男生都吓了一跳，待几个人齐齐转过头来，甄明珠便莞尔一笑，开口朝余明安道：“最近都没怎么见着，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吧，就当欢迎小学妹入学了。”
　　－－－－－－题外话－－－－－－
　　*
　　哎，哭唧唧宣布：今天下午两点上精品，所以稍后还有今天第四个更，等我起床后就写，大概十一点多的样子更新，么么哒。
　　未来三天也都是四更，继续打劫票票！

　　☆、380：明珠小姐，好久不见（四更）

　　明安哥？
　　这称呼着实有些吓人。
　　揽着余明安肩膀的那个男生震惊地看了眼甄明珠，又不敢置信地看看余明安，还没回过神呢，便瞧见余明安唇角抿起一道弧，淡笑着应：“也行。”
　　“他是你哥啊？”
　　边上，薛飞回过神，大喇喇地问。
　　甄明珠“嗯”一声，语调自然：“表哥。”
　　众人：“！”
　　先前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这两人关系好，弄了半天，表兄妹？！
　　这消息，自然也将阎幼清给惊着了。她抬眸看了甄明珠一眼，半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程砚宁，瞅见自己的偶像一脸坦然，学神面色紧绷，不晓得为何，低头笑了。
　　软嫩嫩的姑娘，笑起来总会显得乖巧可爱。
　　薛飞便乐得凑过去，打趣问：“你笑什么呢，又不是你表哥。”
　　“啊——”
　　猛地一愣，阎幼清下意识抬眸，很巧地，正对上余明安偏过来的视线。
　　男生眸光温润，唇角轻抿着，似乎就是一个不经意的侧目。想来是因为自己被别人说起了。胡乱想完，阎幼清收敛思绪，小声道：“不是我表哥，可，是学神未来表哥嘛。”
　　“噗——”
　　“哈哈，对啊。”
　　猝不及防，薛飞连带张景涛几个都笑了。
　　下意识去看程砚宁。
　　程砚宁和甄明珠手牵手落在几人后面，脸色淡然，闻言也没什么过多情绪。
　　他这模样薛飞早都看习惯了，因而也不曾多想，有些无聊地收了视线，又去逗阎幼清。说实在的，他就是天生对这种姑娘有好感，看见就觉得心情好。
　　前面几个打打闹闹的，落在后面的两个人，有些过于安静。
　　甄明珠被程砚宁牵着手，敏感地察觉，他似乎有点不太高兴。好像是从他们刚才进了操场以后，他便突然成了这个样子，闷闷的，就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怎么了呀？”
　　她晃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小声问。
　　“不怎么。”
　　程砚宁脸色平平，淡声说。
　　心里有些堵……
　　这种感觉，也就特别早的时候，看见她和秦远坐在双杠上的时候，有过。眼下却是因为余明安，他感觉自己挺可笑还不可理喻，无论如何，这两人已经是表兄妹了。可刚才，甄明珠的目光落在余明安身上的时候，欣赏喜爱一览无余。是那些犯花痴的小女孩，看见偶像明星才会展露出的那种神态。
　　他这语调一出，甄明珠更确认他心情不悦。
　　她抿着唇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很快福至心灵，拿肩膀撞撞程砚宁胳膊，扬起脸蛋凑到他下巴处，小声问：“不会是吃醋了吧？因为我刚才多看了人家几眼？”
　　闻言，程砚宁静静地盯着她一秒。
　　他凤眼狭长瞳仁漆黑明亮，不言不语盯人的时候，特别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尾椎骨都发毛的感觉。甄明珠却不怕他，也晓得如何哄他开心，很快抽出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转而两只手都抱着他胳膊，声音软软地说：“想到你了。”
　　“……嗯？”
　　程砚宁哼出一个音。
　　“就想起你打篮球的样子了呀。”
　　话落，她又用带着些憧憬追忆的语气补充，“当时差不多就这种感觉吧。远远地看着，觉得你性感爆了。哪怕周围好多人，可我就是只能看见你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一颗心止不住沦陷……”
　　“为了你。”
　　不等她说完，程砚宁突然开口。
　　甄明珠“啊”了一声，抬眸去看，神色微愣。
　　路灯橙黄的亮光下，男生一双眼眸漂亮得惊人，他看着她，低声重复，“为了你上场的。”
　　因为当时心弦已经被拨动，因为看见她和秦远并肩而坐，因为觉得那样一幅画面出奇得和谐也异常的刺眼，因为心情烦躁，因为害怕她偃旗息鼓收敛情意，所以他在那一刻，违背理智，冲动了。
　　这样的冲动，后来被克制，在圣诞那一晚，再一次地，卷土重来了。
　　哪怕她一直风风火火无所顾忌地追他，可在他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自信。他能感觉到，秦远在她心里分量不轻，也一直觉得，要是没有他，最终拥有她的那个人，可能就是秦远了。
　　念及往事，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又多了许多复杂而浓烈的深情，甄明珠被他盯得怔忪，好半晌，小声抱怨说：“那我先前问你你还不肯承认，怎么这么幼稚。”
　　“不想让你知道。”
　　程砚宁笑，“我喜欢你追我的样子。”
　　“讨厌啊你！”
　　被这句话莫名取悦，甄明珠握起拳头猛捶他胸口。
　　程砚宁自胸腔里发出一阵阵低低的闷笑，握紧了她的拳抵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上，一时间心猿意马情绪饱涨，又伸出左手搂住她柔韧细腰，偏过头低声问：“晚上住外面？”
　　“不要。”
　　甄明珠严词拒绝，“收假第一晚，要回宿舍。”
　　“想做。”
　　他嗓音压得更低，撩人至极。
　　甄明珠有些生受不住他眼眸里炙热的光，纠结半晌，小声地说：“那得先回一趟宿舍。”
　　“嗯。”
　　乖巧的一个字。
　　这人每次都是这样，心满意足的时候，极乖，好说话。
　　甄明珠耳根子又红又烫，掰开他扣在自己腰侧的手，牵着他手好好走路。
　　程砚宁这一下也配合极了，淡淡笑完，脸上容色收敛，冷静稳妥的样子，不像那个刚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诱哄着说情话的人，让她好气又好笑，又不讲道理的迷恋。
　　有时候感觉，她好像他的脑残粉……
　　甄明珠胡思乱想间，听见程砚宁手机在震动。
　　他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没接，直接挂断了。
　　甄明珠距离他近，看见了方菲的名字，想了想问：“她干嘛，最近老给你打电话？”
　　“三五次吧。”
　　“不接？”
　　程砚宁唇角轻撇，“你觉得她能有什么事？”
　　先前为了程砚宁，眼下，大抵是为了余明安。想到这，甄明珠下意识抬眸，瞅了眼走在他们前面的余明安，余明安正在和李静晨说话，另一边，薛飞和张景涛在陪阎幼清聊天。
　　一行人就这样前前后后地走到了校门口，红绿灯都没过，蓦地听见一声大喊。
　　“余明安！”
　　一嗓子喊完，方菲连车门都没关，冲到了一群人跟前。
　　“我去！”
　　薛飞正和阎幼清说话，顿时如临大敌。
　　阎幼清被方菲一道喊声吸引了过去，抬眸一看便瞧见女生先一脸不满地跑到了程砚宁跟前，质问：“你怎么回事呀的，为什么挂我电话？！”
　　程砚宁：“……”
　　他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方菲正待继续理论，转头却瞧见余明安似乎想走，连忙跑过去，张开双手横在他面前，“不许走。”
　　“让开。”
　　余明安看见她，脸色比程砚宁还臭。
　　方菲不让，仰着脸刁蛮地道：“不让，你以为本姑娘的初吻就那么不值钱？”
　　余明安+众人：“……”
　　初吻？！
　　其他人不明所以，余明安自然晓得她说的是前几天在安城那个莫名其妙又令人恼火的嘴唇相接，脸色一瞬间变得紧绷，说话的语气也愈发冰冷，“能不能给自己留点脸面？”
　　“怎么，我方家的姑娘，什么时候没脸面了？”
　　边上，蓦地插入一道嚣张男声。
　　这声音落在耳边，甄明珠脸色顿时变了，侧头看过去，正对上一道玩味眸光。
　　校门口也有一个架在高杆上的投光灯，明亮光束渲染出一方干净氛围，抬步过来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衫和笔挺西裤，左手指尖点在金属质地的皮带扣上，肆意狂妄的气质，和几年前别无二致。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胆战心惊的感觉。
　　先前跑下来的方菲也似乎因为他的到来有了更多的底气，笑着喊了声，“十三哥。”
　　这一下，两人的关系昭然若揭。
　　站在一群人最边上的张景涛感觉到了来者不善的气息，看一眼面色冷淡的程砚宁，脸色紧绷绷的薛飞，压低声音问：“这特么谁呀，够狂的。”
　　薛飞给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安西黑老大。”
　　“呃——”
　　张景涛顿时闭嘴了。
　　方冬似乎挺满意他营造的气氛，玩味的目光绕一圈，落到了甄明珠脸上，舌尖抵着唇角，勾出一个笑，“明珠小姐，好久不见啊，挺巧。”
　　甄明珠也笑了，“十三少别来无恙？”
　　－－－－－－题外话－－－－－－
　　*
　　还没开始码字，就看到有顶着lv0的盗版跑来嚷嚷我玛丽苏，还说凭什么得病了就要爱她？在这里强调一点，文里每一对cp相识的方式各种各样，最终爱上，都是因为品格。不爱这种坚强努力的妹纸，难道去爱方菲那种刁蛮跋扈的？不要说什么她就是任性没长大小姐脾气呀，很抱歉，阎幼清比她还小半岁，谁还不是家里宠大的小公主咋了？
　　我知道看文的读者，有好些年龄比较小，今天想告诉你们，当你们能识字看小说的时候，就应该开始懂道理，现实很残酷，生活很辛苦，没人有义务顺着你们由着你们任性。
　　要是我这话说的直白了，可以去找那些无底线任性的女主文看，我不嫌！
　　再，为什么要写生病这样一个梗，因为我今年和白血病擦肩而过，感慨太多，想写。

　　☆、381：方家倾覆，河清海晏（一更）

　　别来无恙？
　　这语气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方冬玩味的目光在女孩皎洁若花瓣一般的脸上绕上了一圈，渐渐地，心里那种痒痒的感觉又窜了上来。这姑娘，年纪小小便引得秦家独子为她找自己拼命，徐家那个老四险些丧命，眼下事过境迁眉眼张开，明艳不可方物，偏偏，在这男生跟前，又一副温柔乖顺小绵羊模样。
　　方冬呵笑一声，抬手过去。
　　哪曾想，手指不曾碰上女孩的脸，手腕被人钳住。
　　程砚宁一手扣住他手腕，修长眉眼间凝结一层寒霜，嗓音冷冷的，“自重。”
　　自重，而不是放尊重点……
　　方冬被他这两个字逗得一乐，歪头打量他。
　　老爷子看重的人，他当然有所耳闻，听说还是这云京谁谁谁的外甥，不过他从小横行无忌惯了，那就天王老子都没怕过，当年徐家那老四被他手下打了个半死，徐四方和秦中明，不也选了息事宁人？
　　收拢思绪，方冬也没挣开程砚宁的手，就那样勾唇笑着瞧了甄明珠一眼，懒懒道：“我方十三这辈子，可没为女人挨过刀，明珠小姐好荣幸……”
　　挨刀？
　　这话里的信息，让边上一众人都愣了。
　　就连方菲，也怔怔地看过来。
　　甄明珠盯他一眼，很快想明白，他说的那一刀，应该是秦远捅伤的。
　　她也笑，语调自若：“我倒觉得你比较荣幸。”
　　呦——
　　几年不见，脾气涨不少。
　　方冬闻言大笑一声，抬起另一只手去摸她脸。
　　“砰！”
　　重拳砸向皮肉的声音，吓懵了众人。
　　程砚宁在他抬手的瞬间一个闷拳过去，直接将他下巴给掀翻了。
　　“阿宁！”
　　“十三哥！”
　　两道声音，前一道薛飞，后一道方菲，两个人都给吓惨了。
　　薛飞没想到这人当真会朝着方冬出手，其他一众人自然也始料未及，方冬挨了一拳的瞬间被甩开，踉跄后退两步被边上阿虎接住，一低头，口腔里鲜血顺着嘴角往出流。
　　程砚宁猝不及防出手，又快又重，好几秒，他都说不出一句话。
　　牙关磕上的瞬间咬住了舌头，疼得他头皮发麻。
　　无需言语，凌厉的眼刀扫向扶住他的高大男人，那神色，一副要将程砚宁碎尸万段的架势，周围一众人因为他这眼神齐齐一怔，回过神便凑成了一团。
　　方冬过来就带了方菲、阿虎和司机，司机还没过来，阿虎上前一对多，浑身肌肉却让人不敢小觑，气氛正一触即发，被一阵吵闹的铃音给打断。
　　方冬西装裤袋里手机响了。
　　他拿出手机一看，阴着脸接听，一言未发。
　　好半晌，怒吼：“什么！”
　　两个字不甚清楚，却能让人听懂。
　　“妈的！”
　　他直接挂了手机，大跨步往车子边上走。
　　走两步才发现方菲和阿虎两人还直愣愣地站着，又吼：“走了！”
　　说话间，左手抬起比了个中指，朝着程砚宁方向重重地指了两下，一副“你给老子等着”的狂拽样。不过，比完这个动作，再没有丝毫停留。
　　方菲甚少见他这般急躁样子，连忙追了上去。
　　目送他急吼吼离去，一众人的目光便齐齐地落在了阿虎身上。
　　方冬这个得力手下，身高将近一米九，脸带刀疤浑身肌肉，古铜色肌肤彰显着健壮与阳刚，沉默不语的模样非常凶悍忠勇，站在主子后面存在感很弱，独自落下来的时候，却颇有分量。
　　一行人目光警惕地锁着他，却看见他将目光落在了余明安身上，似乎有话想说。
　　不过，最终他未发一言，转身，快步离去。
　　一行几人，闹哄哄来，急匆匆走，很快，黑色越野消失在夜晚车流中。
　　等到车屁股都看不见了，薛飞长舒一口气，看向程砚宁：“你这也太冲动了，犯得着和他动手？”
　　程砚宁冷笑一声，“走吧，吃饭。”
　　话落，抬手拥住甄明珠肩头，柔声问：“有没有事？”
　　甄明珠摇摇头，想起他刚才那一拳，本来也想跟薛飞一样念叨一两句，可转念一想，阿虎纵然一看就不好惹，他们这边也有五个大男生，又在校门口这种地方，打了就打了，也不怕他。收回念头，她便没有开口多言，只低头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揉着，问：“疼不疼？”
　　程砚宁薄唇轻抿，淡笑着摇摇头。
　　两个人这画面闪瞎边上几个人眼睛，却也很快冲淡了刚才一出插曲带来的不悦。
　　临近八点，一行人到了时常去的自助餐厅，程砚宁要了包厢。
　　吃饭人比较多的时候，自助餐无疑是一个好选择，能满足每个人各种口味偏好。程砚宁在包厢里没出来，甄明珠拿着个不锈钢大方盘，给两人拿菜。
　　这个过程里，手机不停震动。
　　她拿了菜回到包厢坐下后，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群甄甄后援团，低头看消息。
　　徐四：“方家被端了。”
　　李成功：“［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徐四：“就刚才，娱乐城会所酒吧全给封了，老三老七老八都是从集团里直接给拷走的，阵仗不小。”
　　李成功：“该！”
　　徐四：“呵。”
　　李成功：“张狂这么几年，算他们命长。”
　　徐四：“没机会起来了。”
　　远远远远：“@徐四王和李上个月就被控制了，气数已尽。”
　　徐四：“@远远远远恭喜。”
　　李成功（语音）：“卧槽你们俩这打什么哑谜呢？”
　　甄明珠：“@远远远远你爸要升？”
　　徐四：“@李成功丫的你都不如甄甄。”
　　李成功：“［狂笑］［狂笑］抱定远哥大腿一百年不松。”
　　远远远远：“抱个屁。他是他我是我，老子才不从政。”
　　这好像是第一次，秦远明确地表示出将来不从政的意思，群里静了一两秒，李成功发了一句：“不当官你干嘛？过几年回来当律师？”
　　远远远远：“老子就当律师怎么了？老子不能当律师？长时间没人给你松皮，痒痒了？”
　　李成功发了一个“痛哭流涕磕头求饶”的表情。
　　甄明珠扑哧笑一声，回复：“当律师挺好，当好了也挺赚钱。”
　　远远远远：“［微笑］。”
　　甄明珠正待再回复，手机被边上一只手拿走了。
　　她扭头一看，对上程砚宁有些无奈的神情，被轻声催：“先吃饭，等会再看。”
　　这一下，甄明珠猛地想起方老爷子的事情了，连忙低声告诉他：“徐梦泽刚才在群里说，方家出事了。”
　　闻言，程砚宁微微愣了一下。不过时间不长，好像一个瞬间的工夫便神色如初，想了想，低声要求：“我看看。”他指的是看一下手机的意思。
　　甄明珠“嗯”一声，解了锁让他看。
　　指尖滑动，程砚宁低垂眼眸，很快浏览完消息，退出微信。
　　甄明珠侧眸，轻声问：“方老？”
　　“应该没事。”
　　程砚宁淡声答她：“生意方面他老早就不插手了。”
　　方老这人没什么文化，早些年混帮派，时势造就的英雄，膨胀的时候送上门的女人如过江之鲫，按他的话来说，来者不拒，没有几年，孩子生了不少。女人们心思重，底下那些老人眼见他有金盆洗手的意思，各个都拉帮结派将他架得老高，直到眼下几个大儿子一个比一个心思深胃口大，他管不了便索性放手，乐得当一个太上皇。
　　不过，默默地思索了一通，程砚宁还是朝甄明珠说了句：“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出去的时间不长，三五分钟便回来了。
　　等他一坐下，甄明珠便抬眸看过去，神色间有些担忧。
　　方家兄妹俩她是挺讨厌的，不过程砚宁和方老的关系倒一直很好，先前她找上贺元的时候，方老算是救过她一次。眼下乍一听见方家倾覆的消息，心情免不了还有几分复杂。
　　程砚宁没有联系上方老，甚至，没有联系上方明达。
　　国内行政班子五年一个周期，权力更替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些腥风血雨，政界一动商界必动，无论是五年前的甄家，还是眼下的方家，说白了不过是斗争里被牵连落败的牺牲品。不过，牺牲的一点儿也不冤枉就是了。五年前的甄文是因为行贿，眼下偌大的方家，却明显没几个人能有好下场。
　　方家盘踞安城多年，黄赌毒样样逃不开，这一倒，就像徐梦泽说的，不可能再起来。
　　自此之后的安城乃至安西省，基本要姓秦了。
　　思绪飘离，甄明珠最后想到的却是一副装裱大气的书法。那是秦远以前拍照的时候，无意中拍到了他们家客厅墙壁上悬挂的一副书法作品。
　　方方正正四个大字：“河清海晏。”
　　黄河水清了，大海没有浪了。
　　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应该是为政者毕生追求的最高境界。
　　秦远的父母疏于管教子女，性子严苛专制，在此之外，的确都算得上好官。这两届权力更迭，秦中明稳扎稳打地上去，于安城乃至安西省来说，是福不是祸。
　　而这件事带给甄明珠和程砚宁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从这一天起，方半城的名号成了传说。
　　方老爷子离奇失踪，直至程砚宁一生终了，都未曾再见过。在他之外的方家，结结实实地应了那句树倒猕猴散，几个掌事的儿子齐齐入狱，再没有往日嚣张排场。
　　安城后来有人传：方老爷子带着最小的女儿远赴海外了。
　　是真是假，无从得知。
　　当然，于这一天，这些都是后话。
　　－－－－－－题外话－－－－－－
　　*
　　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写完这一章，我爱上了远哥他爸。→_→

　　☆、382：出去过夜，忘带钱包（二更）

　　晚上九点多。
　　吃完饭的一众人返回学校。
　　进校门的时候，阎幼清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稍稍落在一行人后面。
　　“吃过饭啦，你别惦记了……和学长学姐一起吃的自助餐……恩恩，知道，你和我妈快睡吧……妈……我爸今天跑了一天了，你让他洗漱完赶紧睡……你也赶紧睡……好……”
　　听着她哭笑不得地低声回话，任谁也能想象，那边父母二人念叨不休的样子。
　　阎幼清这个电话打了将近十分钟，等她终于装了手机的时候，发现薛飞和张景涛两人不见了。程砚宁和甄明珠走在林荫道最边上，步伐不快不慢，彼此牵着手，背影显得般配又温暖。在他们两人之后，李静晨和余明安一起走着，不过，在她装了电话看过去的时候，余明安突然回头看向她，问了句：“打完了？”
　　这好像是两个人今晚第一句话。
　　不，平生第一句话。
　　她是在升入高中不久，早读时候认识余明安的。
　　那时候，她在全级范围内算不上尖子生，重点班里的中游水平。那个清晨，她和班上两个同学一起去操场晨读，远远地，看见了男生读书的侧影。
　　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他沐浴在清新而明媚的晨光下，气质内敛而柔和，一瞬间，将她击中。
　　应该算一见钟情吧。
　　她喜欢上他，尔后偷偷留意他的班级，越来越多地用目光搜寻他，渐渐地，晓得了他晨读和晚读的习惯，每一个清晨和傍晚，都在距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地欢喜着。不想让老爸烦忧生气，所以她没有办法像甄学姐那样，不管不顾地去追，只能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努力向他靠近。
　　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过这样近的距离。
　　一步之遥，而已……
　　阎幼清抿着唇换了一口气，抬起眼眸便笑盈盈地“嗯”了一声，“我第一次单独出远门，爸妈比较担心。”
　　“走吧。”
　　余明安笑笑，淡声说。
　　阎幼清“哦”一声，跟上他步子。
　　余明安身高一八三，她只有一六三，差了能有二十公分，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她需要加快步子，才能和他并排。不过，阎幼清很快发现，余明安走的并不快，跟散步似的。
　　她走在他身边，胸腔里情绪饱涨，以至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她的性子一直算不上腼腆安静，先前跟薛飞和张景涛他们说话的时候，根本不缺话题。可不晓得为何，眼下就这么走在他身边而已，都有一种分外满足的感觉，她特别享受。
　　小姑娘的安静，余明安自然也察觉了，心情难以形容。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走了一会儿，他听见阎幼清试探的问话声：“学长？”
　　余明安侧头看过去，“嗯？”
　　阎幼清掏出手机笑了笑，又问：“能不能加个微信啊？”
　　闻言，余明安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倒也没拒绝，一手摸进运动大短裤的裤袋里将手机给掏了出来，手指点上去，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名片，给她递过去。
　　阎幼清停下步子，低头扫了他微信。
　　她扫完，余明安收回手机，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不是说男朋友不让加人微信？”
　　阎幼清：“……”
　　那会儿不过是不想和其他男生交朋友，所以故意一说而已。眼下被这人猝不及防问起，她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哦”了一声，笑着解释说：“你和他们不一样啊，他们又不是安城一中的。”
　　此时，余明安已经添加了她的好友，看着她昵称问：“呦呦是你小名？”
　　阎幼清的微信昵称是“呦呦”两个字。
　　“对。”
　　说起这个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我妈取的，现在除了她都没人叫了。”
　　不咸不淡的话题，不咸不淡地终止。
　　很快，几个人走到了宿舍楼群边的林荫道上。
　　余明安所在的宿舍楼第一个到，他和甄明珠等人打过招呼，目光落在了阎幼清脸上。小姑娘原本正在看他，对上他目光便翘起唇角笑了一下，抬手摆动，告别，“学长晚安。”
　　“回去早点休息。”
　　余明安说完这句话，抿抿唇角，转身上楼。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阎幼清才怔怔地收了目光，不知怎么，突然红了眼圈。
　　这一幕其他三人自然注意到了，不过，都是心思纤细的人，因而也都做出了一副没有留意到的样子，继续往前走着。很快，程砚宁和李静晨的宿舍也到了。
　　等他们两个人上去，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女生了。
　　甄明珠将阎幼清送到了她们宿舍楼下，笑着告诉她：“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打电话发微信都行。”
　　“嗯，知道啦。”
　　说这话的时候，她情绪已然恢复正常。
　　面对这样不显露任何脆弱的人，甄明珠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半晌，只得开口催促了一句：“早点上去吧，洗漱完就赶紧休息，别太晚了。”
　　“学姐晚安。”
　　“晚安。”
　　甄明珠目送她上楼，收了目光。
　　转身，若有所思地往宿舍走的过程中，发了一条短信问余明安：“你知道了？”
　　这一晚，她和余明安交流很少，余明安和阎幼清的交流也很少，可她并非没有留意到两个人之间的些微互动，直觉告诉她，余明安已经知道了阎幼清患病的事情。
　　很快，余明安给她回复了一条：“下午在机场遇见了阎主任。”
　　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那你怎么想？”
　　“她挺好的。”
　　她一连在输入框里打了两句话，都觉得不太合适，没有发出去，删掉，又换成用语音说：“哦，我就感觉你好像知道了。我刚才将她送到宿舍里，人已经进去了。”
　　余明安也换成了语音，淡笑着说：“别操太多心，早点回去。”
　　毕竟相识已久，甄明珠能感觉到，他情绪有些沉重。
　　其实也正常，任谁突然知道有人这般暗恋过自己，都会产生复杂难言的感动，更何况又添上这么一个生病的事情。太过深重的爱，会让人产生压力和愧疚。
　　她没有再多说，握着手机回了宿舍。
　　几个人一起吃饭，回来又是散步一样走回来的，因而等她到宿舍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
　　宿舍里三个人都在，董西琴和林清坐在各自的位子上看书，孟晗也刚好回来，放下包抬眸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呢。”
　　甄明珠：“……”
　　她静了两秒，笑着说：“是要出去。”
　　孟晗“啊啊啊”一声冲到她边上，抱着她手臂嘀咕：“你们俩这也太黏糊了吧。”
　　甄明珠：“……”
　　老实讲，她感觉也就还好。
　　一星期七天，周五周六要回家里住，也就五天时间能在学校。她和程砚宁在一起之后，每周差不多出去住两天，一个月下来都不到十天。
　　不过，相比于其他人，是有些出格了。
　　孟晗这句打趣她没有再回应，抿唇笑了笑，站在桌边开始收拾东西。
　　她和程砚宁第一晚住了总统套房，这之后自然不能次次过去，一过去便意味着要惊动万随遇，而且万洲酒店距离他们学校着实有些距离，来来回回路上耽搁时间。两个人后来出去住，基本上就在学校侧边那条街上的酒店里。酒店的环境和条件也都还行，不过东西自然没有总统套房那么齐全完备，她过去的时候会带上一包洗漱用品。
　　甄明珠换了个斜挎大包，将洗漱用品和薄睡裙装进去，又将小包里手机和充电器放进去，窗外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吼声：“董西琴——”
　　手下一抖，她下意识抬眸看了眼阳台。
　　薛飞搞什么？
　　她这念头刚起，第一时间跑去阳台看又跑进来的孟晗开口道：“薛飞和张景涛在楼下。”
　　这两人，吃完饭便神秘兮兮地不见人影了。
　　甄明珠无语地想了想，宿舍楼阳台，出现了隐隐的骚动。
　　薛飞在楼下喊了第一声之后，张景涛喊了第二声，喊出口便也无所顾忌了，又连着喊了好几声董西琴的名字，将入睡前的宿舍楼一众女生给惊动了。
　　比起先前秦远、孟昀还有程砚宁三人在学校里弄出的轰动，这一次男女主角都换了人，场面自然没那么热烈。
　　不过，趴在阳台上围观的人也不算少。
　　甄明珠也出去看了。
　　薛飞还是吃饭那一身打扮，大短袖大短裤，张景涛倒是罕见地换了一件白衬衫+黑色长裤，手捧一束玫瑰花，脚边用红色蜡烛摆成了一个心形给点燃了。他抱着花，衬衫西裤笔挺地站在一圈蜡烛边上，颇有点正式求爱的诚意。
　　“校草的朋友吧？”
　　“就经常和校草在一起那两个男生嘛。”
　　“董西琴好像和甄明珠一个宿舍。”
　　“近水楼台先得月，哈哈。”
　　“怎么还不下去？”
　　细细碎碎的议论声隐约传入耳中，甄明珠抬步回了宿舍。
　　孟晗正好凑在董西琴边上说：“张景涛，就经常和程校草在一起的那个。”
　　“我知道。”
　　董西琴放下书，淡淡地说。
　　“那你喜不喜欢他啊？”
　　孟晗看一眼甄明珠，又试探着问了她一句。
　　喜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了……
　　董西琴随意想想，却没有回答孟晗。老实说，心里有点纠结。她本来想要出去住，可考虑一通之后觉得，搬出去住有太多的不方便。大学时间还长着呢，她们这宿舍分在一起便要在一起住四年之久，如果她现在就搬出去，等于要在外面住将近三年的时间，都得自己负担房租。
　　如果她后悔再想要搬回来，脸上实在无光。
　　打消了搬出去这个念头，迎面而来的问题实在挺烦了：其一、她似乎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甄明珠了；其二、林清这些天对她的态度实在让她非常恼火。
　　不喜欢，却可以试试张景涛？
　　如果自己有了男朋友，这男朋友还是程砚宁的好朋友，最起码有两项便利：一、程砚宁给自己脸色的时候，会顾及一下张景涛的颜面，悠着点；二、她和甄明珠之间的尴尬，不解自破。也许还有第三点好处：多了张长期饭票。几次接触下来，她能感觉到，张景涛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吃饭的时候不会让女生掏钱。
　　“董西琴，我喜欢你——”
　　就在她权衡思考的过程中，楼下的张景涛又喊了一句。
　　这一晚上，他在楼下坚持了半小时，第一次喊出“我喜欢你”四个字。
　　“刺啦——”
　　董西琴的椅子发出一声响，她起身出了宿舍门。
　　“接受了这是？！”
　　孟晗意外地站了起来，吃惊地问。
　　宿舍里就剩下她们三人了，她这问题林清没有回答，甄明珠便接话说了一句：“应该吧。”
　　话落，她听见了一道吸鼻子的声音，再去看，林清突然出了宿舍。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孟晗懵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问甄明珠：“清哥又怎么了呀？”
　　林清喜欢张景涛这件事，董西琴有一丁点感觉，孟晗和甄明珠平日和她不算亲密无间，因而完全联想不到，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甄明珠也只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很快，外面传来了一阵起哄欢呼声。
　　董西琴接受张景涛这件事，让孟晗和甄明珠还都有些懵，好一会儿，孟晗扁着嘴，有些无奈地嘀咕道：“她明明就喜欢程校草的样子啊，这会儿接受张景涛是怎么回事？”
　　她这话，不等甄明珠回答，便戛然而止。
　　董西琴抱着玫瑰花，回到了宿舍。
　　十一朵玫瑰，象征一生一世的爱意，被她抱进宿舍的时候，渲染出一片芬芳。
　　董西琴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花束放在自己桌上，她扭头看了甄明珠一眼，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一般，嗓音温和地说：“先前的确是对主席很有好感，上一次之所以当着你的面说沈芊芊的事情，也是因为误会了他所以有幻灭的感觉，并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放假回去我想了好几天，觉得自己这件事实在做的不对，爱情这件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没有权利对你们的感情指手画脚。至于张景涛，我对他的确也没有特别爱的感觉，不过他这个人也不错，爽朗热心也踏实，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是真心的，所以就想试一试。”
　　这番话说完，林清正好出现在门口。
　　董西琴桌上那一束花，娇艳、热烈、刺眼。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唇角扯出一个笑，自嘲道：“这下就我成孤家寡人了。”
　　“我可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
　　董西琴看着她，连忙道。
　　这话一出，甄明珠就有点尴尬的，下意识看了孟晗一眼。
　　孟晗哈哈笑一声，提醒她：“你不是要出去住？再晚可要关门了。”
　　她话音刚落，甄明珠的手机便响了。
　　“那我走了。”
　　随口对孟晗说了句，甄明珠一边从包里拿出手机接听，一边背上包，很快出了宿舍。
　　她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张景涛和薛飞还有看热闹的一些学生已经散了，就剩下蜡烛，基本上已经燃尽，一滩滩红色粘在地面上，好像一圈眼泪。
　　她没有多看，很快从蜡烛边上走过，到了程砚宁跟前。
　　因为这一出插曲，两个人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再走到平常住的酒店门口，十一点半了。
　　程砚宁一手牵着甄明珠，突然停了步子。
　　甄明珠微微怔一下，问他：“怎么了？”
　　“等等。”
　　程砚宁松开她手，脸色古怪地在前后裤袋都摸了一下，指尖揉揉眉心说：“忘了带钱包。”
　　甄明珠：“……”
　　正想告诉他自己带着，心里突然涌起一重不好的预感。
　　她的钱包在小包里装着，还没来得及换到大包里去，薛飞就突然喊了一嗓子。
　　脸色骤变，她连忙低头在包里翻找了一通。
　　“……我也没带。”
　　一分钟后，她将大包翻了个底朝天，一脸懵逼地告诉程砚宁。
　　－－－－－－题外话－－－－－－
　　*
　　嗯，这是一个类似下章预告的章节名，捂脸。（*/w＼*）
　　再，取章节名实在麻烦，今天的万更分成三章更新，还差一点字，老规矩啊，早上睡起来写，十二点之前更新。
　　纠结要不要说一下董姑娘的问题：
　　大家觉得她，坏吗？
　　我一直说她不黑化，因为觉得她好像算不上反面。现实生活中很多这样的人呀，看上去都挺好的，但是在某些问题上，却会显出自私做作的一面，除了这一面吧，真的还挺努力上进的。而且她做错事说错话，很快就能意识到，还会想办法反省规避，不过又会在这个过程中，不经意间就伤害到亲近的人。→_→

　　☆、383：潘奕收留，会所过夜（三更）

　　夜晚街头，霓虹闪烁。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都给笑了。
　　似乎从来没有过这般尴尬的时候，甄明珠低头将包包拉链拉上，嘴里不满地念叨说：“都怪薛飞，好好的跟张景涛一起跑过来凑热闹表白，我本来要装钱包的，因为他开口在那喊给影响了。”
　　“嗯。”
　　程砚宁单手插裤袋里，用另外一只手牵她。
　　甄明珠偏头瞧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问：“那你呢，怎么也给忘了啊。”
　　被追问，程砚宁舌尖抵着腮帮子，默默地没答话。
　　他这模样古里古怪的，甄明珠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他一般都将钱夹放在右后方裤袋里，便很随意地抬手过去，结果，摸了两个独立包装的安全套出来。
　　“……”
　　气氛沉默了一秒，她咬着唇盯了程砚宁一眼。
　　程砚宁薄唇抿得紧紧的，兀自轻咳了一嗓子，告诉她：“钱包拿出来忘在桌上了。”
　　“活该你露宿街头！”
　　甄明珠没好气地将两个套套塞回他裤袋。
　　当真是有点被气着了，还是又羞又气的那一种，她扭头往学校方向走，程砚宁从身后追上拉住她手腕，提醒说：“这会儿回去宿舍门都关了。”
　　“那怎么办。”
　　甄明珠瞅他一眼，莫名地有些委屈，“零钱加一起都不到一百块，没有卡没有身份证，难道你要带我睡大马路？”
　　时间很晚了，两个人折腾一通还在路边站着，想休息却没办法休息引起的烦躁感让她有点毛，话音落地便抬手握拳，砰砰砰在程砚宁胸口砸了三下。
　　程砚宁手腕用力，将她整个人带到了怀里。
　　身子紧贴在一起，甄明珠踉跄着跌到他怀里动弹不得，发泄过后，抱住他腰不动了。
　　程砚宁一手搂住她，一手顺着她小臂下滑拿了她的包，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声音低柔又无奈，“怎么会让你睡大马路？”
　　“那你说怎么办？”
　　云京管制严，两个人现在这情况，别说住宿了，网吧都去不了。
　　程砚宁想了几秒，开口试探问：“我让潘奕过来接？”
　　无处可去，只得设法求助。
　　甄明珠想了一圈，觉得的确也没有比潘奕更适合的人选了。其实可以走回宿舍再让薛飞将钱包从楼上扔下来，可如此一来，两个人又得折腾好大一会儿，来回走路都需要半个多小时。
　　在这之外，肯定还会被狠狠嘲笑一通。
　　“行吧。”
　　纠结过后，甄明珠无奈地应了声。
　　程砚宁捏捏她的脸，掏出手机给潘奕打了个电话。
　　潘奕在云景会所，接电话以后便在那边一阵狂笑，爽快地应了，说自己立马过来。
　　云景会所距离他们学校倒不算特别远，晚上路况通畅，潘奕开车过来却也花了差不多半小时，越野车停在路边辅道上的时候，他落下车窗，朝台阶上坐着的程砚宁打了个口哨。
　　过了十二点，这两人坐在商铺门口的台阶上，画面不要太搞笑。
　　等待的过程中，甄明珠其实都睡着了。
　　夜晚的街道比较安静，她坐在台阶上靠着程砚宁，到最后不知怎么地就倒进他怀里趴在了他腿上，程砚宁搂着她，脊背朝外，脸颊朝内，在潘奕落下车窗的时候，将她扶站了起来。
　　很快，两人上车。
　　程砚宁搂着甄明珠坐在车后排，潘奕发动车子上路，扭头笑了声，打趣道：“你们俩真是人才。”
　　“哎。”
　　难得的，程砚宁叹了口气。
　　潘奕又笑，开口问：“给你们在会所开间房？”
　　“你夜班？”
　　“对。”
　　“行吧，到了喝一杯。”
　　程砚宁说。
　　已经将潘奕折腾来了，他也不好让人家帮着开间房再走，索性过去住会所里。长时间没见，这一天又出了方老爷子的事情，他心里也有些情绪，需要稍作排遣。
　　临近一点，黑色越野停在了云景会所门口。
　　“奕哥！”
　　保安亭的男人，在他下车的时候快步迎上前。
　　潘奕随手将车钥匙扔过去，亲自给后面两个祖宗开了车门。
　　甄明珠在车上给睡着了。
　　程砚宁也没有叫醒她，身子侧歪着将人直接从车上抱下去，一路抱进会所，放到了房间床上。
　　这过程里，甄明珠眼睛睁开过两次，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又嘟囔了两声，翻个身趴着睡。程砚宁放下包，被她孩子气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俯身过去哄，“乖，衣服脱一下。”
　　“唔……”
　　女孩子迷迷糊糊的娇软嗓音。
　　他叹气，坐在床边，给她脱了鞋袜，尔后将牛仔裙拉链给解开，从腿上轻扯下来。
　　只剩下蕾丝底裤的两条腿，像两根刚从水里洗净捞出的嫩莲藕，他大手落在她腿面上，眸光暗了暗，俯身低头，在她圆翘白嫩的臀肉上咬了一口。
　　甄明珠被他动作弄得一个激灵，蹬腿踢他。
　　他叹口气，又将人给搂起来揽在怀里，从下往上，解开她衬衫纽扣。
　　雪纺衫质地丝滑，微微带着凉意，他帮她脱了衣服，大手又没忍住顺着她身体绕了一圈儿。懒懒散散靠在他怀里的人儿，身子娇软得不像话，肤白如雪，泛着牛奶般润泽的光。
　　再看下去，没法子出去了。
　　程砚宁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临走前又去了一趟洗手间，拧了两个热毛巾出来，给她将脸蛋、双手和脚丫分别擦了一下，眼见她睡熟，他才关了门出去，下楼找潘奕。
　　两个人喝酒说话，分开的时候时至凌晨三点多。
　　进房间的时候，程砚宁觉得自己有些晕。
　　哥们两个在一起，又在自己的地盘，潘奕比较兴奋，自己喝了不少，也灌了程砚宁好些。程砚宁有所节制，不过整整两个小时，也喝得有点飘了。
　　脱了衣服上床，他晕乎乎地将背对着他睡的人扯到了怀里。
　　甄明珠睡得正香，好半天都没弄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身体有失重感，一会儿荡在空中一会儿飘在海面，刺激的人发疯，尖叫出声的时候，她突然给醒了。
　　程砚宁也酒醒了大半，在最后一刻，采取了安全措施。
　　他仰面瘫软在床上，喉结滚动，重重的喘息声有一股迷离放荡的感觉，好像磕了药。
　　床头灯的柔光晕开在他脸上，甄明珠抬手拨了拨湿哒哒粘在脸上的发丝，扭头看见他一脸的汗水，整张脸带着情潮过后的空虚和无助，眼睫毛都湿了，映着一双漂亮湿润凤眼，又展现出一股子孩童般的脆弱。
　　“明珠……”
　　听见她动静，他开口唤她，嗓音灼热又嘶哑。
　　甄明珠趴在枕头上，脸蛋埋进枕巾里平缓了一下大脑中眩晕的痛感，好半晌才回他：“嗯。”
　　“帮我擦一下。”
　　她听见程砚宁在昏暗里要求。
　　甄明珠：“……”
　　这人，大半夜折腾她，屁事还这么多。
　　－－－－－－题外话－－－－－－
　　*
　　阿锦这几天，快修仙飞升了。
　　晚上总是到了四点左右才能入睡，哭唧唧。o（╥﹏╥）o
　　来晚了，有点抱歉，不过还要求月票。
　　今天更新完了哈。

　　☆、384：微博曝光，湘湘怀孕（一更）

　　半夜里折腾了一通的结果是，两个人早上又起晚了。
　　中午一点多，甄明珠回了宿舍。
　　董西琴和林清都不在，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孟晗显然也刚进了宿舍，随手将包放在桌上，扭头看见她便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得中午才回来。”
　　甄明珠：“……”
　　有点尴尬，她随口问了一句：“她们俩吃饭去了？”
　　“好像吧，和张景涛。”
　　甄明珠“哦”一声，开始将自己包里的东西往出拿，一一摆放好。
　　也就在她将洗面奶等零碎都归位的时候，董西琴和林清两个人一起回来了。
　　以往她们两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免不了说说笑笑，这一天却比较安静，回了宿舍之后，董西琴在阳台上洗漱了一下上床午睡，林清则拿着一件脏衣服去水房里洗。
　　没人说话，宿舍里便萦绕着一股子安静氛围。
　　孟晗开口问话的声音很小：“甄甄你要午睡吗？”
　　甄明珠刚脱了鞋，闻言，一边上床一边道：“嗯啊，睡一会儿。”
　　“吱呀——”
　　宿舍门被推开，林清端着水盆回来。
　　她洗了一件深蓝色短袖t恤，在阳台上用衣架晾好之后，返回室内放下水盆，拿着手机上床了。
　　甄明珠和她是对床，眼见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轻声问了句：“清哥你没事吧？”
　　“没啊，怎么了？”
　　林清笑着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侧身躺着，面朝她也笑笑，仍旧轻声道：“就看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没事，就这几天换季，好像有点感冒，鼻子老不舒服。”
　　话落，她随手扯了张纸巾，蹭了蹭鼻子。
　　甄明珠“哦”一声，平躺好，从枕头下摸出眼罩戴上，安心午睡了。
　　她不说话了，林清便也躺下午睡。没有面对甄明珠，她是用面朝墙壁的侧卧位，说是睡觉其实也睡不着，脑海里又想起了中午三个人吃饭的一幕。
　　董西琴昨晚说了，她不是重色轻友的那种人，所以吃饭带着她。昨天张景涛给她表白，今天等于是他们在一起之后请她吃饭，三个人去了学校外面十字路口的商场。
　　餐厅里，张景涛表现得挺大方，董西琴点的菜。
　　三个人花了将近三百块……
　　云京是首都城市，日常消费是比他们老家贵一些，她大一开学的时候，她爸妈给订了每个月一千五的生活费标准。不过来了学校之后她发现，要是三餐都在学校解决并且不乱花钱的话，一个月其实都用不了一千块。云京大学饭堂不少，最受学生钟爱的清兰苑饭菜却极为便宜，早餐三块能吃饱，午餐最多也就花个十块钱左右。
　　她和董西琴家庭情况都比较普通，大一到现在，基本上都在学校里吃饭，像这种一顿饭花去好几百的情况，很少。上次甄明珠请她们去云记海鲜，看见菜单的时候，她都有一种不敢随便点的感觉。
　　至于她和张景涛，说不上过于熟悉或者陌生，可她能感觉到，张景涛家境也挺普通，还不如薛飞。
　　印象里好像有好几次，他和薛飞在一起，买烟买水都是薛飞掏的钱。如果程砚宁再和他们一起的话，吃饭买东西，结账的不是程砚宁，就是拿着程砚宁钱夹的薛飞。
　　胡乱地想着，林清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给张景涛发了条信息。
　　“书里面夹了一百块，你取一下。”
　　宿舍里，张景涛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随手翻开拿回宿舍的课本，看见了一张红钞。
　　“我去——”
　　他郁闷的不行，很快回消息：“什么意思啊这是？”
　　林清：“我中午的饭钱。”
　　她之前微信昵称是“清哥”两个字，听着很粗犷爽朗，眼下换上了规规矩矩的名字，再衬上一张自拍照，倒有一种清清爽爽的感觉，不过，这句话就让张景涛不太高兴了，回复：“什么毛病啊你。”
　　林清：“这个月才开始，你是预备之后喝西北风了？”
　　张景涛：“……”
　　林清：“我不喜欢花男生钱，你拿着吧。”
　　这句话说完，她将手机塞枕头下，不再看信息了。
　　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董西琴说请她吃饭，她原本以为就在学校外面吃个炒菜米饭，顶多也就一百左右，没多想就同意了。可董西琴不但带她去了商场里的餐厅，还点了一堆好看不顶饱的菜，让她心里很窝火。
　　她大抵能体会到一些董西琴的想法。
　　张景涛个人条件不算差，又是和程砚宁关系好的学长，楼下弄个浪漫求爱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所以她在一时冲动下就给答应了。可这答应之后，又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比不过两个舍友的男朋友，还不想在她这个舍友兼朋友的人面前丢了面子，所以提议去这个餐厅，让张景涛帮着她撑脸面。
　　董西琴性子比较好强这一点，她在大一其实就有感觉。
　　不过，从来不曾这么反感厌恶过。
　　昨晚一束花，中午一顿饭，她花去了普通学生半个月的生活费，眼睛都不眨一下。本身又不喜欢张景涛，何苦拿人家当这么一个冤大头？
　　张景涛看着挺机灵，怎么这会就跟一头猪似的！
　　偏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烦不胜烦，林清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了，正想坐起身，听见下面孟晗“啊”了一声。
　　“怎么了晗晗？”
　　她转过头，连忙问了一句。
　　孟晗一贯活力四射，没午睡，在底下看电脑，闻言便扭过头朝她说：“看微博呢，宋湘湘怀孕了。”
　　“啊？”
　　这消息，惹得林清惊了一跳。
　　她原本性子也比较八卦，不是宋湘湘的粉，却也在关注她。
　　宋湘湘年初脱离了盛世之后去了华娱，上半年没什么绯闻，先前的偷拍照事件也莫名其妙过去，因为没什么新作品，都好像淡出了观众视野。可暑假的时候，她在华娱出品的一个现代都市生活剧里出演了分量极重的女二号，是那种胸大无脑的恶毒女配形象，那个角色恶心得令人发指，一下子又将舆论给引爆了。
　　网络上口水喷了好几天，人家却淡定得很，微博上专门发了个动态，让大家在那条微博下面吐槽角色。
　　所谓物极必反，眼见她被骂得太惨了，风向调转，舆论反弹，理智一些的网友都说：“你们讨厌人家，说明人家演得好”、“宋湘湘不但能唱歌，也可以演戏嘛，支持”、“一出道就开始黑人家，这姑娘到底得罪谁了？”
　　似乎是在不知不觉中，她洗白了，形象还变得很励志。
　　普通出身毫无背景，娱乐圈辛辛苦苦摸爬打滚两年时间，她总算是揭掉了一出道就被贴上的标签，眼下正在冉冉上升阶段，突然又爆出未婚先孕的丑闻？
　　林清吃惊的时候，甄明珠也因此没了睡意。
　　年初，宋湘湘跟袁深的时候，一开始面试了《后宫》的一个角色，也是恶毒女配的剧本。可后来袁深又得了这个都市剧的剧本，两相权衡之后，让宋湘湘接了这个都市剧。
　　宫廷剧里女人太多，大咖也不少，她相貌气质也不太适合古装，两个相似的人物形象，袁深当然给她选择了更容易冒头也更容易被记住的一个。
　　时至今日，她在娱乐圈跻身二线。
　　甄明珠收拢思绪，下床到了孟晗跟前，问：“怎么回事呀？”
　　“去医院打胎被偷拍了，手里的b超单子都拍的挺明显呢，现在这些狗仔真是牛逼了啊，这种照片都拍的到。”孟晗说完话，微微侧身，将电脑桌面呈现在甄明珠眼前。
　　甄明珠仔细地辨别了一下那张图，发现的确是宋湘湘，否认不了。
　　心里一急，她直接拿手机拨了宋湘湘号码，等那边一接通便问：“湘湘你在哪？”
　　闻言，宿舍里几个均是惊了一下，耳听她又说：“那行。”
　　简短地说了两句，甄明珠挂了电话。
　　宋湘湘没办法和她多说，正在袁深办公室挨批。

　　☆、385：潘奕道歉，解开心结（二更）

　　袁深有些气糊涂了。
　　经纪人里面，他算时运挺好的典型。
　　先前带一个楚江，那人是出了名的敬业拼命，脾气也罢秉性也好，方方面面没什么可挑剔的。要说当真有什么值得他担忧的话，也就是他过于敬业，拍戏多了，熬出了一身病。
　　再后来他带了常青，常青走了楚江的老路子，兢兢业业，很拼。
　　前面这两个人，入行之后压根就没想过感情的事，或者说，常青没想过感情的事情，楚江瞒得太好，以至于都要解约了，他这个经纪人才晓得他早都有主了。
　　而他之所以没有继续跟楚江跳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作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直男，他没办法接受和他关系紧密的搭档是一个gay，更没办法接受：自己手下的王牌影帝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他拿了别墅钥匙上门探望，一进去，瞧见他被一个男人给压在沙发上搞……
　　那副刺激过头的画面，眼下每一次回想，他都觉得头皮发麻。
　　收回乱糟糟的思绪，袁深叹着气看向宋湘湘，声音平和地问：“自己说说，接下来预备怎么办？”
　　宋湘湘脑子里也一团乱麻。
　　意外怀孕这种事，她先前压根没想过。
　　自己测了之后也没有告诉潘奕，戴了口罩去了私人医院，就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孩子拿掉。可做检查的时候，医生通知她妇科炎症比较严重，需要先打几天消炎针，再考虑堕胎。在这之外，她曾经堕胎过一次的事情也没敢瞒着医生。私立医院的医生，听闻她的话之后态度不算恶劣，却也告诉她，多次流产对女人伤害很大，有条件的话，可以生下来。
　　生下来？
　　怎么生？
　　她和潘奕之间问题一堆，才不想给他生孩子。
　　只是想起来，仍旧觉得心痛到麻木。
　　“我没有想好。”
　　抿唇纠结了一会儿，宋湘湘这样说。
　　她不想和潘奕在一起，却也不忍心再流掉一个孩子。可她才二十岁，事业刚进入发展期，如果要生下这个孩子，势必要放弃很多，损失很多。
　　她无法计算，更无法权衡。
　　闻言，袁深头更疼了，他抬手在眉心里按了按，正待再说话，办公室突然进来一个人。
　　潘奕是找了宋襄才顺利上来的，一路上来，做了无数的思想建设，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可这一刻，站在办公室门口看见神色烦躁的宋湘湘，胸腔里一团火，窜来窜去，无法平息。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年轻人，高个，短平头，粗黑上挑的长眉下有一双锐利深沉的眼，纵然刻意收敛，身上那股子桀骜的脾气也遮不住，浪荡勾人，容色绝佳。
　　袁深见他盯着宋湘湘瞧，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种坏男人，勾起小姑娘，一勾一个准。
　　事已至此，袁深都没什么好说的了。虽然他是经纪人，可牵扯上孩子这种事，那也没办法替艺人全权做主，很快，他从椅子上起身，绕出办公桌，朝宋湘湘道：“得，你们谈吧，我去个洗手间。”
　　“……谢谢袁哥。”
　　宋湘湘抿唇，有些抱歉地说。
　　袁深闻言一笑，目光瞥过潘奕，出了办公室。
　　他一走，潘奕便随手关了办公室的门，却没上前，嗓音低沉问：“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怀孕，流产，真的假的？”
　　潘奕又问，黑眸盯着她，一字一顿。
　　这种态度，几乎在瞬间便激怒了宋湘湘，促使她冷笑着说：“真的啊，怎么，你莫名其妙跑来，就为了质问我这个，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和我什么关系！”
　　潘奕也怒了，一步上前将她逼得踉跄后退两步，沉声质问。
　　他年龄不大，从小抽的烟却不少，嗓音比同年龄男生低沉嘶哑许多，这一开口带着冷怒，颇有两分气势迫人的感觉。总是这样的，蛮不讲理，自以为是。
　　宋湘湘猛地直起身，将他往开推。
　　从在会所里遇见至今，两个人因为先前那些事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每次吵着吵着总能吵到床上去，没有特别恩爱的时候，在床上也是跟打架肉搏一样，偏偏，每一次自取其辱的那个人都是她。
　　潘奕花样多经验多，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却深谙取悦女人之道。
　　胡思乱想着，宋湘湘被脑海里各种想象刺激得喘不过气，也因为他这一出现便气势汹汹的样子委屈至极，好像在一瞬间，便懒得和他吵了，声音低低道：“我不想和你吵，你走。”
　　她气焰一低，潘奕态度也软了，握着她手臂问：“怎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不就打胎一个后果吗？”
　　宋湘湘突然哭了，抬起脸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就当我犯贱，一个地方栽两次，行吗？”
　　“湘湘。”
　　他嗓音变了，抬手去摸她脸。
　　往事历历在目，宋湘湘一张脸，湿漉漉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了马平川。过来人的告诫她不听，父母的耳提面命她不管，经纪人的指引她不理，就跟个傻逼一样，无论是中学还是现在，无论她变得多风光，都控制不住，要和这个烂人搅在一起。
　　“当年是我的错。”
　　潘奕偏过头，微微喘了一下，一边抬手帮她抹去眼泪一边说，“那会你那么小，是我不应该。你还在上学，我也混球一个，拿什么让你生孩子，拿什么养孩子？一直不提这件事，不是因为我忘了，只是因为太自责，不敢提。这次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跑过来跟你生气也是我不对，我只是……”
　　他微微顿了一下，轻声哄说：“只是心疼你，你应该和我说的。”
　　“和你说有用吗？”
　　宋湘湘盯住他冷笑，“你有本事娶我？”
　　潘奕一愣，“你想结婚？”
　　她事业正在上升期，明显也享受现在这种状态，因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曾谈起这些事。眼下冷不丁听见她这样问，着实受惊不少。
　　宋湘湘深呼吸，推他，“滚，你滚。”
　　潘奕不走，还一把扣住她手腕，黑眸锁着她的脸，上上下下打量，半晌，颓然道：“你到底在闹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每一次说不了两句话就会吵起来，他实在看不懂宋湘湘的脾气，明明先前在他跟前乖得不像话，可眼下简直就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每一次，总会在他意料不到的时候发火，随时随地的。他以为她是压力大心里烦，每一次最开始都会忍让，可这人就是有本事，将他激得忍不住。
　　此刻他隐忍脾气看着她，眉头紧拧，衬得她好像在无理取闹。
　　宋湘湘深吸一口气，紧紧咬唇，好半晌，开口讥笑：“你这种脾气怎么伺候人？”
　　潘奕：“……”
　　好一会，他没明白宋湘湘在说什么。
　　宋湘湘却以为自己点破了秘密，甩手道：“放开我，我嫌脏。”
　　“……你听说什么了？”
　　迟疑片刻，潘奕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潘奕不可思议地笑了笑，问她：“你指宋襄？”
　　“别提她名字，我恶心。”
　　“湘湘。”
　　潘奕猛地扣住她手腕，见她挣扎，索性将她整个人都直接打横抱起在怀里，尔后，他身子后侧，脚下挪动，坐到了办公室柔软的沙发上，将挣扎的宋湘湘桎梏得动弹不得。
　　宋湘湘气急，抬手朝他脸上扇，却发现，潘奕脸色平平地等着她。
　　她在她怀里，两个人距离太近，呼吸缠绕，那随性而起的一巴掌，扇不下去了。
　　潘奕手臂收紧，搂着她说：“你要想知道宋襄的事，我告诉你。”
　　他来云京好几年，在云景会所也待了有好几年，私底下有些风言风语，如何不知？不过宋襄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只要没有人当着他面说，那些闲言碎语，他权当不知道。
　　也没想到，宋湘湘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那些浑话，还一直放在心里自我折磨。
　　傻姑娘……

　　☆、386：甄甄出名，阿宁爆红（三更）

　　宋湘湘的事，在网上热闹了一个礼拜。
　　起先只是因为她前往医院做人流被偷拍到照片，未婚先孕的丑闻闹得人尽皆知。时隔半日而已，有人跟风爆料了两件事：1、宋湘湘高中的时候便跟社会青年私奔，将母亲气得重病住院；2、宋湘湘虽然考上了大学，可平时根本不去上课，各科成绩基本上都挂红灯，学生里评价很差……
　　这两件事一出，先前洗白的形象，一眨眼又黑了。
　　一众人正瞧着热闹，当晚，宋湘湘一反常态，在微博上发长文做出了回应。无论是偷拍里她怀孕的事情，还是爆料里她高中以及眼下大学的事情，她都不曾否认。
　　针对这三点，在文章里回应说——
　　“当时年纪小，整日想着玩，不思学习，所以犯了错。可我们这一生，谁还不犯错了？我虽然爱玩爱闹，可归根究底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曾对任何人造成伤害，所以我问心无愧。出道两年一直被黑，我已经习惯了。只希望大家能嘴下饶人，别将我家人牵扯进来，谢谢。”
　　“身为一个成年人，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方向。考大学的时候，专业是父母帮我报考的，并不是我的爱好。我喜欢站在镁光灯下的感觉，所以之后会好好演戏唱歌。学校方面已经退学，请大家理解尊重。”
　　“是的，我的确怀孕了。这个孩子来得太早，我甚至没有做好欢迎ta的准备，可ta是我和喜欢的男人爱情的结晶。经过我们的深思熟虑，决定留下ta，组建一个家（偷偷告诉你们，ta爸爸就是高中带我私奔的那一个，我很爱他）。”
　　一篇长文，说不上文采斐然，可读到最后，网友的评论变得宽容。
　　“感觉回应的态度蛮诚恳的，哎。”
　　“哈哈，出道两年一直被黑，莫名扎心。”
　　“对不起，以前一直是你的无脑黑。”
　　“人家姑娘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说得对，上学不是唯一的出路。”
　　“看到最后觉得很甜，嘤嘤嘤。”
　　“祝幸福。”
　　诸如此类的网友评论占了回复的主导力量，渐渐地，黑子们也翻不出什么浪了。
　　网络上安宁了几天，在九月十七日这一晚，掀起一层新风波。
　　起因要追溯到《后宫》开播。作为华娱今年精工巨制的古装宫廷大戏，《后宫》从十月二日开播当晚便在网上引起了热烈讨论，其中，预告片里一个小新人引起了观众注意。
　　这个新人演员在预告片里只有一个镜头，却因为扮相极美，被广大观众翘首以待。许多原著粉一直在剧组官博下追问演员信息，奈何官博君岿然不动，一直搞神秘。
　　日复一日，观众的好奇心被吊得老高，期待值也蹭蹭蹭上涨，终于在九月十七日这一晚，迎来了电视里太后秦君竹和大将军柳逸尘这一段少年情事。
　　浓烈而浪漫的一段情，压缩到一集半，每一幅画面，都精美得宛若图册。
　　有观众评论说：“随便截张图都是电脑桌面。”
　　这两集的收视率从七点半开播开始上升，等到第二集完的时候，网络点击率创造了开播后新高峰，少女太后秦君竹的扮演者，直接被好些原著书粉赞誉为：“神还原”、“京都第一美人”、“古装第一美人”、“盛世美颜。”
　　好些网友激动之余搜索扮演者甄明珠的微博，当真给搜到了。
　　可惜的是——
　　新改名的微博里，除了一张开博动态，什么也没有。
　　个人简介也极为简单：华娱艺人，甄明珠。
　　不过，微博头像右下角的认证标志做不得假，好些网友在意外地发现她和宋湘湘互相关注后，果断地关注了这一个只有一条动态的微博，并且热热闹闹地在下面留言。
　　娜样的星空：“颜粉占楼！”
　　太阳云：“老阿姨粉占二楼，太稀罕姑娘长相了！”
　　巴卫和富贵儿：“希望多发博。”
　　心悦怡然：“全世界你最美［玫瑰］［玫瑰］。”
　　今夜止不住暧昧：“粉你！”
　　三七：“颜粉+1！”
　　景云沐颜：“爆料，这姑娘男朋友叫程砚宁。”
　　濛濛柳絮飞：“我老婆美颜盛世没人配得上，不要造谣！程砚宁是哪来的小瘪三！”
　　京大scj：“京大校草程砚宁。附图（程砚宁在京大迎新晚会上的讲话照片）。”
　　京大小楼：“哈哈，就想问楼上的楼上，脸疼不疼！”
　　京大猫咪老师：“阿宁不错。”
　　截至晚上十二点，从《后宫》官博一路爬过来的各路人马震惊地发现，甄明珠的微博评论区，出现了令人叹为观止哭笑不得的一幕。
　　第一波过来的颜粉和第二波过来的“京大”前缀粉莫名其妙地在评论区掐了起来。
　　颜粉号称：“站定小姐姐。”
　　“京大”前缀粉固执己见：“人家姑娘名花有主。”
　　正逢周末，这一场论战进行到后半夜的结局让一众网友大跌眼镜：在甄明珠爆红之前，甄明珠的绯闻男友先红了，空降热搜第三，搜索关键词为“739分的全国卷理科状元。”
　　时间再到早上九点，又一条“云京大学校草，甄明珠”挤进热搜前十。
　　程砚宁入读云京大学五年，校内人气远超甄明珠，兼之女生都比较八卦，眼见微博上有人将自己的“幻想男友”称为小瘪三那还了得，一张张私藏照飞出去，将最先说话的那姑娘砸得找不见北。而凭借《后宫》获得知名度的甄明珠，收获第一波颜粉后，当晚又收获了第二波“情敌粉”，粉丝暴涨数十万。
　　截止早上十点，这一天的微博热搜第一名成了：“理科状元程砚宁。”
　　对此，网络上吃瓜群众表示：“（⊙o⊙）。”
　　新成立的珍珠粉表示：“→_→。”
　　偶像的男朋友比偶像还红，这风骚走位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对于发生在网络上的一切，睡梦里的甄明珠浑然不知。
　　这几日云京下了雨，天气骤冷，她周内在学校的时候患了感冒，吃了几天药，一直不见好。周五下午被乔睿接回军区大院之后，在家里窝了一整天，本来想要晚上看自己出演的电视剧，可惜吃了晚饭便觉得昏昏沉沉。再撑到八点看了半集电视，吃了感冒药后，无奈地回房间睡觉了。
　　临睡前她和程砚宁打了个电话，还听了他的，免得这一晚被打扰，将手机调了静音。
　　窗外风声呼呼，雨声淅沥，卧室里，光线昏暗，显得很安静。
　　顾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前几日去了安城闺女那，顾振南在这一天给乔睿和保姆都放了假，偌大的家里，只余父女两人，外加一条温顺的大狗。
　　眼看着到了十点多女儿还没醒，顾振南担心她感冒加重，敲响了卧室的门。
　　“笃笃笃……”
　　敲门声响了三下，甄明珠迷迷糊糊地醒来，穿着睡衣去开门。
　　门一开，顾振南看见她便蹙了下眉，无奈道：“怎么光着脚就跑下来了？”
　　甄明珠：“……”
　　睡意散去一半，她“哦”一声，连忙跑回了房内。
　　睡觉的时候她穿了上下两件的秋款薄睡衣，睡衣是白蓝撞色的小圆领设计，手臂和裤腿是浅蓝色，前胸后背两面都是纯白色，身前有一个可爱的卡通版叮当猫图案。
　　这不是最重要的，主要问题是，她睡觉，里面当然没穿内衣。
　　迷糊糊跑去给顾振南开门，想起来都窘迫郁闷。
　　不过，她后知后觉在那懊恼，顾振南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她的失礼。亲闺女虽然回来才不久，那在他眼中也就是个半大孩子，既然是孩子，哪有什么性别之分。看见甄明珠披散头发光着脚丫跑进去的样子，他还觉得非常可爱，平日严肃沉闷的脸色都变得温和带笑，站在门口说：“不想睡了就下来，先吃早饭。”
　　“哦。”
　　甄明珠乖乖地应了一声。

　　☆、387：首长吃醋，保镖到位（四更）

　　这一觉，甄明珠睡了十几个小时。
　　洗漱完的时候，觉得头晕的感觉似乎没那么明显了。不过鼻子还是不通气。她换了衣服之后在床头柜上拿了手机，踩了拖鞋，关了房门下楼。
　　客厅里没有人影，将军横卧在楼梯口，听见她走路的动静，抖着身子站起来摇了摇尾巴。
　　“乖~”
　　甄明珠俯身笑笑，越过它往餐厅走。
　　长方形餐桌上摆放着一碗红枣粥，一个洋葱木耳拌黄瓜，两个冒着热气的包子，外加一双木筷……显然，顾振南已经吃过了，这是她一人份的。
　　甄明珠将目光从餐桌上收回，听到厨房里传出响声。
　　抿起唇角，她抬步过去。
　　阴雨天，厨房里开着灯和抽油烟机，年过半百的高大男人站在灶台前煎鸡蛋。
　　天气凉了，顾振南这一天穿了件深色衬衫，许是为了做饭方便，衬衫的两只袖子都卷到了手肘下方，露出他仍旧结实而强健的小臂。灶台的火焰已经被关掉，他一手掂起平底锅，手腕倾斜，将煎好的鸡蛋倒进瓷碟里，动作算不上行云流水，可见也不常做这些小事情。
　　扒着门框看，甄明珠心里流过一阵暖意。
　　顾振南抬手关了抽油烟机，扭过头就看到女儿细长手指扒着门框在瞧他。
　　她有一双漆黑灵动的眼，歪头看人的时候，显露出孩子气的娇俏。
　　顾振南便笑了，问她：“感冒有没有轻一点？”
　　“好一点了。”
　　甄明珠说完，盯着他手里端着的瓷碟瞧。
　　“自己端着。”
　　顾振南顺势将碟子递给她。
　　甄明珠连忙抬手捧住，一边往出走一边笑盈盈地拍马屁：“你这鸡蛋比我煎的好。”
　　“会做饭？”
　　顾振南问了一句，往洗手间走。
　　甄明珠“嗯”一声，提高音量回答他：“程砚宁给我教的。”
　　顾振南：“……”
　　他走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再回来的时候，瞧见甄明珠吃饭的样子。
　　小丫头正在吃鸡蛋，一手持筷子将整个煎蛋竖夹着，眼睛却不在上面，右手划拉着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鸡蛋没吃两口，偏头划拉手机的动作却没停。
　　睡得晚醒得早，甄明珠点开微信的时候，对话框里消息爆满。
　　她刚点进“甄甄后援团”里看了几条而已，视线里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直接拿走了手机，尔后，落下一句：“吃饭就吃饭，三心二意的能做好哪件事？”
　　甄明珠：“……”
　　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不冲突啊。
　　这人，这一点行为和程砚宁有的一拼了。
　　不过，相比于程砚宁低柔无奈的哄劝般的嗓音，顾振南的态度明显是强势而不容商量的。哪怕他宠她，在管教人这一方面，却也是毫不含糊的。
　　无奈之下，甄明珠只得默默地吃完饭。
　　她吃饭这个过程里，顾振南坐在沙发上回看一档军事新闻。
　　不让看手机，她很快便专心致志地吃了饭，站起身的时候，听见顾振南说：“碗筷就放水池了，我来洗。”
　　“我顺手就洗了。”
　　“那就用热水，水龙头左边是热水。”
　　“知道啦。”
　　甄明珠乖乖地应了声，在厨房里洗了碗筷才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顾振南已经没有在看军事新闻了，用遥控器调了频道，在回看昨晚的《后宫》剧集。见状，甄明珠有点窘，却也不好让他换台，抬步坐了过去，跟着一起看。
　　她开始看电视，顾振南却看了她一眼，突然说：“我给你微信里传了张照片。”
　　“……嗯？”
　　甄明珠看过去。
　　顾振南一脸正经，又说：“你看一下，设置成手机桌面。”
　　甄明珠：“……”
　　拿起手机的时候，她还能感觉到顾振南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顿时有些羞赧脸红。她的手机桌面照片是程砚宁一张生活照，想必他刚才拿自己手机的时候看见了。
　　默默地想着，甄明珠点开了微信对话框。
　　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那是一张顾振南的中景全身单人照，背景是蓝天白云，摇曳绿树。照片上他看上去比现在年轻，高大的身姿站得笔直挺拔，穿着一身簇新的军装，肩上扛着金色橄榄枝+三颗闪闪金星。
　　“怎么样？”
　　边上，男人用温和深沉的嗓音问。
　　甄明珠想笑，生生憋住，点点头说：“很帅啊，那我就换这个了。”
　　“嗯。”
　　顾振南矜持地点点头。
　　甄明珠：“……”
　　首长有令，她默默地换掉了手机壁纸。
　　垂眸看着她换完，顾振南这才略微满意了，用一副微微严肃的劝告语气说：“你现在年龄也大了，谈恋爱的事情我不反对。程砚宁各方面条件不错，也配的上你，可你毕竟是个女孩，彼此相处过程中应该矜持一些，明白吗？”
　　甄明珠：“……哦。”
　　“不喜欢听？”
　　眼见她给了敷衍的一个字，顾振南又问。
　　甄明珠抬眸看他一眼，摇头笑笑，“没有啊，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
　　女儿这般乖巧的模样让顾振南放心了一些，转念又想到这一晚网络上闹出的动静，想了想又道：“你进娱乐圈这个事，我原本并不赞同。可眼下你已经进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不过身为公众人物，安全意识不能少，我这段时间给你物色好了一个保镖，是我以前一个部下，等会就过来，你见见人。”
　　甄明珠“啊”一声，笑着道：“这个不用吧，太夸张了。”
　　“哪里就夸张了？”
　　顾振南挑眉，“你看电视上那些明星，但凡有点名气的，出门不得有保镖助理相随？就你那个同学宋湘湘，先前被人用硫酸泼过你知道吗？”
　　甄明珠：“……”
　　她发现这不喜欢说话的人，说起话来实在有点可怕。
　　程砚宁也是这样的，讲道理训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让人压根无法反驳。
　　她坐在沙发上听了将近一小时政治课，临近十二点的时候，见到了顾振南给她找的那个保镖。不过，看见人的时候，她着实被吓了一跳，有点懵了。
　　看见她，男人显然也意外极了。
　　顾振南微愣一下，回过神问：“怎么，先前见过？”
　　甄明珠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鼓鼓嘴说：“他是黑社会。”
　　黑社会阿虎：“……”
　　－－－－－－题外话－－－－－－
　　*
　　今天，更新完了哈。
　　上个月的实体礼物获得者，修罗魅，娜样的星空，以及qquser8425777这三位同学，么么哒。
　　今天，本文收藏突破两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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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8：首长发话，以后住家（一更）

　　阿虎原名不叫阿虎。
　　这个听上去便很粗野的名字是方冬根据他假身份证上“赵虎”的名字来的，他本名杨春，杨柳的杨，春天的天，来源也很简单，因为他是三月出生的。
　　他并非军校生，高考之后老家托了点关系送去当兵的。
　　退伍后，通过社会招警进入了公安系统，正好遇上这么一个卧底任务，他是新面孔，又是军人出身，各方面再合适不过，便被想方设法安插进方家，因为沉默寡言手段狠本领强，渐渐得了方冬重用。
　　至于他和顾振南，先前好几年不曾联络，只前不久顾振南刚好从其他老部下那里得知他在方家被端之后，重回警局有些尴尬的现状，便联系他关心了一下，这之后，就有了今天这出见面。
　　坐在沙发上听顾振南大概地讲完，甄明珠犹疑的目光从男人深刻粗犷的面容上收回，“哦”了一声，低声问顾振南：“所以他其实不是黑社会？”
　　闻言，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的杨春：“……”
　　顾振南则蹙眉轻斥一声，道：“没大没小，叫叔叔。”
　　甄明珠：“……”
　　她鼓着腮帮子，又斜眼瞧了杨春一眼。
　　身高将近一米九的魁梧汉子，过来的时候穿了一身黑，黑色长裤裹着健硕修长两条腿，黑色短袖裹着硬邦邦肌肉紧绷的上半身，他皮肤比顾振南还黑一些，是那种看上去非常man的古铜色，脸上一道刀疤以前看着挺可怖，现在瞧着，倒好像荣誉勋章。人显老，年龄却肯定不超过四十岁……
　　眼见她打量，边上顾振南的脸色严肃了一分，一副“怎么不听话”的意思。
　　甄明珠只得回转了思绪，乖巧地笑着唤了声：“杨叔叔好。”
　　杨春：“……”
　　他一个三十五还没结婚的汉子，这几年跟在方冬后面也算见识了不少千娇百媚、环肥燕瘦的女人，基本上可以做到看见方冬左搂右抱都面不改色，这一会，倒是因为小姑娘一句问候不太好意思了。
　　短暂地沉默过后，男人公事公办地问了句：“小姐好。”
　　甄明珠抿了唇，又露出个乖巧笑意。
　　也就在这时，顾振南才回过味来，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先前怎么会认识？”
　　听到这，杨春下意识地瞥了甄明珠一眼，心里一堆疑问。
　　这姑娘姓甄，先前明明是甄文的女儿，眼下连姓名都没改，却莫名其妙地成了他这个一辈子未婚的老领导的女儿，里面的曲折纠葛，估计一两句话都说不清楚。
　　不过，他瞅着眼下分外乖巧的小姑娘，脑海里全是她以往那些模样。
　　酒吧里，她拎着酒瓶站在桌上叫嚣；后来餐厅里遇见，又拿喷雾冲着方冬眼睛里一通扫射；再后来，方冬跟她打完电话，挑着眼尾笑得一脸淫邪，随后就招了女人进去伺候……
　　自家这闺女是个能惹事的主儿，也不晓得老领导心中有没有数。
　　“哦，就以前朋友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在会所里唱歌，见到他跟着方家十三少来着，我朋友说的，方家盘踞安城多年，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生意。”
　　须臾，他听见甄明珠如此解释。
　　顾振南不疑有他，“哦”了一声，话锋一转又说了让她晚上住家的事情。
　　相比于请保镖，这件事更让甄明珠大为震惊，几乎在顾振南说完的第一瞬间，她便条件反射地道：“这个就不用了吧，多不方便呀。”
　　顾振南一脸严肃：“你现在拍了电视又拍了电影，已经是公众人物了，还怎么住校？学校里大家在一起过集体生活，你的隐私各方面都得不到很好的保护，意外防不胜防。”
　　甄明珠：“……”
　　“就这样吧。”
　　顾振南说：“这边距离学校有些远，以后在你上学的时候我们也不必住这边。新房那边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等天一晴我们很快就能搬过去，那边距离你们学校也近些。”
　　“……啊？”
　　好半晌，甄明珠憋出一个字。
　　七月初的时候，顾振南已经看房了。后来也在她跟前说了几次。可她哪能想到，这人效率这么快，眼下虽然用着一副商量的口吻，说出来的话却完全是不容置喙，毫无转圜余地的。
　　甄明珠定定神，勉强地笑着问：“那这边就不住了吗？新房不都得晾个一年半载？”
　　“这边再说。”
　　顾振南笑了一下，道：“精装现房，家具早都送过去了。”
　　甄明珠：“……”
　　对此，她彻底无话可说了。
　　本来在感冒，大脑因此乱糟糟，杨春在边上，她也没办法开口反驳顾振南的决定，因而只得先勉强应下，几分钟后以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为由，上楼去了。
　　微信对话框里消息多得要爆炸，她也没有心情去理，到了房间后，拨通了程砚宁的电话。
　　程砚宁这一上午也被各种消息打扰的够呛，电话一接通倦倦地“喂”了一声。
　　耳听他声音不对劲，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先问：“你怎么了？”
　　“没事。”
　　程砚宁笑笑道，“上午事情有点多，你感冒怎么样了？”
　　“好一点儿了。”
　　甄明珠握着手机扑到了床上。
　　程砚宁敏感地察觉她情绪上的郁闷，微微顿了一下，笑问：“遇到什么事儿了？”
　　“我爸给我找了个保镖，是以前跟着方冬的那个阿虎。”
　　程砚宁：“……”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甄明珠便继续道：“不过我爸说阿虎是他以前的老部下，退伍转业当了警察被安插在方冬身边当卧底的。哎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那啥，我爸说让我以后晚上住家里。”
　　好一会儿，程砚宁问：“你同意了？”
　　“我们三个在楼下，他当着别人的面说，我就不好意思反驳呀，暂时应了下来。”
　　“……嗯。”
　　程砚宁应了一声，语调辨不出明显情绪。
　　甄明珠也陪着他安静的一小会，轻声试探着问：“生气了呀？”
　　“没。”
　　程砚宁笑笑，道，“本来也有事情给你说。”
　　“诶？”
　　“保研名单出来了，明天应该会在学校里公示。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底我会去建筑设计院那边实习半年多，这期间能在学校待的时间也挺少。”
　　这消息，倒出乎甄明珠意料。
　　她想了想，有些晕乎乎地问出一句闲话，“薛飞呢，保送了吗？”
　　“没，有李静晨。”
　　甄明珠“哦”一声，一时间不晓得说什么了。
　　京大每年的保研率其实挺高。可这些尖子生都是各大重点高中层层选拔上来的，各个都曾经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薛飞在一中的时候一直都在一班，可进了京大建筑系，专业名次不那么靠前。
　　甄明珠也不晓得她怎么就胡乱地在想这些，总归突然觉得，心里有那么一丝感伤。
　　程砚宁要踏入社会了，她应该高兴，却觉得难受。
　　“想什么呢？”
　　那头传来他低柔的声音。
　　“不知道。”
　　甄明珠扁嘴笑笑，很老实地告诉他，“心情很奇怪，有一种想抓住什么，却好像抓不住了的感觉。”
　　“上午我也想过住哪的问题。”
　　程砚宁的情绪也有些莫名，可能每一个学生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自己要开始渐渐脱离校园的时候，总会产生这样一种微微期待又难以割舍的心情，他语调低缓，说的很慢，“设计院实习的话可能会比较忙，学校里住起来不是那么方便了。你要是准备回家住的话，我大抵也暂时不住宿舍了。”
　　“听我爸的意思，也不预备住军区这边，要搬新房，说是在翡翠园。”
　　“翡翠园？”
　　程砚宁的声音，微微讶异。
　　甄明珠“嗯”了一声，“翡翠园四期吧，他买了9号别墅。”
　　翡翠园，万氏旗下产业，总共四期，一二期是精装超高层，三期是联排花园洋房，四期是十六套独栋别墅，每一栋占地面积上千平米，青山绿水环绕，生态宜居。顾氏旗下产业众多，顾振南在集团里也有不少股份，可再三思虑之后，他仍是看上了翡翠园这一栋。
　　一来，翡翠园借鉴森林公园设计理念，园区里绿化覆盖面积排国内各大住宅区之最，人工湖面积逾五千平，种植奇花异草上百种，放养不少飞禽之外，人工湖中还饲养上万条名贵鱼类，生态与自然的主题，让它在云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显得独一无二，得天独厚；二来，翡翠园位于云京四环之内，地段极优、交通便利，闹中取静的特色令它备受瞩目，有“云京桃源”之称，可见风光优美令人向往；三来，万氏一张金字招牌撑着，基础设施一应俱全，安全保障自不必说。
　　程砚宁不晓得是在他说了之后，万随遇给他留了心，亦或者更早，总归，在万家谈论了婚姻打算的隔日，万随遇让他看了十二号别墅和十六号别墅，他选了十六，环境幽深，庭院外种植着大片藤本蔷薇，效果图梦幻至极，好像美丽的城堡。
　　思绪收拢，他暂时没说这个消息，只道：“住那边不错。”
　　－－－－－－题外话－－－－－－
　　*
　　不得不道歉一句，阿锦有点撑不住了。
　　爆更完到现在作息都没调整过来，人一直是飘忽忽的，中午写到半夜，就写了这么一章，看见电脑有一种想吐的感觉。（*/w＼*）
　　今天是精品最后一天，我争取万更，但是无法保证接下来的更新时间，大家要不睡觉前再来。
　　我先休息半天。

　　☆、389：快点长大，让我娶了（二更）

　　住那边不错？
　　电话里传来的这句话，让甄明珠微微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觉得程砚宁可能是因为实习期不太方便，所以不预备住学校。他这样说，等于是赞同了顾振南的意思，也不希望自己住学校了。
　　一时间，甄明珠沉默了。
　　隔着手机，程砚宁当然感觉到她情绪有些闷，便笑着问：“怎么还不高兴？”
　　“没有。”
　　两个字的回答很干脆。
　　程砚宁被她孩子气的语调逗笑，柔声哄说：“你爸的担心不是没理由。学校宿舍毕竟是一个集体环境，像你再继续住下去，隐患挺多。”
　　不由自主地，甄明珠想到了董西琴。
　　她们宿舍里孟晗和林清都是那种没什么心眼的，可董西琴心思却挺重，属于那种弯弯绕绕特别多的女生。虽然说她也不怕她，可总归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了。
　　她又一次沉默下去，听见那边程砚宁又笑问：“舍不得我？”
　　“哪有？”
　　甄明珠条件反射道。
　　“那就快点长大，让我娶了。”
　　程砚宁突然说。
　　甄明珠：“……”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她心里浸了蜜一样的甜。她拿着手机又仰躺在床上，最后那一点因为他要暂时离校、两个人要暂时少见面的郁闷也渐渐地消散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
　　这个电话结束，临近十二点了。
　　她拿手机看完时间，不经意间瞥到日期：10月16日。
　　再有一个月，程砚宁过生日。
　　这念头划过脑海，她自然地开始考虑给他送生日礼物的事情，领带、衣服、皮带、鞋子、打火机，等等好些东西排成一圈在她脑海里转了一通，她握着手机又坐起来，决定先给他准备一份实习礼物。
　　工作必备：电脑+画图一整套+防辐射绿植。
　　抿着唇纠结了一会儿，她闲着也闲着，先在网上搜寻了一通，发现评价都不太令人满意。最终，决定过几天去实体店给他看电脑和画图工具，只在网上买了一个定制款机械键盘，售价1899，按着她要求：回车键用红色键帽，配心心相印镂空图案，a、i、z、h、e、n，这六个键也换成红色键帽。
　　客服亮亮：“好的亲，定制键盘半个月发货哦。”
　　时间有点久……
　　甄明珠蹙着眉回复：“太久了，能送个鼠标吗？”
　　客服亮亮：“不能哦亲，1899已经是最低价了，鼠标的话您可以看看这两款，都很实用。”
　　随后，客服甩上两张图片。
　　甄明珠无语地选了其中一个售价168的，下了单。
　　客服亮亮：“［红唇］［红唇］。”
　　甄明珠恶寒，没理他，袁深正好打来电话。
　　她踩着拖鞋起身，随手在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捏鼻子，接通电话去阳台。
　　袁深在对她剧集播出兼之知名度暴涨表达了祝贺之余，说了几件工作相关的事情：“1、十月十七日（明天），《你不知道我爱你》两分钟长预告在网上发布，之后开始紧锣密鼓的官宣；2、微博上常青、楚江工作室、周越以及江洛都关注了她，按着微博礼仪，她应该互粉并且表示感谢；3、程砚宁和她的关系已经在网上曝光，要不要自行确认，公司尊重她的决定；4、《你不知道我爱你》有望圣诞节上映，首映发布会暂时定在12月20日于安城举行……”
　　“知道了。”
　　老妈子经纪人一番语重心长的叮咛之后，甄明珠给了三个字。
　　袁深叹口气，问她：“感冒了，鼻音那么重？”
　　“嗯，不要紧。”
　　几分钟的标准问答模式后，两个人结束通话。
　　甄明珠转身回房间，想了想，用手机备忘录记了几条重点，尔后登录微博，按照袁深的指示先后关注了“常青v”、“楚江工作室v”、“周越v”和“江洛v”，最后，发了一条文字微博：“谢谢大家喜欢，我会努力。［调皮］［太阳］”
　　这之后，各路新粉+吃瓜群众在评论区又一次热闹起来。
　　甄明珠抿着嘴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挑拣着回复了其中三条评论。
　　——京大木子夕夕：那是我男朋友。
　　京大木子兮兮原评：“抱走我宁神。”
　　——不语逐光：“他一直都很优秀。”
　　不语逐光原评：“挖槽，全国卷739分的理科状元，这也太牛逼了吧！”
　　——维纳斯aa：“真的帅。”
　　维纳斯aa原评：“男朋友真他妈帅！”
　　三条回复之后，原本因为她出现所以特别躁动的吃瓜群众齐齐懵逼了一会儿，昵称娜宝贝的网友道出了众人心声：“特么地，这姑娘，画风有点清奇啊！”
　　画风清奇的小新人没再继续看微博，因为听见了楼下顾振南在喊她。
　　手机没电了，她拿着充电器下楼，便听见顾振南问：“感冒药还有没有？我去一趟超市，再给你买点药。”
　　“这会儿去超市？”
　　甄明珠有些纳闷地问了一句。
　　雨还没停，家里好像也不缺什么东西。
　　顾振南“嗯”了一声，声音温厚：“兰盼一会儿带男朋友过来。”
　　饭点过来，自然要给准备午饭。甄明珠略微想了想，便道：“是要准备午饭，要买菜吗？那我和你一起出去。诶，杨叔这会儿人呢？”
　　“去街上买衣服了。”
　　甄明珠：“……”
　　顾振南笑笑，摸摸她头发：“就在超市里买点水果而已，中午不做饭了，让饭店做好了送过来。你感冒了就在家里等着，觉得无聊就看电视。”
　　甄明珠默了一下，说：“我想买点零食。”
　　顾振南：“……那行。”
　　三言两语之后，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甄明珠出门的时候没拿手机也没拿伞，只在玄关处换了鞋。顾振南拿了一把挺大的黑色长柄伞，甄明珠关了门便钻到他伞下，挽着他手臂去超市。
　　军区门口便有军区超市，规模还不小，两个人在超市里转了一圈，买了两袋子东西，结账后又一起去了旁边的便民药店，买了点感冒药，最后回家的时候，雨有点大了。
　　顾兰盼和金晨开车过来，到的比他们早。
　　驾驶座上，金晨停稳车，顾兰盼出了副驾驶撑开伞，绕过车头去接他的时候，便迎面看见这样一幕。
　　淅淅沥沥的雨幕里，父女俩走在水泥浇筑的平坦路面上，顾振南一手拎了两个塑料袋，一手撑着伞，伞面很明显地朝着女孩那一侧倾斜，将他拎着东西的小臂给打湿了。甄明珠手上拎了一个小塑料袋，凑在他拿着伞的手边说话，她头发扎一个简单的马尾，巴掌大的脸蛋扬起，也不晓得说了什么，惹得男人露出愉悦的笑意。
　　来顾家十多年，她很少见到顾振南这样笑，至于这般的亲密，更是从未有过。
　　她怔怔地抿唇看着，一时想不通，几天而已，这两人就这么好了？
　　“怎么了？”
　　边上，男人温柔声线打断她思绪。
　　顾兰盼“哦”一声，淡笑着用下巴一指：“我爸。”
　　闻言，金晨连忙看过去。
　　他远远地见过顾振南一两次，不过却没有更亲密的接触过，因而一时间并没有注意雨中的那两人，眼下一抬眸看过去，倒是先被他身边的女孩儿吸引了视线。
　　甄明珠在家里原本穿了件文艺风白衬衣配了条黑裤子，临出门的时候，顾振南让她加衣服，她很随意地给外面套了件浅灰色的v领针织马甲，歪着头和人说话的模样，娟秀白净，气质分外清新纤柔。
　　“她就是你妹妹？”
　　没收回目光，金晨笑着问了一句。
　　顾兰盼请求他换血液的事情他其实没忘，可因为那件事孟昀全程盯着，他也无可奈何，眼下事过境迁，自然直接给抛诸脑后了。男人的心思没有女人那么敏感，他又压根不觉得顾兰盼处境艰难，此刻看见这一副父女两人雨中共伞的画面，还觉得非常温馨暖人，很有爱。
　　顾兰盼因为他颇为愉悦的语调愣了一下，迟疑问：“你先前见过？”
　　金晨这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笑说：“老太太昨晚看电视的时候，我跟着瞄了几眼。”
　　顾兰盼“哦”了一声，抬眸喊：“爸。”
　　金晨随即喊：“顾伯父。”
　　顾振南和甄明珠已经走到了他们不远处，两人也刚刚发现了他们的存在，顾振南笑着应了两人一声，甄明珠拎着小塑料袋晃的那只手下意识收敛，扯唇笑着唤了声：“兰盼姐。”
　　尔后，目光旁落，稍微犹豫了一下，又问候：“金晨哥。”
　　“你好。”
　　男人微微颔首，礼貌又客气。
　　顾兰盼挽上了他的手，一起进家门。
　　顾振南从超市里出来后已经打电话叫了餐，玄关处换了鞋以后，便开口吩咐甄明珠：“洗点水果端出来。”
　　甄明珠“哦”了一声，将一个购物袋拎进了厨房。
　　清洗了一下果盘，她将刚买的蜜桔和冬枣装好，又切了两个苹果放在瓷碟里，摆上牙签，端了出去放在茶几上，笑着招呼两人：“吃水果吧。”
　　金晨正和顾振南说话，闻言道了一声谢，剥了个桔子给顾兰盼。
　　顾兰盼抬手接过，只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
　　就在甄明珠放下果盘坐在沙发上的时候，顾振南很自然地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紧接着便蹙眉，起身绕过茶几，去电视柜下面医药箱里拿体温计了。
　　取了体温计，他站在沙发边给甩好，递给甄明珠，道：“估计在外面吹风了，摸着有点烫。”
　　甄明珠自己抬手摸了下额头，侧过身乖乖地夹好了体温计。
　　五分钟后，顾振南要了她体温计，蹙眉看过又打电话催了一遍午餐，四菜一汤和米饭很快被送来，四个人吃过饭，他又催促甄明珠去吃药休息。
　　于是，在他们回去之前，甄明珠便上楼了。
　　家里其他人这一天都不在，甄明珠上楼之后，顾振南便显得闲了许多，坐在客厅里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态度温和有余亲密不足，还是以往那副大家长的样子。
　　顾兰盼没有待到太晚，四点多便找了借口，起身告别。
　　阴雨天，傍晚的空气沉闷湿润，关上车门坐在副驾驶上，看见挡风玻璃上雨珠滚落，她无声地哭了。
　　金晨刚扣好安全带，被这突发状况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这是？”
　　“你觉得我是不是多余的？”
　　顾兰盼哽咽着问。
　　金晨微愣，一手掌控方向盘将车子驶离停车位，另外一只手伸过去握了她的手，淡笑着说：“你就是太爱胡思乱想了，这刚刚不都挺好的吗？”
　　“他从来没有对我那么好过。”
　　金晨：“……”
　　他二十七的人了，自然能感觉到，顾振南的确对甄明珠比较亲密。
　　可在他看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说时间上顾兰盼来的比较早，可毕竟和人家没有血缘关系，非亲生和亲生的差别在那，隔了血缘这么一道鸿沟，有些事压根没办法强求，那也强求不来。
　　况且，人和人性格不一样，顾兰盼令人怜惜，那一个，却好像天生就该被人宠着的。
　　收敛思绪，他淡笑说：“你这不还有我呢吗？要不考虑尽快嫁给我？”
　　家里催得紧，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结婚的事情了。
　　顾兰盼抿唇看着他温柔含笑的脸，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她第一次看见顾景行的画面。就在她刚刚离开的家里，十来岁的小少年背着个大书包进来，弯腰换了鞋之后看见她，微微愣神后扬起满脸的笑，开口问：“你就是兰盼姐姐吧？”
　　她比他大了不到半岁，当时都没有他高，他却客气乖巧地叫她姐姐……
　　眼下她坐在车里，又一次离开顾家，感觉起来，距离他又远了。
　　这一生，怎么能就这样认命，跟一个不爱的人？
　　－－－－－－题外话－－－－－－
　　*
　　今晚再没有更新了哈，明早六点不见不散。
　　最后一天精品没达到一万，不晓得会不会被编辑发现，讲真我特别害怕。o（╥﹏╥）o
　　然后！
　　月票第一马上要被友军给超掉了，莫名鸡冻。\（^o^）/~

　　☆、390：影视强推，甄甄看文（三更）

　　翌日，早上七点半。
　　黑色路虎停在了云京大学门口。
　　乔睿抬眸看了眼后视镜，低声提醒说：“首长，到了。”
　　顾振南“嗯”一声，低沉声线正好惊醒了盖着薄毯在睡觉的女孩儿。早上起得早，甄明珠在车上吃了包子豆浆后又觉得晕，没一会儿又给睡着了。
　　她上车爱睡觉这习惯顾振南晓得，此刻看见她脸蛋红扑扑的却仍旧担忧，抬手摸了摸她额头，沉着声音说：“要是吃药不顶用的话，今天开始把针打上。”
　　“没发烧。”
　　甄明珠坐直身子穿了外套，颇有些无奈。
　　她这感冒能有快一周了，偶尔低烧，吃了药会好点，却也不见好彻底。
　　想起来是挺烦人的……
　　眼见她穿好衣服，顾振南拎着包下了车，帮她先撑开了折叠伞。
　　这场雨也是，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甄明珠晕乎乎下去，抬手接了自己的包又从顾振南手里接过伞，仰脸笑着说：“那我进去了，你们路上小心。”
　　顾振南眼下是退休状态，偏偏多年以来形成了习惯，睡眠少睡眠质量还很好，这一大早不到六点便醒了，等到甄明珠再睡醒下楼，他说自己闲来无事，跟着乔睿和杨春，一起过来了。
　　乔睿等会开车同他一起回去，杨春却要留在学校里，以便于保护甄明珠。
　　对于亲爹安排的这一点，甄明珠特别无奈。可顾振南说了，杨春先前念书的时候成绩就不怎么好，当兵之后没能一直进步也和他学习不好有极大的关系。至于学习这个事情，什么时候都不算晚，所以他让杨春跟过来，保护她是一方面，自我提升是另外一面。在她上课的时候杨春不会打扰她，而是去学校图书馆汲取知识。
　　京大学术氛围浓郁，文化底蕴深厚，这几年，经常会出现饭堂打工小哥在工作之余上课旁听，通过成人考试脱胎换骨、自学成才的励志新闻……
　　两个男人口径一致，她根本完全没办法反驳，总不能阻碍人家学习进步。
　　只——
　　目光扫过一步开外撑伞站着的魁梧男人，还是觉得压力很大。
　　甄明珠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
　　“明珠。”
　　顾振南又叫住她。
　　甄明珠“嗯？”一声，停了步子又看过去。
　　顾振南笑笑，抬步走到她跟前，顺手帮她将立着的领子翻好，尔后揉揉她头发说：“有事的话就给杨春打电话，觉得不舒服了中午就在医务室把针挂上，听见了没？”
　　“哦。”
　　“乖，去吧。”
　　朝女儿露出一个笑容，顾振南道。
　　闻言，甄明珠又点点头，长舒一口气，跟着杨春往学校里走。
　　顾振南站在车边目送了她一小会，侧身坐上车。
　　他上车后没发话，乔睿便很有眼色地没有直接开车离开。等到他隔着挡风玻璃都看不见甄明珠的身影了，才听见顾振南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行了，走吧。”
　　乔睿应“是”，将车子驶上正路，融入清晨的车流。
　　顾振南身子微微后仰，靠在了座位上。
　　脑海里满是女儿的笑脸。
　　自家这闺女，年近二十了，和他印象里最后见到的阿璇，足有七八分相似。他觉得自己活了半辈子，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日子过得太清净，舍不得女儿，想时时刻刻护着她。看着她走进学校，会担心她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感冒加重还不上心，又担心她演员的身份刚曝光，在学校里遇到麻烦……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孩子一刻不在眼皮子底下，他就不安心。
　　仿佛——
　　甄明珠不是二十岁在念大学，而是三岁多刚上幼儿园。
　　可他这刚认下女儿患得患失的心情，甄明珠自然感受不到。她跟杨春隔了一点儿距离，走进了学校。走到明志路路口的时候，和从宿舍里过来的孟晗汇合了。
　　因为星期天《后宫》播出了她的戏份，这一日，她在路上便频频被人打量。不过，京大的学生们不比那些十多岁的高中生，看归看，也没人在赶着上课的这时间，凑上去让她签名。杨春见她和舍友一起去上课，转身离去。甄明珠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孟晗小声问：“刚刚那男人是华娱给你请的保镖？”
　　虽然有些距离，可孟晗在这方面有着来自富家小姐的敏锐直觉。
　　甄明珠没有否认，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岔开话题。
　　这一天上午五节课，尚算平静。她良好的心情，在吃过午饭回到宿舍的时候，被一条微信给打破了。
　　微信是阎幼清发给她的，提起了一本书。
　　按着她的意思来说：她知道这本书纯属意外，是早上醒来洗漱的时候，宿舍里有一个女生给她们吐槽，说是自己追了几个月的小说完结了，完结的有点突兀，气死人了。一本三十万字的书，前面二十几万字男主都在和恶毒女配纠缠，最后总算和女主在一起了，特么地滚了床单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太气愤，阎幼清的舍友大概讲了些小说剧情。
　　那些似曾相识的情节让阎幼清觉得有些古怪，所以在上午上课的时候，她便拿手机下载了那个小说阅读网站的app，大概地将那本书给看了一下。
　　这一看不得了，她差点也被气死了。
　　中午一点，甄明珠趴在宿舍的架子床上，用手机开始看阎幼清说的这本网络小说。
　　小说名：《璀璨的少年》。
　　她都没用手机搜索书名，下载了阅读app之后，这本书就挂在书城首页小喇叭滚动闪现的位置，那一期的宣传标题是：“影视原创强推。”
　　就在刚刚过去的周末，《璀璨的少年》将影视版权卖给了云腾娱乐。
　　处女作取得这样的成绩，创作者冰雪心还上了首页的“大神面对面”，做了专题访谈。于是，甄明珠在看书之前，先看见了作者的访谈内容。
　　冰雪心在访谈里主要表达了两个意思。
　　其一：“这本书写起来非常累，因为它取材于自己的生活。”
　　其二：“后面没写好特别抱歉，最近开学了特别累，会在出版稿里精修一下。”
　　看完访谈，甄明珠带着疑惑点开了作品详情页。
　　看正文之前，又好奇地点开了评论区，最上面一条评论是一个名为“呦呦”的读者发的：“特别想问一下作者，文里男主的原型是现在的京大校草程砚宁吗？”
　　这个阅读网站，评论区有楼中楼回复功能，即：读者也可以回复读者。
　　短短几分钟而已，这条评论下有七八条读者回复了。
　　“卧槽，什么情况？”
　　“程砚宁，微博上那个？”
　　“对对对，铁打的程砚宁，流水的第二名，据说从来不考第二，现实版学神！”
　　“颜宁=程砚宁，妈呀？”
　　“尼玛，恶毒女配贾珍珍，难不成是甄明珠？！”
　　“坐等心心解密！”
　　因为加着阎幼清微信的缘故，甄明珠猜测这个叫“呦呦”的读者应该就是阎幼清本人，再浏览了一下部分评论，心中已然有了一种被恶心到的，极度不适的感觉。
　　强忍着这股子恶心，她花了好几个小时，将这本小说浏览完了。
　　文里的恶毒女配贾珍珍，家道中落的时候和几个好朋友厮混，第一次背叛了男主。这之后，去了首都城市，被富商包养，一脚踏进娱乐圈的同时还被塞进了名校镀金。在这个基础上，她还同时玩弄着男主的感情。可惜好久不长，男主意外地发现了她这些肮脏的事情，愤恨交加的同时伤心欲绝。
　　一直暗恋着他的女主在这时候鼓起勇气表白了心迹。
　　男主感动于她几年来的默默守护，当着女配的面，给了她一个疯狂的吻。
　　恶毒女配贾珍珍又受不了了，上前挽留男主，正巧被过来接她的富商司机给看见，富商司机将这件事反应给了自己的雇主，那位年近半百的雇主一怒之下，让好几个属下一起，强暴了恶毒女配。
　　也就在恶毒女配出事的当晚，男主带着女主去了酒店，和她发生了关系，翌日醒来，他发现女主是第一次。
　　天蝎座的大男主，性子里有特别霸道而大男子主义的一面，他被女主的纯洁和单纯给触动，在这一晚之后，便提出了试着交往的请求。
　　这之后，文章用三万字交代了两个人在一起的甜蜜……
　　受伤颇重的男主，被女主渐渐治愈。
　　全文完。
　　甄明珠看完故事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
　　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她整个人都是麻木而眩晕的，头疼得厉害。
　　不晓得是感冒原因还是阅读引起的心情堵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何种心情，又一次点开了评论区，揉了下眼睛继续看，发现热门里一条时间不长的评论被点赞颇多。
　　那位叫“空心旧事”的读者发表了晃花人眼的超长评论吐槽说：“作者是有处女情结吗？不觉得男主爱上女主的过程太奇葩太生硬了吗？说好的高冷男神呢？！人设崩的一塌糊涂！这个文最开始看还挺有一点剑走偏锋的意思，越写越扯，简直了！男主既然宇宙无敌第一优秀聪明智慧，怎么情商就跟一头猪一样！不喜欢女主这样默默付出的小可爱，偏偏去喜欢一个放浪形骸的恶毒女配！妈呀！花了三分之二多的篇幅讲女配，在我心里她就跟女主一样好吗？！看到最后她被强暴，真的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呢！特别的酸爽！而且看到最后，感觉女主完全矫揉造作的一逼，既然爱那就早点说啊，知道男主一直被女配蒙骗，嘴里吃羊粪了吗？由着男主被欺骗欺骗再欺骗，伤害伤害再伤害？！……总之，本文从人设到逻辑都崩得一塌糊涂，完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收藏和点击，还卖出版权卖出影视，估计读者的生活都过得太平淡了，就喜欢这种一地鸡毛的无脑虐文！心疼我阅读币！┭┮﹏┭┮”
　　－－－－－－题外话－－－－－－
　　*
　　为了更这一章，外卖小哥送饭到楼下，我让他拿回去自己吃掉了。→_→
　　因为，26楼的我，没时间下去取。
　　明天六点可能没办法更新了，大家十二点来看。

　　☆、391：自嗨成瘾，麻烦大了（一更）

　　甄明珠看文的时候，夏语冰已经回了宿舍。
　　《璀璨的少年》会一炮而红，也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当年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程砚宁出现救了她。这一贯高高在上的一中男神成了她心里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她起先并没有产生任何奢望，深知自己配不上他。是甄明珠，她追上程砚宁这件事，让她产生幻想。毕竟，甄明珠那样不学无术的小太妹都能追上程砚宁，自己为什么不能？
　　可惜，她在抱着这种幻想的时候，渐渐发现，程砚宁对甄明珠出奇的好。
　　晚自习后，两个人会手牵手回宿舍；午饭的时候，程砚宁经常会等她；帮她打过早餐；在她国旗下讲话的时候带头鼓掌给她鼓励；甚至，为她放天灯庆祝生日……
　　这些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为另一个女孩做了。
　　她发现过他在晚自习后的操场上亲吻她，彼时梧桐树影摇曳，凉风习习，他一手捧着甄明珠的脸俯下身去，修长身形温柔地将她罩在一方天地里，缱绻温柔的模样，让她愕然，心痛到窒息麻木。
　　所有的一切，在07年初夏，改变了。
　　甄明珠和秦远他们突然退学，引得学校师生揣测议论。邓双双在她跟前说起的时候，她下意识说了一句：“应该是出了丑事吧？要不然不会这么严重。”
　　邓双双一瞬间开窍，紧接着，那件事便在学生之间越传越真。
　　女朋友和三个男生胡混出意外，这消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应该难以承受。她怀着隐秘、雀跃、心疼的复杂情绪，偷偷地去高三一班外面转悠，就想多看那人几眼。
　　程砚宁那段时间的样子，重重地刻在了她的心里。
　　以前他也冷淡，可那是一种礼貌而疏远的冷淡，那一段时间，哪怕隔了老远，她却能深切地感觉到，程砚宁的情绪已经压力冰冷到极致，看似面无表情，却随时可能爆发。
　　她也因此确认，程砚宁并不晓得甄明珠的踪迹，不然不会那么痛苦。
　　她有些后悔，担心影响他高考，更多的却是长期隐忍情绪而产生的畅快和欢喜。甄明珠这样走了也好，他会走出来，自己也会有那么一些追逐他的机会了。
　　再后来，出了冯宽的事情。
　　再再后来，他一举成名，刷新了安西省理科状元历史高分。
　　那就是她喜欢且迷恋的男生，他那么优秀，让她想起来便觉得心神颤动。他有那样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容颜、卓绝清隽令人着迷的气质，同时还有强大的爆发力，从不会让人失望。
　　那一年分科，她以文科重点班最后一名的成绩，擦线上去，一雪前耻。
　　在那之后，不分昼夜拼命学习，唯一的目标，考进京大。
　　上天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哪怕她没有那么聪明，也在发愤图强四年后，拿到了京大的录取通知书。
　　满腔情绪无处寄托，她在考后闲暇之余，写了《璀璨的少年》。
　　她想，一定是她炽热而饱涨的感情打动了老天，所以这本书才会一炮而红，她收获了不少粉丝，有了出版的机会，甚至能凭借自己本事赚钱，有资本踏入不夜宫那样的地方。
　　只她没想到，会在那样寻常的一天，以那样的方式，和那两人，久别重逢。
　　他们还在一起？
　　这事实简直好像惊雷，让她震颤之余，不愿接受。
　　未完成的故事，剧情因此急转直下。
　　她觉得自己写的，合情合理，完全没有错。甄明珠家道中落，进了娱乐圈，怎么可能没有被潜规则？就她那样一副长相，怎么可能在那样的圈子里保持出淤泥而不染？
　　打开电脑等连接网络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手机里那张照片。
　　照片是她早上过了马路后，无意中拍下的。黑色路虎的后排车门边，男人俯身钻在甄明珠伞下，也不晓得说什么，说完之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当时距离不算近，也打着伞，隔着雨幕用看手机的姿势很随意地拍下了那一幕。哪怕只拍到甄明珠的脸侧和男人的背影，也可以保证，这两人关系不寻常。
　　甄家家道中落，她大清早被送到校门口，豪车、老男人，还不够说明情况？
　　也就程砚宁，一脚陷进烂泥里，拔不出来了。
　　“滴滴滴！”
　　登上qq以后，电脑右下角提示音不断。
　　夏语冰舒口气，将手机放在桌面上，点开了管理群。
　　她本来还有一节课，可在上课的时候，便被微信和qq里各种消息打扰得不行。手机回复起来比较麻烦，她索性翘掉了最后一节课，回宿舍处理文的事情。
　　管理群算上她在内十一个女生，已经就评论区的事情讨论了好一会儿。
　　“@冰雪心，颜宁的原型是程砚宁？”
　　“不会吧，有点惊悚。”
　　“可真的很像啊，安城一中、最高学府、理科状元、名字……”
　　“微博上的消息我也有看，铁打的程砚宁，流水的第二名，听说那男生从中学起各种考试从没有得过第二名，眼下在京大还是校草兼学生会主席呢，一等一的校园风云人物。”
　　“话说，我好像先前在机场见过他和甄明珠，人家开一辆黑色宾利。”
　　“理科状元诶，各种奖金拿到手软，有钱很正常。”
　　“现实版颜宁，哈哈，真的忍不住粉他。”
　　“对对对，京大新生开学晚会上手拿话筒那模样真的帅爆了，手指太漂亮了！”
　　“人帅腿长气质好，妥妥的宁学神跑不了。”
　　“那啥，他要真是颜宁的话，冰雪是谁呀，夏瑜吗？”
　　十一个人的管理群，因为某个管理员这样一句话，气氛骤然僵了下去。
　　夏语冰默默地看完信息，发了一句：“是。”
　　简单的一个字，她准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去，管理群也因为她的出现顿时炸了，几个女生又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一会话，才看见她又道：“这一段时间认识你们真的很高兴，这些事我也不知道给谁说，很压抑，你们能帮我保密吧？”
　　这样大的爆炸性消息，几个女生顿时表示绝对保密。
　　夏语冰直接传了张照片上去。
　　“卧槽！”
　　“甄明珠啊！”
　　“这是哪？”
　　“我们学校门口。”夏语冰道，“早上和舍友出去吃饭，无意中拍到的。你们也看到了吧，她和这个男人很亲密，关系根本就不正常。”
　　“666666。”
　　“牛逼了。”
　　“豪车老男人，这配置我服！”
　　一水儿的起哄让夏语冰心里好受一些，又说：“她性子真是那样的，特别招男生喜欢。先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是，我们班主任和教导主任都是中年男人，特别偏袒她。班上那群校霸也是，家里有权有势的官二代富二代，就爱围着她转，到后来一起出去闹出丑闻了，就被家长给强制转学了，事情闹得很大。”
　　“牛逼了。”
　　“真的牛逼！”
　　“这是现实版美丽无罪么？”
　　“哈哈哈。”
　　“文完结的有点仓促，我实在被恶心的写不下去了。后面的部分有些是乱编的，事实上程砚宁现在还被她哄得团团转，我很纠结，害怕这件事被他知道后惹得他伤心，不知道怎么处理了。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额，要是我就直接把照片拿给他。”
　　“你真的暗恋他呀？”
　　“这么牛逼的男生，什么眼光啊？”
　　“美呗，人家京都第一美人呢。”
　　几个不明真相的女生在群里齐齐吐槽，七嘴八舌地给她出主意。
　　夏语冰因为隐私被揭露有点忐忑的心情，渐渐地被安慰了。
　　她写这本书，纵然有些编造的情节，可甄明珠本来就不清白，眼下微博上看着红火，若是那些粉丝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怕是会用唾沫星子淹死她。
　　到时候，程砚宁怎么可能还和她在一起？
　　想着想着，她又蠢蠢欲动了。
　　－－－－－－题外话－－－－－－
　　*
　　夏语冰：“她性子真是那样的，特别招男生喜欢。先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是，我们班主任和教导主任都是中年男人，特别偏袒她。班上那群校霸也是，家里有权有势的官二代富二代，就爱围着她转。”
　　阎正+马平川：“（⊙o⊙）”
　　远哥：“牛逼了啊。”
　　小梦：“真的牛逼。”
　　成功：“牛逼，服。”
　　被拍照留念的顾首长：“哎，王者不想打青铜。”
　　今天还有一更，下午五点，么么哒！

　　☆、392：预告播出，实锤突现（二更）

　　不知不觉，过了六点。
　　夏语冰在管理群正聊天，听到了敲门声。
　　她翘课回来从里面插了门，听见声音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便起身去开门了。
　　最后一节是必修课，宿舍里三个女生一起回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一边进门一边告诉她：“临下课的时候老师点名了诶，给你记了一次旷课。”
　　“啊？”
　　夏语冰微微愣了一下，问：“你们怎么也不帮我请假？”
　　“老师超凶的啊，谁敢说话？”
　　舍友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还有些郁闷地说：“你干嘛呀，好好的课不上一个人钻宿舍里面？”
　　“就……回来上网。”
　　“呃。”
　　看一眼她开着的电脑，几个舍友顿时更无语了。
　　夏语冰抿着唇回到了自己位子上，莫名地，感觉到一丝尴尬。女生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友谊基本上都是在朝夕相处中培养起来的，眼下刚开学不久，她因为经常钻宿舍里写小说的缘故和其他三人已经拉开了距离，显得不合群。老师点名时没人帮她圆场的这个事情，突然就给她敲了个警钟。
　　一手握着鼠标又看了几分钟电脑，她扭过头笑着说：“你们还没吃饭吧？一起出去？”
　　“晚点吧，看一下甄学姐的电影预告片。”
　　生疏归生疏，还是有人应了她一声。
　　夏语冰一愣，问：“什么？”
　　“你不知道吗？”
　　说话的女生顿时来了劲，开了电脑便扭过头笑着告诉她：“大二那个甄学姐，就我们主席他女朋友，主演的电影预告片六点半要出来，听说是华娱投资的青春校园剧，男主角是周越呢。”
　　这消息，将夏语冰炸得有些懵……
　　看着女生脸上的笑，再回味一遍她的话，心情又蓦地烦躁了。
　　他们这一届新生，军训是在营地封闭式进行的，期间连手机都不能用，算起来国庆节后才正式开学，一来学校，各大社团便展开了一年一度的招新工作。因为程砚宁这个金字招牌以及附加学分吸引，她们宿舍里四个女生都领了学生会的申请表，想要加入校学生会。她申请了秘书部，以为自己十拿九稳。
　　毕竟她们念的就是新闻专业，文字上有优势，而她更有网络作家这么一个身份，在面试的时候也特意提及了，想要给自己额外加分，被秘书部学姐重视。
　　可是事与愿违，她没选上，反而是这个说话的室友选上了，选上之后，她提起程砚宁便成了“我们主席。”
　　简直有病，不知所谓……
　　她在心里厌弃鄙视了一番，面上却不显，只露出意外神色。
　　说话的女生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又和另外两个舍友兴冲冲地八卦起了程砚宁的事，那些事，她都听得快背过了。什么入学之后从来不考第二，建筑系保研名单第一个，学生会办公室里每一张照片都帅爆了，这学期开学闹了宿舍楼下告白门，听说家里好像还超有钱……
　　烦不胜烦，夏语冰又扭头看自己电脑了。
　　没过一会儿，她听见了自舍友电脑里传出的背景音乐。
　　“哇！”
　　“布景太棒了啊。”
　　“好美好美。”
　　一句又一句惊叹落在耳边的时候，夏语冰没忍住，起身凑过去看。
　　她过去的时候，预告片已经过去了半分钟，屏幕里正好是甄明珠和周越的一个镜头。女生穿着低圆领的白色棉布裙子蹲在草坪上逗狗，巴掌大的脸颊微垂，雪白而精致，低马尾扫在后颈上，她修长细瘦的颈间挂了一枚小黑绳穿过的黄色玉环，抬手抚摸大狗浓密光亮的毛发，脸上一抹恬静笑容被男生收入眼中。
　　周越穿黑色短袖，迷彩长裤，一手环着篮球站在半敞开的铁栅栏门边，似不经意路过，神色宠溺而温柔。
　　傍晚金色的余晖透过翠绿枝丫笼着两人，一幅画面，光影色彩梦幻到极致。
　　一秒又一秒，一帧又一帧……
　　两分钟预告片很快播完，夏语冰才恍然回神。
　　边上，有舍友惊叹：“美得跟画一样。”
　　“对啊对啊，微博上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她演的每个镜头都能截图成电脑桌面，哈哈。”
　　“和我们主席就太登对了。”
　　“听说程学长超宠她。”
　　“那你以为呢，入赘梗听过没？”
　　“哈哈——”
　　几个女生说着说着都笑了起来，你推我搡的。
　　夏语冰没说话，默默抿起唇，回到了自己位子上，心血翻涌。
　　qq消息“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看，管理群又热闹了起来。
　　“卧槽，那个甄明珠太好看了吧！”
　　“对对对，周越也就刚刚配上她的颜！”
　　“微博上热闹爆了。”
　　两分钟预告片一出，微博上夸奖声一片，好多人都在说：先前网络上一堆的国民初恋、素颜女神统统弱爆了，云京大学校花这颜值太能扛，周影帝颜粉抱一团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程砚宁被传到网上的各种照片又被各路颜粉跪舔了一遍。
　　这现场也算娱乐圈独一份了……
　　夏语冰握着鼠标看了会儿微博，又看看书评区，再看看管理群，只觉得心上压了一座山，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临近七点的时候，宿舍里其他三个女生出去吃饭，她没去，在管理群说：“她就是长得挺漂亮的。”
　　“可惜人品不行。”
　　“对，也就一张脸能看了。”
　　“现在这社会不就看脸吗？”
　　被几个女生安慰了一会儿，夏语冰仍旧显得郁郁寡欢。
　　突然地，管理群有人甩了一张截图上来。
　　那是一张预告片评论区的截图，有人在下面说：“看脸的世界真是让人糟心，不就一个预告片呢，一片跪舔呀这呀那呀的也不觉得恶心，甄明珠贱人一个，酷爱勾引人男朋友。”
　　因为这个评论，管理群又炸开锅，有人问：“这不是咱们谁的账号吧？”
　　几个姑娘都表示一脸懵逼。
　　夏语冰意外了一瞬，便说：“娱乐圈里水太深了。”
　　“特么地这世道怎么了？”
　　“就是，这种人还能一炮而红。”
　　“恶心。”
　　因为一时的义愤填膺，管理群几个姑娘冲动之下也跑去留言跟评了。
　　一场网络风暴，悄无声息地开始发酵……
　　*
　　雨势小了很多。
　　晚七点，天色分外阴沉。
　　平稳行驶的车内，甄明珠隔着被雨水模糊的窗玻璃，看着窗外晕开成一片的霓虹。想到下午那本书，心里仍旧觉得乱糟糟，理不出个头绪。
　　夏瑜？
　　直觉告诉她，这个作者是夏语冰。
　　竟然能写出这种东西？
　　她震颤过度，一时间都不晓得应该做出何种反应了。
　　“嗡嗡——”
　　手机震动声，打断她思绪。
　　甄明珠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了一眼，发现最新一条消息来自阎幼清。
　　呦呦：“学姐你看了那本书了吗？”
　　甄明珠：“嗯。”
　　呦呦：“那个冰雪心就是在影射你，评论区有管理员都回复了，说什么大家低调，心里有数就好。”气呼呼地说了一句，阎幼清还甩了一张截图。
　　甄明珠点开看了眼，很快退出，回复她：“这件事谢谢你了。”
　　呦呦：“那你打算怎么办呀？”
　　甄明珠：“我想想。”
　　呦呦：“好吧。”
　　阎幼清不再说话，甄明珠便退出了对话框。
　　边上，顾振南早已经发现她情绪不太对，蹙着眉摸了下她的额头，关切地问：“还不舒服？”
　　“好多了。”
　　甄明珠说话间抱住了他手臂，脸贴上去。
　　夏语冰那本书里，提到的事情太多了，包括她家道中落，来云京之后进娱乐圈，当年和秦远几人一起退学，种种种种，她要是闹大了去驳斥，难免将所有隐私都给牵出来。
　　如何能行？
　　车子一路驶入军区大院，她想了一路，眉宇间烦忧愈重。
　　乔睿将车子停稳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车窗外雨停了，风却大了，顾振南推开车门刚下去，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接通唤了声：“景行。”
　　网上的事情，顾景行听闻的时候颇有些焦头烂额。
　　《你不知道我爱你》的两分钟预告片在网上发布以后，黑粉出现的很突然，颇有些来势汹汹。污水一盆一盆的泼，有的说甄明珠在高中时候乱搞男女关系，有的说甄明珠眼下被云京富商包养塞进了京大，还有人说甄明珠在补习学校的时候勾引别人男朋友，就喜欢吊着男生玩弄感情。
　　华娱这边察觉的第一时间便联系网站进行了删评禁言处理，哪曾想，就在几分钟前，有网友直接发图@甄明珠，并指路小说《璀璨的少年》，上了甄明珠被包养的“实锤。”
　　那张照片里出现的老男人，赫然是他这个二叔。
　　事情来得猝不及防，顾景行不确定他二叔是个什么态度，只得一个电话打来请示。
　　－－－－－－题外话－－－－－－
　　*
　　明早六点，风里雨里等你！

　　☆、393：心狠手辣，前途无量

　　“你等一下。”
　　耳听着顾景行说了两句，顾振南便开口打断他。垂眸看一眼下了车的甄明珠，先对她说：“外面风大，你先回屋去，我接个电话。”
　　“哦。”
　　甄明珠本来有些心不在焉，闻言只乖乖应了一声。
　　目送她进去，顾振南这才收回思绪，平静吩咐：“你继续说。”
　　隔着电话，顾景行都能感觉到二叔的强势，定定神，他很快言简意赅地将现状形容了一下。
　　“让删了。”
　　听完话的男人，给了简单的三个字。
　　顾景行原本也是这么个打算，应一声“是”，又问：“明珠的身份？”
　　“这个你不用管。”
　　仍旧是那一副不容置疑的腔调，声音却四平八稳地吩咐他，“尽你最大能力，先将影响力和传播度减到最小。”
　　“好，知道了。”
　　“先这样。”
　　话落，顾振南便挂了电话。
　　也就在两个人打电话的这短短一小会，网上闹得不可开交。
　　发布照片并@甄明珠的那一个网友正是夏语冰的管理员之一。传播曝光这种事，有时候会让人上瘾。况且她们握着的是这样能引起轰动和关注的大料。这个照片甩出去之后，她微博粉丝在几分钟之内狂涨不停，好事网友又喊着让继续爆料，于是她完全忘掉了夏语冰说的话，提到了《璀璨的少年》。
　　这本书原本就有一定的粉丝基础，夏语冰微博“冰雪心”先前因为这本书涨粉四万余，这一会儿在这一出闹剧里，粉丝直接窜了两万，还有越涨越猛之势。
　　时至八点半，“甄明珠、《璀璨的少年》”，这一组关键词出现在热搜第三名，同时，一大批不明真相的小说原著粉和各路水军涌到了甄明珠微博下，极尽嘲讽谩骂之能事，而甄明珠两天之内凝结的铁杆粉虽然不多，却都是在现实生活中和她或者程砚宁有所接触的人，战斗力异常迅猛。
　　这场掐架发酵了十分钟，八点四十的时候，各路网友齐齐一懵。
　　热搜被撤了……
　　十分钟之内撤热搜，引发了两种后果：其一、迅速阻止了事态蔓延；其二、无脑黑愤怒翻倍。黑子里《璀璨的少年》原著粉颇多，见状好像有了充足的证据一般，赶赴小说网站评论区发泄怒火，哪曾想，账号登陆上去主页一堆乱码，气呼呼地试验再多次，也一样毫无办法。
　　夏语冰自然也发现了这一情况，在管理群唉声叹气。
　　“特么地太嚣张了！”
　　“对啊，就没见过这么牛逼的。”
　　“我问过技术了，说是系统问题，不承认和甄明珠有关。”
　　“操，我微博登不上去了，说账号异常。”
　　“……咋办？”
　　“本来还不相信，这不明显被包养了？”
　　“特么地后台太强大了吧。”
　　“华娱要想护一个人，啧啧啧。”
　　“许博渊出轨了。”
　　管理群热闹了没一会儿，又猛地沉寂了下去。
　　夏语冰怔了一瞬，下意识去看微博，发现热搜第一的关键词“许博渊出轨、嫩模”后面有一个深红色的“爆”字，紧接着热搜第二的关键词“孙静坐月子”后面有一个鲜红的“热”字。
　　这样一个空降热搜的消息，将一众好事网友的注意力齐齐吸引了过去。
　　许博渊，国内中青年演员之中的翘楚，双料影帝，三十出头的他是云腾娱乐当之无愧的电影一哥，和老婆孙静的九年感情一直被粉丝津津乐道，同时，他是国内娱乐圈“好男人”的代表，有着完美口碑和人设标签。
　　眼下，出轨了？
　　还是在老婆坐月子期间？
　　夏语冰都被这消息震得找不见北，下意识点开了第一条热搜。
　　文字很少，齐刷刷一组图极具冲击力。
　　“追影工作室”的红戳嚣张地盖在上面，一行拉下去，带着点触目惊心的审判意味，将三张无比清晰的脸钉在了网络页面这耻辱柱上。
　　相比于照片呈现出的情况，热搜标题已经很委婉了。
　　一组照片下去，所谓嫩模有两人，三人同框，室外景和室内景都有。几张室内景里最挑战人底线的一幕：许博渊只围了一条浴巾，两个嫩模其中一人凑过去和他说话，另外一个则抬步到床边拉窗帘。
　　室内会发生什么，呼之欲出，又惹人遐想无限。
　　许博渊微博粉丝上千万，最近一条微博更新在三天前，他自拍了一张戏服照，隔空喊话家里的老婆照顾好自己，眼下照片曝光，评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倍激增，粉丝和网友们颇有暴动之势。
　　与此同时，一组照片里两个和他同框的嫩模也第一时间被网友扒了出来。
　　安莹、张雅兰的名字，又一次将云腾推到了风口浪尖，无他，这两个嫩模，都是云腾旗下新签约不久的艺人。
　　夏语冰几乎是怀着一种心脏快跳出喉咙口的激动心情在翻看评论，她坐在电脑前，平生第一次，结结实实地体会到“网络暴力”这四个字的分量。
　　眼看着安莹被喷得体无完肤，她有一种又畅快又害怕的感觉。
　　畅快是因为：原来安莹在云京混成这样。
　　害怕是因为：本能地对这种潮水一般的攻击，产生畏惧。
　　她沉浸在这一场堪称全网对三个人的屠戮狂潮里，都没有意识到，网络众人在对这一恶性出轨事件口诛笔伐的同时，甄明珠的事情，被抛诸九霄云外了。
　　*
　　顾家，二楼书房。
　　甄明珠坐在宽大靠椅里，发了一会儿呆。
　　老太太和老爷子还没有回来，她和顾振南简单地吃了晚饭，以要在书房找资料为由，进来躲清闲。饭间顾振南和她说起了网络上的事情，主要表达了让她少看手机早点休息的意思。
　　怎么可能休息？
　　她心里被自责给塞满了。
　　如果她当初没进入这个圈子，这些事都不会存在。她在安城的时候不可能有安莹来威胁，眼下不会连累程砚宁进入公众视线，也不会连累顾振南跟她一起承担这种污水。
　　“嗡嗡嗡——”
　　手机一直在桌上震，她没心情理会，叹口气去找书。
　　因为顾兰盼学法律的缘故，书房里倒是有好些法律相关的书籍，她一行行看过去，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刑法办案实用速查手册》，尔后，坐在沙发上翻看起来。
　　夏语冰的书已经完结，并且签约了出版卖了影视，此后的影响力只增不减。
　　打心眼里，她无法容许这样一本网文继续存在，更别提任由它变成实体书甚至电视剧，到了那一步，估计这辈子都会被恶心得无法释怀。
　　让她止步于网文甚至下架，诉讼应该是最有效的解决途径。
　　程砚宁在楼下和顾振南说了一会儿话，上来后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穿着针织开衫的姑娘窝在沙发里，厚厚的一本书放在她并拢倾斜的腿面上，她一手扶着书另一只手慢慢翻看，神情专注，眉目间笼着一抹烦忧。
　　“咯噔——”
　　落锁的声音，惊动了专注的人儿。
　　抬起脸的时候，甄明珠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下意识眨眨眼。
　　程砚宁淡笑着问：“这是什么反应？”
　　“你怎么来了？”
　　“不来能行吗？”
　　程砚宁俯身，抬手从她腿面上拿走了书顺手放在一边，语气极为低沉地说，“你没见我进来时你爸那个脸色，要是我今晚没来，估计以后过来不一定能进门。”
　　这话在甄明珠听起来有些夸张，却是程砚宁真实感受。
　　他是晓得微博事件后的第一时间便开车赶了过来，路上先和冯星通了一个长电话。
　　许博渊出轨被拍，并非偶然。而是早在安城时候，甄明珠被徐梦泽送回家那一晚和他坦白了安莹敲诈她的事情之后，他便让工作室那边盯上了安莹。
　　这世上，有的是记吃不记打的人，就像沈芊芊。
　　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可意外地拍到了许博渊，倒不在他意料之中。拍到后他没发话，照片便一直压着，不曾曝光出去。许博渊这种咖位和人设，出轨事件被踢爆等同于断送他事业路，同时也狠狠地得罪了云腾娱乐。平心而论，他懒得给工作室树敌，从冯星手里接了这烂摊子之后，光是法律顾问就请了好几位，试图将第二业务网络公关给发展壮大，进入正轨。
　　可这世上总有不长眼的人，就像那个张雅兰。
　　先前在孟晗生日宴上恶意撞人，眼下又在预告片出现的第一时间送上门找虐，连带着那个安莹一起，塑料姐妹花竟然鼓动了许博渊，动用了云腾那边不少水军。
　　他不回敬一份大礼，都对不起那几人苦心孤诣……
　　眼看着微博上乱成一团，云腾公关形同虚设，他松了一口气，才有时间给甄明珠打电话，本来想让她帮他看看未来岳父的脸色，哪曾想，电话打了好几个，没人接。
　　抑郁之下，他只得斟酌说辞，先过来了。
　　果不其然的，顾振南就坐在沙发上等他，看见他来，完全没有丝毫意外。和以往不同的是，他岿然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见他进门也没有起身招呼，也就他保证了会自己解决夏语冰的事情，才得到一个尚算和气的脸色。
　　两个人谈完话，他说上来看看甄明珠，人家说了一句：“别待太久，天气不好，早点回去。”
　　相比于先前的甄文，这一个，明显更难取悦。
　　只想到这，程砚宁都有一种哭笑不得莫可奈何的感觉，以至于这样一个往日很寻常的见面，都因为未来岳父的刁难，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收拢思绪，他一手从甄明珠脊背后伸过去，将她搂在了怀里。
　　甄明珠被他罕有的吐槽语气给逗笑，心情因此轻松，抿着唇角说：“谁让你那么喜欢见义勇为？”
　　程砚宁没接她这个话，而是语气轻柔问：“你看书了？”
　　“中午就知道了。”
　　“怎么也不告诉我？”
　　“恶心。”
　　甄明珠提起这个就烦，仰起脸朝他，“你看了没看？她在里面幻想跟你上床。”
　　程砚宁：“……”
　　他是晚上才知道这个事的，哪有时间去看书？
　　温香软玉在怀，忍不住心猿意马。
　　甄明珠被他目光盯得脸红，刚不自在地动了一下，柔软而略带凉意的薄唇便落了下来，程砚宁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她压在沙发背上亲。
　　“唔……”
　　甄明珠艰难地推开他，低喘，“我感冒着呢。”
　　“传染给我，嗯？”
　　他又倾身压上，薄唇在她唇角舔，语调低低，仿若呢喃。
　　尔后，在她郁闷之际，湿热的舌尖滑进她口腔，翻搅一通之后，两个人牙关相抵，让原本安静的房间产生一阵暧昧低响，听得甄明珠脸红心跳。
　　程砚宁吻了几分钟，揽着她后腰的那只手，从衣摆下面钻了进去。
　　这一场浅尝辄止的亲热，进行了不到二十分钟。
　　程砚宁先停下的，主动停下的时候，他鼻尖抵着她鼻尖蹭两下，将薄而烫的呼吸呵在她唇边，低声说：“理一理衣服，我去阳台上抽根烟。”
　　话落，他转身站起，抬步去了落地玻璃门外的阳台上。
　　甄明珠有些晕乎乎地坐直了。
　　内衣扣被解开，开衫内搭的背心被推得老高，就连长裤，拉链也开了些。
　　她脑海里一团乱麻，胡乱地拉下衣服，低着头扣好了里面一件，又站起身穿好长裤，扭过头去看程砚宁的时候，他已经点着了烟，松松夹在指间，低头吸了口。
　　想了想，甄明珠没有过去，抬步走出去，将门打开。
　　程砚宁一根烟很快抽完，走出来到她身边的时候，伸手拧了拧她的脸，淡笑说：“走吧。”
　　“嗯。”
　　点点头应一声，甄明珠送他下去。
　　两个人到一楼的时候，顾振南坐在客厅里和乔睿说话。
　　程砚宁没有多留，跟两人打完招呼，被甄明珠送出了家门。外面雨已经停了，空气分外湿润，泥土的香气扑鼻而来，甄明珠拢了拢身上的针织开衫，柔声叮咛：“你开车小心点。”
　　程砚宁点点头，临走，又突然俯下身，俊脸凑到她唇边道：“亲我一口。”
　　甄明珠没亲他，抬手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这个猝不及防的动作让程砚宁身子歪了一歪，回过神又盯住人的时候，他突然抬手将甄明珠一边肩膀上的开衫推到肩头，俯身过去，在她白嫩圆润的肩上闷不做声地咬了一口，痛意惹得身子僵，甄明珠恼道：“干嘛啊。”
　　程砚宁松开她的时候帮着拉好了衣服，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后悔了怎么办？”
　　“嗯？”
　　“不该同意你住家。”
　　一句话，又惹得甄明珠脸蛋红透。
　　她不做声，咬着唇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尤其惹人疼，程砚宁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抬手拍拍她的脸，语调里颇有些缱绻不舍：“进去吧，外面冷。”
　　“你赶紧走，你走了我再进去。”
　　被这么催一下惹得程砚宁笑出声，抬手揉乱了她头发。
　　甄明珠被他气得咬牙，一抬眸，他已经跳下两级台阶，勾出车钥匙解了锁。
　　“路上小心点。”
　　“知道。”
　　说完这句话，程砚宁上了车。
　　远远地，黑色轿车离开，车灯光都瞧不见了。
　　甄明珠低声叹口气，转身进门，走到客厅的时候，听见顾振南唤她。
　　男人唤她的时候左手指间还夹着半支烟，眼见她朝自己跟前走，便微微俯身，随意地将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出声问：“人走了？”
　　虽然是一句废话，甄明珠还是乖乖地“嗯”了一声。
　　顾振南叫她其实也没说什么重要事，嘱咐她回房了早点睡，很快将人解放了。
　　甄明珠端了杯热水上楼，又在书房里取了手机，回到卧室去。
　　简单地冲了一个澡，十点半的时候，她穿着睡裙钻进了柔软的被子里，也才有心情看一眼微信。一连好几天了，她收到的微信消息都是一种要爆炸的状态。
　　发微信关心她的人很多，她一个一个回完，时间到十一点了。
　　甄甄后援团里，秦远和徐梦泽让她别多想，早些睡。她也的确挺困了，抱着手机迷糊糊睡着，没一会又惊醒的时候，发现十一点半了。
　　打着哈欠，她给程砚宁发微信问：“还没到呀？”
　　“到了，正预备给你说。”
　　“怎么还没睡？”
　　“手机放下，赶紧睡。”
　　程砚宁几乎是秒回，还连发三条。
　　甄明珠被他催，乖乖地回了一个“哦”，晕乎乎去睡了。
　　程砚宁随手将手机装进裤袋，弯腰在玄关处换了鞋，抬步走进客厅的时候，远远地瞧见楚江正好从楼梯上下来。减肥颇有成效，他穿一袭宽大白袍走下台阶，形销骨立，仙气飘飘，颇有一种隐居高人遗世独立的风姿。
　　“楚叔。”
　　收敛目光，程砚宁问候了一声。
　　“去顾家了？”
　　楚江问，嗓音里带着一股子因为饥饿造就的烦躁懒散。
　　这人，每一次拍戏之前，总有层出不穷的状况，程砚宁早已从最初的愕然意外练就了如今看见他全裸都能波澜不兴的模样，闻言只点点头，回答说：“嗯。”
　　楚江笑了，抬下巴朝厨房方向指了指，说：“等你好一会儿了，先坐吧。”
　　也就在他说完话的工夫，万随遇的身影从厨房里出来，稳步而来到了两人身边的时候，有些无奈地将手里的玻璃碗放在了茶几上，问楚江，“这么下去能行？”
　　“还差七斤。”
　　楚江头也没抬，语气已经从烦躁转为生无可恋。
　　万随遇：“……”
　　反正他说什么这祖宗也不听，只得收敛了劝说的心思，抬眸看向程砚宁。
　　一场甥舅之间的谈话还没开始呢，边上一只手伸到了他跟前，懒散嗓音随即而起，“手机给我。”
　　万随遇随手将自己落在沙发上的手机给递了过去，并开口说：“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我都给卸载了，刚才存希玩了会切水果，你要无聊了就玩这个。”
　　对此，楚江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碍于小辈在，再没说什么。
　　他侧靠在沙发上，一手握着手机，用无聊游戏打发时间抵挡饥饿。边上，万随遇收回目光，问程砚宁：“微博上的事，云腾那边参与进去了？”
　　万家、苏家、顾家，先前比邻而居，自己这舅舅和云腾眼下的掌权人苏琬也有几分经年累积的交情，这情况程砚宁知道，却不往心里去，闻言只“嗯”了一声，面色平静地说：“业内竞争在所难免。”国内三大娱乐公司，总部在云京的有两家，华娱和云腾而已，公司乃至艺人之间时有明争暗斗。他这一回答，干脆利落地将锅踢给华娱……
　　想到那边眼下有了个顾景行，万随遇也不多言了，话锋一转笑起来，“时间不早了，上去休息吧。”
　　程砚宁应一声，也没耽搁，起身上楼了。
　　耳听他走远，楚江啧啧叹了一声，“心狠手辣，前途无量啊。”
　　万随遇：“……”
　　－－－－－－题外话－－－－－－
　　*
　　通知大家一声，前面做了一处修改。
　　顾首长让甄甄设置屏保的时候，阿锦写到“橄榄枝+三颗金星”修改成“橄榄枝+两颗金星。”
　　我国军衔最高级别上将，要靠资历升，其中最年轻的在五十九岁。顾首长现在还不到这个年龄，我也不想写的太夸张，所以确定他的级别应该是：中将。比上将低一级，五十多的年龄合适，而且职位也不低，相当于地方正省部级别，退休后待遇稍减，但是车、房、司机、秘书这样基础标配还在，有些庆典活动仍然可以参加。
　　文中先前提过：他是重伤后提前退休让贤，走路快的时候左腿有点瘸。
　　然后，写文涉及内容太多，有时候为求方便都是在网上各种查，可能仍然会出现bug，很抱歉，像这些问题哪里不对，欢迎大家及时指正，能改就改。

　　☆、395：热帖效应，各种状况（附送小剧场）

　　事发近一天一夜，冰雪心终于表态。
　　可惜晚了……
　　昨天下午有读者在小说评论区发问的时候她不曾表态，几个管理员还一副牛逼哄哄的影射语气；再到晚饭时间，她的管理员主动带节奏，和一帮读者在微博上黑人家的时候她也不曾表态，明显在纵容；至于那一个@了甄明珠甩照片嘲笑人家被包养的微博账号，还是她的互粉好友。
　　这三件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眼下她这“澄清”一出，评论区立马躁动起来。
　　今夜止不住暧昧：“哎妈呀，这绝逼戏精本精啊，墙都不扶就服你！”
　　娜样的星空：“写一本书yy别人男朋友还各种抹黑诽谤人家，作者精神病晚期了吧，呵呵。”
　　京大木子兮兮：“天天想着卖肾买宁神的我都木有yy过和他上床，你算哪根葱？”
　　京大小楼：“楼上你够了，哈哈哈！”
　　程砚宁后援：“删文、下架、道歉、赔偿，缺一不可！”
　　顾子凉：“呵呵，作者皮这一下很开心？（^。^）”
　　若初m：“请原地爆炸，谢谢……”
　　心如柠檬自然酸：“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一众网友展开了全方位花式嘲讽，夏语冰的澄清言论顿时就成了一个笑话。她发了微博之后一直守着评论看，眼见自己的澄清起了反作用，心里又烦又气，正不知道要如何继续，qq提示音响了。
　　管理群里，原先和她同仇敌忾的管理员们很躁动。
　　“冰雪你什么情况啊？”
　　“操，私信里一堆骂我的，受不了了。”
　　“甄明珠背景好强。”
　　“那张照片到底怎么回事啊！”
　　“冰雪你说句话！”
　　夏语冰深深呼吸，勉强地平静心情，删删改改写了好一会儿，发了一句：“我没话说了。”
　　“what？”
　　“这什么意思啊？”
　　夏语冰又道：“我先前说了甄明珠有背景，我就一个普通学生，肯定斗不过她的。而且你们问我的时候我也说了，希望你们能保密这件事。完全没想到，不到半天时间你们就将照片给传上网去还主动@她，你们害死我了。”
　　“……”
　　“￥%*￥~”
　　“（⊙o⊙）”
　　“……”
　　一堆省略号乱码，刷满了对话框。
　　夏语冰盯着对话框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许久，有一个一贯和她关系比较好的管理员说了一句：“我们是为了帮你出头好吗？”
　　这话一出，对话框又炸了。
　　“所以你其实就是故意丑化人家？”
　　“感觉自己像个笑话，哎。”
　　“一边说人家有背景一边偷拍人家，冰雪你真的有点……”
　　“真特么戏精。”
　　这句话蓦地出现在对话框里，一个管理员随后退群了。
　　猝不及防的一出，夏语冰懵了，其他管理员也懵了，对话框里足足安静了好几分钟，另一个比较支持夏语冰的管理员说：“我们都是因为喜欢你的文所以才聚在一起的，不管怎么说，这个暑假认识你真的很开心。不过今天这个事大家实在有点接受不了。而且我觉得认识你们的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尤其他们俩一直都是校园风云人物，实在不行你承认了然后诚恳地给人家认个错道个歉，就说你一时鬼迷心窍，我觉得还稍微好点，免得事情越闹越大，没办法收场了。”
　　承认？
　　怎么能承认？
　　出版编辑都说了，承认等于不能出版还得赔偿违约金。小说可能在网站屏蔽下架，更甚至，她签约影视的事情紧跟着也要黄了，凭什么？
　　那是她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
　　定定神，夏语冰在对话框里回复说：“我觉得不算影射。小说本来就是源于现实而高于现实的。我写的贾珍珍是那样的，是因为在很多学生心里她就是那样的。她当年为什么退学，进娱乐圈有没有后台有没有被包养，我也不能百分百确认，我是基于现实然后自己创作出来的小说人物。”
　　“……”
　　“……”
　　“……”
　　对话框里，几个管理员显然无话可说了。
　　良久，还是刚才那一个打圆场：“好了先不说了。老处女一直看我呢，我去工作了。”
　　这之后，管理群沉寂了下去。
　　夏语冰心烦意乱地关了qq对话框，躺上床去睡觉了。
　　也就在她睡觉的这时间，论坛上那个帖子的热度持续上升，引发了一系列状况。
　　先是甄明珠这边，因为是帖子女主角的缘故，她在帖子出现没多久便知晓了这么一个曝光帖的存在。微信“甄甄后援团”里，三个小伙伴对此展开了热烈讨论。
　　李成功：“卧槽谁这么牛逼！”
　　徐四：“［微笑］。”
　　李成功：“安城太子爷and安城小财神爷，麻痹，真形象！”
　　甄明珠：“我问问公司能不能处理。”
　　李成功：“别介，处理屁啊，多牛气啊。”
　　甄明珠：“……”
　　李成功：“不过这谁呀，对你了解的这么清楚？”
　　甄明珠：“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隐隐有了个猜测。
　　同样的猜测，不仅她有，徐梦泽也有。李成功正要再发表感言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他被拉入了一个临时群里，群里就三个人：“徐梦泽，他，秦远。”
　　他正懵逼呢，临时群里徐梦泽发话了。
　　徐四：“@李成功就你问题多，这不明摆着的吗？”
　　李成功：“［黑人问号脸］。”
　　远远远远：“@徐四程？”
　　李成功：“远哥你刚才干嘛呢，半天不吭声。”
　　远远远远：“我妈打了个电话让我悠着点，别跟你们起哄。”
　　李成功：“噗——”
　　徐四：“@感觉是，除了他，没人对甄甄的情况那么了解了。早上说请水军人家给谢绝了，原来在这儿等着。这帖子一出，基本上没人能黑得了甄甄了。”身份背景这么牛逼，资源这么雄厚，潜规则+整容，娱乐圈最困扰女星的两个黑料，完美蹬开。这样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感觉起来很像程砚宁的手笔。
　　收敛思绪，徐梦泽又补充：“还有昨晚许博渊的事，应该也是他。”
　　李成功：“卧槽，这不可能吧？”
　　徐四：“有什么不可能的，在他身上一切皆有可能。而且我觉得他握这一手料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完这句话，徐梦泽补充了安莹先前敲诈甄明珠的事，又解释，“依我的感觉，他应该是一早瞄上了安莹，偶然间拍到了许博渊。不过这为了甄甄冲冠一怒也是蛮牛逼了，云腾都跟着遭殃。”
　　李成功：“特么地这不是我认识的学神，好阔怕！［委屈］［委屈］”
　　徐四：“出息［鄙视］。”
　　远远远远：“@李成功甄甄先前不是在韩家？”
　　徐四：“顾二爷是她亲爸，回去很正常。”
　　远远远远：“……”
　　李成功：“操，小梦你江湖百晓生？”
　　徐四：“都是意外知道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顾二爷肯定是甄甄亲爸没错了。华北军区退下来的参谋长，在顾氏应该还有不少股份，先前为了给甄甄出气将他亲侄儿，就顾景琛，差点掐死，很宠她。”
　　李成功：“瑟瑟发抖。”
　　远远远远：“哈哈。”
　　李成功：“不对啊，帖子里没揭露这个。”
　　徐四：“这个说了有什么好处？”
　　三个小伙伴在临时群里聊得热火朝天，自然将后援群给忘了。
　　甄明珠不明白这三人怎么突然给一起消失了，不过正好给她腾出了时间，她趁着课间，去教室外给程砚宁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程砚宁“喂”了一声，声音很低。
　　甄明珠一愣，问他：“在忙？”
　　程砚宁笑笑，道：“还好。”
　　他这样说着话，事实上整个人完全忙得不可开交，手机都是用脸颊和肩头夹着听的。保研名单出来前，他就联系了云京建筑设计院，谈好了实习八个月时间，直到明年暑假。因为接下来要读研的缘故，他不可能和设计院签约，所以实习等于免费劳动力，又有无数光环加持，很轻易就分到了一个先前认识的设计院前辈名下，约好了十一月之前过去。
　　计划不如变化，星期一刚到学校，那前辈打电话说拿下个大项目，他要赶得及最好从一开始参与进去，于是乎，他昨天上午便到设计院报了道，直接分了办公桌开始跟项目。
　　昨天一整天，用兵荒马乱来形容都不为过，京大建筑系先前过来的好几个学姐，中午买了便当给他送到了办公区，再加上前一天他刚好因为甄明珠成了“网红”，光是应付过来围观他的人，都忙的够呛。
　　今天是第二天，情况勉强好一些，他被吩咐画一个独栋大楼核心筒结构，刚从电脑桌转到了绘图区宽大的办公桌边，左手边堆着厚厚一沓项目资料，右手边一个方形笔架，里面各色马克笔、铅笔、针管笔和尺子、签字笔、钢笔等，插得满满当当。侧头听电话的工夫，他手下还没停，用笔绘图。
　　边上有两个跟他一起画图的实习生，听他讲电话便停下了画图的动作，抬眼不住地瞄过去。
　　大家年龄都差不多，实在没见过一来就能这样画图的！
　　十月的天，他单穿一件白衬衣，坐着的时候腰背很挺，肩部线条紧绷，大抵为了绘图方便，衬衫袖子一直挽到了手肘上方，修长的手指握着笔，黑色的笔身，衬得肤色玉白，指关节瘦窄好看，让人移不开视线。
　　实习生初来乍到难免都会有些紧张，他却明显跟人不一样，原先淡漠的容色因为接了个电话显得温和，眼角眉梢都晕染出内敛绮丽的笑意，稳稳坐在那，姿态极为舒缓放松。
　　下笔也是，运线果断、用力匀称，落在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平稳顺滑，极具美感和张力。
　　“真是牛逼了。”
　　“闻名不如见面。”
　　“难怪孙老急着要人过来。”
　　几道低低议论声隐约入耳，程砚宁却因为电话那边甄明珠的问题突然收了笔，语气几许意外几许无奈，“我一早上都忙着，哪有时间去写那个？”
　　“……不是你？”
　　女孩子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怀疑。
　　程砚宁“嗯”一声，问她：“怎么没上课？”
　　“就要上课了。”
　　甄明珠原本就是挤出时间打电话问他，闻言便也没有多说。
　　电话很快被挂断了，听筒传出忙音。
　　程砚宁脸色淡然地略想了一下，顺手点开微博页面，看见事态走向和他预想的所差无几。
　　夏语冰的事，他都懒得多看，这世上谁都不是傻子，安城一中也罢，云京大学也好，但凡她这一本书被人关注到，免不了落一个被围攻嘲讽的下场。他早上一表态，事情自然就会朝那个方向去发展，只等时机成熟，一纸诉状将她踢出京大。不过，论坛上有人曝光甄明珠的背景，倒是出乎意料。
　　收敛思绪，他又很快将那个所谓的曝光帖浏览了一遍，手机又进来一个电话。
　　冯星因为帖子的事请示他，要不要处理……
　　程砚宁不方便和他多说，只道：“不用，不要紧。”
　　耳听他说话分外克制内敛，冯星在那边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您在上课？”
　　“刚实习，在画图，没事先挂了。”
　　冯星：“……”
　　挂了电话的他有些怀疑人生。
　　学神的世界果然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懂的！
　　富豪舅舅的大集团在那摆着看不上，大几百万收了工作室也不管，偏偏要跑去建筑设计院当一个连工资都没有的实习生，能不能再变态一点儿？
　　很多次，他怀疑这小老板人格分裂……
　　不过，挂了电话的程老板自然不晓得他在吐槽，他蹙着眉略作思考，拿手机发了条微信。
　　程砚宁：“距离考研报名还有25天。”
　　“卧槽！”
　　宿舍里看见这句话，薛飞直接给气得蹦起来。
　　昨天保研名单才出来，他伤口还没愈合呢，这人直接撒一把盐！
　　亏得他一大早为他在网上冲锋陷阵，还因为口无遮拦在微信群里得罪了饶丽小学妹欠下一顿饭，这人，就这么报答他啊卧槽简直泯灭人性！
　　他这边心里吐槽一大串，手机又震了一下。
　　程砚宁：“给你整理了几本笔记，都在我桌上放着。”
　　薛飞：“……”
　　抬眸一看，果真瞧见程砚宁桌角一摞笔记本。
　　他立马回了条微信：“［龇牙笑］。”
　　程砚宁没再理他，他也不管，满血复活去拿大佬的笔记，瞬间被治愈。
　　也就在薛飞心满意足的这工夫，另一栋男生宿舍楼里，余明安默默地听着几个舍友在那八卦。
　　前不久开学的时候，他们意外知道了余明安和甄明珠是表兄妹关系。眼下甄明珠的背景一曝光，他们震惊之余自然坐不住了，有个大咧咧的直接凑到余明安跟前问：“你跟你爸姓？”
　　余明安：“……”
　　几个男生是这样想的。
　　帖子里没提到甄明珠父亲有兄弟姐妹，而余明安虽说家在安城，却也只有放长假回去，平时放假的时候经常也不在学校，而是出去住，来了还带过吃的。
　　综合一推测：这明显是云腾娱乐苏总的儿子呀！
　　甄明珠姨妈的儿子，父母感情不好长期分居异地，所以苏伊朵跟着母姓，这人跟着父姓。毕竟那个云腾苏总的老公身份几何，可一直是娱乐圈未解之谜之一。
　　对于这脑洞大开的推测，余明安都不晓得如何应对了。
　　他不吭声，几个舍友顿时又开始新一轮八卦。
　　“哎我挺喜欢你姐的，哪天要个签名啊。”
　　“你和你姐关系咋样呀，实在不行要个校花的签名也行。”
　　“你妈性子是不是超强势？”
　　巴拉巴拉……
　　余明安被吵得耳朵疼，无语地站起身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话落，他拿着手机出了宿舍，一路走到楼道尽头的阳台上，他一手拉开阳台门出去，另一只手拨通了手机。
　　“明安？”
　　接到电话的时候，顾景行微微有些意外。
　　余明安唤了声“表哥”，问他：“论坛上关于甄甄那个帖子，你知道吗？”
　　他们俩兄弟从未在一起谈论过甄明珠的事情，可这一天到晚，顾景行净围着甄明珠的事情忙碌了，闻言压根不觉得有丝毫突兀之处，很快回答：“知道，已经问过二叔了，他说不用理会。”
　　不理会=默许这种说法。
　　同时，有效地保全了他心上人的名誉，免了那人去世后还惹人非议。
　　针对这一点，余明安自然能想通，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和顾景行随意地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十月中旬，雨后的中午，清新的空气中有树木香。他一手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感觉起来也不想回到宿舍应付几个室友，略微沉思了一下，回了一条阎幼清早上的微信：“最后肯定会下架，你别操心了，没事。”
　　《璀璨的少年》里丑化了甄明珠这件事，是阎幼清最先意外知晓。她没什么主意，告诉甄明珠之后，又将事情告诉给了余明安，此后还一直关注着小说评论区动态，发现那本书还没下架，很气愤。相比于她的气愤，余明安情绪平稳许多，他了解程砚宁，也了解自己舅舅，晓得这不算什么大事。
　　时至今天，小说评论区的言论风向也有所改变，阎幼清很快回复他：“嗯，那好吧［可爱］。”
　　余明安低头看着微信，心情有点复杂。
　　阎幼清来了京大，进了学生会外联部，可她没有像阎正想的那样追求他，只是存在于偶尔能看见他的地方，就像他曾经默默地关注甄甄那样，默默地留意他。
　　许是因为本身有过这样的时期，每次对上她视线的时候，他心情都格外不好受。
　　叹口气，余明安主动发了一条：“吃午饭了吗？”
　　呦呦：“没呢。”
　　余明安：“要不要一起去？”
　　呦呦：“好呀，你在哪？”
　　余明安：“宿舍。”
　　呦呦：“那我过来找你，宿舍楼下见。”
　　余明安：“好。”
　　微信发送成功，他垂眸将手机塞进裤袋里，转身拉开门，出了阳台。
　　*
　　与此同时，万氏集团。
　　办公大厦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万随遇姿态闲适地坐在大班桌后，低头将手边两个文件签好递给等候的秘书，温语道：“其他的我稍后再看，十二点了，先去吃午饭。”
　　女秘书笑起来，“好的，谢谢董事长。”
　　万随遇嗯一声，没再搭腔。
　　公司这大老板气度雍容脾性好，一直是他们这些女员工心中的不老男神，可这都年逾五十了还不曾结婚，内部员工在惋惜之余，一致怀疑他要么身患隐疾要么就是gay，可今天甄明珠的事情一出，才晓得人家不过是心有所爱而已。
　　甄明珠那个早逝的母亲，可真是顶顶有福气了。
　　女秘书怀着这样的喟叹走出办公室，在门口差点撞上大步而来的陈力。
　　“陈特助。”
　　她连忙停步，抱歉地道。
　　陈力只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大步流星地进了办公室。
　　万随遇自然听见他脚步声，等他走到跟前便略微地蹙起眉头，沉声问：“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网上出现个帖子。”
　　陈力话音落地，瞧见万随遇脸色僵了一下，瞬间晓得他想岔了，又连忙解释：“和楚总没什么关系，不过里面提到了您，公关部那边托我问一声，要不要删帖处理。”
　　“……我看看。”
　　男人的脸色略微缓和，随意开腔。
　　闻言，陈力抬步到了大班桌后他座椅一侧，俯身面对电脑屏，右手拖动鼠标，左手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很快，调出了国内知名论坛页面，点开了那一个标红加粗的热门帖子。
　　他点开帖子之后便起身站到了边上，万随遇自己握着鼠标拖动，很快浏览完内容。
　　陈力默不作声地站在边上，瞧见他看完的时候，唇角轻微地抽动了两下，抬起眼眸便蹙眉不悦道：“这都什么跟什么，让公关那边处理一下。”
　　“好的我这就去。”
　　话音落地，陈力抬步往门口走。
　　哪曾想，他不过走了两步，又听见身后万随遇道：“等等。”
　　陈力愣一下，回过头的时候便瞧见，他老板修长工整的眉梢轻挑起，神色间出现了一瞬间的意外错愕之后，语调轻飘飘又含着些淡淡纵容地说：“算了，随他高兴。”
　　“？”
　　“……”
　　心里拐了两个弯，陈力晓得那个“他”是谁了。
　　顿觉无语……
　　万随遇却看也没看他，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随意地抬起右手，手背向外赶了两下。
　　搁平时，他是挺受重用一个助手，可惜这都是在老板没想起楚总的前提下。陈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在心里狂吐槽，脚步沉稳地出了办公室，体贴地拉上门。
　　偌大的办公室安静至极，万随遇又去看屏幕上那个发帖的楼主昵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呢。”
　　他不自觉笑出声，低沉的音调透出两分愉悦，关了页面后便拿起桌上搁着的手机，拨通了“楚总”的电话，两声嘟嘟的铃音之后，那边响起男人懒洋洋的声音：“老万。”
　　“人在哪？”
　　万随遇起身，站到了落地窗边上，左手拿手机，右手按在坚硬冰凉的皮带扣上。
　　电话那头楚江打了个哈欠：“工作室。”
　　“一上午都在爆料？”
　　“……”
　　无聊的把戏被戳穿，楚江轻咳了一嗓子道：“还不是为了你外甥？”
　　这话，极大程度地取悦了万随遇，他静默了两秒，嗓音变得愈发醇厚深沉，征询他意思：“中午一起吃饭？”
　　“动不了。”
　　“……”
　　“饿的走不动，准备睡一会儿。”
　　“……”
　　万随遇无语又好笑，蓦地听见他又说：“最近得养精蓄锐存些体力，暂时不过去你那边了。”
　　慵懒低迷的声线传入耳中，万随遇抬手解开了颈间第二颗衬衫扣子，好半晌，略微咬紧了后槽牙，醇厚嗓音带了一抹罕见的狠劲儿，低语道：“见天儿发骚，妖精都没你这么勾人的。”
　　“老男人不经撩。”
　　无情地撂下一句，手机被挂断，啪一声扔在桌上。
　　女助手刚进办公室便被这响动吓了一跳，抬眸看见万人迷楚老板那张在保险公司价值上亿元的俊脸上染着一抹烦躁神色，纠结过后战战兢兢地问：“楚楚楚楚楚总，您午饭在办公室用还是出去吃？”
　　闻言，楚江一记锋利眼刀瞥过去。
　　“楚老师在瘦身，吃什么吃！”
　　门口急匆匆赶来的男经纪没好气地扯了她一把，低声道。
　　女助手一脸心疼：“看着都皮包骨头了呀。”
　　经纪人也烦躁，叹口气又叮咛她：“那有什么办法，他接下的就是那么一个骨瘦如柴的角色。这几天千万别再提吃饭这字眼了，惹了他发飙我可不救你了。”
　　女助手：“……”
　　－－－－－－题外话－－－－－－
　　*
　　小剧场：
　　甄甄嫁给阿宁以后，多了一个酷爱操心的舅妈。
　　继意图传授“变脸绝学”被拒以后，楚舅妈卷土重来，一次晚饭后对甄甄说：“赶明儿别忘了给脸买个保险，我一张脸当时估价一亿多，你投保个八千万应该不难。”
　　万随遇+万随心+程砚宁+万存希：“……”
　　谁料甄甄不上道，听完话茫然地说：“我不用给脸买保险，我又不会一辈子当演员。”
　　楚舅妈：“o（╥﹏╥）o”
　　11号啦，发了本月第三个月票红包，潇湘币30000个，大家手里有票票了的话别藏着啦，安慰一下舅妈。（^。^）

　　☆、396：预备上诉，状告诽谤

　　下午，一点刚过。
　　天美陶瓷有限公司，顶层，秘书室。
　　尚未到上班时间，吃完饭的张巧正趴在桌面摊开的一本文件资料上发呆，听到不远处的座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声音将她惊动，很快起身走过去，整理情绪道：“你好，秘书室。”
　　公司内线，来电的女声礼貌客气地说：“前台，找一下张巧。”
　　张巧微微一怔，连忙回答：“我就是。”
　　前台小妹笑起来，“你就是呀，程砚宁过来找你。”
　　“……谁？”
　　“程砚宁呀，就微博上这几天特别火的那个京大校草，人刚来，就在一楼大堂呢。”
　　挂了电话，张巧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可因为隐约能猜到他为何而来，心里没有丝毫的惊喜欢愉，反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让她郁闷懊恼，无法平静。
　　“谁呀？”
　　边上，进门的另一个同事问。
　　张巧勉强笑笑：“前台那来了个熟人找我，我先下去一趟，应该不会很久，肖经理要问的话你帮我说一声。”
　　上午因为心不在焉犯了小错刚被肖经理批评了一顿，同事自然能明白她此刻有些忐忑担忧的心情，闻言便淡笑一声道：“行，知道了，你早点回来。”
　　“嗯。”
　　话落，张巧出了秘书室，乘直梯下楼。
　　几分钟后，她看见了坐在大堂沙发区的程砚宁。
　　每一个年轻女孩，多多少少会在心里勾勒完美男神的形象，也大概都曾经迷恋过这样一个男生。他有高挑挺拔的身材、乌黑柔软的短发、璀璨漂亮的眉眼，润泽优美的薄唇。他肯定很优秀，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显得醒目，超脱于普通男生之外，有鹤立鸡群之姿。他可能不一定出现在现实里，更广泛地出现在小说里、漫画里、电视里，让人心生幻想，却永远高高在上。
　　《璀璨的少年》中，颜宁，便是这样一个满足她所有幻想的男神。
　　眼下，他从小说走入现实，走进她视线。
　　哪怕这两天已经看了好些张流传到网上的属于他的生活照，看见真人，张巧仍然有几秒钟的呆愣，这种感觉分外奇妙，好像灵魂出窍。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青年，一眼望去是个侧影。
　　十月里穿一件洁白衬衫，衬衫最上面一粒扣子敞开着。他下颌、颈项的线条紧绷而流畅，没入衣领之中，展现出一股子优雅熨帖意味。黑色笔挺长裤包裹着的两条腿微微跨开，放置在沙发和茶几之间。衬衫袖子显得很规矩，手腕处袖扣齐整地扣着，小臂搭在腿面上，身子前倾而十指交叉相握，一副等待中的惯常姿态。
　　午后阳光从他身后落地窗中投映进来，清亮光线笼罩之下，他左腕上那块表，蓝宝石镜面在雪白墙壁上晃出一团光晕，那小小一团光晕蓦地移动，张巧陡然回神。
　　程砚宁抬眸看见了她，削薄唇角抿起，流露出一个客套而疏离的微笑。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心中有鬼，张巧看着他笑，只觉得他眯起的眼尾盛着一弯讽刺，让人头皮发麻。
　　“……你好。”
　　她抬步走过去，语气有些僵硬。
　　“张巧？”
　　疑问语调，笃定语气，程砚宁没有东拐西绕，开门见山地说：“时间有限，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
　　张巧脸色紧绷，“不……不用。”
　　“行。”
　　程砚宁点点头，用一副谈论天气的随意口吻继续说：“夏语冰的事情，你应该在关注。事实就像网上我同学说的那样，高中时候我顺手救过她一次。当然……”
　　说到这他抬眼淡笑着看向她，强调：“我要能未卜先知的话，当时不会救她。”
　　农夫和蛇……
　　张巧想起了他@冰雪心的那条评论，心情极度复杂。
　　“来找你就一件事。”
　　程砚宁没去琢磨她脸上的情绪，很快又道：“作为从一开始就追她小说的读者兼她管理群管理员之一，你对她这本书应该再清楚不过。我相信你能@明珠并甩出那张照片，一定是因为和夏语冰私交匪浅并且对她极为信任……”
　　“我不是……”
　　“你听我说完。”
　　程砚宁打断她，目光如炬，继续：“现在你们关系如何我不关心，我就说一点。对于她写书诽谤明珠这件事，我已经联系了律师预备上诉。聊天截图也好，短信记录也罢，我要所有能证明她诽谤明珠这一事实的依据，由你提供给我，你在微博上发声抹黑明珠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
　　处在他的目光下，张巧有些如坐针毡。
　　她不吭声，程砚宁便微笑着问道：“需要考虑？”
　　张巧：“……”
　　怔怔地看着他，她猛地摇头，“不，不用，我答应你。”
　　且不说夏语冰写书诽谤人家并且从中获利是事实，单网上眼下那一番事态，便由不得她考虑。程砚宁能找上她，自然也能分分钟将她的个人隐私曝光上网，到时候，她免不了落得和夏语冰一样，生活都不得安宁的下场。
　　孰轻孰重，是个人都能立时三刻分辨。
　　“很好。”
　　程砚宁显然早有预料，闻言又点点头，拿起身侧黑色皮夹，尔后，他取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两指压着推到她跟前，停下动作的时候指尖在名片上敲击出轻响，道：“王律师，下午会和你联系。”
　　张巧呆呆地“嗯”了一声。
　　“就这样。”
　　话落，他拿着皮夹站起身，径直往门口走。
　　张巧变得迟钝异常，等她站起身的时候，程砚宁已经走出了公司大门。
　　隔着落地玻璃窗，她看见他的背影，颀长挺拔气宇不凡，沐浴在明媚阳光下，信步走向路边停车位上一辆黑色轿车。自此，会彻底地消失在她视线里。
　　“等一下！”
　　张巧不知哪来的勇气，追了出去。
　　她喊出声的时候，程砚宁已经拿车钥匙解了锁，一手刚拉开驾驶室车门。
　　听见她喊，他稍稍有些意外，抬眸挑眉，觑了她一眼。
　　张巧穿着职业装和黑色高跟皮鞋，堪堪站稳在车边，平缓着呼吸说：“她虽然写书诋毁了甄明珠，可那是因为太喜欢你了。她为了你辛辛苦苦考入京大，你要是起诉她，她就完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砚宁呵笑着随口一应，上下打量她一眼，难得补充道，“喜欢我的人多了，要是各个都跟她似的写一本书来诽谤我另一半，我这一生能有几日安宁？”似乎是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好笑，他最后又道，“我的人，容不得旁人轻贱。”
　　张巧：“……”
　　所有说辞，就那么咽了回去。
　　她眼看着程砚宁将车子驶出停车位，很快，消失在她眼前。
　　完了……
　　不晓得为何，心情苦涩。
　　她是闲来无事追小说的，却因为太喜欢里面的颜宁，所以难得对一本书投入感情。可眼下，这一本小说的未来可想而知，夏语冰的下场可想而知，颜宁这个人，要永远地不见天日了。
　　胡乱地想着，张巧失魂落魄地回到秘书室。
　　不等她坐到位子上，办公室两个同事便忍不住问：“程砚宁来找你做什么？”
　　张巧一愣，“你们怎么知道？”
　　“有人看见了呀，在员工群里说的。”
　　张巧哦一声，“没什么。”
　　“没什么人家国民校草纡尊降贵跑来找你，听说还给了你一张名片，到底干嘛呀，别藏着掖着了。”
　　张巧被缠得没办法，只得语气复杂地说：“他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我是那本小说的元老级粉丝之一，所以过来找我问问那本书的事情，不知道想干什么。”
　　“啊，难不成要告诽谤？”
　　“不知道。”
　　“要我说你追的那个作者可真是奇葩，哈哈。”
　　女同事嘲讽地笑了一声，又啧啧感慨说，“欺负人踢到铁板上，要我说她也真是够可怜的了。就甄明珠那个背景，她还抹黑人家，好日子到头了。”
　　肖秘书还没来，办公室一阵欢声笑语，有人突然问：“诶，甄明馨你和甄明珠名字就差一个字啊！”
　　沉默了半晌的甄明馨：“……”
　　她心里紧张，不晓得如何回话。
　　搁以前，她也许会顺势说出两人的姐妹关系，可如今，完全不敢。
　　先前在鼎盛王朝那一桩事，是她这辈子也不想再回忆的耻辱。甄明珠一红，她甚至有点害怕，害怕自己被跟着扒出来，丑事曝光在网络上，惹来无数唾弃。不想要刚刚平静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甄明珠的事情，她压根没敢掺和。
　　“巧合吧。”
　　收敛思绪，甄明馨敷衍说。
　　“甄这个姓也不常见。”
　　“围成一团干嘛，不用工作吗！”
　　门口，肖秘书严厉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让众人顿时散开。
　　甄明馨低下头去，能感觉到那一道落在她发顶的视线，可时至今日，荣桓对她的维护是明摆着的，也在上班的时候带过她好些次，公司里许多人都晓得她是老板侄女，没人敢再招惹她。
　　肖秘书是个打工的，这点眼色自然会有，训斥一句后，没再单独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到了五点多。
　　甄明馨收拾了一下桌面文件，换下职业套裙，背着包出了公司。
　　荣桓早上将她捎带着到了公司，九点多便带着合作商去视察工业园区那边，至今不曾回来。她预备搭乘出租回去，还没走到路边呢，接到一条微信。
　　荣叔叔：“晚上有饭局，下班后自己坐车回去。”
　　低头看见微信，甄明馨忍不住笑了。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从一个男人身上，感觉到安全和欣慰。很多时候，荣桓会让她想起甄文。可是他和甄文不一样。甄文在夸奖她的时候，也会不厌其烦地帮着甄明珠收拾各种各样的烂摊子，而荣桓眼下照顾关心的只有她一个，就连荣太太都打趣说：“上了年纪才知道疼人，以前对儿子都不见得这么好。”
　　收回思绪，甄明馨回复了一条：“好，知道了，您少喝点酒。”
　　荣桓没有再说什么，她将手机装进包里，面前突然投下一抹浓重阴影。
　　“明馨小姐？”
　　高大健硕的男人停在一步开外，礼貌地问。
　　甄明馨抿唇看过去，好一会儿，警惕道：“什么事？”
　　男人很客气地笑了一下，神色正经：“我们首长想请你说几句话。”
　　首长？
　　甄明馨很快联想到一个人。
　　几分钟后，她坐到了马路对面一座茶楼包间里。
　　对面浅褐色的单人沙发上，年过半百的威严男人等茶艺师给两人分好茶之后，开腔让人下去，说话的声音低沉磁性：“找你过来是为了明珠的事情。”
　　甄明珠和甄文的关系，他最先是在孟晗生日宴上，听到旁人议论。
　　闹事的那个人，正是甄明馨的母亲，杨岚。只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因为这两天的事情才意识到这么两个人存在的时候，杨岚已经因为吸毒猝死，而她这个亲女儿，借住到了别人家。
　　顾振南开门见山的话，自然让甄明馨意识到：对面这不怒自威的男人，的确是甄明珠的亲爸。
　　一生未娶的军区大领导，能有什么原因，让他将甄明珠从韩家接出去，亲自照顾？除了亲生父女这一点，她几乎想不出其他能彻底说服她的理由了。甄明珠运气多好，托生成苏璇的女儿，脱离甄家还有一个又一个好去处。
　　她胡思乱想着，没心情喝茶，搁在腿面上一只手紧握住，指甲刺进肉里去，却不敢泄露情绪。
　　越是深入云京这个圈子，她越能深刻地感受到，这个圈子看似混乱兼容，其实有着极为严苛的等级秩序，和荣家以及荣桓相比，对面这个深沉威严的男人，明显是金字塔顶层的那种存在，是如今的她，万不该得罪的。不敢得罪他，自然也不敢得罪甄明珠了，看得见的现实，无情而残酷。
　　两个人之间这一场差距悬殊的对话耗时也就几分钟，顾振南明确地表示出自己不希望甄明珠的身世再被任何人议论的意思，没做停留，起身离开。
　　出了茶楼坐上车的时候，顾振南给甄明珠发了一条微信：“下午有点事耽搁了，下课以后在校门口等一会儿，最晚七点会到。”
　　甄明珠这一天上课到六点十五，眼下正在最后一节课课堂上，看见微信便回复了一条：“嗯，知道了。”
　　顾振南怕打扰她上课，看完消息没再说什么。甄明珠正预备将手机放回包里的时候，又接到一条来自袁浅的微信。
　　自从她不再给袁浅补课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自然不算紧密了。只偶尔，袁浅会用微信将他不会的题目拍下来给她看，她有时间的话帮着作答，没注意到的话多半也就那么过去了。眼下突然看见他的微信，甄明珠自然有点意外，略微想了想，回复他：“六点十五下课，怎么了？”
　　袁浅：“那我在你们学校等你，我同学要你的签名，我就答应了。”
　　甄明珠：“……”
　　袁浅：“我马上到你们校门口。”
　　甄明珠：“好吧。”
　　云京大学作为国内一流学府，校内的学习氛围特别浓郁，大家都忙着学习，追星的人相对比较少。袁浅就不一样了，念着公立学校，高一学生正是能吵能闹的时候，一旦得知他爸是经纪人，要签名这种事少不了。
　　电影还没上映，甄明珠觉得自己压根算不上演员，可奈何热度已经在网上炒了起来。因而哪怕有些不好意思，她仍是没有驳掉袁浅的面子，直接答应了给签名的事，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等她课后跟杨春一起到了校门口，发现等着她的并非袁浅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七八个骑着单车的男生聚在一起，画面颇有些引人注目。
　　甄明珠出现的一瞬间，袁浅便看见了她，很快将车子撑好便走到她跟前去，笑嘻嘻地说：“一会还要去打球，我们就一块儿过来了。”
　　甄明珠抿住唇角看了他一眼，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被欺骗的不满，不过小男生正是自尊心和好胜心爆棚的中二期，她从这年龄过来，自然特别能理解袁浅这带着点炫耀的意图，很快，脸上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主动开口问候一众人：“你们好。”
　　原本还有点局促的男孩们意外了一瞬，很快，齐刷刷地笑着喊：“姐姐好，姐姐好漂亮！”
　　甄明珠：“（^。^）”
　　作为一个女孩，被这样的夸奖取悦总是难免的，她面带笑容保持礼貌，自袁浅手里接过了签名笔，有些汗颜地将自己名字签在了五花八门的地方。不过，到最后一个篮球的时候她实在接受不了，拒绝说：“这个不行。”
　　“……这个怎么不行？”
　　袁浅一脸懵。
　　甄明珠一本正经道：“你们在地上拍来拍去的啊，不等于在拍我？”
　　“噗——”
　　“哈哈，姐姐你想太多了。”
　　“都要拿回去珍藏的啊，不拍！”
　　几个男生跨坐在自行车上，笑得前俯后仰。
　　甄明珠怔了一瞬，默默地拿笔在篮球上签了名字，临了，有些严肃地教训袁浅：“你这都是高中生了，该懂点事。就算没有家教学习也要上点心，一直这么玩下去，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没玩呀！”
　　袁浅一下子蹦起来，“就难得打一次球好不好？”
　　“……真的？”
　　“真的真的，骗你是小狗，对了。”话说到这，他又突然跑回自己车边，拎了个大袋子回来递给她，一脸讨好地请求说，“这些，都是我们班那些学霸托我拿来的，我真的拒绝不了，拜托拜托，让学神给他们一人写一句逢考必优，一人一句就行。”
　　甄明珠：“……”
　　袁浅又说：“就你男朋友啊，不考第二名那个。我们班那些学霸都迷死他了，知道我能搭上话都缠我一天了。我这实在没辙。你让他一人签一句，不急着要，签完了你给发短信就行，我过来取。”
　　甄明珠用一副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要是他写一句话考试都能全优了，那这世界上老师都该下岗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只是一个激励作用。就我们班长说的，每次看见学神的祝愿他都会信心百倍地告诉自己，这世界上常胜神话是存在的，为了成神，必须努力。”
　　“……那我打电话问问他。”
　　无奈之下，甄明珠这样回答。
　　依着她和程砚宁的关系，程砚宁肯定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件事。可她不想让袁浅觉得自己能直接做了程砚宁的主，免的给他带去更多麻烦。也因为她多此一举，袁浅再三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乔睿和顾振南过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路边这一副场面，等甄明珠很快挥别袁浅上了车，他便没忍住开腔说：“那些好像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男生里面，有两个t恤外挂着中学校服。
　　甄明珠“嗯”一声，告诉他：“和我说话那个是我经纪人的儿子，我以前给他当过家教，他跟同学一起过来要签名的。不是什么麻烦事，我就答应了。”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顾振南沉默了好几秒，抬下巴指了指她拎上车的一大袋子笔记本，“那些都要签？”
　　甄明珠有些无奈，“那些是他其他同学的笔记本，要全部拿给程砚宁让他签考试必过。”
　　顾振南：“……”
　　－－－－－－题外话－－－－－－
　　*
　　用惯了一体机再用笔记本，各种不顺手不喜欢不习惯，一整天都在想砸电脑的崩溃中度过了。o（╥﹏╥）o
　　然后，大概可能也许估计应该，夏语冰事件明天就会写完，不太会写虐渣的作者有点底气不足啊，哭唧唧。

　　☆、397：甄宠阿宁，首长吃醋（一更）

　　晚上，九点十分。
　　吃了饭以后，甄明珠在书房里做作业。
　　大学作业没有中学那么多硬性规定，多半靠学生自觉。她考入京大是因为程砚宁，先前还因为感情的原因动过退学的念头。可这学期两人和好如初，她又突然从学习中找到了乐趣，想要更努力一些。
　　顾振南接她回来的路上，两个人提及了程砚宁实习的事情，顺带也说起了她的现状。她思考过后也如实地告诉了顾振南，自己并非是因为喜爱演戏所以拍电视拍电影，只是因为当时情况所迫，她着急独立，自给自足，经袁深邀请之后，便顺其自然进了演艺圈，并不是要将那个当成终身事业去发展。
　　对于她这个回答，顾振南明显松了一口气，表达了让她重视学业的想法。
　　就此，父女俩观念达成了一致……
　　“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打破了书房里的安静。
　　甄明珠放下笔摘下耳机，拿过滑动了些许的手机，发现是江宓回了一条微信说：“构成。量刑的话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具体的你可以找律师咨询一下。”
　　昨晚到今天，她用闲暇时间了解了一下诽谤罪相关法规，刚才吃饭的时候也和程砚宁通了电话，晓得他也正有此意便约好了一会见面谈，在这之余，她又发微信咨询了一下江宓。
　　江宓虽说和她同岁，学习方面却比她优秀许多，毋庸置疑的京大法学院高材生。得到她这么肯定的答复，甄明珠最后一点因为夏语冰而起的烦闷也烟消云散了，正想在微信里道谢呢，书房门突然传来轻响。
　　程砚宁对上她目光，抿唇勾出一个笑，抬步进来。
　　甄明珠身子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纤细十指交叉相握，仰起脸问他：“怎么这么晚？”
　　“组里刚接了个项目，比较忙。”
　　说话间程砚宁到了书桌边，揉揉她头发问：“在做什么？”
　　“就……试着翻译一点东西。”
　　抿唇答话的时候，她交叉在一起的手指松开，不动声色下移，捂住了自己写的字。
　　这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程砚宁目光，他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眼眸勾起淡笑着问：“怎么，是觉得自己字写得太难看了，还是题目没做好？”
　　甄明珠：“……”
　　都有，怎么破？
　　和一般学生比起来，她写字其实根本不难看，作业完成率也不算差。可谁让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靠旁听都能掌握好几门外语的变态理科男呢？
　　再多的自信遇上他，那都能碎成一堆渣！
　　一瞬间，甄明珠突然理解了那些要找他签名的中学生了。
　　随手将自己的翻译本合上，她将书桌收拾了一下，抬步走了两步将书柜边一个大塑料袋搬到桌上，咬了下唇，笑眯眯地说：“这些都是找你签逢考必优的。”
　　程砚宁垂眸瞥一眼塑料袋，抬手拧着她脸说：“真能帮我揽事儿。”
　　“他都大老远拿到学校门口了，还有一堆小伙伴在，我不好意思驳他面子诶。不过你放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们已经说好了的。”
　　“但愿吧。”
　　程砚宁一副不怎么相信她的神色，坐到了椅子上。
　　甄明珠见他坐下，突然想起点什么，探头问：“晚饭吃了吗？”
　　“下午吃了点。”
　　这语气，明显吃的不太好。
　　她守在边上反正也没什么事，便又开口说：“那你先签着吧，我去给你下点面条？”
　　相比于熬稀饭炒菜各种，下面条最节省时间，也很方便。程砚宁下午五点左右吃了一点东西，到现在也的确觉得饿，便没有反对，答应了下来。
　　“辛苦啦！”
　　甄明珠双手捧着他的脸揉了揉，尔后蹦出了书房去。
　　目送她出去，程砚宁忍不住轻笑一声，这才去看翻开的笔记本。
　　一大塑料袋的笔记本，都是崭新的。他随手拿出的这第一个，扉页竟然还夹着一张卡片，卡片上写：“如果可以的话，拜托学神给我一个to签，我微博账号是（喝ad钙奶长大的小仙女），粉你了哦，嘻嘻。^_^”
　　什么鬼？！
　　二十三岁的程砚宁，觉得自己和高中生有代沟了。
　　隐忍着心里淡淡的嫌弃，他自边上笔筒里拿出一支钢笔，拔了笔帽搁在一边，又抬手解开右手袖扣，卷起衬衫袖子之后，低头签名：“to小仙女：逢考必优。程砚宁。”
　　十五分钟后，甄明珠端了一碗面上来的时候，他已经签了高高两摞。
　　眼看着没几本了，甄明珠便等他签完，帮着将笔记本装回去。装袋的这个过程，她无意中翻开了一个笔记本，瞧见行云流水的三行字：“to泪下孤影：逢考必优。程砚宁。”
　　大神在吃面，她闲着也是闲着，一个个往后翻，发现每一本都是三行字的to签，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名字映入眼帘。
　　“小苏同学、juliad、野的叶、思慕语追、小岑美女、濛濛柳絮飞、馋嘴嘟嘟猫、林林雨……”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好半晌，甄明珠一脸疑惑地说，“这些都什么？”
　　“微博id。”
　　甄明珠：“……”
　　足足愣了好几秒，她好笑又无奈地说：“你这算宠粉么？”
　　闻言，程砚宁从氤氲热气里抬起脸，咬断一口龙须面，淡淡地说：“宠你。”
　　两个字，却很撩人。
　　甄明珠也在一瞬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袁浅经由她手转交的笔记本求签名，他这样重视，自然是因为给她这个女朋友面子，那些小朋友看见签名意外惊喜之余，自然会特别喜欢她这个中间人。
　　收敛思绪，甄明珠愉悦的心情不言而喻，含笑收好了笔记本。
　　程砚宁很快也吃完了面，尔后，两个人在书房里聊了一会儿，商定了起诉夏语冰的事情。
　　十点钟，甄明珠端着空碗，送程砚宁下楼。
　　路过客厅的时候，她随手将空碗放在了一个立柜上，等两个人在门口分别再回来，她关上门走到客厅，发现那一个碗不见了，厨房里隐隐传出水声。
　　这时间，保姆阿姨都已经休息了。
　　甄明珠迟疑着走到厨房去，和抬步而出的顾振南打了个照面。
　　“……爸。”
　　稳稳心神，她笑着唤。
　　顾振南“嗯”一声，随意地问：“人走了？”
　　“刚走。”
　　甄明珠小声说完，给他解释：“他刚实习工作比较忙，晚饭没吃好，所以我就趁他签名的时候给下了点龙须面。”
　　下了点面？
　　这一碗面里用了紫菜、虾仁、青菜、鸡蛋、小葱、红萝卜、玉米粒，真够丰盛的……
　　想到自己进厨房时案板上五颜六色一堆废料，顾首长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脑海里一时间闪过“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等等一堆俗语，最终，淡笑着揉揉女儿的头发，嗓音温和地说：“碗我洗了，闲着也没事。你回房去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
　　“哦。”
　　甄明珠点点头，还觉得不好意思，柔声说：“那您也早点休息。”
　　“好。”
　　顾振南点点头，又笑。
　　甄明珠背过身往楼上走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
　　窘迫到不行……
　　程砚宁过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她不想让他吃太晚，所以下面的时候比较着急，烧水、切菜，下面、洗菜，好几个步骤都一起进行的，到最后又担心面条坨在一起，厨房都没收拾便上楼了，想着最后下来收拾。
　　哪曾想，顾振南纡尊降贵地给她收拾了战场。
　　自己这亲爸，太平易近人了！
　　令她心情无比复杂。
　　*
　　与此同时，荣家。
　　甄明馨洗完澡，穿着春秋季薄款睡衣下楼。
　　荣太太这一日回了娘家。她下午回来的时候听保姆说，因为那边老爷子身体有恙，荣太太会暂时在娘家住几天，也许还趁着秋高气爽，带着父母出去旅游一段时间。
　　所以，这一晚上男女主人都不在，整个奢华的大厅，分外敞亮安静。
　　甄明馨在厨房里给自己温了杯牛奶，端着玻璃杯坐到客厅沙发上的时候，有些恍惚。
　　某一瞬间，她感觉时光倒退，自己回到了紫金园甄家别墅。
　　这感觉突如其来，越发映衬得她眼下处境凄凉。
　　慢腾腾地喝完一杯牛奶，她怀着复杂情绪，将玻璃杯拿回厨房里，正清洗的时候，荣家的一个保姆进了厨房，打着哈欠切了两块姜片。
　　这样子，明显要煮醒酒茶……
　　甄明馨将玻璃杯放进橱柜里，关切地笑着问：“荣叔叔回来了？”
　　“可不，喝得一身酒气。”
　　保姆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拿双耳锅开始添水。
　　甄明馨见她一副瞌睡的样子，想了想便主动地说：“你感冒了早点休息吧，我来煮。”
　　“怎么好意思让您代劳？”
　　保姆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瞌睡都醒了些。
　　说实在的，她和太太带回来的这甄小姐相处得还不错。不过，这有一些甄明馨刻意为之的原因。先前在甄家的时候，她一贯看不上这些下人，反倒是甄明珠，时常还会和厨房大叔、保洁阿姨说笑。眼下她寄人篱下，免不了想起以前某些光景，便下意识地给佣人们多了一些笑脸。
　　别说，效果还不错，最起码没人怠慢她，也都对她很客气。
　　因为她主动要帮忙，保姆又正巧感冒，便也不曾多想，再三感谢她之后，先去休息了。
　　临近十一点，甄明馨端着醒酒茶上了三楼。
　　主卧里房门半掩，她抬起一只手敲了一下门，听见男人疲倦的应答声：“进。”
　　生意场上钻营多年，荣桓酒量很好，因而这一晚虽然带着酒气回家，却压根不曾喝醉。衬衫、西裤、皮带全部都很随意地扔在一张单人靠背沙发椅上，他让人进门的时候，裹着暗蓝色丝质睡袍，刚从氤氲着水汽的洗手间里出来。
　　四目相对，两个人均是愣了一下。
　　女孩仓皇地低下头去，小声说：“赵姨感冒了，我正好在厨房。”
　　“放着吧。”
　　荣桓笑笑，温声说。
　　甄明馨“哦”一声，抿唇将茶盏往茶几上放，许是因为有点紧张，搁下的时候，茶杯偏斜了一下，冒着热气的茶水泼出些许在她手上，惹得她轻呼一声。
　　“烫着了？”
　　男人快语问完，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年轻女孩的手，触感滑腻，软乎乎的。
　　不晓得是酒精作祟还是早已经心猿意马，荣桓握着她的手低头去看，目光滑过她闪着紧张、错愕、退缩、惊惧兼而有之的眸子，再落到她自v领睡衣里露出的一抹柔白弧度，小腹窜上的那股火便有些压抑不住。
　　男人粗粝而坚硬的手指，揉捻上微微颤抖的粉嫩唇瓣。
　　甄明馨慌忙去挣脱，低垂着脖颈推他，“啊，荣叔叔你喝醉了。”
　　荣桓一手覆上她的臀压向自己怀中，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从她上衣下摆探入，趁着她惊慌失措胡乱挣扎之际，脚下挪动，砰一声，将人压倒在柔软的床褥中。
　　－－－－－－题外话－－－－－－
　　*
　　昨天家里停电了，码字有点晚，所以先发一更，午饭前二更。
　　然后，签名梗这里，本来没有客串群演的，但是今天看留言，好些小可爱想要阿宁的签名保佑，所以阿锦纠结之后把这个梗写的细致了一些，算是在不影响剧情的基础上小小地满足一下大家的愿望吧。想要客串群演的我都看见了，后面有机会的话都会按着先后顺序加入，不确定时间哈，要按着剧情节奏来，大家见谅。
　　本章感谢一下学法的小可爱（墨镜啊墨镜）和学外语的管理员（听雨的声音滴落），在阿锦写这一章的时候给阿锦提供了些帮助。然后，特别地给昨天回评的管理员（青青）一个超级大抱抱，因为我让阿宁发派了to签，伤害了你回评的感情，捂脸，亲亲亲。（^。^）

　　☆、398：传票抵达，勒令退学（二更）

　　房间里，暧昧声响渐消。
　　只剩下女孩的啜泣声，一下接一下，将人从虚幻里拉入现实。
　　荣桓穿睡袍立在阳台上抽完一根烟再进来的时候，甄明馨从卷成一团的被子里探出手臂，弯腰倾身，去地毯上找自己的睡衣睡裤，大片裸露的脊背暴露在灯光下，晕出一片刺目的白。
　　她皮肤养得好，触手滑腻温软，这样看去，身体线条也好，腰部凹进去，臀线翘出来。
　　二十来岁水灵灵的姑娘，能给人带来的享受，自然并非四十多岁的女人可比。他忍不住回想，最终才喟叹地发现，就算当初年轻的老婆，也不曾这么美过。
　　应该是遗传了父亲的好基因，这姑娘比她火化了的母亲，精细许多。
　　许是感觉到他在看，她印着青紫痕迹的肩头轻颤了两下，身子弯成僵硬的姿势，套上了睡衣。
　　“嗯……”
　　身前扣子尚未系上，整个人又被拖进一个怀抱。
　　甄明馨仰躺在男人腿上，含着泪痕唤：“荣……荣……”
　　结结巴巴地，又似乎觉得羞耻难堪，后面一个称呼，实在唤不出来了。
　　荣桓怜爱不已，先前因为在主卧大床上发生了关系的愧疚感也很快消散，手下缓慢揉弄着，瞧她神色隐忍，心中便有所感应，哑着低沉嗓音问：“也喜欢是不是？”
　　“不，不行的。”
　　“她不会发现。”
　　结婚二十余年，荣桓对妻子再了解不过。
　　他老婆那个人良善却极为粗心，对他还有深厚的信任，所以每一天都过的单纯又安逸。这些年他在外面有过的女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她都毫无察觉。
　　时间太久了，他都麻木地生不出多少惭愧了。
　　听他这么说完，甄明馨紧紧咬唇，尔后，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困乏感慢慢上来的时候，荣桓想抱着她一起在大床上睡，她却不愿意，扣好衣服坚持要下去。时至凌晨一点，她才脱身下床，回了自己房间。
　　*
　　翌日，上午十点。
　　天美陶瓷，顶层秘书室。
　　甄明馨正站在打印机前打印文件，听到身后传来一片齐刷刷地问候声：“荣总早。”
　　“早。”
　　听见男人浑厚而略显愉悦的声线，她下意识偏头，看出去一眼。
　　四目相对，荣桓眼里的爱怜一闪而过，抬步走了。
　　脚步声远去，甄明馨拿了打印好的东西坐回椅子上，不知怎么地，又想起了昨晚主卧里一幕幕。先前迫于无奈，她和冯宽有过不止一次，除了疼，其他的感觉都可以忽略不计。
　　杨岚死的时候给她留下一堆烂摊子，她为了扭转局势，无奈之下将冯宽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荣太太同情的不得了，安慰她一通之后让荣桓找人解决了冯宽的事情。其实也就是在设计他退学之后又给了他家人一笔钱，他父母都是老实普通的小市民，知道儿子吸毒都吓傻了，很快将他给弄回安城送去戒毒了。
　　至于冯宽本人，许是因为本来也不占多少理，又许是荣桓用特殊手段堵了他的嘴，总归，她到荣家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了，再也没出现过。
　　搁一般人，也许最该感谢的是救她于水火的荣太太。
　　可甄明馨却不这样想。她讨厌荣太太，觉得她愚蠢、傻人有傻福，身材不好模样不美，就连气质上还不如杨岚，怎么就这么好福气，每天过着富贵无忧的生活，还有闲情逸致当菩萨，解救众生。
　　荣桓虽然外面有女人，可她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搁在任何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家里有那么一个毫无吸引力的老婆，都会免不了逢场作戏，左右逢源。甄文以前也是这样的，放着杨岚置之不理，反而看上了甄明珠班上的女生，说白了男人都一样，喜欢吃嫩草。
　　人到中年，他即便有些醉，那事儿上也不像冯宽般猴急。
　　相反的，他经验丰富也晓得如何挑弄女人，有那么一会儿，她颠上云端。
　　“喂，想什么呢！”
　　边上，一道女声突然打断她思绪。
　　甄明馨猛地回神，看向边上的张巧，稳稳心神说：“没想什么。”
　　“看那神情，肯定想男人呢。”
　　另一道插话声将甄明馨惊了一跳，抬眸看去才发现，不晓得何时，肖秘书不在了。
　　偌大的秘书室，她在的时候全场低气压，每次她一走，其他人就跟解放了似的。眼下她去了老总办公室，一众人顿时又习惯性叽叽喳喳八卦起来。
　　“发现了没有，荣总今天心情很好。”
　　“对，比平时都高兴。”
　　“而且来晚了。”
　　“昨天不晓得在哪个美人香闺里。”
　　“小声点别乱说。”
　　秘书室距离老板极近，时间一长，有些事隐藏不了的。因而这一众人都晓得荣总时常逢场作戏的事情，可到底也不算什么光彩事，便也很少当做谈资。
　　几个人低声议论了几句，秘书室很快重归于寂。
　　趁着肖秘书没来，张巧点开了私人qq，临时群里有人说话。
　　“操，私信里有一堆骂我的。”
　　“没见过冰雪这样的作者，太特么事儿了。”
　　“说白了不就是婊？”
　　“对，又婊又贱。”
　　“也不看她那个样子，yy程砚宁，我的妈，恶心到要吐。”
　　“就是，给甄明珠当丫鬟都寒碜。”
　　这个临时群，是昨天那个退了管理群的管理员临时组建起来的，说白了，完全就是冰雪心的一个黑粉群，或者说，粉转黑之后的情绪发泄地。
　　因为她发了那个澄清微博之后的奇葩态度，退群的管理员，甚至将聊天截图甩到了临时群。
　　临时群里不止先前的管理员，直接炸了，骂声一片。
　　对此，张巧已经无力回天，阻止也阻止不了，正神游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先前的管理群里，就剩下她和冰雪心两个人了，其余人全部给退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夏语冰始料未及，越发无措。
　　从昨天程砚宁在微博上@她开始，她先前在高中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被揭晓，都不知道是谁，将她生活里一些没拍好的照片给传上了网，成千上万的人跟着嘲笑她，说她长相可怜，恶心到让人吐出隔夜饭。除此之外，这些闲到没事的网友还跑去她小说评论区带节奏，不过一天一夜，小说评论区彻底沦陷，她都不敢登录后台去看。
　　澄清起了反作用，出版编辑昨晚又找她，说是小说肯定无法出版了，除非她能找到程砚宁或者甄明珠，让那两人帮着她说话，兴许还有救。
　　也就在她纠结于此的时候，影视那边也出了问题。
　　和她签约的编辑联系她说，因为她这个小说涉嫌诽谤，云腾法务部里临时通知，影视合约作废，鉴于这是因为她单方面原因造成的后果，后续可能追究赔偿。
　　一重又一重打击下来，夏语冰失眠了一整晚，也就十点钟，被一阵qq消息提示音吵醒。
　　醒来便发现，管理群里，剩下张巧一个人。
　　张巧qq昵称：“巧姐儿。”
　　看见只剩下两个人的群组，夏语冰无声地回了，问她：“我招谁惹谁了？”
　　对于她事到临头还看不明白态势的这种状况，张巧也已经无语了，回复她说：“据我所知，程砚宁已经预备起诉你了。你还是赶紧去找他道歉吧，求得原谅，也许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我道歉不就等于承认？！”
　　“可事实如此啊。”
　　“那就是我写出来的故事，谁影射他们了？！”
　　夏语冰这话，让张巧烦不胜烦，正巧肖秘书高跟鞋走路声传来，她郁闷之下，眼疾手快退了群，落了个干净。
　　一瞬间，夏语冰成了光杆司令，懵了。
　　不过，懵归懵，让她主动去程砚宁和甄明珠跟前承认错误她压根做不到。舍友也罢，同学也好，因为网络上的事情，几天内都全部用一副“认清她”的目光各种打量，她无论在学校里什么地方，免不了被指指点点，群嘲。这样的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她身上还有些钱，索性拉了行李箱，出去旅游了一段时间。
　　按着她的想法，一切事都能被时间淡化，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她这西北一月游还没进行完，十一月七日，接到了舍友的电话，法院将一纸传票送到了宿舍里。
　　因为写文涉嫌诽谤，她被甄明珠和程砚宁给起诉了。
　　同时，由于她在未请假的情况下连续两周未参加学校规定的教学活动，性质恶劣，经由院系领导上报学校，给了勒令退学处分，需要尽快去学校办理相关手续。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夏语冰才彻底被吓到……
　　明明以前的同学说自己在大学极度自由，十几二十天不去学校都没事，怎么到了她这里，竟然会因为出去散心一段时间，落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她不知道的是：辅导员对她嫌弃至极，明知她旷课却睁只眼闭只眼，就等她达到被退学的标准。
　　－－－－－－题外话－－－－－－
　　*
　　十二点多，可以吃午饭啦。（^。^）

　　☆、399：一审判决，刑期落定（一更）

　　十二月十七日，安城，机场高速。
　　黑色的丰田alphard保姆车平稳地行驶在柏油路面上，七人座的车厢内，刚刚经历过冷风肆虐的几个人都清醒了许多，完全没有飞机上颓废晕睡的懒劲儿了。
　　时至下午两点，外面天阴着，从贴着单向透视膜的车窗看出去的时候，恍惚间让人觉得临近傍晚。
　　安城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比以往早了些日子。
　　甄明珠兀自神游，听见了后排三个助理在低声地说话。
　　“一年零四个月，感觉都便宜她了。”
　　“真的诶，没见过这种奇葩。”
　　“写一本书来诽谤人，肯定是脑子有坑。”
　　“还肖想我男神呢。”
　　“噗——”
　　李沛儿讲到这一句的时候，孙乐给直接喷笑了。
　　甄明珠还不曾回过头看，便听见李沛儿压低声音给她解释：“那个，程校草太帅了嘛，主要是学习好，我对这种成绩逆天的男生一贯没有丝毫抵抗力……”
　　“我这都没说什么呢。”
　　甄明珠有些好笑地叹了一口气，回话道。
　　十一月七日当天，法院将传票送到了夏语冰的宿舍，隔日，夏语冰在学校饭堂里拦住了她，着急辩解，一心想让她和程砚宁撤销起诉。可惜这件事在他们两个人来看没有转圜余地，因而任由夏语冰最后痛哭流涕情绪失控，她也不为所动。再后来，夏语冰的父母双双来了云京。
　　先前在安城一中念书的时候，她和夏语冰的父母有过一面之缘。
　　夏语冰被歹人在校外欺负，被程砚宁救下后，她父母就此找到学校追责，以至于校方无奈之下将她调到重点班，事后，她又因为成绩实在拖后腿被重点班班主任嫌弃踢出，这事情在高一下半学期开学，一度被学生议论嘲笑。
　　普通市井、酷爱钻营……
　　这便是那一对夫妻给她留下的最初印象。
　　不过只这么一件事的话，她并不至于对那两人产生什么反感。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是个人都能理解。特殊状况下展现出一些意外之举，也能勉强接受。
　　只她没想到，夏语冰的母亲见到她的第一面，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夏语冰考上大学有多么不容易，而她那个看着老实本分的父亲，竟然带来一个相机，在边上拍视频。
　　他们当然没能如愿以偿，杨春第一时间抢了相机。
　　就他这个举动，也引发了意外状况，夏语冰的父亲被抢相机之后佯装被推，躺在地上叫嚣。他们过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个亲朋，这件事最终闹到了校长室，夏语冰的父亲又故技重施给校长施压，说是京大乃百年名校，校长却教育出这种要把学妹送进监狱的“优秀”学生，程砚宁和她，无情冷血令人发指。
　　入读京大一年多，那是甄明珠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校长。
　　和一中校长的温和宽厚不同，京大老校长是一个说一不二果决强硬的人，只说这件事自有法律定夺。
　　夏语冰的父亲气急败坏，一口咬定网上辱骂夏语冰的网友都是程砚宁所请的水军，并且当着校长的面警告她：“别以为有点背景就了不起了，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有王法了，惹急了我去上访你信不信？”
　　她不晓得那对夫妻哪来的底气，总归最后，两人怒气冲冲地出了校长办公室。
　　再后来——
　　这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们去过程砚宁所在的建筑设计院，在市中心的地下通道里发表过痛哭流涕的演讲，在繁华景区的天桥上拉过横幅，更甚至，爬上了京大一栋教学楼扬言跳楼。
　　自始至终，没有诚恳的道歉和惭愧，将泼妇行径进行到底了。
　　直到十二月五日，法院公开审理此案，夏语冰以诽谤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四个月，那一对夫妻才彻底地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开始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惜已经晚了……
　　对那样的人，她再生不出丝毫的同情和怜悯。
　　一审判决结果出来的时候，夏语冰的父亲抡起行李打砸程砚宁，在法院门口造成骚乱，被司法拘留十五日，眼下人还关着没能出来。
　　念及此，甄明珠的心情免不了有些复杂。
　　很烦这种人，可怜又可恨，以软弱当武器和工具，时时刻刻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做的却全是蛮不讲理的无赖事，唯独对自己的错误，认识不到分毫。
　　也托了他们的福，过去的这几十天，她和程砚宁在网上热度久高不下，尤其是程砚宁，因为逆天到封神的学习成绩以及这件事的影响，微博粉丝暴涨数百万。这其中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十一月下旬的时候，有粉丝在他微博评论区说，他的签名笔记本在学校里被转卖到上千块，还十分抢手。
　　对于这个事，她始料未及，又觉得十分自责。
　　程砚宁的处理方法是：关掉微博评论并且发布了一条不再登录账号的一句话说明，退出了微博，给了自己一个清净，专心地搞实习工作去了。
　　偏偏，他这一点又获赞一片，引得她微博粉丝又暴涨了一波。
　　种种种种，让人哭笑不得……
　　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边上周越开口道：“孙乐，镜子。”
　　这句话拉回她思绪，又让她侧眸看了周越一眼。
　　今天下午五点，《你不知道我爱你》在安城北三环边上的一家华娱旗下影院里举办首映发布会。应剧组安排，她和周越、江洛都带了助理，跟着导演组一些人一起过来。下飞机后，他们六个年轻人坐了一辆车，剧组跟随而来的其他人另外坐车随后。举办首映式的影院在徐梦泽家的商场里，他们晚上也会入住徐家润安集团旗下酒店，因而会场一系列问题，均由徐家安排解决。
　　进入商场影院举办首映发布会之前，有一个走红毯的环节，她着礼服，周越和江洛都穿了正装。先前在机场贵宾室他们已经补过妆，因而，对于周影帝这种过分注重颜值的行为，甄明珠有点无力吐槽。
　　不过，先前因为顾景琛事件，俊脸刚刚被公司投保六千万的周影帝完全无视了她的错愕侧目，有些不悦地将大长腿摆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手臂随意地伸到后面去，接了孙乐递到手心的小镜子。
　　之后一路上，他对着手心大小的小镜子，将自己短短的黑发打量了无数遍，眼看着保姆车减缓速度即将停下，便一本正经地问探头看着他的孙乐：“发型有问题没？”
　　孙乐坐在最后排中间位置，两手并拢挤在两个单人座中间，用情绪充沛的笑声答：“没问题没问题，风靡万千少女。”
　　周影帝嗯一声，将镜子给他递过去，坐直了身子。
　　此情此景，甄明珠已经习惯到麻木。
　　反倒是前排的江洛短促地笑了一声，回过头问：“一会儿下去，咱们怎么走？”
　　近两个月，华娱在娱乐圈风光无限，云腾则被许博渊出轨事件连累的有些面上无光，不过这事情说到底，不至于让他们底下艺人因此结下仇怨。异性之间本身也没什么竞争关系，再加上因为甄明珠恋情公开的缘故，这部青春校园恋爱题材的片子，一反常态地连cp都没有炒，演员之间和谐共存，堪称娱乐圈一股清流。
　　三个人之中，周越咖位最大名声最盛。不过，周影帝虽说用生活日常实力演绎着凭实力单身这一事实，大场合之下也分外讲究礼貌谦让，闻言便说了一句：“一起走，甄明珠走中间就行。”
　　合作拍了一部电影又一起宣传了两个月，也就他，提及甄明珠仍旧连名带姓。
　　对此，车上众人也早已习惯，眼见车子停下，做了最后一番表情调整。
　　几分钟后，保姆车右侧后排车门，沿轨道缓缓向后滑动，周越一条长腿刚伸出去，被拦在安全线之外的粉丝们便发出堪称惊天动地、摧枯拉朽的喊声。
　　“周越！”
　　“啊啊啊啊啊，周越我爱你！”
　　“越来越好，越来越帅，越来越爱你！”
　　“周越周越！”
　　“江洛！”
　　“江洛！啊啊啊啊啊！”
　　随着坐在副驾驶的江洛推开车门下去，一家喊声变成了两家，跟竞赛似的。
　　甄明珠从小习惯了被人关注，可这种阵仗说到底也是第一次，尤其，因为天气冷而她在顾振南要求下穿着打底裤的原因，这一天穿了一件典雅复古的黑色刺绣礼服长裙，为了搭配好看，脚上踩着一双银色高跟鞋，特别怕在红毯上出丑。
　　周越站在车边，一垂眸便发现她抿着唇角有些紧张的模样，想了想，抬起手臂伸了过去。
　　“啊！甄明珠！”
　　“明珠我爱你！”
　　“明珠超美！”
　　得益于这段时间在网上知名度高，第一次出现在红毯上的甄明珠，倒不曾受到冷遇。一手搭着周越的手肘站稳，她挺直脊背默默地做了个深呼吸，朝红毯两侧先后流露出微笑。
　　“好漂亮！”
　　“美美美美美！”
　　“学神怎么没来诶？”
　　这种场合，仍旧不乏程砚宁的路人粉。没办法，在成绩越好颜值越低的国内普遍现状下，在残酷的应试教育体质压迫下，他这样一个颜值和成绩一起逆天的高考神话，很轻松地便碾压一众娱乐圈偶像小生，不用演戏而自带流量，自从在网上出名后便有了经久不退的热度。
　　十二月的安城已经开始冷了，适逢周六，围在安全线外的粉丝却着实不少，热情高涨。
　　甄明珠瑟瑟发抖地走过红毯进入影厅的时候，临近五点了。
　　电影首映式发布会作为电影上映前的重要宣传手段之一，总体流程分为主创团队和演员答记者问、演员和现场观众互动、电影播放、放映后继续营销预热（观众自发评价、影评人撰文宣传、电影创作团队宣传）四个大体步骤。五点整的时候，影厅里座无虚席，媒体记者在主持人示意后开始提问。
　　除了甄明珠、周越、江洛三大主演外，前来参加首映发布会的还有导演兼编剧孙启元，剧组的两个副导演、以及出品方两个代表。八个人里面，七个西装笔挺的男性，簇拥着甄明珠这么一个艳光四射的女生，让她显出超强存在感。
　　她和周越一起站中心c位，舞台顶棚几盏聚光灯投射下来的时候，俊男美女的搭配，耀眼夺目，无比登对。
　　有记者率先举手提问：“预告片里有吻戏，是甄明珠的荧屏初吻吗？”
　　由于徐家请了百余名安保人员维持现场秩序的缘故，影厅从众人入场开始便显得秩序井然，这问题一出顿时引出不少笑声，整个影厅都因此热闹活跃起来。
　　－－－－－－题外话－－－－－－
　　*
　　要是觉得我标题不够恰当的话，那么，无视它无视它无视它……

　　☆、400：不仅变态，还很禽兽（二更）

　　甄明珠也不曾想，第一个问题便如此刁钻，略微想了想，她谨慎地回答说：“是，不过是借位的。”
　　“是你要求借位的吗？因为程砚宁？”
　　第二个问题随即而来。
　　甄明珠微微一愣，听到孙启元咳嗽了一声。
　　因为程砚宁要求借位，一旦她顺势回答，便免不了落得一个拍戏要求多不专业的评价，也还有可能延伸出嫌弃对戏演员不肯拍吻戏的意思，孙启元在变相提醒她。
　　一不留神都是坑……
　　甄明珠稳稳心神，笑着说：“导演建议的。”
　　“哦？”
　　问话的记者似乎有些意外，语气倒很好，笑着问孙启元，“孙导此举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有呀，女主角经纪人说的，能借位就借位。不过这种时候他当然不会如实答话，很自然地接过了这个锅，面色温和地回答：“明珠年龄小，又是严格意义上第一次演戏，亲热戏方面，我觉得能表现出画面情绪是主要，以何种方式表现出来，倒不那么重要。简而言之，无论怎么拍，拍好了就行。”
　　另外有记者问：“周越和甄明珠搭戏的时候，有什么特别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话落，记者又笑着补充：“感觉你们在戏外的互动不如其他cp那么频繁。”
　　委婉地说，觉得你们关系不太好。
　　对此，周越只淡淡地笑了一下，“她学业比较忙。”
　　甄明珠：“？”
　　众人：“……”
　　一瞬间气氛凝滞后，媒体记者正以为有料可挖的时候，周影帝也和先前那位记者一样，补充了一句：“我也是。”
　　就此，记者们才想到甄明珠就读于国内一流名校，而周越也尚且是一流影视大学在读生，堪称双学霸的组合让媒体记者又兴奋起来，有人问甄明珠：“演戏会影响学业吗？在你看来哪个比较重要？你是在什么机缘下签约并出演这部影片的？”
　　一连好几个问题，甄明珠想了想，回答说：“拍这部戏的时候基本都在暑假，所以不影响学业。对我现在的身份来讲，学业是第一位的。签约拍戏是因为我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我的经纪人，接受他邀请。”
　　“你和宋湘湘是朋友，对于她为了演艺事业退学的事，你怎么看？”
　　甄明珠一笑：“我们都是成年人，各自为人生做主。”
　　“请问一下江洛，网上有人说褚梁的形象类似于程砚宁，你觉得是吗？”
　　江洛也笑：“按这位网友的意思，全国类似程砚宁的形象太多了。”
　　“……哦？”
　　记者似乎有些不解，发出一个百转千回的疑问词。
　　江洛又笑笑：“都是学霸么。”
　　记者：“……”
　　莫名地觉得这三个小年轻很难搞！
　　这一位败下阵，另一位又继续笑着问话：“甄明珠，你觉得周越、江洛和程砚宁相比，谁比较帅？”
　　对于这个问题，甄明珠想了想，保持着礼貌的笑容，一脸认真地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觉得这个其实没什么能比的，因为我喜欢他，别人看来再帅的人，在我这里都不可能比过他。嗯，想趁这个机会说一声，他是一心向学不喜欢自己成为谈资的那种人，所以我眼下虽然在这个圈子，却希望这个圈子距离他远一些，谢谢大家。”
　　客气又暗含提醒的语调，让一种媒体记者微微意外之余，默默地咽下了更多的八卦问题。
　　谁让这一位有后台呢。
　　相比于其他首映式提问环节各种找爆点的问答模式来讲，他们已经很克制了。最终，入场后便十分克制的一众记者们问了些影片相关问题，结束了这一环节。
　　问答环节结束之后，照例是演员与观众互动，以及播放影片。
　　甄明珠和剧组一众人一起，坐在前排位置上观看了时长两个半小时的影片，观影途中，不时听见后排传来：“好美”、“太唯美了”、“宋遇也太帅了”、“江洛好有禁欲感啊啊啊”等等诸如此类的轻呼惊叹声，而这所有轻松的惊叹喜悦在影片结束的时候变成了气急败坏的不满。
　　“靠，这样也行？”
　　“啊啊啊啊啊，怎么回去了？”
　　“什么意思，做了一场梦？”
　　“好气哦卧槽！”
　　“是不是还有第二部？”
　　她和剧组一众人，就在满场这种声音里，被保镖护送着紧急退场，走了vip通道。
　　《你不知道我爱你》就是这么一部开场便能将人气死，女主貌似重生后非常治愈轻快浪漫唯美，最后剧情却急转直下让人抓狂到想要骂娘的影片。
　　女主所托非人遭受背叛，自杀重生回到少女期和错过的竹马发展成真爱，这两个人正要一起创造幸福生活呢，突然又从病床上苏醒算怎么回事？！
　　特么地赚了我两个小时感情，最后你告诉我这是一场梦？！
　　完！全！无！法！接！受！
　　身为曾经被结局气哭的观众之一，甄明珠特别能理解首映结束的时候那么多不满声音，作为编剧兼导演的孙启元显然也很能理解，却很兴奋，这一晚在酒店餐厅包厢里给喝高了。
　　先前出过顾景琛的事，孙乐和李沛儿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照看自家艺人，不过眼下顾景琛一点儿戏份被全部剪掉，人又不可能出现在这边。作为如释重负觉得影片指定叫卖的导演，孙启元没那么多顾忌了，和两个副导演喝完，又难得高兴，拉着周越和江洛陪着出品方来人喝了不少。
　　与此同时，作为东道主兼甄明珠好友的徐梦泽，这一晚也陪着众人喝了好些。
　　甄明珠旁边有李沛儿和杨春守着，她倒不曾怎么喝，眼看着徐梦泽坐在边上喝了不少，纠结过后低声劝：“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了嘛。”
　　徐梦泽却举起一杯酒笑着对她说：“电影不错，特别调动人感情，预祝大火。”
　　这话不含水分，甄明珠便笑笑，和他碰杯，稍微喝了点。
　　晚上九点半，这个饭局进行到尾声。
　　徐梦泽总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抬手虚握拳抵着唇角打了个哈欠，抬步出了餐厅包厢，一路驾轻就熟地往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手间去。
　　因为甄明珠的缘故，他今天几乎全程参与了首映式，自然地，完整观看了影片。
　　无论是影片里重回少女时期的许诺，还是那个眉眼飞扬的少年宋遇，都和影片整体而来的浓烈的青春气息一起，席卷了他，让他在恍惚间，产生一种自己已经垂垂老矣的错觉。
　　他就在这种错觉里，看见了周越。
　　周越平常不太喝酒，这一晚，却被兴奋的孙启元灌了不少。那个是导演兼编剧，他是演员，哪怕是大咖，仍旧受年龄限制，需要有所妥协。也就最后孙启元喝得有点晕了，他趁机出来，上厕所顺带清醒一下。
　　徐梦泽出现的时候，他只穿了白衬衫黑长裤，微微俯身，修长双手递到水龙头下，接水洗手。
　　十二月的安城，夜晚寒风凛冽。据说过几天就有一场雪，因而这几日温度骤降，洗手间的窗户外，有深沉黑夜和风声呼啸。集中供暖的北方室内，却如同春天般暖意盎然。
　　他的西装外套脱在包厢里，孙乐帮拿着。出来的时候由于脑袋发晕，衬衫扣子上端解开了两颗，下摆也被他从皮带里扯出来，就连袖扣也解开，两节袖子都挽到了手肘下方，显露出几分浪荡随意。
　　作为一个在公众面前注重形象到吹毛求疵程度的年轻影帝，他这幅样子其实很罕见。
　　而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像极了影片里，被他演活的那个角色。
　　宋遇，亦或者说，徐梦泽眼中的秦远……
　　徐梦泽盯着他看的时间，有点久了。
　　周越有所感应，心里生出些许被冒犯的不悦，突然按下水龙头，抬步往出走。为了让自己清醒，洗手之后他撩水洗了脸，撞上徐梦泽的时候，脸上带着湿润水汽。
　　去路被挡，周越唇角抽动，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是故意的，没有绕开徐梦泽走，因为觉得基于礼貌，徐梦泽会错开到一边去，给他让路。
　　哪曾想，安城徐家的这个四少爷，一手撑着墙柱，一手摸上了他的脸。
　　两个人身量相仿，同样俊秀瘦削、挺拔颀长。
　　不过和他一贯略显禁欲而正经独断的气质相比，徐梦泽身上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更为浓郁，他有轻度近视，定睛看人的时候神情分外专注，眼眸却有些迷醉。
　　神经……病！
　　脑海里这个念头闪过，周越猛地攥住了男生手腕，闪身，将他甩开。
　　猝不及防又带着一身酒气，徐梦泽一手撑在了盥洗台上。
　　周越用一副看变态的目光盯着他脊背看了一眼，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离开了洗手间。
　　一路走到包厢里，那人那样一副神情都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眼见一众人已经起身要走，他便很随意地走到了甄明珠跟前，聊天中随口问了一句：“你那个朋友，就姓徐的，交过女朋友没？”
　　没交过就是gay，想起来令人恶寒，他回去要用洗面奶将投保六千万的俊脸好好洗上十八次。
　　哪曾想，甄明珠不过瞥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地说：“有女朋友啊，念书的时候就可花，十天半个月就要换个女朋友，最短记录谈两天就能分手。”
　　周越：“……”
　　不仅变态，还很禽兽。
　　难道男女通吃？
　　他压下了心里的嫌恶，跟一众人一起，步出餐厅。
　　酒店餐厅就在一楼，等他们一众人走出去站在大堂的时候，徐梦泽也过来了。
　　抬步到了前台，他给值班经理交代了几句话，折回来和甄明珠告别。他要回家，甄明珠这一晚和众人住在酒店里，明天一早乘飞机返回云京。
　　“四少。”
　　也就在他和甄明珠寒暄结束的时候，酒店门外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
　　那男人手里拿着一件质地考究的黑色大衣，唤过人走上前的时候，低头将对折着勾在臂弯里的大衣敞开，像民国剧里管家伺候少爷那般动作，将大衣罩在了徐梦泽肩上。
　　安城徐家，在政界秦家上位，而商界方家倒台之后，一门独大，变得越发炙手可热。
　　剧组一众人眼看着这一幕，都暗暗咂舌，艳羡不已。
　　要不怎么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呢？
　　像这种二十出头便能出来独当一面还被一群人鞍前马后伺候的少爷，放眼全国，每个城市里都没有几个。这种人，含着金汤匙出生，一出生便站在了金字塔顶端，风光无限。
　　难得的是：徐家排行老四的这位公子哥，为人还挺从容随和，没有纨绔子弟一身恶劣毛病。
　　被一众人暗暗打量着，他也不曾展露出丝毫情绪，抬手拢了拢大衣，朝甄明珠笑笑，说了一句：“先走了，你上去了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就给经理打电话。”
　　“嗯，今天麻烦你了。”
　　“说什么见外话。”
　　淡笑一声，他抬眸看一眼过来接他的中年男人，转身走了。
　　很快，两道人影在经理和门迎的恭送声中远去。
　　周越收敛目光的时候，听见边上的孙乐用一股子艳羡不已的声音说：“徐家这四少，蛮帅的诶。”
　　“你是不是瞎？”
　　垂眸睨过去，周影帝轻嗤道。
　　孙乐“啊”一声，一脸茫然地说：“是挺帅啊，多有范。”
　　“这个月奖金扣光。”
　　说完这一句，周影帝迈起大长腿走了。
　　留在原地风中凌乱的孙乐：“……”
　　－－－－－－题外话－－－－－－
　　*
　　这本书最初我要展开写的cp只有甄甄阿宁and江宓景行，但是吧，写文过程中，意外地迷上小梦不可自拔。所以大纲上做了调整，下卷增添一对戏份略重的cp，即电竞大佬·梦vs傲娇影帝·越，感谢“e依文儿”亲给我的灵感（你留言说把周越配给老徐吧），奖励888币币答谢，看见后留言哦。此外，文中其余cp统统不会展开详写，基本就用目前这种模式交代，非要探究一个原因的话，只能说我对他们的爱，没有厚重浓烈到需要我展开去写的地步。例：灵珊成功性格虽讨喜，却不戳我；万楚一对年龄有些老；湘湘这角色我不够喜爱；远哥和小余爱过甄甄，配cp再展开写，我（女主控）有点膈应。我是写文特别需要饱满情绪的那一种作者，请大家见谅，群么么。（^。^）

　　☆、401：还喜欢吗，我的公主（一更）

　　十二月下旬，北方城市普遍降雪。
　　甄明珠一行人在安城参加《你不知道我爱你》发布会之后，返回云京的第三天，也就是十二月十九日，云京降下了2011年的第一场雪。
　　这一场和圣诞节一起到来，据说三十年难遇的大雪，险些造成市区交通瘫痪。
　　因为下雪，甄明珠天天回家不方便，又在学校里住了几日。而这大雪纷飞的天气将这一年的圣诞氛围衬托得格外浓郁，街道上各家商场均是张灯结彩，圣诞树和圣诞帽随处可见，圣诞歌循环播放无比欢腾。
　　甄明珠和程砚宁就是在这样一种热闹氛围中，乘扶梯上六层。
　　扶梯上人也很多，一级一级，站的满满的。
　　两个人挨得近，都穿着长款羽绒服戴着黑色口罩，刚进入商场，外套也暂时没有脱下来。甄明珠一手挽着程砚宁的胳膊，压低声音，纠结询问：“看完了吃饭怎么办？”成为公众人物就是这点特别不好，平常人很随意的事情，相对没有那么方便。周末又逢圣诞，商场里人潮一波一波的，恐怕到了关门时间都不得清闲。
　　女孩子苦恼的声音落在耳边，程砚宁垂眸看去，口罩上方的一双眼睛显得修长而优美，眼尾略微翘起，黑眸里碎光流转，透过口罩的声音有些低沉，闷闷的，“不在这儿吃饭。”
　　圣诞节，对他们来说，有着一些特殊的意义。
　　06年这一天，两个人牵手在一起的。
　　闻言，甄明珠便也不纠结了，低声“嗯”了一下，又说：“我想吃爆米花和薯条。”
　　“一会上去了买。”
　　说话间，两个人转了几部扶梯，到了六楼。
　　电影票是程砚宁一早买好的，因而两个人不用排队买票，站的距离人潮远了些。简单商议过后，程砚宁去买小食，甄明珠去一家茶饮店买喝的。
　　电影放映前十分钟，两个人在检票处集合，随大流一起进去。
　　这过程里，脱下外套的甄明珠被后面排队的女生给认了出来，她连忙使眼色比了个“嘘”的动作，女生下意识连连点头，惊喜的目光瞥向她边上的程砚宁。
　　买小食的时候，程砚宁也脱了羽绒服外套，里面穿着米白色圆领毛衣和深蓝色牛仔长裤，一米八五的身高，在一行队伍里，颇有些鹤立鸡群，醒目出挑。
　　女生抬眸看过去的时候，他恰好也被这一出意外惊动，偏过头看了一眼。
　　黑色口罩覆盖着大半张脸，精致的下颌、修长的凤眼、光洁的额头却仍旧露在外面，肤色比一般男生略白皙，衬得那双眼越发乌黑明润，看人的时候光华内敛，清净克制。
　　“比照片上还帅啊天。”
　　“竟然跑来看电影，好萌呀。”
　　“好宠甄明珠。”
　　“小声点。”
　　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将两人一直送进了放映厅。
　　幸好，进了同一个放映厅之后，座位并不靠近，甄明珠放下心，和程砚宁一起坐到了位子上。
　　这是《你不知道我爱你》公映第一天，由于天时地利人和的缘故，成绩很好。排片率和上座率都很高，场场爆满，甄明珠刚才买奶茶的时候，都听见好几个女生议论。
　　“啪——”
　　放映厅内，顶棚四周的射灯，齐齐灭掉。
　　偌大的影厅内人头攒动，渐渐地变得安静的时候，影片片头曲响起。
　　第一幕画面闪现而出。
　　秋高气爽，明媚清澈的阳光投映在二楼长长的走廊里。米白的墙壁，地面到窗沿之间的一段刷着深绿色的漆，窗框是乳黄色，被擦的很干净的小方格玻璃显露出年代的质感。正值下课时间，穿着校服的学生营造出嬉闹动静，追逐推搡，人潮如水流。楼梯口拐角处，神采飞扬的高个男生挥手转着篮球，一步跃两个台阶上，映入观众视野。
　　“领衔主演：周越。”
　　龙飞凤舞的潇洒黑字，砸在屏幕上他身侧，很快碎掉消失。
　　男生转身往楼道尽头走，屏幕里的节奏被他带的快了起来，周遭人物景物分流后退，他突然将指尖篮球颠下环入臂弯，笑着喊了一句：“许诺。”
　　画面定格，镜头推近，穿着校服的女孩回眸看来，尔后，粲然一笑。
　　“领衔主演：甄明珠。”
　　看见这七个字的时候，甄明珠还是会激动。
　　先前她演过一集电视，可，电影给人的视觉享受，远超于电视。
　　尤其在这种巨幕厅，超大放映屏将演员每个细微的神色放大无数倍呈现，她坐在中间位置观感极好，甚至看得清她自己睫毛卷翘的弧度。
　　哪怕看第二遍，仍旧会因为地点的改变，生出新的体验。
　　不过，除了她之外，整个放映厅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观看这部影片，观众的反应就像首映式上那一次的情景重现，片尾花絮开始的时候，甄明珠边上的女生给气哭了。
　　“什么和什么嘛。”
　　“干嘛从病床上醒来啊！”
　　“意思这是一场梦，卧槽！”
　　“最讨厌这种结尾还留个悬念的，烦死了！”
　　又一次，在年轻男女的愤愤不满中，甄明珠悄然退场。
　　她和程砚宁这一次挤了直梯，周围所有人都在讨论电影情节，倒是没有人发现全副武装的她和程砚宁，五点四十分，两个人顺利到了负一层停车场。
　　坐上副驾驶的时候，甄明珠闻到了一阵馥郁花香。
　　一扭头，看见后排车座上，靠着一大捧娇艳火红的玫瑰花。
　　因为临近期末的原因，她这周还不曾回家，索性就窝在温暖的宿舍里复习功课。两人看电影的这个商场就在他们学校不远处，她和程砚宁直接在一楼大厅里集合的。
　　这一束花，香气盈满不大的空间，让她心里溢出些微甜，去瞧程砚宁。
　　彼时，程砚宁已经坐进驾驶室，系安全带之前，他将手里的羽绒服外套对折起来放去后排座位上，回身之时便瞧见她睁着璨若星河的眼眸瞧着自己笑，心情因此愉悦，便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去哪儿吃饭？”
　　甄明珠小狗般皱皱鼻子，眯起眼睛笑着问。
　　“先保密。”
　　随手扯了安全带扣上，程砚宁卖了个关子。
　　他神秘兮兮的样子逗得甄明珠轻嗤一声，却也没追问，抱着自己的外套，乖乖巧巧地坐端正，目光透过挡风玻璃望出去，笑说：“那走吧。”
　　程砚宁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雪还在下，一片一片飘落在挡风玻璃上，化成水。
　　不过，相比于最开始下雪时交通监管部门的迟钝反应，这几日显然已经好了许多。最起码柏油路上再没有雪水结冰的情况。可饶是如此，交通仍旧算不上通畅，平日里半个小时的路程，程砚宁足足开了一个半小时。
　　腕表上时针越过了数字“7”，黑色宾利驶入翡翠园别墅区。
　　路上，甄明珠睡着了。
　　起先她没打算睡，还说好了陪程砚宁聊天。雨雪天气造成天色阴沉，她担心他开车危险。可，早已经形成的习惯实在难改，六点多的时候，她便抱着自己的羽绒服，歪头靠着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脸颊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作乱。
　　“嗯……”
　　自己的呢喃声将自己惊醒，她抬起眼眸，自昏暗中，看见了程砚宁温柔的脸。
　　他开了车内灯，就着灯光，细细打量她睡颜。
　　甄明珠被瞧得不好意思，揉着嘴角坐直了身子，随口问：“到了……”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她神色怔忪，目光落在挡风玻璃外。
　　冬天雪夜，七点钟天色已然全黑，柏油路两边间隔些许距离设置了玉兰花形状的路灯，一片片雪花在灯光下飞旋，好像美丽的蝶，晶莹剔透。
　　车子停下的地方，并非正常街区，树木掩映，寂静幽深。
　　皑皑白雪落满树冠枝丫，越往深处越显黑暗，也越发地，将她目光中这一座冰雪城堡，衬托得明亮梦幻。
　　程砚宁停车在一栋别墅铁栅栏门外，整座别墅伫立在宽阔草坪上，目测大概有三层楼高度，屋顶被积雪覆盖得严严实实，里外的灯光却全部亮着，远远望过去的时候，白雪泛着盈盈的光，呈现出冰蓝色调，剔透到极致。
　　“犯什么傻，下车。”
　　耳边，程砚宁低柔声线响起。
　　甄明珠回头去看，他已经下了车，驾驶室一侧车门从外面被关上，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他移动，眼看他绕过车头走到自己坐着的一侧车门边，尔后，门开冷风来。
　　程砚宁倾身进来，用羽绒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拉上拉链。
　　关上车门，甄明珠仰起脸问他：“惊喜会不会太大了？”
　　一片六菱形雪花，恰好落在她眼睫上，漆黑清亮的眸子眨了眨，仿若浸湿了的黑水晶，惹得程砚宁晃神一瞬，头微低，在她鼻尖咬了一下说：“进去看看。”
　　被他牵着手路过栅栏门的时候，甄明珠看见了门牌：翡翠园十六号。
　　这个月初，顾家已经从军区大院搬了出来，入住翡翠园九号。翡翠园四期和三期比邻而居，空中俯瞰能连成一片，实际上却独立成区，有着单独的东西南北四面总共六个门，十六座独栋别墅是七种欧式风格演变而来。顾振南选择的翡翠园九号是古典复兴风格，高贵端庄、沉稳大气。而眼下伫立在她视线里的翡翠园十六号是法国古堡风格，精致典雅，颇具艺术感。
　　目光流连一圈，甄明珠抿唇轻声问：“你喜欢这种风格？”
　　入住翡翠园之后，她傍晚散步的时候已经怀着好奇将十六栋别墅看了个遍，按着她的感觉，那两座巴黎学院派风格的别墅更有一股子大方舒展的气质，也更适合这人。
　　四下很安静，白雪积的厚，两个人一路走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还有些瘆人。
　　察觉到自己手臂被边上的人儿挽的紧紧的，程砚宁轻声笑着说：“我一般，只是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这样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房子，没有哪个女生会不喜欢吧？
　　甄明珠抿唇想着，听到边上他说：“台阶，小心点。”
　　每一户占地四亩左右，户外是大片草坪和露天泳池，不过眼下落满了雪，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冷风呼呼地吹，甄明珠进门前扭头远眺，却压根不觉得寒冷。
　　关上门，室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视野开阔明亮，却让她一时迷醉。
　　绕过宽敞的入户门厅，八米多挑高让整个客厅空间显出磅薄气势，高耸的落地玻璃门外，下沉式庭院在积雪覆盖下透出静谧安宁，越发将被水晶灯光芒环绕的室内衬托得敞亮温暖，置身其中，给人一种被优待宠爱的错觉。
　　其实，不是错觉……
　　整栋别墅里，家具设施一应俱全，似乎只缺主人光临。
　　胡乱想着，胸腔里一股子情绪柔软饱涨，甄明珠的目光从早已经布置好的一景一物上缓缓而过，都没发现，羽绒服拉链被无声拉到底，程砚宁动作轻柔地褪了她外套，将穿着紧身毛衣的她，缓慢地拥到了怀里。
　　许久不曾有过的亲密柔情，一下子便将人击中，他从后面搂抱她，略带凉意的下巴在她柔软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会儿，嗓音含笑地问：“还喜欢吗，我的公主。”
　　－－－－－－题外话－－－－－－
　　*
　　阿宁：“还喜欢吗？我的公主。”
　　阿锦：“喜欢喜欢喜欢！”
　　吃瓜群众：“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阿宁：“……闭嘴，没问你们。”
　　嘤嘤嘤嘤嘤，老天欠我一个程砚宁。o（╥﹏╥）o
　　然后：
　　泥萌的阿锦最近作息严重颠倒，只有晚上才能码出字，崩溃地生无可恋，先一更，十二点之前二更，么么哒。

　　☆、402：姓名刺青，浓烈感动（二更）

　　低柔问话落在耳边，腰身被他的大手紧搂着，甄明珠心神一荡，猛地转身吻住了他。
　　似乎有很久了……
　　因为她学习忙又被顾振南要求了住家，因为他实习忙抽不开身，两个人每次见面只能短促地亲热几分钟，尔后分开，还因为多半在家里，所以显得偷偷摸摸谨小慎微。
　　甄明珠吻过去的时候，程砚宁明显地愣了一下，很快，唇舌和她纠缠在一起。
　　客厅正中，水晶灯光芒流转倾泻笼罩两人，四下很安静，隐隐有风声和雪压枯枝的声音，再远远地，似乎还有欢声笑语不晓得从哪里传来，时有时无。
　　不过，甄明珠觉得这可能是一种错觉，想象而已。
　　她的全部心神，其实都被身上的人吸引了。
　　吻到动情处，程砚宁剥了她衣服。因为先前有所准备的缘故，室内的暖气很充盈，不觉得冷，她便被他剥了个干净，好像一朵花，就剩下里面最嫩软光滑，聚拢的几瓣，被他探究打开，折腾得七零八落。
　　起先在沙发上……
　　后来，甄明珠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被勾引的神魂颠倒，总归，当他仰躺在地毯上让她自己来的时候，她晕乎乎地听了话，主导了一场意乱情迷的靡丽情事。
　　结束的时候，她趴在他身上，思绪抽空，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乖丫头。”
　　程砚宁也静了许久，嗓音干涩地唤她。
　　甄明珠闷闷地嗯了一声，脸颊贴在他胸口，还是滚烫的。
　　有点不敢起身……
　　程砚宁爆发的那一瞬采取了安全措施，而她，那一瞬的感觉太尖锐，反应完全不受控制，颤抖着软下来的时候，能感觉到那些，让她大脑发懵又倍觉羞耻的东西。
　　紧密贴合在一起的身体，黏腻又难受。
　　“到了？”
　　她不动，又听见他问话。
　　脸蛋更烫，埋进他因为汗水渐渐干涸而显得冰凉的颈窝里，许久，低低“嗯”了一声。
　　这轻柔又羞涩的嗓音，比任何情话都来的动人，程砚宁短促而愉悦地笑了一声，随手扯过先前扔在沙发上的羽绒服，罩在她身上，抱着她站了起来。
　　这姿势，更令人觉得羞耻难当，尤其在他大喇喇什么也没穿的情况下。甄明珠两条无力的手臂紧紧地缠着他脖子，便听见他又问了一句：“去楼上洗？”
　　“嗯。”
　　因为羞，她又乖又配合，让人心疼得紧。
　　偌大的家里也就他们两个人，激情过后的身体疲软又放松到极致，程砚宁没穿衣服，只用宽大的羽绒服拢在她身上，抱着人直接到了直梯处。
　　别墅内带着室内直梯，几秒钟而已，将两人送到了三楼。
　　三楼仅设置了主卧一个房间，将近二百平米的室内空间分外敞亮开阔，一整面墙的全景落地窗将远处近处错落有致的风景尽收眼底，高大树木被积雪覆盖成一片，灯光一照，当真好像童话书里梦幻的冰雪国度。
　　几十平米的浴室中，窗幔边有一个搁置式浴缸，灯光照耀之下，缸身镶嵌的白水晶光华璀璨，纹丝不动而显露出一种典雅奢华的风范，形似小舟，美成了艺术品。
　　瞧见她在看，程砚宁又笑，用一股子商量口吻提醒说：“淋浴方便些，洗完了下去吃饭？”
　　“爱你爱你爱你。”
　　羽绒服被脱到了外面，她却忘了羞，两只手揉着他脸说。
　　程砚宁只是笑，抬手试了试莲蓬头下水的温度。
　　不到半小时，两人一起洗完澡，因为还不曾准备衣服的缘故，最后，两个人各自裹了一个浴袍下楼，坐在了中餐厅里。别墅带有中西风格的餐厅各一个，这一晚，程砚宁让人准备了火锅。
　　昨晚两人打电话的时候，甄明珠路过隔壁宿舍，有女生偷偷煮火锅吃，香气从半开的宿舍门里传出去，勾起她馋虫，便在电话里说想要吃火锅了。
　　眼下，面对着几行精致新鲜的菜色，心里的惊喜自不必说，忍不住问：“你家里有田螺姑娘呀？”
　　程砚宁正侍弄锅，闻言看了她一眼，闷笑着应：“有物业。”
　　“……呃。”
　　甄明珠正想说物业怎么这么好，突然又想到，翡翠园是万家的产业。
　　收拢了思绪不再问这个，目光又落到了他左手腕那一个刺青上，专注地盯着看。
　　她是洗澡的时候才发现的，程砚宁在左手腕带表的那个位置，纹了“甄明珠”三个字。他戴表的这个习惯好像从两人认识的时候就有，经年累月的，那一圈肤色比手臂其他地方还要再白一些，三个黑色小字清清楚楚端端正正地纹在那，给她一种形容不出的复杂的动容。
　　“什么时候纹的，我都没发现。”
　　良久，她抿抿唇，小声询问。
　　程砚宁笑笑：“我过生日那第二天。”
　　他过生日的时候，这人和06年第一次给他送生日礼物一样买了一大堆东西，恨不得将他从头装扮到脚。那种阔别许久又涌出的感动很浓烈，促使他做了这样看上去有些幼稚的事情。
　　不过，倒也不后悔……
　　他很喜欢这一种，她将自己占据，无时无刻陪同的感觉。
　　－－－－－－题外话－－－－－－
　　*
　　夜里修仙的阿锦起晚了。
　　阿弥陀佛，原谅则个。（⊙o⊙）

　　☆、403：董林反目，景行挨打（猜题）

　　十点多，吃完饭的两个人回到主卧里。
　　室内温度在二十六度左右，温暖得仿若春天，甄明珠抱着被角靠在床头，抬眸看着落地窗外静谧雪景，觉得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如此了。
　　寒冷、困苦、贫穷、孤独……一切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吃的饱饱的，洗的净净的，身子陷进柔软被褥里，一抬眸，平生最爱的人近在咫尺。
　　程砚宁俯身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抬眸便对上她甜腻腻的笑，出声问：“怎么了？”
　　“开心呀……”
　　女孩子唇角翘老高，分外惹人疼。
　　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程砚宁柔声说：“我下去挪一下车。”
　　车子没停进车库，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他都给忘了，甄明珠也忘得一干二净，闻言便点点头说：“嗯，小心点。”
　　程砚宁莞尔，抬步出了房间。
　　他一走，偌大的空间便显得格外安静，甄明珠缩进被子里，侧身拿了手机刷微信。
　　这段时间，微信消息天天呈现爆满状态。
　　剧组工作群消息99+，热闹非凡。
　　导演孙启元：“图片（当日影片实时票房一览图）。”
　　一壶清茶：“很不错的成绩。”
　　生活制片吴峰：“［大拇指］。”
　　统筹张鸣：“下午带老婆去了，追着我问第二部［龇牙笑］。”
　　化妆小美：“明珠超漂亮。”
　　越哥助理孙小乐：“我越哥也帅呆！”
　　美工阿丽：“网上有人说洛哥气质像学神，哈哈。”
　　场记阿丁：“还有人说这回忆里的女追男，完全是明珠本色出演呢。”
　　这一段时间，夏语冰写文诽谤甄明珠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之后尘埃落定，她被判刑一年零四个月之后，跟着折腾了几十天的父母也终于老实了，认命地回了安城。可，这件事在网上引起的后续事情却一件接一件。先是她和程砚宁的恋情，被好些有所了解的同学在网上传开，今天一点明天一点，防不胜防难以预料，衍生出许多个版本。
　　那一本《璀璨的少年》被网站做了下架处理，可让人郁闷的是，里面很多情节一直被读者和网友拿出来说事，从中推测她和程砚宁的点点滴滴，跟拼图似的凑故事。
　　不胜其扰之下，她征询过袁深，打算写一本书……
　　程砚宁挪了车回来，看见的就是她握着手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走到床边便笑着问：“怎么了，一脸呆样？”
　　“票房破亿了。”
　　倏然回神，甄明珠说的却是这句话。
　　单日票房破亿，这对青春爱情片来说是相当好的成绩，一旦这样发展下去，她能有不菲分成。闻言，程砚宁自然为她高兴，脱衣服上床，裸着上身将她拥进怀里，咬耳朵说：“那不打算庆祝一下？”
　　“……啊？”
　　甄明珠愣神间，他一手搂住她臀压过去。
　　“滚啊你——”
　　他的促狭不正经，气笑了甄明珠。
　　不过，这一晚睡到半夜，两个搂抱而眠的人迷迷糊糊间又做了一次，这一次带来的后果是：等两个人翌日清醒的时候，时间到上午十点。
　　程砚宁是被手机连续不断的震动声吵醒的。
　　睡觉前他定了闹铃，可大抵是精力损耗过度，闹铃六点多响起的时候他刚陷入第二次睡眠，直接给关了。
　　“没什么事，睡过头了……行……”
　　耳听着他打电话，甄明珠也披散着长发坐起身，一脸茫然。
　　程砚宁已经在床边穿衣服了。
　　甄明珠扭过头，拿手机看了一眼，尔后捂着脸发出烦躁的一声：“嗷——”
　　也是神奇了，只要她和程砚宁睡一起，第二天总没办法按时起床。一晚上时间，眨个眼就没了。抬手打个哈欠，她也无可奈何，扯过程砚宁搁在床上的衣服，开始穿。
　　掀开被子套打底裤的时候，意外发现她大腿内侧有一串紫红色吻痕，甚至还有淡淡的牙印未消。下意识又想起昨晚半夜，他兴致来了，半睡半醒间就压着她吻，她困得不得了，缩着身子乱躲。也不知道怎么地，他突然就将身子滑下去，两手扣着她胯骨，从肚脐往下舔咬啃噬，她被刺激到睡意全无，只得由着他又来一次。
　　眼下再看见身上不止一处痕迹，气恼之余只能庆幸，幸好在冬天，浑身各处都能遮严实。
　　郁闷地穿好衣服去洗漱，她到楼下的时候，程砚宁做好了早饭。
　　昨晚两个人吃火锅剩下一些菜，他煮了青菜粉丝蛋汤给两人垫肚子，吃完饭出门坐上车以后，甄明珠啃了一个苹果和一个小乳瓜，又将洗碗时候顺手切的一碗水果沙拉给他用牙签插着喂完了。
　　挡风玻璃外，风雪小了些，不过交通仍旧是糟糕至极，十二点多，甄明珠到了校门口。
　　程砚宁还有一堆工作等着，放下她之后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开车走了。
　　雪天路滑，校园里的主干道却清理的尚算干净，甄明珠不想走路，拿学生证坐了校内公交车去宿舍。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发现宿舍里就孟晗一个人。
　　孟晗和她前后脚回来，听到门响的时候，刚好放下包坐到了椅子上。
　　甄明珠瞧她一眼，迟疑着问：“你上午也没去？”
　　昨天圣诞节，她出宿舍门的时候孟晗刚好从家里返回，说是晚上也不签到了，要和梁祝一起出去约会。早上没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很明显在外面过夜了。
　　听她问，孟晗顿时红了脸，开口说：“嗯，昨晚在外面了。”
　　步入大学，男女生谈恋爱时间一长，很多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展到最后一步。孟晗和梁祝这一对是从大一开学便彼此看对眼的，暑假孟晗找他去玩了一次之后，双方家长都知道了孩子有这么一个对象在。按着孟晗的话说，梁祝他爸妈以为他们老早就发生关系了，而孟家这边，她爸妈相对地有些不满，觉得梁家距离云京太远，并不同意两人谈。
　　针对这阻碍，梁祝在国庆节的时候，带着他父母去了一趟孟家，表达了他非孟晗不娶还征求了父母谅解会留在云京发展事业的决心，此后，孟晗的父母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随着近几年网络发展，剩男剩女成了许多人耳熟能详的词。
　　有网友吐槽父母：念书的时候不许谈恋爱，一毕业又问怎么就你找不到女朋友，毕业不到一年就开始催恋爱，老妈你醒醒好不好，漂亮姑娘都在念书的时候被追跑了。
　　这是流传在网上的玩笑话，却也着实反映出一些社会现状，表现的具体点：大家对大学生恋爱的包容度越来越高，不会再谈性色变，却也让交往界限和尺度成为了近几年的热议话题。
　　对于这一点，甄明珠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心里过程，时至如今，因为坚信能和程砚宁一辈子走到底，先前所有的犹豫、纠结、不确定、担忧通通远去。
　　因为那样一个他，因为彼此矢志不渝的决心，她愿意顺其自然，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他。
　　不知怎么地，突然又胡思乱想了起来。
　　“吱呀——”
　　宿舍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将她惊动。
　　甄明珠扭头看去，发现是林清背着包进来了。
　　“清哥你早上上课了没？”
　　眼瞅着林清坐到椅子上，孟晗开口问了句。
　　昨天晚上她还没出去约会的时候，林清背着包先出去了，说是朋友找她有事。孟晗想问问上午老师有没有点名，却也不确定她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是先前已经回来过。
　　闻言，林清放下包，没回头地说了一句：“没，我也刚回来。”
　　“妈呀，那估计早上肯定点名了。”
　　大雪天气本来就特别影响人上课的积极性，上个星期学院里学生整体都有点惫懒，眼下再添上圣诞节这么一个能引得年轻人狂欢的节日，一次被记录在老师签到本上的旷课，似乎免不了了。
　　孟晗这学期出勤率都比不上甄明珠，闻言嘟囔了一句，颇有些头疼。
　　“啪！”
　　虚掩的宿舍门，突然摔出一声响。
　　这动静将甄明珠都吓了一跳，刚刚抬眸去看，“啪”一声脆响已经落在耳边。
　　董西琴从外面进来，摔了门敞开着，一句话还不曾说，抬手一个耳光落在了林清脸上，尔后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猝不及防的一出，惊人一跳。
　　门外刚好有其他宿舍学生经过往里看，甄明珠回过神的第一时间走过去插上门，拧眉问：“你怎么回事？”
　　“问她啊！”
　　气氛凝滞而沉闷，董西琴冷笑着瞅了林清一眼，又问：“你喜欢张景涛？”
　　这问题一出，又将孟晗和甄明珠吓了一跳。
　　张景涛追上了董西琴之后，这三人一开始经常一起吃饭，再后来，张景涛由程砚宁牵线去万氏集团旗下的公司实习了，由于实习工资五千多还提供食宿并且转正后底薪翻一倍的缘故，他便没在宿舍住了，为了前程去忙碌。这个月初，第一笔实习工资发下来的时候，他给董西琴买了一套两千多的雅诗兰黛护肤礼盒，眼下董西琴还用着。
　　甄明珠没听说两人闹分手，自然被她这一记耳光和咬牙切齿的质问给惊到，迟疑着看向了林清。
　　这一看，她吓了一跳。
　　林清及肩长发披散着，被她打一个耳光后，颈间露出了一道吻痕。
　　甄明珠看见了，走到她跟前的孟晗也看见了，因而两个人一时间倒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又听见董西琴恼怒地问：“和朋友男朋友上床，你怎么这么贱。”
　　气坏了，她用了极度严重的字眼。
　　这些日子以来，她对张景涛的确没培养出多深的感情，可要说一点儿也没有，那也不对。张景涛家境似乎挺普通，各方面和程砚宁没得比，可因为性子爽朗喜好运动，个子又高，外形条件其实也不算差。上个月底的时候，她被他开的一个玩笑逗乐，当时张景涛刚好将她送到宿舍楼下，阴影处，他凑近吻了她。
　　那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吻，他甚至没有深入，怜惜的态度让她心中浮起涟漪。
　　再之后，月初的时候他用半个月工资，给她买了一套化妆品。
　　也并不是说送的礼物贵一些她便因此爱上他，她只是感动于他对自己的心意，因而这段时间还给他主动发过几次短信，也一直期待着两个人将要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直到12月24日星期六，张景涛还压根没提及对圣诞节的安排。她有一种被戏耍忽视的恼怒，便在那一晚上发微信给他，说了分手。
　　她以为，按着张景涛对她一贯做小伏低的态度，肯定会特别着急的道歉。
　　结果，圣诞节一整天，他毫无反应。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出去了，她一个人，夜里因为他哭了一次。早起上完课和班上两个女生出去吃饭，却意外地发现，林清和张景涛从学校附近一个快捷酒店里出来。
　　那一幕，刺激得她做不出反应，一路回宿舍的时候，愤怒冲天。
　　脑海里一团乱麻，她正胡思乱想，听见林清声音平静地说：“是前男友，不是男朋友。”
　　“什么？”
　　林清喘口气，重复：“他说你提了分手。”
　　“我提了分手是你们第二天就搞到床上的理由吗？！”
　　董西琴被她这句话刺激得要疯，平素里柔弱形象全无，一句话，用咆哮的语调吼出。
　　她委屈，林清也没好多少，冷了脸道：“我管你们哪一天分手，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别说抢男朋友这么难听的话。再说了，你以为我愿意跟他上床？有这个闲情问我，你不如去找他！”
　　话落，她直接爬上架子床，脱了外套，躺下睡觉去了。
　　心里烦得要死……
　　董西琴和张景涛在一起之后，吃饭的时候经常喜欢叫上她。她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大抵是因为董西琴不够喜欢张景涛，会因为两个人独处而尴尬冷场，所以时常带着她。她不太想去，奈何入学后就和她关系最好，一个人吃饭和三个人一起吃饭，让她感觉都一样不舒服，也就懒得刻意去选择。
　　这种情况，在张景涛实习之后有所改变。
　　三人行又变成了两人行，她和董西琴的关系变得冷淡，搭伙作伴而已，没以前那么亲密了。
　　张景涛那人也烦，经常因为董西琴的事情找她。毕竟，董西琴在谈恋爱的时候性子着实有些别扭，张景涛经常摸不准她的心思还被莫名其妙地冷待了两次，便找她打听她情绪和状态。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心比较软，也可能是自讨苦吃，总归，给他通了几次消息。
　　上月底的时候，张景涛就送什么给董西琴的问题，私聊过她好几次，她当时的建议只是让他送一支三百块的大牌口红而已，可他没听进去，送了两千多的护肤礼盒。
　　这之后，他再找她的时候，她便没有理会。
　　张景涛说是先前已经送过口红了，自己第一次发工资，再送口红有点拿不出手，她当时被气笑了，回了一句：“大爷你真有钱，下次是不是要送三万块的手提包？”
　　她怎么想得到，张景涛那个神经病，被她这句话给逗乐了，感慨了一句：“要是你的话，三十块的发卡就打发了。”
　　这句话，惹怒了她。
　　她并没有多想，在他们两个人交往后，除了帮着两人调和，从未和张景涛开过任何暧昧的玩笑，可他将她和董西琴比较，这样一句话，让她觉得被轻贱侮辱，拉黑了他。
　　张景涛锲而不舍地将她加了回去，发了几十条微信道歉，说他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她心思简单很好哄，性子还那么直来直去的也不怕被惹生气。
　　反正最终，她勉强消了气。
　　这之后过了几天，圣诞前的那一个周末，张景涛回学校的时候给她发了个微信让下去。她以为又是董西琴的事，无语地下去之后，他要送她礼物。
　　那个礼物，正是她先前给张景涛建议过，让他送给董西琴的口红。
　　男生给女生送口红，意味实在有些暧昧，她没接。张景涛劝解说先前其实听了她的话给董西琴买的，可后来改了主意，反正这个礼物没送出去，她既然能建议说明喜欢，拿着就拿着了。
　　饶是如此，她也没要。
　　再之后这一周，两个人便没怎么联系了。
　　直到昨天，张景涛打电话说是董西琴跟他分手了，心情不好，非要她出去。
　　她心情也不好，尤其是在圣诞节这种时候，形单影只的，还要为别人的感情奔波。再加上张景涛约她的那个地方还恰好是当初让他喜欢上董西琴的那个酒吧，多重情绪刺激下，她喝了点酒。
　　张景涛比她喝得还多，最后直接给喝醉了，他打电话联系他朋友，人家一个两个都有聚会，有一个男生在电话里大大咧咧地喊，让她随便找个酒店，开房间让他睡一觉好了。
　　无奈之下，她将人给搀到了酒店去，送进房间。
　　所有事情就那么乱了套。
　　她将人给摔在床上的时候，张景涛将她一把拉到了身上，尔后浓重酒气便喷了她一脸，她原本身体乏力，被他按在身下的时候却陡然地清醒了过来，拳打脚踢将他往下推。
　　他吻着她，粗粝的大手牢牢地捧着她的脸，喘着粗气说：“林清我爱你。”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就因为几个字，没有再挣扎的力气，还在心里说服自己，董西琴不爱他，反正他们两人也分手了，她算不上第三者。
　　一夜混乱，她再醒来的时候，十一点多了。
　　张景涛酒也醒了，先道歉又求交往，说他喜欢的那个人是她；说董西琴开口提了分手，他已经同意了；说就她拉黑他那一次，他才意识到，他心里的那个人是她，联系不上她的时候，他百爪挠心寝食难安，干什么都不得劲；说他和董西琴最亲密的时候也就是他吻了一下她的唇，没有想深入的情绪，提不起性趣，可在他找理由送她口红被拒绝的时候，那一晚就梦见将她压在身下亲，所以之后一周，都不怎么敢联系她……
　　这一番话搅得她情绪烦乱，也没答应和他交往，晕晕乎乎地便到了学校。
　　如果时间倒退几十天，没有董西琴这个插曲，张景涛追求她，她肯定会同意。可眼下他们两个光明正大地交往过，不管她怎么辩驳，和朋友的男朋友在一起，都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胡思乱想着，林清面朝着墙壁去睡。
　　董西琴站在床边，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去阳台上接电话，宿舍里便因此安静下来。甄明珠被这一出意外弄得头疼，和孟晗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之后，装在包里的手机突然也响了。
　　顾振南打的电话，说是顾老太太心脏病发送医院急救，让她请个假过去。
　　他能这么说，情况自然不太乐观。
　　甄明珠也没精力去帮着林清断官司了，给孟晗说了一声之后，急匆匆出宿舍的时候，顺带给辅导员请假说明了一下，尔后，校门口拦车坐到了地铁站，乘地铁去医院。
　　等她赶到医院的时候，临近两点，顾老太太出了急救室，被送去了vip病房里。
　　甄明珠挂了电话松口气，又急忙赶去病房。
　　出电梯后一路找到了病房门口，远远地看见顾家好几个人都在，也就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顾振南抬手一巴掌朝顾景行扇了过去，力道之大，让顾景行身子闪了个踉跄。
　　－－－－－－题外话－－－－－－
　　*
　　呼呼，好久没猜题了，今天来一个。
　　问：章节最后，顾首长打顾景行，可能是为了哪个人的事？
　　a甄明珠。b顾景琛。c顾兰盼。
　　三选一，猜对都有21个币币，可以拓展思维猜一下原因，靠拢或者猜对的话，阿锦会额外附加奖励30到50个币币哦。
　　【猜题对象：粉丝值≥3300的潇湘书院正版读者。其他地方的不要猜题，因为就算你们猜对，阿锦也没办法给你打赏，没有那个权限。】

　　☆、404：是我的错，不该喝酒（一更）

　　“爸！”
　　顾兰盼急喊一声，两步上前，扶住了顾景行。
　　这一天一夜魂不附体精疲力尽，万千事情纷涌而来原本已让人陷入绝境，眼下，又因为自己的过错惹得奶奶突发心脏病紧急入院，重重的一巴掌落在脸上，顾景行的唇角在瞬间流了血。可偏偏，心里没有任何不满恼怒，只恨不得顾振南再打他几个耳光，将他打醒，然后发现一切不过一场梦。
　　可惜晚了……
　　他侧眸，看见顾兰盼扶着自己胳膊的细长手指，再抬头，面前是顾振南阴沉沉的脸色，他身后站着自己一双父母，相比于他这个二叔而言，亲生的父母反倒没有那般强烈的情绪。
　　“对不起。”
　　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颓唐，无力。
　　见状，顾振南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今天这件事，左思右想，他都难以接受、无法释怀。
　　兰盼毕业了刚上班，他给买房买车将人安排得妥妥当当，老太太也一直为她操心费神，将自己老姐妹家里的孙子介绍给了兰盼，金晨年轻有为工作稳定，两个孩子谈的时间也不算短，他都跟金家有了接触，应下了年后给两个孩子订婚的事情。眼下倒好，亲侄子横插一脚进来。
　　若这事只自家人知道还好，偏偏丢脸到了金家人跟前，无法收拾了。
　　今天天气不好，风雪造成交通不便，原本他就不乐意老太太出门，可老太太说是金老太太难得过一次生日，吃顿午饭又不影响什么。他便做主让杨春开车，将人送到了酒店去。
　　那酒店距离华娱不远，临吃饭前，老太太想起了兰盼。
　　昨天圣诞节，年轻人的节日。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从来不过这种洋节，因而也没有什么阖家庆祝的意思。不过念及周末，他还是给两个孩子都打了电话。明珠说要和程砚宁看电影吃饭不回来，兰盼说是金晨去外市学习，自己和一帮同事一起出去玩。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社交，他也就叮咛了几句安全问题。
　　可谁曾想，这一晚，兰盼能和顾景行发生关系？
　　老太太打电话询问的时候，兰盼说是有点感冒没去公司，在公寓里休息。金老太太一贯挺疼爱她，还没吃饭呢，先和老太太一起到了她住的公寓，说是上去看看未来孙媳妇，她要不要紧的话，带去酒店里吃饭。
　　门一开，玄关处搁着两双鞋……
　　金老太太以为是自己孙子在呢，还来不及打趣，发现兰盼脸色不对。
　　那种情况，由不得人冷静，老人家气冲冲进去，主卧里被褥狼藉，景行裸着上身刚提好裤子。
　　这番景象着实将老人给刺激到，激动之余当着葛玉洁气急败坏地说了一通难听话。他这个妈，这辈子哪里被人点着鼻子指责过，扭头又看见顾景行一副惭愧慌张样，当即给气得晕了过去。
　　也就这一晕将金家老太太吓得慌了神，立马将电话打到了他跟前。
　　他距离远，到了医院的时候，金家那边好几个人都在，也就在刚刚老太太脱离了危险后人家才告辞，临走前那般神情，让他一个年过半百的大男人无地自容。
　　即将订婚的养女和亲侄子睡到了一起，这事情传扬出去，他们顾家哪里还有什么颜面？
　　一时间头疼不已，顾振南抬手在眉心里重重地按揉了两下。
　　“爸？”
　　半米之遥，顾兰盼又轻声地唤他。
　　“别叫我爸了。”
　　顾振南拿下手，脸上的神情在历经一时的激动愤怒之后，稍微平缓下来。
　　冬日冷，他外穿一件挺括的黑色长款毛呢大衣，一米九的身材被衣服衬得分外高大笔挺，拿下手说话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成平日的威严沉稳，偏偏，正是这样一副有所考虑的样子，让顾兰盼慌了神。
　　不叫爸爸，这是想将她赶出顾家？
　　她抿住唇，一时间心有戚戚，垂下面颊。
　　耳听一道略带讽刺的讥笑，紧接着，女人辨不明情绪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看不上金家那个医生，这是预备肥水不流外人田，跟景行了？”
　　云成慧这个人，从顾兰盼在顾家见到的第一天开始，便是有些畏惧的。
　　同在云京这个圈子里，云家和顾家，起初算得上门当户对。云成慧从小便是云家颇为受宠的小姐，长大后被介绍给顾振华，两个人彼此感觉不错，水到渠成地结了婚。成婚之后朝夕相处，她性格上骄纵自我的缺陷显露出来，年轻那会，倒也不惹顾振华讨厌，偶尔哄上一哄，吵架闹脾气，就当夫妻情趣。可这些年，云家的生意每况愈下，情况不如以往，顾家却蒸蒸日上，又兼之顾振南在军中手握重权，两家显露出差距。
　　顾兰盼就是在这个时期被接到顾家的。按理说，云成慧应该给顾振南做足面子，妥善对待她。可那个时候顾振华忙于事业对她有所疏忽，而顾景琛又正好是小男生最骄纵捣蛋的年龄，这个原本该对她友善照顾的伯母日子过得并不十分畅快，看她的时候，眼神里带着来自骨子里的轻视和嫌弃。
　　怎么可能不嫌弃？人家是云京豪门千金，她是山村里来的野丫头。
　　小孩子都是看大人脸色的。因为她这种态度，顾景琛对她的态度也十分恶劣，有一次，竟然在她写完作业的时候，拿彩笔在她本子上鬼画符一通，她第二天上学才发现，被老师责骂了一通。偏偏他好像还玩上瘾了，在那段时间特别喜欢拿彩笔给她书本上乱涂乱画，让暂住在大宅的她委屈不已。
　　这件事，最后被顾景行给无意中发现的，安慰她之后，顾景行将他叫到了一边讲道理。
　　小小少年安慰人的时候如春风般温暖，脸上的笑容明亮而灿烂，转过身再给小他几岁的弟弟讲道理的时候刻意地板起了脸，严肃又规矩，一脸正气。
　　可惜，顾景琛被宠坏了，不但没听他的，还用水枪射了他一身水。
　　那一天，顾景行因此发怒，夺了水枪不说，还扯过弟弟按在他大腿上，重重地扇了他屁股。顾景琛的嚎啕大哭声将云成慧给招到了客厅，当着一屋子保姆下人的面，云成慧二话不说维护了小儿子。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给她书上画几笔怎么了？看不了了？！吃在顾家住在顾家还不晓得安分守己，果真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你给我站门口去，好好地反省反省！”
　　一字一句，时至今日仍旧清晰地刻在她脑海里。
　　顾景行因为她挨骂，晚饭都没吃，就那样隐忍着情绪出了门，在外面站到十点多。
　　印象中是初春，家里暖气刚停，他回来那会儿脱了校服，出去罚站的时候就在白衬衫外面套了件圆领的灰色薄毛衣。她担心他冷，偷偷将校服外套给送出去，偏偏他不肯穿，却在她无措自责的时候问了一句：“就剩你在客厅了？”
　　这句话问的很委婉，还很寻常，可时至眼下想起来，她都觉得心疼。
　　十多岁的孩子，原本正是最敏感的时候，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母亲的区别对待？他们俩大多时间不在顾家大宅里住，可每次过去小住的时候，她都能特别明显地感觉到云成慧的偏心。
　　他问出那么一句话，无非是想知道，云成慧还在不在，有没有心软后悔，想叫他回去。
　　当然没有了，她在哄着顾景琛吃完饭之后，早已经上楼了。
　　吃晚饭的过程里家里佣人提到“大少爷还在外面站着呢”，云成慧甚至瞪过去一眼，没好气地说：“他自己饿了会进来吃，十几岁的人了不该懂事点，还等着我去请他？”
　　她只顾着小儿子，不关心大儿子，只当时的顾景行仍旧抱有期待，用那样拙劣的办法赌气，以为妈妈会出来叫他。
　　他不肯进去，就那样在门外站着，被回家的顾振华发现了。顾振华自然会问怎么回事，他一贯诚实，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顾振华也发了火，将他唤进去，还将已经睡下的顾景琛给拎了出来教训。再之后到了第二天，兄弟俩一个因为罚站，一个因为睡下后被拎出被窝，齐齐感冒了。
　　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官司也没断个所以然。
　　顾振华每天忙着公司里各种事，管孩子实在分身乏术，日积月累的，家庭关系暖不回来了。
　　再到现在，那桩事一出，云成慧的心，完全偏到了太平洋。因为小儿子受了那么一桩凌辱，她怨上了丈夫、小叔子、公婆，顾景行更因此逃脱不了责难。
　　顾家这些人，除了顾振南性子冷硬，其余人都良善温和也甚少发脾气。顾景琛的事情之后一众人也能体谅她这个当妈的心情，平日里对她诸多忍让，可眼下她这句不阴不阳的话，明显有些打顾振南的脸。弟弟自觉有愧不出声，顾振华便皱起眉头看了云成慧一眼，嗓音低沉道：“行了，你少说两句。”
　　云成慧冷笑：“我不吭声这事情就能揭过了？你没看人家那边的脸色，指不定心里怎么埋汰我们了。有心思说我，你怎么不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廉耻的……”
　　“伯母。”
　　瞧着顾景行脸色越来越难看，顾兰盼艰难地唤了她一声，鼓足勇气说：“你别说景行了。这事情说到底都是我不对，本来大家都喝了酒，不该将他扶到我住的地方去……”
　　“是我的错。”
　　顾景行猛地打断她，没抬头，只重复：“是我的错，不该喝酒。”
　　“行了！”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苍老浑厚的声音落在几人身后。
　　顾老爷子脸色阴沉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低声训斥：“在外面说这个不嫌丢人？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说那些没用的。这事情先放下，回去再说。”
　　“是。”
　　闻言，顾振华连忙应了一声。
　　甄明珠先前瞧见几人在争论便略微回避了一下，这会看见顾老爷子便舒了一口气，抬步走到了病房门口，喊完人之后问老爷子，“奶奶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养几天就行。”
　　顾老爷子看她一眼，不赞同地对顾振南说：“多大个事，至于将孩子叫来，不上课呀？”
　　“快期末了主要就是复习，不要紧的。”
　　抬眸瞅了眼顾振南，甄明珠便在她开口之前道。
　　“到底是亲生的，回来再晚这孝心都在。”
　　站在她边上一步开外的云成慧，瞧见这一幕便喟叹地说了一句，语调颇有些意味深长。
　　甄明珠：“……”
　　这一对伯父伯母，她先前已经见过一两次。初次相见的时候，顾振华给她的感觉类似于一中那位周校长，虽然身居高位却几乎没架子，看上慈爱温和，很无害。至于云成慧，有些一言难尽了。她面对公婆算不上顶恭敬乖顺，只能说面子上勉强过得去，骨子里有骄纵自傲的气质，对人说话都算不上和善，不过，倒也不曾刻意刁难她。
　　眼下倒是好了，莫名其妙捧她……
　　－－－－－－题外话－－－－－－
　　*
　　1、答案c，今天的币币由我来奖励。
　　2、云成慧这人吧，自视甚高，却因为丈夫事业心太强备受冷落又因为小儿子出事受了刺激，就，说话带刺，阴阳怪气。
　　3、顾振华，典型的家里的甩手掌柜，在媳妇那一般，倒也还算孝顺，重视弟弟。
　　4、顾兰盼，只能说她是真的挺爱景行→_→
　　5、cp，顾景行江宓，双洁，戏份逐渐展开点，应该比甄甄阿宁那一对虐，才开始，大家稳住了。
　　6、感觉这一章祝你们快乐有点不合时宜，但是明天七夕呀，不说怎么行，祝大家七夕快乐么么哒。（^。^）
　　7、跑了一天医院，所以字数略少，今天会二更，午饭前争取传上来，阿锦在努力调整作息。

　　☆、405：没有印象，深深记得（二更）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顾老太太醒了过来。
　　顾振华和云成慧在她醒来问过后便双双离开了，顾兰盼接了个电话之后也先行离开，病房里有顾老爷子和顾振南守着，甄明珠待了一会儿，便被顾老爷子催着回学校。
　　轻轻地拉上房门，她抬步往电梯口走，路过护士台的时候，看见了顾景行。
　　大厅里有两排椅子，他却没坐，就那么脊背靠墙蹲在椅子边，脑袋低垂着，柔软乌黑的短发有点凌乱，骨骼分明的两只手正从鬓角插进头发里，一副颓唐丧气模样。
　　“……景行哥。”
　　甄明珠走过去蹲在他边上，小小地唤了一声。
　　顾景行一抬头，眼眸里显露出猩红疲惫。甄明珠怔了一下，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见他的那个画面。过道狭窄的大巴车，他背着个单肩包出现，因为个子太高下意识地俯着身子，却不会给人丝毫观感上的不适。他的皮肤是非常健康的小麦色，眉毛眼睛不若程砚宁那般优美狭长，而是剑眉星眸，俊朗且端正，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细微的褶皱里，都聚满了阳光。
　　“奶奶怎么样了？”
　　见她怔忪，顾景行声音暗哑地问了一句。
　　顾老太太醒来后，他压根还没去病房，没脸去，不忍去。
　　身为顾家长子，他从小大部分时间跟着爷爷奶奶。前些年顾老爷子还操心着公司的事，顾老太太对他的疼爱照顾，是独一份的。就他上高中的时候，她还会戴着老花镜和顶针，亲手帮他缝一下被扯松的衬衫纽扣。那是比母亲要疼爱他千百倍的人，他却让她在外人面前丢脸，被人点着鼻子指责。
　　只想想，心脏都好像被翻搅撕扯，让他无法承受。
　　甄明珠声音低柔：“已经醒了，还问起你了，我爸说你在外面。”
　　“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他松口气，坐到了椅子上。
　　甄明珠略微想了想，坐到他身边说：“你别太自责了，事情总能解决的。”
　　解决？
　　怎么解决？
　　顾景行只觉得茫然。
　　来了半天，甄明珠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此刻勉强地安慰了一句，因为不太了解真实情况所以说不出更多的话，正在纠结的时候，口袋里手机响了。
　　程砚宁即将下班，惯例给她打电话。
　　甄明珠说了顾老太太的事情，眼见顾景行在他打电话的时候起身去病房里看顾老太太，想了想之后，将顾景行的情况也说了，言语里有些担忧无奈。程砚宁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她的情绪，简单劝慰后，说是自己等会儿过来，看看顾老太太，顺带见见顾景行，晚点儿三个人一起走。
　　甄明珠答应了下来，并且转告给顾景行。
　　六点钟的时候，程砚宁从设计院过来到了医院，在病房里看望过老太太之后，三个人一起离开。
　　送老太太来医院的时候顾景行陪同在救护车上，因而他的车子没开过来，停在公司地下车库。程砚宁开车，甄明珠坐在副驾驶，他脱了外套独自坐在车后排，自上车后也没有说话，情绪低迷。
　　这一天到晚上，风雪停了，程砚宁开着车出了医院，驶上正路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征询道：“去我那？”
　　对此，顾景行只“嗯”了一声，话不多，仍旧有些魂不守舍。
　　他情绪不好，程砚宁和甄明珠这一路上便也没多说什么话。八点左右，黑色宾利驶入翡翠园别墅区，程砚宁将车子驶入负一层车库，三个人乘电梯上到一楼。
　　回家路上的时候，程砚宁让小区超市送了些果蔬饮料，等他们在客厅里刚放下外套换上拖鞋，门铃便响了起来，甄明珠开门接了两个塑料袋，付了钱。穿着毛衣牛仔裤，踩着棉拖，她将东西放到厨房，出去到客厅的时候，程砚宁刚将一杯温水放到了茶几上，朝顾景行说：“别想了，先喝点水。”
　　顾景行进门之后有微微意外，有些没想到，这人不声不响地置办了新家。可惜这种现状，他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恭喜凑趣，也就在伸手接了水杯的时候勉强笑起来，说了句：“新房不错。”
　　程砚宁也笑，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没什么胃口。”
　　“你都一天没吃饭了吧。”
　　老太太是在找顾兰盼吃饭之前被气晕的，整整一下午，顾景行在医院里没吃饭。可想见这一天到晚其实都不曾进食。甄明珠和程砚宁也是，起晚了简单地吃了点东西而已。蹙眉收回思绪，甄明珠又一次开口说：“我熬点粥吧，炒两个菜。超市刚送来的小油条也还软着呢，一会儿配上饭吃。”
　　“都行，你看着弄就行了。”
　　程砚宁接过话茬，给她使了个眼色。
　　甄明珠也晓得有些话她和顾景行不方便说，便主动地揽下了做饭的事，很快进了厨房。
　　眉眼温柔地目送她进去，程砚宁收回了视线，才问：“具体怎么回事？”
　　顾景行默了几秒，开口的嗓音沙哑颓废，“就你知道的。”
　　他们俩认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原本的交集也就停留在一起打球运动，对于彼此感情的事情，都是心知肚明却不怎么干预八卦的状态。也就在甄明珠和顾振南的关系确定之后，彼此间的联系才越发紧密了。毕竟，原本的朋友关系也已经上升到了堂哥和堂妹夫的关系。
　　只一点让人有些尴尬，程砚宁的年龄比顾景行大了近一岁。
　　得亏两人先前相识，先叫后不改，程砚宁那一声哥没出口，顾景行也不在意，仍是朋友般相处。
　　他明显一副颓废不想多说的模样让程砚宁微微地蹙起眉，想了想便问：“顾兰盼喜欢你？”
　　语气是疑问式，语调里却有几许笃定。这句问话让顾景行怔了一下，尔后想了想，摇摇头说：“她有男朋友，是我奶奶给介绍的，华安药剂科的医生。”
　　程砚宁：“……”
　　顾家的情况，他基本已经挺了解了。
　　相比于那个被宠坏了的顾景琛，眼前这和他同岁的顾景行，性子能用温和单纯来形容。云成慧的偏心并没有造成他心胸狭隘，相反地，因为从小被顾家老两口带大，他为人处事极度包容豁达，富家子弟的各种恶习都不曾沾染。别说飙车玩女人挥霍无度，他甚至连烟酒也不怎么沾，学习好爱运动，是和他迥异的，真真正正的三好学生。
　　偏偏，他本人对这些，似乎并无清晰的认识，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对异性的吸引力。
　　收拢思绪，程砚宁淡笑起来，又道：“她要是不喜欢你，今天这出意外不可能发生。毕竟你当时喝醉了，她应该比你清醒，不然也不可能将你安排到她住的公寓去。”
　　闻言，顾景行好半晌没说话，沉默非常。
　　“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我上去洗个澡。”
　　顾景行没有回答他，反而说。
　　他缄默，程砚宁先前的惯性思维反而暂时停下，最后，点点头说：“那行，客房在二楼。”
　　顾景行起身舒口气，抬步往楼上走。
　　他的确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深深记得的是，昨天几个校友在微信群里聊天，有人将江宓的微信截图甩了上去，说是十三中先前的校花可算有主了，男人看上去很不错。
　　那张照片就是昨天拍的，国外街道的背景，大雪纷飞，江宓偎依在一个男人边上笑得很甜，而那个男人他也认识，是江宓养父家的儿子。
　　那人比他还大几岁，眼下二十五六了，高大笔挺，眉目俊朗。
　　印象里，江宓叫他哥，说他念的警校……
　　可，第一次见那人的时候，他便已经发现：那人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里不单单有意外错愕，更多的是排斥。他没办法骗自己，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圣诞节这种日子，漂洋过海去看家里收养的妹妹，是因为亲情。
　　至于江宓……
　　他们俩在十三中谈恋爱都是地下，她是那种不喜张扬的女生。
　　眼下却将自己和男人的合照，发在了朋友圈。
　　一定很开心吧？
　　－－－－－－题外话－－－－－－
　　*
　　题外话：
　　qq阅读有些亲说想要秦远配江宓，拜托，想起他们两个的可能性作者要被膈应到吃不下午饭了。这就像深深爱过你的男生爱上了你闺蜜，这个闺蜜还是你送到他跟前的。小余配cp我没这种感觉，因为相当于女追男。江宓骨子里（自尊自卑敏感封闭）不可能追男，所以你们想象一下阿远狂热地追求一个爱过别人的女生？
　　别这样糟蹋他好吗？！情伤一次还不够？！
　　依着他的性格，甄甄拜托他关照的女生，他绝对不可能动一丝感情！就他对甄甄的深情，不单身十年都对不起我这个人设，所以他在三十岁之前绝不可能恋爱！
　　再剧透一下，江宓父母双亡，家境也就比灵珊强点。
　　远哥父亲已经到省级一把手了！
　　相比于远哥家的门槛，成长后的景行才是她的庇护所，好吗？！

　　☆、406：珍珠粉壕，不服憋着

　　顾景行去楼上洗澡。
　　客厅里，程砚宁喝了半杯水，走去厨房。
　　甄明珠已经将大米、葡萄干、切好的枣肉等半碗东西倒进了电饭煲里让煮着，此刻站在流理台前切菜，案板上放着半颗有机花菜，一个大红椒，鲜艳的红色将她细长指尖衬得分外白皙莹润。
　　“你怎么进来了？”
　　瞧见倚在门框上看她的男人，甄明珠切菜的动作慢下来，开口问。
　　程砚宁道：“景行去洗澡了。”
　　甄明珠“哦”一声，“那你问了没？到底怎么回事？”
　　“……不清楚。”
　　低垂眼眸略想了一下，程砚宁回答。
　　依着他的直觉，觉得顾景行应该不至于酒后乱性，这件事十有八九是顾家那个养女所为。可说到底又不是当事人，顾景行本人又明显深受打击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他也就没什么百分百能肯定的判断了。
　　听到这，甄明珠“哎”一声，顺口告诉他：“昨晚林清和张景涛也在一起了。”
　　“……”
　　程砚宁错愕地一挑眉，盯着她看。
　　甄明珠便大概地将中午宿舍那一遭讲了一下，临了道：“张景涛这人也真是的，他喜欢谁他自己搞不明白吗？一会儿董西琴一会儿林清的，难不成男人都有这种劣根性，就喜欢姐妹花，很有成就感？”
　　“哈——”
　　程砚宁被她一通吐槽逗笑，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腰，下巴蹭蹭她细滑的颈项，语调轻柔：“你懂的还不少。”
　　“唔……痒……”
　　耳垂猝不及防被含住，甄明珠拿胯部往后顶他。
　　程砚宁双手捉住她的胯禁锢在自己怀里，嗓音低低又说：“勾引我？”
　　这一幕似曾相识……
　　甄明珠莫名地想起了国庆在安城那一次，他将她压在枕头上从后面，感觉特别满，要将她撑爆。莫名地觉得脸烫，便在他偏头舔自己唇角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躲了一下。
　　“嘶——”
　　指尖上猝不及防的痛意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菜刀被放下的瞬间，她右手被程砚宁抬了起来。
　　莹白的指尖，皮肉被划开一道小口，血珠滚出来淌到了指根处，在一截手指上挂了一条红线。也不知道为什么，程砚宁接下来的动作不是将她手指放在水龙头下冲，也不是带她出去拿创可贴，而是在两人四目相接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指尖含进了嘴里吮吸，喝着她的血。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甄明珠懵了一瞬，再去看他脸色便愈发红了，轻嗔道：“变态。”
　　被她骂变态的这个人，将她手指上血迹舔了个干净。
　　甄明珠：“……”
　　暧昧的气氛突如其来，盈满了整个厨房，程砚宁将她一根手指吮吸得不出血了才停下，停下的时候还若有所思地说：“甜的。”话落，他又将薄唇压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甄明珠脸皮不算薄，却被他几句话逗的面红耳赤，推开人就要往客厅走。
　　程砚宁在她抬步的时候便一手搂着她的腰将人拖进怀里，不怀好意地笑着问：“这么不经逗？”
　　“没见过你这么浪的。”
　　“不喜欢？”
　　“……”
　　“昨晚还说喜欢。”
　　“还不是你——”
　　话未出口，戛然而止，脸更红了。
　　两个人做了以后，她才发现这人在床上有一堆恶劣毛病。抽事后烟、爆粗、还特别喜欢在她意乱情迷的时候问一些喜不喜欢、够不够之类的话，她不说，他又喜欢吊着，不上不下将她折腾到哭……
　　简直不要脸！
　　甄明珠腹诽一声，紧咬住下唇，去给自己贴创可贴。
　　最后，这个创可贴还是程砚宁给她贴上的，贴上之后便替了她去厨房里干活。甄明珠不想看电视，鬼使神差地又跟他进去，一手扒拉在门框上瞧他。
　　“倒杯水来，凉的。”
　　他没用菜刀切花菜，用手掰，半块花菜快掰完的时候，侧头吩咐她。
　　甄明珠端了半杯水过来，他又非要让她给喂着喝，眼见他不声不响地喝完了半杯水，甄明珠有些无语地问了一句：“你是牛吗，这么能喝？”
　　“有点辣。”
　　半晌，程砚宁给了一句解释。
　　甄明珠愣了一瞬，扑哧一声喷笑：“活该。”
　　她先前切辣椒到一半，手指本来就是辣的，直接含着吮，能不辣吗？
　　*
　　八点半。
　　客房洗手间，水声戛然而止。
　　别墅二楼有两间客房，面积都有八十平米左右，带着洗手间、客厅和阳台，类似于一个普通开间。因为总体面积比较宽裕，洗手间不算逼仄狭小，开了灯开显得宽敞明亮。
　　顾景行步出淋浴房，扯了白色的浴巾围在了腰间。
　　淋浴房独立于洗手间一角，洗完澡之后，整个洗手间便没有特别明显的蒸汽，可一整片方形的浴室镜还是泛着蒙蒙水雾，顾景行站在镜前，甚至不能第一时间看清自己的脸。不知怎么地，思绪飞远了。
　　高二那一年的暑假，他跟爷爷奶奶到了安城，原本是预备就读于安城一中的。改了主意要求去十三中是因为：他去省图书馆阅览室借书的时候，遇见了江宓。
　　白净而纤瘦的姑娘身姿笔挺地坐在窗边，自己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明亮的阳光从大窗户投映进来，她单薄的侧影笼在阳光里，恬静得好像一幅画。
　　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被击中，特别想认识她。
　　可，那一天他没敢靠近她，觉得特别唐突，怕自己冒犯佳人。
　　江宓在一个位置上坐了半天，最终临走的时候，他也没敢上前搭讪。目送她出去又觉得特别后悔，那一晚回去也没睡好，第二天老早就起了，又去图书馆。
　　他想，江宓真是个特别乖而且还好学的女生，等他第二天到了省图，她已经坐在那个地方看书了。
　　她看上去年龄不算大，可内敛柔和的气质，不是初中生会有的，他断定她念高中，便趁着她起身去找书的时候，坐到了她边上的空位，不经意间瞥过她合上的笔记本封皮。
　　好学生，总会有特别明显的一些习惯，比如江宓，笔记本上用清秀的字迹端正地写着学校班级和姓名。他知道她是十三中的，兴奋不已，回去之后便朝爷爷开口，说是他想转学去十三中。他从小很少主动对别人提要求，十三中和一中又都是安城重点高中，老爷子几乎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了他。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是06年圣诞节。
　　那一年圣诞也下雪，他已经认识了江宓，也有了她手机号，平时会有所交流。说起来挺好笑的，一个文科生和一个理科生有什么好交流的。可这世界上的事就是那样的，只要你愿意去创造机会认识一个人，那无论如何，都会认识她。他从小成绩也好，进入十三中之后，第一次月考便碾压了宋可，成为了理科第一名，也就是那次月考成绩出来之后，他在十三中的校长办公室里，将安城一中程砚宁的“丰功伟绩”从头到尾听了一遍。
　　当时，取得了文科月考第一的江宓，就站在他半米远的地方。
　　办公室有老师低声说：“这两孩子站一起真够养眼的。”
　　他听到话的时候下意识去瞧江宓，发现她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一抹薄红，不那么自在。他当时又想，这姑娘连玩笑话都听不得，脸皮这么薄，自己要是表白，将她吓到了怎么办？
　　还是没忍住……
　　圣诞节那一晚，他翘了晚自习，在操场大礼堂边上的僻静花园里堆了一个大雪人。临到快放学的时候，他发短信让江宓下来，说是有点事和她说。
　　江宓下来后，一路到了地方，看见戴着帽子系着围脖的雪人，在那发呆。
　　他踩着咯吱的雪走到她边上，一时激动忘乎所以，从后面抱住了她，慌不择言：“我喜欢你。”
　　也就在那一刻，放学铃声响彻校园。江宓好像被惊到，挣扎着将他推开，尔后快步就走。雪天路滑，他担心她走得快摔倒，急忙追上去，却不曾想，自己被一块树枝给勾到，一下子扑到了地上摔得很惨。
　　回想起来那个样子实在滑稽，他从小到大没有那么丢脸过，正郁闷懊恼失望，听到耳边响起一道轻柔女声：“你没事吧？”
　　简单的四个字，仿若天籁……
　　他们两人就那么在一起，江宓没说喜欢他，答应的有些含糊。可是会回复他短信，无论他发了些什么话，哪怕很没有意义没有营养的话，也永远不会石沉大海。这种被回应的感觉太幸福美好，最开始那段日子，他觉得自己简直能上天。班上也有人开玩笑猜测，问他是不是恋爱了，他从来不会说。因为，他喜欢这个秘密。
　　江宓虽然念高三，却只有十六岁，身上还承载着拿全省文科状元的希望，他不想给她任何负担。早读晚读的时候待在能看见她也被她看见的地方，便觉得十分满足。偶尔，两个人有一些约会：晚自习后一起在校门外吃个饭；星期六的时候一起去图书馆；元旦的时候在商场里抓几个娃娃……
　　每一次在一起很短暂，发乎情止乎礼，他特别想亲密的时候会抱一抱她，却也很克制。
　　那一次去爬太华山，路途中好几次，他想亲亲她，最终忍住了。可最终，初吻比他想象中来的早。和程砚宁他们分开以后，他们两个体力透支，他征询了江宓的意见，用身份证开了个标间，预备休息几个小时，吃过晚饭后再将她送回家。
　　标间里两张床，一人一张，他很快睡了过去。
　　江宓比他醒得早，叫醒他的时候，窗外晚霞铺满了半边天。他去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再出来要领她去吃完饭。两个人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江宓扯住了他衣角，在他错愕地看过去的时候，问了一句：“还要吗？”
　　他一时间没理解是什么意思，随后便看见她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唇齿相接的感觉，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记得她唇瓣很薄还很软。他小心翼翼地，害怕将她磕破，舌尖试探着往里入的时候，特别紧张，怕她将自己推开，又担心他粗略地刷了牙之后口气不够清新。终于吻在一起，他手指有点抖，控制了好一会儿才将她拥进怀里，头皮因亲吻而发麻，心跳得差点窒息。
　　最后分开的时候，江宓一只手按在他胸膛上，肩膀轻颤，像个小可怜。
　　他又一次抱紧她的时候，在心里发誓：一辈子好好爱她护她。
　　可眼下……
　　他抬起眼，从水雾散去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湿漉漉的脸。
　　水珠滑到嘴角，味道是咸的……
　　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呢？
　　他就因为看见一张照片便去聚会醉酒，还喝得人事不省，上了其他女生的床。程砚宁的意思他何尝不明白？可他再没有经验也知道，女生第一次基本会有落红，男女交合过后，床褥也不会干净平整。醒来后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凌乱的床褥和上面刺目的印迹，都在昭示着他犯下的混蛋事。
　　兰盼在顾家的处境本就尴尬，他还将人置于这种境地。
　　他怎么能舔着脸，说自己什么也记不得了？
　　那样的话，让姑娘家如何自处？
　　“砰砰砰——”
　　敲门声突然响起，惊醒了胡思乱想的顾景行。
　　他拧开门正要出去，听见了甄明珠的说话声音：“景行哥你洗好了没？可以开饭了。”
　　“知道了，就来。”
　　顾景行站在洗手间内答应了一声，耳听着甄明珠走远的动静，便裹着浴巾出了洗手间，将自己穿在里面的薄毛衣和长裤重新套上，下楼的时候，心里仍是一片死寂。
　　他了解江宓，知道以她的骄傲，这一生不会再给他哪怕一丁点和好弥补的机会。可即便这样，心里还是成了一片荒凉空地，许久以来的坚持和幻想砰然倒塌，让他产生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餐厅里灯光明亮，他走近的时候，程砚宁和甄明珠正在摆放碗筷。英俊挺拔的青年，精致漂亮的姑娘，这两人同框的画面，仿若电影画报一样美。许是因为沉浸在的忘我的幸福里，两个人都不曾察觉他到来，摆放碗筷还凑在一起，等东西都搁好，彼此对视，一方空间因此而变的甜蜜。
　　程砚宁面对餐厅门口的方向站着，发现他的时候和甄明珠拉开了一点儿距离，淡笑说：“有点晚了，赶紧吃饭。”
　　顾景行露出一个笑，坐到了餐桌对面。
　　甄明珠也预备落座的时候，放在餐桌边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拿过手机看了眼，很快接通，笑着问候完，便略微安静了下来，听那边讲话，断断续续地应答：“嗯，谢谢呀……看见了……暂时不要，时间挺紧张……我明白……”
　　耳听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讲完电话，程砚宁瞥过去一眼，开口问：“经纪人？”
　　两个人在电话里提及了接下来的打算，略一分析，很轻易能猜到是谁。甄明珠用筷子夹了一根小油条，点点头回答说：“对。说是电影目前票房和口碑都挺不错，问我寒假要不要再接戏。”
　　“没答应？”
　　“寒假时间挺短的。”甄明珠看他一眼，又暂时将油条放下，一本正经地说，“已经演了电影女主角，他肯定不会同意我再去演之前那种小配角。可要戏份一多的话肯定没办法好好过年，之后还会影响学习。今年毕竟是我回家第一年，假期也就二十来天，接戏的话我爸会不高兴。”
　　提及顾振南，她神色间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是一股子无奈和纵容，笑了笑又道：“都说好了要多陪陪他呢，而且我们之前也就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就……以后可能不拍戏了，尽量以学业为主。按着他的意思，想要我毕业了去外交部翻译室，大抵是觉得那样的工作更能展现个人价值。”
　　“这个方向不错。”
　　打心眼里，程砚宁并不喜欢她将演戏当成职业，点头的时候微微勾起了唇角。
　　至于顾景行，对此毫无意见。家里已经有一个不着调的顾景琛了，甄明珠学习好形象佳，若是当真按着二叔的希望进了外交部翻译室，假以时日，定然能成为全世界各地飞，被领导人倚重的那一个。她的个人条件在那里摆着，眼下又有了二叔这么一个倚仗，混娱乐圈，的确是有些太过委屈。
　　年轻人吃饭没有那么多规矩，三个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夜色更深。
　　临睡前，甄明珠得知自己又一次上了热搜。
　　起因有些让人汗颜——
　　《你不知道我爱你》上映后，最后留了悬念的处置让观众们又爱又恨怨声载道，各处评论区不可避免地有些吐槽之语，说最后这一个结局是整部影片的败笔，不过，也有更多人持痛惜懊恼但赞同的意见，说是这样更贴近现实，重生原本就是做梦，生命之所以可贵，便是因为它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随着两派言论互掐的架势越演越烈，电影的热度自然越来越高，眼下过去两天，票房达到了一亿多。这票房碾压了昨天一起上映的另一部爱情片，那部片子的影迷在网上爆料说，《你不知道我爱你》的超高票房就是刷出来的，他们学校有人买了上千张电影票！
　　这个爆料一出，顿时引得舆论哗然。
　　哪曾想，就在一众网友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微博id为xmz的一位大佬直接甩了几张图片@那名网友说：“买上千张票怎么了？犯法？”
　　他甩的那张图片，便是一堆电影票的照片以及某个大学里学生免费拿票的照片。
　　事情其实很清楚明了，为了支持甄明珠票房，人家一口气包了n场，买了上千张电影票在学校里免费发放。这壕气冲天的行为以及狂傲的质问语气，很轻易地又将八卦网友点燃了，各种回复膜拜。
　　龄儿：“哈哈，大佬收下我的膝盖。”
　　慕琉苏：“这就论坛上先前爆料的那个安城小财神爷啊，真是壕！\（^o^）/~”
　　嫣然一笑：“感谢大佬力挺我盛世美颜·明珠！”
　　lcg：“麻痹，老子这买两千张票的还没说撒呢。附图：两大塑料袋电影票。”
　　魅影无霜：“楼上的这位大佬今天全校范围免费赠票，惹得好几个学院学生出勤率创造了史上最低，教授上课去没人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哈哈^_^。”
　　ld1016：“哈哈，666666666！”
　　一颗富贵的大珍珠：“珍珠粉就是这样壕，不服憋着！”
　　五花八门的评价后，先前爆料的那位网友当真将所有不满给憋了回去。
　　人家用真金白银买的票，她能怎么着？不但没有打击到网友对影片的支持，反而又变相里帮着影片宣传了一把，因为这个时间后，甄明珠又挤上了热搜第三，搜索关键词：甄明珠，电影票房。
　　－－－－－－题外话－－－－－－
　　*
　　猜题活动奖励币币已完成，阿锦提醒几点：
　　1、昨天七百条猜题评论，无法一一回复。但凡猜题c的阿锦（因为颈椎疼太难受有修修帮忙）已经奖励完，大家可以拼命地在app评论区往下翻，可以看见自己的评论上有个奖字。
　　2、猜题必须粉丝值达到3300以上正版标准，并且，肯定地回答c或者顾兰盼，哪怕顾兰胖之类也行。但是！顾兰盼？难道顾兰盼？是不是顾兰盼？这种疑问式回答，统统木有奖励，木有人这样答题的，到底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气哭o（╥﹏╥）o
　　3、评论太多难免有遗漏，有任何问题请留言告知，阿锦会查漏补缺，么么哒。
　　4、晚上在群里说景行今天智商上线，抱歉，预计有点失误，还没写到接下来的梗，明天继续，e=（′o｀*）））

　　☆、407：智商上线，兴师问罪（一更）

　　临近十一点，甄明珠退出了微博账号。
　　随着《你不知道我爱你》上映，这两天她的粉丝数量一直是激增状态，直到眼下，袁深已经让她将账号和密码交了出去，在她不发微博的时候，基本上由公司帮着打理。
　　“还在看手机？”
　　程砚宁洗完澡，裹着浴巾从洗手间里出来，开口的嗓音有些无奈。
　　甄明珠抿嘴笑了笑，侧个身将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朝他说：“就看看微博。”
　　“明天得早起。”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揭开被角躺到了她身边，腰间的浴巾被随手丢掉，温热躯体紧挨上她的，声音蓦地低迷了几个度，说：“再要睡过头，去上班都没法交代了。”
　　昨天圣诞节，像他这种有女朋友的人，别人一猜便晓得会有约会。再加上上班两个多月破天荒地迟到这么一次，同事打电话的时候他刚清醒，还用了“睡过头”这么一个烂借口。今天一整天，他都是在旁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度过的。下午临走，同组还有人笑着打趣说：“走这么早，明天应该不至于睡过头了。”
　　“……那你赶紧睡。”
　　甄明珠抿唇，一把拍在他手腕上。
　　响声闷在被子里，声音都显得不那么清脆。
　　程砚宁不轻不重地捏了她一下，明显还来了兴致。
　　甄明珠却觉得困，侧个身滑下去抱着他窄腰，打着哈欠说：“我很困了，要睡觉。”
　　“……不想？”
　　他问话，直白又坦荡。
　　甄明珠抬眸瞥上去，温吞地“嗯”了一声，“睡吧。”
　　话落，又补充：“不然明天肯定起不来。”
　　这番经验之谈让程砚宁也有些无奈，便也顺势躺好搂紧她，一手拨开她脸侧的头发，薄唇凑过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隐忍着蠢蠢欲动说：“那算了。”
　　说着话，一只手又习惯性落在她柔韧腰肢上，往下滑……
　　甄明珠哭笑不得地抓住他的手，问出了这一下午想不出个所以然的问题：“你觉得他们俩要怎么样？”
　　程砚宁默了一下，问：“景行的事？”
　　“嗯。”
　　“要是当真发生了关系，可能会结婚。”
　　“……啊？”
　　程砚宁喟叹一声，说：“现在这社会是挺开放的。不过你爸那人骨子里独断专行，又一直拿兰盼当女儿养着，总不可能任由这事就这么过去，景行也不会，毕竟已经惊动了金家。”顾兰盼和金晨在谈，顾景行这一出，说的难听点占了人家姑娘清白还毁了一段姻缘，依着他端正良善的个性，这种情况下除了负责，似乎再无第二条路可走了。
　　这些，甄明珠也稍微能想到，却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下意识地，一只手便搂紧了程砚宁，指尖在他脊椎骨上温柔抚过，嗓音惆怅地说：“我刚才看微信朋友圈，江宓昨天发了和一个男人的合照。”
　　她和江宓的共同好友就秦远一个，江宓发了那张照片之后，秦远并没有留言也不曾点赞。她因为顾景行的缘故没有直白地问那个是不是男朋友，可按着她对江宓的了解，她不是那种会在圣诞节和异性朋友单独约会的性格，之前只听说她有一个姐姐，也压根没听说她还有哥哥。
　　甄明珠胡思乱想着，眼前蓦地一暗，阴影笼下。
　　程砚宁两手分别撑在她身子两侧，头一低，薄唇含住她唇瓣。
　　反抗被堵回嘴巴里的时候，甄明珠听见他含糊地说：“既然还不瞌睡，做点有意义的。”
　　甄明珠：“……”
　　又一次，屈服在他的温柔攻势里。
　　做完了临睡前，两个人定了四个闹钟，翌日清晨六点多，成功打破了睡一起就荒废半天的魔咒，洗漱完叫上了顾景行，七点的时候，三个人便一起出了家门。
　　翡翠园距离京大不算远，程砚宁开车送她去学校，将顾景行放在了路边的出租车停靠点。
　　拦了辆出租车，顾景行往华娱传媒去。
　　七点以后的路况堪忧，出租车在早上拥堵的车流中缓慢移动，终于在九点之前将他放在了距离公司只有几分钟路程的街道边，付了钱之后，顾景行下车。
　　持续一周的降雪刚刚结束，清晨寒风凛冽，感觉比前几日还要更冷一些。
　　他上班以来一直穿正装，天气转冷以后便在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长大衣，迈步走入公司大门的时候，裸露在外面的脸颊被冻得冰冷，鼻尖微微泛红。
　　“顾总好。”
　　边上，一起进来的几个员工齐声问候。
　　“早。”
　　顾景行点点头。
　　他生就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一米八五的身高在男人里也能鹤立鸡群，兼之气质冷淡凛然，年纪轻轻便得益于富贵出身空降成华娱副总经理，令公司好些年轻姑娘心向往之。谁让总公司董事长统共就两个亲儿子呢？那一个混了娱乐圈，气质柔和清澈，很明显是要走甩手掌柜路线的。
　　这一位大少爷可就不一样了，华娱也罢顾氏也好，总有一天交到人家手中，眼下华娱由他舅舅掌管，副总经理的职位看着可有可无，却也并非他们这些基层小职员能比的。
　　一众员工喟叹感慨，顾景行却没有多做停留，径直走向了专属电梯。
　　“哥~”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正预备上去，身侧传来一道浅笑。
　　顾景行身子微微僵硬，转头看了过去。
　　顾景琛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随意地抬起了右手，挥停了两个紧跟他步伐的助理。尔后，他噙着唇角那抹笑意上前了一步，声音玩味地说：“恭喜呀。”
　　顾景行蹙眉，“喜从何来？”
　　“哦？”
　　顾景琛弯起了极为优美的唇形，倾身略微凑近，在他耳边笑：“婚期临近，不值得恭喜么？”
　　“你少打……”
　　“诶。”
　　不等他说完，顾景琛便一脸无奈地打断他，仿若有读心术一般错愕地问，“你也太容易误会我了，兰盼姐好歹在顾家十来年，我怎么可能对她生出企图？”
　　闻言，顾景行抿住薄唇，不再说话。
　　顾景琛又笑，意味不明地：“倒是你，也太饥不择食了。”
　　“……”
　　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顾景行直接按了电梯，抬步进去。
　　电梯门缓缓闭合的时候，顾景琛柔和规矩的笑容让他心生烦躁，觉得热了，便面无表情地抬手脱了大衣，对折后勾在右手臂弯里，敛眸思索。
　　“叮~”
　　电梯停在了顶楼。
　　顾景行刚刚步出电梯，便听到几声脆而清甜的问候声：“顾总好。”
　　“岑明来了吗？”
　　“还没呢。”
　　顾景行“嗯”一声，抬起左手腕看了眼时间，距离九点还有十五分钟。华娱执行朝九晚五上班时间制度，中午一小时休息吃饭时间，除此之外的七小时为工作时间。
　　他看了时间垂下手，随口吩咐说：“来了让进来。”
　　“好的知道了。”
　　秘书办的经理答了一声，再抬眸，人家已经只剩下个背影。
　　“哎。”
　　“脸色比天气还冷。”
　　“小声点。”
　　扭头斥责了两个嘀咕的小秘书，经理刚舒口气，看见副总的心腹出现在视线里。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挤出个笑容，提醒说：“顾总来了，刚刚在问你，收拾一下赶紧进去。”
　　“知道了。”
　　飞快地脱了大羽绒服塞进私人衣柜，岑明开了抽屉拿出最上面的文件夹，抬步往副总办公室走。
　　他敲门进去的时候，顾景行坐在大班桌后，双眸盯着电脑屏幕，右手扣着鼠标，也不晓得看什么，眉头蹙着脸色冷凝，都没有分神抬眸看他。
　　“前晚你几时走的？”
　　低沉略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
　　岑明连忙道：“十点左右。将您送到顾小姐公寓里，我就走了。”
　　“当时我醉得很厉害？”
　　“这……”
　　岑明想了想，如实说：“是挺厉害的。”
　　“具体点。”
　　“嗯？”
　　岑明一愣，下意识看过去。
　　顾景行松开了握着鼠标的右手，转而将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身子往外侧了三十度朝向他，下巴微抬，用那么一副看着称不上愉悦的脸色继续说：“喝醉后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你拣记得的说一下，比如……”
　　他声音略微低了一个度，淡而暗哑：“怎么就做主将我送去顾小姐公寓了？”
　　岑明：“……”
　　这算兴师问罪？
　　他一时有些懵，整个人都不好了。
　　公司空降的这副总年龄比他还小一些，气势却足的很。不晓得是他刻意为之还是天生如此不讲情面，反正在平时公司里，他是顶顶较真的，也正因为如此，外面几个女秘书没一个敢在他面前偷懒卖乖，私底下还给送了“行走的冰山”这么一个外号。可在他看来，这人冷归冷，其他方面倒没什么可指摘的，平常并不会为这些小事问责于他。
　　可眼下这句话，明明白白彰显着情绪，天可怜见，他一个小打工的，哪里做的了谁的主？
　　收敛思绪，岑明连忙一脸恭敬地说：“大家聚会到尾声的时候您喝醉了。当时我本想着将您送到自己那边去，可是喊了您两声，您都没答应。顾小姐说她的公寓就在跟前，让我送您过去，万一有个什么事，边上也有个人照应。大伙也都知道她是您堂姐，也就觉得送您过去好过让您晚上一个人。”
　　这人都醉得不省人事了，独自待着出事了怎么办？
　　适逢圣诞，公司里好些年轻人都在外面会所里一起嗨，见他喝醉了，自然都七嘴八舌地给出主意。将他送到自己堂姐在公司外面的住所里将就一晚，再正常不过了。
　　岑明正斟酌着说辞想继续解释，又听见他问：“你送我过去的时候，我没醒？”
　　“一路上都没醒，我和顾小姐一起搀您回去，她给您脱了鞋，说是次卧里一直没住人，需要收拾一下，所以就让我将您放在主卧了，她自己睡次卧。”
　　他这话说完，顾景行脸色微怔一下，右手手指蜷起，无意识地轻叩桌面。
　　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岑明便不敢开口了。
　　许久，听他话锋一转，随意地问：“我近几天什么安排？”
　　“昨天的例会内容我整理好了，您先过目。”
　　松口气，岑明将手里一个文件夹展开放在他眼前桌面上，尔后道：“听您的吩咐，今天上午暂时没安排事情，下午三点的时候在长丰大酒店有一个媒体见面会您需要出席。另外，全能娱乐主持人大赛决赛明天晚上落幕，您和许欣妍一起出席晚宴，我已经提前通知她了。后天上午您休息，下午五点出席超级巨星年度娱乐大典……”
　　听他说话的工夫，顾景行很快翻阅完会议记录，头也不抬地从笔架上拿下一支钢笔，拔下笔帽，低头勾出一处，递给他说：“这个数据让制作部重新核算，今天下班之前弄清楚了给我。”
　　“好的知道了。”
　　岑明接过文件瞄了眼，很快合上。
　　顾景行没发话，他便没走，规矩地站了能有半分钟，听见他又吩咐：“先去交代一下这个，之后给我约华安医院内科专家号，九点半出发。”
　　“……您不舒服？”
　　闻言，岑明多看了他一眼，下意识问。
　　顾景行唇角微抿，只淡声说：“先去制作部，别耽误。”

　　☆、408：化验之后，偶遇金晨（二更）

　　九点半。
　　黑色大奔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街道上。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岑明抬眸看了眼后视镜，瞧见后座的顾景行在假寐。座位调得有些低，他眼帘闭合仰靠，眉间蹙起细微的褶皱，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还是那样一副生人勿进又心事重重的模样。
　　见状，岑明没法子搭话，收了目光。
　　也就在他扭过头去开车的时候，顾景行脑袋略微偏转，眼眸睁开，透过车窗看出去。
　　阳光穿破了几日来厚重的阴霾，将城市笼罩在一片明媚中。他的心里，却涌起一股子无法释怀的复杂情绪，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昨晚程砚宁那句话，想到了兰盼。
　　姑姑远嫁，二叔不婚，他从小也就景琛这么一个弟弟相伴。可因为景琛获得母亲偏宠的缘故，两个人之间时有矛盾，感情说不上差，却和亲密到底有点距离。兰盼被领回来的时候，他正在青春期，多多少少，对母亲的偏心有些意见，对这么突然出现的一个姐姐，很轻易地就接受了。
　　兰盼生日比他大一些，个子却不及她，住大宅的时候，时常被景琛刁难。
　　他习惯了拿出哥哥的威严去教训弟弟，偏偏每次都因为母亲的阻拦自讨苦吃，在那些时候，兰盼轻声细语地安慰他，让他烦闷的情绪，能得到短暂的舒缓。
　　喜欢她吗？
　　他从来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那就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姐姐。
　　可眼下却不得不去思考，兰盼是不是喜欢他。
　　因为只有当他去考虑这种可能性的时候，心里那些歉疚惭愧才能减轻一些，想到江宓的无地自容才会弱化一些，也才能说服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去思考：前晚那件事，会不会有可能，原本就是一场局？
　　他一贯不怎么沾染烟酒，喝醉倒并不意外，可对于喝醉的这个经过，全然没有一丝印象，应该不算正常。喝醉的人哪怕在酒精的驱使下做出一些糊涂事，醒来后头晕脑胀之余也不可能对发生过的事毫无影响。会所距离兰盼的住处虽近，两个人将他搀过去肯定也颇为麻烦，这个过程里，他竟然一直未曾醒来过。
　　再回想，在他喝醉丧失意识之前，兰盼曾给他递过一杯酒，递酒的时候还让他悠着点。
　　有没有可能，酒里有些其他东西，比如安眠药？
　　他并非喝醉，只是因为药效使然所以昏睡不醒，压根不可能再做出其他什么事。兰盼喜欢他，不想顺着二叔和爷爷奶奶的意思嫁给金晨，所以让岑明将他放进卧室，制造了这么一出假象？
　　因为，她想嫁给他？
　　蓦地想到这，顾景行思绪停住，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在自己的眉心里重重地捏了两下，试图清醒一下。他总不能因为不想承认这件事，就将所以责任都尽数往姑娘家身上推。
　　若是他这推测站得住脚，兰盼不仅对几个家长阳奉阴违，还在欺骗金晨感情的时候设计了他，下安眠药、让人送他去她的公寓，脱掉他的衣服并且伪造两个人发生了关系的凌乱现场，而她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还就躺在她的身边。
　　得多可怕……
　　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心思？
　　徐徐地舒口气，他怔怔地想着，脑海中又闪过顾景琛纯善无害的柔和面容。
　　自己这个弟弟，可还不到二十岁……
　　大脑中思绪乱成一团，十点多，岑明将车子驶入医院停车场的时候，顾景行套上大衣下车。
　　岑明约了专家号，停好车之后，他和顾景行一起进了门诊大厅，两个人到达内科诊室，顾景行侧眸看了他一眼，淡声吩咐：“外面等着就行。”
　　尔后，诊室外等了几分钟，他独自一人进去。
　　他进去的时间也不长，一两分钟后便拿了化验单出来，又前往检验科。
　　检验科窗口抽了一管血，按着棉签等了半分钟，他慢条斯理地低头穿衣服。这个过程里，岑明下意识地看了眼化验单，猛地，身子僵了一下。
　　血药浓度监测？
　　“莫声张。”
　　与此同时，边上传来青年低沉声音。
　　岑明从微愣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连忙应答一声，心里却思绪万千。
　　先前在办公室里一通对话再浮现而出，他便很快想到，这人是怀疑自己非正常醉酒。这想象让他又静了几秒，站在顾景行边上，微微有些惭愧地说：“顾总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老板喝了酒之后昏迷成那个样子，他竟然都不曾多想，真是有够掉以轻心的。
　　可这……
　　他醉了之后去自己堂姐那，会出什么事？
　　百思不解，他却不敢再过多刺探什么，话锋一转恭敬地问：“是要等结果吗？”
　　“得三天。”
　　顾景行穿好衣服，随手抽走化验单，折好装进自己西装内里的口袋。
　　这个过程里，又想起刚才医生的那些话。
　　由于他不确定是否服药又不确定服了什么药，助眠性质的药物之间半衰期有所差别，现下将近三十六小时，若是代谢快而药物半衰期短暂，不一定能监测出来。
　　听天由命吧……
　　脑海里这念头闪过，他抬步往电梯口走，出门诊大厅前往住院部，想要去看葛玉洁。
　　哪曾想，两个人刚刚步出大厅，看见了正上台阶的两个人。
　　前天晚上一出闹剧孟昀有所耳闻，因而今天过来医院，顺带便和表哥说了几句话，抬眸看见顾景行的时候只暗道不好，还来不及阻拦，边上的金晨已经冲了出去，一把揪住了顾景行的衣领，拳头紧握着挥了出去。
　　可，让人意外的是：一拳没有落到实处。
　　顾景行在他挥拳的第一瞬间出手，牢牢地将他拳头攥紧，在自己鼻梁前面两厘米的地方停下，四目相对，语调低沉而冷冽：“还轮不到你教训我。”
　　话落，他抬手猛地往外推，愣住的金晨反而踉跄着退了一步。
　　－－－－－－题外话－－－－－－
　　*
　　这几天，阿锦颈椎病犯了，很严重，到了坐直身子就会头疼脸疼的地步，所以先保证按时一更（早上六点前发一更，是因为下午推拿之后晚上能轻松一会可以码字）
　　章节名后标注（一更）的情况下，我会发二更，不定时。
　　没标注的话，就说明当天木有二更。

　　☆、409：超乎想象，很了解他

　　顿时，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看见这一幕的岑明都懵逼了，连忙上前护在顾景行一边，就怕这小老板再出意外。
　　可，在顾景行说了那句话以后，金晨没再扑上前。
　　他昨天在路上便晓得了兰盼和顾景行的事情，因为这两人被他奶奶撞了个正着，那他们家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接受兰盼进门的，等于说，他人尚未回到云京，已经被迫分手。
　　心情当然郁闷愤怒，不过怎么着也是年近三十的人了，不会再像小年轻一样要死要活。他喜欢兰盼，也预备要和她订婚，共度一生，可无论如何，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要一个不干净而且心有所属的女人。所以，在昨天兰盼一番哀婉可怜的叙述后，他便忍痛斩断情思，尊重她，接受了分手。
　　看见顾景行的瞬间，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却也就一分钟的失态而已。
　　他目送着顾景行往住院部走去，隐忍情绪舒了一口气，却发现孟昀的目光追随顾景行而去，好一会儿，不曾收回。金晨想了想，便提醒说：“顾老太太在后面住院，他应该是过去看望。”
　　“嗯。”
　　孟昀收回目光，淡笑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顾景行是要去探望老太太，走神却是因为另一个人。
　　不过，遗憾也罢，喟叹也好，有些人纵然在出现的时候惊艳了时光，却终归不过有缘无分。《你不知道我爱你》上映的时候他也包了好几场，电影票发给公司员工，当做一个小福利。有人打趣他说“孟总你也是甄明珠的土豪粉呀”，他笑笑回答，“那姑娘是我妹妹的朋友”……
　　纵使眼下他们门当户对，关系却止步于此了。
　　*
　　住院部，心血管内科。
　　二楼，vip病室。
　　顾景行一路走到门外的时候，恰好遇见从医生值班室回来的顾振南。
　　“二叔。”
　　他开口，嗓音恭敬谦逊，礼数周全。
　　顾振南昨天在激动之余扇了他一耳光，事后倒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冲动了。因为老太太在醒来之后得知这件事，和老爷子一起告知了他另外一件事。他从未想过兰盼会喜欢景行，也没想到当年老两口说是想要回安城住些日子，竟然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刻意为之，就为了不声不响地将两个孩子分开，断了兰盼的念头。更没想到的是，老太太在兰盼实习之前就将她介绍给金晨，也是为了自己的大孙子考虑，不想要这件事捅出来，惹得家宅不宁。
　　亲孙子和养孙女，有个远近亲疏，很正常，他也能理解。可若是他早早地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提前加以阻止，更慎重地对待兰盼的婚事，最起码和她多交流交流，避免孩子受到过多委屈。
　　眼下，实在闹得有点荒唐……
　　勉强收回思绪，顾振南点头笑笑，“嗯，进吧。”
　　顾景行抬步进门，病床边靠着的葛玉洁正在同老伴说话，看见他便连忙坐了起来，笑着问话：“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公司里不忙吗？”
　　“上午不忙。”
　　顾景行说完话便到了她跟前，握着她手，含笑问：“您怎么不躺着多休息？”
　　“不要紧，已经好多了。”
　　老太太反手握住他手，一脸疼惜：“怎么手这么凉，也不说穿厚点？”
　　“消雪呢，是比前两天冷一些。”
　　“鼻子都冻红了。”
　　老太太坐在病床边打量了一眼自己大孙子，突然间想到些往事，神色更添慈爱，笑着说：“你从小受了冻就这毛病，还记得上五年级那会儿，冬天里将鼻尖给冻得皴裂了，嫌难看，赖在床上不肯去学校。”
　　“……我都忘了。”
　　顾景行勾起唇角笑，脸色乖顺至极。
　　旁边，顾老爷子也被老伴的话惹得笑了两声，顾振南将手上两盒药放在了桌上，适时开口，对老太太说：“让景行陪您说会儿话，我出去买饭。”
　　“去吧去吧。”
　　隔代亲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顾振南一走，站在门边的岑明长舒一口气，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自己老板。
　　老实说，他从未见过顾景行这个样子，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家这小顾总笑起来这般俊朗好看，比他平时冷冰冰的模样不晓得好了多少倍……
　　正乱想着呢，他手机铃声响起来。
　　里面祖孙在说话，他便没有迟疑，去一边接听女朋友的电话。
　　耳听着他走远，葛玉洁才问顾景行：“你助理？”
　　“对。”
　　“看着还挺勤恳可靠的。”
　　“人还不错。”
　　顾景行淡笑着答了一句，听见老太太突然问：“给奶奶好好说说，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因为被老姐妹气急败坏指责，又兼之目睹了顾景行从兰盼床上下来，一时怒火攻心给晕过去的。可这景行从小跟着她长大，是个什么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了。家里三个孩子，景琛深谙“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个中绝妙，从小就懂得为自己争取；兰盼呢，看着不声不响的，想要什么了，却也会想方设法地自己达成；也就这一个，维护姐姐关照弟弟，别说为自己争取了，就平时受些委屈，也是不会往心里去的那一种。至于说他酒后乱性还上了兰盼的床，无论如何她都不信。相反的，她觉得孩子指不定怎么被冤枉了，因而听说顾振南扇了他巴掌，差点又背过气去。
　　老太太出神地想着，听见顾景行声音低哑地说：“圣诞节那一晚，公司里好些年轻人一起在外面会所热闹，我不小心喝多了，之后的事情都记不清。”
　　“……记不清？”
　　老太太错愕地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顾景行“嗯”了一声，“醉得太厉害了。”
　　闻言，顾老太太明显更气了，好一会，抬手戳戳他胸膛，“怎么糊涂成这样？！”
　　对此，顾景行没有再过多辩驳。血药浓度监测结果没出来，他不能肯定自己被下了安眠药，那么基于这个情况之上的一切推测都并不成立，没证据的事情，不能不负责任地乱讲。
　　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老太太又问：“那怎么就去兰盼那里了？”
　　“她公寓就在会所附近，便让岑明扶了我过去休息一晚。”
　　“你啊——”
　　许久，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祖孙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离开病房的事情，顾景行得知了老两口当年带他去安城的真相。这真相和程砚宁的猜测不谋而合，也让他在回公司的途中，一直都觉得恍惚。
　　兰盼喜欢他，却藏得那么深，正巧说明她心思重主意多。
　　“刺啦——”
　　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连累他整个人被颠了一下，陡然回神。
　　前面驾驶室，岑明急呼呼地推开车门下去。
　　顾景行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他将一个穿着藏蓝色呢子大衣的长发女孩搀扶了起来，尔后，女孩一手扶住了车前的引擎盖，岑明蹲下身帮她捡起包，走到了车边。
　　顾景行降下三分之一车窗，便听见他讲：“对不起顾总。”
　　“人怎么样？”
　　“崴了脚。”
　　岑明有些惭愧地说完，补充道，“是华娱的员工。”
　　“那让上来吧，顺路捎回去。”
　　“是。”
　　岑明松口气，人又离开。
　　很快，他将那位被撞倒的女生扶到了副驾驶门边，抬手帮人拉开车门又等女生上车坐好后才关上车门，返回车头弯腰查看了一小会，发现车子没事，再一次回到了驾驶室。
　　这几天受了天气影响，路况原本就糟糕至极，他这一路回来都开的很小心，眼看着快到公司了刚打个岔走了神，抬眸间瞧见人便有些来不及了，幸好这车子刹车性能好，没给人造成大碍。岑明万分庆幸地收了思绪，便听见边上刚刚上来的女生颇有些意外地喊了一声：“顾景行？”
　　四目相对的时候，顾景行也颇为意外，迟疑地唤了声：“宋可？”
　　“对呀，是我。”
　　宋可莞尔一笑，避免不了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尔后颇有些感慨地说：“想不到真的是你。”
　　“嗯？”
　　女生又笑笑，“我才刚入职没几天，听说公司副总和你名字一样，原本以为是巧合呢。昨天还给同事说，高三毕业班的时候，班上也有男生和你叫一个名字，同事还说我骗人。”
　　对此，顾景行只淡笑了一下，话锋一转问：“脚怎么样？”
　　“就崴了一下，不要紧。”
　　宋可对上他目光，抬手将散落的一撮长发拢到耳后。
　　她在安城十三中的时候学习很好，一贯是利落的短发，眼下好几年没见，短发长成了好些，披散着竟也有了楚楚动人的韵味，让他刚才一直都没认出来。
　　收敛思绪，顾景行点点头说：“那就好。”
　　听到这句话，前排开车的岑明便晓得，这两人听上去好像老同学，关系应该挺一般。也就他所想的一样，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地下车库，顾景行没有行绅士之举，而是让他自己这个当助理的将宋可扶到了人事部去。
　　宋可的确入职不久。她在安城十三中的时候，一直是理科生里数一数二的优等生。可女孩子学理终归比男孩子吃力一些，她拼尽全力考试，成绩总是和程砚宁有差距。原本，那个在十三中师生口中传得神乎其神的程砚宁让她羡慕嫉妒又好奇，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他，直到顾景行在高三开学空降一班。
　　因为他的出现，她忘却了程砚宁，同时，成绩一直被影响，再没办法发挥稳定，意外发现他和江宓在谈恋爱的时候，她甚至一度发挥失常。
　　好在底子不错，高考时虽然无缘状元，却也进了菁华大学读了管理学。
　　暑假毕业的时候，父亲在安城当地托人给她介绍了高薪工作，可许是因为在云京待了好几年，已经适应了这座城市的生活节奏，她前些日子递了辞呈，在父亲的责怪中买了飞云京的机票，过来打拼，投了几家简历面试后，很快便被华娱人事部录用了。倒是没想到，顾景行竟然是公司副总。
　　原先就晓得他家境应该不错，可哪能想到，他会是顾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顾振华，那可是国内富豪榜上的常客……
　　收敛了游走的思绪，宋可颇有些纳闷地问边上岑明：“顾总在公司里，一直这么冷淡呀？”
　　“呃。”
　　岑明笑笑，倒不晓得怎么说。
　　宋可以为她问的直白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觉得他看上去变化挺大的，以前念书的时候特别阳光外向，是那种在哪儿都能发光的人。”
　　“人都要长大的吧。”
　　最终，很敷衍地应答完，岑明乘电梯上楼。
　　等他到了顶层的时候，副总办公室的门紧闭着，边上有小秘书告诉他，顾兰盼进去了。
　　*
　　办公室内。
　　顾景行将大衣挂在衣橱里，扭头便看见立在不远处的顾兰盼。
　　顾兰盼是不请自来，他刚刚出电梯以后，抬步往办公室走的过程中，瞧见她坐在沙发区等候。略微收了思绪，顾景行抬步走过去，问她：“有事吗？”
　　“你上午去医院了？”
　　顾兰盼迎上他目光，轻声开口问。
　　顾景行“嗯”一声，“去看了下奶奶。”
　　“她怎么样？”
　　“挺精神的，再做几项检查，没什么大碍的话就能回家里养着。”
　　“那就好。”
　　顾兰盼点点头，尔后，迟疑着告诉他，“我和金晨分手了。”
　　“……”
　　不可避免的话题，让气氛变得安静。
　　两个人沉默的时候，办公室内弥漫着一股子尴尬，好半晌，顾景行轻咳一声，主动地说：“前天的事情其实我都不记得了。上午问了岑明，他说自己离开的时候，我是昏睡状态。”
　　“嗯。”
　　顾兰盼低头，看着自己鞋尖。
　　公司里有暖气，她穿着一身灰色竖条纹的职业套装，脚下一双黑色尖头细高跟皮鞋，不声不响的时候，干练气质中透露出两分纤柔和逆来顺受的好脾气。
　　顾景行有心试探，便没有说话。
　　气氛又僵持了几秒，顾兰盼抬起脸，看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缓慢开口说：“其实我就是为前晚的事情来的。公寓那边平时就我一个人住，所以次卧里压根连床单都没铺好，岑明送你过去的时候我让他将你放在主卧的。你毕竟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他一走我一个人根本搬不动你。”
　　“……”
　　顾景行看着她，好半晌，心里涌起一股子闷呼呼的情绪。
　　他不吭声，顾兰盼便又道：“其实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我喜欢你。应该就从中学情窦初开的时候，就挺喜欢了。后来到你上了高二，那一回喝醉了躺在房间里，我路过的时候想要帮你调一下空调温度，进去之后却鬼使神差地想偷吻一下你，人还没凑过去，听见了爷爷的咳嗽声。”
　　“应该是发现了吧，他发现我的意图了，所以和奶奶带你去安城读书，就为了打消我这个念头。我原本是想要听他们安排，嫁给金晨的。可是那晚上，我想要给你脱掉外套让你睡舒服一些的时候，你抱着我突然喊江宓……”
　　“我知道这样趁人之危很不对，很无耻。可景行……”
　　话说到这里，顾兰盼突然抬起眼眸看他，她神色间泛着一丝堪称温柔的决绝，仍旧笑着说，“我就是个普通人，没办法在自己爱了好几年的人吻上来的时候无动于衷，哪怕这个吻并不是要给我的。那一晚所有的事，我也不后悔。我没想到奶奶和金奶奶会来，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你放心，回头我会和奶奶他们说清楚的，这件事是我自愿的，与人无尤。”
　　“兰盼……”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顾兰盼打断他，又笑着说，“虽然跟你一样姓顾，可我就是一个山村里来的孤女而已，爸爸本来也没想收养我，是在我受欺负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爷爷奶奶，你父母，甚至连景琛，这个家里，他们都没办法将我真的当成亲人，我也能理解。可我很感谢命运，让我遇到了你，为你做任何事情，做到任何一步，我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最后，顾兰盼说：“前晚的事，我们都忘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出了办公室。
　　顾景行眼看着那扇门在他目光中缓缓闭合，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一直往下沉，到不了底。
　　他几乎是一个箭步跨到了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了内线道：“岑明进来。”
　　岑明急匆匆进来的时候，目光先被茶几上扔着的领带给吸引了。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刚才一起进电梯的时候，这领带还好好地在顾景行颈间系着呢，蓝色斜条纹的领带，和他里面穿的衬衫配在一起，显得俊朗而年轻，气质出众。可此刻，它似乎被人揉了一把，甩在了茶几上。
　　顾景行背身朝他，站在副总办公室宽大的落地窗前，出声吩咐：“你现在就去，把前一晚我们聚会那个地方的所有监控录像都给我要过来。”
　　“……好的。”
　　虽然心有疑虑，岑明还是第一时间答应了下来。
　　等了半分钟，顾景行再没什么吩咐，他预备走，又听见人家强调：“尤其是吧台周边。”
　　“好的。”
　　岑明急匆匆出去。
　　不到一小时，办完事情再急匆匆回来。
　　副总看上去冷淡难亲近，扯领带发火的情况却从未发生过，他不敢怠慢，和会所那边交涉后，用最快速度拷贝了他们聚会那一会儿时间和范围内的监控，给了顾景行。
　　u盘插进usb端口，顾景行挑拣着顾兰盼出现的画面，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临近五点，一无所获……
　　镜头里没有顾兰盼给任何一杯酒里下药的画面，那即便血药浓度监测有了结果，也根本毫无用处。就算他被下过安眠药，和她扯不上丝毫关系。可那一晚，发生在主卧里的事情，除了她，再没有任何人知晓。他究竟是昏睡的状态还是醉酒的状态，有没有说过什么话，全凭她一张嘴。
　　最可怕的是：听完她的话，他竟然觉得自己再找理由辩驳，便好像禽兽不如。
　　她设下的这一个局，竟然无招可解了。
　　她，超乎他想象地了解他……
　　*
　　一学期到了最后。
　　元月十六日，云京大学放寒假。
　　外语学院大二的考试课程原本就偏多，因而等甄明珠这一天准备离校的时候，女生宿舍楼都显得比以往人少了许多，她睡了个自然醒，和孟晗一起在学校饭堂里用过餐之后，回到宿舍收拾行李。
　　电影上映之后，她住学校不太方便，大半时间住翡翠园，也因为情况特殊给学院和辅导员那里打了报告。不过，宿舍里这个床位倒也没退，偶尔不回去的时候仍然能过来住。寒假时间总共也就不足一月，她不打算将所有东西带回去，避免落灰，不带走的基本全部塞进柜子和抽屉里。
　　哪曾想，打开柜子规整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一个验孕棒。
　　是那一次买来剩下的一个，没用上。
　　抿唇略纠结了一下，甄明珠抬手将验孕棒又往里面塞了塞，正塞着却突然想到：例假推迟五天了。
　　－－－－－－题外话－－－－－－
　　*
　　e=（′o｀*）））唉，我告诉你们一个有点傻的事。
　　就，中午我吃了一大碗米饭，然后，头晕的症状没有那么严重了。虽说脖子还是僵硬，但是没有那种坐都坐不起来的感觉。陪我吃饭的闺蜜是在医院上班的，她说也有可能是饥饿引起的头晕脑胀。→_→
　　因为最近胃口不好，我连续三天都是每天一餐，吃饱后精神好多了，所以写完了今天的量。
　　不过为保安全，白天还是要去医院拍个片。（*/w＼*）
　　最后：
　　处女座的炸毛欢在朝泥萌招手，是不是应该用月票欢迎一下他呀！

　　☆、410：撞破早孕，亲爹发怒（附送小剧场）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甄明珠着实愣了一下。
　　毕竟，从第一次来月经开始，她的小日子便比较稳定。先前因为吃过一次药造成时间紊乱，到了下一次的时候便恢复了正常，经期基本都在每个月十号左右。
　　这段时间期末考，她忙着复习，将日子都给忘了。
　　十六号了呀……
　　她一手扶着柜子，抿唇想了一会儿，收回思绪的时候，侧身从椅子背上拿了长款羽绒服套上，尔后俯身将柜子里的验孕棒取了出来，揣进了外套口袋里，舒口气朝孟晗笑笑说：“我去个洗手间。”
　　“恩恩。”
　　孟晗正在收拾东西，点点头便瞧见她出了宿舍门。
　　抬步往公共洗手间走去的时候，甄明珠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的，都是圣诞那一晚两个人从沙发滚到地毯上的情景，许久没亲热，黏在一起的时候分秒都不愿意离开，程砚宁没有用安全套，而是在最后采取了安全措施。可，相比于安全套避孕，这方式就不那么有保障了。
　　尤其让人郁闷的是：那一天好像还是她的危险期。
　　自两个人发生关系以来，她大概了解了一下女性生理周期，经期减去十四天，最危险。
　　完了……
　　还没用测纸前，她便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等到很快走到公卫隔间测试了之后，她看着那上面两条杠，好久都不曾回过神来，直到腿脚发麻。
　　两条杠，标准线暗红，另外一条颜色还很浅，可确确实实存在着。
　　该怎么办？
　　有小宝宝了？
　　程砚宁会不会吓死？
　　这三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她愈发纠结了。
　　事已至此该怎么办脑子是糊涂的，这一深一浅的两条杠让她在担忧的同时还隐隐残存一丝侥幸，只觉得，可能这个试纸测的不那么准，说不定再过一两天，大姨妈又来了。最后推开隔间门出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手的时候，她暗暗地想：明天再买两个试纸，多测几次。
　　情绪就此平稳了一些，她舒口气，抬步回了宿舍。
　　因为她去洗手间太久了，足足待了二十分钟，因而等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孟晗已经走了。林清告诉她说：“她哥过来接了，就没等你。董西琴将她送下去了。”
　　甄明珠“哦”了一声，问她：“你几点的火车？”
　　“下午两点。”
　　“吱呀——”
　　一声门响打断了两人的话，董西琴推门进来了。
　　三个人不再讲话。
　　主要是董西琴和林清，因为张景涛的事情，闹掰了。第一次在宿舍里吵完，董西琴便开始和隔壁宿舍两个女生一起出入，刻意将林清给冷待了。那之后过了两天，林清抢了她男朋友的事情便在学院里几个班传遍了，以至于林清走到哪，免不了都被指点两句。对此，林清没辩驳没理会，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孟晗和梁祝同级，约会的时间一直比较多。甄明珠却因为程砚宁去实习的缘故落了单，偶尔会和她一起结伴吃饭。这样到了元月初，学院里议论的声音少了许多。临近期末，大家都忙着复习备考，也的确没有人无聊到整天盯着人家的感情八卦。可谁能想，就在一个星期前，三角恋又出现了令人震惊错愕的一幕。
　　那是初八晚上，喝醉的张景涛发神经，跑到宿舍楼下喊了半个多小时。
　　距离他上一次喊“董西琴我喜欢你”还没有多久，这一次人家喊的是“林清，我爱你”、“林清，我只爱你”、“林清，我错了”……
　　总归，他扯破嗓子喊了半个多小时，林清也没下去，建筑学院几个学长将他架回了男生宿舍。
　　这件事之后，学院里众人议论的对象变成了董西琴。
　　先前她给别人说的时候，自尊心和好胜心作祟，说的是林清背着她勾引张景涛，趁着他们俩吵架的时候，跟张景涛上床了，张景涛后来想方设法给她道歉，可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一个朝三暮四的男生。她哪曾想，那一晚之后林清拉黑了张景涛所有的联系方式避而不见，张景涛在郁闷之下会做出这种丢人之举。
　　他示爱了，并且和上一次相比，明显更为情真意切，简直能让人脑补一百万字纠结三角恋。
　　林清从小三成了主角，她这个前女友，反倒成了那两人感情的调味剂。对于这一点，董西琴当然无法接受，张景涛示爱林清的第二天，她又在宿舍借故发难针对起林清。
　　当时甄明珠去了自习室，回来的时候，宿舍里一片狼藉，楼道上好些女生在唏嘘观望。
　　事情经过，还是隔壁宿舍一个女生兴高采烈地讲给她听的。大概是，董西琴阴阳怪气嘲讽林清的时候，林清没有装聋作哑，直接说她利欲熏心假清高。宿舍门开着，董西琴拿了自己一本书就摔到她身上，林清也不甘示弱，拿了一本书摔她。两个人气势汹汹地吵架，董西琴揪着林清和张景涛上床的事情不放，林清则更猛，直接指出她觊觎程砚宁又将张景涛当成冤大头，以为天下男生都能任她玩弄在鼓掌之中，事实上谁都不傻，也就她可笑又可怜，以为自己最聪明。
　　这番话让董西琴颜面尽失，冲动之下竟然和她扭打在一起，谁曾想，直接被闻讯上来的宿管老师给逮了个正着，将两人喊到一楼去狠狠地训了一顿。
　　这一顿训斥之后，三角恋越发闹得人尽皆知。
　　董西琴喜欢程砚宁结果又和人家舍友在一起还各种花人家钱的事情自然变成了女生宿舍楼里的笑料，好些人都说：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
　　就此，两个人都消停了。
　　董西琴有意无意地去亲近孟晗，林清出了一口气，依旧我行我素，意外地还交了两个外宿舍的朋友。
　　那两个女生都是她老乡，每次过来找她的时候，很是飒爽热闹。
　　甄明珠觉得也幸好自己经常回家住了，不用时刻处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收回思绪继续整理东西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来自宋湘湘的电话。
　　宋湘湘问她过年会不会回安城，说是在那边补请大家吃饭。
　　她在微博上公开恋情之后，和潘奕两人领了结婚证，没办酒席没要婚礼，旅游结婚了。事先给甄明珠说过，因为潘奕没有父母，而她爸妈依旧不算特别支持两人的婚事，她不想让潘奕到时候太难堪，也不想两个人的过去被媒体挖出来大肆宣扬，所以坚持旅游结婚，只要二人世界。
　　对此，甄明珠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了，爱情和婚姻以何种方式去表现，都是每个人自己的事。
　　她年前要回去看甄文，没怎么考虑便给了肯定答复，宋湘湘又让她转问秦远他们。这几年她和秦远几人联系不是那么紧密，结婚这种事，却还是想要请客意思一下。
　　甄明珠爽快地答应了，收拾东西的间隙在后援团群里问：“湘湘说请客吃饭，你们都什么时候有空？在安城。”
　　三个小伙伴很快先后回复——
　　李成功：“随时有空啊，我早都到家了。”
　　徐四：“随时有空+1。”
　　远远远远：“［微笑］明天晚上九点到。”
　　远远远远：“@李成功、徐四，准备接驾。”
　　徐四：“喳。”
　　李成功：“喳。”
　　远远远远：“感觉爽爆。”
　　徐四：“哈哈。”
　　李成功：“@甄明珠，你哪天回来？”
　　翘着唇角看到这，甄明珠回复说：“后天上午吧，不过得先去看我爸。”
　　徐四：“甄叔快出来了吧，听说减刑一年。”
　　李成功：“@徐四，特么地你这都听谁说的？！”
　　甄明珠：“嗯，得明年暑假呢。”
　　李成功：“没事，出来又是一条好汉。不过话说，你回来是不是带学神啊？你要带学神去的话，就给我把灵珊也叫上，她回来不理我。［大哭］［大哭］”
　　徐四：“@李成功，拿被褥去他们家门口打地铺啊。”
　　李成功：“日！”
　　徐四：“来，老子怕你？”
　　远远远远：“你们俩行了啊，三岁？”
　　一时间，三个人又在微信群里骂成一团，甄明珠默默地窥屏了一会儿，眉眼间愉快的情绪藏都藏不住，甚至都忘了刚才验出可能有宝宝的烦恼，和宋湘湘约了后天晚上，不由自主地哼着歌收拾好了东西。
　　这一天，程砚宁年前实习也正好结束，设计院给他们实习生放假半个月。不过依着他们的工作，放假当天有的忙，因而过来接甄明珠回去的是杨春和顾振南。
　　十一点刚过，甄明珠将东西差不多收拾好，顾振南的电话打来了。
　　接了电话，甄明珠背着包拖了两个拉杆箱出了宿舍，还有两个手提袋，林清帮她拿。两个人到楼下的时候，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刚过来的张景涛。
　　张景涛专程过来找林清，想要和她一起回去，可碍于林清这段时间躲着他，因而眼见林清将甄明珠的东西放进后备箱，便第一时间握住了她手腕。这情况让林清始料未及，甄明珠也有点懵。不过这么长时间了，她再感觉不到林清对张景涛的心意那就是傻子，因而没有留下劝解，跟两人打了招呼，很快上了车。
　　黑色路虎驶离宿舍楼拐角的时候，她从倒车镜里看见张景涛将林清扯进了怀里。
　　这两人啊……
　　她有些哭笑不得，突然听见旁边顾振南说：“世风日下。”
　　甄明珠：“……”
　　回过神之后缩成了一团。
　　前排的杨春倒是没有以往那么死板寡言了，接过话茬说了一句：“社会开放了，小年轻在外面搂搂抱抱太常见了。就前天，新闻上还报道了一个云州省接吻大赛的新闻，现场好多人围观。”
　　顾振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侧头问甄明珠：“午饭想吃什么？”
　　“都行，才刚吃过早饭。”
　　“……”
　　顾振南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忍住了训诫的冲动，打电话给家里，让中午做米饭。
　　耳听着他说话，甄明珠舒口气，抬手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了抱在怀里。不由自主地，低头抿起唇角，一只手伸到了羽绒服下面，隔着薄毛衣落在了小腹上。
　　应该没有吧？
　　要是真有，自己这亲爹，会不会将她打死？
　　胡乱地想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给程砚宁发了一条微信：“后天上午确定能回吧？”
　　程砚宁：“嗯。”
　　想了想，甄明珠又说：“那明天出去买东西？”
　　这是她回顾家过的第一个春节，自己也有收入，自然要给家里一众人都买一些礼物，此外还想给甄文买几件衣服，韩家一众人和程砚宁的妈妈买些礼物以表心意，算下来，是一大笔开支了。
　　收敛思绪，她看见程砚宁回了一条：“未来半个月都听你差遣。”
　　一句话惹得甄明珠心花怒放，忍不住笑了一声，接下来的消息还没发出去呢，又听见顾振南问：“后天一早回去，下午或者明天，要不要出去给你爸买几件衣服？”
　　父女俩相处的时候，偶尔会提及甄文。每一次提及的时候，顾振南都会很自然地用“你爸”这样的称呼，言语之间颇为尊重，没有一丝一毫的嫌隙和别扭。这一点让甄明珠很是感动，也因此，和他相处的时候，能够越来越亲密。她觉得，自己这亲生父亲真是对她母亲无比爱重，所以能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包容度来照顾她这个突兀出现的女儿，对于曾经照顾爱护过她们母女俩的甄文，也有着一份由衷的感谢。
　　因为晓得他颇有原则，甄文的事情，她一直没在他跟前多提。可半月前那个周末在家，她无意中听到他接别人电话，便晓得甄文之所以能减刑一年，有他在中间周旋的缘故。不然的话，甄文纵使坐牢期间表现良好达到了减刑的标准，这事情也可能不至于这么顺利地就确定了下来。
　　不过，这事情确定下来之后，他也压根不曾在她跟前提及。
　　也因此，甄明珠越发感谢敬重他，此刻听见他问话便绽开大大的笑容，回答说：“嗯，是准备出去买几件衣服给他的，和程砚宁说好了明天。”
　　顾振南：“……”
　　对于这个一放假就要去当男朋友腿部挂件的亲闺女，他能说什么？
　　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顾振南点点头，声音低沉地说：“下午先去超市办点年货。”
　　“哦。”
　　甄明珠乖巧地应了一声。
　　这一路，顾振南再没怎么说话了，他一贯心思深沉情绪不怎么外露，甄明珠自然不晓得因为她要和程砚宁去买东西惹得老男人心里不愉快。目光透过车窗随意地看着，在路过一个医药超市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道：“杨叔，停一下。”
　　“刺啦——”
　　被她喊声惊到，杨春很快停下车子。
　　顾振南也被惊了一下，侧头问：“怎么了？”
　　“咳。”
　　甄明珠这才意识到自己喊的有些突兀，讪讪地说：“那个，看见了一个医药超市，想要进去买一些眼药水、菊花茶之类的东西，最近用眼过度了，要润一润。”
　　顾振南略微想了想，道：“小区内好像有一家药店。”
　　“没有这个东西全嘛。”
　　顾振南：“……”
　　每一次，亲闺女讲话的时候带上“嘛、呢、呀”之类的语气助词，他都能心软一大截。本来也是无伤大雅的小事，顾振南便直接朝杨春道：“车子靠边。”
　　“好。”
　　杨春将车子靠边停好。
　　甄明珠下了车，穿过一个人行天桥，快走到医药超市门口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下来买东西的这个举动有些欠考虑。《你不知道我爱你》眼下还没下映，票房口碑双高。这一段时间的她，在网上人气一直都挺旺。这自己跑下来买测孕试纸这种东西，万一被认出来，不得闹出新闻？
　　站在超市外踌躇一会儿，最终，她又觉得已经下来了，便戴上口罩，硬着头皮走进了超市。
　　临近过年，医药超市里人都挺多……
　　她一路贴着货架走，拿了菊花茶、柠檬片、感冒药、创可贴等一堆东西，最后又顺手拿了三个测孕试纸扔进手提篮，折回门口收银台，去结账。
　　这个过程里，她穿着黑色羽绒服外套又戴着口罩，还刻意将头发弄得乱了些在脑后绑了个蓬松的低马尾，因为微垂着头，倒一直安安稳稳，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一百三十七。”
　　收银员扫完最后一个码，声音脆亮地说。
　　甄明珠刚将东西装好，低头从裤兜里掏出零钱，愣了。
　　钱不够……
　　下车的时候，她忘了拿包。
　　可，就在她看着零钱正头疼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顾振南将两张红钞放在了收银台上，有些无奈地说她：“买东西连钱都不拿，这马虎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甄明珠：“……”
　　“找您六十三。”
　　忙着结账，收银员显然也无暇多看两人。
　　甄明珠紧张地吸了一口气，拎着塑料袋往出走。
　　顾振南收了钱跟在她后面，很习惯性地，伸手去接她手中的塑料袋。哪曾想，触上去的时候，甄明珠没放手，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没多少东西，我拿着就行了。”
　　她别扭的模样，让年过半百的男人瞬间察觉出问题，眼眸一垂，顾振南看到了塑料袋最上面一个东西。
　　“早早孕检测试纸。”
　　七个字同时映入两人眼帘的时候，气氛陡然变得凝滞而可怕。
　　甄明珠低着头，目光落在顾振南笔挺的裤腿上，不知为何，紧张异常。她甚至能感觉到，她脊背上毛孔全部张开，头皮上细汗都渗了出来，攥着塑料袋的手，无声地松开了。
　　顾振南将塑料袋拎在手中，半晌，辩不出情绪的低沉声音响起：“先上车。”
　　甄明珠不晓得她是怎么上车的，从拿了袋子抬步往车边走开始，顾振南便散发出一股子阴沉沉的气势，这股子感觉攫取她所有思绪，她完全不敢开口，也不敢抬眸去看一眼男人的脸色。
　　开车的杨春，也明显地察觉出这父女俩上车后便不对劲儿，尤其他这领导，刚硬的面容上泛着一股子克制的冷怒，那感觉，他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了。
　　小姐将人给惹生气了？
　　不能够啊……
　　过来云京这么些天，他可算看明白了，这一位绝对是自己这领导的亲闺女，就顾振南照顾她那个架势，完全是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刚才，小姑娘过了天桥站那药店门口踟蹰，这人都没等她进去便下了车，依着他的猜测，估计是想到她眼下是个公众人物，担心她被认出后不好脱身惹上麻烦。
　　自顾自琢磨了一会儿，杨春稳稳地开车，一路上都不曾出声。
　　后排，甄明珠和顾振南也毫无交流，等到车子终于驶入翡翠园别墅区，停在车库入口外，两个人先后下车，甄明珠受不了僵持，主动开口唤了一声：“爸。”
　　顾振南将手中的塑料袋递给她，只说：“回你房间去。”
　　－－－－－－题外话－－－－－－
　　*
　　小剧场：
　　程欢小朋友的洁癖和强迫症是在两岁多的时候初现端倪的。
　　表现为：每次听见门响的第一时间，他总会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蹬跑过去，然后在爸爸妈妈换下鞋的第一时间将两人的皮鞋放入鞋柜。
　　几次之后，砚宁爸爸头疼地问：“为什么不能把我和你妈妈的鞋放在同一排？”
　　小欢欢也很头疼：“你们的鞋不一样长，也不一样高，尤其妈妈，鞋跟高高低低不一致，烦死了。”
　　阿宁：“……”
　　被嫌弃的甄甄：“……”
　　站在边上看着小少爷拿抹布擦地板的保姆：“妈呀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失业了，崩溃o（╥﹏╥）o。”
　　小欢欢：“劳动使我快乐。”
　　再：
　　20号啦，本月最后一个月票红包已发，50000潇湘币，投过月票都可以领取哈，一票抢一次，么么。

　　☆、411：一起过去，不能失礼（一更）

　　二楼，房间。
　　甄明珠将塑料袋放在茶几上后，抬步到了床边，整个人扑了上去。
　　心里揉了一团乱麻……
　　她第一次在孟家见到顾振南的时候，觉得他威严深沉，可怕。可在后来，随着彼此日渐相处，她几乎都忘记先前的那种感觉了，待在他跟前的时候也随意自在许多。
　　可刚才……
　　翻个身只想想，她都觉得头疼不已。
　　该怎么办？
　　她紧抿着唇瓣，一脸苦恼地盯着天花板神游了半天，突然意识到：手机还在她身上呢。顾振南只让她回房，压根没收走她的手机，是忘了还是故意？
　　她应不应该告诉程砚宁？
　　蓦地，脑海中又想起先前夏语冰那一桩事发生时候的情景。程砚宁大晚上跑过来，到书房里还跟她喟叹说：要不是因为及时过来，以后过来怕不会被允许进门。所以，顾振南这是给她留了余地，将辩解的机会给了程砚宁？她左思右想，觉得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最终，将电话给程砚宁拨了过去。
　　差不多正好十二点，程砚宁将车子驶出了设计院。
　　手机震动两下，他抬手点开，插上耳机，笑着问话说：“到家了？”
　　“嗯——”
　　女孩子的嗓音，娇娇嫩嫩的，有些懒。
　　程砚宁唇角勾起一抹笑，和她闲话家常，“吃饭了没？”
　　“没呢……有个事要和你说……”
　　两个人认识交往已久，甄明珠似乎鲜少出现这般忸怩的样子，程砚宁耳听着她声音，眉眼间笑意愈发纵容软和，“有事情就说，吞吞吐吐地干嘛？”
　　“我好像怀孕了。”
　　“刺啦——”
　　刹车被急踩一下，程砚宁还不曾回神，听见身后响彻天的喇叭声，眼眸扫过左倒车镜，又瞧见后面紧跟着的越野车车主半个头探出车窗外，扯着嗓子吼道：“滚犊子会不会车！”
　　“……”
　　收敛目光，程砚宁忍了情绪，重新上路，定了定神。
　　甄明珠隔着电话都被他的动静吓到，忧心地问：“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红灯。”
　　话落，他略停顿了一下，才道：“测过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上次剩下的那个试纸，我才想到大姨妈推迟了，就测了一下，有一条杠不太明显。”甄明珠声音有点苦恼，“刚才我爸接我回来，路上恰好看见一个医药超市，我就想着进去再买几个试纸，结果……”
　　她声音别扭僵硬到极致，“被我爸看见了，怎么办？”
　　程砚宁：“……”
　　足有好几秒，脑子都是空白的。
　　不知怎地，顾振南威严阴沉的一张脸直接浮现而出。老实说，相比于甄文而言，他对顾振南有着更多的尊崇敬重。一来，顾振南比甄文、万随遇都还要年长几岁；二来，他在军中多年，浑身气势并非普通人可比。就上一次，夏语冰的事情闹开，他过去顾家的时候那人坐在沙发上抽烟，看见他的时候一只手还在点烟灰，状似随意，抬眸看人的脸色却堪称可怖了。
　　收回思绪，程砚宁头皮微微发麻，又听甄明珠说：“不过他在我跟前没发火，可是不跟我说话了。到家了之后就让我回房，却也没要走我手机。”
　　明显等着他了……
　　念及此，程砚宁反而松了一口气，安慰她说：“没发火就好，等我来了再说。”
　　“你现在来行不行啊？”
　　对于顾振南的情绪，甄明珠还有点摸不透。
　　程砚宁叹口气，“不然呢？”
　　“……我怕他打你。”
　　“那就是刀山火海，也得过来。”
　　闻言，甄明珠许久没说话，叮咛他：“那你路上小心。”
　　“知道。”
　　挂了电话，程砚宁紧抿了一下唇角。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后面这个消息太惊人，以至于甄明珠怀孕这个消息本身，倒显得不那么让人错愕了。为今之计，只能先想法子平息未来岳父的怒火了。
　　一手把控着方向盘，他搭在上面的另一只手手指微微蜷起，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了好一会儿，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在听到那边应答的第一时间问候完便开门见山地道：“您到家了吗？”
　　“刚到。有事？”
　　手机那头，万随遇的嗓音有些疲惫。
　　楚影帝成功瘦身二十多斤后，在整个人形销骨立即将羽化而登仙的状态下去西北荒漠拍电影。可怜他放心不下，以赞助方之一的身份过去探班并照顾了好几天，却因为年底公司里积了一堆事，不得不匆匆赶回来。
　　哪曾想，一口热水还没喝进去，“噗”一声全给喷了。
　　隔着电话，两个人都沉默了。
　　万随遇接过万随心递到跟前的纸巾，随意地擦了下下巴和衣服，好半晌，叹着气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话落，他挂了电话。
　　边上万随心看了他一眼，问：“阿宁？”
　　“嗨。”
　　万随遇叹气，扫了她一眼说：“上去换身衣服。”
　　“怎么了？”
　　“准备当奶奶吧。”
　　“……”
　　万随遇的神情变得极复杂，补充说：“明珠那丫头可能有了身孕。”
　　“……”
　　一个又一个消息，显然将万随心砸懵了。可是出乎万随遇意料的是，这种关头她没有表现出生气或者喜悦，而是在足足愣了好几秒之后迟疑地说：“他应该没有让我跟你一起过去的意思。”
　　万随遇挑起眉，“他这个当儿子的不懂事，你这个当妈的就要跟着失了礼数？顾家那一位又不是不知道你人在云京，你这让我一个舅舅出面，人家该怎么想？”
　　“可是我……”
　　也是年过四十的人了，几个字出口又支吾起来。
　　万随遇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叹着气说：“亲母子哪来这么深的仇怨？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难不成你要这么一辈子僵下去？他是你儿子，身上流着你的血，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这种时候你再不出面，以后人家姑娘进门了，要不要敬你这么婆婆茶？”
　　“……我去换衣服。”
　　话落，万随心抬步往楼上走了。
　　心绪复杂，脚步虚浮，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一些破碎画面。
　　她怀孕后期的时候，胎动很明显。那一晚临睡觉前，男人宽大而粗粝的手掌覆在她隆起的肚皮上，跟着她肚皮上鼓着的包来来回回地游走。阿宁这孩子在她产前非常好动，有时候临近凌晨了还不睡，左一拳右一脚地在她肚子里伸展活动，她往往被踹得一惊一乍，每当那个时候，程卓喜欢开了灯看，还特别爱说一句：“瞧我们家这闺女多有劲儿。”
　　事先没有查性别，她总会挤兑他：“谁说就一定是女儿了？”
　　“就生个闺女，生下来跟她妈一样厉害。”
　　“我哪里厉害了？”
　　孕后期她脾气大，老爱疑神疑鬼，觉得自己难看，又担心他被外面的小姑娘勾引走，有时候一两句话都能将脾气给挑起来。那一天脸色刚拉下去，男人的脑袋已经埋在她胸口，含糊出声：“不厉害都能用这副样子勾的我哪里也去不了？”
　　“……你就觉得我这样子难看是不是？”
　　“谁说难看了，美着呢。”
　　反驳了两句，他抬头间看见她在哭，气得要死，咬牙切齿地堵住了她的嘴。
　　和最初那一年半载的如胶似漆相比，后来更多的日子，都是在争吵中度过的。可不知为何，年年月月过去，她再记起的，不是吵闹打架时他桀骜凶狠的嘴脸，全部是一开始他不要脸的放浪迷乱模样。
　　眼下，孩子都要生孩子了，她哪里还有一丝半点的美，日复一日，数着时间等老去。
　　很多时候会想后不后悔的问题，可是每每想起，最先抵达心脏的，都是撕扯纠缠的疼。她这一辈子，最要命的不是当年不管不顾跟了他一走了之。而是在一走了之后将日子过得堕落混乱狼狈不堪，偏偏，回想无数次，还没办法下定决心去后悔放开，哪怕再恨他，都不能忘掉他。
　　－－－－－－题外话－－－－－－
　　附送小剧场：
　　五岁生日的第二天，程欢小朋友迎来了人生中第n次体罚。
　　砚宁爸爸将他提溜到门外，罚站思过。
　　起因是因为生日宴会上，宾客们问他最爱谁的时候，他回答：“徐叔叔。”国内电竞大佬徐梦泽，经常拐带他玩游戏，王者战队带青铜，6的一逼。宾客们又问第二爱谁，他回答：“干爸。”安城李家的少东家李成功，年轻有为未婚，时常带着小欢欢吃香的喝辣的，宠起来完全没下线。宾客们再问第三爱谁，他回答：“秦叔叔。”云京律政界新锐秦远，家世雄厚风采逼人，对上小欢欢脾气极好，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然后……
　　木有然后了，砚宁亲爸来了。（⊙o⊙）

　　☆、412：阿宁上门，挨了巴掌（附送小剧场）

　　阳光透过落地窗，给室内扫出一片明亮。
　　甄明珠第n次翻个身，又拿出手机看：十二点四十分。
　　程砚宁还没来……
　　她舒口气，躺不住了，起身坐在床边，正纠结要不要先下去哄劝顾振南，房间门被人轻轻地敲了两下，响起保姆王姐的声音：“小姐？”
　　一众人从军区大院搬过来翡翠园之后，家里面积大，打扫收拾都缺人手，顾振南又雇佣了略年轻些的王姐，平日里帮着李婶一起打扫卫生做做饭。闻言，甄明珠抬手将头发拢了拢，走过去开了门笑问：“怎么了？”
　　“午饭好了，先生让你下去呢。”
　　“哦。”
　　甄明珠点点头，道。
　　目送王姐离开，她返回洗手间照了照镜子，将头发重新扎端正，穿着薄毛衣和牛仔裤下楼。
　　楼下餐厅，顾老爷子、老太太还有顾振南都已经坐到了桌边，兰盼也来了，一手端着保温壶一手拿方形白瓷杯，正帮着几人倒水，侧头看见她的时候，笑着问了一声，“要喝饮料吗？”
　　“不用，喝水就行了。”
　　甄明珠抿唇，接过水杯坐下的时候，小声道谢。
　　兰盼倒完水也坐下，一众人开始吃饭。
　　先前出了她和顾景行的事情，老太太原本颇为烦心。可没想到的是：金家人虽说当着他们的面说话不好听，私底下却并未将那一天的事情戳出去。兰盼和金晨交往有一段时间了，可因为两家条件相对有些差距，两个年轻人都不是那种爱玩爱闹的性子，所以这段关系在圈子里原本就不受关注。再加上，两个人只是谈朋友，纵然双方家长有心，却也没有正式地走到订婚或者结婚那一步，这件事说白了，相当于顾兰盼劈腿甩了金晨。
　　女方是完全过错方，事情闹出去，男方却极为丢脸损耗颜面。
　　大抵是因为考虑到这个，金家低调地揭过了这件事，在顾振华这儿讨了个人情。
　　这样一来，问题在家庭内部处理就行了。
　　兰盼主动地给顾老太太道了歉，说自己一时糊涂犯下错事，没想着就此要嫁给顾景行。老太太舒一口气，却又因为两个儿子的意思闹起了情绪。
　　顾振华兄弟俩觉得这事要轻轻揭过，兰盼未免太受委屈，顾振华便去找了儿子商议，想要问顾景行自己的意思。顾景行没有正面给答复，而是提起了兰盼眼下的身份，说是自己娶她于理不合，让她仓促出嫁又过于委屈。婚姻大事，总该经过父母同意。兰盼眼下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随顾振南姓，母亲还尚在人世，当务之急是：将她母亲找出来，再议婚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暂时陷入僵持局面。
　　兰盼和顾振南解除了父女关系，重新办了身份证，顾景行以避免公司里一众人私下议论她为理由，征求了顾振华兄弟俩的意见，将她从华娱法务部调去了总公司法务部上班。而他自己，前不久陪着兰盼亲自回了一趟老家，走访好几天，就为了打探她母亲的消息。一时无果，两个人返回来之后，这事情被顾景行交给其他人继续办。
　　大孙子预备负责的态度很明确，顾老太太心里不乐意，却也没办法明显地表现出来。
　　相比于她，兰盼却有点忐忑不安的感觉。
　　她要嫁给顾景行，自然不可能再当顾振南的女儿，对于这一点，她早有准备。反正顾振南已经给她买了房和车，这些东西不可能收回去。有了甄明珠，他百年之后都不一定能给自己分到多少遗产，既然如此还不如为了爱情好好搏一搏。只她没想到的是：顾景行会提起她母亲这一茬。
　　偏偏，他一贯孝顺规矩，这个提议并不过分。
　　到底是心软被她说动还是用了拖字诀，她一时间，无法确定了。
　　餐桌上，几个人各怀心事，好一会儿，竟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气氛正安静呢，大厅里传来保姆李婶含笑的声音：“都在呢，刚吃上午饭……”
　　“阿宁呀？”
　　顾老爷子微微侧身瞧见来人身影，顿时站了起来，笑着说：“这个点过来肯定还没吃吧？”
　　扭头又朝边上站着的王姐：“去给阿宁打碗饭。”
　　“我这就去。”
　　王姐急匆匆地走进厨房。
　　“爷爷、奶奶。”
　　程砚宁问候完老两口，垂眸看见顾振南冷凝脸色，又问候：“伯父。”
　　顾振南低头吃着饭，没理他。
　　程砚宁+众人：“……”
　　顾老爷子被这一幕弄得有点懵，没好气地在儿子肩膀上拍了一把，“孩子问你呢。”
　　“坐下吃饭吧。”
　　顾振南道。
　　程砚宁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微蜷了一下，笑着“嗯”了一声，抬步坐去了甄明珠边上。不过，刚坐下就后悔了，却也没办法，只能尽量减少一下存在感，捱到吃完饭。
　　一点半左右，午饭在一阵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
　　起先其实还好，可顾老太太和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人却没糊涂。吃饭到一半便察觉出气氛不对，偏偏，碍于人多，也不好去问顾振南什么。
　　顾振南是第一个吃完饭的，起身的时候说了一句：“吃完了来书房。”
　　这话对谁说，不言而喻……
　　目送他抬步走远，老爷子甚至没忍住地看向程砚宁，问：“你将人给惹生气了？”
　　程砚宁：“……”
　　默了一下，他干笑一声说：“您慢慢吃，我先上去了。”
　　话落，他搁下碗筷。
　　眼见他要走，甄明珠也放下了碗筷，预备陪他一起上去。程砚宁不好在餐厅里多说什么，等两人一起到了外面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才住了步子，开口说：“你别上去了，就在下面待着。”
　　“我爸脸色太难看了。”
　　“没事儿。”
　　抬手拧拧她脸，程砚宁的目光扫过她平坦的小腹。
　　甄明珠回来脱了外套，穿着修身薄毛衣和牛仔裤，纤纤腰肢不盈一握。他定定地看着，似乎要用目光将她毛衣挖一个窟窿，好弄清楚那里面到底是怎么样一个顽劣物。
　　那种情况，都能怀上？
　　想东想西也没用，安抚好甄明珠，他抬步上台阶，去三楼大书房。
　　甄明珠看他上去，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原地站着镇定了一小会还觉得忧心忡忡，因而便没有听程砚宁的，轻手轻脚地也上了三楼，想要听一听顾振南找他说什么。哪曾想，等她将耳朵贴在书房门缝的时候，“啪”一道脆响直接落在了耳边，将她吓得身子一抖，魂飞魄散。
　　“爸！”
　　书房门被她一下子拧开了。
　　程砚宁侧身站着，头有点偏，明显挨了耳光的样子。
　　她没有第一时间跟上来，也不晓得他挨了几耳光，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先前在医院里，顾景行挨打那一幕。自己这亲爹一巴掌过去，他嘴角都流血了。
　　“谁让你进来的？”
　　顾振南抬眸问话的时候，右手按压在左手手腕上，左手握拳活动了两下。
　　甄明珠二话不说走了过去，挡在程砚宁面前，头也不回地护住他，不晓得哪里来了勇气，深呼吸一口朝顾振南说：“我又不是被强迫的，我……”
　　她话未说完，手腕被人扯了一下。
　　程砚宁眼神制止她说话，开口的声音有点含糊：“是我不好。您……”
　　一句话未曾说完，书房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三个人齐齐回头，站在门口的乔睿脸色微微诧异，骤然回神后一脸恭敬地告诉顾振南：“万董事长和程夫人来了。”
　　万随遇兄妹俩？
　　顾振南应了声“知道了”，垂眸又去看身侧两人。
　　许久，一言未发，抬步出门。
　　甄明珠都没敢回头去看，只听着他脚步声远离房间，连忙仰头去看程砚宁。
　　好像是挨了两个巴掌，他一边脸红的厉害，才没多会儿指印便已经浮现而出，嘴角破了一道口。甄明珠正想拿手去摸，那只手却被他攥住，程砚宁倾身，另一只手在书桌上抽了两张纸巾。
　　甄明珠怔怔地看着，瞧见他往纸巾上吐出一口血，眼泪顿时给掉了下来。
　　程砚宁将纸巾轻攥到手心里，揽着她叹气：“没事，就挨了两巴掌。”
　　“……你舅舅和你妈怎么来了？”
　　甄明珠哽咽了一声，抬手揉着鼻子问。
　　“我叫来的。”
　　他“嘶”一声，抬手握空拳抵住自己一边唇角，声音无奈，“我去漱个口。”
　　－－－－－－题外话－－－－－－
　　*
　　小剧场之儿子还得老子管：
　　十岁这一年，程欢同学读完小学。
　　暑假，砚宁爸爸为避免他精力过剩惹是生非，给一口气报了六个兴趣班。
　　这天傍晚，学完跆拳道的小少年穿着白色练功服，生无可恋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干爸领着他家三岁的小胖妞来玩了。
　　小胖妞和甄甄干妈坐在沙发上吃蛋糕……
　　程少年走过去端个小马扎坐下，不咸不淡地朝自己亲妈说：“妈，你再这么吃下去，我爸就抱不动了。三十岁的女人要管理身材。”
　　还不到一百斤的甄甄懵一脸，尔后，心情复杂地走开去照镜子。
　　小胖妞鼓着腮帮子看一眼干哥哥，怯怯地将纸杯蛋糕放在了茶几上。
　　程少年笑眯眯：“没事，吃你的。女孩子胖乎乎地才可爱。”
　　像个白面团子，想捏。（^。^）
　　去而复返的甄甄：“……”

　　☆、413：爱的结晶，要生下来（附送小剧场）

　　413：洗手间。
　　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
　　程砚宁仰起头，自镜子里看了看他的脸。顾振南明显怒到极致，出手的时候完全没有收敛力道，第一巴掌下去的时候，他嘴里都有了血腥味，险些没站稳。
　　“不要紧吧？”
　　一手扒着洗手间门框，甄明珠抿着唇，神色很担忧。
　　“没事了。”
　　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程砚宁笑着将一只手搭在她圆润的肩头，松口气道，“被这么一打岔，总不可能再来一次。倒是你，晚上最好给你爸道个歉。”
　　甄明珠一怔，脸红着说：“他扇的那么响，我肯定会紧张啊，怕你出个好歹。”
　　话说完，她自己吐出一口气，情绪又变得复杂，“好了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哄他的。我们现在怎么办呀？要不要下去？还是再等一会儿？”
　　“……下去吧，已经这样了。”
　　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甄明珠这一会儿被顾振南给吓到，没什么主意，听他这么说便完全听了他的，跟着一起下楼。两个人走到一楼客厅的时候，万随遇、万随心和顾振南的谈话刚告一段落。抬眸看见两人的时候，万随心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阿宁你脸……”
　　“咳——”
　　她边上，万随遇适时地咳了一嗓子。
　　万随心：“……”
　　一瞬间联想到缘故，她静了下来，不再发问。
　　先前，顾家、万家和苏家的老宅都在一起，他们这一辈也就七个孩子，彼此都挺熟悉。按着年龄排，顾家姐弟三人要年长一些。可相比于大方爽落的顾援西和温和世故的顾振华，顾家这老三，多多少少让人有些距离感。他从小不怎么爱玩爱闹，情绪冷淡内敛，话少寡言，也就苏璇，天生是个烂漫惹人的性子，能无所顾忌地跟他相处。
　　倒是不曾想，这两人还真的有一段……
　　胡思乱想，万随心跑神了。
　　对于她这种状态，万随遇早已习惯，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便主动地朝两个孩子道：“过来坐。”
　　闻言，程砚宁便坐到了三人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甄明珠这一下也不晓得怎么开窍了，拿了个小马扎，坐到了顾振南边上。
　　女儿这一天实在将他气得不轻，也就这一刻，垂眸看见她纤细的脖颈、莹白的侧脸以及脸上那明显忐忑的神情，顾振南的怒气有所平息。
　　他没有主动再开口，耳听着万随遇问程砚宁：“刚才我们和你顾伯父聊了几句，觉得还是想要先征询一下你们两个的意思？阿宁你说，预备怎么办？”
　　程砚宁：“……”
　　一贯运转飞快的脑子有点懵，他后知后觉地想到，甄明珠只是怀疑。
　　念及此，抬眸看向她。
　　甄明珠抿住了唇，没有开口说话。
　　大姨妈推迟了五天，又加上测出两条杠，她心里还有特别强烈的直觉，所以到了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有了身孕，凝重的气氛之下，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未婚先孕还在校念书，纵然眼下社会开放，也免不了被人指点议论。
　　尤其是：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完全无法想象，她怎么去怀孩子，后面还生孩子带孩子？
　　她的想法，也是程砚宁的想法。因而他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其实是先不要，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他又开始权衡“不要”和“要”这两点，哪种方式对甄明珠伤害最小。事实上，眼下并非她怀孕的最佳时间，无论要不要，她都注定要因此承受一些突如其来并且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给她造成困扰的压力和辛苦。
　　脸颊隐隐作痛，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却觉得顾振南打的还不够狠。
　　他都想再重重地给自己补上两耳光……
　　要是他再克制隐忍一些，要是他再小心谨慎一些，眼下这一出意外不会出现，甄明珠不会在这个不合适的年龄忍受辛苦。她年龄小几岁不懂事，他这个当男朋友的，更是差劲又离谱。
　　好一会儿，他都没有说话。
　　在这种沉默里，万随遇蹙起了眉，顾振南那张脸，顿时又阴沉了些许，好整以暇地等。
　　“我——”
　　许久，程砚宁开腔，嗓音有些迟疑，不但没有很爽快地说出自己任何决定，反而看向了甄明珠，声音因为惭愧变得低哑，却很郑重：“我想听明珠的意思。”
　　“无论你想不想要，我都听你的决定。”
　　“不过，无论你要不要，我今天都想在这里跟你许诺……”
　　言语似乎有些分量过轻，他说不下去，抿抿薄唇突然起身，跪到了顾振南腿边，看着甄明珠说：“爸，从我和明珠交往第一天开始，我就是冲着一辈子去的，所以请您相信我，我不愿意让她受到任何一丝伤害，我爱她的心情和您爱她的心情是一样的。这件事我其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说，我愿意负责，无论怎么样负责，都甘之如饴。”
　　他看着她，一双凤眼里情绪涌动，挣扎疼惜懊悔坚定，兼而有之。
　　深沉情绪感染了甄明珠，她低下头，只觉得心头情绪饱涨，又酸又疼，原先一直忐忑的情绪，却变得安定。愿意相信他，也愿意陪他去面对所有。
　　“起来吧。”
　　客厅里静了好一会，顾振南开口道。
　　他没看程砚宁，脸上的阴云却渐渐地消散好些，半晌，叹口气问：“明珠？”
　　“我……”
　　甄明珠迟疑，好半晌，小声说：“我不知道。”
　　这种事，岂是一时三刻能想清楚的？
　　她脑子里乱极了。
　　而他们两人这反应，有些出乎三个家长意料，静思过后，又觉得尚可接受。不随便地说“不要”，也不随便地说“生下来”，看似好像没有担当，实则正体现出两个人思虑深重，天人交战。
　　而事实上，的确也没有迫切地就要下决定的必要。
　　几个人均是心思百转，最后，还是万随遇先开口道：“二哥，依我看，要不先这样？”
　　他看向顾振南，神情间带着几分征询和敬重，声音缓慢而沉稳地商议：“这事情说急也不急于这一半天，让他们两个再考虑考虑，要或者不要，想清楚了再说。这生养孩子是人生大事，我们这做家长的就算操心担忧，也不好替他们拿这个主意。当然，主要是明珠，在上学，年龄也还小，十月怀胎不轻松，需要有个时间好好权衡。论起来也是我和如意失职，平时对阿宁的感情关心的少了，想着他毕竟成年了，该有自己的考量。现在看来这年轻人还是不经世事，所幸倒知道应该负起责任，正好我们今天来，不如先商议一下订婚的事情？”
　　“对。”
　　万随心紧跟着说，“可以先定一个婚期。”
　　顾振南：“……”
　　答应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垂眸看了眼边上未曾吭声的闺女，心里的情绪，浮现在了脸上。
　　万随遇怔了怔，才想起甄明珠回到顾家也就几个月时间而已。顾振南一生未婚这才好不容易得知并且找回了女儿，连家都从住了小半辈子的军区大院搬了出来，可见对这女儿爱重疼惜。
　　自己倒好，在这时间提起订婚的事情……
　　可，不提也不行。
　　他抬眸瞥了眼外甥，心生感慨，却仍旧硬着头皮继续说：“婚事方面我和如意会帮着孩子料理妥当。阿宁虽然在念书，却也有些资产。二哥你要舍不得闺女，婚房就定在翡翠园这边，明珠走几步就能过来，住哪边都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程砚宁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被自己舅舅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他顿时：“……”
　　住哪边，怎么能没有区别呢？
　　区别太大了！
　　不过，这些话却正好说动了顾振南，最终，他勉强地应下了万随遇将两人婚期定在年后五月的提议。还有三个多月，天气会变得暖和，国家有法定假期，甄明珠也到了能领证的年龄。即便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到时候也就差不多四个月的样子，胎坐稳肚子也不会很显，穿婚纱拍照都不影响。
　　再往后想，暑假两个月正好在家里休息，大三开学后生孩子请假或者休学，再看情况。
　　商定了这一点，万家兄妹俩松了一口气，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万随遇唤了程砚宁，一起起身告辞。
　　天气冷，甄明珠没被允许出去，顾振南将三人送到了门外台阶下。过来的时候，万随遇亲自开车。可考虑到他来回奔波了好几日，程砚宁便将自己的车停到了翡翠园十六号别墅那边去，充当了回程的司机。
　　黑色劳斯莱斯驶离十六号别墅，副驾驶上的万随遇长叹一声：“要是让你岳父知道你早早地在这边置办了家，恐怕今天就不是两个巴掌能解决的事情了。”
　　程砚宁偏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万随遇调低座位，笑完了正预备躺下休息，手机突然响起来。
　　楚江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安全到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内，程砚宁和万随心便显得很沉默。一个小时左右，三个人到了万家大宅。
　　程砚宁停下车，等万随遇和万随心先后下去，他将车子停到车库里去。
　　之后，他抱着一堆工作材料，直接回了二楼书房。
　　“砰砰砰——”
　　在他整理文件的时候，传来敲门声。
　　“……进。”
　　他有预感是万随心，应答的声音显得冷冰冰。
　　万随心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书桌一角，试探说：“你的脸要敷一下。”
　　闻言，程砚宁手下动作一顿，目光落在托盘里一堆东西上。两块白毛巾，一个冰袋，另外还有一管消肿药膏。他只瞥了一眼，很随意地收了视线，声音淡淡地：“不需要。”
　　“脸颊都肿了。”
　　“我说了不需要！”
　　反驳的音调拔高，两个人顿时都愣了一下。
　　空气里僵持尴尬的气氛蔓延，万随心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紧地攥了一下，好半晌，不晓得说什么好。毕竟，她自己也觉得这举动挺可笑的。
　　从前在安城的时候，因为那个人突然消失，她将所有怨气都发泄在这个儿子身上。多少次非打即骂，他忍了，从不吭声。那些时候他年纪小小单薄瘦弱，她从来不曾给过只言片语的关心，眼下他都不需要自己了，她又装什么好人呢。
　　胡思乱想着，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竟然就那么掉下来。
　　听见她哭，程砚宁转身去了书架边。
　　“我当年跟你爸，也是未婚先孕。”
　　身后，万随心突然哽咽着说。
　　程砚宁放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仍是没理她，就当没听见。
　　“只是当年我们的情况，跟你们现在不太一样。你爸是外地来的，来云京连个正经住处都没有，每天混迹在各种酒吧里，凭一副唱歌的破锣嗓挣几个钱。”
　　“我年龄小，跟朋友一起过来，因为他长得好看，被吸引了。”
　　“你外公外婆性子要强，舅舅当年年纪也不大，所有人全部都反对我们在一起。你外公甚至找人将他打了一顿，差点断了腿。这件事激起了我的反叛心里，我找到你爸的时候，跟他一起连夜离开了云京。”
　　“那些年大家联系起来都不方便，我心怀怨恨走掉，世界里就剩下你爸一个，发现怀孕的时候便什么也做不了了，整天待在家里养胎。”
　　“起初一切都挺好的，直到你出生后半岁的时候……”
　　“是个雪天。你半夜突然高烧，我们俩发现的时候有点晚，吓得半死。将你送到儿童医院的时候，医院诊断说肺炎，让立刻住院治疗。你在医院住了七天，病好后我们突然发现，家里没多少钱可以挥霍了。我不愿意让你爸再去酒吧那种地方，他开始找工作，因为本身没有学识脾气又大，很不顺心。”
　　“再后来，到你三岁多的时候，他在酒吧喝醉，跟一个服务生上了床。”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看不起我。我的确没当好一个妈，一辈子短短几十年，我大半时间都过得浑浑噩噩放荡堕落，我没办法，心里苦，不发泄出来会疯，没脸找回云京，就陷在那么一个泥潭里，拔都拔不出来。你不想理我不想认我，我都不怪你，本来就是我欠你的，不该将大人的事转接到你一个孩子身上，你没责任承受我的那些痛苦和报复。今天说这些，也不是想要给自己开罪，乞求你的原谅。”
　　“阿宁，妈妈就想告诉你，为人父母不是那么轻松容易的事情……”
　　“说完了吗？”
　　程砚宁将手上一本书插进书架，扭过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他长身玉立在堆满书籍的实木书架边，烟灰色毛衣配着笔挺长裤，脸颊有点红肿，却都不怎么影响到周身那股子干净而出众的文秀气质。偏偏，就是这样的他，用着和个人气质极度不符的阴郁口吻再次开口：“说完了可以走了。我怎么当父母是我的事，需要你在这里给我传述经验？”
　　万随心对上他厌烦目光，半晌，突然掩面转身，快步走了。
　　目送她身影消失在门口，程砚宁喉结轻滚，收敛视线，心情变得奇差无比。
　　好一会儿，他抬步坐到了桌边椅子上，搭在桌面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倏地紧紧攥起。他有想要破坏发泄的冲动，最终全部忍下去，抬手将那一块冰袋握住，冷一冷自己暴躁烦闷的神经。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他从阴郁情绪里惊醒，待他松开手，白皙的一只手变得通红。
　　甄明珠的电话……
　　程砚宁用一只手接通，另一只手拉开书桌抽屉，拿了打火机又拿出烟盒，指尖拨开盒盖，低头衔了一根烟在唇间。淡蓝色火焰窜起，烟气入肺，让他抑郁的心情渐渐平和下来。
　　“……喂？”
　　手机听筒里，甄明珠问了好几声。
　　程砚宁推开阳台门走出去，开口道：“嗯，在听。”
　　“到家了吧？”
　　“有一会儿了。”
　　“那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
　　甄明珠娇气地嘟囔了一句，突然又笑起来说：“我告诉你哦，我刚才又测了一下。”
　　“……没怀？”
　　听她声音带着喜气，程砚宁两指夹下了烟，反问。
　　“还是两条杠。”
　　听她那边的动静，应该是一个人在房间里，所以连说话都有些无所顾忌，试探地问他：“我觉得，要不我把宝宝生下来吧，你说好不好？”
　　“……”
　　程砚宁静了一两秒，“想清楚了吗？”
　　“就……我刚才看了个小视频。”
　　甄明珠声音有些惆怅，惆怅中还有一些惊叹和爱怜，小声地说：“你知道吗？每次那啥的时候，你会排出2——4亿个精子。”
　　程砚宁：“……”
　　“可是能到输卵管的最多也就一二百条，这二百条里面最后才有一条精子能和卵子结合，多不容易啊。最后还要经历各种麻烦才会变成孕卵，那就更不容易了。”
　　程砚宁：“……”
　　他不说话，甄明珠也没意识到，而是继续嘀咕着说：“你说宝宝这么不容易，还是在那种情况下都能通过重重关卡克服各种困难才来当我们宝宝的，我们要说不要就不要了，对ta太不公平了。说不定ta以后长大了跟你一样优秀，那我们等于将一个全省状元扼杀在萌芽里了，好残忍。”
　　一番天马行空的话，惹得程砚宁低笑了一声。
　　“而且我们有钱呀，又不是不能养活ta。要是真的学习太忙，还有我爸和你妈你舅舅，还可以请月嫂，很多人都能照顾宝宝的。就是我挺着个肚子上学可能不太方便，那也没事啊，后面实在不行试试请假，最多再休学一年。反正结婚了也早晚都要生的，现在影响学习，将来也有可能影响事业呀，避免不了，总要经历的。”
　　“……你准备好当一个妈妈了吗？”
　　“唔，没准备好。”
　　甄明珠笑一声，语调里带着几许已经难得一见的调皮，“边怀孕边准备，不就行了？”
　　突然，烟头烫到手指……
　　程砚宁将快要燃尽的烟蒂摁灭在阳台围栏上，他转个身，就那么随意地将整个身子都靠在坚硬冰凉的墙壁上，“嗯”了一声，低低地说：“行。”
　　“你同意了？”
　　程砚宁笑着又“嗯”了一声，说：“只要你想好了，我都听你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抽时间先做个b超吧。”
　　程砚宁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却分外地平和温柔，缓慢地说：“做个b超，要是一切正常的话就留下。不过我还是得给你提个醒，十月怀胎不是那么轻松的，初期你可能会有孕吐恶心吃不下睡不好一系列反应，到后面肚子大了还会长斑长妊娠纹，还会发胖，生的时候可能还很疼……”
　　他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听见那边的甄明珠安静了下来。
　　心里有些无奈又好笑的情绪发酵，他用一股子试探的语气问：“怕不怕？”
　　“听起来是挺可怕的。”
　　甄明珠纠结地说完，话锋一转却道：“可这是我们的宝宝呀，是我们爱的结晶，我要把ta生下来。”
　　－－－－－－题外话－－－－－－
　　小剧场：
　　程少年十二岁，奉母命领着五岁的干妹妹出去玩。
　　李妹妹身娇体软腿又短，被牵着在公园里溜达了一圈，出去坐路边长椅上休息。
　　程少年靠在椅背上，指着稍远处一栋楼给妹妹说：“那是我爸设计的楼。”
　　说起程伯伯的时候，他神色散漫，漂亮的眼睛却泛着光。
　　李妹妹眼冒桃心一脸崇拜：“哥哥你长大了也要当建筑师吗？”
　　“不。”
　　程少年摇摇头，一本正经地：“我这形象，当建筑师太可惜了。”
　　后来——
　　李妹妹看着市中心商业区超大电子屏上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嘀咕：“混娱乐圈就不可惜了？”
　　旁边刚从某颁奖典礼回来的年轻影帝戴着黑口罩，“只是挣个零花钱。”
　　李妹妹：“……”
　　十八岁就没有零花钱了？
　　程伯伯好狠的心！
　　哥哥，我的钱都给你花。（^。^）

　　☆、414：孕期稔记，阿宁来写（一更）

　　程砚宁一颗心被揉碎了。
　　他能感觉到，在甄明珠很随意又自然地说出那番话以后，他的心脏便好像被一只格外温柔的小手紧紧攥住了，被捏软被揉乱，觉得烫又莫名激动，一时间，竟然不晓得如何接话。
　　在意外怀孕这件事上，甄明珠明显比他想得开，也没有他那么多顾虑。
　　我们的宝宝？
　　爱的结晶？
　　他胡乱地想着，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期待。
　　的确，从一开始，他完全没有期待过孩子，上次那遭乌龙出来的时候心情就分外沉重，这一次虽然已然去面对了，却仍旧抱有一丝侥幸，只希望睡一觉或者再去做b超之后，发现这一切其实都不存在。
　　明珠没怀孕，小日子很快就能来，她仍旧能心无旁骛地学习，那么自己以后一定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哪里再冲动，也会克制。为她身体考虑，最起码在她二十五岁之后，再计划要孩子。
　　如今，因为她撒娇卖乖的几句话，心里却涌起了梦幻般的期待。
　　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也不晓得是男是女？
　　肯定很可爱吧？
　　最好是个女儿，长得像她那就更好了，有着粉嫩的脸蛋、滴溜溜清澈灵巧的眼睛，眼下来的是有些早了，可其实有时候长大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明珠还小，那么等孩子会跑能跳了她其实也没多大，仍旧有少女感，生的早身体也恢复的快，到时候她领着女儿出去散步游玩，他就负责跟着照顾，帮母女俩拎包照相。时间再往后一些，女儿可能也有了亭亭玉立的仪态，三个人出门还可以穿亲子装，温馨又融洽。
　　他胡思乱想着，渐渐地，先前所有抗拒排斥和担忧都被抛诸脑后，微微闭着眼眸，恍惚间都能看见小一号的甄明珠在朝她瞪眼睛嘟嘴做鬼脸，着实乖巧可爱。
　　收回思绪的时候，程砚宁笑了，嗓音温柔至极：“生下来吧。”
　　甄明珠乖乖地“嗯”了一声，又重复：“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程砚宁语气里充满了耐心。
　　甄明珠又笑，问他：“那明天你什么时候过来？”
　　先前两人说好了明天去商场采购，闻言，程砚宁却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问：“要不先去医院做个b超？”
　　既然决定了要生下来，那之后可是有一堆事情需要提上日程打点的，首当其冲地，自然是先确定孩子是不是怀的稳妥，甄明珠需要做个体检，平时各项饮食活动也应该开始注意……
　　他胡思乱想着，便听见甄明珠说：“我晚上再用试纸测一个吧。b超的话再等几天。我刚才打电话问过湘湘了，她说怀孕是从末次月经日期算起的，那我等于还不到四十天，去拍b超可能看的不那么清楚。”
　　“那行。”
　　程砚宁耐心听完，应声，“那就九点多，我过来接你。”
　　“那我就睡个自然醒。”
　　事实上，还没到晚饭时间呢。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好一会儿，甄明珠突然告诉他，今天只顾着紧张，她都忘了将第一份礼物先送给顾振南他们，要去检查一下礼物尔后给他们拿过去。
　　这个事，程砚宁先前有所耳闻。
　　入冬以来，两个人很多次打电话，甄明珠都在忙。她高中时候给程砚宁织过围巾，眼下几年过去，大学宿舍里也有这股子给男朋友织围巾的风潮，所以她又在课余时间给程砚宁织了一条围巾。围巾织完了之后，又觉得自己只顾着男朋友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便又动了给顾振南织围巾的念头。
　　可，顾振南那个年龄和风格，入冬后再冷，也不曾围围巾。
　　甄明珠绞尽脑汁，就想要送他一件亲手做的礼物，这样才能显出心意。几经纠结之后，她请教了旁边宿舍几个特别手巧的女生，又在书店里专门买了好几本介绍手工编织的书，利用闲暇时间练习了好久，最终，给细毛线给顾振南织了一件毛衣。这件毛衣织好之后，她特别有成就感，想送出去的时候，又迟疑了起来。
　　顾振南穿上她织的毛衣肯定会很开心，整天在家里进出的话，爷爷奶奶肯定会知晓。她只给老爸织这么一件，会不会有些厚此薄彼，让两位老人家失落？
　　念及此，这毛衣便没送出去，她趁着刚刚钻研熟练技法，又在回家的时候仔细地观察了两位老人家的身形体态，最终，又悄咪咪地给两人各织了一件鸡心领的细毛线背心。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有穿背心马甲的习惯，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有，甄明珠担心做的厚了穿上会显臃肿，特地选了最柔最细的毛线，冬天之后，春天还可以继续穿。
　　不过，掌握一门技艺的时候，人都有个新鲜期，甄明珠在这新鲜劲还没过的时候，又想起了甄文。觉得自己先前忘了他实在不应该，于是硬是在期末复习阶段挤出了时间，给甄文也织了一件开襟系扣子的马甲，另外担心他在监狱里需要劳动，又给织了一条护手腕的薄手套。
　　一来二去的，礼物都没送出去，放假了。
　　她原本也要因为今天的事情去哄顾振南开心，说完这个便很快挂了电话。
　　耳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程砚宁低头笑了笑，先前所有愤怒沉闷的情绪也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烟消云散。他抬步回了室内，又看见了先前万随心送来的东西。
　　室内有暖气，那一个冰袋放了好一会，外面凝结了一层水汽。
　　程砚宁将手机放在桌上，盯着那个冰袋看了许久，最终，默默地叹口气，拿了消肿药膏先去洗手间里涂。再折回来的时候，他用一个毛巾将冰袋裹着，压在了隐隐作痛的脸上。
　　多年来势同水火的母子关系，他先前从未想过去化解或者缓和，也从未觉得，彼此之间还能再继续好好相处。可这一天，先有万随心语重心长掩面而哭，后有甄明珠谈及孩子温柔憧憬，他心中积蓄许久的戾气，竟然莫名地淡去了一些。无论如何，那个女人抛弃锦衣玉食和养尊处优的生活，给了他生命。
　　无论如何，她是母亲的角色，这一点改不了。她是母亲，更是明珠未来的婆婆和他们孩子未来的奶奶，他不想要将这种僵冷而充满戾气的情绪，带给他们。
　　罢了……
　　不知不觉，坚持已然松动。
　　等他最后敷完脸，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将几样东西都放回到托盘里去，他又点燃了一根烟咬在口中，借此平复情绪。
　　不过，一根烟还没抽完，他略微有些清明的脑子又一次想到了甄明珠。她年龄小，怀孕生产这种事更是全无经历，就刚才在电话里说起的时候，语气也偏天真随意，很明显，还是孩子心态。
　　先前就是个马虎性子，眼下年龄长了几岁，她有时候显得内敛懂事，可许是因为眼下两个人又在一起，而她还多了顾振南这么一个事必躬亲爱照顾人的生父，性格上，有些故态复萌。
　　对此，程砚宁是乐见其成的，他喜欢听她撒娇卖乖，也乐意将她宠得无忧无虑娇憨明艳。
　　想到那人的模样，他眉眼间便蓄满了纵容温柔的浅淡笑意，嘴角叼着烟，将椅子拖后些许，俯身弯腰，抬手拉开了书桌右下角的柜子，从里面翻出一个崭新的软皮笔记本。
　　低头撕了笔记本塑封，他抬脚勾上柜门，坐端坐正，将本子放在了桌上。
　　刚才只是个一闪即逝的想法，却在他翻开笔记本的瞬间，成型了。
　　两指夹着烟深吸了一口，拿下烟去点烟灰的时候，程砚宁用另一只手从笔架上拿了支钢笔出来。指腹贴紧笔帽将其褪下，另一只手上抽了半截的香烟也被无声摁灭，几个端正流畅的钢笔字，落在了笔记本雪白的页面上：“明珠孕期笔记。”
　　从小到大，各科用来归纳总结知识点和纠错的笔记本，他不晓得写过多少个。安城一中念书的时候，他的笔记本被各科老师夸赞过无数次，一来他特别擅长总结归纳提取重点，二来他字迹漂亮工整，多看几眼都算美的享受。对于需要啃掉几十本教材的高三生来说，考前借阅攻读他笔记本，都能让自信心提一个档次。
　　大概永远也没人会想到：有一天，那个清冷卓然善于利用每分每秒去学习的一中传奇，会一本正经地花时间去做这么一件看上去磨叽细碎的事情。
　　程砚宁也没想那么多，记下了第一篇笔记。
　　二零一二年，元月十六日
　　天气晴
　　明珠末次经期：2011年12月11日——16日。12月11日至今，36天，疑有孕。
　　她紧张过后很开心，说这是我们爱的结晶，想要生下来。
　　商议了过几天去做b超的事情。
　　婚期暂定年后5月2日。
　　……
　　想象中，是个女儿。
　　我会好好照顾她们。
　　－－－－－－题外话－－－－－－
　　小剧场：
　　程同学封影帝之后，网上流传他一桩糗事。
　　据说，在他五岁半的那个夏天，他爸爸因为他吃冰的事情，造访了楼下和楼下的楼下两层楼。
　　事情是这样的：
　　他年龄小，砚宁爸爸不许他吃冰。
　　他在跟着爸爸到了工作的事务所之后，说要下楼去找秦叔叔玩。
　　秦远：“欢欢怎么来了？”
　　小欢欢：“秦叔叔你能给我买个冰淇淋球吗？我爸不许我吃。”
　　秦远：“小孩子吃那个对肠胃不好。”
　　小欢欢：“就吃一个。”
　　秦远：“那行。”
　　当天，小欢欢又如法炮制从律师事务所的江宓阿姨、楼下电竞俱乐部的徐叔叔、俱乐部包厢里的周叔叔、来找徐叔叔的李爸爸、建筑设计事务所的薛叔叔以及来等薛叔叔下班的饶丽阿姨那，骗走了六个冰淇淋球。
　　晚上，贪吃欢进了医院。（⊙o⊙）

　　415：阔别多年，父子相逢（附送小剧场）

　　三楼，书房。
　　“砰砰砰——”
　　敲门声突兀响起，正点烟灰的顾振南略一抬眸，沉声道：“进。”
　　虚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甄明珠探进来一个脑袋看见他，规规矩矩地唤了声：“爸？”声音微扬，带着一丝仍旧忐忑的试探和讨好。
　　“什么事？”
　　两个孩子的婚期都商议了个大概，送走万家人，顾振南的心情又沉闷了下来。
　　明珠回来两个月，和他日益亲近，正是颇觉安慰的时候，这样一桩意外，好像突然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让他外冷内热。偏偏，又毫无办法。
　　这是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又不是皮糙肉厚的儿子，和她母亲那么像，让他舍不得下手打，又狠不下心训，说的重了还怕她心生反感和自己起了嫌隙，反倒更闹得彼此不愉快。
　　“就……我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
　　甄明珠感觉到他似乎还在生气，走进来轻声地说。
　　顾振南这才发现她手上拎着个纸袋，心情略微有些缓和，正要让她拿出来看，目光却略在了堆满烟头的烟灰缸上，无奈起身说：“走吧，去房间说。”
　　心情郁闷，他坐在书房里不知不觉地抽完了半包烟，桌边都是烟味。虽然女儿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他却不能不顾及她身体，得将周围给她的不良影响减到最低。甄明珠倒没意识到这么些，不过顾振南抽的烟的确有些呛，她一进书房都闻见了，眼下听见他要回房间，很爽快地跟了出去。
　　翡翠园这边的十六栋别墅虽然风格各异，面积却都差不多。一众人搬过来之后，老两口为了起居方便就住在一楼的老人房里，面积差不多一百多平。顾振南这个主卧是整栋别墅面积最大的房间，有二百平左右。不过，相比于程砚宁精心准备的那个偏向法式宫廷风的主卧，他这个主卧布置得十分简单，充满了冷硬的男人气。
　　甄明珠很少进来，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房间内景，才将手提袋双手递上，微笑着说：“我给你织的毛衣，试试合不合身？”
　　？
　　某一瞬间，顾振南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虽然对甄明珠很是关爱，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溺爱孩子，而是心里自有一杆秤。相比于许多同龄人而言，明珠这孩子算得上懂事明理，待人处事也礼貌客气，可身上仍旧有些小毛病。比如说：吃饭爱玩手机；过分维护自己那个男朋友；有着从小养尊处优生活留下的痕迹，花钱大手大脚……
　　眼下，她说自己织了一件毛衣？
　　这种浪费时间的麻烦事，现在似乎没多少女人会去做，顾家生活条件一向好，老太太都难得亲手做活。
　　他思绪飘散之际，甄明珠已经将毛衣拿了出来。
　　“看你平时穿衣服颜色都很重，我就选了深蓝色毛线，不过以前都没织过毛衣，胳膊和袖口有几个地方没处理好，不过也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外面看上去不影响。”
　　她说完话，抬眸便瞧见顾振南目光深沉，下意识又抿起嘴角，心里敲小鼓。
　　论起来，织毛衣的确费时费事，她能力有限，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比不上商场里随意就能买到的任何一件。她只是觉得送一件自己亲手做的礼物比较贴心。
　　哪曾想，自己这亲爸，看上去情绪有些莫测难辨。
　　“我去试试。”
　　蓦地，沉稳男音将她解救。
　　甄明珠长松一口气，笑着“嗯”了一声，将毛衣递了过去。
　　顾振南拿着毛衣去了衣帽间里面试穿，差不多一两分钟的工夫便抬步走出，神情间染着一抹克制的温情，笑着朝她说：“挺合身的，你有心了。”
　　甄明珠先前并无经验，织出这件毛衣也着实不容易。眼见柔软的毛料将他素来冷硬刚正的面容都衬得柔和了几分，心下有些微雀跃欣喜，忍不住问：“那你喜欢吗？”
　　她白净细嫩的脸上，浮上两片红晕，好像等待家长夸赞的孩子。
　　顾振南叹口气，大手在她发顶揉了揉，笑说：“喜欢。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啊？”
　　“浪费时间精力不说，还伤眼伤颈椎。”
　　“唔。”
　　甄明珠点点头，看上去略有些失落。
　　顾振南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幼时沉默寡言，青年时已经步入军营，这几十年下来板着脸训人的时候远远多于笑着哄人的时候，这一会儿却也被她一副小模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便顺势坐在床边，将她右手抬起来看。
　　甄明珠猝不及防，待回过神来，一只手已经被人捉到了手中打量。
　　织毛衣的确耗时费神，做了几件东西之后，她食指和中指指尖磨了薄薄一层茧子，虽然和顾振南手上的硬茧和各种小伤疤比起来微不足道，却到底惹了他心疼。
　　顾振南也没有多说什么，看过之后便放了手，端详之时的温和神色却已然让甄明珠明白了他的心意。
　　之后，父女二人便在房间里心平气和地聊了一会儿天。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再多指责也已然无用。顾振南给她分析了一下眼下的状况，着重强调了孕产的辛苦，不过，最后却妥协给了她的坚持。
　　取得顾振南谅解之后，甄明珠自然轻松许多，离开主卧便将给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织的背心送到了一楼去。吃过晚饭，她和袁深给她介绍的出版编辑聊了一会儿天，确定了出版书的封面色调。
　　要出一本书，是夏语冰那件事给她带来的想法，不过她没有针对那一本《璀璨的少年》再写一本类似于纠正和驳斥性质的小说，而是用了类似于随笔一样的模式风格，记录了她所经历的青春。这一类出版物近几年的市场行情并不算好，可因为她有演员这个身份加持，《你不知道我爱你》又取得了极好的口碑正在热映，出版编辑在看过她给的前一万字之后，很爽快地和她签订了合约，要求她在新年之前给完全部稿子，争取在年后情人节的时候，推出这本书。
　　距离新年也就剩一周时间，这一晚，甄明珠在书房里写到了十点半，被上楼的顾振南发现，催着去睡觉。
　　翌日上午，临近十点的时候，她和程砚宁、杨春，三个人一起到了市内商业区。车子驶到商场一号门外面辅道上，甄明珠和程砚宁先下，杨春去停车。
　　低头勾好口罩，甄明珠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挽着程砚宁的胳膊往商场里走。
　　“早上起来有没有什么感觉？”
　　先前在家里，两个人没能怎么说话。甄明珠怀孕的事情老爷子和老太太也知道了，程砚宁过去的时候，三个人其实并不怎么乐意让甄明珠出来买东西，不过鉴于她是要给甄文买东西，便也无法拒绝，只得让杨春跟了过来。这一路过来，程砚宁碍于他在也没好意思多问，眼下才总算能关心一句。
　　念及此，又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实在让他万分纠结。
　　甄明珠却已经打定主意要生，因为没什么纠结的情绪，也get不到他的各种点，闻言便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好像是有点犯恶心的感觉，不过也不明显，刷完牙后就没了，说不定还是错觉。”
　　“……大后天去做B超吧。”
　　明天回安城，晚上还有聚会，后天才能返回云京，到了大后天应该得空。甄明珠收回思绪，笑着“嗯”了一声，身侧被她挽着的程砚宁却突然停了步子。
　　两个人已经进了商场旋转门，她仰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僵了脸色，便下意识地，朝他视线那处看了过去。
　　扶梯一边的巨型盆栽边，四个人正在交谈。
　　两男两女，两位女性和她有些渊源。
　　在这种地方遇见面前这男人，苏琬有些意外。不过这段时间她一直想要见这人一面都未曾如愿，因而在看见人的第一时间便迎上前去，客气地问候说：“程先生。”
　　这称呼一出，边上跟她来买衣服的苏伊朵便愣了一下，连忙也笑着问候了一句。
　　这么些年，母亲一直想要买回苏家老宅的事情她自然晓得。可苏家当年落败，她想要买回大宅并非易事，当终于有能力买回的时候，苏宅已经改了旁姓。
　　那一家人是回来搞投资的华侨，云京里折腾了几年却没太大用，在她上中学的时候便又一次出了国。她母亲那一会儿就提出了想要买回老宅的意思，可偏偏那家人不同意，说是早晚回来要住。一件事扯皮了很多年，当年购买了苏宅的老夫妻没有再回来，而是双双在国外去世。
　　他们儿子没有落叶归根的念头，可能又急着用钱，要将苏宅低价转售。
　　她母亲得了消息便去联系，没想到又横生意外。
　　苏宅被南方来的一个男人给买走了，据说就是一位年近五十的男士，姓程。她母亲在书房里打电话的时候她听到两句，感觉起来这位程先生有些不近人情，说什么也不肯将刚刚购置的苏家老宅转手，甚至都不肯见她母亲一面细谈。她母亲为这事生气好几天，这才领了她购物散心。
　　倒是巧了，一出来遇见了这位行踪难测还不好说话的程先生。
　　－－－－－－题外话－－－－－－小剧场：
　　真真五岁这一年，哥哥十岁了。
　　某天，兄妹俩坐在爸爸事务所楼下的商场沙发上休息，小真真仰头问：“哥哥，我能吃个冰淇淋吗？”
　　往事不堪回首……
　　小少年正组织语言拒绝她，瞧见砚宁爸爸远远而来。
　　小真真跳下沙发跑过去，对看见她就半蹲下的男人说：“爸爸，我想吃冰淇淋。”
　　阿宁：“小孩子吃那个对肠胃不好。”
　　程真：“就吃一个。”
　　五分钟后，小少年看着被爸爸抱在怀里吃冰淇淋的妹妹，怀疑人生并吐槽：“以前你连一个都不让我吃。”
　　阿宁：“你小时候有妹妹一半乖，我都不会对你那么严格。”
　　程欢：“我哪里不乖？！”
　　他爸看向正吃冰淇淋的妹妹，温柔地问：“宝贝最爱谁？”
　　小丫头凤眼弯弯：“爸爸妈妈和哥哥。”
　　程欢同学：“……”

　　☆、416：欧楷大家，清高的很

　　念及此，苏伊朵又忍不住看了男人一眼。
　　她身为云腾娱乐掌权人的独女，这些年在圈子里也算见过不少权贵名流。哪怕当年鼎盛一时的外公外婆家曾经落败，可她记事起，却也从未吃过亏。唯一遗憾的大概也就是父母关系一直冷淡异常，母亲这边没什么亲戚，父亲那边别说亲戚了，他自己都久居国外，很少回来。
　　因为父母感情非常淡漠而从小又没有亲戚的缘故，她特别喜欢观察人，也特别喜欢融入处于群体之中的感觉，当初一心想进娱乐圈，便是基于这样一种情绪。
　　可事实上，她大概遗传了母亲的孤冷天性，爱而不得之后，交际上的兴趣突然就没了。
　　她已经很久没去观察比对，哪个男人比哪个男人更英俊，哪一家的小姐模样更好看。可即便这样，一步开外站着的这个男人，仍旧会让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瞬间，心生折服。
　　她所见过的相貌气度出众到如此程度的中年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男人的穿着打扮并不高调，深灰色圆领薄毛衫搭配着一条笔挺长裤，看上去仿若在自己家里一般随意。生就一张棱角分明的窄脸，越发衬得眼眸深邃、鼻梁高且挺，唇薄，下颌弧度紧绷。按理说，这种模样的男人一般会显得冷淡薄情，类似于程砚宁那种气质。可事实上，这男人发散出来的气质并没有丝毫攻击性，而是文质彬彬，和煦有礼，抬眸看人，甚至能让人感觉到浓浓的书卷气，下意识增添几分敬意。
　　苏琬先前看过他照片，因而并未过多关注他的长相，而是第一时间自报家门说：“您好，我是苏琬，先前和您通过一次电话。您现在有时间的话，能不能给我几分钟，再商谈一下宅子的事情。”
　　一向眼高于顶的云腾掌权人，为了自家旧宅，姿态放得很低。男人一开始因为被突然叫住而略显意外的神情也有所改变，点点头打招呼：“原来是苏总。”
　　“您今天应该有时间吧？”
　　都能跑来逛商场了，可见不算忙，苏琬难得见上人，不经意的，柔和的语气带上两分强势。
　　男人笑笑，头微偏，看向自己边上跟着的那位中年人，问：“先前没说清楚？”
　　“您的意思我已经转达给苏总了。”
　　稍微年长他几岁的男人，神情恭敬，应声道。
　　苏琬自然明白这是没得谈了，常年面无表情的脸色都有点僵冷，按捺着脾气好言好语地继续说：“您应该知道，那是我们苏家旧宅，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眼下家里长辈均已亡故，也就那个地方能缅怀追思，对我来说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很重要。您开个价，我一定尽力满足。”
　　男人礼貌地听她说完，笑容儒雅，拒绝起来却直白：“抱歉，我不缺钱。”
　　如此油盐不进，苏琬被气笑了，“我知道您不缺钱，可这宅子里先后住过的两家人都和您无亲无故，您何必非它不可？为难于我？您好歹也是一代名家，该晓得君子有成人之美的道理。”
　　“爸——”
　　气氛僵持间，侧边传来一道清亮男声。
　　十来岁的少年快步跑到了男人边上，笑着说：“洗手间人还挺多的。”
　　话落，他抬眸看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的一对母女，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父亲，不晓得该不该问候。
　　男人没给他介绍，只看一眼苏琬，微微颔首，尔后道：“失陪。”
　　明显没有可商谈的余地……
　　目送三人上了扶梯，苏琬被气得不轻，都没有什么购物的兴致了，扭头就往门口走。边上的苏伊朵回过神来便下意识问：“妈，这人什么来头呀？”
　　苏琬没好气，“就一个写字的……”
　　剩下的话未曾出口，母女俩和甄明珠、程砚宁打了个照面。
　　甄明珠也不晓得为何程砚宁在看见这两人的时候能停下那么久，不过他一副出神的模样，她也不好打扰他，看见这两人快步过来的时候已经闪避不开了，只能尽量无视。
　　不过，看见她的时候，母女俩齐齐怔了一下，尔后，苏琬面无表情地出门了，苏伊朵看了眼程砚宁，很快追出去。
　　“妈！”
　　两个人刚刚被司机送来，本来准备买的东西也多，外套都脱了放在车上，这一出去便要面对凛冽寒风，苏伊朵脸色发白地追上苏琬的时候，发现自己这母亲脸色青的吓人。
　　“不愿意卖就算了，那宅子都好些年了，也没必要……”
　　“你懂什么！”
　　猛一扭头，苏琬呵斥了她一声。
　　天气又冷风又大，苏伊朵顿时委屈上了，难得顶嘴说：“本来就是嘛，那宅子都几十年了，买来还得翻新休整，难不成我们要再搬回去住吗？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缅怀亲人，可刚才都和明珠面对面了怎么连理都不理。死了的亲人是亲人，活着的亲人就不是亲人了吗？外公外婆小姨他们都死了，苏家那边你就剩明珠一个亲人了，你——”
　　“啪！”
　　一耳光直接落在她脸上。
　　苏伊朵顿时懵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不要提她们。”
　　打完一巴掌，苏琬明显也有些后悔，半晌，一字一顿说。
　　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苏伊朵不想吵架损失颜面，也已经过来赌气转身就跑的年纪，因而只是一手捂着脸站在路边，不肯吭声了。所幸司机没有走远，接了苏琬的电话很快回来，母女俩便先后上了车。
　　常年为苏琬开车，司机是个谨慎寡言的性子，感觉到母女俩气氛不对也并未多嘴。反倒是先前已经挨了一巴掌的苏伊朵有些豁出去的架势，上车没几分钟便声音硬邦邦地问：“你和小姨到底有什么仇怨，让你这么狠心？”
　　她从小想要兄弟姐妹，可偏偏第一次看见甄明珠的时候便有了些嫉妒心思，后面再瞧见她和程砚宁一起，那股子情绪便越演越烈，以至于她做出了在孟家生日宴上怂恿张雅兰过去找茬的事情，之后还百般试探赵嫣然，将自己至于可怜可恨的境地里。而当她总算从这种情绪里拔出来的时候，压根没机会再接触甄明珠。
　　她拍电视了，和程砚宁在一起了，拍电影了，住在顾家……
　　所有一切的事情，她和其他人一样，从网上得知。夏语冰那件事刚出来的时候，公司里张雅兰和安莹联合鼓动了许博渊动用水军在网上黑她，她第二天得知，以为自己这亲妈，好歹会对那几人小惩大诫，显露出几分亲人间的温情。可事实上呢，她对这件事连过问都不曾，只是吩咐公关尽可能粉饰太平，压下许博渊的黑料。
　　她根本就无情无心，一直以来却为一栋旧宅子操心费神，这根本不合常理。思前想后，也就只有她和小姨积怨颇深这一点，才能让她稍微理解。
　　可她又想不通，亲姐妹之间哪来这么深的恨意，二十年都不能过去？
　　偏偏，对她这称得上不敬的问话，苏琬没做出任何回应。她看向车窗外，城市的繁华盛景飞快倒退，渐渐地，思绪恍惚，脑海里浮现出妹妹阿璇那张脸。
　　那应该是九一年的夏天，苏宅内外爬满粉色蔷薇，美到绚烂的风景，她却无心欣赏。
　　家里的公司出了事，周转不灵，父母日日愁苦，她年龄尚轻资历尚浅，在商场上根本没有多少经验，因为给家里帮不上忙，所以分外忧心，神经都是紧绷的。
　　也就阿璇，比她还小几岁，弄不清状况，依旧活得潇洒烂漫，还有闲情追男人。
　　只她没想到的是，她没追上甄文，反而阴错阳差和顾振南上了床。这一辈子，她都无法忘记那一日黄昏天边铺开的火烧云，以及她妹妹纠结万分却仍旧美艳动人的那张脸。
　　“阿姐，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她似乎很苦恼，言语中透露出想要去顾家要一个联系方式的意思。
　　也就在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竟然和她一样，从小暗恋着隔壁不苟言笑的大哥哥。或者说，她一直暗恋着，而阿璇，年少懵懂时，倾慕过他。
　　是了，那样的少年，原本就极易招惹女孩子喜欢。
　　他生的高大英俊，性子看似沉默却分外可靠，相比于周围一起玩耍的其他男生，更多了一份坚毅冷静，这种性格让他显得特立独行而不好亲近，就连在圈子里被捧成小公主的阿璇，也不敢轻易地展露心迹。
　　再之后，他们一帮人还在念书打闹的时候，顾振南从了军。
　　对商人这个圈子来说，他走的路实在孤独又遥远，不知不觉中便和他们拉开了差距，划分了界限。距离和时间，着实是太可怕的东西。她正值青春年少，每日被思念折磨得寝食难安，阿璇还要比她小上几岁，心性自由不羁，渐渐地反而从懵懂的喜欢里脱离出去，又过几年，酒会上对甄文一见钟情。
　　她这个妹妹，一贯是骄傲且自信的，追人追的光明热烈，很是闹腾了一段时间。后来不晓得为什么，有了点偃旗息鼓的意思，突然就安定了许多。
　　她隐隐地听说好像是因为知道甄文其实有女朋友，却也没细问。哪曾想，她会在那样平淡无奇的一天，突然茫然无措地告诉自己，她和顾振南发生了关系，还是源于她在酒会上大意，被人下了药这样的原因。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让她完全无法接受，更无法想象，阿璇嫁给顾振南这件事。
　　她羡慕嫉妒又害怕担心，一时间情绪复杂到了极致。
　　阿璇和顾振南的年龄差距有十来岁，也许还没有那么了解他。可她却明白，以顾振南的人品，一定会为此负责，更何况，对象还是他从小就另眼相待并且如此美丽的阿璇呢。
　　她不晓得自己是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单纯的嫉妒艳羡、心上人和自己妹妹在一起的恼怒恨意、长时间阴郁情绪爆发而产生的极端情绪……
　　总归，耳听着她在嘀咕问要不要想办法联系振南哥的时候，她帮着分析说：“他现在又不在家，你找联系方式，难不成还亲自给他打电话？军队管理肯定很严格。再说了，他要是真的想要负责的话自然会想办法联系你。早上你已经跑开了，这时候再主动回去找实在有些损失女孩子颜面，不如先等着。”
　　阿璇在家里还算听她的话，闻言便歇了心思，没有主动去联系顾振南。
　　少不经事之时倾慕过人家，长大懂事了却看上了甄文，却没想到这一个疑似有交往对象……她可能本身情绪也比较动荡，却基于顾振南要了她第一次这样一个传统认知，觉得自己应该先找上顾振南将这个事情掰扯清楚，而不是在惊慌失措之下糊里糊涂地直接给跑了。哪曾想，一向亲近的阿姐，爱慕那个人多年。
　　之后的一系列变故突如其来……
　　阿璇和甄文仓促之间远离了云京，苏氏则每况愈下。
　　她眼睁睁地看着公司破产父亲倒下，而在他离世的最后一刻，也没有原谅自己的小女儿。她也没办法原谅。世人只知道她一手创建云腾娱乐，却不曾想，她以自己的清白和婚姻做酬劳给了个朝不保夕的病秧子，才将最初的云腾给支撑起来。她并非想要阿璇当初主动献身帮家族度过难关，可她无法接受，一切倾覆的时候，她孤立无援。
　　时至如今，阿璇亡故多年，振南哥一生未娶，她晓得自己当年三言两语阻拦了一桩好姻缘，每每忆起，却又觉得哪怕时光倒流，她的表现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她这辈子最无法释怀的便是：有过那样一个让她想起来便痛苦不堪的妹妹。
　　“妈——”
　　耳边，女儿的声音突然拉回她思绪。
　　苏琬睁开眼眸，发现一向乖巧的女儿神情担忧地望着她。
　　这些年家里那一位远居海外，她们母女俩纵然不亲热，却也算得上相依为命。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她嗓音哑哑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打疼了？”
　　苏伊朵回想着她脸上刚才浮现出的痛苦神色，好半晌，低声说：“对不起，我以后不问了。”
　　苏琬只笑笑，没有再多说。
　　*
　　下午，四点多。
　　黑色宾利停在万家大宅外，程砚宁下了车。
　　“少爷。”
　　栅栏门里有保姆正在清扫花坛边的枯枝败叶，瞧见车子停下他自后备箱里拿东西，连忙走过去帮忙。程砚宁将几个手提袋递给她，顺手又将车钥匙递给迎出来的住家司机，让稍后停车。
　　关上后备箱，他又想起车后排还放着一点东西，又开了车门，规整后将东西全部拎在手中，进屋。
　　玄关处换鞋脱外套的时候，远远地听见一阵笑闹声从客厅里传出。家里难得这么热闹，他抬步走进去才发现，是同小区和万随遇关系还不错的一个老总带着自己妻儿过来串门。
　　眼下，那位老总连带着自己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笑着和万随遇以及万随心闲话家常，他们六岁的儿子和万存希正趴在茶几上嘀嘀咕咕，拿手捏一盘圣女果吃。
　　“砚宁哥哥回来啦！”
　　听见身后脚步声，万存希扭过头便看见他，兴奋地大喊。
　　那一位老总的儿子则跟着兴奋地问：“哥哥哥哥你买了什么东西呀，让我看一看。”
　　“皓轩！”
　　访客的太太，立时唤了自己儿子一声。
　　至于这小男孩，程砚宁也认识，这一片出了名的捣蛋魔王。许是在家里被宠得过了头，有一些小孩子常见的毛病，比如完全不认生，好奇心特别旺盛。
　　他对小孩子一贯算不上耐心温柔，私以为六岁的孩子也该好好管教明白事理，因而并没有当个老好人去满足小男孩的好奇，而是一笑置之，抬眸和几位大人打了招呼，先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去了一楼储物间。
　　再折回客厅的时候，那位老总和万随遇说起了正事，听意思好像是先前的苏宅换了主人，新房主是南方过来的书法家，颇有名望，他想磨磨自己儿子的捣蛋性子，所以预备上门叨扰一下，请那位大师收自己家儿子为徒，教习书法。至于他专程过来，正是因为和太太说起的时候想到了万存希，想着让两个孩子做个伴，一起过去学。
　　万存希刚过了六岁生日，年后暑假要开始上一年级，万随遇先前给她报了个美术的兴趣班，闻言便有些纠结了，担心孩子负担过重，却也没有直接回绝，而是笑着问万存希：“小希，想不想跟轩轩一起学书法？”
　　万存希“诶”了一声，却脆声说：“我想学钢琴。”
　　一屋子人：“……”
　　气氛静了一秒，几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万随遇止了笑便道：“兴趣班这方面我还是想尊重一下孩子的想法。先前给她报了个兴趣班，感觉也是个小猫钓鱼的性子，不肯踏实学，倒是喜欢抱着手机玩游戏。”
　　“小孩子都这样。”
　　皓轩妈妈叹着气笑笑，话锋一转继续游说：“所以才要磨磨性子呢。年后暑假就得去一年级了，整天惦记着玩可不行。我们家这个就是，抱着ipad就不肯撒手了，前几天才去医院给测了下视力，医生说要是再不控制，一年半载就得戴上眼镜了。所以才想着找点正儿八经的兴趣爱好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今天我可是特地打听过了。”
　　那位老总接过他太太的话茬继续说：“人家也不是那种虚有其名的半吊子，而是正儿八经的国手级书法家、欧楷大家，头衔光环一大堆，不到五十已经在业界享有盛名了。”
　　“据说在硬笔书法上造诣颇高，作品价格也在行业内的顶尖级别了，前几年一幅字的价格已经在八万块以上每平尺。从这行业的年龄和成就来说，他算是顶顶出色的了，眼下势头正好，不晓得多少人想要将孩子送去跟着学书法，不过据说眼下可还没收下一个正儿八经的徒弟，清高的很。”
　　说到这儿，老总的脸色还颇有几分复杂。
　　万随遇听这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倒是也来了点兴趣，若有所思道：“若是按你说的，这书法还不一定能学上。”
　　“可不是。”
　　老总又叹一声，道，“这些人那多半都有些身家，这一位程先生据说还是个书画收藏家，在收藏界也颇有些名气，手里攥着不少无价之宝，名利双收，行事也相对随心所欲一些。”
　　“……姓程？”
　　听完一段话，万随遇显然又有些意外。
　　“可不就姓程嘛。”
　　那位老总的太太笑起来，看向程砚宁道：“说来也巧，和阿宁一个姓，五百年前算一家了。”
　　闻言，程砚宁淡淡地笑了一下，不晓得为何，脑海里浮现出上午在商场里看见的那一幕。也就在他暗自思量的时候，那位老总“嗨”一声，拿自己手机划拉了一小会儿，递给万随遇：“你看看，网上都能搜到。”
　　“啪——”
　　万随心手里刚刚端起的茶杯，直接砸到了地毯上。
　　－－－－－－题外话－－－－－－
　　*
　　明天开始，更新恢复固定到每天早上六点哈。

　　☆、417：夫妻见面，鸡飞蛋打

　　这一出意外，吓了众人一跳。
　　“不好意思。”
　　万随心也不晓得在给谁道歉，胡乱地说了一句便弯腰去捡碎瓷片。茶水和茶叶泼的到处都是，纤薄小巧的茶杯也摔成了几瓣儿。万随遇眼看着她要拿手去捏连忙制止，蹙眉说：“你别动，小心将手划伤了。”
　　边上本就有保姆在给几人斟茶，闻言连忙道：“我来吧。”
　　万随心被扶着起身，有些抱歉地朝两位客人说：“我去换一下衣服。”
　　茶水泼了裤腿，算不上狼狈却到底也会不舒服，那位老总的太太年纪比万随心小一些，听她客气便连忙笑着回话，目送她走去楼梯口，才若有所思地又瞧了眼自己丈夫的手机。
　　先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眼下突然看见，她也挺意外，没想到这书法家相貌气度如此出挑，和万董事长也不相上下。暗自喟叹着，她的目光在万随遇和程砚宁身上来回游移两下，突然笑起来，“人常说外甥像舅，这话可果真不假。”
　　“都说阿宁这孩子像我。”
　　万随遇淡淡一笑，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那张照片。
　　程潜？
　　要不是万随心失态，他其实没认出那人。当年他见过程卓，见到的时候彼此年龄差不多。他那会儿年纪轻，难免也有些因为家世好而产生的优越感，没用正眼瞧人。印象里那是个桀骜难驯满脸邪气的浪荡子，吊儿郎当不修边幅，浑身上下哪哪都不正经，看见了就让人想上手揍。
　　可眼下这男人，儒雅温和，身板笔直，一股子文化人的清高底蕴。
　　可能是一个人吗？
　　换了名字？
　　亦或者，那程家原本有兄弟两个？
　　万随遇陷入思索，可任由他心里情绪百转，总有想不通的地方。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那人近在眼前，见上一见，事情总会有个水落石出。人家都住到自己家隔壁了，难不成还是凑巧？万随遇不觉得世间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妹妹和外甥感情僵到这一步，归根究底，和程卓的不负责任有着绝大关系，他倒要看看这人准备作何交代。
　　万随心换了衣服下来，正巧听见他说：“既然搬来了以后都是邻居，走动一下也无妨。”
　　听他松口，带着儿子过来的夫妻俩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眼下住的这一片地方算得上云京首屈一指的高档住宅区，占地面积大而广，园区内统共也就分布了十一栋别墅而已，每一家的面积都在五亩以上，地段好，按市价自然是寸土寸金。可事实上，当年家里长辈买过来住的时候，房价和现在完全没得比。他们夫妻俩不擅长做生意，产业几经缩水，到如今早已经和万家、顾家这样的大集团不在一个档次上。贸然过去给儿子拜师，心里是有些担忧的，被拒绝的话面上无光。
　　也幸亏万随遇这人秉性和气，因为两家长辈关系好，一直对他们多有照拂。
　　眼下有他跟着一起过去，事成的可能性要翻一番，两个小孩子年龄相仿，待一起时间长了关系自然也能更进一步，算得上两全其美了。
　　从沙发上起身的时候，那位老总看了自己太太一眼。
　　这主意本就是那位太太提的，如愿以偿了自然心情愉悦，看见万随心便淡笑着邀请她一起过去。
　　万随心只付诸一笑，看向了自己兄长。
　　万随遇半蹲着，正在给六岁的小存希穿羽绒服外套，察觉到她目光的时候连头也没回，用一贯的温和醇厚嗓音笑道：“一起跟过去看看。对了，叫一下陈力……”
　　话说到这，他已经给小朋友拉好了拉链，一手揉着她头发站起身，看向边上的保姆吩咐说：“储物室里有昨天屈总送过来的海产品，应该在冷冻柜里，让陈力端一箱过来。”
　　“好的。”
　　万随遇想了想，又道：“龙眼和圣女果也各提一篮，就送到出门往东第一栋，先前没住人的。”
　　“知道了，先生。”
　　“去吧。”
　　吩咐完这个，万随遇瞥了眼边上的程砚宁。
　　回家以后他倒没说几句话，和平时一样，内敛冷淡。自己过去也就是借着给孩子拜师的名义先看看情况，带着万随心足够了，的确没必要惊动他。
　　收敛思绪，万随遇便没开口让程砚宁一起过去串门。
　　程砚宁将一众人送到门口，也没主动要求。程卓失踪的时候他已经八岁了，自然记得父亲的长相，因而上午在商场遇见的时候，他一下子便将人给认了出来。哪怕过去十几年，他长大成人，那人的变化也堪称翻天覆地，可他不需要和万随遇一起试探，便晓得，那个人，究竟是不是。
　　某些东西是无法抹去的，比如血缘带来的直觉；有些人，哪怕化成灰，也不妨碍他认出来。
　　事实上，不止他，自己那个母亲，也是在刚才第一眼，便认出了人。
　　眼下回想，他觉得她可怜。
　　不晓得要如何面对人家夫妻和美、父慈子孝？
　　*
　　万随心有些魂不守舍。
　　几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笑闹着走到程宅的时候，是中年管家给开的门。一听他们自我介绍说是邻居便显得受宠若惊，将人给热情地迎进去以后，让客厅里做清洁的保姆上去请先生。
　　男主人下来的时候，边上还跟着他儿子。
　　那个男孩子，十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秀，有一双水汪汪的清澈眸子，开口问候人的时候还会脸红，乖乖巧巧的，却让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程砚宁。
　　阿宁这么大的时候，程卓失踪好几年了。她笃定他是因为厌烦了他们母子俩所以一走了之，心中痛苦不堪，摔东西都不足以发泄情绪，时间一久，变得愤怒而偏激，放浪形骸。她几乎没有管过儿子，对他唯一的付出也不过是想起了给桌上放点零花钱，平日里看见他极容易动气，一不高兴动辄打骂。
　　那孩子不晓得反抗，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也不晓得叫疼，她得不到发泄的快感，偃旗息鼓后还能看见他回到房间里认认真真地写作业，好像先前一切混乱都不曾发生。瘦削、沉默、成绩好、心硬如铁，十岁出头的阿宁，便是这个样子的。和眼下这个男孩相比，他孤僻漠然得不像个孩子。
　　而她呢，配不上母亲这个称呼。
　　恍惚想起，她甚至记不清，阿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叫她妈。
　　他特别小的时候分明是极乖巧的，一岁多的时候便能清晰地表达各种需求，会说“抱着”、“不吃了”、“来”、“要给小树嘘嘘”等等许多话。那时候，她一度特别快乐满足，每天都要抱着他一起睡。
　　“如意。”
　　边上，万随遇的声音，突然打断她思绪。
　　落地窗外，夕阳只剩下余晖，不知不觉地，天色晚了。万随心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抬眸看向边上的万随遇，却发现沙发边坐着的几个人，均已起身了。
　　程潜婉拒了让两个孩子过来学书法，理由是自己资质尚浅需要将全部精力用在研习书法上，暂时没有收徒弟的意愿。而行业内收徒的规矩还比较麻烦，师徒关系一旦确定之后，学生要将大量时间用在书法练习上。一般来讲，若是没有明确下来想要让孩子走这一条路，在外面报个书法兴趣班便能满足孩子写好字的需要了。
　　皓轩父母目前就这么一个孩子，暂时并不想给孩子定型，闻言也只能遗憾地表示理解。孩子学书法师承名门，说出去的确能让他们当家长的很有脸面，可若是动真格地让孩子行叩拜之礼认下师父入行，那还得考虑。事情说完时间有些晚了，一众人自然不好过多地叨扰人家。
　　万随心跟着万随遇走到门口，外套还没穿上，突然听见送他们出来的男主人说了一句：“万女士要是不介意，可否赏脸再多留一刻，有事相商。”
　　这话惹的万随遇侧目。
　　说实在的，一众人过来待的这一会儿时间，他无法确定，这一位程潜就是先前的程卓。十六年虽然够久，却也不至于将一个人改变到这种地步。人家周身一股子书香气，来自南方。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实在和他记忆里的程卓全然不同。也许，只是外表上相像而已。
　　他暂时下了这个结论，却又听见这般令人意外的一句。
　　万随心将外套折起，勾进臂弯里揽紧，好半晌，应了一句：“好。”
　　两个人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程潜支开了左右几个人。
　　万随心坐在单人沙发上，目光掠过他深邃黑眸，高挺鼻梁，好半晌，落在他手上。他手指比一般男人长，骨骼分明好看，当年玩音乐的时候，那些姑娘有人迷他的脸，也有人迷他的手，说是他哪哪都好看，倒贴钱去睡都愿意。眼下，那只手持着紫砂壶泡茶，动作随意舒缓，完全不像他。
　　“您请。”
　　他起身，客客气气地给她奉了一盏茶。
　　万随心却没有心情喝，看着他坐回凳子上，突然问：“是你吗？”
　　十六年不见，到了这一刻，她竟然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所幸程潜没有和她卖关子，而是客气地笑了一下，问：“您是想问，我是不是程卓？”
　　万随心只盯着他看，没有说话。
　　程潜叹口气，好半晌，斟酌着开口说：“这样吧，我给您讲个故事，您来判断。”
　　1996年，安城有一对出身书香门第的老夫妻，丈夫是大学历史老师，妻子是美院的美术老师。两个人恩爱有加伉俪情深，膝下有一个女儿，这一年25岁，却不幸疯了。她是夫妻俩人到中年才有幸得来的宝贝，从小被宠得有些自我，毕业之后初入职场，爱上了自己的上司。
　　那个上司是有妇之夫，玩弄了她的感情之后，让她意外怀孕了。
　　这个女儿因为怀孕而充满幻想，几次三番跑去找男人讨说法，他上司一气之下将人给弄晕了送去医院，半麻醉状态下，女人被强迫着流产。
　　老夫妻知道的时候，外孙已经没了，女儿的精神状态也出了问题，半疯半傻。偏偏，女儿那个上司出身于安城豪绅之家，老夫妻两人极度好面子又不敢将事情闹大，痛苦绝望之下双双辞职，决定带着傻了的女儿离开安城。
　　未曾想，就在这个时候，傻女儿趁人不备离家出走。
　　老夫妻发了疯一般的去找女儿，很意外地，在护城河边上，救了一个男人。这男人不晓得是什么原因掉落到河里，被救的时候身上有伤，却还有着微弱呼吸。一向与人为善的老夫妻将这男人送到了医院救治，负担了一切医药费并且精心照顾，等到男人终于清醒，却发现他谁也不认得，失去了记忆。
　　掉下河的时候，他脑袋受了伤，医生建议保守治疗，断定这暂时性失忆可能是因为脑伤的缘故。不过既然他已经苏醒，实在没必要再进行手术……
　　老夫妻暂时将男人带回家，发了愁。
　　被他们找回家的女儿，无意中，从男人先前被带回家的脏衣服里，翻找出了他的身份证。男人的口袋内里破了一道缝，身份证掉进了衣服夹层，傻女儿闲来无聊顺着那条缝进去摸了老半天，才像寻宝一样，找到了这个身份证。
　　这个男人叫程卓，当年三十三岁……
　　老爷子在按着地址寻回他家的时候，意外得知，他和妻子感情极差，隔三差五就要吵，惹得街坊四邻不得安生。这个讯息，让老爷子生出了其他心思。
　　他和老伴已经年过花甲，膝下一个女儿还半疯半傻，等他们老死之后，这姑娘无人托付。
　　回到家，老爷子隐藏了男人的身份，和老伴商议后，做了这辈子唯一一件亏心事：找人给男人先办了假身份证，随后便举家迁往西南生活。
　　男人的身体渐渐康健，只偶尔头疼的毛病特别扰人，老爷子在书法上颇有造诣，便让他练字静心，没想到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便精心教导并且收他当了关门弟子。
　　再过几年，女儿的疯病没有那么严重了，爱上了被父母半路收养的男人。
　　老夫妻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徒弟，给两人举办了一个婚礼，婚后三年多，小夫妻生了一个孩子，随外公外婆姓，取名周长安。男人感念老夫妻照顾之恩，对此全无异议，一门心思放在了研习书法上，借着师傅的人脉很快踏入了书法圈，成为了一名大器晚成的书法家。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长安刚上小学的那一年，母亲患病辞世。
　　男人担负起了照顾孩子和师傅师娘的责任，直到2011年秋，老爷子病逝前，将这一个故事讲给他听。并且由于心怀愧疚歉意，将周家所有遗产放在了他的名下。
　　临终前，老爷子还告诉男人：因为心里不安，所以他后来回安城打探过他妻儿的消息，得知的是，他妻子在他失踪后乱搞男女关系并且家暴儿子，最终入狱，他儿子倒是很聪慧乖巧，成绩好，因为家里拆迁过上了好日子。
　　颇长的一个故事讲完，男人端起茶几上微凉的茶水喝了口，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尔后开口说：“大抵就是这样，我现在用着程潜这么一个身份，曾经是你丈夫，程卓。”
　　万随心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她听见男人补充了一句：“三十三岁之前的记忆，我现在仍旧是一片空白。所以对你没有任何印象。可是已经知道，我们目前有一个儿子，很优秀。”
　　“……你什么意思？”
　　万随心眼睛睁的很大，盯着他问。
　　最开始见到人，程潜觉得这女人和他师父口中那个放浪形骸的女人有所差别。室内暖气开放，她人到中年仍然有着窈窕优雅的身形，穿着米色的小v领薄毛衫和深色修身长裤，不言语地坐在那，显得温婉安宁，甚至有几分惹人怜惜的气质，不像个历经世事的女人，倒像个没什么主意的姑娘家。
　　他这十几年过得清心寡欲，为了给周家留后生了孩子，对自己已逝的妻子，其实完全没有感情。
　　时常出席各种场合，他对女人这种生物，也向来避而远之。
　　尤其是不知检点看见他就想占便宜的女人……
　　想到这，程潜脸上的温和容色都收敛了两分，正色说：“我师父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虽说他当初将我私自带离安城的行为极不妥当，可他说起的关于你的事情，应该不曾作假吧。我不知道当初我们是为何结婚的，可既然夫妻感情不和而且你能做出家暴孩子的这种行为，那么我们先前的婚姻我觉得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我会继续以程潜的身份生活。但对于孩子而言，我实在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理应弥补。”
　　“砚宁交了女朋友也到了适婚年龄，我特意找你，便是想商议一下如何补偿他的事……”
　　“啪——”
　　话未说完，他被茶水浇了一脸。
　　万随心捏着空茶杯站起身，牙关紧咬着，以至于脸色都显出几分狰狞。
　　抬手将脸上茶叶抹掉，程潜的脸色也暗了两分，站起身恼怒地道：“你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
　　万随心随手将空茶杯扔在茶几上，眼见瓷片四溅也不管，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指过去：“对。我这辈子最不可理喻的事情就是瞎了眼跟了你，失忆是吧？我就当你当年掉河里摔死了！”
　　“去你妈的！”
　　她气呼呼骂了一句，一手操起茶几上的果盘砸到了他身上。
　　程潜被砸得后退了好几步，眼睁睁地看着她甩手离去。
　　隔得老远，别墅门发出“砰”一声巨响，他低头再看近前，苹果蜜桔滚得到处都是，一个茶盏被打碎，好好一个客厅，眨眼间狼藉一片。
　　这女人……简直是泼妇……
　　他目光嫌恶地看了两眼自己湿哒哒的毛衫，气得大喊：“来人呀！”
　　管家和先前被支开的保姆急匆匆跑过来便看见这样一副画面，还没回神呢，就听见他压抑着怒气催促的声音：“赶紧的，打扫干净了，弄成这样。”
　　“怎么了这是？”
　　他和万随心的纠葛，管家并不知道，眼见他在人家离去之际将人给留了下来，还以为他看上人家准备再婚呢。哪曾想，自己这才走开几分钟，两个人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没见过教养这样差的人。”
　　上楼的时候，男人气恼地撂下这么一句话。
　　管家目送他上去，扭头看向边上张口结舌的小保姆，拉着脸没好气道：“看什么呢，赶紧给收拾好了。”
　　保姆神色讪讪：“先生这脾气怎么阴晴不定的？”
　　管家叹口气：“做好你本分工作就行了，平时没事尽量少在他跟前晃悠。”
　　他受聘于程先生的时间也不长，可已经摸索出这人一个特点：他对女性有些敬而远之，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些年主动倒贴的女人太多了，眼下哪个女人距离他近一些，他总觉得别人图谋不轨。
　　－－－－－－题外话－－－－－－
　　*
　　讲一个笑话：
　　有一天，本文第一浪的程爸爸变成了文化人。
　　程妈妈：“特么地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418：梦中惊醒，往事浮现

　　万家，一楼客厅。
　　无所事事，万随遇靠坐在沙发上看一部楚江主演的旧电影。厨房里一个厨师在准备晚饭，保姆在边上给他打下手，偶尔在餐厅里来回走动。程砚宁陪着万存希，用圣女果玩游戏。
　　小孩子自己创造的游戏有些无聊，程砚宁跟她玩了两把，正走神，听到远远而来的脚步声。
　　万随心鬓角的发丝被吹得挺凌乱，脸上也有些冷风吹出的红晕，抬步走进来的时候脸色差到极致，外套勾在臂弯里抱着，也不晓得是何时脱下来的。
　　“如意？”
　　在她低头从电视墙边走过的时候，万随遇唤了一声。
　　万随心没抬头：“我没胃口，晚饭就不吃了。”
　　话落，她径直朝楼梯口走了过去。
　　目送她上了楼梯，万存希指尖捏着一个圣女果，懵懂地抬起头对程砚宁说：“姑姑好像不开心。”
　　程砚宁薄唇轻抿起，没吭声。
　　闻言，万随遇叹口气，朝万存希招招手：“过来爸爸这儿。”
　　“哦。”
　　小丫头不知愁，跳起来蹦坐到沙发上，挤到他边上又说：“姑姑怎么了呀？要不我上去陪她玩一会儿吧？和她玩游戏她就能开心起来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万随遇被她的话逗笑，抬手点了点她额头。
　　小丫头吐吐舌头，又朝他扮鬼脸的时候，听见程砚宁站起身说：“我回房间拿个东西。”
　　随意地找了借口回到二楼房间，程砚宁坐在阳台藤椅上抽了几根烟，心里那股子憋闷的感觉仍旧无法排遣。好半晌，他叹口气起身，拿了外面桌上一个小纸袋，出了房门后，前往万随心的房间。
　　“砰砰——”
　　两道敲门声以后，他听见一声慌乱的“进。”
　　门推开，四目相对，他看见了万随心意外错愕的脸色，以及，泪痕犹在的面容。自己这母亲，以前最是跋扈凶悍脾气差，他都从未想过，她会有这样逆来顺受的一天。
　　“阿宁……”
　　抬手抹了一把又涌出的泪水，万随心迟疑地唤了他一声。
　　程砚宁没应答，走两步俯身，将手里提着的小纸袋放在了茶几上，神色淡淡地说：“明珠送你的，新年礼物。”之后，他没有再多停留半分钟，转身走出了房间。
　　抬步下楼梯的时候，他的心情颇有几分复杂。
　　如果时间倒退几个年头，有人在他上高中或者刚来安城的时候告诉他，某一天，他会做出这种类似安慰万随心的行为，他会回报冷笑置之不理。可眼下，心里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他特别想要做一些什么事或者说一些什么话。他觉得万随心很可怜，而自己，和她有些同病相怜。
　　在他们一起痛苦、彼此敌对的那些年，那个人，娇妻幼子，功成名就。
　　“干什么去？”
　　耳边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他思绪。
　　程砚宁停下步子才发现，他已经走到了一楼客厅，万随遇深邃的目光审视他几秒，叹口气，温声提醒说：“晚饭很快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吃了，我去找明珠。”
　　“这么晚了……”
　　“没事。”
　　甥舅之间说了几句话，程砚宁便直接出门了。
　　万随遇目送他走远，转身再往二楼上瞥了两下，只觉得头疼。好半晌，无奈地将手递给万存希，开口说：“这一个两个的，还是我们家丫头乖，跟爸爸去吃饭。”
　　万存希“哦”一声，乖乖巧巧地跟着往餐厅里走。
　　程砚宁在门厅衣柜里穿了羽绒服外套，换了鞋又拿了车钥匙，开门出去。
　　室外凛冽的冷风扑面而来，他静静地站了两秒，才去开车。黑色宾利驶出车库，两侧窗户都降到最低换了换空气，他正要升起车窗的时候，发现了蹲在路边的一个清瘦人影。
　　周长安先前就听管家说了，他们新家的西邻这一户姓万，正好是学神的舅舅家，学神放假了十有八九就住在这边。他兴奋又紧张，特别想要个签名。他不认识程砚宁，可得益于网络上将他说的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他因为给中学生写签名结果签名还被人拿去卖钱，郁闷之下关微博的事情，早都在他们学校传遍了。
　　他当时就想：哪个白痴这么见钱眼开，竟然舍得卖掉他的签名？
　　他是四岁开始跟着姥爷姥姥学画画写字的，美术也罢书法也好都练得不错，在国内少儿组的各种比赛里都获过奖。可大概这世上没有全才，所以他文化课成绩蛮糟糕。偏偏爸爸还说了，开学之后要将他送去云京四中附小念书。听到这个消息，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还听说四中管理超严格，去了就得进行摸底考试。
　　可他妈妈都去世好几年了，妈妈活着的时候好像也不怎么说话，姥姥姥爷还挺多病，眼下三个人先后都去世了，他和爸爸相依为命，应该要听话。
　　所以他乖乖地应下了去四中附小念书的事情，想要学神给个签名，保佑他摸底考试能拿个好成绩。为了避免被拒绝，他甚至还在网上找了张他的照片，观察后给学神画了张素描像作为礼物。
　　一张画换一个签名，应该很有诚意了。
　　偏偏他还是纠结，将画拿出来之后不敢上门，只能抱着画蹲在路边，太无聊，拿树枝画圈圈。
　　车子驶出的声音惊动了他，等他抬眸看见几步开外的车上坐着程砚宁的时候，愣了一下激动地蹦了起来，开口喊：“学神哥哥等一下！”
　　下午六点，夜幕低垂，天色显的暗，可近处有路灯，将那张清秀小脸照的分外清晰，程砚宁看见他蹦起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尔后，升起车窗，油门一踩绝尘而去。
　　周长安回过神抬眼去看的时候，只远远瞧见一个黑色的车屁股。
　　“应该是没听见吧？”
　　他这样想着，垂头丧气地攥了攥素描像，转身回家。
　　*
　　晚上，十点。
　　甄明珠抱着一套干净的床单被罩进了二楼次卧。
　　洗手间里传来水声，程砚宁在洗澡。
　　她将目光收回，抱着床单被罩坐到沙发上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懵。程砚宁是在七点钟过来的，正好在饭点，老爷子和老太太便特别愉快地邀请了他吃晚饭。
　　大抵是因为老人家年龄大了都喜欢小孩的缘故，对于她意外怀孕这件事，老两口的反应没有顾振南那么激烈，而是在叮咛她好好照顾身体之余，表现出憧憬的情绪。相应的，对于程砚宁也一如既往地态度挺温和，刚才吃了晚饭，老爷子还让程砚宁陪他下了几盘棋，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九点钟，边上坐着的老太太便顺口说了一句：“时间挺晚了，要不就在家里歇下？”
　　搁以往，程砚宁会礼貌地婉拒这个邀请，开车回去。可今晚老太太说了之后他微愣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反问了一句：“会不会太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二楼有房间嘛，再说你们明天不是要回安城？”
　　老爷子下棋没尽兴，紧跟着便笑着说了这一句。
　　于是，等当时上洗手间的甄明珠出去的时候，便得知了程砚宁晚上要留宿的消息。眼看他又被老爷子拉着下了一盘棋，顾振南没有发表意见。
　　程砚宁便这样“被邀请劝说”着留了下来。
　　感觉好像套路了两位老人……
　　“在想什么？”
　　浴室里水声戛然而止，程砚宁裹着雪白的睡袍走了出来。
　　抬眸看去，甄明珠微微脸热。自从她回家住之后，两个人能待在一起亲热的次数屈指可数，能有半个月多没见过他这种样子，眼下猝不及防对上，觉得他哪哪都是性感的，充满了诱惑力。
　　“你是不是故意的？”
　　甄明珠抱着床单被罩站起身，经过他旁边，一边展开床单帮着铺一边头也不抬地揭穿他：“来这么晚还磨磨唧唧不走，就想要奶奶留你是不是？”
　　“吧嗒——”
　　回应她的，是一道锁门声。
　　甄明珠铺床的动作就那么停下，抿着唇回头去看。
　　程砚宁锁了门走到她跟前，眼眸里流泻出细微而温柔的笑意，抬手捏捏她脸，微微弯腰将她手中攥着的床单拔出来扔在床上，尔后，直接来了个公主抱。
　　猝不及防，甄明珠轻呼一声，被他抱着坐在了沙发上。
　　“你也太明目张胆了。”
　　甄明珠穿着一套长袖薄睡衣，坐在他结实的腿面上还颇有些不自在，兀自低头动了动身子，说。
　　“还是没反应？”
　　程砚宁温柔的目光环绕着她，突然问。
　　“嗯？”
　　她讶异的工夫，宽大而略带薄茧的手掌挑开她睡衣下摆，程砚宁一只手伸进去，带着温热触感，落在了她的肚皮上。这动作将甄明珠给逗笑了，扁着嘴嘀咕：“这才几天呀，能有什么反应？”
　　“我看看。”
　　程砚宁却不理会，直接低下头去。
　　他一手掀开她衣服看她肚子，这动作实在有些让人难为情。甄明珠整个人后仰着靠在沙发上，正想要催促他起身，感觉到他柔软的嘴唇在自己肚皮上流连。
　　“痒。”
　　甄明珠嗓音含笑，绷直了双腿。
　　程砚宁也笑，一只手往上抓，在她轻呼之际，温柔亲吻突袭而来。
　　他的唇，柔软异常。口腔里一股子清新而洁净的气味，含住她舌尖吮吸的动作让她头皮发麻，忍耐不住，一条胳膊便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
　　房间里很安静，亲吻带来的水渍声，让温度节节攀升。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甄明珠有气无力地啊了声：“压到我头发了。”
　　程砚宁一手揽着她的腰背，另一只手穿过她颈侧圈着她亲吻，霸道又温柔地将她整个人都包围着，小小的空间里空气太稀薄，几乎让她无法喘息了。
　　而他，终于停下，早已经意乱情迷。
　　“不行的——”
　　甄明珠一句话尚未说完，身子抖了一下，一边臀被他抓在了手中。
　　晕晕乎乎，她抬眸看去的一双眸子，闪着水水润润的光……
　　程砚宁微微侧身将她放平在沙发上，低头，一手按着沙发背，一条腿跪在沙发上，他将她人柔软的睡裤往下扯了一半堆在小腿处。紧抿着唇躺在他身下，想到肚子里还有个小生命，甄明珠莫名地非常紧张。
　　程砚宁睡袍散开，露出大片玉色胸膛，他头发湿漉漉的，侧躺在她身侧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的时候，声音低而哑地笑起来：“别紧张，就亲亲。”
　　甄明珠埋头在他怀里，咬紧了下嘴唇，不敢吭声。
　　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时间临近十一点。
　　空气里一股子腥味昭示着刚才一场乱糟糟情事，甄明珠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程砚宁已经将窗户开了很宽一道缝，抬眸看她，又笑起来：“过来再抱抱。”
　　“我得回房间了。”
　　甄明珠慢吞吞挪过去，圈住他腰身，小声地提醒。
　　二楼这一晚就住了他们两个，楼上的顾振南和楼下的老爷子老太太都不是那种会暗地窥探的人，依着程砚宁起先的意思，其实想抱着她睡一晚，不管其他。
　　可，甄明珠纠结过后，还是决定回自己房间。
　　临走前，她仰脸在程砚宁下巴上咬了一下，动作里自带小甜蜜。
　　送她出去，程砚宁关上门再回到室内，心里积蓄了一整天的烦闷情绪莫名其妙地缓解了。走到沙发边靠坐着，他想要起身去摸烟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两小时前顾振南郑重的叮咛。饭后一起坐在沙发上说话，顾振南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味，提醒说：“明珠这个情况，最好还是戒一下烟。”
　　松口气，他歇了抽烟的心思，拿起茶几上果盘里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不经意间，又想到了过来之前，站在万家外面的周长安。
　　这个点，周长安已经预备要睡下了。
　　偏偏，莫名地有点慌。
　　晚上的风有点大，窗户外一直有呼呼呼的声音。尤其诡异的是，他明明将窗户关得紧紧的，却总感觉窗帘在晃动，越看越邪乎，不敢关灯上床。
　　爸爸带他搬过来没几天，给他在二楼单独设置了一间卧室。他最开始觉得雀跃欢喜，眼下自己睡了几天，却觉得这个大别墅的房间实在有些太大了。爸爸住了三楼，他一个人住二楼，空荡荡的感觉好怕人。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为什么要一个人住这么大一层楼，妈呀……
　　压抑着内心的害怕，周长安一口气跑上三楼，去主卧找爸爸。
　　卧室里的灯已经熄了，程卓睡得比他还早。
　　自周长安记事起，他这个父亲做什么事情都特别有条理，一板一眼的。就说睡觉，他从不熬夜，每天晚上十点半便会雷打不动地上床，一直和母亲分房，带着他睡。他先前不太高兴，说是想要爸爸妈妈一起陪着他睡，可是将这件事讲给姥爷听的时候，姥爷说妈妈身体不好，要一个人住，才能睡好觉。
　　抿唇站在门口的廊灯下纠结，周长安迟迟没进去。
　　卧室里，静悄悄的……
　　程卓能感觉到，自己挣扎在梦境里，还是很讨厌又无聊的一种梦，他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本身在哪，好像在窗外，又好像漂浮在空中，旁观一场年轻夫妻的争吵。
　　室内陈设有些旧，看着像是九几年的样子。
　　男人被女人歇斯底里地骂了好一会，香烟抽掉小半盒，实在忍耐不下去，气急败坏地吼：“有完没完啊？老子不吭声你还来劲了？！操！”
　　“你理亏你当然不吭声了，你有脸吭声？！”
　　“我他妈怎么就没脸了，说了多少次，我没搞她！”
　　女人明显被这一句话刺激到，声音更大地吼：“你当我傻！你没事你好端端地光屁股从人家床上下来。蒙谁呢！长时间没去酒吧心痒痒了？你当初是怎么发誓的？！”
　　“我去一次怎么了？我说我不去唱歌我没做到？整天左发誓右发誓，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呢？同事聚会要去酒吧他妈的又不是我选的地方……”
　　“你出轨你还有理了！”
　　“疯子！”
　　“你给我站住！”
　　“操，我今天就出轨了你能怎么着？”
　　话说到这，男人显然不胜其烦，气急败坏撂下一句，眼看着要走出房门。
　　“混蛋！”
　　伴随着砰一声巨响，一个热水壶砸到了他脚上。
　　壶胆和外壳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冒着气的沸水炸开，用尽全力将水壶摔出去的女人正在发懵，回过神的男人一个箭步冲到她跟前，扯着她手腕就往房里拖。
　　女人被他攥住的第一瞬间便开始尖叫怒骂拳打脚踢，奈何男女力道先天悬殊，她各种反抗全不起作用，男人反剪着她的手将她推倒在床上，两条腿跨坐上去，将她紧紧地桎梏在身下，尔后便黑着脸开始抽皮带。
　　“老子搞死你信不信？”
　　“让你再给我发疯，妈的……”
　　“话不知道好好说，就要我来狠的，干死你。”
　　“爽了吗，嗯？”
　　“……”
　　伴随着一句又一句咬牙切齿的污言秽语，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抖动声，渐渐地，两种声音都消了下去，男人不再爆粗女人也不再尖叫，粗重的喘息声混合着时高时低，好似痛苦又好像欢愉到极致的吟哦霸道地窜入人耳膜。
　　“如意！”
　　尖锐的快感冲到脑门，程潜大喊一声，猛地坐起身来。
　　空虚感席卷全身，头上冷汗涔涔，他身处昏暗的光线中，意识到自己从梦中醒了过来。
　　如意？
　　一道呢喃刚刚出口，“啪”一声，房间灯被人打开了。
　　程潜喉咙口刺痛，重重地喘了两下，勉强平复呼吸，好半晌才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影，迟疑着问了一句：“长安，你怎么上来了？”
　　“……一个人在楼下，我害怕。”
　　周长安小声说了一句，视线定住，盯着他脸看。
　　程潜无奈地拍拍自己身边被面，嗓音仍旧沙哑沉闷，“那过来吧，睡这儿。”
　　“哦。”
　　周长安走过去，上了床。
　　掀开被子坐进去，他更没有睡意了，纠结后小声地问：“爸，你哭什么呀？”
　　“……嗯？”
　　程潜一愣，好半晌，抬手摸上自己脸。
　　脸颊湿漉漉的，浸满热泪……
　　“做了噩梦。”
　　许久，周长安听见他这样说。
　　程潜胸腔里积蓄着一股子抑郁之气，又沉又闷，只觉得呼吸都困难。梦境在醒来的那一刻记得不太清了，他看不见年轻夫妻的脸，心里却隐隐有一种直觉，那是他和万随心。
　　下午，万随遇临走的时候，称呼她为：“如意。”
　　难不成，他们先前常年争吵，是因为程卓婚内出轨做了错事？想到这，他一下子掀开被子，目光落到了自己脚面上。
　　他右脚脚背上，有着明显烫伤的痕迹，是早就被他发现的。
　　－－－－－－题外话－－－－－－
　　*
　　剧透：
　　未来不存在兄友弟恭，一家人摒弃前嫌和睦美满的剧情，所以大家不用想象着去吐槽这个，么么哒。

　　☆、419：历经五年，伙伴齐聚

　　程潜目光定定地盯着脚背看了一会儿。
　　“……爸？”
　　边上，周长安觉得他神色古怪，小心翼翼又唤了一声。
　　“睡觉吧，我去冲个澡。”
　　程潜扭过头朝他勉强地笑笑，起身去洗手间。开了灯以后，他自镜子里看着自己汗水和泪水干涸的脸。身体某一处，狼狈的前所未有。
　　自他有记忆起，他便和一般年轻气盛的男人不一样，清心寡欲，很难对女人产生兴趣。师父试探着问起的时候，他根本想不起自己的父母妻儿，脑海里完全是一片空白的。也曾经走出家门想要熟悉一下安城的街道，试图回想起一点蛛丝马迹。可让人心烦的是：走出去，他便觉得头疼。潜意识里，并不喜欢那座城市。
　　写字是个凝神静气的好方法，师父开始教习他书法，他便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不想要这份安静平稳被突兀打破，所以他应下了师父师娘的请求，和他们唯一的女儿结了婚，再到长安出生，他便结结实实地松了一口气，宛如卸下心头重负。
　　仔细回想，这么些年，好像一直下意识地回避着往事。
　　几个月前师父离世，羞愧地讲起事情真相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太过强烈的憎恨愤怒的感觉，可能是十几年以来日子过得太平稳安逸了，早已习惯。
　　可，他还是心情复杂地来了云京。
　　不是为了和妻子再续前缘，只是想要对那个被他遗忘的儿子尽一份责任，就和对长安一样。从小到大，长安被姥姥姥爷照顾得最多，其次是他。他感情淡漠，体贴有余，亲近不足。联想到师父说他先前和万随心夫妻感情差，他便下意识地以为，他之所以厌恶安城那座城市，厌恶婚姻，厌恶女人，皆是因为曾经那个女人放浪形骸不守妇道，对他影响深远。
　　偏偏，梦里的一切又不是这样的，让他思绪混沌。
　　他会在婚内出轨？
　　像他这么洁身自好的男人已经是世间少有，怎么可能如此行事？
　　万随心倒是没变化，梦里比现实更泼辣一些。
　　感觉却销魂……
　　刚才，他分明是那一场争吵的旁观者，到最后，却莫名其妙地被吸进房间去，成了那个满嘴污言秽语狂放不羁的男人。发泄而出的那一瞬间，女人两条白花花大长腿被他大手抓着禁锢在腰间，他眼眸炙热，牢牢地锁着她，看着她蓬乱长发纠缠在脖颈肩头，耳听先前骂人的嘴吟出破碎音调，便抑制不住……
　　滚烫的欲望，好像奔流的江河，又像喷薄的岩浆。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一刻男人浓烈的情绪，爱恨交缠，无奈憋屈恼怒，太烦躁，想要和她同归于尽。
　　十几年来，他是没有和人吵过架的，可刚才只旁听那么一会儿，都觉得耳根子要长茧子，无数蜜蜂在耳边嗡嗡响，如临大敌生受不住……
　　这，才是他想要逃离安城的理由吗？
　　因为他出轨，引发无止境的争吵，每天都煎熬如地狱。
　　强迫自己思绪抽离，程卓不再去想，步入淋浴房，冲了个温水澡。
　　等他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时间临近十二点钟，卧室大床上，长安已经发出了轻而平缓的呼吸声，睡熟了。他擦干头发坐在床边，注视了一会儿他清秀的小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张面孔。
　　和长安相比，那个青年于他而言分外陌生，他有着狭长清冷的凤眼和凉薄嘴唇，哪怕拍照的时候流露出清浅的微笑，那笑意其实多半不达眼底，显得疏远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父亲失踪，母亲坐牢，他独自在安城的那些年，肯定很难熬吧？
　　胡思乱想着，程潜坐不住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般烦躁又无所依附的情绪了，只得起身，将房门虚掩，脸色阴郁地往书房走。站在书房门口，却完全没有写字作画的丝毫兴趣，好半晌，他抬步下楼去。
　　等他最终定下心的时候，他发现他只裹着个浴袍站在万家的铁栅栏大门外，脚上一双棉拖，脚后跟要冻掉了。
　　真是……大半夜发神经……
　　一边暗暗地骂着自己，他又返回家，路过客厅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某个位置。下午的时候，万随心在那里坐过。她穿薄毛衫和休闲长裤，眼下他看过去，却自动脑补了她爬满情欲的潮红的脸。
　　真是邪门了！
　　这一晚，被梦境惊醒的男人，失眠了。
　　*
　　翌日，天气晴好。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甄明珠、程砚宁、顾振南和乔睿四人，到了安西机场。
　　即将过年，城市各处都是一派热闹繁忙景象。四个人吃了午饭之后，在下午上班时间先前往监狱，探望了一下甄文。甄明珠给他送了衣服，却暂时没说自己怀孕的事情，尔后，顾振南和他有短暂的谈话。不过，两个老男人谈话的时候，他们四人都在外面等着，因而甄明珠也不晓得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有点好奇，最终却没有发问。
　　下午四点，几个人到陵园里看望了苏璇后兵分两路，顾振南和乔睿一起去余家拜访，甄明珠则和程砚宁一起，搭乘了出租车，前往潘奕和湘湘请客的地方。
　　宋湘湘怀着身孕，夫妻俩便事先通知了大家：聚一起吃个饭，其他娱乐活动这一次先免了。
　　临近六点，出租车将两人送到徐家旗下一家星级酒店里。
　　方家出事以后，不夜宫的大厨师被徐家这一家酒店给挖了过来。宋湘湘先前请人在这边吃过饭，因而这一次仍旧定了酒店的包间，老早地，就和潘奕两人到了地方。
　　在他们之后，徐梦泽开车接了秦远，李成功开车接了岳灵珊，两拨人先后到。
　　包厢里，宋湘湘挺着五个月的肚子起身给玻璃杯里倒饮料。
　　“坐下坐下，我来。”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进了包厢就看见潘奕正按着她双肩将她固定在椅子上，愣神过后便无语地开口说：“都是自己人，你就别操劳这些了”、“对对对，怀孕了还不安生”、“妈呀，显怀了都”……
　　最后这一道大呼小叫来自李成功，他边上的徐梦泽直接踹了他一脚。
　　李成功借势往岳灵珊身上靠了一下，岳灵珊猝不及防闹了个大红脸，直接反手一推，好巧不巧地，将他推到了秦远身上。
　　“滚！”
　　秦远笑骂一声，拍了拍自己西装外套。
　　李成功却哈哈笑：“不是我说啊，你们俩今天这装逼都一致出新高度了。”
　　安城是北方内陆城市，冬天气候寒冷而干燥。李成功这几年也懂得讲究形象，可今天过来也就是深蓝色毛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羽绒服，刚才进大厅上电梯的时候，他直接将羽绒服给脱掉了。反观徐梦泽和秦远，大学还没毕业呢，两个人都穿得人模狗样儿，笔挺西装外面套了双排扣长大衣，眼下大衣脱掉，高级定制的西装将九分颜值拔高到十二分，一股子名门公子既视感，将他这正经富二代立马衬成了乡村暴发户。
　　特么地，大家都是兄弟，有必要这么寒碜人吗？
　　顿时就显得他不够帅气了……
　　念及此，李成功抬眸瞅一眼已经坐到位子上的岳灵珊，又瞧一瞧站在坐着的宋湘湘边上的潘奕，再一想即将到场的一中白月光学神大人，整个人彻底不好了，牙疼的不要不要的。
　　颜值最低怪他？
　　明明他老妈是安城周慧敏。
　　“……滚。”
　　秦远被他打趣一声，好半晌，又骂了一句。
　　李成功给喷笑了：“远哥你这留个洋把脑子给留傻了？骂人话还带重样的？”
　　秦远：“……”
　　“你再这么欠下去，在人家门口打地铺都不顶用了。”
　　徐梦泽越过秦远，一手将他推坐到岳灵珊边上，哼笑着损了一句。
　　李成功也哼一声，“我这最起码将人给请过来了，哪像你啊，放假这么些天，人家柳学姐都不见赏脸的。”
　　秦远在和那小两口寒暄，徐梦泽便索性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带不带她出来要看我心情。”
　　李成功：“……”
　　特么地，这人好不要脸。
　　偏偏他无法反驳，就在半小时前，柳学姐还在微信上问他徐梦泽这几天的行踪，说是自放假都没见过他，想要给他制造一个浪漫之夜。
　　人比人，气死人！
　　李成功自顾自转移话题：“甄甄和学神怎么还没来？”
　　闻言，看了眼手机的宋湘湘笑着接话：“说是已经到楼下了，马上上来。”
　　“这都几个月没见过人了。”
　　说完这句话，李成功又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去门口看。
　　安城这地方邪，说曹操曹操就到。李成功走到门口的时候便看见了那走路都自带光环的两个人，这两人没有远哥和小梦那么装逼，都穿着保暖性能为主的羽绒服。
　　甄甄的小日子明显过得很滋润，因为她脱掉白色羽绒服外套的时候，学神便接了过去。
　　所以，这两人由远及近的时候，学神左臂勾着两件羽绒服外套，手里还拎着一个女士包，右手牵着甄甄，男友力爆棚，实在不难理解为什么能抱得美人归了。
　　“傻笑什么呢你——啊——”
　　走近看见他，甄明珠在猝不及防被熊抱的时候吓得轻呼一声。
　　程砚宁唇角抽动两下，便瞧见自己的小女朋友被人家给拽着胳膊牵走了。
　　他顿时：“……”
　　等他再走进去，甄明珠已经被李成功按到了位子上，她气呼呼地仰头就要开口骂人，却猝不及防地对上边上一道温柔含笑的灿亮眸子。
　　秦远笑着说：“估计是见到你太开心了，进了酒店就在发神经。”
　　“你回来多少天呀？”
　　甄明珠也懒得理会李成功了，笑着问了句。
　　“年后走。”
　　秦远答的很简洁。
　　时光很神奇，给他塑就了和记忆中不一样的风采。先前那个眉眼桀骜的英俊少年渐渐远去，映在她眼眸中的他，有了经历世事后沉稳内敛的气度和派头……
　　收敛思绪，甄明珠盯着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抬眸又瞧瞧徐梦泽，抿嘴笑：“你们俩今天商量好的？一起穿这么帅？”
　　“也就比你们家学神帅了一点点。”
　　徐梦泽说完，自己先笑了。
　　一众人坐了个圆桌，从岳灵珊往出算依旧是李成功、徐梦泽、秦远、甄明珠。甄明珠左手边是程砚宁、潘奕和宋湘湘，眼下，她进了门也就来得及和宋湘湘打了个招呼便被李成功按在了椅子上，说几句话又觉得口干，抬手便去拿桌边的一杯热可乐。
　　结果，指尖还没触上杯壁，可乐便被人端走，程砚宁轻声说了一句：“这个不能喝了。”
　　甄明珠一愣，抿唇道：“有点口渴。”
　　“喝水吧，我去给你倒一杯。”
　　柔声说完，程砚宁又起身，走到边上四脚桌边，给她倒热水。
　　隔了两个位子，宋湘湘收回目光，抬眸看向甄明珠，比口型小声问了句：“来着呢？”
　　甄明珠“啊”一声，下意识摇摇头。
　　宋湘湘：“……”
　　扭过头去，她看向程砚宁的目光，便有点复杂了。
　　一众人本就围坐一桌，先前念书的时候也没那么多避讳讲究，两个女生的一问一答其他人自然都注意到了，等到程砚宁端着水杯回来，李成功用一股子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甄明珠，好半晌，纠结地说了一句：“你别告诉我你也怀了。”
　　“咳咳咳——”
　　回答他的，是甄明珠一阵呛咳声。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程砚宁。
　　甄明珠被呛到，他正微微侧身用手帮她拍背顺气，察觉到众人目光的时候略想了一下，笑着说：“可能过段时间会给大家发喜帖，婚礼在五一假期。”
　　“操操操！”
　　“真的假的啊！”
　　“你你你——你们这——”
　　“不活了。”
　　“小梦你要抓紧了。”
　　“滚。”
　　包厢里经历了短暂的沸腾，李成功仰头灌了一口啤酒，放下杯子的时候长吁短叹：“湘湘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就罢了，你这不声不响地可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可不是，怎么着也该给大伙报个喜讯呀。”
　　“你这不罚酒说不过去了。”
　　潘奕直接一脚踢过去，并且将一罐啤酒放在了程砚宁面前。
　　早上起床的时候，甄明珠又用掉了一个测孕试纸。因而两人眼下虽然还没去医院，她怀孕的事情却基本没得跑了。程砚宁刚才因为一时占有欲作祟说出了这件事，等到被众人围攻却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看向潘奕说：“今天这主角可不是我，等到结婚的时候，灌多少随你们。”
　　一句话将控场权交到了主人手里，潘奕气得笑了一下，倒也爽快地说：“行，到时候不喝趴你。”
　　“那就先吃菜吧。”
　　宋湘湘笑着说完这一句，抬眸朝边上等着的服务员道：“热菜也可以上了。”
　　“好的。”
　　服务员应一声，笑着退了出去。
　　一众人便开始吃饭聊天。
　　毕业后都在不同的学校地方，平时里最多也就在微信里聊聊，难得这么聚一起，说起话来一个两个都有点随意放飞。话题从宋湘湘的预产期扯到了甄明珠的婚期，又从岳灵珊和李成功的恋爱烦恼扯到了徐梦泽那一位没来的柳学姐，李成功说他浪子回头金不换，最好也赶紧摆酒席三年抱俩，徐梦泽则说要结婚也该远哥先结，秦远则吐槽了一通学校里洋妞太开放，饭菜难吃的要死，他堂堂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眼下竟然被逼的开始做饭了，以后当不好律师也许都能当个厨师……
　　秦公子一番话将一众人逗得差点笑出眼泪，李成功又喊远哥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幽默了，喊完了又说起甄明珠的电影票房，念叨着等她拿到片酬还得再庆祝一次……
　　说着说着，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准备的饮料喝掉好几瓶，啤酒也少了好些罐。
　　期间，秦远掏出烟盒想要抽一根，余光瞥到甄明珠，又淡笑着将烟盒装了回去，动作自然随意，和他这一晚从头到尾的神情一样，恰到好处，不露丝毫破绽。
　　时至八点，这一场聚会进行到了尾声，足足两个多小时。
　　李成功喝多了，抱着边上岳灵珊一个劲说我妈是我妈我是我，你就算不能因为我的原因原谅我妈，那也不能因为我妈的原因不原谅我，一番话好比绕口令，听得岳灵珊耳朵疼。
　　秦远喝了一点酒，却远不止醉，和徐梦泽一起去外面公卫上厕所抽烟。
　　程砚宁最开始被起哄了好几句，不过顾及甄明珠身体，他没喝酒也没抽烟，到最后的时候，听着边上喝得有点多的潘奕在感慨这几年有多么不容易。
　　还有，两个年轻准妈妈凑在一起交流孕初期心得体会。
　　甄明珠隔着毛衣摸了摸宋湘湘已经隆起的孕肚，若有所思地说：“四个多月就有这么明显了啊，我到时候肯定瞒不住了，难不成要顶着个肚子上学？”
　　宋湘湘无奈地剜了她一眼：“那就是啊，你还念书着呢，又不像我没打算再回学校，怎么也不注意点？”
　　“……意外呀。”
　　“到时候穿的宽松一些，应该不那么明显，实在不行大三请假或者休学。”
　　“我按着网上的法子算了算时间，预产期在九月。”
　　甄明珠吐吐舌头，“实在不行的话请假两个月？不晓得京大给不给这样请假，有点尴尬。”
　　“那就到时候再看。”
　　宋湘湘想了想，话锋一转问她，“公司那边呢？不接戏了？”
　　“嗯啊。”
　　甄明珠压低声音对她说，“程砚宁好像不喜欢我拍戏，反正现在也不缺钱，我本身对拍戏也不是特别热爱，所以就暂时先不拍了吧，以学业为主，你呢，产后再复出？”
　　“对，潘奕老大惊小怪的，别说拍戏了，出去买个东西他都要嚷嚷。”
　　“真不容易啊——”
　　甄明珠突然唏嘘起来。
　　宋湘湘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便听见她说：“你们还能走到一起，我们也还能继续在一起，大家都还能这么一起吃饭聚会，太不容易了。”
　　“对，我们认识也五年多了。”
　　“时间过得好快。”
　　她正感慨着，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顾振南打来个电话，问她和程砚宁晚上住哪儿，听她说还没决定便发话了，让她和程砚宁一起去余家，晚上住在那边，明天一早，三个人一起回云京。
　　他都发话了，甄明珠自然没法子拒绝，挂了电话便对程砚宁说了一声。
　　徐梦泽和秦远正好透了个气回来，一众人便穿好了衣服下楼。
　　宋湘湘叫了个代驾，和潘奕最先离去，上车后潘奕还扒着车窗朝程砚宁喊：“年后到了云京继续喝。”
　　程砚宁无语地应和了两声，目送他走，扭头又看见那边李成功被徐梦泽塞上了车，徐梦泽嘱咐司机先将岳灵珊送到家，再将李成功和车子一起送回李家。
　　司机应声后开了车离开，酒店门口就剩下神智清明的四个人。
　　“我找人送一下你们？”
　　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两人没开车，徐梦泽连忙道。
　　“不用。”
　　程砚宁笑笑说：“打个车就走了，不用麻烦。”
　　“那路上小心点，下次再聚。”
　　彼此都是自己人，徐梦泽便也没有和两人客气，想到甄明珠有孕又叮咛了两句让别熬夜少看手机注意饮食，零零总总说了一堆，才和秦远将两人一起送上出租车。
　　出租车载着两人远去，融入城市夜晚灯火闪烁的车流，很快，看不见了。
　　秦远收回目光，看一眼徐梦泽，笑笑道：“走吧，我都困了。”
　　他刚回国，时差各种颠倒，徐梦泽闻言便点点头，开口说：“我去开车，你在这等着就行了。”
　　为了送他回家，他整晚上滴酒未沾……
　　－－－－－－题外话－－－－－－
　　*
　　月底木有猜题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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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0：再不排遣，要被逼疯（二更）

　　夜晚的街道，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秦远将副驾驶座位调低了一些，懒散地靠了一会儿，目光从挡风玻璃上收回，淡笑说：“真是一天一个样。”
　　“……嗯？”
　　徐梦泽正开车，听见他这一声微微侧头，应声。
　　秦远解释：“安城发展太快了。”
　　徐梦泽轻笑一声，点点头附和他感慨，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脸上，转了话锋问：“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都没喝多少。”
　　徐梦泽便不说话了。
　　许久，又听见他笑着哂了一声：“你和柳如荫这时间也够长的了。”
　　“……”
　　徐梦泽默了一瞬，竟是不晓得说什么好。
　　他不吭声，秦远便意外地瞧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问：“怎么？二胖今天不还说你们在一起？”
　　“是还在一起。”
　　“好几年了也不容易，对人家姑娘好点。”
　　徐梦泽随意地笑着，没接他这个话，而是问：“你都不打算在国外找一个？”
　　“……蒋女士知道了不得削死我？”
　　他那一对父母是个什么样徐梦泽心中有数，忍不住笑了笑，状若随意地又问：“难不成还一辈子随他们管？大学念完就回来？上次还说要当律师，认真的啊？”
　　“还没想好，回来也不在安城待，找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嗯~”
　　“眼睛困，我睡会儿。”
　　抬手打了个哈欠，秦远散漫地说。
　　他这两天睡眠状况比较糟糕，在路上堵着堵着就给睡着了。等最终醒来，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省委大院不远处的路边，挡风玻璃外路灯晕开暖黄的光，笼着一方静悄悄的天地。
　　徐梦泽没熄火，车内仍然有着暖融融的风，催的人晕乎乎。
　　秦远的思绪凝滞了几秒，下意识将右手腕伸到眼前，发现已经九点半了。
　　从几人聚会的酒店过来省委大院这边，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小时，简略地算一下，徐梦泽能在这停将近半小时，真是……他找不到一个词形容，一边穿外套一边道：“到了叫我一声不就行了，搁这浪费你时间。”
　　“看你睡得香。”
　　“哈哈，行吧，那我走了。”
　　说话间，他已经套上大衣，推开了副驾驶车门。
　　徐梦泽“嗯”一声，“早点休息。”
　　“你路上小心。”
　　秦远扭头说了这一句，从外面拍上车门。
　　夜里冷风刁钻，他刚睡醒许是有点晕乎劲儿，走两步突然裹紧了大衣，扭头，隔着挡风玻璃又朝徐梦泽挥了挥手，便快跑着进门了。
　　徐梦泽坐在驾驶室，眼见他扭头朝警卫笑的时候，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声。
　　尔后，目光透过左侧车窗，落在了外部的倒车镜上。
　　镜子里映出停在他后侧方不远处一辆车。
　　抬手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他转身从车后排扯了自己大衣，套上大衣熄了火，开车门下去，径直往后走到那一辆奔驰的车尾，透过挡风玻璃，对上柳如荫粉唇紧抿的脸。
　　不等他开口，柳如荫主动地下了车，到了他面前。
　　徐梦泽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语气笃定地问：“跟踪我？”
　　“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柳如荫最害怕他这样一幅风雨欲来的脸色，话音落地又连忙补充着解释，“放假这都好几天了一直没见过你。打电话发短信你就用忙着两个字应付我。我也是今天和李成功在微信里聊了两句才晓得你们有个聚会，挺想你的，就去酒店门口等了。”
　　“……之后就跟了我一路？”
　　“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
　　徐梦泽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分手吧。”
　　“……”
　　柳如荫愣了一秒，脸色顿时委屈上了，“我是真的怕打扰你。”
　　“哪怕是做戏，我也不会娶一个时刻窥探我的人，你太过了，自己心里都没有一点数吗？”徐梦泽冷笑一声，继续道，“别把理由找的这么冠冕堂皇，拿我当傻子？”
　　“你和他不可能的，你现在这样……”
　　“我怎么样关你屁事？”
　　他瞬间动怒，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语调显得阴冷低沉，“别再找我，别再跟着我。尤其是关于我的任何一件事，信口乱说的下场你自己掂量。”
　　“……徐梦泽！”
　　他说完了就走，柳如荫在身后崩溃地大喊了一声。
　　可，再难受再崩溃也是压根没用的，他是个冷情冷血的人，不会同情女人的软弱和眼泪。柳如荫眼看着他很快上车离开，心头被绝望和痛苦塞满了。
　　分手的事情，徐梦泽其实想了好久。
　　早在上一次柳如荫过生日借机表白的时候，他便觉得这一段感情无法继续下去。他要的只是一个娶回家两不相干的摆设，而不是一个步步为营试图掌控他的女人。她以真爱为名一次次试探他心思，他勉强可以忍。可眼下，她竟然能通过李成功刺探他行踪又偷跟他和秦远这么久，完全踩出了他的底线。
　　李成功那个白痴没有心眼，遇上她那种女生，被卖了数钱还会帮人说话。
　　胡思乱想着，他将车窗降下四分之一，右手摸到烟盒，指尖挑开后拿了根烟出来，塞到了唇间。
　　淡蓝色火焰窜起，路口是红灯，他吸了一口烟，目光隔着挡风玻璃望出去，正好落在了十字路口某座大厦外墙壁悬挂的巨幅电子屏幕上，看见了那张脸。
　　周越接了个大牌代言，产品是某经典品牌推出的时尚腕表。
　　他西装笔挺，瘦削背影穿过酒店宴会厅的热闹纷扰，插在裤兜的一只手，玉白手腕暴露在灯光下，镜面折射出耀眼光华。路过宴会侍应生，他微笑颔首，侧身拿了杯红酒，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玻璃杯衬托的纤细晶亮。与人碰杯，他微扬下巴吞咽酒水，颈部凸起的喉结，很性感……
　　静静地看完，徐梦泽倏然回神，侧身点了点烟灰。
　　“哔——哔——”
　　后面车主狂按喇叭的动静，惊醒了他。
　　开车驶过斑马线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露出几许深沉情绪。
　　再被自己思绪惊醒，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那张脸以及那具和秦远像了七八分的修长柔韧躯体，再一次地蠢蠢欲动，考虑着包养他的可能性。
　　感情再不排遣，他怕自己总有一天被逼发疯。
　　*
　　夜深，时至十点。
　　出租车将甄明珠和程砚宁送到了目的地。
　　余家的洋楼在大学城附近，距离宋湘湘请客的地方有点远，两个人在路上足足耽误了一个多小时，下车之后，看见了刚出来接人的余明安。
　　冬夜里冷，他倒是喜庆，穿了件枣红色羽绒服。
　　第一眼看见的时候甄明珠便忍不住笑起来，打量他说：“穿这么喜庆呀。”
　　余明安朝她边上的程砚宁笑笑，才有些无奈地回答：“没办法。我奶奶逛商场的时间看见了这一件，非要我穿。所以就在家里穿穿，难看？”
　　老人家的审美，多多少少和年轻人有些代沟。不过穿衣服这回事，主要还看人。余明安早已不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瘦瘦小小的男生了，高挑的身形和清隽的脸，什么衣服都能撑起来。收敛思绪，甄明珠耸肩笑笑说：“不难看呀，挺好看的。过年就要穿喜庆些的颜色，会带来好运。”
　　余明安抿唇一笑，闲话家常：“路上堵？八点多舅舅就在打电话了。”
　　“吃饭的地方距离这边比较远。”
　　程砚宁回答说。
　　余明安“哦”一声，半晌，语调轻轻地提醒两人：“我爷爷奶奶和爸妈都在客厅呢，听说你们过来都等着。不过明珠怀宝宝的事，舅舅只和我妈说了，被我意外听见。”
　　甄明珠：“……啊？”
　　“说是你们五一假要结婚？”
　　“嗯。”
　　事已至此，甄明珠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预计五月二日。”
　　“时间挺好的。”
　　余明安说出这句话，情绪着实有些复杂。
　　不过幸好在夜里，即便有路灯也没有白天那么亮堂，能让一切无所遁形。他兀自出神，心里默默叹气，余光瞥见程砚宁握住了甄明珠一只手，揣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给她保暖。
　　三个人走了十多分钟，到了一栋白色的三层洋楼外面。
　　镂花的铁栅栏门虚掩着，余明安开门进去，上了台阶，按了门铃。
　　“快进来。”
　　顾援西亲自给开的门，将几人迎了进去。
　　就像余明安说的，余家一众人都坐在沙发上等，眼见他们两人进来，还都一起站起身笑着招呼，很是亲切和蔼。被老太太拉着手坐到沙发上的时候，甄明珠特别深切地体会到，余明安为什么有那么好的性格了。
　　不过，因为他们过来比较晚，所以一众人并没有聊很久，十点半的时候，作息规律的余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便回房休息了。这一栋三层洋房面积比起翡翠园那边的别墅小一些，布局却有些类似。一楼设置着老人房，三楼设置着大主卧和书房，二楼有两个次卧。被顾援西领到房间的时候，甄明珠才晓得因为他们到来，这一晚余明安要去楼上书房睡沙发。
　　“床单被罩我都给你们换上了干净的，洗手间的毛巾也是新的，明天要赶飞机呢，洗漱完早些睡。”顾援西端着一杯热牛奶放在茶几上，扭头瞧见两个孩子杵在门口，疑惑地道：“进来呀，站着干嘛。”
　　“咳——”
　　程砚宁没忍住咳了一嗓子，实在意外。
　　在顾家两个人都没办法睡一个房间，到了余家却有这待遇。
　　他原本以为，顾援西会安排他去和顾振南住。
　　事实上他也没算多想，在他和甄明珠过来之前，顾振南本来也没有打算让他们过来。余家三世同堂地方有限，他睡一间次卧之后就没有空余房间了，乔睿还去睡了负一层一间保姆房。是两位老人家听说两个孩子也回来了，非要让他将这两人叫过来，说是住次卧就行，让余明安睡书房。
　　他打了电话后，是想着让程砚宁和他住一间的，顾援西说他迂腐，小年轻都成年临近婚期了，孩子都揣肚子里了，住一起就住一起了，他得看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
　　姐姐都这么说了，顾振南自然无奈地应下了。
　　这一会儿，顾援西又笑着和两人说了几句闲话，便不预备过多打扰了。
　　走出房门的时候，她提醒甄明珠：“明珠把牛奶喝了，温度应该可以的，杯子明早带下去就行。”
　　“谢谢姑妈。”
　　甄明珠将她送到门边，笑着说了一句。
　　目送顾援西上楼，她转个身，看见了正好站在灯光下的程砚宁。
　　不晓得为什么，这一刻的他，让她有心疼的感觉。
　　“温度正好，快过来喝。”
　　程砚宁倒不曾察觉出她那么多情绪，思绪游离了几秒，他俯身端起了茶几上的牛奶，指腹压着杯壁，能感觉到牛奶正好是温的，便开口唤她。
　　甄明珠走过去，接了杯子喝完牛奶，又放下杯子之后，上前一步从他背后抱紧了他的腰。
　　程砚宁原本正要去洗澡，被她猝不及防地一抱便愣了，柔声笑：“怎么了？”
　　“就想抱抱你。”
　　甄明珠脸颊蹭着他脊背说了一句，小手反握住他抚摸自己的指尖。
　　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静了几秒，程砚宁转过身将她搂在怀里，低头用鼻尖蹭她额头，闷声笑着说：“这么乖？”
　　“给你亲亲。”
　　甄明珠主动扬起脸，话说完便踮脚亲他。
　　程砚宁一手揽住她后腰，温柔地亲了一会儿，嗓音微微沙哑：“一起洗？”
　　“好啊。”
　　甄明珠很痛快地应下了这个邀请。
　　*
　　顾援西路过三楼书房，拐进去看余明安。
　　意外地发现，顾振南竟然也在。
　　“我以为你都睡下了。”
　　自己这弟弟是重伤后退休的，疗养期间形成的好习惯，作息一向比较规律。明天一早的飞机就要离开安城，顾援西以为他肯定回房后就睡下了。
　　哪曾想，她问出这句话，人家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站在书柜边不晓得看什么。
　　“怎么了？”
　　顾援西以为他要找书看，劝道：“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这个东西……”
　　顾振南抬手点在玻璃上，指着书柜里一个水晶球音乐盒问她，“是你以前送给苏璇的那一个？”
　　“啊？”
　　顾援西走到他跟前看了眼，恍然大悟地说：“就是那一个。当年阿璇去世我正好在安城，带着安安过去送了她一程。临走的时候甄家保姆追出来给我的，说是他们太太让转交给我的东西。”
　　自己这弟弟，从小沉默寡言却非常内秀，记性超级好，堪称过目不忘。不过，几十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自己以前送给小阿璇的礼物长什么样，可见对她有多上心了。想起往事，她都觉得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有点失职，竟然一直都没发现，他从十来岁的时候就对阿璇情根深种。
　　顾援西正叹气，又听见他问：“只一个水晶球？”
　　“……嗯？”
　　顾振南垂眸看向她，眼眸深沉地都有点可怕：“她临去之前，就留给你这个？”
　　顾援西足足愣了好一会，才有些结巴地说：“啊……还……还有。不止是这个，还有白毛巾和硬币、红包之类的，都在一个手提袋里，其余几样都是依着葬礼后的风俗来的。”
　　“再没其他？”
　　“……”
　　被他一直追问，顾援西反而不确定了，拼命地回想了一会儿，才道：“这个水晶球在最上面，我就拿了出来。之后将袋子给了安安，让他拿了红包去买东西。”
　　闻言，顾振南抬眸看向沙发处。
　　余明安穿着大短袖和大短裤，怀里还抱着个薄被，意外抬眸，毫无所知的模样。
　　苏璇去世的那一会儿，他应该也就两岁左右。
　　顾振南没有再问，打开书柜，将那个水晶球音乐盒取了出来，用指腹轻轻地摩挲。这个东西，是阿璇挺小的时候，顾援西顺手送她的。那之后没几年，顾援西应该不在云京了。
　　阔别多年，阿璇将这个水晶球拿出来给她，很明显是想要自己这姐姐忆起两人以往的情谊，在这之后，才好将自己至死都放心不下的事情交托给她。
　　那件事，可能会是什么呢。
　　他们的女儿……
　　－－－－－－题外话－－－－－－
　　小剧场：
　　小梦：“想包养那个谁，哦，周越。”
　　某影帝：“滚滚滚，mb，谁要你包养，老子钱多的花不完，老子一张脸就值大几千万！”
　　小梦露出了自己一双手。
　　某影帝：“……”
　　电竞大佬的手，好想跪舔怎么破？
　　直男癌·自恋狂·被演戏耽误了的电竞选手·越（傲娇地）：我要做攻。
　　小梦：“……”

　　☆、421：B超检查， 渣姐退场（一更）

　　翌日清晨，顾振南一行人在余家吃过早饭，被余明安开车送到了安西机场。
　　距离过年仅剩几天时间，公共场合充斥着一股子闹哄哄的氛围，甄明珠和程砚宁近来又在网上有着不小的热度，每一次往返，一众人皆是走vip通道。
　　所幸，冬天大家都穿得厚，在外面包裹的严实些也不算另类。
　　一路无恙，回到翡翠园的时候，时至下午三点。
　　先前甄明珠放假当天，顾振南有心带她一起去超市办年货，因为晓得她怀孕这件事耽误了一下午。因而这一天父女俩在家里吃过晚饭后，便和乔睿、杨春一起，去了一趟超市。逛完超市，三个男人将大包小包拎回家，顾振南便给乔睿放了年假。也就在这时，甄明珠才晓得杨春已经无父无母，过年也不用回去。
　　此外，兰盼的情况和他差不多，被顾振南一个电话叫了过来，跟家里众人一起过年。
　　对于这一点，甄明珠没什么意见。
　　兰盼虽然因为顾景行的事情和顾振南断绝了养父女的关系，可彼此毕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顾振南对她关照一些完全可以理解。
　　这一晚她早早睡下，第二天醒来，被杨春陪着去华安仁心医院。
　　顾振南这一日有个重要聚会所以抽不开身，偏偏之后两天正好是周六、周末，再到星期一，便是大年初一。所以他嘱咐了杨春和程砚宁全程陪同，倒也让甄明珠松了一口气。
　　做b超这种事，他要一直寸步不离地伴随左右，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奇怪又不好意思。
　　八点半，杨春将白色保时捷驶入了医院地上停车场。
　　年末上班的最后一天，华安又是私立医院，过来看病的人数锐减。甄明珠下了车，一路走到门诊大厅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了站在花坛边的程砚宁。
　　云京的冬天比安城更冷，他习惯穿羽绒服，衣服多半黑白两个色。今天也和往常大多数时候一样，穿了一件短款的黑色薄羽绒服配深色修身牛仔裤，没戴围巾，一个黑口罩遮了大半脸，显得身材高挑颀长，气质疏冷。
　　不过，抬眸看见她的一瞬间，狭长凤眸里流泻出融融暖意。
　　“怎么不去里面等？”
　　快步到他跟前，甄明珠仰头问了一句。
　　“有点吵。”
　　程砚宁隔着口罩说话，声音闷闷地，又补充：“而且你说快到了。”
　　甄明珠戴了一顶黑色毛线帽，长发披散在身前，口罩遮住了眼睛以下的地方，听他说完大眼睛笑得微微弯起，低头，一边拿手机一边说：“我联系一下医生。”
　　顾振南事先已经找了孟昀，拜托了一个医生领她直接去科室。哪曾想，她刚低头翻找号码，便听见一道隐隐熟悉的男声含笑道：“明珠。”
　　孟昀？
　　她找号码的动作一顿，神情有些错愕。
　　孟昀已经到了三人跟前，和程砚宁简短地寒暄了两句，看向她笑着说：“走吧，我领你们过去。”
　　甄明珠：“……”
　　几个人一起上楼，孟昀说他上午正好过来，带她过去也方便。
　　自然是超级方便的。
　　集团的小孟总亲自送到诊室的人，坐诊医生分外看重，听她说完停经和可能有孕的事，便直接开了检查单给她。看见她长相的时候微微意外了一下，倒没有任何夸张表现。
　　对此，甄明珠自然松了一口气，出了诊室又给孟昀道谢。
　　“这点小事不用客气。”
　　孟昀展露出一如既往的翩翩风度，亲自将甄明珠送到了b超室，才和程砚宁打了招呼，先行离开。
　　目送他远去，程砚宁敛起了脸上的微笑，又看向b超室。
　　相比于秦远和余明安，他早已经将孟昀这个曾经的情敌抛诸脑后了，先前有两次因为他乱了心情，全都是因为他当时和甄明珠处于矛盾重重的关系中，眼下所有误会解除，自然不会再介怀他曾经追过甄明珠。想到他特地过来关照，心里还有微微的暖意和欣赏，以及，一些感激。
　　宋湘湘和潘奕先前的事在网上闹过一阵子，他着实不希望甄明珠也受此困扰。
　　甄明珠在b超室待的时间略久，出来的时候，已经拿到了b超单。
　　“好着吗？”
　　收敛思绪，程砚宁连忙上前问。
　　“没好。”
　　甄明珠压低声音说了句，抬眸瞅见他脸色微变，扑哧一声笑起来，道：“真的有个小蝌蚪。”
　　程砚宁：“……”
　　和周围零星几个孕妇比起来，这个准妈妈明显有着一股子让人无奈的孩子气，凑到他边上，将b超单露出来给他看：“不过现在蝌蚪的形状还没长好。”
　　程砚宁的目光落在图中那黑乎乎的一小点上面，瞅着的确像个胖乎乎的小蝌蚪，不晓得为何，心里突然踏实极了，尔后就看见下面那一行字：“诊断意见：宫内早孕，5周＋。”
　　“你真的要当爸爸了，开心不开心？”
　　两个人连同边上的杨春一起去找医生的路上，她小声地问程砚宁。
　　程砚宁抿起唇角，握着她手的动作紧了紧，“嗯。”
　　“嗯是什么意思呀？”
　　甄明珠双眼睁老大，似乎觉得他敷衍。
　　“……开心。”
　　准爸爸比准妈妈矜持很多。
　　落在两人身后，这几句对话自然逃不开杨春的耳朵，抬眸看着程砚宁，他的心情还颇有几分复杂。人家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都要当爸了，他自己呢，连个女朋友还没谈过。
　　从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眼下倒觉得，应该找个老婆结婚了。
　　总不能让老杨家绝后，那就罪过了。
　　他丰富的内心戏，前面走着的两人自然一无所知，很快，进了先前那个诊室。
　　这一次，程砚宁跟着一起进去了，女医生看完b超单的脸色还有些凝重，声音也有一丝迟疑，开口道：“四十天左右，看着很正常，要生？”
　　最后两个字，语调微微扬起，有一丝微妙。
　　这些年随着社会开放，过来妇产科的小年轻，有很大比例都要做人流手术。他们这医院是私立医院，接待此种年轻孕妇的案例自然更多一些。再加上，这两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甄明珠尚在念书的事情，医生本就晓得，因而虽然这问话有些不合规矩，她还是下意识先试探了一句。
　　“嗯。”
　　甄明珠倒未曾迟疑，点点头。
　　莫名地松口气，医生笑了笑说道：“那就及时把叶酸补上，这本书拿回去……”
　　说话间，她随手从桌角堆着的一摞材料里抽出一本书递给两人，在甄明珠好奇地翻开扉页的时候，又继续说：“里面罗列了孕期的各种注意事项还有每次检查的时间以及项目，你们都可以看一看，先做个了解。下一次过来在12周左右，检查的项目很多，要空腹，没什么问题的话才会建档。”
　　“哦。”
　　甄明珠合上书，点点头应了一声。
　　话说完，医生不放心地又道：“另外，觉得身体不舒服别大意，尤其是小腹痛或者下面有出血迹象的话，需要立即来医院。”
　　“好的知道了。”
　　“还有……”
　　医生抬眸看了眼程砚宁，脸色微微有些紧绷，“前三个月不要同房，这个千万注意。”
　　“知道了。”
　　这句话明显在针对他，程砚宁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他一张俊脸爬满了红晕，蔓延到耳朵。
　　女医生：“……”
　　难怪进来不像其他小年轻那样问东问西，原来是害羞的。心里默默地想了一通，她又看了眼明显还有些开心的甄明珠，不放心的情绪更浓了。
　　这一对，也算在校生中的两个人物了。
　　得益于网上各种八卦，医生也晓得人家皆有不俗的身份背景，完全不存在诸如年轻人生产之后压力大、拮据、孩子没人带种种困难，唯一麻烦的好像就是孕期上学有那么点不方便。不过，职场上多得是产期临近才休假的准妈妈，怀孕学习这两者，倒并不存在特别难调和的矛盾……
　　收拢思绪，她笑了笑又说：“书册最后有集团旗下连锁的孕妈妈课堂的地址以及联系方式，你们年龄小，有时间的话最好报个班跟着听听，我们医院也会有医生定期过去指导讲课。”
　　“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露出个微笑，听见程砚宁出声问：“孕产类的专业书籍，您有没有推荐的？”
　　“这个……”
　　程砚宁规矩地笑着说：“预备等会儿去书店买几本，可您也知道，书店的书一向五花八门比较难甄选。我们对这些从未接触过，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推荐几本稍微专业一些的，方便我们学习。”
　　女医生：“……”
　　可能学霸都比较有条理？
　　见多了一个人或者被小姐妹陪着过来打胎的年轻女孩，也见多了进到诊室就毛毛躁躁弄不清状况的年轻男士，眼前这个颜值超高会害羞，问话中却透露着细心体贴的俊秀绅士，相当博她好感。先前对两人的那股子担忧和不放心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她随手撕了张空白纸，写下了几本在业界颇受好评的孕产类书籍。
　　程砚宁接过纸低头看，发现上面几个书名基本囊括了女人孕产期自身、宝宝、饮食三大方面的情况，便笑着对医生道了谢，尔后将纸张对折两下，装进了自己裤兜里。
　　“别忘了下去领一下叶酸……”
　　医生最后叮咛了一句，诊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了好几下，不等甄明珠和程砚宁出去，那护士便推门进来开口提醒说：“冯医生，急诊科那边接……”
　　她话未说完，冷不丁看见程砚宁一张脸，整个人呆了一呆。
　　“借过。”
　　程砚宁面色如常，护着甄明珠出去了。
　　两个人跟杨春一起下去，在药房取了叶酸之后，走出了门诊大厅。
　　华安医院的门诊大厅入口另一侧便是急诊大厅，因而等他们走出去前往停车地方的途中，被呼啸而来的救护车挡了去路，避免甄明珠被冲撞，程砚宁便揽着她往边上退了两步，眼瞅着救护车后门打开，医生护士推着移动担架火速赶来，将救护车上的病患抬到了移动担架上。
　　那是个年轻女孩，身上穿着长袖长裤的家居服，不经意间瞥过一眼，两个人皆是被女孩裤子上的大团血迹给吓到，甄明珠刚听过医生叮咛下面出血要重视的事，自然心有戚戚，抬眸看了眼女孩的脸。
　　这一下，整个人都震惊地定在了原地。
　　女孩的脸上也流着血，形容可怖，她却认得出，那是许久未见的甄明馨。
　　程砚宁自然也看见，甚至目送着医生护士簇拥着移动担架进了急诊大厅，声响全无，才回过神。下意识地，就和甄明珠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疑惑。
　　也就在这个时候，视线里又出现了一对形象全无的中年夫妻。
　　两个人似乎也都穿着家居服，不过被外面的大衣随意地裹着，露出了半截裤腿，男人脸上有几道挠痕，女人头发蓬乱，脸上带着悲愤、恼怒、痛苦杂糅在一起的情绪。
　　“……是荣太太吧？”
　　目光没收回，甄明珠有些迟疑地问出声。
　　程砚宁“嗯”一声，站在原地略想了一会儿，对她说：“我给楚叔打个电话。”
　　荣太太是楚江养父母家的女儿，彼此在一起生活好些年关系也不错，所以算下来，还和万家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毕竟，楚江和万随遇是在国外秘密领证的伴侣关系。
　　他昨晚住在万宅，自然知道楚江早上的飞机到云京，现在大抵已经回来了。
　　打电话通知了楚江荣太太出现在医院的事情，程砚宁便没有多管闲事，护着甄明珠上了他的车，先去买书，再一起回翡翠园。而甄明馨这一桩事情，他在除夕当天才给弄清楚了。
　　杨岚因为吸食毒品过量猝死后，荣太太怜惜甄明馨处境，将她带回了荣家。哪曾想，带回去一个祸害。趁着她带娘家二老旅游散心的时候，甄明馨上了她的床，和她的老公搞在了一起。
　　结婚多年，她也晓得荣桓在外面有些逢场作戏甚至偷吃的毛病，可一直觉得那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而她眼下的确和荣桓有很大差距，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去纠结这件事。可她不曾想，自己的忍耐换回的，竟是老公的得寸进尺，他背叛侮辱她，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之所以事发，是因为那天早上，甄明馨饭间吐了两次。
　　荣太太并未多疑，关心问候的时候，甄明馨说是饮食不规律导致肠胃不舒服，问题不大。
　　饭后，她回了房间休息，荣太太有些担心，所以让保姆端一杯热水给她送上去。这一位保姆倒了水预备送上去的时候，突然折回她身边，告诉她一个晴天霹雳。
　　保姆觉得甄明馨的反应更像是孕吐，这让她怀孕的对象，极有可能就是先生。
　　这话一出，还惹得荣太太一顿斥责，说她净胡说，甄明馨才多大。
　　就这样，保姆无奈之下将这一段以来自己的所见所闻对这一位傻太太和盘托出了。比如：太太不在的某一晚，她翌日清早去收拾房间，发现先生揭了床单扔进了卫生间放脏衣服的收纳篮里，她抱着床单去洗，感觉到上面一股子明显的腥味；再比如，太太还在的某一天，她临睡前倒水喝，却听见二楼甄明馨的房间里，传出了不可描述的隐约声响，她惊骇之余偷偷等着看，最后瞧见先生从她房间里出来，又若无其事地回了三楼书房……
　　这之后事情就多了：那两人单独在客厅的时候，先生会摸她的手；偶尔两人一起在餐厅，先生还趁人不备揉一把甄明馨的屁股；甚至，两个人在厨房里接过吻。
　　桩桩件件听下来，再好脾气的人，都能气疯。
　　荣太太没想到，甄明馨那么小的年纪，竟然能在她跟前讨巧卖乖的同时做出如此恬不知耻的事情，而她一心维护的丈夫，竟然将偷情当成了情趣，在家里乱搞，在她床上乱搞，甚至在她在家的时候，骗她说是去书房办公，转而跑去那个小贱人的房间找刺激，这一切的一切，都被保姆看在眼里。
　　只有她是傻子。
　　只有她！
　　火冒三丈的荣太太冲上楼的时候，目睹了自己丈夫搂着甄明馨安慰。
　　所有的愤怒，在那一刻爆发……
　　她都不晓得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荣桓全然拉不住她，她用触手可及的一切东西打砸甄明馨，最终，等她发泄完，甄明馨头破血流，被打掉了孩子。
　　程砚宁和甄明珠看见的，就是这之后甄明馨被抢救的事情了。
　　听万随遇说，甄明馨救回了一条命，却在同时得知自己毁容和不能生育的情况下被刺激的有些精神失常，眼下还在vip病房里住着，荣桓请了护工在照顾她。
　　至于荣桓，忙着求老婆原谅，想要挽回一段婚姻。
　　可但凡是个人都无法容忍这种程度的侮辱和践踏，荣太太平时脾气挺好，这一次却愈外坚决，不但将所有事告诉了他们上了大学的儿子，还火速地请了律师，要打离婚官司。
　　基于这种情况，楚江已经连续好几天在养父母那边了，忙着安慰被刺激过度的一家人。
　　万随遇上午刚拿了些礼物去楚家探望了一通，回来便非常感慨地当着万随心和程砚宁说起这件事，万随心听到荣太太常年容忍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时候便显得很恍惚。
　　不知怎地，想到了程卓。
　　和荣桓相比，程卓在婚前要放浪的多。他长得好，又是家里独子，常年混迹在酒吧那种地方，倒贴陪睡的姑娘成群结队，而他，大抵来者不拒。
　　这件事，她在爱上他的当晚便能意识到，可仍旧放纵自己为他沉迷。
　　大抵就因为这样吧，两个人正式在一起之后，她特别没有安全感，经常突袭找他，每次看见他和哪个姑娘走的近了便生气发脾气，最开始，程卓会和她吵，再到后来，却有意识地开始洁身自好。
　　家里人阻拦两人交往的时候，她正因为程卓的改变而欣喜，每一天，都好似蜜里调油。
　　所以在程卓被打伤之后，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陪他回了安城，不久便发现了自己怀孕的事情。那一段时间，应该是她这辈子最甜蜜幸福的时刻了。
　　她一直想一直想，觉得大抵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有办法拒绝那样的程卓。
　　一个相貌气质绝佳还小有才华的天涯浪子为她斩断桃花，怀孕十个月，他用尽温柔，想尽办法，只为了逗她开心。孕期的女人，欲望反而会变强，他用尽花样帮她纾解，让她无数次得到极致的销魂体验……
　　再后来，阿宁出生，一切渐渐地有所改变。
　　可其实，他还是因为自己发脾气的原因放弃了音乐离开了酒吧，鸡毛蒜皮事情引发的一系列争吵，并未让他们的生活走入绝境。直到孩子三岁那一年，他上了别的女人的床……
　　那个酒吧服务生，趁他不再找上门，耀武扬威气势十足。
　　这件事成了她心里过不去的坎，眼中刺肉中钉，他们因此产生无数次争吵，争吵缓解不了愤怒的时候，她开始动手，哪怕在床笫之间，也会将他挠的满背血痕。
　　不甘心呀……
　　她为他抛弃所有来到安城，他却背叛她，践踏了她的感情和自尊，让她的所有付出，成了笑话。
　　可，她似乎将他曾经的所有付出和妥协，当成了理所当然。他也曾经为了给他们母子献上好的生活而出去忍气吞声上班，曾经的他，不将这世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是他所在的那片天地里的王，被无数人追捧痴迷，可他为了她，融入了庸碌世间，当了一个不那么成功的男人，也放弃曾有的音乐梦，最爱的吉他……
　　如果人生再来一次，她能不能，包容他这么一次。
　　那样的话，也许一切都会得到改变。
　　她用谩骂猜忌吵闹磨掉了最爱的男人的所有傲骨，所以受不了他的离开，认定他背叛和抛弃，日日夜夜自我折磨，放纵了自己，也伤害了曾经被他们无比期待的孩子。
　　到如今，一切都晚了，好像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谢幕了。
　　胡思乱想着，万随心眼眸里又涌出泪花，她几乎是狼狈地离开了客厅，快步往楼梯口走去。
　　甥舅两人意外地看了眼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万随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坐在他边上的程砚宁，心情也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
　　那个女人刚才狼狈上楼的时候，脊背好像驼了，让他生出不忍之心。
　　大抵想到自己了吧……
　　程砚宁这般想着，起身朝万随遇说：“我去打个电话。”
　　“去吧。”
　　万随遇情绪不高，拿了根卷烟给自己点上。
　　程砚宁回了二楼自己房间，平缓了一会儿思绪，去阳台上给甄明珠打电话。
　　“新年好。”
　　电话陡一接通，那边便传来甄明珠欢快的声音。
　　她这几日心情好，显得越发长不大了，却让人觉得心里充满暖意，程砚宁转个身靠在阳台栏杆上，想了想问她：“甄明馨的事，要不要听？”因为先前彼此为对方考虑闹了许多误会的原因，现在的他们，无论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知对方，避免误会的产生和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甄明珠这几日，倒是也想过甄明馨的事，闻言也没有拒绝，出声道：“嗯，你说。”
　　程砚宁花了几分钟，大概地将事情给她梳理了一遍，最后说：“现在大抵就这样了。荣家夫妻俩在谈离婚，甄明馨还在医院，不晓得荣总是个什么意思。”
　　毁容外加无法再孕，两个消息将甄明珠砸的有点懵。
　　不晓得为何，她心里还有一闪而过的恻隐之心，可就在这情绪闪现的时候便被她狠狠地给掐断了。甄明馨做出这种毫无底线的事情，那么，一切恶果皆是咎由自取。

　　☆、422：兰母下落，因罪被捕（二更）

　　两个人打完电话，下午两点多。
　　甄明珠看了眼时间之后，便出了房门，下楼去。
　　除夕这样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家里一众保姆佣人都领了工钱回家。也就杨春，因为孑然一身，所以仍然留在家里，近两日和顾振南一起继续补添年货。
　　吃午饭的时候，顾振南说，到了晚上，顾振华一家四口会过来和大家吃晚饭。
　　李婶和王姐临走前将该准备的吃食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不过要应付一大家子，需要准备的事项还蛮多，主要是顾振南和兰盼两个人在弄，她本来想给帮忙，被赶上来睡午觉了。
　　等她收敛思绪走到楼下的时候，客厅里没人，兰盼和顾振南在餐厅里包饺子。
　　“爸。”
　　甄明珠唤了顾振南一声，又朝兰盼笑道：“姐。”
　　她比兰盼小了几岁，礼数上一贯周全。
　　顾振南垂眸看她一眼，无奈地问：“不是让睡午觉，怎么又下来？”
　　“睡不着。”
　　话落，甄明珠坐到了他手边的椅子上，待看见他手中的饺子，扑哧一声给笑了。
　　顾振南将捏好的饺子放在盘子里，又看她一眼。
　　“你包的这个个头也太大了吧？”
　　顾振南一个饺子顶的上兰盼的两个大小，所以全部单独放在一个盘子里要分开下，形状勉强能看，一个两个的肚子却圆鼓鼓，就跟元宝似的，着实可爱。
　　听见她嫌弃，顾振南哼笑了一声，撂了挑子：“那我看看你包的。”
　　闻言，甄明珠便拿了个饺子皮，接替了他。等她一连包了三个，顾振南的脸上倒浮现出一丝笑意，说：“行，看上去还不错，出乎我意料了。”
　　“程砚宁给我教的。”
　　甄明珠笑着说了一句，还补充，“他包的又快又好。”
　　不经意间，她想起两个人初到云京的那一年。是个周六，程砚宁回家问她想要吃什么，她说是想吃饺子，于是他便买了瘦肉、莲藕、小芹菜等一堆东西回来，说是在家里包饺子吃。那一会儿，她当然还不会包饺子，知道他会包饺子的时候还觉得非常诧异，要求说要学。
　　程砚宁耐心地教了好几分钟，她包出了第一个歪歪扭扭的饺子，心里很不好意思。不过在那之后包的自然越来越好看，心情便莫名地好了起来。
　　印象中，那是罕见的有着温馨情趣的一个中午。
　　两个人吃上饺子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了，她自告奋勇说是让程砚宁休息会儿，她去下饺子。哪能想，她的饺子一入锅，全部从捏起来的边沿开了口，成为了面皮菜汤。
　　程砚宁等好久没见她出去，不放心地进了厨房看的时候，她正心虚地将那些面皮捞了出来，预备倒掉。最终自然没有倒掉，程砚宁很自然地将那些饺子皮给端了出去，然后回厨房调制了一碗蒜香醋汁，将饺子皮当成了蘸水面，给吃完了。一顿饭几重波折，却让她对他又添倾慕。
　　饭后，他搂着她睡了个午觉。
　　散开在记忆里的小事，原本她都已经忘了，这一会儿又突然想起来，当天的每一幕却都好像镶刻在脑海里似的，她记得他在看见自己要倒饺子皮的时候微微挑起的眉梢，也记得他搂着她睡午觉，手臂的力道和温度。
　　整个下午，时间便在这种细碎的忙碌里过去了。
　　她迎来了孕期第一次孕吐。
　　大概是六点的时候，她和兰盼已经包了不少饺子分别放在了冰箱微冻室和冷冻室，顾振南和杨春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通，也基本摆放好了其他东西，眼看着顾振华一家四口该过来了，几个人在争执谁炒热菜的问题。最后，她和兰盼留在了厨房，兰盼炒菜，她给打下手，哪曾想第一盘菜刚倒进锅里，她便被油烟味熏得一阵反胃。
　　等到她跑去洗手间呕完，那滋味简直不要太酸爽。
　　之后，她整个人便有些提不起精神了，坐在客厅里，陪老爷子和老太太看电视节目。
　　“好些了吗？”
　　侧头瞧见她额头有虚汗，顾老太太担忧地发问。
　　甄明珠抿起嘴角笑笑：“好点了。”
　　“怀孕可不是个轻松事。”
　　老太太叹口气，颇为感慨地说：“我要你姑姑的时候还不怎么吐。结果后来一次比一次反应强烈，尤其是怀你爸那会儿，三个月出去瘦了十多斤，人差点都吐得脱了形，吃什么吐什么，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
　　甄明珠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老太太看见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笑，安慰说：“不过也不会一直吐下去，到后面基本就能好点，觉得不舒服多吃点水果，压一压恶心的感觉。”
　　话说完，她拿了桌上的水果刀，要给甄明珠削苹果。
　　“我来吧。”
　　甄明珠怎么好意思让她动手，连忙拿过刀子，低头削苹果。
　　一个苹果还没削好，门铃响了。
　　老爷子起身出去，很快，门厅处传来了一阵说话声。甄明珠辨别出是顾振华一家四口过来了便连忙起身走出去，笑着唤人：“伯父、伯母好。”
　　问候了两位长辈，又笑着唤了顾景行。
　　唯一被落下的顾景琛在顾振华不满的眼色示意之下，开口唤她：“堂姐。”
　　甄明珠“嗯”一声，露出个浅笑。
　　自从顾振南退休后，老两口基本一直随他住。相应的，和顾振华一家四口的关系不那么亲热，寒暄完将人邀请到餐厅，顾振南从厨房里出来，和一众人打了招呼。
　　差不多七点，一众人坐在餐厅里开始吃饭。
　　先有顾景琛和甄明珠的事，后有兰盼和顾景行的事情，一大家子坐一起吃饭，气氛着实有那么点微妙，基本上，一直都是顾振华兄弟俩在陪着老两口说话。
　　大过年的，云成慧看着也没有平时那么脾气差，不过由于她比较沉默，几个小辈都挺安静。
　　直到——
　　甄明珠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咬上一口后，突然跑去了洗手间。
　　餐厅里气氛凝滞了一瞬，顾振华看了顾振南一眼：“明珠这孩子？”
　　“该不会是有了吧？”
　　云成慧收回目光，挑明了问。
　　怀孕这个事，无论如何在自家人这里也瞒不住，顾振南只得道：“和万家那边已经商量过了，预备五一了给两人办婚礼。”
　　“那明年这个时候，可就四世同堂了。”
　　回过神，云成慧笑着说了一句，倒没有大呼小叫，还淡定地很。
　　因为她这句话，顾振南微微愣了一下，尔后目光扫过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脸色，一时间，心里对这件事的抵触莫名地下去了一些。也就在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双父母，都已经年过八旬了。虽然身体各方面还算健朗，可人生也已经走过了大半辈子，自己倒好，从来没尽过多少孝心。
　　从知道明珠怀孕到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心情略有缓和，却仍旧有些情绪。老爷子和老太太却没有，都显得很高兴，私底下都开始讨论给孩子买小衣服的事情了。
　　罢了，与其庸人自扰，不如积极对待。
　　收敛思绪，顾振南脸上难得浮现出笑容，又听见顾景琛笑着说了一句：“堂姐他们俩都要结婚了，我哥和兰盼姐的事也该提上日程啊……”
　　一句话，让众人脸色剧变。
　　顾景琛抬眸看向顾景行，笑着问：“哥，你说呢？”
　　顾景行薄唇紧抿看着他，好半晌，来了一句：“兰盼的母亲还没什么消息。”
　　血药浓度监测结果出来后，事情正如他所想，那一晚，他服用了安眠药。可这件事，他并未大肆声张，甚至也不曾告诉家里一众人。说起来挺悲哀的，他能想象到，家里一众人知晓这个真相之后的反应。兰盼大抵会辩驳，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服用了安眠药，她也没想过要嫁给他，可他这样怀疑并且侮辱人，便是对她的伤害。
　　他不晓得为何，他能将人想的这样坏，可当晚的种种迹象综合起来，让他无法相信兰盼心思清白。
　　而这个家里，可能相信他的，大抵就爷爷奶奶。偏偏时至今日，他没办法让两位老人帮他做主。一来，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奶奶还有心脏方面的旧迹，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二来，若是兰盼因为他揭露这件事而装可怜装委屈，一向专制的二叔和他爸难免觉得他度量狭小，酒醉惹出事，还千方百计找理由开脱。
　　毕竟，事过境迁，他完全没办法证明：安眠药是兰盼让他误服的。
　　所以他采用了缓兵之计，找了这么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兰盼的母亲当年抛夫弃女从老家离开，可想而知，品性并不好，这些年大抵也混的不如意或者说早已出事，不然按着国人喜欢成功后衣锦还乡的特性，她不至于始终音信全无。
　　她要不出现，这事情便可以就此暂时拖延，若是出现了……
　　“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突然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顾景行掏出手机看了眼，岑明打来了一个电话。
　　他以为是拜年电话，便随手按了接听，道：“喂。”
　　“顾总。”
　　岑明在那边开门见山地说：“兰小姐的母亲有消息了。”
　　这段时间下来，岑明已经晓得顾兰盼并非他亲堂姐的事情，懊悔自己先前将他送去顾兰盼住处的事情之余，工作分外卖力。得知兰盼的母亲终于出现，第一时间便打电话请顾景行拿主意。
　　顾景行愣了一瞬，再离开餐厅已经不合适，便面色平淡地笑道：“你说。”
　　“是警察找到了他们村子里，才将这个事情告知了兰小姐的舅舅。她母亲当年离乡之后，误入歧途进了一个拐卖儿童的犯罪团伙，这些年一直四处流窜作案，不久前才落网。”
　　顾景行：“……”
　　“顾总？”
　　“知道了，辛苦了。”
　　许久，顾景行开口，挂了电话。
　　“兰盼姐的母亲怎么了？”
　　顾景琛距离他最近，隐约听见电话里岑明的声音，便在他挂掉电话的第一时间笑着问了一句，漂亮的眼睛里含着几许光亮，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样子。
　　事已至此，自然也瞒不住。顾景行看了眼顾振华，如实以告：“说是因为拐卖儿童被捕了。”
　　“当——”
　　兰盼正喝汤，瓷勺砸进了小碗里。
　　甄明珠折身回来也正好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地看了眼顾振南。
　　素来威严正气的顾振南，神情间划过一抹错愕，尔后，变成了浓重的厌恶。社会上各项犯罪里，拐卖儿童这一项实在挑战人底线，兰盼母亲这消息一出现，无疑于平地一声闷雷。
　　－－－－－－题外话－－－－－－
　　*
　　上卷很快就要结束了，所以阿锦这几天写起来比较慢，不过，会万更到31号，么么哒。

　　☆、423：苦心孤诣，兰盼割腕（一更）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一众人食欲大减。
　　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对视了一眼，眉毛深深拧起，幽深的目光扫了一圈，抬手在桌上敲了两下，沉声道：“好了，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他有点动气的征兆，一众人自然顺着来，暂时将情绪都压了回去。
　　临近八点，年夜饭进行到尾声。
　　几个小辈将残羹冷炙都端回了厨房，甄明珠主动揽了洗碗打扫的活。这一下午她做的事最少，兰盼本就心事重重，便也随了她去，先一步出了厨房。
　　客厅里，几个大人正在看春晚，眼见顾景行和她先后出去，顾振华便开口喊了一声：“景行、兰盼，过来。”
　　与此同时，顾振南将电视声音调低了一些。
　　“爸。”
　　“伯父。”
　　因为是顾振华叫，两人到了沙发边便先后问候道。
　　顾振华抬下巴指了指一侧空着的沙发，温声开口说：“都坐吧，谈一谈你们俩的事。”
　　闻言，两个人沉默着坐下了。
　　顾振华看了眼大家长顾老爷子，尔后，目光先落到兰盼身上，语调醇厚温和，打着商量说：“年末公司里各项事情多，一直比较忙。上一次那桩意外都没能及时过问，想着景行年龄不小了，也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可眼下事情到了这一步，却也不能由着他的意思来了，我说一说我的想法。”
　　“嗯。”
　　“您说。”
　　顾景行和兰盼先后道。
　　顾振华浅浅地咳了一嗓子，才道：“婚姻是人生大事，仓促不得也儿戏不得。兰盼你是学法律的，应该晓得男女双方完全自愿平等，是结婚的必要条件之一。可显然，你和景行并不存在这样的条件。现在社会开放成这样，也甚少人会因为这么一桩意外而勉强成婚，强扭的瓜不甜，被迫结合在一起的两个人，未来多半也会成为怨偶。作为长辈，我自然不希望你们以后是这种情况，所以伯父刚才想了一下……”
　　他看向兰盼，继续：“希望能以其他方式弥补你。”
　　兰盼却低下头，静了半晌，一言不发。
　　客厅里，气氛僵持，电视上的欢声笑语，越发衬托出偌大一片空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振华在这种沉默里微微拧起了眉头，又一次看向兰盼，提醒说：“车也罢房也好，或者是更好的工作岗位、金钱补偿，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愿意，伯父都尽量满足你。”
　　“哈~”
　　兰盼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笑，抬起头，目光隐忍地看过去，慢慢道：“车也罢房也好？换取我的清白，伯父你是这个意思吗？那你知不知道，在奶奶住院之后，我便找过景行了。而且我说的很清楚，我不需要他负责，毕竟是我主动让岑明将他扶到我住处歇息的。是他非要去找我妈，说是结婚这件事最起码应该知会双方家长。他这样做的时候，你们当真都不知道吗？你们默许了的。对，我其实喜欢景行，可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说白了就是个山里的野丫头，配不上做顾家的媳妇，所以在奶奶要给我介绍金晨的时候，我同意了。那天会发生关系，我其实也有错，一时糊涂没有及时推开他，事后，我没有想要去赖谁。是你们给了我希望，表现出找到我母亲就接纳我的意思。可现在呢，因为她是罪犯，所以这一切都不作数了？她是罪犯关我什么事，她从小生我不养我，哪里有一点当妈的样子？而你们呢，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处处为我好，事实上难道不是变着法子的羞辱我吗？”
　　她一字一句，说起来不带停的，顾家从一开始的意外到后来的尴尬，情绪复杂导致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被点名的顾老太太，愣神后气红了脸，反驳说：“你跟着振南姓，那跟景行就是堂姐弟，生出这种不伦的心思，我阻止一下有错？介绍金晨给你的时候，你是满口答应的，不是我老太太强迫你答应的！”
　　“可您是长辈，你都过问到这一步了，我有反驳的余地吗？”
　　“你——”
　　老太太被她的强词夺理气得胸口起伏。
　　顾景行侧身过去给她拍了两下背，再看向兰盼，整张脸都染上一层冷怒，咬牙切齿道：“别太过分了。那一晚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没一点数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顾景行冷笑一声，“我根本没和你发生关系。那之后我在医院做了血药浓度监测，血液里残留安眠药成分。你苦心孤诣设计那么一出，为着什么你心里清楚，别耍这些以退为进的把戏！”
　　他这话一出，几个大人均是齐齐一愣，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兰盼身上。
　　兰盼却只是震惊了几秒，不可思议地问：“你说我耍把戏？难不成你觉得我给你下安眠药？”
　　“除了你还有谁！”
　　顾景行怒道。
　　兰盼仍是不敢置信地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神色间复出一抹痛惜失望，慢慢地说：“我给你下安眠药？哈，我给你下安眠药？那你有没有想过，安眠药在一般药房根本买不到，那是处方药！况且，聚会是大家临时起意，你觉得我在那种情况下能去哪里买到安眠药给你用？”
　　一段话，让顾景行短暂地沉默，目光复杂地盯着她看。
　　“别这么看我，没有就是没有。”
　　兰盼被他盯得落下泪来，哽咽着说：“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想我。景行你知道吗？我从十多岁就开始喜欢你了，喜欢到看见你皱眉头都会觉得难过。我怎么可能做出给你下安眠药这种事，基本的常识我还有，安眠药和酒精作用之下那是有可能让人中毒致死的！我丧心病狂吗，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她说的言之凿凿，兼之泪流满面，逼得顾景行哑口无言，半晌，没再反驳。
　　兰盼走开了……
　　她在一众人目光里走到了门厅处，尔后，拿了她的包过来，低头在里面掏了半天，将一张报告单递到了顾景行眼前，一字一顿地说：“我是第一次，第二天觉得很不舒服担心出问题，在医院的时候顺便也检查了一下，看清楚上面的字，你满意了吗？”
　　顾景行垂眸，看见了诊断结果：处女膜裂伤（新鲜）。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开了。
　　报告单的机打日期，十二月二十六日。
　　他紧紧地咬着下槽牙，一双黑眸看着兰盼，只觉得满腔情绪快要克制不住。
　　大脑里乱极了……
　　是了，床单上的确有血。
　　可，他的监测报告也不可能出错。
　　到底是不是兰盼？
　　如果不是她，根本没有人有动机给他下安眠药。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脑海里一堆问题转来转去，面对骤然强势起来的兰盼，他看上去，反而有一种被逼溃退的感觉，额角都冒起了细汗。
　　瞅见他的样子，顾老太太给心疼坏了，上前一步没好气道：“别说那些有的没了。就算你们发生了关系又怎样？景行醉的厉害，难不成你也跟他一样醉得神志不清了？你说我孙儿夺了你的清白，我还觉得你占了他的便宜了。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这睡了也好没睡也罢，我们顾家就是不会要你这样的孙媳妇！少给我在这花言巧语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要不是你们咄咄逼人，我何苦如此，难道被践踏都不能申诉两句？”
　　“你——”
　　顾老太太眼看着又要动大气。
　　“妈。”
　　“奶奶。”
　　一众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到兰盼这样的一面，愣神过后连忙去安抚老太太。
　　兰盼立在原地，目光扫过顾振南和顾振华泛着沉闷怒气的一张脸，又瞧见云成慧瞅向她，大开眼界的模样，最后，余光瞥见了从厨房里正走过来的甄明珠。
　　事已至此，没什么退路了……
　　她胸口上下起伏，突然，出声喊：“爸，谢谢你这十几年照顾我了。兰盼无以为报，不想要你为难。可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接受这般侮辱践踏，我——”
　　她说到这，猛地往前一步拿了茶几上水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一声划过自己手腕，霎时，鲜血喷溅上半米远，溅了回过头来的顾振南一脸。
　　四目相对，顾振南双眸圆瞪，她则身子猛晃了两下，站稳了。
　　水果刀“啪”一声落在地毯上。
　　她直直垂下的手腕，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往出冒，而她却仿若全然不知道一般，嘴角挂着凄婉决绝的笑，看着顾振南还说：“要不是你带我来顾家，我不会认识景行，不会喜欢他这么久，不用十几年在这个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不用像现在这么痛苦了，爸，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是不是？”
　　“杨春！”
　　顾振南懵了一瞬，厉声吼了一句，尔后，一把抓住她涔涔冒血的手腕，扭头训边上的顾景行：“愣着干嘛，赶紧把医药箱给我拿过来！”
　　兰盼似乎有些难以支撑，身子虚软，被他半抱在了怀里。
　　气氛凝滞的大厅，因为他这几声吼一下子陷入慌乱。
　　杨春快步走过来的时候便瞧见这令人惊骇错愕的一幕，眼见顾振南一手拇指紧按着兰盼手腕一处，顿时松了一口气，果断开口说：“我现在就去开车。”
　　边上，老太太瘫软在了沙发上，一脸不敢置信。
　　顾振华和顾老爷子俱是神色震颤，包括在家里一向厉害的云成慧，这一会儿都成了哑巴，稍近处的顾景琛和快步走来的甄明珠显然也被这一幕弄懵了，站在边上许久没说话。
　　“二叔。”
　　顾景行将医药箱拿了过来，飞快地打开了。
　　这期间，不曾抬眸去看顾兰盼，脑子里乱糟糟一团。
　　顾振南在医药箱里拿了两包绷带装进自己家居服口袋，抱起兰盼，一边快速地往出走一边朝他边上一起走着的顾振华开口说：“打电话叫一下120，让来路上接。”
　　兰盼一刀划得太深，按着鲜血喷溅的那个样子，他都难得有些慌。
　　顾振华应了一声，拨电话的同时回头安抚了一声顾老爷子，再打完电话，路过门厅的时候拿了两件大衣，很快，兄弟俩先后出了门。
　　听见门响，回神的顾景行追了出去。
　　甄明珠的大脑也经历了一小会的空白迟钝，等意识到顾兰盼被顾振南送往医院，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瞧见客厅沙发、地毯、茶几上都有血，连忙去洗手间拧抹布。
　　等她折回来再去擦血迹，被顾老爷子给制止了。
　　念及她怀孕还见血，顾老爷子心情愈发恼怒，发话说：“你身体不方便，抹布给你伯母。”
　　云成慧这一刻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
　　嫁入顾家二十多年，她都没有过顾兰盼刚才那一股子强势烈性，以小欺大咄咄逼人不说，就她最后拿刀子划上自己手腕拿一下，设身处地，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二十出头一个女生，怎么能对自己下去这么重的手？
　　今天救回来也就罢了，这要是救不回来，他们这一大家子不得摊上一条人命？事情传出去，人家说他们做家长的逼死了先前的养女，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身上被吓出了一层汗，她也没心情计较顾老爷子的语气和偏心了，抬手接了甄明珠手里的抹布。
　　“哎——”
　　另一边，靠着沙发的顾老太太，发出一声长而悲痛的叹息。
　　自顾自地道：“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祸害。”
　　“奶奶你别想太多了。”
　　闻言，甄明珠抬步走到她跟前去，轻声安慰道，“她就是一时想不开，过去了就好了。”
　　她刚才在厨房里收拾东西，出来的比较晚，可顾兰盼的话却也听到了一句，尤其是她最后对顾振南说的那几句，简直扎心，让她都觉得难受。
　　最起码，从她的视角，顾家老两口和顾振南对兰盼并不差，眼下这社会，别说养父了，那就是亲生父母，又能有多少在女儿刚出社会的时候便给买车买房，将她的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她说自己十几年在顾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又说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说她无法接受被这般侮辱践踏，可她怎么不想想，顾景行本就对她毫无爱情，如何能因为这样一件事，便娶她过门共度一生。尤其，那一晚顾景行是醉酒状态，她却应该是清醒的，怎么就倒贴的如此理直气壮？
　　这不是典型的升米恩斗米仇吗？
　　除夕夜将家里弄得鲜血斑斑，是个人都会有情绪，甄明珠称呼她的时候，懒得叫姐了。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一只手被顾老太太紧紧地抓在了手中。
　　老太太年龄大了，手指骨节突出，显出老态，听见她安慰却明显并无丝毫的放松，神情连身体都仍旧紧绷着，摇头道：“要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你爸这是将毒蛇给我养到家里来了，她缠住景行不放了。”
　　回想起顾兰盼刚才那个架势，老太太只觉得心头烦闷透不过气。
　　年纪轻轻一个姑娘，竟是让他们这一大家子莫可奈何，她从前便觉得兰盼那丫头心思重，可完全不曾想到，她能敢做出这样将他们一家人放在火架上烤的事情。
　　她被送去医院，老两口都得遭罪地跟着等消息。
　　所幸，十点多的时候，顾振南打来了电话，说是兰盼没什么事了。
　　顾老太太长松一口气，也懒得去管仍旧在家里的顾景琛和云成慧，拍拍甄明珠的手说：“好孩子，时间不早了，你快回房睡去，这个时候可不能熬夜。”
　　又陪了她几分钟，甄明珠叹着气上楼了。
　　这一个新年，实在过得让人烦闷。
　　她回房冲了个澡，出来以后回复了好些拜年短信，睡前，和程砚宁打电话。
　　“怎么听着还很不高兴？”
　　甄明珠“嗯”了一声，想了想，开口道：“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说，挺烦的？”
　　“怎么了？”
　　程砚宁语调很温柔，“大过年的家里谁惹你了？”
　　“就兰盼……”
　　甄明珠将晚上这件事对他讲了一遍，最后道，“你是没看见，血滴的到处都是，奶奶她都差点气哭了。语气里很无奈，说她缠着景行哥不放了。”
　　“……”
　　程砚宁静了好一会儿，明显也有些被惊到。
　　“怎么办呀？”
　　他不答话，甄明珠又问了一句。
　　“没事。”
　　程砚宁安抚地笑了笑，温声说：“按着她这个闹腾法，你爸要是能让她嫁给景行那才是怪事。放宽心睡你的。我给景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424：顾景行说，谢谢二叔（二更）

　　凌晨，临近一点。
　　华安仁心医院，神经外科，vip病室。
　　手术后的兰盼平躺在单人病床上，因为麻药效用昏睡了过去。抬眸看一眼滴答滴答的吊瓶，感受着病房里安静的氛围，顾振南在心里长叹一声，扭头朝身侧顾振华道：“出去说。”
　　好好的一个除夕夜整得人仰马翻，一家人都因此心情沉闷，顾振华也叹了一声，跟着他出去。
　　顾景行和杨春一直等在门外，眼见两人走出来，顾景行便连忙打起精神，微微低着头，神情惭愧地唤道：“爸，二叔。对不起，都是我……”
　　他话未说完，顾振南抬手挡了一下，“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紧接着，他抬眸看向顾振华，脸色喟叹，“要不是我当年收养她，也就不会有这么些事。”
　　听闻他这么说，顾振华和顾景行均是微愣一下，显得有些意外。毕竟，这一位半辈子未婚，也就收养了这么一个女儿，一向对她算是照顾有加。眼下这姑娘因为顾景行的原因偏激之下做出如此举动，虽说不占理，到底伤了身体。那一下刀子划得深，不仅伤了动脉还伤了神经，医生言称这只手以后都可能无法像先前那个灵活好使。
　　此种情况下，他们以为顾振南多少会有些偏帮，如此出乎意料，两个人回神后都下意识地保持了沉默。
　　顾振南脸色严肃地拧着眉，似乎在沉思，一小会儿，又看向顾景行问：“你说的那个安眠药，怎么回事？说来我听听。”
　　这一晚，兰盼的行为让他的情绪几经起伏。最开始，她耷拉着冒血的手腕问他那句话的时候，他心中慌乱乃至痛惜，当时，对她的愧疚和歉意甚至占了上风；送她过来的半路上，这种情绪也一直存在，他甚至反思，自己对兰盼是不是不够好；等到她进来手术室，医生让他们在外面等的时候，他则一直在思考这出闹剧的细枝末节……
　　眼下，她没有生命危险地躺在里面，手腕却可能留下后遗症导致日后生活一些不方便，他在惋惜之余，心情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生不出波澜。
　　十多年前，他去那个村子里看望兰盼，起初并未有收养的心思，考虑过将她托付给亲戚养，自己放假了常去探望。当时的他毕竟常在军中，也没有时间将她带到身边，精心照料。
　　兰盼表现出惊惧恐慌，对她那些亲戚太过排斥，他心生不忍，询问了她的意见。
　　这之后，带她到了云京，过户收养，一直视若己出。
　　他不能否认，遇到明珠并认回之后，他因为阿璇的原因对这个孩子过分喜爱疼宠，可兰盼又不是三岁小孩，理应明白他身为一个父亲，对多年未曾尽过义务的亲生女儿的心意。偏偏，她不仅未曾摆正心态，还以退为进咄咄逼人，指控他们全家之余，激动割腕以死相挟。
　　对老爷子老太太，她阳奉阴违毫无尊重；对自己这个养父，绵里藏针横加指责；对她自己的处境，她则用十几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来形容；对景行呢，口口声声说爱，却以爱为名行自私捆绑之实……
　　桩桩件件，让他想起来便觉得不寒而栗，更谈何为她做主，如她所愿，让她嫁给景行？
　　顾家就这么两个儿郎，景琛根本担不起家庭重任，也就景行，从小宅心仁厚，学业优异品行端正，眼下年龄小，做事有些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却到底瑕不掩瑜。
　　兰盼配不上他……
　　且不说那一晚到底真相如何，只她今天这么一出闹出来，便让他在震颤之余生出庆幸。庆幸，景行对她全无感情，也庆幸，他不曾为她做主，将如此自私自利贪婪激进的人，强塞给他的亲侄儿。
　　暗自思量着，他神色间却称得上平静，辨不出明显的情绪倾向。
　　边上，顾景行默了好一会儿，据实已告：“那晚上，我喝醉之后是睡过去的状态。岑明说因为叫了我好几声都没将我叫醒，所以听了兰盼的话，将我扶到了她的住处主卧里。第二天……醒来之后，我对所有事没有任何印象，整个人也有些晕沉沉的，感觉不太正常，所以二十七号当天过来做了血药浓度监测，结果显示血液里有安眠药成分残留。”
　　他说完，顾振南若有所思：“你觉得兰盼下了药？”
　　“我只是猜测。”
　　顾振南睨了他一眼，“怎么先前不说出来？”
　　“……”
　　顾景行沉默了。
　　不说出来，一是没有证据，二是觉得没有人相信他。花言巧辩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所以在思量之余，他才用了拖字诀，想要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而他这种心思，顾振南一眼望到底了，也不介意他沉默不语，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和你爸早点回去吧，不要多想，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二叔？”
　　顾景行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声音都显得哑。
　　顾振南叹气，拍拍他肩膀说：“上次因为你奶奶被气到住院，我恼怒之余出手打你，是我不对。安眠药的事我会弄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落在肩膀上的手掌宽大，顾景行默默受着，感觉那掌心里似乎能传出热流，一直注入他寒凉的心脏。以至于，他只是紧抿唇看着人，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顾振南微微笑了一下，说：“你是我们顾家长孙，理该有端正贤惠的名门淑女匹配，二叔不是那么迂腐且不知变通的人，兰盼今天这事情不怪你，不会做主让你娶她的，放心。”
　　“……谢谢二叔。”
　　顾振南点点头，这才朝顾振华道：“医院里我让杨春辛苦一下晚上守着，你和景行先回吧。爸妈估计也受惊不轻，我一会儿安排完这边的事，会尽早回去。”
　　短暂地顿了一下，他又说：“至于兰盼的事，等她情况稳定一些，我解决。”
　　“行。”
　　自己这弟弟是个什么性子，顾振华相当了解。而他本身虽然脾性温和在家里当了多年的甩手掌柜，大事上却自有分寸，别说兰盼是罪犯的女儿，她就是名门千金，这种性子，也断不能入他顾家的门。
　　想当年，云成慧在她这个时候，那也顶多算娇蛮，她这都能称一句野蛮了。
　　和顾振南辞别，父子俩一起下了楼。
　　除夕夜寒风凛冽，走出一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瑟缩了一下脖子，顾振华叹口气，这才朝大儿子说了一句：“你要有你二叔一半的心性魄力，何至于被一个女人算计？”
　　“兰盼她……”
　　顾景行一开口，语气便复杂至极，话都说不下去。
　　对他来说，顾兰盼比起顾景琛这个亲弟弟一贯都亲近许多，眼下这般模样，让他如何接受？
　　顾振华停步审视他一眼，半晌，无奈地笑了笑，声音和缓而不乏严肃：“说到底，那是个养女。你呢？就像你二叔说的，顾家长孙。在这个家里孰轻孰重，你都没有判断？”
　　“……”
　　顾景行不吭声。
　　顾振华盯着他看了几秒，又说：“爷爷奶奶偏疼你，你妈偏疼景琛，谁都不比谁差。眼下景琛出了那种事，平时你忍让一些那也就罢了，何至于让一个外姓人都欺到你头上？”
　　“嗯，我知道了。”
　　“走吧。”
　　“爸。”
　　顾景行在他身后唤了一声，开口道：“我想先去看看奶奶。”
　　几人送兰盼过来的时候，顾老太太明显被气得不轻，这一晚估计很难入睡。顾振华略微想了想，点头说：“那行吧，一起过去，开车小心点。”
　　一家四口过来翡翠园，开了三辆车，夫妻俩一辆，兄弟俩各走各的。刚才兰盼做手术的时候，兄弟俩都给家里打了电话，顾振南给老两口宽心，顾振华让妻儿不用等他，早些回去。
　　一前一后过来的时候，这父子俩也各自开了车，顾景行上了车才发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
　　过来的时候着急忙慌地去急诊，他将手机忘到了车上。
　　时间太晚，他便没有回电话，而是发了几条短信说抱歉，手机屏幕亮了一会儿最终暗下去，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搭在方向盘上，半晌，低头趴下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题外话－－－－－－
　　*
　　稍晚点还有三更哈。
　　三更的时候让你们看看顾首长的威力，那是和阿宁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425：金晨作证，兰盼打脸（三更）

　　兰盼在医院住了五天多。
　　一月二十八日，也就是正月初六这天，早上八点半，顾振南到了病房。
　　“先生来这么早？”
　　刚从洗手间出来，王姐笑着问候了一声。
　　顾振南原本给她放了七天假，可由于兰盼住院需要照料，她在家里过了初三便回到了翡翠园，当天又和顾振南一起来了医院，这几日都在陪护。
　　昨天早上，医生查房的时候，通知说兰盼可以回家里养着了。不过由于顾振南昨天陪两位老人出去走亲戚的缘故，将出院日期拖到了今天，只等一会儿见过医生，便可以给她办出院手续了。
　　点点头对王姐略笑一下，顾振南抬眸看向兰盼，关切地问：“早饭吃过了没？”
　　“吃过了。”
　　兰盼抿唇，轻轻点头。
　　顾振南温和一笑，又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不要紧了。”
　　兰盼的脸上划过一抹惭愧歉意，看着他轻声道：“爸，对不起。”
　　顾振南没应答，深邃目光落在她脸上。
　　被他盯这么一下，兰盼的神色中更添了两分不自在，想了想继续说：“这次是我不好。因为情绪太激动，在家里口不择言还偏激行事，我知道错了，不该在过年的时候这么不懂事，给大家添堵。”
　　听他说完，顾振南拉了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这是一个相对而言比较亲近的动作，让兰盼心里那一丝不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变的踏实而安心。待在顾家十几年，她早已经将这家里每个人的脾气都摸得清清楚楚了。老爷子和老太太有几分精明，可眼下年事已高早就不做主了；顾振华一门心思扑在公司，对家里这些事情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在出了顾景琛的事情后，云成慧性格变得极为不可理喻，将顾景琛当成了命根子眼珠子，怨天怨地，他在家里待的次数锐减；顾景琛算是被那件事给毁了，所以当初她想方设法将江宓的存在捅到他跟前之后，没过多久，他便掳了江宓，可恨那件事让他心理变态，竟然在掳了人之后通知顾景行，要不然江宓早被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给轮了……
　　想到这，她免不了又想起顾景行，说他善良也好软弱也罢，反正在他面前，谁弱谁有理。
　　深究起来，他这一点其实有着顾振南的影子。
　　顾振南的性格里，有典型的属于大男人的强势霸道，不但嫉恶如仇，还怜惜弱小，要不要当年不会因为她几行眼泪便将她带到云京，后来也不会因为她在学校里受欺负便同意给她改了姓氏。这么些年，她一直听话乖顺，眼下却被顾景行和顾振华“逼”到这种份上，他一定会给自己做主的。
　　暗暗地想着，兰盼心里得意又感慨，就等着他开口说出给她做主的话，毕竟，这几天他住院，他也是过来挺勤的，对她的态度也明显很温和，没有生气的意思。
　　她这样一道歉，他肯定也不好再训斥什么。
　　“既然不要紧了，那就在这里说说你和景行的事情。”
　　“……”
　　回答什么都不合适，兰盼索性也没有回答。
　　顾振南却不在乎这些，继续开口道：“你住院那一晚，我问过景行了。他说自己在那之后做了血药浓度监测，所以怀疑自己当晚其实喝了安眠药……”
　　“这些我都不知道。”
　　顾振南看她一眼，问：“要是我没记错，你当时辩解说自己买不到安眠药。”
　　“那是处方药，我也不需要用。”
　　“确定？”
　　他的态度，以及他的问题，让兰盼心里敲响了警钟。
　　须臾，她在他的目光下抿紧了唇，迟疑道：“您是觉得我在撒谎？”
　　顾振南突然笑了一下。
　　老实讲，他其实不常笑，尤其是两个人还相聚如此近的距离，像真正的父女那般凑近谈话的时候。可他笑了，这突兀的笑容让她觉得极度不适，好像一切尽在她掌握，无论她再怎么回答，事情都将往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方向发展。在他目光注视下，她甚至不敢再说话，只怕多说多错。
　　“兰盼。”
　　顾振南正正经经地唤了她一声，语调里有几分喟叹和惋惜：“你是学法律的。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真正滴水不漏的案件，只要是人为的事，总会有迹可循。”
　　顾兰盼怔怔地看着他，倏然苦笑了一声：“您不愿相信我，那我说再多都是没用的。”
　　“的确。”
　　顾振南对她的伤感完全无动于衷，掏出了自己手机。
　　尔后，他抬手在屏幕上滑了几下，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道：“金晨吗？”
　　“我是你顾伯父，上班了吗？”
　　“来一趟神经外科vip3病室，我和兰盼在这儿。”
　　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他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了保温壶。
　　“先生我来吧。”
　　由于他谈话的时候没有清场，王姐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该出去，发懵地听了一会儿，眼见他要倒水喝，连忙上前，神色殷勤地说了一句，与此同时，目光偷瞟兰盼，暗自脑补。
　　“不用。”
　　顾振南给自己倒了水，端起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放在了桌上。
　　病床上，兰盼无法保持淡定了。
　　圣诞节那一夜的事情，其实并非她早有所谋，而是一时冲动。因为那段时间顾振南开始接触金家的人，她气恼又焦虑，以至于休息不好。所以在一次感冒了去医院看病的时候，要求金晨在药房给她拿了点助眠的药。没用她身份证办卡缴费，所以在她的医疗信息上，寻不到购买安眠药的痕迹。
　　顾景行喝醉了，她难以按捺住自己的心情，便趁人不备将正好装在包里的一粒安眠药碾了，倒进了顾景行酒中。无论什么药物，基本上都不能和酒一同服用，这常识她自然懂，可因为当时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所以她顾不了那么多，安慰自己说，一粒药而已，不可能出什么状况。
　　事情如他所愿……
　　顾景行那个助理并未起疑，她顺利地将人带回了家。
　　给他脱了衣服之后，发现人睡得很沉叫不醒，而她又担心过于洁净的床单没有说服力，便硬下心肠，咬着牙，进行了令她倍感屈辱的那件事。
　　两个老太太翌日过来是意外，她原本的打算，是想要在顾景行醒来佯装自杀，让他在懊悔自责之余一下子做出对她负责的承诺，成全她的痴心一片。可是不曾想，这事情闹大了。她来不及演戏，便跟着一众人到了医院。老太太气晕了过去，顾景行冷静之余，给她用了拖字诀。
　　时值新年，她将那一纸鉴定拿回家，本来是想从顾振南这边找突破口。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这一步。
　　顾家和金家都好久不曾往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振南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如此直来直去，直接将金晨给叫了过来，这是预备和她当面对质？
　　心中顿时慌乱起来，兰盼抬手在枕头下摸手机。
　　可——
　　别说发短信了，她刚将手机摸了出来，眼前便出现了一只大手。
　　顾振南拿了她手机，放在桌上。
　　“顾伯父。”
　　与此同时，金晨出现在病房门口，礼貌地唤。
　　顾振南抬眸看见他，点点头算作应答，眼见他将目光往兰盼身上瞥，也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直接发问：“叫你过来是想询问你一件事，伯父希望你据实相告。”
　　“您请说。”
　　圈子里一众小辈对上他的时候，极为恭敬。
　　“近半年，兰盼有没有通过你，获得过安眠药？”
　　“……”
　　金晨微微一愣，下意识又去看兰盼。
　　兰盼紧抿着略微有些泛白的唇看着他，眼眸和神情里，盛满哀求。就连额头鬓角，似乎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显得可怜而无助，一副孤立无援的样子。
　　分手之后，两个人几乎没见过面，她这副模样，自然令人心软。
　　金晨敏感地觉得事情不寻常，正迟疑犹豫，又听见顾振南语调沉稳地开口了：“圣诞节那一晚之后，景行在你们医院做了血药浓度监测，结果显示血液里有微量安眠药残留，他怀疑是兰盼趁着聚餐让他误服导致昏迷。可兰盼坚称自己买不到安眠药，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因此，我想到了你。”
　　一番直白的解释之后，顾振南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金老爷子一身清正，你的品性伯父也信得过。这件事于我们顾家而言并非寻常，我也希望你能暂时放下之前所有不愉快，诚实地回答我这个问题，免了我再多方求证。”
　　他是直来直去的人，解决问题也有着一贯雷厉风行的强硬特征，这话里还有几分深长的提醒意味，金晨自然不好做出让自己之后打脸的事情来，好半晌，点点头：“有一次。”
　　－－－－－－题外话－－－－－－
　　*
　　明早见！

　　☆、426：逐出顾家，兰盼崩溃（一更）

　　426：简单的三个字，仿若一声宣判。
　　他说完，病房里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兰盼看着他，只觉得大脑中变成了空白的一片。喉头发紧，她想说些话来挽回颓势，偏偏，好一会儿，一句话都不曾挤出来，脸色因此变得僵硬而紧绷。
　　与此同时，金晨也看着她，神色间有几许复杂的审视。
　　从接触、恋爱到双方家长见面意图订婚，他们谈了也有近一年时间。在这期间，当然有过亲密举动，不过因为兰盼性子比较保守，所以哪怕他有需求，两个人也不曾发展到最后一步。她这种洁身自好的秉性，是促成他想要娶她的重要原因。可结果呢，洁身自好性格保守统统是假的，她之所以守身如玉，是因为不甘心，心里有另外一个人。
　　奶奶说：当天进去的时候，顾景行急匆匆往身上套裤子。所以，她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骗了所有人，不仅有着出色演技、精心谋划，还有着寡廉鲜耻厚脸皮。
　　可笑自己年近而立，竟然被这么个刚毕业的女学生耍的团团转。
　　“呵~”
　　唇角不由自主地染上一抹讽刺意味十足的冷笑，他收回了看向兰盼的目光，侧身朝向顾振南，礼貌而面色内敛地开口道：“伯父要再没什么事，我先去上班。”
　　时至今日，先前所有的怜惜喜爱就当喂了狗。
　　他不愿意再将目光落在兰盼身上，自然也不愿意，在这个病房里，多停留一秒。
　　“我送你出去。”
　　顾振南表示理解，开口说。
　　两个人步出病房门，顾振南将他送到了不远处护士台边，听见他说：“您不用送我了，又不是什么陌生地方。”
　　“打扰你了。”
　　金晨微微颔首，抬步离开了。
　　在他走出两米远的时候，身形有短暂的停驻，似乎有话想说。
　　不过，最终他不曾回头再去看顾振南，反而略微加快脚步，朝电梯口走去。停驻的那一下，他想起了顾兰盼曾经试图让他换血液的事情，斟酌着是否应该告诉顾振南。可再转念一想，那件事并未做成，甄明珠也早已回了顾家，眼下说出来，已经没有了意义。尤其，顾振南能将他唤上来，可见已经清楚了兰盼的人品，以他强硬的性子和手腕，自然不可能让兰盼继续留在顾家作威作福。换了角度再想，患血液的事情，他也不能说。
　　兰盼求到他跟前的时候，他答应了，贸然说出，逞了一时痛快之余，也给他惹了一身骚。
　　为了他们金家的脸面，这件事他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进电梯之前，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尔后，毫不留情地，将兰盼的手机号拉入了黑名单。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嗡嗡——”
　　顾振南进门的时候，兰盼手机响了。
　　她魂不守舍，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条短信。
　　来自金晨：“那件事没说，算是我对你最后的宽容，好自为之吧。”
　　那件事？
　　兰盼拧着眉回想了一下，才记起是换血的事。心头一惊，她怕顾振南看见，连忙点了删除，尔后将手机放在了床上，默默地做了个深呼吸。
　　做贼一般的样子落在了王姐眼中，心中越发看不起她。
　　山鸡变成了金凤凰，偏偏还不满足，想要当豪门太太，那也得有那个命啊。这下倒好了，舍身一搏，老老小小对她的好感全部丧失干净，年轻有为的未婚夫飞了，谎言戳穿了，眼看着被顾家扫地出门，哭啼啼一朝回到解放前。要她看这姑娘也是个人才，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自己作掉了自己的锦绣人生。
　　还真是老话说得好：知足常乐。
　　瞧见顾振南往她跟前去，王姐悄咪咪地退到了一边，减少存在感。
　　“爸。”
　　兰盼再开口唤，神情忐忑中带着一股子无措。
　　“别叫我爸。”
　　顾振南沉声说道，“既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在顾家待了十几年，可见你委屈之重意见之大。我们之间那一点因为你爸而存在的情分，已然所剩无几。从此之后你不是顾家人，也莫要入顾家门。”
　　“爸，我知道错了！”
　　兰盼喊话的声音，染上哭腔。
　　顾振南无动于衷，继续道：“刚才走进来的时候，我一直在反思。俗语说滴说之恩当涌泉相报，俗语又说升米恩斗米仇，我将你接来顾家，云京的繁华富贵迷了你的眼，养成了你这般不知感恩贪得无厌的性子。你毕业，我买房送车，还担心你因为被我独立出去心生不满。我给的太多，反而让你觉得这一切均是理所应当。”
　　“不，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爸，我没有这样想过！”
　　“你怎样想的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顾振南的语气和神情里，没有一丝的温情疼惜，只道：“目前你拥有的两样东西。房子是你的名字，我不会收回。一来是因为你爸当年舍身护我，二来就当全了这十几年我们的父女情意，三来算作你用自己一只手为自己谋取的同情。停在翡翠园的那辆车本就记在我名下，此后非你所有。你年纪轻轻，也该尝一下同龄人挤公交坐地铁的辛苦，方才能从付出奔忙里品出几分人生道理。至于工作，顾氏自然容不得你，年后你重新找一个。”
　　“不……”
　　兰盼被他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猛地摇了摇头，强烈反对他的决定。
　　顾振南不是这样的！
　　他虽然威严有余亲近不足，可明明就是个非常宽宏而且怜惜弱小的人。她纵然有错，可已然落到了这一步，他怎么忍心如此对待她！
　　收了她的车又将她赶出顾家踢出公司，一套房子能干什么？
　　那个房子就一百来平，哪里能和顾家的别墅相提并论，比先前军区的住所也差得远！
　　再说了，那个小区各项收费都不便宜，每个月各项费用杂七杂八加起来都差不多两千了，她刚上班就几千块的工资，自给自足的话，能留下什么？！
　　还没收她的车，她的姓，她的工作！
　　心里的愤怒和屈辱，一瞬间冲到了顶峰！
　　她自毁清白又废掉一手，到头来反而落了个鸡飞蛋打？！
　　不行！
　　着急万分，她都顾不得装可怜，讲道理说：“就算我在安眠药的事情上撒了谎，那也不能证明他吃的安眠药就和我有关！我做了鉴定了，就是景行毁了我的清白。”
　　顾振南被气笑了，“他昏迷你清醒，你说他毁了你的清白？你自己觉得，这话能讲通？依我看，与其说他毁了你的清白，不如说你占了他的便宜。景行的人品，我还信得过。”
　　“就因为他是你亲侄子！”
　　气急败坏，兰盼这一句，吼了出来。
　　“……”
　　男人深邃的眼眸里，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兰盼却有些疯癫，情绪完全崩盘控制不住，又哭又笑地说：“说来说去，不过因为我是养女。我要是你亲女儿，你可能这么对我吗？就因为我是养女，所以我有错没错都是我的错，再小的错也是大错！别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因为你打心眼里看不上我而已……”
　　“你真是让你父亲蒙羞。”
　　顾振南却显然懒于应付她大喊大叫，直接抬步出了病房。
　　王姐见他走，一时都有些懵了，扭头再去瞧兰盼，看见她“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她用手去抹，也不晓得是不是牵动了伤口，进而发出了一声崩溃的尖叫。以往好好的人，一时间就整成了疯子似的。
　　云京市一套房诶，多少人奋斗半辈子都买不起，她还在这嚎叫？
　　贪得无厌的人，这嘴脸可实在难看又狼狈。
　　“走了。”
　　门口，去而复返的乔睿唤了她一声。
　　王姐这才回神，一边往出走还暗暗地想：对过惯了穷日子的人，穷的滋味其实并不可怕。最最可怕的，大抵就是这样大起大落，从贫穷困顿走入富贵丰裕，又从大富大贵跌入俗世尘埃。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话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这姑娘心态要不调整，迟早会将自己给毁了的。
　　暗自唏嘘，她快步追上了前面两个男人。
　　乔睿在停车场取了车，很快，三个人一起回翡翠园。
　　车上，王姐坐在车后排，顾振南坐在副驾驶。她闻到烟味的时候下意识抬眸瞧了一眼，发现顾振南那边的车窗降下了三分之一，冷风灌进来，将他吐出的烟圈吹的飘忽。而男人粗黑工整的长眉和深刻的眼眸缭绕于薄烟之中，显得情绪晦暗捉摸不定，一副深沉而冷厉的样子。
　　别说，一大家子，好像也就明珠小姐一人，不怕这一位气势骇人的退休领导。
　　三个人一路无言，上午十点，黑色路虎驶入翡翠园别墅区。
　　乔睿去停车，王姐跟着顾振南进门的时候，客厅里传来男人粗野的高谈阔论声音，就在早上顾振南离开了一会儿之后，顾家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领导咋这个点都不见回来？”
　　“盼盼儿也不知道咋样了，把他家的，可怜的娃。”
　　“爷爷我还要！”
　　步入客厅，顾振南听清了几人说话。
　　扭头看见他，穿着棉大衣坐在沙发上的一个粗黑汉子连忙起身，大咧咧地喊：“领导好。”
　　顾振南：“……”
　　他侧目，看向不远处，脸色一言难尽的甄明珠。
　　后者连忙解释：“兰盼姐老家来的人，说是她舅舅、表哥和大侄子。”
　　“领导你还记得我不？我是田大壮，这几年都没来看过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认得路人又穷，这回还是好不容易凑了坐火车的钱，才找过来的。说起来可真不容易，你们那个老地址和这个新地址看门的乡党都难缠的很，要不是我们三个灵醒，今天说不定都进不了大门。”
　　顾振南这才想起，为了让兰盼不至于断了根，他留下过地址，说是若她母亲回来，可以来信告知。哪曾想，这信没来，人倒是来了。
　　田大壮唾沫横飞地说完一句话，往他身后看：“盼盼咋么回来？”
　　决定如何处理兰盼的事，顾振南在家里说起的时候还有所保留，因而老爷子、老太太和甄明珠都不确定兰盼会不会跟回来，所以忍耐这三人在客厅里喷了近一个小时，也没将人赶出去。
　　此刻，眼见能做主的回来了，田大壮也懒得管自己据说不舒服所以去医院的外甥女了，而是扯开一个讨好的笑，对顾振南说：“我们今天来也没啥子事，就是想在你这借些钱。你看这二娃都大了，眼看着要盖房娶媳妇，家里实在没钱。我们要的不多，十万就行了，让我给娃在家里盖上两间砖瓦房。”
　　闻言，顾家一众人：“……”
　　客厅里没人说话，田大壮的儿子田黑牛扯了一下自己老爹，使眼色说：“领导刚回来，爹你不要这么直接。好歹让领导先喝一口水，之后再说钱的事。”
　　儿子老子一个德行……
　　王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一个保姆，今天都有幸开了好几次眼界。
　　且不说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就平常人，也没有刚见到就急吼吼要钱的道理，还借十万？这是拿顾家当银行啊还是当慈善机构？脸比报纸还大！
　　她无语吐槽，弄清前因后果的顾振南脸色沉了下去，扭头朝杨春：“送客。”
　　“啊？！”
　　顾振南看过去，忍耐着提醒：“兰盼成年自立，已经和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你们以后也不用过来找。有下一次的话，我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
　　“领导领导领导，你不能这样啊！”
　　田大壮的手还没爱上顾振南，被他先一掌挥到了一侧。
　　首长都动了手，边上的杨春和刚进门的乔睿哪里还敢磨蹭，杨春两只手一边扯了一个大男人，乔睿走到了茶几边，将抱着糖盒不松的男孩拎起来，和他叔叔爷爷一起，全部扔了出去。
　　大门距离客厅有颇长一段距离，三个人的喊叫声被隔绝在外，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顾老太太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这都叫什么事儿！”
　　老爷子比她淡定，抬眸看向顾振南问：“不是说兰盼今天出院？”
　　“嗯。”
　　顾振南抬步走过去，正想往沙发上，眉头紧紧拧起。
　　客厅这一块的地毯除夕夜给揭了扔掉，眼下暂时还没购置新的，所以瓷砖还没有显得过于脏。沙发垫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孩子的脚印以及一些乌七八糟的痕迹沾满，明显没法清洗了。
　　“小孩子说不通，一开始在沙发上蹦来拍去的。”
　　顾老太太看一眼他的脸色，扭头朝已经在擦茶几的李婶说：“揭了吧，拿出去扔掉。再过几天一起买新的就是了。”
　　“知道了。”
　　李婶和王姐，叹着气一起收拾。
　　顾振南也不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这件事情上，抬步坐到了边上一个单人沙发里，这才说：“兰盼和景行那一晚，应当并没有发生什么。我早上找了金晨，他说自己先前给兰盼从药房里拿过安眠药。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
　　话说到这，他抬眸朝边上站着的乔睿：“现在去打电话给保安室那边说一声，以后无论是兰盼还是今天这三个人，看见了不要放进来。”
　　翡翠园这别墅区统共就十六栋，目前还没住满。业主都是有头有脸有名气的人物，保安和物业上自然各个都能对的上号，今天之所以能将那三人放进来，也是因为他们提到了兰盼又说起了顾振南先前的住址。这一位先前住军区，保安那边也知晓，想着又是过年，大家免不了有几位穷亲戚，打电话询问又恰好没人接，便将人给放了进来。
　　乔睿打了电话后，那边自然连连道歉又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将人放进来，一众人便随之松了一口气。
　　顾老太太几日以来糟糕的心情得以好转，扭头看见甄明珠，笑着说了一句：“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这时间也不早了，要过去就早一点，再磨叽等到了可就得吃午饭了。”
　　前几天，顾振南带她拜访了好几家亲戚，今天初六，她和程砚宁说好了去万家做客。
　　这件事顾振南也知道，抬眸看一眼挂钟时间，便跟着对她说道：“行了。家里这边没什么事了。让杨春送你过去，回来不要太晚。”
　　人还没走呢，就说回来的事……
　　甄明珠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笑着应：“哦，知道了。”
　　很快，杨春帮她将准备的礼物都搬了出去，送她去万家。
　　哪曾想，车子没驶出小区，两人又碰见了兰盼的舅舅和表哥、侄儿，巡逻队的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地守着两人，边催边走，将骂骂咧咧的三个人往出送。
　　彼时，杨春放慢了车速，甄明珠正好和程砚宁打电话，顺带吐槽了起来。
　　先前在家里的时候，她因为顾振南没回来所以迟迟未走，本来也就发短信和程砚宁说了这件事，眼下听见那三人骂的难听，忍不住道：“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们要回？”
　　程砚宁沉吟一秒，在那边问。
　　甄明珠无语道：“不知道呢，看着很不情愿的样子。说不定一会儿又想办法往进溜，你是没看见，她那个舅舅奸猾得很，贼眉鼠眼的，一张口就要十万，好像谁天生欠了他的。”
　　程砚宁反而淡笑起来：“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让空手而归，不满很正常。”
　　“……难道我们还应该给钱让他去盖房呀？”
　　“哈哈。”
　　程砚宁朗笑了两声，“这几个甩不开，那一个也能纠缠，你这跟我抱怨不如做做好事，让他们亲戚团聚。大过年的，人家也应该在一起热闹热闹。”
　　甄明珠：“……”
　　愣了好几秒，她语调复杂地说了一句：“你真是太坏了。”
　　话说完，自己却忍不住笑了。
　　听她笑起来，程砚宁也再一次笑开，笑完了语调低了两个度，显得低沉而温柔：“处理完了别磨蹭，赶紧过来。好几天没见，特别想亲你。”
　　甄明珠：“……”
　　下意识地，她看了眼开车的杨春。
　　后者面无表情。
　　“那先不说了。”
　　甄明珠挂了电话，开口朝杨春道：“杨叔你靠边停一下，等等他们几个。”
　　杨春：“……”
　　他虽然不解，却下意识踩了油门，静候吩咐。
　　甄明珠将程砚宁的话委婉地说了一遍，表达出让他下车，将顾兰盼现在住址告诉那三人的意思。杨春后知后觉地理解了，也有点忍不住想笑，默默地服气了程砚宁一把，觉得一般人都不会立时想到这一波骚操作。这外甥女跟舅舅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牛逼，碰一起了那还不得翻天？
　　暗叹一声，他领命下车了。
　　－－－－－－题外话－－－－－－
　　*
　　【小喇叭】
　　月底最后一天了，各位同学快看一下个人中心呀，月票评价票统统甩出来，不然晚上十二点就清零了！保住第二，下个月还有200000个币币的月票红包哈！（^。^）

　　427：一无所有，还被纠缠（二更）
　　
　　中午，一点。
　　市区内，某高档小区。
　　兰盼手里拎着自己一堆东西，失魂落魄地走进楼道门，上了电梯。电梯“叮”一声响停在二十一楼，她怔忪好久，按键出去，往家门口走。
　　都没注意到，楼梯安全出口，蹲着三个男人。
　　“吧嗒——”
　　防盗门打开的声响，让她松了一口气。
　　除了这间房子，她什么都没有了。手里的东西随意地扔在了门口的嵌入式鞋柜上，她抬眸往房里看，却被眼前的一幕狠狠惊到，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怎么回事？！
　　忘了关门，她快走两步站到了客厅里，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沙发、茶几、电视柜、餐桌椅、彩电、冰箱，所有所有，她和顾振南看过后购置的高档家具家电全都不见了！整个客厅，就剩下她自己买的抱枕、花瓶、水杯等等一堆零七八碎的东西，偏偏，这些东西还被整齐地摆放在干净的瓷砖上。
　　胸口剧烈起伏，顾兰盼二话没说，又冲去卧室。
　　主卧里床和衣柜还在……
　　可——
　　她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次卧被搬空了，书房的一整套高档实木的书架书柜书桌也被人搬走，只剩下一大堆书籍和她的电脑，整整齐齐地靠墙摆放着。等于说，除了她的卧室没动，整个家里，大件家具家电被搬了一个空，能带走的，全都带走了。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房子是你的名字，我不会收回。”
　　蓦地，顾振南冰冷且毫无感情的一句话，出现在耳边。
　　他履行了他的承诺，给她留了一套房。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又一阵笑声，开始回荡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兰盼只笑了两声，眼泪便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一串一串，划过脸颊，滚烫而腥咸。
　　顾振南竟然这么狠，狠到让她无可奈何，让她害怕。
　　他想干什么？
　　难不成想告诉自己，除了这套房子，所有的一切，都靠她自己奋斗了？可事实上，她那一套沙发组合就要近五万，茶几、电视柜、大彩电统统不便宜。他让人搬走的那些东西，价值好几十万！整个家里就一张床一个衣柜，这是要逼疯她吗？她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没有动她的主卧，没有动她的衣服和私密物品。
　　这个人简直太无情冷血了！
　　“盼盼？”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惊喜粗犷的男声。
　　“谁！”
　　兰盼警惕地转身过去，看着挤进门的三个人，拧起了眉头。
　　一拥而入的三个人都是男性，年龄最大的一个可能有五十多岁，一张脸黝黑粗糙，小眼睛大鼻子，眉毛杂乱胡子拉碴，嘴唇上好几道深裂纹，再配上那谄媚的笑容，简直像戏台上的丑角。他边上另一个年轻人，肤色比他还黑，笑起来就剩下牙齿还是白的，看向她的目光直愣愣，一副卑贱模样。至于另外那个最小的男孩，五六岁了还留着两股鼻涕，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袄，对上她的时候鼻涕刚好流下来，他舌头一卷，将鼻涕给舔了。
　　只一下，兰盼被恶心的浑身都哆嗦，厉声问：“你们谁啊，给我滚出去！”
　　“盼盼你不认识大舅了？”
　　田大壮被她喊的脑壳疼，上前一步，指着自己的脸说：“我，你舅啊。你当年跟着领导走的时候可都十岁了，怎么念书这么些年还把脑子给念傻了，连你舅都认不出来了！”
　　“……”
　　顾兰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当年离开家乡的时候，她早已记事。自然还记着自己这唯一的舅舅的长相，不过刚才猝不及防，所以没认出来。眼下猛地这么看见他，满脸的不可思议。
　　眼见她这副样子，田大壮却放心了，指着边上自己二儿子说：“这是你黑牛哥，当年还带着你一起玩过呢。这是你大侄儿，哦，这个你没见过，别吃了别吃了，让你姨认认。”
　　顾兰盼：“……”
　　这三个粗鄙丑陋的人让她险些晕眩过去，她都无法相信，她在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亲人。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她便彻底地从美梦中醒了过来。就好像，这十多年来，她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别墅豪车、富贵的生活、体面的家庭，统统没有了。
　　她不想说话，转身往主卧里走。
　　见状，田大壮连忙跟上。
　　“别进来！”
　　顾兰盼崩溃地吼了一声，猛地拍上门，从里面反锁。
　　三个男的面面相觑，不过几秒，小孩子发现地上掉了一块巧克力，连忙蹲下去捡了，拿起来给田大壮看：“爷爷，糖。”话落，飞快地去剥外包装纸。
　　巧克力糖在地暖上早都热化了，黑乎乎的颜色淌出来，孩子低头去舔。
　　“吃吃吃，就知道吃。”
　　田大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双手背后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半晌，朝主卧里喊：“盼盼你这房子买多长时间了。咋连个家具都没配，人想找个坐的地方都找不下。”
　　房间门紧闭，根本没人搭理他的话。
　　田黑牛察觉出兰盼的态度，扭头朝自己老爹说：“我看表妹这是好日子过久了，不想认咱们这些粗人。”
　　“放你的屁！”
　　田大壮瞪他一眼，“咱们是粗人她是撒？都是一个祖宗生下的，谁还比谁高贵多少。你表妹只是长时间没见了接受不了，一会儿就好了。”
　　话说到这，他又去拍门，喊：“盼盼你出来，钻房子里干撒，大舅午饭都还没吃。”
　　“我也饿。”
　　闻言，正舔巧克力糖纸的男孩说。
　　田大壮安慰他：“没事，爷这就让你姨引咱去吃饭。”
　　“能不能滚远点！”
　　主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兰盼走出来说。
　　田黑牛连忙笑着说：“妹儿，我们真的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了。饿的心慌。咱先吃饭走，其他事边吃边说。我哥还让你把我们引着逛一圈子。”
　　“别叫我妹，我不是你妹。”
　　兰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朝田大壮，“带着你这子子孙孙从哪来回哪去。我家里人早就死绝了。你算哪门子的舅舅？赶紧走听见了没有，不然我报警了。”
　　一番绝情的话，让田大壮瞪大了眼睛暴跳：“我真是你舅舅，不信你看身份证。”
　　“滚！”
　　“你让谁滚？！我把你个没良心的小杂种，你以为你住到云京来你就是云京人了？你妈被警察逮了你也没说去看，你这娃咋真没良心了，谁把你生到这世上来了！”
　　软的不吃来硬的，田大壮顿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兰盼怒火冲天地看着他，又听见他说：“行，让我们走也行。你给我三十万，我回去要给你黑牛哥盖两间砖瓦房娶媳妇，我和你舅妈住的那房子也要拆了重盖，好歹你也是我外甥女，不能光自己住在这城里的大房子里，亲戚们谁都不管。”
　　三十万？
　　这人怎么敢开口？
　　就她来了顾家这么些年，存款都根本没有三十万。顾家虽然有钱，顾振南却不是那种会纵容孩子大手大脚花钱的人，需要的大件东西他都会给购置，但同时，生活费和零花钱只给云京普通学生偏上的水平。她平时各项开销多，买的东西也都精细，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钱！
　　兰盼冷笑一声：“一毛钱都没有。我再说一遍，你们赶紧走。”
　　“你哄谁？！”
　　田大壮生气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就你这套房子都值三百多万了。我就要三十万，你还推三阻四不肯给？”
　　他一句话，点醒了兰盼。
　　她走神了一瞬，紧抿了下唇，开口问：“谁给你说这房子三百万？”
　　“你养父家那个司机。”
　　想到杨春，田大壮还有点怕，话锋一转又说起了三十万的事情。而兰盼，在他嚎叫的这时候，低头打了物业的电话，起身去阳台，等电话一接通便发了一通脾气，问物业怎么回事，将几个流氓给放了进来，眼下在她家门口将人搅得不得安生。物业惊讶之余，很快应承来看，几分钟后，上来了三个保安。
　　好一通吵闹，三个保安选择维护了看上去柔弱且精神状态不太好的业主，将田大壮几人又赶了出去。
　　“爹，这咋办啊！”
　　小区门口，被扔下的田黑牛问。
　　“等着，我就不信了。”
　　田大壮气呼呼地说：“那丫头肯定有钱，实在不行，我让她把房卖了，跟咱一人一半。”
　　父子俩打的好算盘，兰盼自然一无所知，等到保安将那三个人弄出去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砰一声关上防盗门，回头再看见空荡荡的室内景象，忍不住又哭了。
　　房子是死物……
　　在这一套死物之外，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该怎么办？
　　*
　　两点，万家餐厅里。
　　一众人吃完饭，先后起身了。
　　这一天万家来了两拨人。其一便是甄明珠，杨春将她送来的时候都十一点多了；其二是楚江，以及他养父母家里的姐姐楚秋，也就是先前的荣太太，这一天过来，她还带着儿子荣耀。
　　往年里，楚万两家其实很少走动，可这一段时间因为荣桓的事情，楚家说是愁云惨雾也毫不为过。眼下临近十天，最初的愤怒悲痛过去，楚秋为了孩子，才打起了精神。她要和荣桓离婚，并不是简单事。毕竟荣桓虽然是过错方，可到底是成功人士，家业也不小，名下房产、车子、理财、公司，零零总总一堆，而这些，多半都是他奋斗所得。楚秋为了孩子当了好些年全职太太，对于商业上那些，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除去这些东西不好分割之外，孩子的问题也很麻烦：大学未毕业，过几年要结婚，他们俩也都近五十的人了，能不能再生还难说。此外，中间还夹杂着一个甄明馨。
　　荣桓那边的律师是他多年来的朋友，眼下为了私下调停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说是荣太太若坚持打官司，那么甄明馨的事情也不能善了，毁容+无法再孕，哪怕她不对在先，荣太太也触犯了法律。
　　这世上有无数这种事，害人的人毫无底线，偏偏法律还无法仲裁，就像这种当小三的，动不动整的好好一个家庭妻离子散，却没有法律能有效地管制她们，顶多吃瓜群众吐沫横飞地谴责几句，人家身上反正又不会掉下一块肉。反倒是荣太太这种，几十年为家庭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到头来却被快速进步的社会抛弃，立起来太难，因为愤怒之下动手打人，一下子从受害人变成了行凶者，一不小心还可能惹上官司。
　　当然，甄明馨眼下精神已经不太正常，荣桓哪怕心软找人照顾她，那也不可能再站到她那一边，他朋友之所以有这样一番言辞，也是为了达到“不离婚”的效果。
　　可这手段，越发地惹得楚秋怒火中烧，声称哪怕坐牢也要离婚。
　　不得已，楚江帮她请了好几个律师商议对策，其中万随遇也出力颇多，这几天去楚家也去的勤快，楚老爷子便让楚秋带着过年回家的儿子，过来走动，权当散心了。
　　甄明珠是早上醒来才晓得楚秋要带儿子过去，有些不自在，却也没办法诉诸于口。
　　毕竟，害了人家母子俩的那个人是甄明馨。
　　甄明馨早已经和她断绝了来往关系，可在别人看来，还是姐妹。因而大家一起吃饭她显得安静得很，也就在有人问话的时候开口回答两句，甚至还按捺住一个颇为意外的发现没声张：楚秋的儿子荣耀，先前和她还有程砚宁，在孟晗生日宴会上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他是那个脾气很爆的宴会服务生。
　　富二代去当服务生，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她在饭间多看了两眼，越看越像，眼下总算和程砚宁一起到洗手间洗手了，便小声问了句：“我们在孟家见过那个荣耀吧？”
　　“就那个挺有个性的服务生。”
　　程砚宁老早就发现了，不过那小兄弟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便使眼色示意彼此装陌生人，因而程砚宁也没说什么，就和彼此第一次见面一样，客客气气的。
　　“我看着就是他。”
　　甄明珠将手递到水龙头下，一边洗手，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程砚宁从后面圈着她，下巴搭在她右边肩头上，两只手也随后伸到了水龙头下，握着她的手在水下一起轻轻揉搓，将这么一个简单的小事，都做的万分肉麻。
　　甄明珠被他逗得抿起嘴角笑，他便脑袋一侧，在她脸颊上“啾”了一下。
　　“行了啊你，肉麻不？”
　　“不让亲呀？”
　　程砚宁的声音，压得很低。
　　甄明珠轻嗔一声：“一会要来人了，出去吧。”
　　华刚落，虚掩的洗手间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半扇，露出一张懵逼的脸。荣耀先前没注意这两人的动向，眼下一推门瞧见人家紧贴在一起亲热洗手的画面，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唇角抽搐两下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甄明珠+程砚宁：“……”
　　根本也没干什么好不好？
　　眼见荣耀拉上门离开，甄明珠低头踢了程砚宁一脚，催促说：“走吧出去了。”
　　“不是——”
　　突兀男声又来，门被推开，荣耀探个头进来，龇牙笑着道，“您两位能不能先出来，让客人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再憋半分钟膀胱要炸了。”
　　“……”
　　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程砚宁握着甄明珠手腕，将人给带出了洗手间。
　　“谢宁哥。”
　　嘴角扬起一个笑，荣耀窜进了门。
　　这人……
　　程砚宁半晌回神，心情还颇有点微妙。
　　家里闹成这个样子，这小兄弟倒是半分不被影响，活的挺潇洒。
　　－－－－－－题外话－－－－－－
　　*
　　再有五个情节，我可以完结上卷啦。
　　阿弥陀佛。

    ☆、428：英雄救美，程卓出事

　　两分钟后，荣耀一脸轻松地出了洗手间。
　　客厅里，楚秋正在等他，预备回家了。他们母子俩和楚江来的比甄明珠早，饭前也聊了好一会儿，本身家里也有一堆事情需要料理，便不预备耽误太久。
　　“无论如何，把自己身体照顾好了。”
　　一众人一起出门的时候，万随心握着楚秋的手，柔声叮咛。
　　“进去吧，外面冷。”
　　不到十天的时间，楚秋瘦了一大截，背身站在门口，挡了万随心出去的路，温声说完便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瞧见他一边往出走还掏出手机要打游戏的架势便直接拉了脸，没好气道：“走了，还玩。”
　　荣耀被猛地拍了一下，手机差点摔地上，险险拿稳便朝身后几人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伯伯再见。小姨再见。宁哥明珠姐再见。小希希再见。”
　　一众人被他忙碌的告别方式逗笑，又听一道脆亮的童音：“荣哥哥再见。”
　　万存希小朋友很喜欢这个什么游戏都会玩的大哥哥，觉得他比砚宁哥哥还要厉害呢，眼下见他离开还想着自己，小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母子俩率先下了台阶，楚江转头看一眼万随遇，闷声道：“走了。”
　　他今天当了次司机，陪着姐姐跟外甥一起过来，自然还得送回去，住楚家。万随遇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叮咛道：“回去把药吃上，别让感冒加重了。”
　　“行了知道了。”
　　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楚江迈动大长腿，下了台阶。
　　万随遇一直站在门口，直到视线里那辆车消失远去，他才收了目光，关门回屋。再走到客厅的时候，甄明珠和程砚宁没在了，就万随心陪着小丫头看电视上正播的动画片。随意想想，万随遇也晓得那两个需要私密空间，便没有特地问，而是揉了下小存希的脑袋，哄劝说：“上午一直拿手机玩游戏，这会儿又看电视，眼睛不要休息啦？”
　　“……唔。”
　　万存希扭头看了他一眼，抿起了嘴唇。
　　万随遇叹气：“看完这一集。”
　　“好哒。”
　　小丫头声音脆亮地答了一句，顿时又笑起来。
　　边上，万随心看着她一副伶俐可爱的样子，心头压抑的情绪却仍旧有些无法缓解，便开口朝万随遇说：“你要没事的话陪着小希，我出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
　　十有八九是借口。
　　万随遇晓得也许是楚秋的到来又让她想到了自个儿，因而也没有多问，点点头说：“转一会儿就回来。”
　　“嗯。”
　　话落，万随心起身，往门口走。
　　*
　　二楼，卧室。
　　两个小年轻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
　　程砚宁这个房间，甄明珠先前自然来过。可，却从来没上过他的床。刚才两人进来的时候，她原本只是想和他独处一会儿来着，哪能想，程砚宁提议午睡。
　　说是午睡，躺上床的两个人其实没有任何要睡的意思。一个左侧卧一个右侧卧，手肘撑在枕头上，大眼瞪小眼。足有半分钟过去，甄明珠“扑哧”一声笑了，问：“这样是不是有点傻？”
　　程砚宁也笑起来，却没说话，凑上前亲她。
　　轻柔仿若羽毛的吻落在她额头、鼻尖、眼皮、脸颊、嘴唇上，痒痒的，微微带着一点热，很容易便让人产生一种被珍视的幸福感，下意识地，甄明珠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程砚宁一手揽着她的肩，温柔缱绻地吻了一会儿，那只手又到前面来，伸进她衣摆，落到了她柔韧的腰肢上，紧贴着，一寸一寸地摩挲。
　　“哈哈……”
　　甄明珠觉得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程砚宁便停了动作，用目光，静静地爱抚她。
　　“啵。”
　　甄明珠凑过去亲他嘴角。
　　“啵啵啵啵啵……”
　　亲完了，凑上去又连亲好几下。
　　程砚宁拥紧了她，声音里一股子撒娇的意味：“明珠。”
　　“……想那个？”
　　时至今日，甄明珠已经非常了解他了。一句话问完，小手便落在了他腰上，尔后，指尖一挑，直接滑了下去。她嘴唇带着戏谑的笑，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程砚宁，明亮的眸光，让他都有些脸红了。
　　“舒服吗？”
　　“嗯。”
　　她的目光里，他喉结滚了一下。
　　甄明珠再没有多话，侧身躺着，感受着两人拥抱的温度。
　　最终，两个人在床上待了半个多小时，某个人才勉强餍足，去洗手间里冲澡。甄明珠在他进去之前洗了个手，尔后，揉着酸疼的手，坐在沙发上等他。
　　程砚宁冲澡的速度倒是显得快多了，不到十分钟便干净清爽地出来，一手拿着干毛巾擦头发的时候，垂眸去看甄明珠。姑娘家双腿并拢地坐在沙发上，眼见他出来，微微倾身，两根手指在茶几上一张银行卡侧边敲了敲，仰头朝他道：“这个给你。一会儿收起来。对了，密码920417。”
　　她说话的时候，神情间有几分矜持的骄傲。
　　程砚宁微微偏头，挑眉，淡笑着问：“里面有钱？”
　　“你怎么知道？”
　　程砚宁：“……”
　　“呃。”
　　甄明珠抬手挠挠额头，笑得一脸自然，“我是说，你猜是什么钱？”
　　“片酬？”
　　甄明珠：“……”
　　她轻咳一声，懒得说话了，点点头。
　　程砚宁过去坐到她身边，侧头问：“要我帮你保管？”
　　“就……”
　　甄明珠咬咬唇，故作正经地说：“先前我花你的太多啦。现在轮到你花我的了。这些钱能足够我们花好久。不过，你也知道，我没什么理财的头脑，所以就全部放在你这里，让你当家。”
　　一番话，说的程砚宁心里极为熨帖，他自然没有推辞，笑着说了句：“行。”
　　吹干头发收了卡，两个人一起下楼的时候，程砚宁想起来便问了一句：“你片酬发了多少？”
　　甄明珠嘿嘿笑一声，右手中指比了个“1。”
　　袁深给她的电影片酬计算起来比较复杂，先前电影上映的时候，甄明珠给他提及了一次。不过当时两个人也不曾想到，《你不知道我爱你》的放映时间在包含了圣诞节、元旦节、寒假、新年之后，会爆起来，最终票房超越了十个亿，让甄明珠用第一部影片荣升“十亿票房女王。”
　　这“1”，自然不止一百万……
　　她给了自己一千多万？
　　这念头闪过脑海，程砚宁的心情，愉悦二字都形容不了。
　　虽说她从小不差钱，哪怕跟他来云京那一段时间，也从不曾为金钱发愁过。可一千多万实在是个大数目，她倒好，毫不犹豫地就塞给他。
　　可以说，用自己全部身家来信赖他了。
　　程砚宁胡乱地想了会，牵着甄明珠下楼，却发现客厅里就一个保姆在收拾茶几。
　　“人都出去了？”
　　微微意外，程砚宁开口问。
　　保姆答话说：“先生带小希上楼睡午觉了，你妈说出去买点东西。”
　　“……哦。”
　　点点头，程砚宁问甄明珠：“看会儿电视？”
　　两个难得无聊的人，选了电视看。
　　*
　　万随心在小区里转了好久。
　　不知不觉地，走出小区，前往一家她常去的咖啡厅。
　　这几天，荣家两口子的事情，算得上家里谈论最多的话题。她从这两口子身上，每每都联想到自己，进而便会懊恼压抑，觉得过去的自己，活得太过自我。
　　几十年时间，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闭目塞听，浑噩度日。
　　眼下想要纠正，却总觉得为时已晚。
　　点了一杯咖啡坐了半晌，她正预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身侧落地窗，突然传来被人敲击的声响。万随心疑惑地侧头看了眼，愣在了当下，身子变得紧绷绷。
　　外面的男人看见她的反应顿时笑开，尔后，抬步入内。
　　“刺啦——”
　　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无比刺耳。
　　“可真让我好找。”
　　坐在他身侧的那人话音落地，一只手便往她腰上放。
　　“做什么！”
　　万随心猛地往里面缩了一下身子，头也没抬，抗拒的姿态却非常明显。
　　男人讪笑着收了手，转而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上那张单据，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呦。喝杯东西几十块，你这可真是有钱了。”
　　“……”
　　万随心没看他，没说话，脸色僵硬，大脑跟死机了似的。
　　“想不通我怎么在这儿？”
　　男人不正经地笑起来，主动问了一句，尔后还主动解答：“得亏你有个好儿子，长得漂亮学习好，这一年一年过去，倒是高考状元都当上了。你说诶，要是全国人民知道他有你这么一个放浪形骸的妈，会不会觉得惋惜又有趣，要不怎么说这孩子励志了，在什么情况下都能看得进去书，想当初……”
　　“你闭嘴！”
　　万随心压低声音斥道。
　　“得，您如今是状元他妈，又即将有个如花似玉的明星儿媳妇，哦对了，还有一个掌管着大集团的亲哥哥，自然看不上咱们这种穷巴巴的小老百姓……”
　　男人话锋一转，“要我闭嘴可以，一百万。”
　　闻言，万随心猛地扭头看他。
　　近在咫尺的中年男人，头发乱糟糟好几天没洗的样子，原本还算方正有型的一张脸，因为年龄渐长而变的松弛粗糙，一手撑桌坐着，外面套了件皱巴巴的黑色羽绒服，看起来颇有几分落魄。
　　吴勇，她先前的情人之一，安城人。
　　她从来没想到，在她出狱重归云京以后，以前那些混不吝的人还能找出来。他口口声声提及阿宁和明珠，话里话外的意思，听得她胆战心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她出神的这工夫，吴勇也正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她。他如何能想到，露水情人是豪门千金？先前他和万随心不过是混在一起玩的关系，再后来不等她出事，他便听了几个朋友的忽悠，一起去西南做生意。起起伏伏几年过去，没赚到多少钱，日子还过得没一点儿意思。他又跟一个堂哥买了辆货车开始做水果生意，将南方的水果往北方倒腾，时运还不错，赚了好些钱，得意高兴之余，爱好赌两把，最后，险些没将全部家当赔进去。
　　那一年是零七年秋天，他灰心丧气地回了安城，在一次蹲坑的时候，翻看旧报纸，发现了程砚宁的照片，彼时，他是誉满安城的高考状元了，听说奖励了不少钱。
　　他在那个时候，便想着要敲上程砚宁一笔，可一直犹豫着没敢下手。
　　毕竟现在这年轻人都厉害，尤其是这些学了满肚子知识的，他担心自己钱没敲到反而将自己给赔到监狱里去，便一直按捺着没动静。直到最近，他和他那个女朋友在网上知名度激增，眼看着网友将他舅舅都给扒了出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万随心早几年前就出狱了。
　　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女人怕什么？
　　万随心和他那个儿子关系不好，想来也不敢将自己要钱的事情声张出去，他便想方设法地开始找万家的住址，运气挺好，网上都能搜到。这之后，他便开始轮守这小区几个门，等万随心。
　　皇天不负苦心人，给他等到了。
　　想到这儿，吴勇露出个得意的笑容，直面万随心说：“一百万买我闭嘴，划算吧？”
　　万随心搁在腿面上的一只手微微攥紧，半晌，声音低低道：“我没钱。”
　　“你这就开玩笑了吧？”
　　吴勇自然是丁点儿也不相信，轻嗤一声，不紧不慢道：“且不说你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就你们万家那家业，你随便从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也够我半辈子生活无忧了。你说是不是？”
　　“……”
　　“你儿子和未来儿媳妇的学校地址，我可已经烂熟于心了。”
　　看她不吭声，吴勇又哼笑着问：“你说我要哪天实在没钱了，能不能去学校里给这乖侄儿要？侄媳妇也行。毕竟我先前和他妈好了一场，也算他半个爹了。”
　　这句话，让万随心隐忍着的情绪崩盘，咬牙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没儿没女无牵无挂，找他说的还是实情，难不成还会被抓去坐牢？倒是你这好儿子，听说在学校里名声大的很，被我不小心一闹，可就……”
　　“好。”
　　万随心听不下去，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定定地盯了她一眼，想了想，强调说：“一百万现金。”
　　“只此一次。”
　　“放心啊，我这穷人没你们富人那么能挥霍，说一百万就一百万，拿了钱我就回安城。”
　　万随心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指天发誓：“不然让我天打雷劈。”
　　耳听着这一句毫无力度的话，万随心情绪复杂地暗叹了一声，只觉得心乱如麻。可事实上，她别无选择。如果一百万能买这人闭嘴，她愿意，她只是担心这是个无底洞。今天以后还有明天。可她该怎么办，她没办法让这种事被宣扬公开，不敢闹大，不敢告诉阿宁和明珠，甚至也没脸告诉万随遇。她该怎么说？她以前在家里乱搞，眼下旧情人找上门敲诈？这些事一旦被传扬出去，她还怎么在圈子里抬得起头？
　　人人都知道她为爱私奔离开了云京，眼下重新回来，没有丈夫已经够让人看笑话了，又如何能再给这圈子里平添笑料，让和她有关的所有人，脸上无光？
　　几分钟后，万随心起身，和吴勇一起，去最近的银行。
　　她不想再见到这个人，吴勇也着急着拿钱，因而两个人走起来很快，都没发现，早在他们刚从咖啡厅出去的时候，便被不远处正在散步的程潜给看见了。
　　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程潜迟疑着跟了上去。
　　无他，万随遇边上的那个男人，衣服破烂不修边幅，看上去实在扎眼。
　　他一直跟着两人，一前一后，三个人到了一间银行门口。
　　万随心没进去，脚步忽然停下，转身就走。
　　“你什么意思？”
　　吴勇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恼怒地问。
　　“里面有熟人，换一家人少点的去取。”
　　“这还有一小时就下班了。”
　　“你跟我走就行了。”
　　话落，万随心脚步飞快地拐了一个弯，走去了另一条路。
　　吴勇没办法，只得跟上，没一会儿，发现她并没有骗人，两个人走着的这一边的确有一个银行，而且因为外面是一个街心花园，冬天没多少人，因而这一侧略显安静，人比较少。
　　取钱的时候，万随心一个人进去了。
　　不过，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她又一次出来，双手空空如也，蹙着眉说：“今天不行了。提现额度已经用完了。眼看着要下班，也没时间再去其他地方了。”
　　“妈的，耍老子是不是？！”
　　接连两次没拿到钱，而她又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吴勇顿觉怒火中烧，低声骂了一句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往一边冬青树后面扯。
　　“你放开我！”
　　“你说你是不是在耍老子？！”
　　“银行当日提现有额度限制你不知道吗，这都要下班了人家提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呵呵，是。”
　　吴勇冷笑，又扯她头发，“你没办法，然后再骗我说明天拿。今晚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你哥是不是？老子钱还没拿到呢就要被警察追的满街跑了？万随心啊万随心，挺有心眼的！”
　　“我没说我要报警！”
　　“那把卡给我！”
　　吴勇突然聪明起来，要求说：“把你银行卡给我，连带密码，我自己去机子上取。”
　　说着话，他抬手便去掏万随心的裤兜，刚才在咖啡厅的时候他可瞧见了。这人拿了个小钱包，就装在一边裤兜里。
　　“放开我，你放开我！啪！”
　　“贱人，打老子！”
　　“砰——”
　　一侧肩膀在重击之下猛地一痛，吴勇迟疑着扭头看了过去。
　　冬青树边，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两手紧握着不知从哪捡的一个破棒球棍，一脸正气地看着自己，因为在草坪斜坡上没站稳，他回头的一瞬间，男人还脚下打滑地踉跄了一下。
　　“赶紧走！”
　　程潜看向他身后的万随心，脸色难看地催促说。
　　打架这种事，他从来没干过。可刚才跟了这两人一路，自然能感觉到，这疯女人好像被人胁迫了，被拖进树丛的时候，那一阵声响也让人怒火中烧，他一气之下就违背了自己一向的原则，在垃圾桶边捡了根破棍子当武器，不得已救人了。而事实上，他那一下砸得狠，直接将吴勇的邪火给兜了起来。
　　“你他妈谁啊，多管闲事。”
　　吴勇邪笑着去看他紧握棒球棍抖动的手，便晓得这人是个打架生手，不足为据。
　　“让你走你听见没，还傻站着！”
　　眼见万随心发呆，程潜又气吼吼地喊了一句，一手拿着棍子指向吴勇，侧身往她跟前移动，眼看着靠近了，脸色显得着急，倾身去拽她手腕。
　　哪曾想，拉着人手了，棍子被猛地拽走了。
　　“走啊。”
　　他无暇去理会吴勇，扯了万随心快走。
　　虽说这一处几棵树挡着比较僻静，可到底光天白日的，这不法分子还能造反了不成？脑海里这个念头刚闪过，他后腰被人猛踹了一脚，随着他“啊”一声趴倒在地，万随心又被吴勇给扯了回去。
　　“艹你妈！”
　　趴在地上的程潜骂了一句脏话，猛地起身朝他又是一脚，力道之大，和先前拿棍子打人的怂样完全一个天一个地。吴勇被他一下踹得连退两步，也顾不得万随心了，拿着棍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一边儿去！”
　　程潜猛地推了把万随心，侧身闪避，脚下突然一崴，整个人栽进了身后陷下去的树丛里。
　　“砰！”
　　一道西瓜碎裂般的巨响，震得万随心一愣。
　　她的视线里，男人的脑袋正好砸在断裂的花坛棱角上，他一手还攀拽着边上的一丛枯树枝，双眼不敢置信地圆瞪起来，脑后鲜血喷薄涌出，瞬间，染红了一片儿地面。
　　－－－－－－题外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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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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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名狼藉，未婚生子，家徒四壁，食不果腹，楚楚很是忧伤，穿到这样一个人的身上，老天，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身为出版社主编的楚楚决定重操旧业，写话本，开书坊，网（忽）罗（悠）一批文采斐然的优秀写手，名利双收。
　　等等，这位公子清俊飘逸，是不是可以考虑……睡一下？

　　☆、429：程砚宁说，我给你削

　　万随心呆住了。
　　吴勇手里的棒球棍“砰”一声落在地上，眼看着程潜脑袋下涔涔地往外淌出血来，他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也没心情去想什么卡呀钱呀，连连后退道：“不是我，跟我没关系，他自己摔的……”
　　正说着，猛一转身，人跑了。
　　万随心都没意识到他跑开，瞪大眼睛看着程潜，满脸皆是惊恐之色，腿脚发软得动不了。
　　“咳咳——噗——”
　　程潜努力地扭头看她，喷出一口血，摔得侧了个身。
　　“怎么样？”
　　“你怎么样！”
　　万随心猛地扑了过去，扑腾一声跪在他边上，双手想去摸他的脸，却始终没落到实处，不敢动他，担心自己再动一下，这人涌出的鲜血便更多一些。
　　“……如意。”
　　男人唇角的血迹不断涌出，声音沙哑含糊。
　　“我打电话，没事，我现在就打电话。”
　　冷不丁反应过来，万随心连忙掏出了手机，手指胡乱地按着，泪水滚了满脸，拨了120后又下意识给万随遇拨电话，手指突然被人摸了一下。
　　“咚！”
　　她的手机，落在了地上。
　　程潜触碰她的那只手，已然没多少力气了，显得虚弱。
　　万随心连忙双手捉了他的手紧握在手中，目光再落在他血迹斑斑的脸上，眼泪便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崩溃，“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支持住，我已经叫救护车了……”
　　胡乱地说着话，她将脸颊深深地低了下去，抵住他的手。
　　心里，一层又一层恐慌，漫上来。
　　“乖，别哭了。”
　　滚烫的泪水沾了他一手，程潜的声音里，带着两分温柔的哄劝。应该是在刚才被一脚踹趴下的时候吧，脑海里无数画面涌出，不止是吵架的那些，还有许多她或娇蛮或羞涩或义无反顾的笑脸。酒吧里初遇，他们各自被人群簇拥，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动心的不是她一个。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满场喧嚣潮水般褪去，世界安静下来，只余她一人。
　　直勾勾地看着他的那个小姑娘，模样算不上惊艳，却自有一种骄矜贵重的气场，眼眸有些痴，和以往那些个女人一样，又不一样，她显得单纯稚气，干净青涩。
　　那是和他们这个圈子，格格不入的女孩儿。
　　他觉得他一定是疯了，平生第一次，主动招惹一个看上去就很难甩掉的女孩。他们是四处漂泊的人，平生最烦女孩子哭哭啼啼纠缠不清，尤其是这种一看就知道玩不起的，往往会敬而远之。他更是。向来女生倒贴纠缠他，他从来懒得去挑逗谁，因为他不需要，便有数不清的人想要跟他春风一度。
　　那个女孩子，在伙伴们的哄笑声中涨红了脸，却很快出去，给他买了当时最贵的一种烟。
　　心里想什么，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体现在行动里。
　　真可爱呀……
　　可爱到，他当晚，便忍不住亲了她。
　　她瑟缩在满墙花枝中，身子紧绷绷地，嫩白的小手紧紧地攥着身侧的花藤，被他倾身压住的时候，牙齿都打颤。他低头覆上去，尝到她唇齿间清甜的滋味，比花香还要令人沉醉。真的很甜，还很干净，她口腔里有极为清淡的果香，是以往他从未品尝过的。自那以后，他没有吻过其他人。
　　尝过她的味道，以往经过的所有人，都显得低廉而劣质。
　　那个骄傲的好像公主一样的女孩，才是他记忆深处万随心最初的模样，而不是眼下这个，跟着他远走高飞，却最终被生活折磨的软弱混沌，糊里糊涂的女人。
　　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因为哭泣而剧烈抖动的双肩，满腔情绪涌动，“噗”的一声，他又偏头喷出一口血。
　　这动静将万随心吓到，猛地又抬头，喘息着，盯着他看。
　　心里强烈的直觉让她不太敢说话，脑子一转突然想到周长安，连忙说：“没事的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你还有长安呢。他还小，等着你照顾。”
　　程潜慢慢地摇了一下头，“不重要。”
　　“……”
　　万随心怔在当下。
　　程潜盯着她，一字一顿说：“能在最后想起你，有你陪着，一切都不重要了。”头疼欲裂，口腔里充满了腥咸的血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可能最多再一小会儿，就会彻底地离开她了。
　　也就在这一刻，万随心才突然意识到，他，好像记起来了。
　　刚才耳听他断断续续说话，她根本没有去想那么多，脑子里一团纷乱恐慌情绪，怎么会去分辨话里的语气，唯一想着的，只是：没事没事没事，他不会有事。
　　记起来了？
　　万随心因此安静了下来，泪水却流得更欢。
　　程潜握住了她一只手，指腹里的硬茧，摩挲着她的指尖。
　　痒痒麻麻的感觉……
　　万随心跪坐在他的边上，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了两个人的手上，耳听他又说：“这么大的人了，别再哭了。每次你一哭，我的心都跟着七上八下的，那滋味很不好受。”
　　他竟然还在笑，“可是现在想起来，把你惹哭的那些日子也很好，或者你大吵大闹大吼大叫。可惜啊，我这一转眼十几年都虚度了，辜负了你。”
　　“没有……”
　　万随心咬着牙摇头，“你别说话了，是我的错，我不是个好老婆，也不是个好妈妈。阿宁他，我这么多年都对不起他，你也是。不但有长安还有阿宁呀，他要结婚了，明珠都有孩子了，你自己说的，你要好好补偿他。”
　　“不用了。”
　　男人虚弱的声音里带着几许喟叹，“先前在小区遇见，他看见我是当做没看见的。十几年过去，他都长那么高了，我没尽过几天责任，现在说补偿，太晚了。”
　　“我最应该补偿的，是你才对。”
　　“当年那件事，你还有没有放在心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那张床上的……”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如意，别再碰见我了。”
　　他一字一句，惹得她一声又一声哽咽，泪水完全模糊了视野。
　　似乎有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
　　医院急诊科。
　　抢救室外，万随心靠墙站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紧闭的那扇门。
　　“如意。”
　　几道脚步声匆匆而来，最前面的万随遇看见她便停下了步子，沉着声音问：“人怎么样了？”万随心那个电话给他拨了出去，可之后再什么也没说，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那家银行外面。
　　等他赶到的时候，救护车刚刚将人拉走，周围围观的群众在那唏嘘议论，说是男人流了好多血，应该没救了吧，真可怜啊，伤到脑袋太危险了。
　　一众人随后又赶来医院。
　　这是距离他们小区最近的公立医院，过来不到半小时。
　　但愿还有救……
　　万随遇正这样暗自想着，抢救室的门突然“哗啦”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医生，人怎么样了？”
　　万随遇大步走过去，开口问。
　　医生连口罩也没摘下来，摇摇头，低着头走了。
　　这状况，让万随遇微微怔了一下，便听见随后走出来的护士说：“重度脑损伤，失血过多，上救护车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手术也没开始……节哀顺变。”
　　“你赔我爸爸！”
　　周长安快跑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护士的话，直接扑到了万随心身上。
　　万随心身子软了，顺着墙壁往下滑。
　　周长安双手使劲地拽着她，边摇边哭边喊：“你赔我爸爸！你把我爸爸还给我！听见没有！你把我爸爸还给我啊，都是你，是你把他害了……”
　　“少爷。”
　　见状，管家连忙将他往自己身侧拉，情绪也复杂而感伤。
　　万随遇弯腰将瘫软的万随心扶了起来，安置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没几分钟，又有护士出来，说是让家属补办一下手续，人要被转去太平间了，明天一上班，医院这边开了《死亡医学证明》之后，可以将人拉回去。
　　话说完，护士便离开。
　　一方空间因为周长安的哭嚎声染上沉痛气氛。
　　程砚宁没有哭，边上的甄明珠看着他，一时间，也有点不敢开口说话。
　　刚才万随心的电话打到家里的时候，万随遇已经下楼，她也才知道，那一天在商场初见程潜，程砚宁之所以会出神那么久，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可这失踪多年的父亲，却重新有了儿子。
　　她心疼不已，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静静地陪着。
　　一众人在医院里待了两个多小时，眼看着时间过了八点。夜色深了，寒风阵阵，万随遇便让一众人回家，一来留在医院里没用，二来明天开始便有一堆事情等着打理。
　　万随心坐在地上不吭声，整个人跟傻了似的；另一边，周长安跪在太平间门口哭。
　　最终，万随遇将万随心抱离了医院，周长安则被家里的管家抱走了，管家再三相劝他不听，被带着离开的时候，瘦小的身子还在管家的怀里拳打脚踢。
　　甄明珠和程砚宁走到停车场，眼见程砚宁拿出钥匙开了车锁，她抿抿唇，尔后开口说：“我来开吧。”
　　闻言，程砚宁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甄明珠接了钥匙，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走去驾驶室。
　　程砚宁坐上副驾驶的时候还有些魂不守舍，靠在那，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冷冰冰的。他没有第一时间系上安全带，甄明珠便趴过去帮他系好，临了，握住了他一只手。
　　他修长的手指，和他脸色一样，硬邦邦，冷冰冰。
　　“别难过了。”
　　看他许久，甄明珠轻声说。
　　程砚宁垂眸注视了她一眼，唇角扯出个极浅的弧度，尔后，他抽了自己的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声音低哑道：“我没事。你能开吗？会不会不舒服？”
　　甄明珠摇摇头，“不要紧，这会儿没什么感觉。”
　　程砚宁便没有再说话了。
　　甄明珠发动车子，出了医院。
　　临近九点，黑色宾利停在了万家门口，先一步回来的陈力就站在外面等着两人，眼看甄明珠从驾驶室出来意外了一瞬，很快地接了车钥匙。
　　他去停车，甄明珠和程砚宁一起进屋。
　　先前程卓出事的时候她正和顾振南打电话，顾振南说是让杨春过来接她了，可因为这一桩意外，她有些不放心程砚宁，便说今晚不回去，顾振南同意了。
　　两个人走入客厅的时候，万随遇正好从楼上下来，在吩咐保姆：“盛碗粥给如意送上去。”
　　“好的知道了。”
　　保姆应声，转身就去了厨房。
　　万存希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万随遇，可怜兮兮地问：“爸爸，姑姑怎么了呀？”
　　“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晚上我陪你睡。”
　　“看过医生了吗？”
　　“看过了，不是很严重的。”
　　“哦，那就好。”
　　小丫头明显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了。
　　折腾了这么一遭，万随遇也有些疲累，尤其是万随心要死不活的样子，让他心疼生气恼怒无奈。自己这个妹妹，从遇见程卓开始，便没有一天能让人省心的……
　　哎。
　　默默地叹了一声，他这才看见走到近前的程砚宁和甄明珠，连忙道：“厨房里晚饭早都准备好了。你们也稍微吃一点，尤其是明珠，吃完了早点上去休息。”
　　“嗯。”
　　甄明珠应一声，偏头问程砚宁：“那先吃饭？”
　　“走吧。”
　　程砚宁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心情也复杂到了极致。没有太过悲痛，甚至哭不出来，可偏偏，万随心和周长安的状态都能影响到他，让他心情沉闷无法疏解。
　　万存希在保姆的照顾下已经吃过了，因而也就三个大人，坐在餐厅里，一起吃晚饭。
　　这一晚，厨房里熬了鱼肉粥。大米的清香味很浓郁，甄明珠闻着也有些胃口，拿勺子吃了一口整个人却瞬间不好了，捂着嘴跑去了洗手间。
　　“呕——”
　　蹲在马桶边上好一会儿，有一种要将酸水都呕出来的感觉。
　　程砚宁在她跑来的第一时间就起身跟了过来，整个人也因为她这呕吐回过神，一边给她拍背，一边面色担忧地拧着眉问：“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砰砰——”
　　保姆敲门，递了一杯温水进来。
　　程砚宁接了水，一手扶着她起身，柔声问：“先漱漱口？”
　　“嗯。”
　　甄明珠点点头，一手扶着趴到了盥洗台边，拧开水龙头先漱口。中午过来的时候，她吃饭也没有吐，因而程砚宁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孕吐，眼瞅着她神色怏怏地漱口，无比心疼地问：“早上和晚上吐的厉害？”
　　“好像是。”
　　甄明珠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叹了一口气。
　　喝过水，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两个人再返回到餐桌边，甄明珠便没有再喝粥了，吃了一个小花卷和几筷子小菜，喝了杯牛奶，尔后回房间休息。
　　程砚宁和她一起上楼，在她洗澡的时候，找了件自己的大t恤给递了进去。没一会儿听见里面的水声停下，便站在洗手间门口问：“洗完了吗？”
　　“嗯啊。”
　　甄明珠的应答声传来，问他，“你要洗？”
　　“我进来给你吹头发。”
　　话落，他推开门进去，开了排风，从浴室柜抽屉里拿出了吹风机。
　　洗手间的门大开着，弥漫雾气很快散去，程砚宁将吹风机插在了浴室柜边上的插座里，让甄明珠坐到了马桶上，他微微俯着身，帮她吹头发。
　　嗡嗡嗡的声响，衬托得房间愈发安静……
　　等他动作轻柔地帮着吹完头发，甄明珠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一手揪着他腰侧的衣服站起身，到镜子前抓了抓头发。程砚宁就站在她边上，乌黑的眉清净的眼，颀长挺拔的身形，让人很有安全感。她将头轻轻地靠过去，侧身抱着他的腰，声音柔软地说：“你还有我呢，再过一段时间还会有宝宝，我们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陪着你。”
　　“嗯。”
　　程砚宁揉揉她头发，“十点了，该睡了。”
　　甄明珠两手圈着他腰身，身子稍微后仰一些，又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程砚宁握着她的手回房间，等她上了床后俯身帮她压了压被角，又抬手捏捏她鼻尖，安抚地说：“早点睡。”
　　“那你呢？”
　　“……不太瞌睡，去看会儿书。”
　　本来想说去抽根烟，可话到嘴边又想到才刚刚答应了顾振南要戒烟，最起码在她身边的时候，能不抽就不抽了。收敛思绪，他朝甄明珠露出一个笑。
　　定定地看了他几眼，甄明珠便没有再要求跟他一起去，只说：“那你不要太晚了。”
　　“好。”
　　捏捏她脸，程砚宁留了一盏床头灯，出了房间。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看书的情绪，心里闷，看书也看不进去。不知怎地，他有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让他没办法什么也不去想，上床睡觉。
　　医院里，万随心的模样，突兀地浮现在脑海中……
　　自己这母亲，半辈子就为了那么一个男人作践自己作践他，眼下那人去了，她看上去倒显得安静。而她彻底放空宛若行尸走肉的样子，让他感到厌烦之余，还有一丝不忍。无论如何，毕竟是她将自己带到了这个世上，也曾经历十月怀胎，也曾有过生产之苦，就像韩太太和冯老师一样，为他受过辛劳。
　　不知不觉地，程砚宁走到了万随心的卧室外面，越靠近，心里那一股子不安，越强烈。
　　房间里很安静，就好像完全没有人一样。
　　睡着了？
　　程砚宁觉得她应该睡不着，收敛思绪再听，隐约听见脚步声以及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神色一愣，他都忘了先敲门，手下一用力，将房门给拧开了。
　　房间里没开灯，他听见“砰”一声闷响。
　　视线下移，透过身后映进来的灯光，看清了落在地毯上东西。
　　水果刀，刀锋闪着煞白的光……
　　“啪！”
　　他抬手拍亮了灯，目光如炬地盯住了万随心。
　　万随心取刀的时候，头发散乱披着，身上还是下午那身衣服，血迹斑斑，尚未换掉。茶几上的果盘在她取刀的时候歪斜，几个苹果脐橙滚落到地上。
　　被他盯着看，她呆滞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点人气儿，低头轻喘了一下，好像突然活过来。
　　“你要做什么？”
　　许久，程砚宁垂着的一只手紧握起，冷声问。
　　万随心怔怔地，目光从水果刀上又落到一地狼藉上，好半晌，梦呓般低语：“我就是想吃个苹果。”
　　程砚宁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脐橙，苹果，全部放进果盘，又弯腰捡起水果刀，将所有东西端去洗手间冲了一下。再出来的时候，他将果盘重新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沙发上，双腿微微跨开，脊背低俯下去，右手拿着水果刀，左手拿了个苹果，头也不抬地说：“我给你削。”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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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0：熬夜搓麻，无奈的宁（男主小剧场）

　　室内很安静。
　　明亮的灯光笼罩着一切，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无处隐藏。
　　程砚宁微俯着身子，左手拿苹果，右手拿水果刀，慢慢地，开始削皮。他的动作真的很慢，以至于万随心盯着看的时候，动荡挣扎的情绪，都渐渐地平稳了下来。
　　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们这儿子就是非常好看的。眼下他穿着深蓝色的翻领家居服端坐在那里，身形随和中透出优雅，乌黑的发，白皙的颈，无论姿仪还是容色，均可入画。好像真的是在不知不觉中，他这么大了，这么高，还这么优秀，她为了爱情要死不活的这半辈子，对这个儿子的关心，实在是羞于提及。
　　眼下他成熟懂事了，即将有自己的孩子……
　　明珠那么美，她都无法想象，会在今年出生的那个小宝贝，得多漂亮。
　　“要是婚期定在五月二日的话，很多事过年后就可以开始筹备了吧？”
　　程砚宁突然开口，问道。
　　万随心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点头道：“是。”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顾家，找顾伯父商议一下。”
　　“……嗯。”
　　万随心低低应了一声，心头涌起浓重的愧疚。
　　与此同时，程砚宁削好了苹果，起身递到她跟前，淡淡地说：“吃完了洗漱一下早些睡。”
　　万随心接过了苹果，全程，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色，只声音低低地说：“知道了，你也早些睡。”她头发仍旧蓬乱，嗓音有点沙，状态却比下午刚回来的时候，镇定许多。
　　程砚宁再没说什么话，点点头，抬步出去了。
　　他，拿走了那个水果刀。
　　房间门被他从外面拉住了，万随心看着苹果哽咽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个事情。神色间浮现而过一抹愕然，她将苹果递到嘴边，张口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地咬上一口，终于，蹲下身去，发出了一阵压抑而沉闷的呜咽声。
　　外面，走廊上。
　　程砚宁没有远离，背身靠在距离门口半米远的墙壁上。暖黄的走廊灯映在他脸上，他浓黑的睫毛垂敛着，遮住了眼眸里情绪，面无表情的样子，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感伤。
　　害怕吗？
　　他说不清……
　　曾经无数次，他会想：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她怎么还不死/为什么不能出意外死在外面/如果她死了，他的世界大抵就清净了/她最好在监狱里出意外，死掉吧……
　　那么多时候，他都盼着她去死。
　　可刚才，推门而入看见刀子的时候，他心里涌上的直接反应是：还好。
　　还好他过来了。
　　还好，一切没有更糟糕。
　　一墙之隔，万随心的哭声由起初的压抑而沉闷的呜咽渐渐拔高，变成了嚎啕大哭，她哭了一阵子，声音终于慢慢收住，开始抽泣，有一下没一下的，好像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可也就是这样，程砚宁却终于放心，握紧刀柄的那只手也稍微轻松些，迈步走回房间。
　　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甄明珠已经睡下了。
　　她平躺着睡，乌黑柔软的发铺了一枕头，将那张精致白嫩的脸，衬的只有巴掌大小。睡觉还是不太规矩，薄被滑到了胸口位置，圆润而优美的一侧香肩以及线条精细的锁骨都露在外面，凤尾蝶被灯光笼罩，浓艳的色彩更添几分神秘靡丽，让人想上前轻吻，想要将她藏得密不透风。
　　程砚宁站在床边注视了几秒，眸光变得温柔缱绻，尔后，轻手轻脚地上床了。
　　身边轻微塌陷下去，甄明珠迷迷糊糊间察觉到，转个身，用手寻人。程砚宁握住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低头的时候，看见了一片诱人风光。
　　甄明珠睡觉的时候，穿了件他的大t恤。因为领口比较大，刚才她平躺着都拉扯露出了一边肩膀，眼下她再一侧身，领口堆得更低，挤出一条深沟。
　　她身子软，从上而下每一处手感都一级好，尤其这儿，很好摸。
　　心猿意马间，程砚宁喉结轻滚了两下。
　　最终，却没有将她弄醒……
　　他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往下，亲亲她嘴角，在他亲她嘴唇的时候，甄明珠显得迷糊，却能在睡梦里感知到他的存在和气味，柔顺地回应他。
　　他是在这一种温柔回应里，欲望渐渐退去的。
　　相爱后未曾得到的时候，他朝夕幕想，想要占有她；最开始拥有了她，食髓知味，一有时间就想要亲热；可眼下走到了这一步，再相拥而眠，他能更多地去顾及她的感觉。眼看她睡得香，便不舍得吵醒她，能从一个轻轻的亲吻里获得安慰，一颗心变得踏实而熨帖，对那件事本身的需求，反而可以退居其次。
　　*
　　程潜下葬的日期，是二月四日。
　　即：一二年，正月十三。
　　他初到云京，亲朋方面都没有人，这个葬礼举办的极其简单，基本也就是周家几个人、万随心这边几个人，以及一两个远道而来的朋友，帮他送行。
　　这一天，周长安终于得知：他爸爸还有一个儿子。
　　程砚宁和他的表现很不一样，全程极为平静，好像送走一个路人。
　　至于程潜名下的所有财产，他提都未提，好像那些东西也和他全无关系。反倒是周家的管家，好不容易相信了程潜的另一个身份，担心多生波折的时候，和周长安的干爸干妈如临大敌地商议了一通。周长安的干爸干妈，是周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帮着自家唯一的孙子张罗的依靠。
　　说到底，他对程潜，没办法信任和放心。
　　早在周长安出生以后，他便在孙子的百日宴上做主给认了干亲。临终前，担心程潜在他死后恢复记忆，他在将秘密主动相告之前，先告诉给了周长安的干爸。甚至还在律师的帮助下立了一份遗嘱，给周长安偷偷留了一份财产。这样一来，哪怕在他去世后程潜找回妻儿生出其他心思，周长安也能在干爸干妈的护佑下，维持住不错的生活。而他的这份未雨绸缪，也的确发挥了作用，周长安的干爸干妈在送走程潜之后，带走了周长安。
　　程卓改名程潜的十几年，最终，除了一个儿子，好像什么也没有留下。
　　万随心在他下葬后哭得一度晕厥，住院了三天半。
　　至于吴勇，在出事当时便逃窜失踪了。翌日万随心去医院之前，打电话报了警。公安方面立案侦查，于三天后，在安城他一个亲戚家，将人抓获带了回去，当时吴勇便吓破了胆，很快交代了他用棒球棍袭击程潜，以至于他在闪躲之时摔进树丛意外死亡的事实。过失致人死亡罪，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一桩闹剧，突兀开始，匆匆结束。
　　程潜的出现，甚至不曾在程砚宁的生命里掀起多大涟漪，除了万随心。苦等十几年，猜忌十几年，愤恨十几年，堕落十几年，而今所有的情绪都随着他的去世，烟消云散了。
　　她一度想死，最终却活了下来，打起精神，开始张罗儿子的婚事。
　　冬去春来，一眨眼，到了阳春三月。
　　这一月的十九日，是安城一中建校百年的大日子。
　　校庆活动预计四天：第一天，百年庆典、学校多功能实验楼落成剪彩仪式、欢迎晚宴；第二天，校友联谊茶话会、学术交流活动；第三天，校春季运动会；第四天，植树活动、闭幕式晚会。
　　程砚宁和甄明珠作为安城一中毕业校友里的风云人物，校庆前半个月，便收到了邀请函。因为第一天的校庆典礼早上八点准时开始，而程砚宁还要作为毕业校友里的“青年”代表上台发表演讲。所以，三月十八日这一天下午，两个人便到了安城，陪同他们一起的，还有杨春、乔睿以及甄明珠的助理李沛儿。
　　杨春和乔睿是顾振南指派的，李沛儿则是华娱指派。由于甄明珠在《你不知道我爱你》之后没有接戏半隐退的原因，袁深将李沛儿拨给了自己手下的华娱电影一姐常青，让她跟着常青的助理学习经验。不过，念及甄明珠的新书上市不久热度犹存，他还是在担心之余让李沛儿全程跟随。
　　一行五人，在徐家旗下的星级酒店里，开了三间房，下午五点钟便住了进去。
　　哪曾想，校庆第一天，险些迟到……
　　说起来实在有些啼笑皆非。
　　由于先前知道程砚宁和甄明珠要入住徐家酒店的缘故，潘奕和宋湘湘也跟着凑热闹，放着好好的家不住，跑来住酒店。吃完饭发现程砚宁和甄明珠还带着两个保镖（杨春+乔睿）的时候，潘奕便热情洋溢地邀请两人一起搓两把。最近这段时间，他陪着休息的宋湘湘养胎，实在憋得有点狠了。
　　程砚宁会打麻将，却不想和他打，因为潘奕牌技臭不可闻，便以杨春不会打麻将拒绝了。谁曾想，他刚拒绝，酒店的少东家之一徐公子来了，徐梦泽精通各种玩乐，和潘奕一拍即合，扯了程砚宁和乔睿上场。之后，四个人在棋牌室玩到了晚上三点多，潘奕差点连裤衩都输了。
　　也就在几位男士搓麻的同时，甄明珠和宋湘湘凑一起交流孕产知识，不知不觉，也到了晚上两点。因为太困，两个准妈妈这一晚睡在了一起，睡前，甄明珠给程砚宁发了短信，让他等会和潘奕去睡。甄明珠被宠惯了，出门在外没有定闹钟的习惯，宋湘湘和潘奕近一段时间习惯了自然醒，自然也没有，程砚宁给忘了。
　　到了早上，一众人都睡得死死的。
　　杨春起的最早，拿了早餐票去餐厅吃饭的时候，遇见了起的第二早的李沛儿。两个人相差十来岁，默默地吃完饭后彼此对视，齐齐意识到：剩下几个人都没下来！
　　等他们再上去，程砚宁等人连吃早餐的时间都没有了，花了最快时间洗漱完，一行人一起下楼，由酒店里指派的一辆七座保姆车送去学校。
　　唯一精神抖擞的男士杨春开车，李沛儿坐副驾驶；甄明珠和程砚宁坐第二排；乔睿以及精神萎靡的徐梦泽，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前者静思己过，后者歪靠着打盹儿。
　　至于潘奕和宋湘湘，一致决定睡醒了再赶过去。
　　车上，甄明珠接过李沛儿递到手中的牛角面包，默默地啃了一会儿，斜眼去看程砚宁。
　　程大校草麻将打到了晚上三点多，又被同睡一间的潘奕拉着一叙兄弟情到凌晨五点多，眼下睡了一个多小时再醒来，气色没有往日那么好，上车后，贴了一张女朋友的补水面膜。
　　老实讲，这是甄明珠第一次见他贴面膜，哦不，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贴面膜。
　　“时间还没到？”
　　他眼睫毛太长，贴面膜的时候被上面多余的精华液打湿，此刻眨眼说话，声音里一股子无奈。
　　甄明珠低头咬着吸管喝牛奶，点点头回复：“没啊，这才四分钟。”
　　程砚宁：“……”
　　女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受罪？
　　－－－－－－题外话－－－－－－
　　*
　　男主小剧场：
　　阿宁：“听说我是阿锦文里第一个贴面膜的男主。”
　　邵总：“所以你真的不考虑c位出道吗？来环亚，哥罩你。”
　　宋哥：“你是文里第一个，却不是第一个，哥是第一个，休息的时候偷偷贴。”
　　晏医生：“偷偷贴+1，经常熬夜伤不起，尤其还有个年龄小的老婆。”
　　程二爷：“爷也有个小老婆，啊呸，年龄小的老婆。爷就从来不贴面膜，男人行走江湖靠的是荷尔蒙，谁靠脸啊……”
　　当晚，程二爷回到海棠园主卧，趁着夭夭没回来，偷偷地贴了一张面膜。
　　（⊙o⊙）…
　　再：
　　午饭前二更哈。

☆、142：男神女神，迷妹一群（猜题）

　　时间又过去十分钟。
　　程砚宁将面膜撕了下来，他边上，甄明珠刚好吃完面包，嘱咐说：用手拍拍，可以促进精华吸收。
　　闻言，程砚宁：“……”
　　他骨子里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刚才甄明珠提议他贴面膜，他一开始都有些不情愿，觉得这行为透着那么点娘。可两个人在一起后，他对甄明珠堪称百依百顺，最后还是给妥协了。
　　三根手指并拢，以指尖在脸上按了一会儿，他接过了甄明珠递到跟前的湿巾。
　　“给我也来一张。”
　　这时，后排传来徐梦泽沙哑的声音。
　　车子临近安城一中，打盹儿的他也醒了。
　　甄明珠递了张湿巾过去，瞧见他正大张着嘴巴，形象全无地打哈欠。
　　“哈~”
　　忍不住笑了一声，甄明珠揶揄说：“你说你们这是何必呢？”
　　徐梦泽用湿巾抹了一把脸，扯唇笑了：“原本想从学神那赢一笔，日后学生聚会了也能当个谈资吹嘘一段时间，哪曾想他玩得还不错，一晚上没输没赢。”
　　徐梦泽五岁开始玩麻将，水准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了。
　　闻言，甄明珠瞥了程砚宁一眼，瞧见他面色平平一副淡然样，心中还觉得好笑，“谁输了呀？”
　　“潘奕。”
　　徐梦泽神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那哥们的牌技，实在对不起他的长相。”毕竟呀，那是个从气质到职业都非常社会的伙计，谁能想到他牌技烂不可言。
　　“噗——”
　　车上几个人齐齐喷笑一声，程砚宁难得地开口给自己兄弟找回颜面：“他扑克玩得不错。”
　　“那好啊，改天切磋切磋。”
　　徐梦泽道。
　　程砚宁给脸上抹完水乳，扭头看了眼甄明珠，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徐梦泽扑克也玩得好？”的疑问意思。
　　甄明珠抿唇，斜眼瞥一眼徐梦泽又收回目光，露出一个“你们自求多福吧”的好笑神情，再没来的及说什么话，便听见开车的杨春道：“前面好像堵得厉害。”
　　安城一中是安西省第一所中学，办学历史可以追溯至晚清民国，多年来为社会培养了无数优秀人才，眼下这一百年庆典，自然吸引了无数校友重返母校欢聚一堂。据阎幼清说，这历时四天的校庆有市电视台全程跟拍报道，而最后一日的闭幕式歌舞晚会还会被现场直播，规模分外盛大。
　　在此之外，第一天的校庆典礼和第四天的闭幕式晚会，都有省教育厅、市教育局，以及市内几位重要领导莅临讲话，造成校门口交通堵塞，无法避免的。
　　程砚宁坐直身子往外面看了一眼，想了想说：“找个地方停车吧，我们走过去。”
　　“好。”
　　最终，杨春将车子停在了距离校门口还有一站路的地方。
　　七点四十，一行人下车，往学校里走。
　　“甄明珠！”
　　“程砚宁！”
　　“啊，是他们是他们！”
　　“真是他们，天啊哈哈哈！”
　　校庆四天，安城一中在校学生是不上课的。校学生会组织了学生志愿服务队在这几天发光发热。参加第一天校庆典礼的校友、市区领导、社会各界友人人数多到爆，好些穿着校服戴着校徽的志愿者都出了校门，帮着迎接来宾。程砚宁和甄明珠这一行人，下车没一会儿，便被一中学生给发现了。
　　十多岁的学生，看见偶像的时候，激动得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呼啦啦，一群人顿时围了过来。
　　“学长学姐好。”
　　“欢迎欢迎学长学姐回校。”
　　“哇哇哇，好漂亮啊。”
　　“好帅好帅。”
　　走到近前的学生们还算克制，没人要签名，不过，刚正经地说了两句，又有那性子跳脱的发出一阵阵尖叫，惹得一行人都有些哭笑不得、寸步难行。
　　这一天，程砚宁和徐梦泽都穿了正装，衬衫洁白，西装笔挺。程砚宁穿的是甄明珠前不久重新给他买的一套，甄明珠为了和他匹配，也为了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一些，难得地穿上了时尚款西装，里面是白色雪纺衬衫配着一条黑色修身长裤，外面则搭了一件中长款黑色小西服，西服上只有一个纽扣，她没系，露出里面洁白的雪纺衫。黑白相衬，显得干净内敛，气质优雅而随性，还有几分在她身上难得一见的英姿飒爽。
　　目光贪婪地瞅了一会儿，有个女生没忍住道：“甄学姐，我买了你的书，就在教室里呢。等你闲了，能帮我签个名吗？”
　　甄明珠在二月底出了一本书，书名是《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翻开扉页，上面有一段工整的话：
　　谨以此文——
　　献给陪我共度青春的每个人
　　感谢你
　　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她的这本书不算长，定稿二十万字。算不上小说，更像一本随笔集，提到了她中学的班主任、教导主任、校长，提到了她曾经风风火火地追求的那个男神学长，也提到了曾经朝夕相处，眼下四散天涯却并未失去联络的一群好朋友，再往后，还有她进入娱乐圈的机缘，甚至还用寥寥几笔形容了一下她经纪人的那个儿子q……
　　是一本让人读起来会觉得温暖，看到其中许多情节，能会心一笑的书。
　　第一版上市后，短短二十来天，已经售罄了。
　　安城一中的学生，购买的不在少数。毕竟，对一个普通人而言，看着自己的母校，老师，崇拜的男神，被自己喜爱的女神写进书里的那种感觉，是非常奇妙而兴奋的。
　　女生话音刚落，边上其他几人便忍不住附和道：“对对，我也买了。”
　　“我也有买，学姐能签名吗？”
　　回到熟悉的地方，面对着并不熟悉却分外灿烂而真诚的笑脸，甄明珠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点点头笑道：“好啊，校庆典礼之后，你们来操场找我就行了。”
　　－－－－－－题外话－－－－－－
　　*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这是最初的时候，我提供给出版编辑的，学霸这本书的出版书名。被否决了哎哭唧唧，编辑说太文艺了。不过自己还是很喜欢，有点遗憾，捂脸。
　　然后，来进行本月第一个猜题：
　　阿宁明天要唱歌求婚了，你们猜，他会唱以下哪首歌？（粉丝值3600的潇湘正版读者，猜对了奖励30个币币。）
　　a、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b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c、那英的《征服》。d、陶喆and蔡依林《今天你要嫁给我》。
　　提示：
　　结合阿宁的性格和歌词猜一下他的选择，不难。（^。^）

　　☆、432：校庆晚会，阿宁求婚

　　得她应允，围聚的学生显得高兴极了。
　　眼看着临近八点，一众人再没有过多地耽误，跟随着迎宾的学生，往学校里走。
　　校庆典礼设置在学校的露天操场，他们到的有点晚了，因而并没有再去见过今天的大忙人周校长和阎副校长等几位相熟的老师，而是跟随迎宾生，踏上红毯，先后就坐。
　　甄明珠和程砚宁一起，被领着坐了第三排偏左的位置。
　　他们毕业时间不长，在历届校友中，算是资历尚浅。可因为甄明珠有了明星这一重身份加持，而程砚宁当选了老中青三代校友中“青年”派代表要上台演讲，所以被安排在了前三排重量级嘉宾席上。
　　他们俩就坐的时候，周围十有八九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而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阵阵窃窃私语声。不过，这一些因为他们而起的骚乱并没有维持多久，校庆典礼开始了。
　　舞台上，主持人在发表了简短明了的开场白之后，话锋一转，声音洪亮道：“庆典第一项：升国旗仪式。”
　　“全体起立！”
　　整齐划一的起立声响之后，会场变得静悄悄。
　　严肃而庄重的气氛里，国歌缓缓响起，五星红旗越升越高，迎风招展。
　　甄明珠侧身坐下的时候，听见程砚宁轻声问：“坐这里会不会太吵了一些？”
　　百年校庆，一中的师生加上校友和各界来宾，人数多到一眼望不到边，偌大的操场显得乌泱泱一片，人山人海。舞台上主持人拿着话筒妙语连珠，那声音，一个劲儿地往人耳朵里钻。
　　甄明珠刚过了三个月危险期，孕吐减轻，都没怎么显怀，闻言只淡淡笑了一下，低声道：“还好，没事。”
　　“觉得不舒服了就说。”
　　程砚宁又叮咛了一句，耳听四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鼓掌声。
　　周校长上台讲话了……
　　一中这位老校长，除了面容更显沧桑一些，其他方面倒和甄明珠的记忆里没有丝毫变化，讲话的时候，他用一贯平缓温和的语调，不过，神情间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喜悦。
　　校长之后，莅临的几位市区领导里，有两位上台发话，一位非教育界人士，肯定了一中建校百年对安城的巨大贡献，讲话可以用快、准、狠来形容，用时不多，让人不明觉厉；另一位教育厅领导，追溯了一中的建校历史，起承转合地介绍了一中在历史发展的各个阶段里所作出的社会贡献，洋洋洒洒一番冗长演讲之后，甄明珠都差点睡着了……
　　轮到程砚宁讲话的时候，上午十点多了。
　　舞台上主持人念出他名字的时候，全场气氛明显热烈许多，到了一个小高潮。
　　对于年少好动的中学生来说，一个颇具传奇性的学神校草，显然比平时高高早上又压根接触不到的各种领导都有吸引力，哪怕由于这个场合的庄重感大家比较克制，甄明珠还是用余光瞥见，稍微靠前一些的座位中，有好些年轻校友在用手机拍照。
　　甄明珠失笑，收回了目光，转而专注地看向了露天舞台。
　　三月中旬的上午，阳光明媚而清澈，落在他肩头，笼在他身上，让沐浴在光线里的他，干净出众，夺人眼球。他身形挺拔地站在那，洁白衬衫配着笔挺西服，手握话筒的样子镇定而从容，唇角一丝浅笑，一开口，便游刃有余地把控住舞台。等他因为熬夜有些沙哑却依旧迷人的声线透过话筒传出，整片操场，都逐渐地，安静了下来。
　　甄明珠看着他薄唇一张一合，渐渐地，似乎都听不见他在讲什么话，脑海里满是他曾经穿着校服站在国旗下讲话的样子。当初那个程砚宁也很优秀，和眼下相比，却也略显青涩。
　　从2006年到2012年，不知不觉中，他长成了自己曾经想象过的样子。
　　而她，依旧有幸，陪在他身边。
　　真好啊……
　　十多分钟，程砚宁下了舞台，坐回到她身边。
　　身后，热烈如潮的掌声经久不息。
　　没办法，眼下他人气正当巅峰，739的高考分数好几年过去了，仍旧不曾被人打破。目前正念一中的这些学弟学妹里都没人见过他真人了，今天他这一露面，本人比照片更好看。尤其西装笔挺的打扮，完美凸显出宽肩窄腰大长腿，俊美赛过娱乐圈当红偶像，效应自然非比寻常。
　　好在，前排就坐的一众嘉宾年龄都稍微偏大，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丝毫不满，就连先前因为讲话时间太长内容还过于枯燥以至于获得掌声最少的那位教育厅领导，都回过头分外欣赏地看了程砚宁一眼。
　　优秀的学生年年有，优秀到这种地步的，却绝对难得一见。
　　他都很少见到有哪个高考状元，毕业好几年还能拥有如此之高的人气，程砚宁眼下在网上知名度颇高，周围有人每每提及，莫不是与有荣焉的赞叹语气。
　　这样一个榜样在，于安城一中，也是好事一桩。
　　年过半百的领导收敛了目光。
　　甄明珠松口气，拧开水瓶递给程砚宁：“以后还是别熬夜了，嗓子都哑了。”
　　程砚宁接过水喝着，右手落下去，解开了西装纽扣。
　　他的发言排在了一众领导和年龄稍长的两位校友代表之后，不过次序也好，算得上压轴讲话，在他之后，这一环节很快结束，庆典进行到纪念章授予仪式。
　　十二点十分，第一天上午的校庆典礼顺利结束，程砚宁和甄明珠还没离开会场的时候，迎来了第一批心急要签名的学弟学妹。甄明珠先前有言在先，因而也没有第一时间离去吃饭，而是和程砚宁一起，坐在椅子上寸步未挪，开始签名。
　　这一幕，在学生中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临近一点的时候，一中操场出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学校保洁队和学生志愿者在打扫会场，最前面第三排有两套桌椅没有被撤走，甄明珠和程砚宁并肩而坐，在低着头签名。学生队伍排的老长缓慢移动，甄明珠每签完一本便推到程砚宁跟前，后者在她名字边签上自己的，惹来一帮学弟学妹兴奋尖叫。而他们一群朋友和几个保镖，懵逼地站在不远处，数排队人数的过程中发现，签名书递出去一本又一本，排队的学生却越来越多了。甚至，好些没买书的也拿着笔记本、篮球、书包甚至校服各种东西赶了过来，要蹭一个签名。
　　这场面，实在让人有些叹为观止……
　　徐梦泽的目光在长龙般的队伍上游离了好几遍，唇角抽动地问李沛儿：“难不成要给他们俩订盒饭？”
　　这样下去，吃午饭不晓得得几点了！
　　李沛儿也有些懵逼，第n遍将目光从甄明珠身上收回，扭头问边上的杨春：“要订盒饭吗？”
　　杨春：“……”
　　问他干嘛，他又不做主。
　　杨春用征询的目光去看乔睿。
　　乔睿其实也做不了甄明珠的主，正纠结呢，听见余明安有些不悦地说：“再等四分钟。一点钟就过去提醒一下，总得把午饭先吃了。签名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校庆有四天呢！
　　他担心甄明珠身体，边上另外的薛飞、饶丽、康建平、李成功、岳灵珊等一大帮子人也早已知道了他和甄明珠的关系，因而齐齐附议，眼看着时间到了一点，李成功和薛飞便走了过去，提议说让两人先吃饭，吃完饭继续签名。也就到这一会儿，一众学生才发现不知不觉到了一点，早都有些饥肠辘辘了。
　　第一波签名暂时结束，要签名的长队被校友给传上了网，引发了一轮热议。
　　“甄明珠、程砚宁，签名。”
　　这一组关键词在热搜里挂了整整四天，安城一中百年校庆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网络。再到校庆第四天，华娱电视剧一姐许欣妍、国内电影圈新生代里的最大咖周影帝受邀在安城一中校庆闭幕式晚会上献歌献舞的消息被证实，让这一场校庆的热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晚上七点多，无数人将电视频道调到了安城电视台。
　　与此同时，网络上显得热闹至极。
　　周越的微博评论区被老婆女友粉彻底攻陷了，放眼看去，画风非常齐整。
　　林林啾咪：“老公今晚唱歌还是跳舞呀？”
　　娜宝贝986：“想看跳舞思密达。”
　　李丽宝：“我猜连唱带跳。［鼻血］［鼻血］”
　　坏坏主：“好期待，呜呜。”
　　榕榕函：“乖巧等待。”
　　我是一只小小小各懂蛋：“静等舔屏。”
　　冬日暖阳的青栀：“等待舔屏+1。”
　　作为娱乐圈要什么有什么的新生代实力派影帝，周越一向不乏老婆女友粉，和别家粉丝动不动要为偶像撕逼、操碎心的各种画风来相比，他这边显然是一股清流，爱豆美颜盛世演技一流，外加不传绯闻低调努力，粉丝们唯一的日常就是夸夸夸，自己家的老公，怎么夸都不过分！
　　相比于他而言，许欣妍的微博下评论画风相对有些微妙了。
　　娱乐圈里众多公司里，华娱树大根深规模最大，一般来说，华娱想捧的人，只要没有恶劣到有着人人得而诛之的极品黑料，都会不出意料地爆红起来。
　　许欣妍的颜值在娱乐圈新生代女明星里算顶出色的，五官精致眉眼灵动，兼之本身演技过关戏路又宽，几年下来积累了不少粉丝，哪怕她脾气差点，也获得了一个性子直接没心眼的好评。可这一切，因为甄明珠的出现，被突然打破了。早在甄明珠电影爆红，便有人拿两人在一起比较，洋洋洒洒评论一通后还给出了一个最终评价：“其实没什么好比的。甄明珠相貌比她更美，演技不比她差，年龄比她小背景还比她强，电影女主角这起点也算是极高，未来发展不可限量。”
　　年前，这个热评在网上出现的时候，两家粉丝懵逼了一会儿，都不太高兴。
　　捧一个踩一个，这是娱乐圈某些人惯用手段。
　　好在，许欣妍的粉丝们这几年前前后后也经历了不少事，本身又知道甄明珠已经住进了顾二爷家里，更不可能主动去招惹相当于华娱亲女儿的甄明珠。
　　甄明珠红是红了，却并未融入娱乐圈之中，粉丝们自然也不会主动惹事。
　　可，在某种程度上，两个人之间的嫌隙和竞争已经产生了。或者说，在不知不觉中，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华娱的新生代电视小花和电影小花之间，明面上存在了竞争对立关系。
　　许欣妍受邀演出的消息一出，吃瓜群众们率先留言评论起来。
　　莹思颖：“觉得有点奇怪。”
　　大红豆：“总有一种公布错人的感觉。［笑哭］”
　　流浪的诺言：“对呀，安城一中是甄明珠的母校，她好像什么节目都木有。”
　　白凤殿下：“楼上，人家在校内签了四天名了。”
　　甄珍珍：“过来看看评。”
　　一大批围观者从许欣妍的微博又转到甄明珠的微博，意外地发现，这姑娘好些天没有更博了。目前最近的一条，新书上市的时候，很低调地转了个微博宣传。
　　这实在有些让人想不通呀……
　　安城一中这几年出了两位明星，第一位是宋湘湘，眼下怀孕六个多月不适合登台可以理解；可甄明珠这里，实在有些奇怪了。左思右想，一众人都觉得相比于许欣妍，一中更应该请甄明珠。
　　坐在学校大礼堂里，甄明珠知道网上消息的时候，闭幕式晚会已经开始了。
　　收到袁深微信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有点懵，甚至下意识还回忆了一下，发现一中的确是不曾请过她。个中原因她也没想明白，不过还是答应了袁深的提议。
　　袁深让她给许欣妍送花，在许欣妍唱歌之后。
　　原因很简单：她和许欣妍同在一个公司，同年龄段的女星，难免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若是她送花的这个举动一经直播，两帮粉丝们自然会认为她们俩关系还不错，谣言嘲讽，不攻自破。
　　这提议来自许欣妍的经纪人，袁深发微信也用了很委婉的语气转述整件事，并且表达了她若是不愿意就算了的意思，甄明珠却出乎他意料，答应了下来。
　　她去公司次数不算多，因为袁深等人，对许欣妍有几分耳闻，印象里就是一个因为拍戏太拼命所以各项作息极不规律导致脾气不怎么好的姑娘，没什么硬伤，是华娱这几年力捧的女星之一。她自己由于各种原因能给公司创造的价值有限，心中那么一丝愧疚驱使，愿意表现出些许主动，传达一下自己无意比较争夺的善意。
　　晚会已经开始，舞台上有一中学生表演小品，甄明珠在程砚宁的陪同下，到了后台的私人休息室。
　　鉴于许欣妍和周越的身份不同寻常，负责晚会的老师给两人的团队各自安排了一间小教室充当临时休息室兼化妆间，甄明珠抬步入内的时候，许欣妍正窝在一张椅子上玩手机。
　　她边上，站着正在唾沫横飞说话的经纪人，经纪人在看见甄明珠的时候顿时笑了，招呼说：“明珠来了。”
　　闻言，许欣妍拿着手机的动作一顿，侧头瞥了两人一眼。
　　甄明珠正好看见她，露出一个礼貌微笑。
　　不晓得怎么回事，她猛一瞬间还突然记起了自己最初和秦璐去华娱面试那个“少女太后”角色时候的一出意外。秦璐问话，无意中问到了许欣妍跟前，她抬起眼眸有些不耐烦，最终却简短地告诉了两人面试教室所在。
　　感觉起来，她就和袁深形容的一样，有些反骨，本身却没什么大毛病。
　　此刻，小毛病一堆的许欣妍被经纪人瞪了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看向甄明珠道：“谢了。”
　　网上怎么评价她，她其实完全不在意。可经纪人在意，说是她脾气差已经出了名了，这时候决不能上了别人的套，和甄明珠正面杠上，甄明珠在圈子里风评好，和平时各种撕逼她的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两人杠上她要吃大亏；她妈也介意，每一次她出事，她妈都会各种睡不着担忧害怕，这么几年下来，还是学不会平常心……
　　她重视的两个人都介意，以至于她洒脱不起来，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待会儿的互动。
　　“不客气。”
　　甄明珠看着她别扭神色，还颇有些好笑。
　　尔后，她自许欣妍的经纪人手中拿了花束，跟着程砚宁又出去。
　　“啊啊啊啊啊，周越！”
　　“周越我爱你！”
　　“周越！周越！周越！”
　　走到大礼堂侧门的时候，里面的喊声，堪称震耳欲聋了。
　　甄明珠便暂时没进去，站在门口往舞台上瞄。
　　变换闪烁的灯光下，六个男生穿着统一的黑色短t配着黑色哈伦裤，配合着劲爆音乐，变换着姿势，时而转身时而甩头，动作整齐划一之余，间或摆出各种不同造型耍酷，浓浓的青春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这其中，领队那人戴着微型麦克风，大运动量的舞蹈之余还有工夫跟唱，沙哑的声音里，有那么一丝颓废摇滚风的性感，正是周越。
　　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让人很难看清他鼻梁以上的表情，也正因此，当他连做两个侧空翻稳稳站定在舞台边沿将帽子扔出去的时候，礼堂内女生们发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连续不断的尖叫，要掀翻顶棚了。
　　至于周越，挺拔颀长地站在那，运动过后的英俊面颊上汗珠滚落，微扬的下巴，轻滚的喉结，起伏的胸膛，都在无形中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迷人又风骚。
　　认识他有段时间了，甄明珠早已经透过现象看本质，心中没有过多波澜。
　　等场内安静一些，她抱花而入，等了近半个小时，最终，在许欣妍一行人表演完，将花束献了上去。
　　这一晚上，许欣妍的表演也堪称惊艳。
　　一中大手笔请了这两位来，应该原本就是抱着搞活气氛的打算。先前的周越是劲歌热舞，之后的许欣妍也不遑多让，和四个舞伴一起穿了火红的露背蓬纱裙，配着艳丽的眼妆，一场群舞，性感而不低俗，恰到好处。
　　两场舞蹈，让大礼堂内一众人大饱眼福，以至于晚会都到尾声了，四下还站满了人，热闹非凡。
　　甄明珠坐在前面第五排中间靠过道的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了。
　　舞台上，穿着淡粉色礼服裙的主持人手持话筒，远远地，将目光落在她迷惘的脸蛋上，尔后，用一股子克制的声音淡笑说：“接下来，由2004级学长，程砚宁，为大家献上一首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哈？
　　04级？
　　程砚宁？！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礼堂内以及电视机前所有的吃瓜群众在经历了这么一个心情变化后，顿时激动了起来。
　　打瞌睡的甄明珠，被边上的徐梦泽用手肘撞醒了。隔了一个徐梦泽，李成功脸色扭曲了一瞬，狂笑：“卧槽，是学神要唱歌吗？都没——”
　　他话未说完，被岳灵珊捶了一下。
　　程砚宁上场了……
　　舞台上亮着两束光，一束打在他身上，另一束笼着在他身后，摆好了舞蹈造型的一对男女身上。音乐前奏缓缓响起，男生略微沙哑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递开来。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的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是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
　　一句又一句歌词，清晰而又缓慢地流淌开来，好像有魔力，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久久不散去。
　　也许，用情唱出来的歌，总会和那些充满表现欲的歌声，有些微的差别。以至于，当唱歌的人都一曲终了了，听歌的许多人还陷在那种深情不渝又温柔缠绵的情绪里，出不来。
　　“太犯规了！”
　　无论是坐下舞台下，还是坐在电视前，好些人回神时，第一反应都是这个。
　　老实讲，程砚宁唱歌，不算顶顶好听的那一种，可因为他其他各方面条件太好，这首在训练多日后单唱可以打八分的歌，因为他语调里动人的深情和眼眸里宠溺的柔情加持，顿时拔高到十二分。
　　一小会的鸦雀无声后，大礼堂掌声雷动。
　　“啊啊啊啊啊！”
　　“学长你好棒！”
　　“程砚宁！程砚宁！程砚宁！”
　　可爱的学弟学妹们，给他的尖叫和掌声全然不逊于先前将气氛推到最高潮的周越。
　　前排还坐着一众学校领导和老师，都看着他，露出了极度欣慰且善意的笑容，尤其是曾经给他带过课的一众女老师们，眼眸里亮光灼灼，好像舞台上站着她们家闺女的准女婿。
　　此刻，老师们眼中的准女婿程砚宁同学一手握着话筒递到了唇边，淡笑着问：“占用大家两分钟时间，我想处理一点私事，可以吗？”
　　“可以啊啊啊啊啊！”
　　“你这么帅，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
　　“哈哈哈哈哈！”
　　“是要求婚吗啊啊啊！”
　　“快上快上快上！”
　　程砚宁又笑，忍不住还点点头，才将目光牢牢地固定在了甄明珠身上。他看着她有些错愕、意外、害羞、窘迫的绯红面容，慢慢地握紧了话筒，一步一步往舞台边沿走，喉结轻滚两下，声音克制而低沉地问：“明珠。二十岁了，嫁给我好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不等甄明珠回答，礼堂里响起了两道女生们的尖声嚎叫。
　　前排一众老师们：“……”
　　－－－－－－题外话－－－－－－
　　*
　　答案a。
　　不需要原因了吧？
　　骚气的阿宁就适合这首歌嘛。

　　☆、433：程砚宁说，嫁给我吧

　　这一出状况，出乎所有人意料。
　　大礼堂内所有学生持续不断尖叫的时候，网络上，甄明珠微博评论区也倏然间沸腾了。
　　一中的百年校庆活动总共进行四天，第一天和第二天的安排相对正式庄重一些，第三天的运动会和最后这一天的植树活动以及闭幕式晚会，基本上是属于学生的狂欢了。
　　先前，周越和许欣妍受邀演出的事情，将这一出晚会推到了万众瞩目的高度，而一中没有请甄明珠的事情，多多少少也在粉丝和网友心中种下了一些疑惑。
　　许欣妍的经纪人未雨绸缪恳请了甄明珠送花，消弭误会。
　　可眼下程砚宁这么一出现，很多事，突然就豁然开朗，有了答案。
　　汐xi依凝：“哈哈哈，难怪没有请wuli明珠上台呢。”
　　如果巴黎不快乐dyc：“明珠都呆了，好萌！”
　　人生若只如初见：“哈哈哈，前排的老师都好可爱呀，露出了一致的姨母笑。”
　　ayann0818：“有木有人注意到，学神左手腕上有字啊啊啊！”
　　烟燃烟灭：“作为一个刚刚获得学长签名的小可爱，忍不住要说，宁学神左手腕上纹了‘甄明珠’三个字，啊啊啊，秀的一把好恩爱！”
　　落梓钥：“［狗头］［狗头］。”
　　rita水蜜桃：“好想去现场，呜呜呜！”
　　耀眼的星星：“想去现场+1！”
　　丹昕薇姐儿：“明珠，答应他！”
　　松烟墨：“娘家人同意这门婚事！”
　　骑着蚂蚁闯世界：“脑残粉严重同意这门婚事！”
　　yonda5：“啊，帅爆了！”
　　粉丝们在评论区兴奋热议的同时，一中大礼堂的顶棚，差点被女生们的尖叫声和男生们的口哨声给掀翻了。因为程砚宁在说完那句话，静静地凝视了甄明珠几秒之后，手握话筒，利落地从舞台边沿跳了下去。
　　现场一众女生们：“啊啊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男生们：“哦——”
　　之后过了许多年，这一幕，也被一中众校友口耳相传，念念不忘。
　　追光灯打在青年身上，一中校史上那个颇具传奇色彩的男神校草当时已经毕业，这一晚握着话筒上台的时候，他只单穿着一件白衬衫，配了笔挺长裤。他从舞台边沿跳下去，动作干脆中不乏帅气，漂亮的凤眼里笑意温柔，白衬衫最上面一粒纽扣解开，他自沸腾人潮里走向呆住的女生，笃定、沉稳、目光专注，哪怕只是看着，都能让每一个旁观者幸福激动到晕过去。
　　事实上，当然没有人会在这种热烈无比的气氛中晕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和追光灯一样，落在程砚宁身上。
　　他左手握着话筒，因为走路的动作，袖口绷到了手腕下方，手表的蓝宝石镜面折射出亮光之余，隐隐地显露出不甚清楚的一行黑色刺青，走道两边的学生，可以清楚地看见，那里有“甄明珠”三个字。
　　“哇哇哇。”
　　“有纹身。”
　　“别喊别喊，谁又不瞎。”
　　前几排走道边的学生你拉我我扯你，推搡间，逐渐安静下来。
　　程砚宁跳下舞台，行走的过程中，仍旧在讲话：“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照顾你疼惜你，不再让你伤心，不再惹你生气。以后你开心的时候，我陪你开心；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哄你开心。这一生未来的所有风光荣耀，我和你一起分担喜悦。这一生未来的所有风雨险阻，我陪你一起面对承担。嫁给我吧，我爱你。”
　　他站定在懵圈的女生边上，一手伸进裤兜里掏了掏，单膝跪地，仰脸，递上戒指。
　　切割不规则的粉色心形钻戒被一层晶莹碎钻托起，在全场突然亮起的灯光下，折射出层层光芒，美丽耀眼，那般的典雅精致，能让女人瞬间折服于它的魅力中。
　　有那么一瞬间，甄明珠觉得她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种感觉，很久很久，不曾有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想起了2016年圣诞节那一晚，程砚宁从身后突然抱住她的时候，她的心跳，仿若停止了。天地万物化为陪衬，一切美好就像梦境，让人不敢动。
　　他们走过了六年，历经无数波折误会，眼下婚期都提上日程，她觉得满足甜蜜之余，从未想过，他还会多此一举，当众求婚。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胸腔里情绪涌动，好久无法回神。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啪啪啪啪啪啪！”
　　“哦哦哦哦哦哦！”
　　满场各种起哄叫喊声中，甄明珠总算回神，唇角轻抿，她红着脸点了一下头。
　　“啊啊啊啊啊！”
　　又一阵无意义的尖叫声中，程砚宁起身，长身玉立在她身侧，他抬起她左手，微微低着头，拇指和食指捏着钻戒，从她无名指指尖缓慢转动着，推到了指根处。
　　“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看热闹的学弟学妹们，显然还有些不过瘾。
　　程砚宁笑了，左手揽过甄明珠单薄肩头拥到自己身前，头一低，在她额头上落了一个轻吻。现实版王子和公主上演的这一幕，比童话故事里描述出的还要美……
　　最后一个群体节目，不知何时上去，不知何时下台。
　　总归，在很多人心里，安城一中的校庆闭幕式晚会，结束在了程砚宁低头亲吻女生额头的那一刻。至于那一刻之后的所有事，压根无关紧要，不足为提了。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晚会圆满结束，他们长吁短叹地步入学校大礼堂，又迎来一场烟花盛宴。
　　“砰！”
　　“砰！”
　　“砰——砰——砰——”
　　一道又一道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近在咫尺。
　　走的快一些的学生们都到了宿舍楼下，校门口，操场，走的慢一些的学生们也就堪堪出了大礼堂，不约而同的是：没有人再舍得移步，都停下仰头，面露惊叹地去看。
　　无数烟花在高高的夜空中绽放开，将黑夜照得流光溢彩，宛若白昼。几朵烟花如流星雨般坠下，又几朵烟花窜高炸开，五颜六色，缤纷夺目。一朵又一朵，红色、绿色、黄色、紫色、白色、金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让人应接不暇。好多人脖子都仰疼了，烟花却尚未放完。
　　看着看着，甄明珠眼眶都酸了，扭头看一眼程砚宁，低声问：“你弄的呀？”
　　“喜欢吗？”
　　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静静地注视她。
　　甄明珠扑哧轻笑了一声，握住他指尖，嗓音轻柔说：“扰民。”
　　安城三环内不许燃放烟花炮竹，一中就在三环内。不过，距离不远处有一个湖滨公园，程砚宁也是费了颇大一番周折才安排了这一出，听她带着埋怨的话，低声答道：“只此一次。”
　　晚上十点，正好是城市大多数人洗洗要睡的时候，不至于影响人工作学习。
　　甄明珠原本也没什么恼意，只是因为胸腔里情绪饱涨，所以顺嘴一说，听他保证，唇角又翘了起来。
　　这一幕被边上一众小伙伴看在眼里，一个两个都酸了起来，李成功兴奋不已地喊：“哎哎哎，这又是求婚又是烟花的，是不是得顺带出去吃一顿，请客啊喂。”
　　众人：“……”
　　薛飞上下打量他一眼，啧啧叹道：“你这胃口够好的。”
　　“噗——”
　　他边上饶丽笑一声，却对甄明珠说：“我一点都不困，能吃动。”
　　“别人求婚把你兴奋的。”
　　薛飞睨她一眼，语气里还有几分揶揄。
　　“我为甄甄高兴不行吗？”
　　饶丽白了他一眼，不晓得怎么还委屈上了，嘟囔道：“又没让你请客，小气吧啦。”
　　“啊，我怎么小气了？”
　　天地良心，寒假到现在他都请她吃了几次饭了，每一次都很大方的好不好？说他小气？有木有搞错啊？这个锅不能背，侮辱直男自尊！
　　他上纲上线，饶丽还嘴上不饶人，没两下，两个人话题跑偏了。
　　目睹这一幕的一众人又一次：“……”
　　说说闹闹的，不知不觉中，大家也都走到了校门口。
　　程砚宁瞥一眼低声哄饶丽的薛飞，又看一眼刚刚捂着嘴打哈欠的甄明珠，朝众人笑说：“今天就算了，时间太晚了。下一次一起请。”
　　“是挺晚了，你们明天还回云京呢。”
　　徐梦泽顺嘴接了话，三言两语地，否决了李成功一起吃饭的提议。
　　于是乎，一众人在校门口道别，各回各家。
　　晚会人太多，潘奕和宋湘湘没来，先前来露过面的余明安和阎幼清等一些熟人也没有过来，李成功送岳灵珊回去，薛飞送饶丽回去，甄明珠、程砚宁一行五人则仍旧和徐梦泽一起，回了酒店。
　　一连参加了四天的活动，车子停到酒店门口的时候，甄明珠已经睡着了。
　　时至夜晚十一点，程砚宁没叫醒她，将人直接抱回房间。
　　徐梦泽将几人送到电梯口，折回前台的时候，穿着工作制服的前台小姐正在打电话：“好的好的，您稍安勿躁，我们这边马上安排人过来。”
　　那边似乎直接挂了电话，让前台小姐脸色一阵紧绷。
　　“怎么了？”
　　徐梦泽一手搭在台面上，随口问。
　　前台小姐本来还一脸烦躁，看见他的时候脸色倏然带上了笑容，柔声细语地回答：“是周影帝。说是房间里下水不通，洗个澡都快发大水了。”
　　徐梦泽：“……”
　　这形容词，用的真是清新脱俗。
　　发大水？
　　他略想一下，道：“我上去看看，你打电话给经理，让带人过来看。”
　　“好的。”
　　前台小姐松口气，提醒说：“他住1001。”
　　“行。”
　　徐梦泽点点头，抬步往电梯口走。
　　这几日安城一中校庆，学校附近好些酒店都有旅客激增的情况，他们这家酒店也不例外。不过，像周越这种咖位的，也算是贵宾级别了，轻忽不得。
　　“叮——”
　　电梯停在十楼，徐梦泽迈步出去，直奔1001。
　　房间门关着……
　　作为公众人物在任何一种情况下都要妥善保护隐私。这一点徐梦泽也想得通，站定后便抬手敲了门。两道声音落地，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
　　四目相对，周越脸色微变，拧起眉头。
　　洗澡到一半无奈停下，他一头黑发还湿漉漉的，没穿自己衣服，身上裹着酒店里提供的棉质白色浴袍，露出了下面修长紧绷的小腿，脚踩拖鞋，有些居家的随性。
　　“浴室怎么了？”
　　从上往下打量完，徐梦泽淡声发问，推门而入。
　　周越：“……”
　　不等他回答，徐梦泽站到了浴室门口。
　　花洒好像出了问题，吊挂在半空，往出喷水的过程中不停晃动。这之外，浴室地面全是水，角落里积蓄最多，正逐渐往门口方向蔓延。
　　见他盯着浴室看，周越这才想起自己眼下住的这间酒店好像就是徐家旗下的，因而便冷着脸答：“正洗澡着发现满地都是水，想关了花洒查看，发现花洒也出了问题。”
　　“四……四少。”
　　这时，房门口传来一道急促的男声。
　　徐梦泽扭头，瞧见打头的经理，吩咐说：“看看怎么回事。”
　　“是。”
　　经理连忙站到边上，让身后另一个男人进门。
　　男人提着工具箱，进来后唤了声“四少”便进了浴室，蹲下身去，查看地漏的下水问题。
　　见状，周越有些烦躁地迈入了房间。
　　他明天上午七点的飞机回云京，酒店这边过去得一小时，再算上登机时间，基本上五点就得出发，四点多就得起床。因为这缘故，一众人回了酒店都各自休息了，他预备洗了澡就睡，哪曾想这号称北郊最好的酒店也能出现这种奇葩状况！
　　拧眉想完，耳听着浴室里还没什么动静，他没好气地盯了徐梦泽一眼。
　　因为年前电影首映后那件事，他对徐梦泽的情绪有点复杂。尤其是这人突然抬手摸他脸那一下，每每想起，都让他有一种被侵犯却又挥之不去的感觉。
　　从影多年，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他都搭档过不少，无可避免的，和其中有些人有这样那样的身体接触。可是从未有一人，能让他产生游离于影片之外的私人情绪。
　　媒体那边说他洁身自好品行端正，粉丝也喜欢他从不炒绯闻交朋友，可事实上，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本人的确没有对女生产生过好感或者遐想。至于男生方面，更别提了。演员这一行，表面风光内里心酸。他是童星出道，无论进哪一所学校班级，免不了被老师们特殊对待，女生们另眼相看，而男生们，私底下凑一起也极喜欢以此为谈资，一些玩笑话也就罢了，最奇葩的，有人问他演亲热戏的时候会不会硬……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生活是生活，演戏是演戏，我还分得清。”
　　就因为这个答案，被一群同龄人给群嘲了，让他极为不爽。
　　在此之外，他为了时刻保持状态和清醒，日常里不抽烟喝酒，也不和一帮人聚一起yy班上女生或者交流交换手中的“珍藏资源”，无形中，将许多可发展的朋友关系推远了。
　　说遗憾，自然有一些，尤其是在没戏可拍闲下来，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人一起娱乐的时候，可这世上，还有谁能毫无遗憾地度过一生呢？
　　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已经足够好，能令人满足。
　　“你看什么？”
　　耳边，一道低沉声线，打断他胡思乱想。
　　周越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人的时间实在有些太久了，显得不那么礼貌。
　　“好了。”
　　酒店经理的声音，解除了他的尴尬。
　　两个人一起看过去，便听见拿着工具箱的男人笑说：“管子里缠了不少头发，造成下水不畅。这下应该没问题了。不过花洒今晚是不能用了，得报备一下，明天请工人过来换。”
　　闻言，徐梦泽偏头看向周越，“你洗完了吗？”
　　周越：“……”
　　两个人站的有点近，莫名地不自在。
　　他抬步走到浴室门口往里看了眼，神情间分明还染着两分不悦。
　　徐梦泽在他身后对经理道：“通知前台，让给周先生调换一间更高规格的套房。”
　　按着酒店的服务宗旨，客人所住的房间出现某些酒店造成的意外状况引发客人不满的话，他们要以安抚为主，给无偿提供更高规格的服务，达到让人消气满意的效果。这一位又是在娱乐圈颇有影响力的实力咖，洗澡出现这种情况没发飙都不容易，经理自然连连应是，很快掏出电话。
　　“不用了。”
　　周越不等他拨电话，直接拒绝，冷淡地说：“越折腾越晚，就这样吧。”
　　这句话，相当于逐客令了。
　　“真是不好意思。”
　　经理和提着工具箱的男人退到房门口，连连道歉。
　　周越不耐烦地挥挥手，两人便走了。
　　耳听那两人脚步声远去，周越回头看了眼仍旧在房间里的徐梦泽，眼眸犀利地开口：“徐少。”语调里，一股子提醒意味，跟赶人也没差别了。
　　徐梦泽原本还有些懒散地靠在墙边，闻言便哼笑一声站直了身子，往出走。
　　“砰。”
　　人没出去，门却关了。
　　周越猝不及防，刚抬眼去看，整个人被欺到墙边。
　　徐梦泽一手撑在他脸侧的墙壁上，脸上带着一股子意味不明的淡笑，仿若聊天一般地随意开口问：“谈过女朋友没？”
　　周越：“……”
　　如此近的距离，实在令人怒火中烧。
　　他抬手就要推人，哪曾想，手腕却被人牢牢握住，徐梦泽保持着刚才那般一手撑在墙上圈住他的动作，凑得越发近了些，语调也显得暧昧轻浮，兀自低声笑开：“看来是没有了。”
　　周越：“……”
　　想说滚你丫的，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
　　两个人之间这样近，完全超越了社交的安全距离，徐家这一位少爷，年纪轻轻容色清隽，偏偏，说话做事，有一股子无耻浪荡的纨绔邪气。
　　他本能像上次一样，一把挥开他再疾言厉色斥责一顿，可偏偏，他没动。
　　一个颠覆他认知的念头，挤进了他脑海中。
　　自己，竟有些躁动……
　　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种因为两人过多亲近而产生的躁动意外着什么他自然能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认识让他大脑陷入空白，贴身靠墙身子紧绷，宛若智障。至于他这些微妙反应，徐梦泽自然尽收眼底，身子又往前倾，薄唇几乎贴上他下巴，他哂笑，又问：“那，交过男朋友没？”
　　话音落地，薄而热的呼吸激得周越倏然回神，一把掀开他怒道：“有病吧你！”
　　被他突然推开，徐梦泽却不恼，目光深沉地盯了他半晌，尔后，慢悠悠地夸了一句：“舞跳得不错。”
　　－－－－－－题外话－－－－－－
　　*
　　昨天看到一句很凄美的话，分享给大家。
　　【我一生居无定所，童话是我流浪一生的阿拉丁神灯。——安徒生】
　　很感谢你们，现在还陪着我。
　　这一章写到梦越cp，那我就顺带说一下，从头到尾，小梦设置的都非直男，周出现的时候，虽然玩笑说“直男癌”，但是其实挺明显的吧，他对女孩子不感冒，对甄甄这层次的都敬而远之，生怕人家倒贴。所以我自己觉得这个安排蛮合理，就，希望大家同意这门婚事吧。
　　实在不同意，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上卷剩下两个情节走完，大家到时候随心而来，都行的。

　　☆、434：甄宁婚礼，主线结局（上）

　　周越：“……”
　　一而再再而三被调戏，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徐梦泽却看着他又问了一句：“要不要跟我？”眼眸微眯着，唇角轻勾着，他看上去要笑不笑的神情让周越头皮发麻，走过去，扯着他胳膊就往门口拽。
　　徐梦泽原本也是一时兴起试试他，闹到这一步，有了见好就收的意思。
　　很快，他被推到了门外去。
　　“砰——”
　　房间门从里面关上了。
　　“呵~”
　　面对紧闭的房门站了两秒，徐梦泽转个身，往电梯口走。
　　脑海中，浮现出周越晚上跳舞的样子。无论是他英俊桀骜的眉眼，高挺端正的鼻梁，薄而锐利的唇线，还是跳完后脸上滚落的汗珠，都让他……蠢蠢欲动。
　　思绪流转，又想起刚才近在咫尺时，他紧绷的身形以及防备的气息。
　　这人，还挺纯。
　　胡乱想想，他低头进了电梯，唇角的弧度有些翘。
　　*
　　房间里。
　　周越立在门边，耳听着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远，蓦地松了一口气。
　　不期然地，脑海中浮现出他曾经和甄明珠两句对话。
　　“你那个朋友，就姓徐的，交过女朋友没？”
　　“有女朋友啊，念书的时候就可花，十天半个月就要换女朋友，最短记录谈两天就能分手。”
　　所以，这人男女通吃？
　　双性恋？
　　不晓得为何，这念头浮上的时候，他着实有些恶心。圈子里这些年，他见过异性恋也见过同性恋，可这双性恋着实没见过几个，想想就让人恶寒。
　　尤其，这个人刚才还问他。
　　“谈过女朋友没？”
　　“交过男朋友没？”
　　他什么意思？
　　刚和女朋友分手了？
　　觉得自己可能是他同道中人，所以想发展发展？
　　……神经病吧绝对的！
　　周越被自己的各种想象雷得外焦里嫩，一手拉紧浴袍，抬步坐到了床边。
　　花洒出问题的时候，他勉强将身上泡沫冲洗了干净，眼下倒不用再洗漱，却因为徐梦泽这么一闹，一点儿困顿的睡意都没有了，心绪根本静不下来。
　　他觉得自己压根不可能是gay……
　　可是，他从小对女孩儿都没什么感觉，哦，他对男生也没什么感觉，就孙乐，天天跟他待一起，他也不会激动。偏偏又无法骗自己的是：刚才那人突然将他挤到墙边身子倾上来的时候，他心跳都快了。
　　烦！
　　这一晚，周影帝失眠了。
　　凌晨快五点离开酒店的时候，他甚至下意识地往前台的方向多看了两眼，都不晓得自己在什么。
　　*
　　和他相比，甄明珠的行程松缓许多。
　　上午十点了，人还在床上。
　　怀孕以后人会相对地爱睡懒觉一些，总觉得困。这几天一中校庆，她的活动量也比以往大了许多，昨晚程砚宁将她抱到房间的时候她短暂地醒了一会儿，很快，被照顾着脱了衣服，又睡了过去。
　　三月下旬，北方集体供暖刚停不久，被窝外的气温，稍微有一点凉。
　　甄明珠只露了个脸在外面，眼皮上翻着问：“几点了？”
　　“十点。”
　　程砚宁也没起，穿着睡袍靠在床头看手机短信。
　　眼见她清醒，一只大手便极为自然地伸进被子里，捏住了她。
　　“凉——”
　　甄明珠被激得瑟缩一下，直往下躲。
　　程砚宁也滑下去，手下时轻时重，轻声地说：“大了。”
　　甄明珠也能感觉到，随着小腹稍微有一些变化，胸部也开始有了变化。她身材原本就好，眼下买内衣c罩杯都不合适了，想起来还觉得烦恼。
　　不过，程砚宁却越发痴迷。
　　没多会，嘴唇凑过去，亲吻吮吸。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他弄出来的细微动静，伴随着女人越发急促的喘息。
　　前三个月安稳过去，在这期间，程砚宁牢记着医生的叮咛未曾逾距过，这几日怕她累，也不曾有过亲密。没忍住，双手撑在她身侧，小心地做了一次。
　　临近十一点，两个人在浴室里冲了一个澡，穿戴好前往餐厅。
　　一行五人吃完饭，时间便到了十二点。
　　酒店里安排车，送他们去机场。哪曾想，车子还没驶到机场呢，甄明珠接到了监狱打来的电话，得知了甄文因为救人被捅了两下的事情。
　　“好好好，知道了。”
　　一脸慌张地挂了电话，她朝前面开车的司机道：“麻烦您掉个头，我们现在去省一院。”
　　“你爸怎么了？”
　　边上，程砚宁脸色紧绷地开口问。
　　两个人距离近，他大概听到和甄文有关，具体的却没听清。
　　“说是院子里活动的时候，有两个犯人打起来了，他救人的时候被捅了两下。”
　　“……”
　　程砚宁微微愣一下，先安慰她说：“会没事的，我们先去医院。”
　　“恩。”
　　心神不宁，甄明珠抓住了他的手。
　　这一天正好是星期五，一行人赶到省一院的时候，下午刚上班。甄文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等在外面，看见甄明珠的时候便连忙上前。
　　甄文并非重刑犯，先前又是知名企业家，入狱后表现一直非常好，年前还被通过减刑一年，眼看着再过一个年就能出狱，上面还有人打过招呼，平时在牢里，一众警察对他多多少少都有些优待。眼下看见人家的明星家属，态度也分外温和，迎上前便道：“人已经开始手术了……”
　　“怎么回事呀？”
　　坐牢还能被捅，甄明珠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语气有些冲。
　　“是我们的失职……”
　　警察倒也并未在意她的情绪，道完歉，又将事情给她大致描述了一遍。
　　不过，由于事关监狱，描述的也不算详细入微。甄明珠听完也就明白了一个大概：两个犯人在活动期间起了冲突（具体原因有待调查），其中一个用磨尖的牙刷柄去袭击另一个，甄文却挡了上去，以至于袭击的那一个怒火中烧将他捅了两下还一把甩到了铁围栏上，造成他胸部受伤，可能还有一定程度脑震荡。担心在监狱治疗延误病情，所以监狱方面在第一时间将他送到了距离最近的三甲医院，也就是省一院。
　　蹙着眉听完，甄明珠神情焦急地往手术室方向看了眼。
　　她这副样子警察也能理解，说完话又守到了一边去。
　　手术一直进行到五点，紧闭的那扇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两个医生说着话走了出来。
　　“病人情况如何？”
　　一个医生摘下口罩：“手术很顺利，不过病人目前有轻微脑出血……”
　　话未说完，他扭头朝另一个医生，“转icu吧，先观察着。”
　　这意思吓了甄明珠一跳，连忙问：“我爸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应承下的第二个医生略微年轻一些，闻言多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不用太担心，人要清醒了就没事。”温和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安慰的意思。
　　甄明珠的心情却并未好转，只觉得压抑。
　　又过一会儿，甄文被转到了icu，是昏迷状态。
　　重症监护室不需要人陪，甄明珠和程砚宁在九点的时候又进去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还没醒，便又跟着乔睿几人出来医院。这一晚，几个人住在了医院外面的酒店里。
　　甄文是隔日下午一点才醒过来的。
　　因为拉架被甩出去的时候，脑袋撞到了监狱的铁围栏上，引发了脑出血，情况不算危急，却也着实将甄明珠吓得担心了好几天，尤其是他在昏迷中突然用手挠头，显得分外烦躁的时候。她孕期情绪比较敏感，眼看她在医院里待了好几天，顾振南都放心不下，从云京赶了过去，看过甄文后，又带她去监狱里给甄文申请监外执行。
　　鉴于甄文服刑期间一向表现良好，这一次又有立功表现，监狱里在接到医院开具的病情诊断后，最快速度通过了申请，之后，甄文便被甄明珠转到了华安医院疗养。
　　她怀孕的事，年前顾振南探监的时候已经告知了甄文，甄文从医院里醒来后便不许她常去探望，说是医院的环境不适合她多待。无奈之下，甄明珠减少了去看望他的次数，正常上课。
　　这样一来，甄文住院后期的照料事宜，落到了韩霜身上。
　　有一次前去探望的时候，甄明珠在门口意外发现，靠坐在床上的甄文，握着韩霜的手。也就是这一幕，才让她突然意识到这两人发展出了感情。至于这感情具体从何时开始的，他们俩又以何种态度在发展，甄文没说，甄明珠便也没问，一直装作不知道。心情复杂地感慨了几天，她默默地消化了这件事。
　　这期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她显露出孕期女人多愁善感的一面，问程砚宁，如果她在生产的时候和母亲一样，落下病根很快去世，或者可能就在产房里去世的话，他会不会再娶？程砚宁郁闷不已，将人哄好后，搂着她说：“没有这种可能性。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生产的过程中很安全，没有以前那么多意外和事故。”
　　对于这个答案，甄明珠一开始不满意，可最终，没有不依不饶地追问。
　　她想，虽然他再娶的话，她可能会难过。可如果他能再娶到一个类似韩霜这一种或者无论哪一种好女人，她都是持支持态度的。人生路那么长，如果她不在，她不想要他太孤单。
　　当然，她的这种忧愁，没能持续多长时间，影响她太久。
　　只因为，婚期一天天临近了。
　　程砚宁有些焦虑，惹得她哭笑不得，无暇顾及其他。
　　先是婚礼在哪儿举行的问题，程砚宁纠结了好几天，选了六个地方给顾振南过目的时候，却被告知甄文无法出境，婚礼定在云京即可。程砚宁懵逼之余再三道歉，对自己忘掉了一个岳父的行为深表愧疚，最终，两家合计之下，直接将婚礼地点确定在了翡翠园。翡翠园借鉴森林公园设计理念，又有“云京桃源”的美誉，举行一场家门口的草坪婚礼再合适不过，万家方面能保证安全隐私，甄明珠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也不至于奔波劳累。
　　再是拍婚纱照的问题，程砚宁坐在摄影工作室犯了选择困难症，感觉哪一种风格都想尝试一下，又怕甄明珠太累，最终，只能万分遗憾地选了十套礼服，取了十全十美之意。
　　此外——
　　婚礼当天换几套衣服，用什么车，宴席标准，当天下雨怎么办，几个伴郎几个伴娘，甄明珠的婚纱尺寸、手捧花、头顶的皇冠乃至脚上的高跟鞋，都让他无比纠结。
　　最终，时间在他的各种纠结里，飞逝而过。
　　眨个眼，五月一日到了。
　　下午五点的时候，顾家人满为患。甄明珠虽然有了身孕，小腹都微微隆起，却也不得不跟着顾振南等人一起招呼提前过来送礼的部分宾客，很多人她不认识，跟在顾振南边上微笑即可。至于她为什么从顾家出嫁甚至顾振南放着好好的军区大院不住搬了出来，统统都没有一个人问。
　　都在一个圈子里，谁也不傻，单从顾振南对她的关照疼爱里也能品出几分意味来。
　　总归，顾振南就差开个新闻发布会，来宣布这是他女儿了。
　　对于他的呵护备至忙前忙后，甄明珠和甄文也都没有劝阻的意思，前者是因为感动喜悦，后者则是因为大病初愈，又和韩霜商量了出狱后去国外生活的事，等同于将女儿托付给了亲爸。
　　“……进来了吗？”
　　“九号住宅，嗯，我来门口接你们。”
　　忙碌中接了个电话，甄明珠给顾振南说了声，握着手机往门外走。
　　近一些的同学朋友已经就坐在餐厅里吃饭，稍远处的例如徐梦泽、秦远等，都是这一天过来。徐梦泽是从安城直接开车走高速过来的，到了之后还没进门，又去机场接秦远和江宓。
　　甄明珠穿着宽松的雪纺纱裙和平底鞋，走出家门在路边等了不到五分钟，远远地看见了一辆黑色宝马。
　　隔着挡风玻璃，徐梦泽恶趣味地按了两下喇叭，吓她一跳。
　　很快，副驾驶车门被推开，秦远下来，朝她露出一个笑，迈步到跟前的时候，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通，张开双臂弯唇道：“抱一下？”
　　“哈哈。”
　　甄明珠倾身过去抱了他一下，心情很雀跃，“路上辛苦啦。”
　　“超级辛苦，要不要再送个吻？”
　　“噗——”
　　甄明珠刚撒手，闻言捶了他一拳。
　　两个人笑闹间，甄明珠瞥见了江宓，连忙小跑过去抱住她晃了两下，兴奋地喊：“好久不见！”
　　“小心点呀。”
　　江宓已经晓得了她怀孕的事，颇有些忧心地提醒。
　　“没事的，宝宝很健康——啊——”
　　“怎么了？”
　　边上三个人都被她突然轻呼的一声给吓到了。
　　甄明珠唇角抽搐两下：“没事。”
　　许是肚子里的小淘气觉得她太忘乎所以，突然踹了一脚。
　　“一惊一乍的吓死人。”
　　徐梦泽哼笑着看了她一眼，开口问：“二胖在里面了？”
　　“早上八点就来了！”
　　提起这个甄明珠就有些无语，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还说是晚上就要睡在家里，明天早上第一时间开始堵门，让程砚宁给他跪下唱《征服》，你们一会儿帮着劝劝啊，明天差不多就行了。”
　　闻言，徐梦泽和秦远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点头道：“放心放心，我们还能欺负你男人不成？”
　　边上走着的江宓：“……”
　　要是她没记错，这两人从见面开始就在商量明天怎么整新郎，眼下这一本正经打包票的样子也是够了。不过，婚礼就是要个热闹，她自然不会打这种小报告。
　　边说边笑，几个人进了门，一路往餐厅走去。
　　提前一天过来的宾客自然也要招待，幸好两个餐厅都够大，顾振南新买了两套餐桌椅，一次开四席，请了专业的厨师团队过来包揽了席面，一切热闹而有条不紊。
　　几个人过去的时候，上一轮用餐刚结束。
　　李成功、岳灵珊、饶丽、孟晗一众同学全部都在，看见她进来便起身问过来，告别的告别，说话的说话，一时间，甄明珠感觉耳边无数只蜜蜂在嗡嗡吵。
　　回过神，她先让秦远几个坐下吃饭，又和李成功、岳灵珊一起去送客。
　　进进出出无数趟，截止晚上八点，整座别墅总算安静了下来。
　　顾振南和家里一些亲戚坐在客厅里说话，甄明珠则和一帮朋友坐在西餐厅里，讨论明天的堵门刁难新郎事宜。一个大长桌，男女分坐两侧，左边一侧分别是李成功、秦远、徐梦泽、余明安、顾景行，前三个晚上要驻扎在二楼次卧睡一张床，后两个纯粹是家里长辈全都在这边，跟着凑热闹。右边坐着她的伴娘团，岳灵珊、饶丽、王媛、秦璐、孟晗、江宓。宋湘湘因为产期临近，早上吃过饭便离开了，为避免被人冲撞明天也不来；另一个关系比较好的阎幼清因为身体原因，也不能出席这种太过人多的场合，昨天回安城之前就给了礼金，还送了她一个超大的毛绒大嘴猴。
　　“依我看设四道关卡就得了，余同学你和亲戚里明天来的孩子们守栅栏门；顾总你和华娱明天要来的朋友们守大门，我们三个和班上明天还来的同学守楼梯；房门就交给六个伴娘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的李成功粗略地将客厅又扫了一遍，开口建议说。
　　“噗——”
　　伴娘这边的饶丽就笑了，“你要累死学神啊！”
　　“他以为娶走甄甄这么容易呢！”
　　饶丽：“……”
　　噎了一下，她默默地说：“我可听薛飞说了，那边三道门敞开，都不许堵的。”
　　李成功“哦”一声，振振有词道：“那他要不敞开，我干儿子还不进去呢。”
　　“噗——”
　　“李失败你要死啊。”
　　“甄甄怀孕了？”
　　小小一波混乱后，甄明珠看向还不知情的秦璐和王媛，有些郁闷地点点头，又去瞪李成功。不过，千年难遇的折腾学神的机会，李成功表示绝不妥协。
　　一众人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地说到了晚上十点，顾援西过来让甄明珠早些睡。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一众人先后上楼，甄明珠将李成功、秦远和徐梦泽送到了客卧，扫一眼人高马大的三个人，又看一眼两米宽的床，有些纠结地问了一句：“你们三个能睡下不？”
　　“能啊，我和远哥睡床，小梦睡沙发。”
　　“滚你的，老子睡床，你睡沙发。”
　　“睡沙发就睡沙发。”
　　李成功看一眼甄明珠，要求说：“那你把灵珊给我叫来，我们俩去书房睡沙发。”
　　甄明珠：“……美死你吧。”
　　她转身往出走，听见里面李成功被徐梦泽打的嗷嗷叫。
　　－－－－－－题外话－－－－－－
　　*
　　放着五星级酒店不住，三个人非要蹭一张床，顾首长发现：闺女这三个朋友有点骚。
　　这一晚——
　　小梦：一会儿看远哥一会儿想影帝。
　　远哥：甄甄明天结婚，新郎不是我。
　　甄甄：李失败屁事真多，还想和灵珊睡，没门儿！
　　饶丽：算了，我还是给薛飞通风报信一下。
　　薛飞：我明天要为宁神冲锋陷阵。
　　阿宁：都让开，我的媳妇，哭唧唧也要自己娶回家！

　　☆、435：甄宁婚礼，主线结局（中）

　　卧室里，几个女生正凑一起说话，听闻手机响起来。
　　“甄甄的。”
　　孟晗说话间拿起了甄明珠搁在床边的手机看了眼，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忍不住笑着说，“程程？艾玛，他们俩这私底下可真是有够腻歪的……”
　　“好像在高中时候就这么叫。”
　　饶丽话音刚落，瞧见甄明珠出现在房间门口。
　　“准新郎来电。”
　　孟晗将手机递给她，挤眉弄眼道。
　　甄明珠笑一声，拿着电话走到阳台上去，声音柔柔道：“喂。”
　　“没睡？”
　　程砚宁的嗓子，已然沙哑了。
　　婚前这一个多月，他因为焦虑一直有些失眠症状，不知不觉到了这一天，从早到晚接待了无数人，好不容易这会儿将大部分人给送走，才能静下心来给甄明珠打一个电话。眼看时间过了十点，电话拨出去正犹豫呢，她就给接通了，声音还显得很清醒。转念一想，倒也正常。
　　他胡思乱想的工夫，听见甄明珠关切地问：“你嗓子这么哑，吃药了吗？”
　　程砚宁笑：“哪里用得着吃药？”
　　“那你明天唱歌怎么办？”
　　“……什么歌？”
　　他想想也晓得明天这一关不好过，一丝惊讶也无，直接问。
　　甄明珠有些不好意思了，“李成功说是要听你唱《征服》，我都已经劝过他了，没用啊。而且还说要设四道关卡，你就……做个心理准备吧。”
　　程砚宁声音哑哑地笑出声：“好。”
　　他的语调里，有一种无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的意味。甄明珠只听着，都觉得心里泛上丝丝绕绕的甜。一时间便也没说话，只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声。
　　彼此都静了许久，程砚宁柔声哄劝说：“时间不早了，快些睡。”
　　“感觉有点失眠了。”
　　“那也得睡。”
　　他的语调越发温柔，“你不睡宝宝还要睡呢。”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孩子。”
　　程砚宁：“？”
　　自从甄明珠怀孕后，总会突然有这么一出。试婚纱的时候，他让设计师弄成高腰款，这人说是他怕勒到孩子了；试婚鞋的时候，他说让选一双跟不那么高的，她又说他是为了孩子；平时里就更多了，他管她吃饭和睡觉时间，这人还说他是为了孩子……天地良心，哪一样不是为了她。
　　不过，辩驳没用，该哄还得哄，程砚宁熟稔地安慰说：“和孩子没关系。你明天可是要当新娘子的人了。一熬夜皮肤状态不好，说不定还有黑眼圈，怎么行？”
　　“那你亲我一下。”
　　“啵。”
　　“说你爱我。”
　　“老婆我爱你。”
　　“屁，谁是你老婆？”
　　“明天就是了。”
　　“哈哈。”
　　甄明珠开心地笑了一下，“那我去睡了？”
　　“早点休息，爱你。”
　　程砚宁对着手机亲了一个，耳听后面一道“呦呦呦”的揶揄调笑声。
　　薛飞一边咂舌一边走近，阴阳怪气地道：“这不愧是喜当爹的人啊，说起甜言蜜语眼睛都不带眨的，你说你这样子要是让那些老婆女友粉看见，得有多心碎。”
　　程砚宁看他一眼，侧身坐沙发上，笑问：“不正玩着吗？”
　　提前过来凑热闹的宾客亲朋回去了好些，不过还有一些关系特别熟络，明天要跟着一起娶亲的都没走，吃过饭热闹了一会儿，全部在负一层娱乐室玩，他招呼过后，上来露天庭院，给甄明珠打电话。印象里他刚才上来的时候，薛飞刚拿上桌球杆，这才几分钟，又找过来？
　　薛飞也是有够郁闷的，杆子刚拿到手中便看到了饶丽的微信。饶丽在微信里说了李成功的打算，让他给程砚宁打个预防针，万一明天那边闹得太过，他不至于当场生气发飙。薛飞觉得饶丽还是操心太多了，就程砚宁这样的，别说四道关卡，那就是刀山火海，他指定也将老婆孩子给接回来。
　　不过，两个人才交往时间不长，他又不傻，道谢后爽快地应了下来。
　　程砚宁靠在沙发上听他说完，一手按着扶手想了想，开口说：“下去叫一下他们几个。”
　　“……啊，伴郎啊？”
　　“对。”
　　“这就去。”
　　点点头应了，薛飞转身又下了负一层。
　　不到两分钟，几个玩得正嗨的男生先后到了院子里。
　　甄明珠那边找了五个伴娘，他们这边便也匹配着叫了五个伴郎，分别是薛飞、张景涛、李静晨、康健平、耿元，都是跟他住过一个宿舍的。不过听见他叫人，底下正打牌的潘奕也跟了上来，勾唇笑着问：“怎么你这么晚了还有活动啊，半夜抢亲？”
　　“去你的。”
　　程砚宁笑骂一声，正经地说：“练练歌。”
　　“噗。”
　　“噗噗噗——”
　　几个大男生先后喷笑，异口同声问：“大半夜的练什么歌？”
　　“《征服》。”
　　众伴郎：“……”
　　得，人家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当新郎就是这么牛，兄弟们得刀山火海任凭差遣，排练个歌算什么呀，这就是要表演个钻火圈，那也得道具架上给钻了。唱歌跳舞什么的，so/easy！
　　这一晚，六个人认认真真地排练了半小时，边上看戏的潘奕笑成了傻逼……
　　排练完程砚宁更哑了，连吃了四五个润喉片不顶用又灌了不少菊花茶，到凌晨四点他晕乎乎地睡过去，脑子里最后一个想法是：我明天要拿个话筒。
　　再说甄明珠这边——
　　娶亲吉时定在了八点零八分，这个点，男方会准时到家门口。
　　十点十分之前，新郎要将新娘抱出顾家大门。
　　接到请柬的一众人都表示：没见过这么牛逼的操作，男方娶媳妇都不带出小区的。好多人七嘴八舌地给建议：别弄车队了，找顶花轿抬过去；别弄车队了，让新郎把人背过去……
　　不过，这些打趣的在进到翡翠园转一圈之后，统统给消停了。没办法呀，人家这小区太大了，树木葱郁花卉繁多也就罢了，还好几个湖，进来光顾着看风景不注意路标的话，都特别容易迷路。尤其程砚宁一众同学，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在一起进来看到湖面上的白天鹅、黑天鹅都给吓了一跳，再瞧见路边悠闲踱步的孔雀、仙鹤，那心情都不能用酸爽来形容了。
　　最终，他们在十六号别墅外，见到了黑色宾利车队。
　　十一辆豪车静静地停成一排的感觉，能让每一个男生为之疯狂，有人偷偷拍了照片传上网，微博上热闹得不成样，好些女生都在喊：“啊啊啊想嫁！”
　　可惜，也只能想想了。
　　这一场婚礼的私密性在五星级，娱乐记者想拍张照都实在不容易。请帖有限，这整个小区里就住了十来家顶级富豪，那随便一个都不是普通人能搭上线的……
　　顾振南也是基于这一点，才做主将婚礼安排在小区内。宝贝闺女顶着五个月的肚子，日常还要上学劳累，已经够让他操心的了，安全第一稳妥第一，其余什么的，全部靠边站。不过，在选取礼服上，他还是参考了一下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意思，同意了万家提议，迎亲时候新人穿中式传统礼服龙凤褂，婚礼时穿婚纱西装，婚宴时穿时尚礼服。
　　早上六点，准时到来的造型团队被吓了一跳。
　　无他，客厅沙发上端坐着两个男人。
　　顾振南和甄文这一晚都没睡，五点多的时候，两个人都醒了。他们没凑年轻人的热闹，很一致地穿了笔挺的黑色西装，顾振南罕见地配了一条暗红色领带，甄文比他还低调些，配了一条深蓝色领带。这两人不到六点的时候便一丝不苟地坐到了沙发上喝茶等着看早间新闻，不吓人就怪了。
　　二楼，卧室。
　　造型师心情复杂地给甄明珠盘好发，露出一个超温柔笑容问：“你感觉怎么样？”
　　坐了近一个小时，甄明珠都有点撑不住了，闻言，抬眸看向了镜子。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笑着点头说：“挺好的。”
　　正红色礼服已经换上了，庄重而明艳的颜色，衬着她已经上了新娘妆的脸，惊艳美丽，端庄典雅，让人很难找出个什么词语去形容这一刻的她。
　　就好像目睹壮阔景象的时候，人会感慨于大自然鬼斧神工，惊叹到词穷。
　　造型师默默地给戴上头饰，没忍住问了一句：“我能不能拍张照？”
　　“……嗯？”
　　以为她不愿意，造型师连忙解释说：“太美了，我都没办法用语言形容了。就一张，我留在自己工作相册了，不会用作其他用途，可以吧？”
　　甄明珠笑笑，“行啊。”
　　“我也拍我也拍！”
　　这一下，边上一直安静围观的几个伴娘顿时也热闹起来了。
　　甄明珠的礼服是正红色，她们的伴娘服是同一个款式，一水儿的粉色，一行人将甄明珠簇拥在中间各种拍照，不知不觉，时间到了八点。
　　外面放炮声传来的时候，饶丽才“啊”一声，开始手忙脚乱地藏鞋子。
　　与此同时，整座别墅乱成了一团。房间里藏鞋的藏鞋，关门的关门；楼梯口李成功索性搬了三张椅子给堵着，屁股还没挨上去呢，顾家亲戚里一个男孩“哦吼”地踩了几脚；门厅处，顾景行一众人稍微悠闲些，好整以暇；站在铁栅栏门里，余明安看着外面人高马大一群人，再看看顾家亲戚里多半的小萝卜头，只觉得牙疼……
　　不过，不等他开口，孩子们便蹦跳着喊话了。
　　“姐夫姐夫！”
　　“姨夫你好帅啊！”
　　“哥哥你好好看。”
　　“妈妈说我要把你叫小姑爷。”
　　“……”
　　顾家辈分高，平时里人少，有个红白喜事老亲戚成堆，孩子们正好在五一期间，别说云京本地的，安城那边都来了不少，大清早守在门口，一个两个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喊成一团。
　　程砚宁的目光落在喊他“小姑爷”的那个萝卜头脸上，颇有些风中凌乱。
　　“哈哈哈。”
　　“一个比一个嘴甜啊。”
　　“红包红包。”
　　“叫声哥哥听听。”
　　“哥哥。”
　　“不要脸啊——”
　　薛飞一屁股将发红包的潘奕给挤走了，坏笑着道，“那个是叔叔，这些都是哥哥。”
　　一众伴郎瞅准了里面那个辈分最小的萝卜头调戏了起来，没一会儿，看上去也就四五岁的小男生被一众人给整懵了，正发愣了，听见旁边自家亲姐喊，“小姑爷给我签个名，要写考一百分。”
　　“噗——”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不是！”
　　一群大男生笑得前俯后仰，瞧见程砚宁微笑着接了笔记本，写了句：“次次都考一百分。程砚宁。”
　　小孩子要求多，却也单纯，程砚宁几分钟给搞定，签名塞了几个，红包发了一堆，这才看向余明安，规规矩矩地道：“表哥，开下门。”
　　余明安：“……（⊙o⊙）”
　　他脸皮薄，被为了娶媳妇不要脸的人这么一喊，耳尖都红了。
　　铁栅栏门发出一声响，一群人拔腿冲向了第二扇门。
　　程砚宁直接拿了话筒喊：“景行哥，把门打开。”
　　门里面，猝不及防被捧高的顾景行：“……”
　　妈的，压力好大。
　　与此同时，守在楼梯口的李成功整个人都不好了，哭唧唧道：“学神这架势有点凶啊。”
　　“怂什么。”
　　徐梦泽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昨天不挺能的吗？”
　　“不行，我怕我待会儿腿软。”
　　李成功觉得自己中了邪了，到了人学神跟前，有一种本能的敬仰臣服。正脸色扭曲地在原地给自己打气呢，只能“砰”一声，伴郎们趁着开门递红包，将大门给撞开了。
　　里面外面一群人，一窝蜂似的，很快涌到了楼梯口。
　　“你们这就不够意思了啊。”
　　“起开起开，别误了阿宁的吉时。”
　　“秦公子行个方便呀。”
　　“四少咱不带这么玩的哈，意思意思就行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开始喊，到了这一句，徐梦泽笑着接了话茬，“既然你说意思意思那咱们肯定要意思意思，眼下这意思还没开始呢就让我们行方便，你这几个意思啊哥们……”
　　众伴郎：“……”
　　徐少这深藏不露啊卧槽，一番话将学霸们都绕进去了。
　　“对啊对啊，够不够意思了！”
　　李成功立马切换战斗状态，大喊，“没点儿意思，今天可甭想过小爷这一关。”
　　“哎呦妈呀我们怕死了！”
　　“给点厉害的瞧瞧！”
　　“好了。”
　　程砚宁笑着斥了一声，看向对面这西装笔挺的三个人，一脸好脾气地道：“想怎么样，说来听听。”
　　“甄甄生日几号？”
　　“4月17日。”
　　“甄甄身高多少？”
　　“166cm。”
　　“甄甄穿多大码的鞋子？”
　　“36半。”
　　“甄甄哪天喊话追你的？”
　　“06年9月18。”
　　“在一起的日子？”
　　“06年圣诞。”
　　“甄甄爱吃的水果答三样？”
　　“葡萄西瓜脐橙。”
　　“甄甄最爱什么花？”
　　“爆米花。”
　　“卧槽！”
　　李成功大喊一声，横眉瞪眼，“你们这串通一气了是不是？”
　　一番快问快答后程砚宁愣了一下，淡笑道：“没有。”
　　“没有你说爆米花？！”
　　他抬眸看向一众早都笑得不行的伴郎们，气急败坏道：“谁特么地会在这儿回答爆米花啊，要是你们你们会不会？铁定作弊了，甄甄这个小没良心的……”
　　“先前我送她玫瑰花的时候，她自己说的，她最爱爆米花。”
　　李成功：“……”
　　“噗！”
　　“哈哈哈。”
　　闻言，一群人直接给笑疯了。
　　薛飞整个人都趴到了栏杆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哥们，要不要再问问三围呀什么的，难不倒我们宁神。”
　　“……”
　　一众人静了一秒，爆发出更大的一波笑声。
　　恼怒的李成功和边上秦远、徐梦泽交换了一个眼神，咳一嗓子，“行了行了，咱直接第二关。你，”他点了程砚宁，“还有你们”又点一圈伴郎团，“还有你”最后添了个潘奕，补充要求，“所有人，用金鸡独立的姿势唱《征服》……”
　　被点到的一众人看了眼程砚宁，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于是，正在房间里忐忑地听着动静的一群伴娘，被合唱团的歌声吓了一跳。
　　终于你找到一个方式
　　分出了胜负
　　输赢的代价
　　是彼此粉身碎骨
　　外表健康的你心里
　　伤痕无数
　　顽强的我是
　　这场战役的俘虏
　　就这样被你征服
　　切断了所有退路
　　我的心情是坚固
　　我的决定是糊涂
　　就这样被你征服
　　喝下你藏好的毒
　　撕心裂肺的一阵吼叫声响彻别墅整三层，甄明珠坐在床上，好气又好笑，笑着笑着，眼眶莫名其妙地湿了，这六年间的一切，好像放电影般，从眼前飞快闪过。
　　大柏树边，她拿着喇叭朝程砚宁背影喊话的样子；她趴在高三一班窗户外，脸贴在玻璃上往里看的样子；瓦罐煨汤小吃店里，程砚宁开口说“劳驾让一下”，尔后，直接推开边上桌子，冷漠离去；他在晚自习给甄明馨讲题，她从他背上扑上去，搂着他脖子印了一个吻；他在学校里被夏语冰拦住送礼物，她打扰，他让她“滚”；她没滚，还变着花样地追他；那一晚被甄文扇耳光，他突然出现，站在路边大喊她的名字；两个人去住酒店，翌日清晨他不告而别却给自己留个二十块钱；她冒充转学生去高三一班上课，惹来全班满堂哄笑；她在课桌下无赖地握住他的手，又在他愣神之际偷亲他嘴角；校园里那些手牵手的夜晚；他在圣诞雪夜里从背后拥上她的那一抱；政教处办公室的维护；太华山观日台将她举高高；背她回家给她做饭；贺元别墅里疯子般出现，将欺负她的人打得半死；10年暑假云京机场重逢；自助餐厅店门口，路灯杆下抽烟的侧影；宿舍楼下疯狂的吻；万洲酒店里温柔的夜……
　　一切的一切，那些画面涌入她脑海，有天灯、烟花和玫瑰，也有无数张属于他的侧脸，温柔的、深情的、冷峻的、微笑的，最终，都融入他沙哑嘶吼般的声音里。
　　无法自控的，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她紧紧地咬着唇，仍是避免不了地哽咽了一声。
　　这一声将刚堵到门口的几个伴娘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她满脸泪痕，饶丽发愣，咯噔一声，无措地将门给打开了。
　　二话不说先蹲下塞红包的潘奕仰起脸：“……”
　　门外，闹哄哄的一众人好像突然被使了定身术一般，懵逼地看向了程砚宁。
　　程砚宁也有点懵……
　　谁能想到，这房门还没敲呢，直接给开了。
　　他心爱的姑娘坐在床上，眼眶里泪水涌动，倏然滚落。
　　“怎么了？”
　　他脚步放轻，拿着手捧花走了过去，俯身低头柔声问：“哭什么？大喜的日子？哪里不舒服？”
　　“没有。”
　　甄明珠重重地摇了一下头，只觉得丢脸。
　　程砚宁便松口气笑了笑，凑到她近前，帮她小心翼翼地抹掉眼泪，柔声哄了几句，眼见她情绪平复，顺势退了一步单膝跪在床边，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见状，身后众人也齐齐松了一口气，却也不疯闹了。
　　婚礼摄影师选好了角度架起了摄像机。
　　潘奕将手里厚厚一沓红包塞到了饶丽手中，使眼色让她给其他人发了。
　　饶丽眸光有些痴，艳羡地看着坐在床上的甄明珠。不由自主地，她回忆起高一初见甄明珠时，她的样子。那个连走路都连蹦带跳，会在教室里用书砸人，隔三差五跑网吧翻墙逃课、名字被阎主任拿着喇叭喊的姑娘，不知不觉地，有了今天这温柔典雅的楚楚风情，似乎在一转眼，还要当妈妈了。
　　曾经陪她玩陪她闹的伙伴们基本都来了。
　　欢声笑语，齐聚一堂……
　　曾经被她热烈追求而无动于衷，那个一中所有女孩心中的男神校草，在她满二十岁的时候求婚，不顾形象地吼歌，眼下还跪在她脚边，手捧二十七朵开到正好的玫瑰，脉脉含情地看着她。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感动的事情吗？
　　她都要哭了……
　　－－－－－－题外话－－－－－－
　　*
　　哎，还以为这章能写完上卷呢。
　　木写完，明天还有下。
　　然后，阿锦明早七点的飞机飞丽江，有那边的小可爱木有，方便给一下天气穿衣攻略咩，我去一周，现在还啥都木有准备。（⊙o⊙）

　　☆、436：甄宁婚礼，主线结局（下）

　　“明珠。”
　　程砚宁开口了，声音已经哑到极致，一字一顿，慢慢地说：“……你真美。”
　　“噗——”
　　房间里响起一层喷笑声，气氛顿时又活了。
　　一众人含笑的目光中，甄明珠先前的伤感情绪也渐渐消散，她红唇轻抿，眼眸如水地看着程砚宁，神色间满是痴迷感动，让边上一众男生大呼小叫。
　　各种乱糟糟的声音入耳，程砚宁却不受其扰，心中眼中，只余一人。
　　他目光专注又深邃，甄明珠被看得羞红了脸，险些绷不住表情的时候，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接了这捧花，和我一起走完这一生……”
　　话音略微一顿，他重新开口：“生生世世，非你不要。”
　　“啊啊啊啊啊！”
　　“我的妈，要不要这么肉麻！”
　　“宁神这情话一套一套的！”
　　边上伴郎团大笑着吼叫推搡，也不晓得是故意还是无意，有人猛地将薛飞推了出去，他猝不及防直接给撞到了程砚宁身上，将正在告白的新郎撞趴到了新娘脚边。
　　甄明珠愣了一下，连忙去扶人，顺带接了花。
　　“鞋呢鞋呢！”
　　“找鞋啊吼吼吼。”
　　“薛飞你行不行，美男计快上。”
　　一众人开始找鞋的时候，有人突然意识到，伴娘里的饶丽正是薛飞的小女朋友，一时间鞋子也不找了，闹哄哄地就将两个人往一起推。
　　薛飞都快被撞扁了，大吼一声：“行了！”
　　话音落地，抬眸看向揉着脸的饶丽，好言好语道：“鞋在哪呢，宝贝。”
　　“呕——”
　　“不要脸啊这！”
　　“犯规了你！”
　　男生女生乱喊乱叫，薛飞却理也不理，再接再厉：“拿出来就算了，不然我在这里亲你了。”
　　“噗噗噗。”
　　“薛娘娘这为了宁神也是够拼的。”
　　“哈哈。”
　　一群男生的攻击力非同寻常，饶丽很快闹了个大红脸，将鞋子给拿了出来。
　　精致的红色绣鞋，露脚背，鞋尖刺绣着富贵的牡丹图样，有一种巧夺天工之感。程砚宁左手握了甄明珠的脚丫，右手拿一只鞋子给套上去，艳丽的大红之下，那一块脚背肌肤柔嫩白皙，他多看了两眼，凑上去亲了一口。
　　起哄的众人：“……”
　　简直没眼看啊！
　　这人，肉麻无下限！
　　叫喊口哨声齐飞，程砚宁站起身，一手环过甄明珠后背，一手伸到她腿弯里，将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重了。”
　　下楼的时候，他在甄明珠耳边轻声调侃。
　　甄明珠瞪了他一眼，轻嗔：“还不是你老让我吃东西。”
　　三个月之后，她食欲好了很多。程砚宁一天能打十个电话，安排她吃点心吃水果吃饭吃坚果，事无巨细，比得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服务的贴心管家。她原本九十斤，眼下已经一百出头了，好在个子比较高，整个人还不显胖，可看镜子的时候自己都能感觉到，脸蛋圆润了些，骨肉丰满了些，小腹隆起了，胸部也日益饱涨。
　　能不重吗？
　　这人还嫌弃她？o（╥﹏╥）o
　　她嘴巴一撇程砚宁便晓得自己又说错话，哭笑不得，哑着声音又开始哄。很快，两个人在满室喧哗中，到了客厅，开始和顾家一众人拍照留念。
　　顾振华一生未婚，甄文也是离异状态，两人端坐在沙发上被敬茶的时候，画面一度有些古怪。不过，这个环节一众人倒是安静规矩得很，没敢吵闹。眼看着程砚宁接了两个厚厚的大红包，有人低着头憋笑道：“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宁神这惨了，没有丈母娘不说，还两个爹。”
　　“哈哈。”
　　想起来都觉得酸爽。
　　不过，再幸灾乐祸，也只敢小声嘀咕。
　　好在这个过程也不算久，临近十点，新郎新娘出门了。
　　迎亲车队环小区转了一圈，十点十分的时候，停在了十六号别墅外。
　　五月的日光明媚而清澈，四下葱郁高大的树冠枝丫中投射出跃动光影，将立在茵茵草坪之上的古堡风格建筑映衬的梦幻而浪漫，室外露天泳池中，碧蓝的水波荡漾，藤本蔷薇绕着镂花铁栅栏围墙攀援生长，欣欣向荣的唯美景致，让人直想永远停驻于此，度过漫漫余生。
　　浓郁的花香中，礼炮响起，甄明珠被抱下车，进了家门。
　　一路，畅通无阻……
　　吵闹过后，一对新人有了短暂的安宁。
　　甄明珠坐在大红色喜被上，抿唇盯着程砚宁看。
　　这一天，程砚宁穿的是传统的长衫马褂，正红色，立领，对襟，盘扣，身长至腰，前襟缀扣袢五枚。领口和肩头以金线刺绣左右对称的祥云图案，祥云之下，两只金龙腾空而起，威风凛凛。饶是试衣服的时候甄明珠见过一次，此刻仍旧觉得眼前这人惊艳非常，浑身上下一股子优雅贵气。
　　“看什么？”
　　他眉眼间浮上笑意，侧身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问。
　　“看你太帅了。”
　　程砚宁叹息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可算到这一天了。”
　　他说。
　　语调复杂。
　　甄明珠只笑，脑海里回想这一段时间以来各种事，也觉得感慨唏嘘。她怀孕后基本是家里学校两点一线，程砚宁是家里和设计院两点一线，偶尔两个人都回来早的时候，能多待一会儿。一般情况下，都发微信或者打电话沟通各种事情。每一次在一起时间都过得很快，各在各家的感觉，有点像牛郎织女。
　　以后不用了，天天住一起，朝夕相对，想起来便让人憧憬。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程砚宁一只手隔着衣服落在她小腹上，柔声问：“这会儿没动静？”
　　“好像没有。”
　　好一会儿了，甄明珠没有感觉到胎动。
　　她是怀孕四个多月感觉到胎动的，起初觉得像小鱼吹泡泡，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后来又能感觉到小东西好像在肚子里游来游去，这样一圈那样一圈，好动得很，再到现在，有突然被踢的感觉，特别奇妙。
　　“是不是勒到了？”
　　程砚宁大手隔着衣服摩挲了一会，迟疑着问。
　　“不会吧，这衣服挺宽松的。”
　　“我再摸摸。”
　　“走开啊，占我便宜。”
　　“哈哈。”
　　程砚宁哑着嗓子笑了两声，大手往里伸，“人都是我的了，占点便宜怎么了？”
　　“程先生，你今天有点得意忘形呀。”
　　“哎——”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程砚宁将人微微搂紧了，脸颊埋在她颈侧，唇舌流连，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婚礼仪式还没开始，他却觉得得偿所愿，想将所有人抛诸脑后，抱住她，好好爱一通。
　　“唉我去——”
　　门口一道尖叫，薛飞被人踹了进来。
　　甄明珠忙不迭将身上的人推开，抬眸便瞧见门口一群男生笑得前俯后仰，有人开口喊：“宁神你这有完没完呀，新房里出不去了是不是？外面一群人等着呢。”
　　程砚宁坐直了身子看过去，又听见薛飞说：“周校长他们到了。”
　　安城一众老师们是早上九点的飞机到，程砚宁安排了旅游大巴过去接。算算时间，的确该到了。他跟着上来的一群男生很快出去，外面一众伴娘和造型师才进来，帮着甄明珠补妆换婚纱。
　　洁白的婚纱是一字肩搭配镂花蕾丝袖的设计，最大限度地突出了甄明珠秀丽的锁骨和修长的颈项，高腰大摆，裙尾绵延三米多长，不但勾勒出饱满挺翘的胸部曲线，还完美地利用蓬松裙摆遮挡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让她看上去仿若西方宫廷中的公主一般，典雅、高贵、迷人。
　　“好美好美。”
　　“啊啊啊，这婚纱也太美了吧。”
　　“我要晕过去了。”
　　繁复考究的婚纱裙终于穿上，几个伴娘都激动的不行。
　　甄明珠偏头看了眼镜子，笑着说：“看见设计图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这一款。”
　　最初定制婚纱的时候，设计团队给了好几个样图让她参考，她一眼相中了这一款，且为了这一款婚纱在家里力排众议。可以说，一意孤行地坚持要这一款婚纱。顾振南和程砚宁等人，原先是不同意的，因为拖尾太长，而她需要撑起这件婚纱还要穿高跟鞋，的确有些辛苦，还容易摔倒。
　　不过，眼见她难得有所坚持，其他人自然不忍让她失望，最终勉强同意了。
　　婚纱制作出来后，效果比她想象中更为梦幻精美。而她怀的原本就比较低，高腰的设计避免了最大的不方便，家里一众人的满意度便也往上提了几个档次，只想着当天小心照顾，前后一小时也不至于出什么事儿。一生一次的穿婚纱的机会，甄明珠觉得自己是有点任性了，却放纵了她的任性。
　　无论如何，她想要在这一天，展现出最美的一面，嫁给心爱的人。
　　“明珠。”
　　门口，含笑的女声打断她思绪。
　　甄明珠抬眸看去，顿时也笑了，“你怎么才来呀？”
　　李娇和韩家父子三人一起过来了，不过，韩志新父子俩没有上楼，她抱着还不到一岁的小明昭过来，边走边无奈地道：“没办法啊，拖家带口的就是这么邋遢。”
　　“哈哈。”
　　甄明珠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小家伙白嫩嫩的脸上，挥挥手说：“嗨。”
　　小明昭瞪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儿，咧嘴笑了一下。
　　“呀，长牙了。”
　　眼见那粉嫩的牙床上萌出两对门牙，甄明珠意外地轻呼了一声。
　　李娇笑着回：“可不，上面这两颗新出不久，这几天老流口水，没一会儿就得换口水兜。”
　　“哈哈，好可爱。”
　　边上，岳灵珊和江宓在帮着她收拾换下的礼服，闲着的饶丽、秦璐和孟晗都是活泼的性子，说话间也围到了两人跟前，说说笑笑地逗起了孩子。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而过。
　　十二点，一对新人的婚礼在家门外草坪上举行。
　　甄明珠穿着圣洁的婚纱裙，一手捧花，一手挽着顾振南的手臂，站在了鲜花拱门入口处，和鲜花铺就的长路尽头，一身黑色西装的程砚宁遥遥对望。
　　微风拂过，头纱撩着她的脸，让这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好漂亮啊。”
　　“真美。”
　　“这个姐姐好好看。”
　　花路两边，宾客席中，惊叹轻呼，此起彼伏。
　　甄明珠的目光缓缓扫过婚礼现场的一花一木，每一件摆设，每一处设置，渐渐地，心头又浮现出饱涨的情绪。她想起了先前在程砚宁书房见过的那一本手绘图册。眼前这一切，包括桌卡的样式，都是程砚宁亲自设计的。参考各种资料，一笔一笔画出来，修改完善，投入制作，最终，将他亲自设计的种种，以最美好的形式，呈现出来。
　　激昂的婚礼进行曲响了起来，拉回她思绪，让她突然紧张。
　　边上人在喊什么说什么，她渐渐都听不清了，挽着顾振南的手臂，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一步一步，往视线尽头走。程砚宁又单膝跪了一次，从顾振南手中接过她的手，将她小心翼翼地，引领到了婚礼主舞台上。
　　婚礼司仪是娱乐圈里一位综艺节目主持人，整场，妙语连珠；证婚人是一中的周校长，他仍旧是那副样子，讲话的时候温和缓慢，四平八稳，永远成竹在胸；手捧花落在了饶丽怀里，校友们乐得不行，吵嚷薛飞，让他们跟潮流闪婚；敬酒的时候，她喝白开水，程砚宁却被灌了不少白酒，一轮过后，整个人都呈现出醉态……
　　热闹至极，兵荒马乱。
　　充斥着欢笑的一天，渐渐地，进入尾声。
　　时至四点半，甄明珠独自一人，在栅栏门处，送别最后一波客人。
　　“学神这酒量不行啊……”
　　临走，李成功还表现出一副非常遗憾的模样。
　　甄明珠没好气瞪他一眼，“你以为他千杯不醉啊，那么灌他。”
　　“失策了。”
　　薛飞长叹，“闹洞房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
　　“行了啊你——”
　　甄明珠憋着笑踹了他一脚，抬眸瞧见他边上的饶丽，不忘了叮咛说：“五一旅游的人太多了，你带她逛的时候注意一些，别将她给丢了。”
　　“哎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饶丽闹了个大红脸，没忍住反驳她。
　　甄明珠哈哈笑一声，又看向徐梦泽，继续叮咛：“开车小心些呀。”
　　徐梦泽是这些人里唯一没喝酒的，开车带秦远、江宓、李成功和岳灵珊四人回安城，听闻她关心，淡淡笑了一声，说：“没事儿，你累了一天，早些回去吧。”
　　“嗯。”
　　甄明珠点点头，挥别众人。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她发现露天泳池边的躺椅上睡着一个人。
　　“……景行哥？”
　　抬步走过去，甄明珠蹙着眉道：“别在这儿睡吧，有风呢，一会儿吹感冒了。”
　　“没事儿，我躺一会儿。”
　　顾景行瞥了她一眼，声音有些沙哑。
　　二十几个小时，他和江宓照面无数次，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得到。她看见他，就像看见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样，毫无反应。以至于，他也不敢贸然开口问候。
　　大概，就这样了吧……
　　他和她之间的缘分，被他葬送之后，再无一线生机。
　　他就那样靠在躺椅上，整个人被浓重的伤感情绪所笼罩。甄明珠能感觉到，却碍于他的脸色和态度，不好说太多，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那你别躺太久了。”
　　最终，她叮咛了一声，心情复杂地往回走。
　　也许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在盛大的宴会活动之后，会觉得非常疲惫和空虚，哪怕这一天本该特别喜庆。穿过客厅，甄明珠乘电梯直达三楼，到了主卧里，发现程砚宁睡得还挺沉，发出轻微的鼾声。
　　婚宴过后，她已经换上了粉色薄款卫衣和运动长裤，程砚宁因为醉倒，还是一身笔挺西装。也不晓得是谁将他送上来的，连鞋子也没给脱，就让人那么躺着。
　　侧身坐在床边，甄明珠轻轻地将人推了两下，眼见他不动，心生无奈，俯身将鞋袜给脱了。这过程里，程砚宁轻哼了一声，转身趴到了床上。剪裁合体的西装外套，因为他的动作，肩头耸了起来，腰身紧绷，一看便让人晓得非常不舒服。甄明珠索性又起身，耐着性子将他一身衣服给扒了，就留下一条黑色内裤。
　　“太太。”
　　门口，传来一声略迟疑的轻唤。
　　甄明珠抬眸看过去，发现是程砚宁雇佣了有一段时间的保姆。保姆赵燕年近四十，性子温和手脚挺勤快，知道程砚宁喝醉，特地煮了醒酒茶。哪曾想，端着碗送上来，正巧瞧见甄明珠将程砚宁的衣服给扒的就剩下一条内裤。她和甄明珠接触不多，因而也没进房间，站在门口解释说，“我给先生煮了醒酒茶。”
　　“哦，谢谢赵姐。”
　　甄明珠走到门口，接了碗。
　　赵姐没有多停，笑了笑，很快下楼去。
　　醒酒茶还有点烫，甄明珠俯身将碗放在茶几上，重新坐到了床边。
　　垂眸看着大喇喇躺在床上的人，她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太太？
　　这两个字，莫名地让她心情愉悦。
　　不过，那一碗醒酒茶，程砚宁最后也没喝。他被灌了好些酒，前一段时间又疲劳焦心过度，眼下终于得偿所愿将人给娶进门了，这一觉睡得很沉。甄明珠先后叫了他三次，每次最多只能得到“嗯嗯啊啊”含混不清的应答声，挺心疼，便也没有再打扰他，拉过薄被被角护住他腰身，让人安稳地睡觉。
　　窗户外，夕阳渐渐沉下去，夜色笼上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安静极了。
　　甄明珠在床头窝的难受，迷糊间听见有人唤：“明珠。”
　　她“啊”一声睁开眼，发现边上程砚宁不知何时醒来，坐在床边唤她。
　　“你醒啦？”
　　“嗯。”
　　程砚宁是被尿给憋醒了，解决完生理问题在洗手间洗漱了一下，整个人清醒了许多。眼见她睡过去的姿势看着都难受，便将她唤醒了，想了想柔声问：“饿不饿？”
　　“几点了？”
　　甄明珠在他搀扶下坐起身，打着哈欠问。
　　“九点四十。”
　　这一觉，两个人都睡了四个多小时。自然是饿了。程砚宁开了床头灯，起身去衣帽间换了身居家服，出来后跟她一起下楼去，想着去厨房里弄点吃的。哪曾想，两个人还没走出房门，茶几上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顾振南打来的电话……
　　程砚宁看一眼后很快接通，唤道：“爸。”
　　闻言，甄明珠停了步子，等他打电话。
　　哪曾想，程砚宁问候完没两秒，脸色变得极为凝重，很快说：“好，知道了。”
　　“怎么了？”
　　等他挂了电话，甄明珠下意识问。
　　程砚宁抿抿唇看向她，低声说了一句：“景行出了车祸。”
　　－－－－－－题外话－－－－－－
　　*
　　明天进入本文下卷《念念不忘，与宓同行》。
　　这个文的结构比较复杂，上卷校园部分+下卷都市部分，上卷是下卷的铺垫，下卷是上卷的完善。甄甄和阿宁这里就剩下甜甜蜜蜜小日常，所以下卷以江宓和景行的故事为主线串联。也是第一次这样写文，挺忐忑的，就，期待大家继续支持吧。么么哒。
　　本章发100个小红包哦，每人30币币，先到先得，庆祝一下上卷结束。（粉丝值≥4000的潇湘正版留言可领。）

　　☆、001：顾景行说，好久不见

　　2017年，十月下旬，细雨霏霏。
　　晚上九点多，城市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云景会所一楼，富丽堂皇的大厅，呈现出和往日截然不同的紧绷而风雨欲来的气氛，让人说话都不敢大声。
　　大厅一侧的沙发上，女警官正在做笔录。
　　她左侧，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眉目秀丽，气质冷淡，齐耳短发将巴掌小脸衬得白皙明润，剪裁合体的黑色西服套装则给整个人添上了一些凛然而不可侵犯的意味。她开口，声音和气质一样，镇定冷静：“今天周末，我和一些校友约好了过来吃饭唱歌。九点散场，一众人先后下楼。当时我落在后面打电话，听到有人从楼上跑下来，我回头去看，她三两下扑到了我脚边，说是让我救救她。”
　　“她当时状态怎么样？”
　　“头发披散着，很乱，裙子很脏，没穿内裤和鞋子，脸上有明显的掌印，嘴角破着，胳膊和腿上有红痕淤青。”
　　“你报了警？”
　　“对。”
　　“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我报警之后，楼上追下来一个男人想要将她拉回去。我不许，争执之中他打了我一巴掌。”
　　女警官点点头，又仔细地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说：“行，那就先这样吧，保持电话畅通，后续再有需要的话，我们会随时联系你。”说着，她将笔录本递过去，公事公办地说，“你自己看一下，确定没有问题的话，签一下字。”
　　短发女人将本子接过去，从上往下扫了一遍，很快，微微低头，拿笔将自己名字签上去：“江宓。”
　　她的字迹和本人传达出的感觉一样，清冷镇定，笔锋流畅，极其工整端庄。女警官多看了几眼，点点头起身说：“谢谢配合。”
　　“应该的。”
　　江宓站起身，目光落到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形容狼狈的女生窝在沙发里，头低着，因为抽泣，肩头一耸一耸，很明显，崩溃的情绪还没有恢复。
　　“江宓。”
　　会所的玻璃旋转门内，有人唤了她一声。
　　江宓的目光从受害的女孩身上收回，转头又往楼梯口看了一眼，静默一瞬，起身朝门口走去。
　　寒凉的夜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一群人下了台阶，有男人长松一口气，朝向江宓说：“这种闲事何必去管？你看那女生穿的衣服，明显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还有啊，你这回国有段时间了，不认得顾景琛？能跟他玩一起的那可都非富即贵，那姑娘说人家轮奸她，我怎么就不信了……”
　　“就是。惹上这种人，太麻烦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这里面的陪酒小姐哪个能清白了？你帮这种人报警。哎。”
　　一句又一句指责或关切的话语落到耳中，江宓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也不晓得有没有听进去。她成绩好，念书的时候一直都比同级学生小上两三岁，性格却老成内敛，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同龄女生该有的青春活力。
　　眼见她神情淡淡，众人说话的兴致渐渐也消散了。
　　刚才江宓落在他们后面，那女生抱着她的腿求救的时候，他们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帮忙，而是生怕给自己惹事上身。现下再回想，多多少少还有些惭愧。
　　几辆警车停在会所外，警灯还亮着，四下还围了一些人驻足围观，交头接耳，猜测议论。一众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寒暄了两句正要各自离开，突然瞧见几个穿着会所保安制服的男人快步从他们身侧跑过，停在了一辆黑色房车面前。
　　“这车得四百多万吧？”
　　“对，国内就限量四台。”
　　“华娱总裁吧？”
　　几道低低的男声刚响起，不远处，房车左侧自动门缓缓往后滑，先下来两个高大健硕的男人。几个保安没有帮上忙，规规矩矩地站在边上，眼看着两个保镖将车上一张轮椅给抬了下来。
　　轮椅上端坐着一个男人，十月下旬，云京因为降雨天气渐渐转凉，他却好像直接步入冬季似的，黑色西装外面套了件毛呢大衣。衣料深沉而庄重的颜色，将那张瘦削而轮廓清晰的俊脸得苍白几近透明，以至于，镶嵌在脸上的一双眸子，分外黑亮深邃。
　　“顾总。”
　　面对他，迎出来的一众保安态度极其恭顺，甚至没人将目光往他腿上瞥。
　　“嗯。”
　　男人微微颔首，被保镖推着进会所。
　　路过站在门口的一众人，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微微抬起做了个“停”的动作，尔后，抬眸看向边上沉默的一群人，漆黑眼眸落在江宓脸上，淡笑着开口道：“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
　　久到，江宓已经忘记，两个人上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久到，她不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该不该回应她的问候。
　　她没吭声，顾景行也不介意，自己滑动轮椅，往会所门口去。门口的台阶他上不去，坦然地停下，边上两个保镖连忙一起弯腰，连轮椅带人给抬了上去。
　　“顾总。”
　　刚配合警官留了笔录，西装革履的会所经理，看见他简直像看见了主心骨，连忙迎上。
　　与此同时，楼梯上响起一层脚步声。
　　几个警察带着三名涉案人员走了下来，最后面那一个，赫然是享誉娱乐圈的顾家二少顾景琛。在自己家的会所里玩女人被指控轮奸，这事情的严重性，吓得会所一众人直冒冷汗。
　　顾景行的目光落在最当先一个高个子中年男警官身上，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声：“赵队长。”
　　男人早已经看见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松动，走到近前，公事公办地通知了顾景琛涉嫌故意伤害，需要跟他们回警局接受调查的事情，尔后，又交代了保护事发现场不得破坏种种要求，干脆利落地将三个人给带走了。
　　三个人顾景行都认识，除去顾景琛之外，另外两人家里也略有薄产，时常跟顾景琛一起寻欢作乐，算得上云景会所的常客了。眼下这三人一起出事，严重性自然非比寻常。等到警察离开，会所经理的脸上的汗水都流了好几层，磕磕绊绊地问：“顾……顾总，您看现在这……”
　　“说说情况。”
　　顾景行抬眸看过去，脸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会所经理连忙“哦”一声，道：“晚上二少和冯少，黎少还有一个姓孙的一起过来，四个人叫了三个姑娘进去陪酒。酒喝到一半，那个姓孙的领了一个姑娘离开，包厢里就剩下五个人了。没过一会儿，又有一个姑娘好像是家里有事，提前离开了。包厢里这不就剩下一个姑娘。再后来，这姑娘突然就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拉出了一个正下楼的女客人求救，谁曾想那女人立马就打了电话，把街面巡逻的巡警给招来了，我们这边连个反应时间都没有。”
　　“哦对了，那个女人好像是个律师，过来也不是一个人，在楼梯上被冯少打了一巴掌之后脸色很差……”
　　“包厢里没处理？”
　　顾景行打断他，随口问。
　　“没来得及啊，那姑娘跑出来的时候冯少没有第一时间出来，等他出来和那律师争执的时候，巡警就进来了。”
　　听他说完，顾景行陷入沉默。
　　见他许久不开口，经理心中更觉恐慌，战战兢兢地唤：“那您看……”
　　“先按赵队说的来，保留现场，别被抓住错处。有必要的话，停业整顿。”
　　经理“啊”了一声，抬眸触及他目光，却只得乖乖地应了一声：“是，知道了。”
　　话落，心里只觉得极度不安。
　　这么一桩人证物证齐全的案子，要运作起来恐怕并不容易。偏偏顾家这一位大少爷在出事苏醒之后整个人大变样。眼下，几乎没有人能从他言语神情中窥得丝毫情绪，唉。
　　－－－－－－题外话－－－－－－
　　*
　　下卷的最终大纲阿锦还没完善好，而且最近还在外面散心，所以未来一段时间可能更新比较少，顺一顺情节，调整一下状态。毕竟我以往的文基本都这么长，写到这个字数，有一种特别想休息的感觉。
　　就这一章开始前，我就案子的问题还和当刑警的表弟讨论了很久，结果写的过程中，还是觉得不尽如人意，实在是门外汉。
　　需要时间思考调整情节，希望大家理解么么哒，要是觉得慢，可以养文一段时间。/（ㄒoㄒ）/~

　　☆、002：残疾原因，车祸真相

　　云景会所外，京大一众校友尚未离去。
　　他们各个都是京大法学院毕业生，上班又有几年，可生活在首都这种消费水平奇高的城市，有的人事业刚有起色，平时用高水准的生活维持着表面的风光。既要养活自己又要存钱买房，眼下连一辆代步工具都没舍得买。
　　好几个未婚男士，等车的时候，目光都忍不住落在那一辆黑色房车上，哪怕极力克制，仍旧流露出艳羡。而顾景行和江宓打招呼的那一下，更让他们惊讶不已。
　　寒暄间，有人状若随意地问江宓：“你认识顾总啊？”
　　云京顾氏集团有两位少爷，这件事在网络上从来不是秘密。可先前，大多数人都只知二少爷顾景琛，对这一位大少爷，知之甚少。眼下说起他，问话的男人神情都颇有几分复杂，羡慕有之，唏嘘有之，同情有之。
　　江宓有些心不在焉，因而并未察觉男人微妙的情绪，淡声回答了一句：“他是我朋友的朋友。”
　　一句话，生疏又客套。问话的男人“哦”一声，脸色却轻松了，闲来无事，发表感慨说：“要我说这顾总，年纪轻轻心肠可够硬的，放着兰盼那么好的姑娘不要，太可惜了。”
　　他这话一出，边上好几个同学都露出感慨神色。
　　三年前，也就是2014年，顾家这一位大少爷突然在网上有了极高的知名度和关注度，起因是因为他弟弟，娱乐圈人气偶像巨星顾景琛。那一年秋天，很寻常一个早上，顾景琛发了一条微博，感慨爱情的力量之伟大。那条微博是有感而发，男女主人公是他哥哥顾景行和哥哥的女朋友兰盼。也就是那时候，一众网友才得知，顾氏集团的大少爷在2012年出了车祸，那一场车祸十分惨烈，导致他身体多部位受创，以植物人的状态，在医院里躺了一年多。这期间，他女朋友兰盼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他，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顾大少从病床上清醒，同时，双腿落下残疾，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可即便这样，他毕业于名校法学院的女朋友也不曾放弃，天天呆在医院里，照顾因为接受不了自己残疾而非常暴躁的顾大少。顾景琛在那一条微博里感慨完，祈愿自己兄长早日康复，重拾对生活的信心，并且希望他能收获爱情。
　　身为娱乐圈新生代偶像巨星，顾景琛微博粉丝上千万，这一条情深意切的微博，影响力可想而知。在他发微博当天，就有华安仁心医院两个护士先后匿名附和。一个说顾大少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差，清醒后天天发脾气，也就他女朋友能受得了；另一个说她女朋友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好，人美心善，放眼现代社会，根本找不出几个来。
　　事情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他那一位女朋友，跟着他一起出名了，据说是顾家二爷先前收养的女孩，叫兰盼。
　　网友们又惊呼：青梅竹马太治愈了！
　　不过，这件事在半年后，也就是2015年春节前夕，有了令人跌破眼镜的反转。
　　那一年元旦，顾大少在医院里待了两年半之后，出院，回家休养。他出院那一天，云京各大媒体记者去了好些守在医院门口，都想要拍到第一手新闻。搁以前，娱乐圈记者可能不至于这么疯狂，敢拿顾家大少去炒作。可这几年网络飞速发展令人惊叹，各行各业多少大腕的新闻在网上满天飞，真真假假无从分辨，已经没有人，能做到绝对的一手遮天了。
　　顾家这一位大少爷出院当时，坐在轮椅上，接受了圈内几家媒体的采访。
　　有了顾景琛微博发声在先，媒体记者关心完他的身体，第一时间将话题重点落在了他的感情生活上。而这一位大少爷却没有像记者所期待的那样对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表示感谢，也没有像无数女网友想象的那样，对兰盼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他脸色很冷淡，说了几句至今还在网络上广为流传的话。
　　“我不会娶她，我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娶一个害自己车祸住院两年半并且落下残疾的罪魁祸首。”
　　“她照顾我天经地义，都是她应该做的。”
　　“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当我浑身只有眼睛和嘴巴能动的时候，没办法对害了我的人保持风度。”
　　“我出车祸，是因为她开车在后面穷追不舍。”
　　“不会。无论我最终能不能恢复健康，这辈子不会原谅她。因为，在我昏迷的这一年多时间了，世上最疼爱我的那个人去世了。到现在，我甚至还没去看她墓碑一眼。”
　　他接受采访的时间不长，回答的问题也并不多，寥寥几条而已，可几条回答，暗含了太大的信息量。也就在那个时候，一众网友才知道：他之所以残疾，是兰盼间接导致。而他话语里最疼爱他的那个人，经网友深扒，确认是顾家老太太，顾景行兄弟俩的奶奶。
　　一时间，网友分成了阵营鲜明的两派。其中一派认为，什么青梅竹马，简直害人精，既然因为她导致别人出车祸残疾，怎样弥补都不为过，要放自己身上，杀人的心情都有了，谁还娶她；另一派则大多是顾景琛的粉丝以及小姑娘，言之凿凿地说什么相爱相杀好带感，他们的命运已经羁绊在一起了，最终肯定会在一起的。
　　这两种争执，最终以兰盼的发声而告一段落。她在微博里称：她从小敏感又偏激，顾景行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为了得到他，她曾经做下错事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开车追他导致他出了车祸，她一度崩溃，打起精神照顾他，是因为愧疚。可是顾景琛不知情，发声的时候她没有反驳，因为她很自私。
　　这之后，兰盼便彻底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了。
　　眼下时过境迁，那件事也早已翻篇，没有了最初沸沸扬扬的议论热度，只偶尔，仍然会被人想起。网友的看法仍旧呈现出多面性，有部分网友都是说话这男人的态度。觉得人生难得有情人，兰盼固然有错却真的很爱他，眼下他已经残疾了，错过那样一个痴情的姑娘，很可惜……
　　不过，绝大多数人，又无法赞同这一种观点。感慨地叹了一声，另一个男生开口道：“这要搁一般人都不可能接受她吧。谁能和害了自己残废的人在一起？要不是因为她，人家现在别提多春风得意了好吧。”
　　“对呀，就算残了，那也还是顾家唯二的继承人之一，眼下这顾景琛出了事，人家就算腿脚不便，那还是天之骄子，多得是女人上赶着倒贴。”
　　“二十八岁而已，手里握着一个大公司了。”
　　“不过你们说这兰盼去哪儿了呀？”有个女人的关注点异于常人，纳闷地道，“自从那件事以后，我还真没见过她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直接销声匿迹了。”
　　“还能怎么样，自惭形秽，离开云京了呗。”
　　“说起来她这命运也够波折起伏的了。”
　　“对呀，以前念书的时候只觉得她家境不错，都没想到，她竟然是顾家那一位二爷的养女。”
　　“半路收养的，又不是亲生的。”
　　“甄明珠好像是他亲生女儿吧，网上都传呢，说是甄明珠其实是他的亲女儿。”
　　“谁知道呢。”
　　“我觉得应该是。要不然她爸不会在出狱后移居海外吧。反倒是顾家二爷，和她同住翡翠园那边。”
　　“听说那边一栋别墅都在上亿元了。人和人真是不能比，瞧瞧人家，老公是国民男神，生个儿子这才五岁，网上人气比他老爸还高。现在才二十五吧，老二又揣肚子里了，夫妻俩这是事业爱情两不误，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唉，再说我心态要崩了。”
　　“哈哈。”
　　不知不觉，聊天的话题又扯远了。
　　人行道又一次绿灯闪现，几个要坐地铁回去的校友收了话茬，告别离开。
　　江宓抬手揉了揉眉心，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拉开后排车门坐上去，声音懒懒地报了个地址。
　　司机按下空车牌，车子融入霓虹闪烁的夜晚车流。
　　江宓在聚会上喝了一点红酒，坐上车之后，身子便依偎在了一侧车窗上，眼看着车窗外城市建筑飞快倒退，不知不觉，神思恍惚，胡思乱想。
　　顾景行是在甄明珠婚礼之后出车祸的，当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那一晚她在安城，整夜未眠，翌日清早便坐了飞机赶到医院里看他，当时，远远地看到了兰盼。
　　那一瞬间的情绪，她无法形容，她甚至没有去病房，就那样远远地退开，离去，尔后，收拾了心情返回学校，强迫自己继续念书。这，大概是她平生最自责的事情了吧。
　　她没想到那一场车祸会让他昏迷一年之久，当她返回学校不久，从甄明珠那里得知顾景行还未清醒的时候，她一度想要再回国去，放弃一切，守着他照顾。
　　可是，她没有……
　　顾景行昏迷不醒，她没有身份和立场去照顾他；兰盼一直守在医院里，不肯离去，据说，顾景行出事的时候，她在现场；她读研究生不容易，平时需要十分努力以获得一等奖学金，更别提，还担负着姐姐全部的期许和骄傲。
　　无论怎么样，她还是自私了，她担负的太多，没办法不管不顾，以他为重。
　　更何况，他们之间有无数问题，早已覆水难收。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时间临近十一点，很晚了。明天是星期一，还要上班。江宓排斥掉心中杂念，进了单元楼，乘电梯上去，到了十八层。
　　她研究生毕业后在国外待了两年，眼下的确回国不久，刚刚经秦远邀请在他和两个前辈合开的律师事务所上班没多久，没有买房也没有买车，眼下住的这个两居室租了也才三个月而已。
　　“咯噔。”
　　房门被打开。
　　江宓拔了钥匙进去，弯腰在玄关处换鞋，并随手反锁了门，往客厅里走。
　　她租住的时候，这房间是精装修，拎包入住。眼下三个月过去，她也没和一般女人那样置办各种东西，客厅干干净净一目了然，她侧身坐下，只觉得一股子疲惫，涌上心头。
　　“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蓦地响起，吓人一跳。
　　江宓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姐”一个字，心里晓得大约是什么事，她微微头疼，却仍是很快接了电话，轻声道：“姐。”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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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卷会有几个新人物出现，阿锦这几天也更的慢，但是可能章节信息量很大，给大家个适应过程。
　　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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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3：案件曝光，事态失控

　　“我就知道你还没休息。”电话接通，江恬略带责备的声音便落到了耳边。
　　江宓笑了一下：“你不也没休息吗？”
　　尔后，又问：“姐夫没在？”
　　“和几个朋友出去吃饭了，还没回来。”江恬语调平常地回答了一句，话锋一转说，“别转移话题。你老实告诉我，心里是不是还想着顾景行呢。”
　　“没有，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她和顾景行2006年圣诞节在一起，一年而已，便分手了。眼下粗略地算起来，初恋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江恬也觉得，时间这么久不至于再复合，可2012年五一期间她回到安城又突然离开的事情一度让她担忧疑惑，事后才知道，那个时候顾景行出了车祸。
　　间隔五年，她听到那人出事仍然会担心，那，十年就能彻底忘记吗？
　　江恬想到这便觉得心情沉重，苦口婆心地劝说：“没有就好。那样的家庭，本来就不是我们能高攀的起的。眼下他又成了那个样子，条件再好有什么用……也不是我想催你，可你今年都二十五了，找个人谈上再相处几年，结婚都得奔三了……”
　　“姐！”
　　江宓好笑又无奈，开口打断她。
　　“你听我说。”
　　江恬的声音带上一丝烦恼的迫切，“我知道现在年轻人流行什么自由闪婚，可你千万不能这样知道吗？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结婚之前少说也得谈个两三年，将对方的人品考察清楚了。小李人真的很好，性子温和还特别有耐心，家就是云京本地的，难得那么喜欢你……”
　　念念叨叨的，江恬足足说了好几分钟。
　　她今年三十五岁，是云京四中初中部的一名语文老师，话里的小李二十七岁，研究生毕业，和她同一个办公室，教数学。半年多前，他无意中在江恬的手机上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尔后便开始了有意无意的打听，最终，听说江宓没有男朋友，便让江恬给牵线，坚持不懈的热忱，终于打动了江恬。
　　这一切，江宓一清二楚，也了解自己这姐姐的性子，因而只沉默地听着，直到最终江恬终于说完，声音里带上了一些微微的喘。
　　“姐，我真的……”
　　“就当姐求你了好吗？”
　　江恬突然打断她说话，语调变得很低，苦口婆心道：“爸妈去世快二十年了，你就是姐姐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帮你操心帮谁操心，小李他……”
　　“好。”
　　电话里江恬明显地顿了一下，笑起来，“答应了？”
　　江宓无奈，“你说这么多，不就想要我答应吗？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好的话，见见也无妨。”
　　“好好好，先见见，你要真的不喜欢，再说。”
　　江恬的声音里，一股子浓浓的欣慰。
　　江宓先前疲惫的心情也在听见她语气转变的时候变得好了一些，答应了江恬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出去，又随意地聊了几句，她被江恬催着睡觉了。
　　挂断电话，她躺在了客厅沙发上，静静地发着呆。
　　事实上，她现在并没有谈恋爱甚至结婚的打算，她偶尔会想，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她对情感的需求，比一般女孩淡的多。可是姐姐需要，她没办法拒绝她语重心长的劝告，也愿意为了她，妥协再妥协。
　　她欠姐姐的，实在太多了。
　　二十年前，家里出事那个雨夜，客厅里传来父母呼救声的时候，五岁的她正赖在姐姐房间里，让她教自己画画。当时姐姐也不过十五岁，花样年华，成绩很好，性子腼腆，招人喜欢。
　　无数次，她静下来的时候，都无法想象，当年那样柔软的她，怎么能在听到歹徒行凶的时候当机立断将她塞进衣柜里，尔后，果断地打开窗户，将飘窗上几盆绿植全部扔了下去。
　　她那么聪明，只要再能有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便能避开可怕的命运。可事实上，几盆绿植刚刚扔下去，两个歹徒便冲了进来。她躲在衣柜里害怕到蜷缩成一团，听见动静的时候，牢记着她的话，不敢推开柜门看。
　　那二十分钟，改变了她们姐妹俩的命运。
　　父母无辜被杀，办案的警官怜惜她们姐妹俩的命运，将她们一起收养。历经父母死亡和清白被毁两重打击，姐姐变得自卑而怯弱，脸上光彩全部不见，终于大学毕业，逃离安城，工作几年后，在云京遇到了姐夫孙诚，谈了几年后，结了婚。
　　可结婚真的好吗？
　　江宓想到上一次见到姐姐公婆时的场景，原本平静柔顺的眉眼显露出烦躁情绪。
　　姐姐结婚七年，却没生孩子。姐夫孙诚的弟弟孙灿，女儿却都上幼儿园了。姐姐那一对公婆，在她这个儿媳妇的妹妹跟前说话都没什么避讳，让她劝着姐姐去医院里检查，平时姐姐在他们跟前的处境，可想而知了。
　　胡乱地想了会儿，江宓只觉得心神不宁，半晌，又一个电话打过去，想要打探一下这个事帮她想想办法，哪曾想，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无人接听。
　　许久，她只得作罢，起身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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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露重。
　　凌晨，顾家大宅仍旧灯光敞亮。
　　顾景行被保镖推进一楼大厅的时候，顾振华和云成慧都还没睡，脸色沉闷地坐在沙发上。发现轮椅进客厅的第一时间，夫妻俩都站了起来，顾振华率先开口问：“景琛怎么回事？”
　　“晚上和几个朋友在会所里喝酒玩乐，闹出事了。”话说到这，顾景行微微顿了一下，语调却仍旧平静，“真相目前还不清楚。只知道进去陪酒的姑娘报警指控他两个朋友强奸，至于景琛，被指控故意伤害，被警察带回去讯问了。”
　　“混账东西！”
　　他表述完的第一时间，顾振华压抑着怒气骂了一句。
　　他边上，云成慧脸色也变了好几变，不敢给顾振华火上浇油，而是神色纠结地看了顾景行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呢，景琛情况怎么样了，他……”
　　云成慧咬咬牙，试探地问：“他又没法子做那种事，就故意伤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能不能赶紧保释出来？”
　　几年过去，面对顾景行，她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冷酷挑剔，说起顾景琛，也没有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偏帮回护了。
　　可，面对她这样的态度，顾景行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动容情绪，他一双眸子甚至连动都没动，波澜不兴，深黑平静。搭在轮椅扶手上的那只手也没有丝毫动作，仍旧是先前说话的那般模样，神情淡淡地：“事发地点在会所里，警察比我先到，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受害人身上好些伤痕都比较严重，事情也闹的大。依我的意思，稍安勿躁。”
　　“可是……”
　　“行了。”
　　云成慧未出口的话，被顾振华强硬地打断了。尔后，他看了顾景行一眼，语调温和地说：“景琛算华娱员工，这件事你看着办。胡闹了这几年，我看他是该尝尝苦头了。时间很晚了，明天还得去公司，早些去休息。”
　　“嗯。”
　　顾景行点点头。
　　身后的保镖闻言，推着他去乘直梯。
　　目送两人的身影远了一些，云成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调苦闷至极：“景琛这孩子……”起了个头，剩下一肚子话，却根本表达不出来。
　　顾振华瞪了她一眼，“有脸说，不都是你惯的！”
　　云成慧咬咬牙，却没能反驳他。
　　两个儿子都是亲生的，她却从小偏心惯了，眼里心里只有景琛，没有景行。直到五年前那一场车祸，她赶到医院，看见了大儿子一身鲜血的样子，吓得当场腿软。再后来，景行在好几个小时的手术后被送入重症监护室，一直不醒，让她感觉到害怕愧疚。再后来，医生宣布他成了植物人，什么时候苏醒，说不准了。
　　也就在那一刻，她生出无数懊悔心疼，这几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对他这份情绪，与日俱增。
　　景行躺在医院里，他们罔顾了他可能会产生的意愿，在后来默许了兰盼的照顾；景行醒来，景琛发那么一则微博，让病床上的他陷入无比被动的局面；老太太去世的时候，景行没见上；老爷子去世的当晚，景行因为被景琛丢在零度的花园里，冻晕过去，高烧不醒，原本已经残破的身体雪上加霜……
　　眼下这天气，她穿一件外套都不觉得冷，他却需要在外套外面再穿一件大衣。
　　而自己这儿子，他才二十八岁。
　　可是景琛呢，说是之所以将他推到花园里扔下，是因为觉得兰盼微博发声行为反常，想要看看景行是不是真的残疾了，还是在装病博取大家同情。
　　因为她一直以来的偏帮维护，景琛如此铁石心肠地对待景行，眼下想起来，都让她觉得不寒而栗。以至于现在，她看见景行便觉得愧疚懊悔，再对上景琛的事情，也变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生怕自己将这儿子害到万劫不复。
　　可，她眼下心情如何，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顾景行被保镖送回卧室后，躺床上打了一个电话，尔后便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天，早上六点多的时候，“顾景琛涉嫌性侵”的词条引爆了微博热搜。发微博的网友称：昨晚和朋友去云景会所唱歌，遇见好几辆警车停在了会所外，后来一打听，发生案子了。顾景琛连同圈子里两个小开，性侵了一个陪酒小姐，眼下三个人都被公安机关依法拘留了。
　　这一条网友爆料在早上六点多突兀出现，不过几分钟时间，直接空降热搜，引爆微博。六点多正是广大网友出门上班的时间，无数人会趁着坐公交挤地铁的时间刷个微博；六点多又未到正式上班时间，再好的公关都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去削减这个事情的影响力；同时，顾景琛在娱乐圈人气极高，微博有着粉丝上千万之多……爆料一出，华娱的官博连同顾景琛的微博，第一时间沦陷了。
　　事发半个小时，也就是临近七点的时候，热搜被撤，将事态暂时压制。
　　可，这样一波操作，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反弹。无数网友和粉丝观望议论的同时，华娱公司门外，娱乐圈各大媒体好些记者提前上班，翘首以待，等着第一手新闻。
　　时至早上八点半，属于华娱总裁的黑色房车，稳稳地停在了公司门外不远处。
　　不等车门打开，守了好一会儿的记者们蜂拥而去，将房车侧边的自动门围得水泄不通。眼看着顾景行在保镖的帮助下下车，记者们顿时急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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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完太晚，眼睛都睁不开。
　　可能有错别字，阿锦有时间了会检查修改哦。

　　☆、004：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顾总，网传顾景琛涉嫌性侵，是真的吗？”
　　“撤热搜的事情能不能解释一下？”
　　“是不是贵公司撤的热搜？”
　　“顾总，请回答一下。”
　　一句又一句大声质问落在耳边，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往前拥，两个保镖阻拦费劲，公司门口又快步过来几个保安挤进人群，将坐在轮椅上的顾景行护在了中间。
　　问题无人应答，一众记者焦躁得不行，推搡间，有人压低身子将话筒往前伸，差点砸到了顾景行鼻梁上。这一下，拿话筒的年轻记者对上了那人抬起的深黑眼眸。
　　华娱传媒这一位年轻的总裁和他年纪差不多，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无疑是好看而英俊的。大抵是因为住院太久之后身子骨差的缘故，他一张脸比普通人白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容色苍白到几乎透明，瘦削的面容愈显立体深刻，衬得那一双眼珠极黑，好像深不可测的幽潭，也极冷，抬眸扫过来的时候，一丝不悦的情绪，便能让人不自在起来，不敢再造次逼迫。
　　一个对视，男记者拿着话筒的手，不自觉往后缩，哪曾想，就在他下意识后退的这个时候，手背被人指尖拨了一下。
　　触感冷冰冰，硬邦邦的……
　　记者反应过来，才晓得那是顾景行的手，这才十月下旬，他的指尖却冰冷到那种程度，简直不像活人的手。男记者正走神，听见顾景行低沉暗哑的嗓音，透过他话筒缓缓传出：“撤热搜，的确是我的授意。”
　　“顾景琛涉嫌性侵是不是真的？”
　　“对此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网传顾景琛已被刑拘，是不是真的？”
　　“顾总，请具体回答一下。”
　　眼见他开口，一众记者的态度比刚才更为迫切热烈，边上的保镖察觉到自己老板要回应的态度，拦人的架势也相应地缓和了一下。顾景行微微低头，仍旧朝着近在眼前的话筒道：“艺人身为公众人物，理应修养品德，树立良好积极的公众形象。华娱也一直严格要求旗下艺人遵纪守法，以身作则。但同时，针对网络上抹黑污蔑我公司艺人的不实言论，绝不姑息纵容，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您的意思，顾景并未涉嫌性侵？”
　　“您认为网上的爆料是污蔑抹黑？”
　　“不。”顾景行一派从容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一个女记者，心平气和道：“景琛的确因为一桩案子被公安部门拘留讯问，不过并非涉嫌性侵，而是故意伤害。”
　　众记者：“……”
　　短暂的凝滞后，气氛再次沸腾起来。
　　“所以网上爆料的并非空穴来风？”
　　“华娱将如何应对这件事？”
　　“顾景琛身为华娱电视剧一线人气巨星，更是您亲弟弟，对于他这种行为，您有什么想说的？”
　　“我相信执法部门在不姑息一个坏人的同时，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顾景行苍白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个放心且笃定的微笑，“我相信景琛的清白，也请广大粉丝对他多一些信心。”
　　他一连用了两个我相信，神色间全无一丝紧张担忧，无形中，带来一些让人安心的作用。
　　媒体记者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有人问：“如果顾景琛并非是被冤枉的呢？”
　　一瞬间，顾景行沉默了。
　　记者的摄像机画面里，他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着，刀削般的薄唇也抿成了极细的一条线，目光深沉而悠远，似乎陷入了某种极为为难的境地。
　　一众人因为他这副模样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许久，听见他分外低沉而晦涩的声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似乎因为内心纠结，这句话他没能说完，而是突然又转了话锋道：“我相信法律的公正。”
　　这句话说完，他抬眸瞥了边上的保镖一眼。
　　“好了都让一让。”
　　两个保镖和几个保安一起趁着记者们发愣的空闲强行开道，很快，顾景行被护送着进了公司。
　　“顾总好。”
　　旋转门内原本就有许多刚上班的职工磨磨唧唧没有上楼，看完了一出热闹再瞧见他进来，一个两个连忙收了视线止了步子，恭谨礼貌地问好。
　　顾景行目光扫了一圈，微微颔首算作应答，尔后，被两个保镖推进了专属电梯里。四方四正的空间里，他抬眸看了眼电梯镜，镜子里，映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他看着那张脸，觉得有些冰冷陌生，下意识地，唇角牵起细微弧度。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的时候，外面的岑明正好瞧见他微笑的脸。微微愣了一下，他连忙退到边上，问候说，“顾总早。”
　　“早。”
　　顾景行神情收敛，尔后，被他推进了总裁办公室。
　　周一，等着他签字批复的文件一大堆。九点到十一点，两个小时全用来开会安排工作。再次回到总裁办公室之后，顾景行让外面一个小秘书泡了杯咖啡，尔后，轮椅换了个方向，他一手端着咖啡杯，坐在落地窗前，俯瞰商业区的繁华胜景。
　　两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侧身将喝了一半的咖啡放在大班桌上，应声道：“进。”
　　“顾总。”
　　岑明迈步走到他跟前，语调征询：“张超方面我已经沟通过了，不过……他说想跟您单独谈谈。”
　　他话里的张超，是华娱艺人经纪部副总监之一，上一周因为劳务合同续约的问题，和公司讲起了条件。华娱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娱乐公司，旗下艺人上百，每一年推出的电视电影多达几十部之多。公司里的艺人经纪部规模自不必说，近一年，因为部门总监频繁请假的缘故，内部争斗达到了白热化程度。
　　艺人经纪部原总监秦桦，女性，不过四十来岁，却在一年前查出了胃癌，据说是因为多年劳累过度作息不规律导致。她向公司说明情况的时候原本想要辞职，专心去治病。可当时适逢顾景行出任总裁职位，这个辞呈，他没有批复，说是为了维护部门稳定。
　　可事实上，岑明觉得不止于此。
　　秦桦家境不好，老家在云贵边远山区，十多岁从大山走到城市，她一边打工一边赚钱，最终，通过自学考试取得文凭。二十年未婚，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说是为了工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为过。手下带出过三个影后两个视帝，她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保姆式经纪人，被艺人戏谑地称为：“秦妈妈。”
　　顾总驳回她辞呈的那一天，岑明在电梯口遇到秦桦的时候，她在抹眼泪。
　　这一幕，岑明自然对顾景行提及了。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这刚刚升职的顾总神情间有感慨悲悯却毫不意外，只嘱咐他给财务部和人事部打声招呼，在工资福利和考勤方面从优特殊对待，让她毫无负担地去养病。
　　华娱的艺人经纪部各方面运作已经极为成熟，总监时常请假这一情况并不怎么影响部门运转。可好景不长，秦桦得了癌症的事情便在公司里泄露了风声，引得部门几位副总监蠢蠢欲动。眼下一年过去，秦桦迟迟未归，公司里众人都在传：秦总监癌症晚期，应该没几天好活了。
　　张超的劳务合同，就在这种情况下到期了。
　　按理来说，走个续约合同的事情。可身为总监职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张超这次走了一步险招。迟迟不续约，并且以手下几个一二线艺人的去向为要挟，试图搏一把部门总监之位。
　　因为这件事，艺人经纪部这几天颇有些动荡不平。事情一件件报到他这里，他也是挺烦的。因为秦总监的病情发展并非以讹传讹，上一周，他这边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秦总监病情恶化，医生认为最多再有一年半载好活。
　　上周五，她的辞职信，又一次递到了顾总这里，这一次，顾总没有再驳回。
　　如此一来，部门总监这一职位自然空缺下来，张超有手段有魄力，原本的确是总监之位的理想人选，可他如此行事作风，不禁让岑明默默地给点了一根蜡。
　　岑明是顾景行出任华娱副总的时候，被看重跟着他的。这期间历经他车祸出事这桩意外也仍旧有稳固地位，可以说，对这一位的秉性脾气，再了解不过。
　　早先在他任职副总的时候处事风格便显得强硬而不近人情，和自己舅舅圆滑世故的手段大相径庭。眼下他出事后再回归，行事作风已经不是不近人情了，而是冷酷无情。
　　甚至，有那么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
　　岑明正暗想感慨，便听见顾景行淡淡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让他滚。”
　　岑明：“……”
　　这个回答说意外也不算意外，他收敛思绪和神情，很快点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
　　尔后，略作沉思，又提醒：“据我所知，陈鸿，苏洋和邱曼真会跟他一起走。”这三个均是张超手下比较有分量的艺人，两个流量担当小鲜肉，一个视后。
　　闻言，顾景行苍白冷淡的脸上还是没什么明显表情，岑明只听他嗤笑一声，尔后道：“那就一起滚。”
　　岑明咳了一嗓子，干巴巴地答：“知道了。”
　　“嗯。”
　　顾景行点点头，修长手指随意地翻着刚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一个文件夹，一目十行地扫过，并头也不抬地吩咐，“之后，陈鸿睡粉，苏洋整容，邱曼真插足的事情，安排一下。”
　　岑明：“……好的。”
　　与此同时，又默默地给那三人依次点上蜡。
　　比之前几年，娱乐圈风气这几年愈发的乌烟瘴气，踏实演戏的没几个，草人设搏出位的一大堆。但凡出名的，哪个没有一点儿黑料？
　　张超手下的这个陈鸿，娃娃脸小虎牙，主打乖小孩人设，出现在媒体面前永远一副干干净净模样，可事实上，一年睡了三个粉丝，华娱公关为了帮他遮掩，费尽心思；再有苏洋，主打白衣校草人设，因为相貌和程砚宁这个真学神有三分像，在网上拥有一堆迷妹，可事实上，整张脸上只剩下眼珠子没整过；最后的邱曼真，主打清纯烂漫人设，电视剧一炮而红，却想不开地插足了那部电视男主角的婚姻，狗仔将黑料递到公司的时候，他都惊呆了……
　　顾总这一手，可算是将“你无情我无义”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消息还没爆出去，岑明已经能想象到那三人艰难万分的未来星路了。
　　收敛思绪，岑明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听见顾景行又吩咐说：“等会儿去一趟人事部，让他们将瞿峰先前的所有资料整理好送一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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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可爱们，早安~

　　☆、005：程欢来电，人小鬼大

　　瞿峰？
　　思绪一转，岑明便晓得这人所为何事了。
　　身为华娱前艺人经纪部总监，瞿峰的个人能力自不必说，他年龄比秦桦大几岁，事业正巅峰的时候，辞职退圈了。说起来，也是很有故事的一个人。
　　他当年辞职退圈是为了老婆周唯，周唯是娱乐圈传奇天后，因为嗓音空灵纯净，在网上有着“天籁之音”的美誉。这一段姐弟恋当年被曝光的时候引来娱乐圈一片哗然，紧接着，周唯怀孕，瞿峰辞职，回家当全职煮夫，日常便是陪老婆吃饭，旅游，写歌。两个人常年身居海外，小日子过得无比滋润。
　　不过，一年半前，周唯和老外泳池戏水并且同住一房的新闻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这一段婚姻被娱乐圈一众狗仔深扒之后，瞿峰作为“戴了绿帽”和“天后身后”的男人，被网友议论了多半个月，尔后，发了离婚声明。
　　轰轰烈烈开始，狼狈落寞结束……
　　许是因为面子上抹不开，瞿峰眼下带着儿子过起了单身爸爸的生活，却一直没再回国，也没发展任何事业。顾总在这当头提起他，显然是想要让他重回岗位了。
　　收敛思绪，岑明很快答道：“好的。”
　　话落，他很快退出办公室，没一会儿急匆匆进来，给顾景行带了一个令人分外意外的消息：针对顾景琛涉嫌故意伤害被公安部门拘留的事情，网上的风向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早上，顾景琛涉嫌性侵的热搜被撤之后，网络上纵然一片疑云，粉丝们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因为一众人都觉得这消息简直是无稽之谈，以顾景琛的条件，可能做出性侵这种事？对方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陪酒女？
　　可，顾景行在公司门口的答复，很明显，承认了顾景琛卷入这桩案子。知情网友还透露：昨天在云景会所，一起被带走的男人有三个，顾景琛涉嫌故意伤害，其他两个二世祖却轮了那姑娘，说起来还不是一丘之貉！
　　对此，粉丝们直接炸了……
　　“想出名想疯了吧？”
　　“本来就是出来卖的，还告别人强奸伤害，简直呵呵哒。”
　　“一看就是白莲花心机女。”
　　“贱人有什么？我老公要伤害你？”
　　“野鸡活该被轮。”
　　“心疼我琛。”
　　“永远支持我琛，加油加油。”
　　顾景琛二十出头，粉丝的年龄层次也相对偏小，不但无法相信和接受他被刑拘的事情，还一致认为他被冤枉被套路，那个报警的陪酒女想红想疯了。气愤之余，甚至有粉丝一次又一次艾特华娱官方微博，质问这么大的公司，为什么不将顾景琛保释出来，要让她们爱豆被拘留受苦？还有粉丝义愤填膺地表示，要将那个不要脸的陪酒女人肉出来，让她再玩心机！
　　岑明的三观，都快被这些小粉丝给震碎了。跟着顾景行时间长了，他也多多少少晓得，这兄弟俩之间有些奇怪，感情好像并不怎么好。可人家毕竟是亲兄弟，公关那边不敢做主，他自然也不敢，短暂地纠结过后，又特地来请示了。
　　“不用管。”
　　顾景行给出了三个字答复。
　　岑明看一眼他神情，发现他丝毫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到，便应了一声“知道了”，很快又再一次出了办公室。
　　大班桌上的电话，这时候响起来。
　　“喂。”
　　顾景行接通，左手听电话，右手还握着鼠标，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一目十行地往下扫。
　　电话是外面秘书室接进来的，说是楼下有两个人想要约见一下他，自称是冯默的父亲和黎绍的父亲。按理说，这种请求前台一般不至于理会，可过来的这两人看着都有一些派头，前台小姐也是人精，联想到网上闹得正凶的事情，心里有了点猜测。
　　事实上，这冯默和黎绍，的确是顾景琛那两个富二代跟班。不过他们的家世背景跟顾家比起来有些不够瞧，儿子又不成器，两个人便一直未曾和顾家搭上线。警察将电话打到家里，两家人顿时慌了神，定下来才想起了顾景琛，一合计，早上便一起去了顾氏总部，想要求见顾振华。顾振华本来就在气头上，也懒得管顾景琛，自然没有接待两人，这两人没办法，又找到了华娱。
　　“就说我在开会。”
　　顾景行淡淡地回了一句，挂了电话。
　　顾景琛那两个朋友他一向厌恶至极，怎么可能接待那两人，自贬身价？
　　会所那边，警察第一时间在包厢里取证之后调走了监控录像，再等各种鉴定结果一出来，这案子便铁证如山足以定性，算算时间，应该不至于超过半个月。
　　至于网上……
　　顾景行随意地用鼠标关了微博页面，神色间全无担忧，反而勾唇淡笑了一下。
　　那些粉丝们现在有多猖狂，过些天就该有多崩溃了，不需要他再说任何话，网民们自会口诛笔伐。属于顾景琛的风光，在昨晚那姑娘撞见江宓的那一刻，便终止了。
　　将近十年，最终走到这一步，他淡笑过后，唇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了起来。
　　大班桌右侧的抽屉被拉开，一个相框被取了出来。
　　时间太久，透明玻璃将一张相片压得平平展展，他低头看着，指尖触及冰凉的玻璃，落在女孩清丽恬静的侧颜上。
　　*
　　安静的港式餐厅里。
　　一首有了些年代的粤语歌流淌开来，江宓微微抿着唇扫过菜单，尔后抬起头看向边上的服务员，淡淡地笑着说：“先不加什么了，等会儿再说。”
　　“好的。”
　　服务员合上菜单，点点头离去。
　　一方空间里，顿时就剩下两个人。江宓本来就是内敛的性子，第一次见到陌生男人，还是相亲对象这样的身份，难免有些局促，下意识地，抬手搭上了手边的方口玻璃杯，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
　　对面，李朝元却显然没有她那么些紧张的情绪，目光含笑地看了她一眼，爽朗地问：“还都合胃口吧？”
　　江宓比他晚到几分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做主点了两人份的餐，她喜欢吃的几样，基本上都囊括其中。闻言，她放下水杯看过去，正对上男人明晃晃的笑脸。
　　一时间，微微恍惚了一下。
　　李朝元比她大不了几岁，有一张年轻而俊朗的脸，发丝乌黑，剑眉星目，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富有朝气，说话间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细纹堆出几道细小的褶皱。
　　竟……
　　和她曾经想象过，顾景行这时候的模样，有五六分神似。
　　“都是你姐告诉我的，你喜欢吃香芋卷和云吞面，我就做主给点了。毕竟到了饭点，一会儿人可能比较多，上菜就慢了。”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江宓想。
　　那人，出去吃饭的时候，哪怕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也不会做主点了菜等她，而是每一次都在等到她之后，她点完，他才会随后补充再点。
　　很快，服务生过来上了餐。
　　两个人毕竟是初次见面，李朝元在吃饭的时候相对话少一些，江宓也很安静，低头吃面，发出极轻微的动静。
　　热气氤氲在面颊上，不由自主地，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会所外遇见，那人被抬下车的一幕。
　　曾经，他在下午课间打篮球的时候，理科生那些女生给加油助威的声音，热闹得半个学校都听得见。她从操场边路过，下意识抬眸看上一眼，十次有九次都能捕捉到他奔跑跳跃的身影，以及，那一张脸上，明亮到晃人的笑容。
　　他应该不知道吧，早在暑假里，他天天到图书馆偷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察觉到了。
　　可眼下，记忆里那个朝气勃发永远带着灿烂笑容的男生，成了那副苍白冷淡的模样，笑起来，眼睛也仿若结了冰的湖面。他看着她的时候，唇角勾着笑，神色间却没有一丝温柔情意。
　　心口扯开丝丝绕绕的疼，江宓用筷子挑着面条塞进嘴里，不经意间，听到一句爽朗的男声：“哦，忘了，你又戒烟了。”
　　她记性好，觉得这声音略微有一些熟悉，下意识咬断面条抬眸看了眼，很意外地，对上一道目光。
　　程砚宁坐在落地窗边的一个椅子上，见她抬眸看，便勾出一个淡笑，算作打招呼。
　　江宓也略微笑了一下，收了视线，有些心不在焉了。
　　对面的李朝元看见她这副样子，也跟着抬眸瞧了一眼，发现她刚才微笑致意的对象是程砚宁，意外一瞬尔后笑着说：“你姐说你大学在京大读法学。”
　　国民学神在京大念建筑，又是老乡，能认识也不奇怪。李朝元起了话题，江宓便跟着应答起来。两个人同桌吃饭，客气对答的模样，旁人一看，便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薛飞收回目光，眼见对面的程砚宁端起水杯喝了口，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顿时，拿在手里的那根烟也不想抽了，塞回烟盒低声八卦：“看样子在相亲了。”
　　“……”
　　程砚宁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接这个话茬，而是问了一句：“票买了吗？”
　　两个人研究生毕业后一起进了云京建筑设计院，工作刚满两年，又一起考了一建，眼下设计院分了一支队伍出来成立了子公司，正是前期最忙的时候，他虽然不比程砚宁这个设计总监，身为组长，案头也堆了不少事。
　　可，饶丽眼看着二十六了，他也二十八，已经在云京付了首付款买了房，婚期就在月底，要回安城举办。也因此，这几天天天加班，熬不住了用香烟提神，都快成事务所一号烟民了。
　　程砚宁因为甄明珠怀孕的缘故二度戒烟，和他对面而坐还将椅子拉的远了些，问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中有淡淡关切。
　　薛飞便也不去八卦江宓的事情了，打个哈欠说：“买了，二十七号早上回。”
　　话落，张口又打一个哈欠，耐不住，还是拿了根烟出来，低头给点燃了。
　　“嗡嗡嗡——”
　　桌上，程砚宁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
　　他拿过看一眼，屏幕上显示“幼儿园董老师”，便很快接通了，声音客气温和：“董老师。”
　　“爸爸，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童音。
　　程砚宁便“嗯”了一声，目光瞥过腕表上显示的时间，问了一句：“怎么没午睡？”
　　“有个事要和你商量。”
　　“……说。”
　　“老师说明天来上课的时候要带一个小盆栽和一条小鱼，外公和奶奶都不在，你和妈妈下班肯定都比较晚，所以我想和徐叔叔一起去花卉市场买，让他放学了来接我，可以吗？”
　　－－－－－－题外话－－－－－－
　　*
　　昨晚在丽江这边，然后就去酒吧玩了几个小时，回来太晚了，更新推迟到现在，大家见谅么么哒。
　　今天晚上十点多的飞机到西安，所以明天可能也这个点更新，等回家了调整一下会尽快恢复正常的，小可爱们不要放弃阿锦。/（ㄒoㄒ）/~

　　☆、006：当人爹妈，实在不易

　　电话里那道童音，故作镇定，含着一抹试探。
　　可怜兮兮的……
　　程砚宁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就听出这样一丝情绪来，回过神的时候便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略微沉吟了一下，道：“等会我打个电话问问他，要是他有时间的话，让他过去接一下你。”
　　“好的，谢谢爸爸。”
　　“嗯。”
　　程砚宁挂了电话。
　　服务员已经上了餐，对面的薛飞扒拉了一口米饭，头都没抬，含糊地问他：“欢欢呀？”
　　“对。”
　　程砚宁答话间，翻找徐梦泽的号码。
　　指尖落在通讯录里“徐梦泽”三个字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儿子摆了一道。
　　程欢这孩子从小便是个机灵鬼，眼下五岁多一点，迷上游戏了。前一段时间放暑假，万随心去寺庙里避暑清修，顾振南和几个老战友去欧洲游，甄明珠工作也忙，这孩子便天天跟着他来事务所这边，一来就跑去楼下找徐梦泽一众人，天天泡在他开的那个电竞馆里玩的不亦乐乎。
　　这情况被他发现之后，便给他报了几个兴趣班，让陶冶情操去了。
　　甄明珠倒好，给他买了个手机，说是有事方便联系。
　　家里的保姆雇佣好几年了，赵姐勤恳负责也有手机，时时刻刻跟着他，总不可能将他弄丢。他觉得五岁的孩子拿手机实在有些过于奢侈，耐不住甄明珠软磨硬泡，还是允了。
　　哪曾想这孩子倒好，电竞馆不去了，又开始在手机上玩。徐梦泽那几个宠他比甄明珠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凡他有请求，几乎百依百顺，一来二去的，这孩子打游戏都出了名，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竟然跟徐梦泽那个mz战队几个职业选手一起开了直播，还收获了一群姐姐妈妈哥哥粉。
　　当天下午，他和甄明珠两人，很荣幸的，因为儿子打游戏上热搜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网友们粉丝滤镜太严重，不但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还集体惊呼：“不愧是学神的儿子，这么小就这么聪明，厉害，666。”
　　这件事着实将顾振南气得不轻，人在国外呢，一个电话打回来将他给训了一顿，说是工作再忙也不能将孩子这样给放养着，打游戏都出名了，以后还了得？
　　因此，他二话不说地收了程欢的手机，顺带将人给揍了一顿。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甄明珠难得地没有反对他。
　　这之后没多久，幼儿园开学了。
　　说起程欢上幼儿园他也头疼，孩子太早熟，上不了小学，偏偏，他对上幼儿园这件事提不起一丝热情。老师讲的故事他倒背如流，让小朋友玩的游戏他兴趣缺缺，一进幼儿园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毫无活力。老师那边倒没有发现，说是这孩子聪慧懂事又听话，爱的不行。
　　事实上就前几天，这孩子还闹了次情绪，早上起床后推说身体不舒服，不肯去幼儿园。
　　甄明珠冒着上班迟到的风险哄了好久，才晓得他今年升了大班，多了另外一桩烦恼：班上喜欢他的小女孩太多了，玩游戏都要抢着和他一组，让他觉得烦。
　　这种烦恼，程砚宁也帮不了他。
　　程欢相貌随了甄明珠，是那一种极精致的漂亮，眼睛漆黑明亮，睫毛长而卷翘，鼻梁端正挺直，唇形略翘，面无表情的时候，都能流露出三分笑意，特别招人喜欢。也正因为这一点，周围一众人多多少少还有些移情心理，尤其是李成功那个干爸，从小到大见了面几乎不用程欢走路，直接将人给架坐在自己脖子上。
　　和他一比，自己这亲爸，反倒像后爸了。
　　程欢有那么一点怕他……
　　这症状，在这个暑假之后，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儿明显了。
　　暑假里他将人给教训了三次。第一次是因为他楼上楼下撒娇卖乖，一下午吃了六七个冰淇淋，将自己给吃进医院了。那一次病好之后他便将人给揍了一顿；第二次便是因为他打游戏上热搜的事情，顾振南训了他一顿，他也很没客气地连训带揍，给他涨了点记性；第三次是因为他开学初过生日，一众来客围着他问最喜欢谁，他连甄明珠都忘了，就记着自己徐梦泽那几个，等他生日过去第二天，他将人给训了一顿，提溜到家门口罚站了。
　　这三件事过后，程欢明显学乖了一些，无论什么事，晓得打电话请示他。
　　可刚才这一通电话，明显有一丝古怪之处。
　　他同意给徐梦泽打电话之后他便爽快地道了谢，可见心里清楚，徐梦泽肯定有空闲并且会去接他。至于原因，自然是他在打电话之前，已经给徐梦泽打过电话了。
　　念及此，程砚宁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拨通了电话。
　　“喂。”
　　电话里，徐梦泽声音响起，带着点儿倦。
　　这人，他和甄明珠结婚那一年暑假，在安城开了个电子竞技俱乐部，还给自己组建了一支队伍，唤做mz，整天跟一帮比他还小几岁的小年轻打游戏。眼下二十六岁，带领的mz战队在电竞圈早已闯出名气，lpl冠军都拿过，而他本人，去年年底退役转居幕后安心当老板，说是要休息调整一年，做点儿其他事。
　　据程欢说，最近一段时间买了不少摄影器材，在摆弄……
　　总归，他们这群人里，也就这人活得潇洒肆意。徐家眼下已是安城首富，他前面好几个堂哥都颇具事业心，不愁家族企业后继无人。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又没有丝毫的家族压力，打职业的时候，便是电竞圈一号偶像。网上有人戏谑评论说：“游戏玩不转就要回家继承公司的梦神。”
　　眼下，这在电竞圈封神的徐少，嗓音慵懒，明显刚睡醒，或者说，睡醒没多久。
　　程砚宁怀疑，他今天就是被先前程欢一遭电话给吵醒的，不然，按着他作息颠倒的规律，中午一点醒来有点儿早了。不过，这些猜测他自然不会问出口，而是淡笑着问了句：“程欢给你打过电话了？”
　　“……对。”
　　徐梦泽嗓音清晰了一些，话落，还干咳了一嗓子。
　　因为他过度宠爱，带着人家儿子先玩游戏后吃冰淇淋以至于小家伙回去被亲爹揍了好几次的事情，他自然已经知道了。眼下形成了条件反射，听见程砚宁说话，便有些心虚。
　　程砚宁倒没意识到他微妙心情，而是叹口气说了句：“那麻烦你了，五点过去接一下他。”
　　翡翠园四期整体就十六栋别墅，还没住满，又不是每一家都有小孩子，因而小区里没有独立的幼儿园，双语私立幼儿园设置在翡翠园三期里，距离四期也就一条路的间隔，从侧门通过很方便。徐梦泽组建了mz战队之后，大手笔买了三期里的联排洋房给队员们当宿舍，以至于网上都传，mz战队是职业电竞战队里的“高富帅”，吃住都比一般战队高档n倍。
　　“行。”
　　受人之托，徐梦泽应的很爽快。
　　程砚宁“嗯”了一声，又道：“说是幼儿园老师让明天带小盆栽和一条鱼，你要有时间的话，带他去花卉市场买一下，没时间的话就算了，我回来后让物业在小区湖里捞一条。”
　　徐梦泽：“……”
　　默默地收敛心情，他答：“没事儿，我时间很多。”
　　闻言，程砚宁笑了声，挂了电话。
　　他对面，薛飞已经吃掉了半盘卤肉饭，发表感慨说：“眼下小孩儿上个幼儿园这么麻烦？上星期五才带过手工小南瓜吧？周一又让带盆栽又让带鱼的，净给家长找活干。”
　　程砚宁叹气，“你以为当人爹妈这么容易？”
　　“也是。”
　　薛飞想起不久前程欢吃冰淇淋进医院的事情，笑着感慨，“主要你们家这个鬼精灵脑子里弯弯绕绕太多，这要是再来一个，两个人可就更好玩了。”
　　“想太多。”
　　程砚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调里不无欣慰，“这次是女儿了。”
　　－－－－－－题外话－－－－－－
　　*
　　今天有二更哈，么么哒。


　　☆、007：我儿子，不是你儿子？（二更）

　　“噗——”
　　薛飞被他的语气一下子逗笑，问道：“提前看过了？”
　　“对，女儿。”
　　程砚宁笑。
　　眼看着他的神情，薛飞也觉得乐得不行。先前甄明珠怀一胎的时候，这人就想要个女儿，并且还一厢情愿地就认为那就是个女儿。至于甄明珠呢，不知道是因为年龄太小了还是因为太信任他被影响到，在没去看孩子性别的基础上，也觉得自己怀了个女儿。两个人给孩子取了极简单的这个名字，单名一个“欢”字，来自“承欢膝下”之意。这之外，又提前买了一堆女孩衣服，更搞笑的是：甄明珠孕后期，他和饶丽前去探望，发现甄明珠给床头贴着好些女宝宝的美照。
　　程欢出生后越长越漂亮，饶丽私下就给他嘀咕：甄甄看女宝宝画报看太多了，生个儿子比女孩都漂亮。
　　收敛思绪，薛飞憋着笑意说：“好啊，这下得偿所愿了。”
　　程砚宁也笑笑，慢条斯理开始吃饭。
　　他吃饭的这过程里，薛飞接了饶丽一个电话，商谈了一会儿结婚的事情。七扯八扯地说完，程砚宁的午饭也基本吃完了，两个人一起回了事务所。
　　忙碌到下午五点，程砚宁拿了手提包，早退回家了。
　　甄明珠生程欢之后，大学毕业之前，还拍过两部影片，时间受限，两部影片里都饰演了女配而已。等到大四毕业她去了外交部翻译室实习，便彻底退出了娱乐圈。
　　彼时，两岁多的程欢开始被顾振南和万如意轮番带着上早教，甄明珠自己又会开车，杨春便不再给她当司机保镖了，娶了李沛儿，回老家过日子了。他比李沛儿大十来岁，两个人在安城一中百年校庆那一会儿相识，后来不晓得怎么就在一起了，要结婚的消息公开的时候，甄明珠都吓了一大跳。
　　身为两个人的非正式老板，她给这老夫少妻包了个大红包。
　　那之后，彼此之间的联系便很少了。
　　甄明珠实习结束后顺利转正，今年是上班第三个年头，正是事业发展的好时期，哪曾想，又怀孕了。而且这一次还是意外，几年里被程欢小朋友整得焦头烂额，最初听到这消息，程砚宁只觉得头疼。甄明珠也有些烦恼，舍不得辞职，又担心怀着孕上班太辛苦，却没想到，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孕期反应，前三个月，孕吐都没有几次。
　　喜出望外，四个多月的时候，两个人便到华安仁心医院，瞧了孩子性别。
　　女儿！
　　程砚宁顿时有了些许期待。
　　眼下甄明珠怀孕六个月多一点，也没有雇司机，每天早上夫妻俩都一起出门，他先将甄明珠送去上班，尔后自己再到事务所，下午则会稍微早走一会儿，先去接甄明珠，再一起回家，若是有工作没做完，多半带回去在家里办公。
　　五点四十五，黑色宾利停在了外交部大楼外路边一个车位上。
　　程砚宁下了车，去大楼正门口的喷泉边等人。
　　十月底的傍晚，喷泉不曾开，池子里续了一半的水，倒显得很干净清澈，低头看进去的时候，能透过微微浮动的水波瞧见池子底下沉着的一些硬币。
　　“等无聊了？”
　　边上，响起一道轻而温柔的笑意。
　　程砚宁收敛目光，抬眸看去，甄明珠已经走到了他边上。
　　她大学里将短发留长了，显得浓密而柔软，后来程欢出生，她有一段时间掉头发挺严重，便直接将头发给剪短了，到毕业都没有留起来。之后上班，才慢慢将头发又给蓄了起来，还时常打理做养护，最近这半年因为怀孕没办法出差，基本上都坐办公室，大波浪的卷发，有一丝成熟优雅的风情。
　　笑起来的时候，尤其让人招架不住，骨头酥麻。
　　“才到没几分钟。”
　　话落，程砚宁将人给扶住了。
　　甄明珠怀程欢的时候，整个人也丰腴了一些，却依旧有很强烈的少女感，孕期里体重长了二十多斤，上产床的时候，一百一十斤，月子后便降到了九十斤，身体恢复得非常好。眼下怀这一胎，没有那些折磨人的孕吐反应，胃口还特别好，这才六个多月，孕肚很明显，体重都已经上了一百斤。
　　不过，随着年龄增长，男人的喜好，也会渐渐发生一些转变。
　　念高中的时候，程砚宁喜欢她天真无邪的可爱模样；到大学的时候，一度喜欢她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那种青涩韵味；眼下年近而立融入社会，又分外喜欢这个柔媚美艳的她。有时候都会觉得，这人，简直像上天为他量身打造的，极为契合他每个成长阶段的欣赏喜好。
　　事实上，他有点当局者迷了。
　　他的爱好发生转变，是因为甄明珠在转变，她是什么样子，他便喜欢她什么样子，她每个阶段的模样都让他痴迷，他在不知不觉中，受她影响颇深。
　　将人扶坐到副驾驶上，程砚宁俯身给调好了安全带的松紧，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室。
　　甄明珠将手提包放在脚边，侧头问他：“赵姐说徐梦泽今天去接程欢？”
　　“嗯。”
　　程砚宁将车子驶上正路，点点头说：“中午我和薛飞在外面吃饭，你儿子拿了董老师手机给我打电话，说是老师让明天带小盆栽和一条鱼去观察，他让徐梦泽接了他，去花卉市场买。”
　　男人的声音，低沉稳重中，有那么一丝很不明显的不满。
　　从恋爱到结婚差不多十一个年头，彼此算得上老夫老妻了，甄明珠简直不要太了解他，闻言便闷笑了一声，略带调侃地问：“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啊？”
　　程砚宁哼一声，“他心里有我？”
　　“没有你给你打电话？”
　　这人还讲不讲道理了？甄明珠非常无语，这几年一直致力于两方哄劝调停这父子关系也是蛮累的，反问一句又语重心长地说，“他都没有给我打电话说这个事，我刚才下班的时候问赵姐才知道的……”
　　“还不是怕我揍他？”
　　甄明珠：“……”
　　说起这个她又来气了，定睛看他一眼，认真地说：“暑假到现在，你揍他三次了。”
　　“不应该？”
　　程砚宁一手把控着方向盘，闻言也觑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第一次教训他不要贪嘴多吃；第二次教训他不要沉迷游戏；第三次教训他不要连娘都忘了。我不打他记不住，按着你们这帮人的宠法，要将他给捧到天上去了。就今天，他先和徐梦泽打电话转头才征求我意见，我还给他留着面子已经够不错的了。”
　　甄明珠：“……”
　　难不成晚上到家还要教训？
　　想到他揍孩子时的冷脸，甄明珠觉得头疼，妥协说：“晚上回去我和他讲道理。”
　　“……别讲着讲着又让他上你床了。”
　　“程砚宁！”
　　“……”
　　程砚宁偏头瞧了她一眼。
　　甄明珠扶额，默默地平缓了一下情绪，深呼吸，“没事儿。”
　　有些事就不能掰扯，越掰扯越事儿。
　　她和程砚宁养孩子的理念有些不一样，总结起来：她更偏向万随心、万随遇、楚江等等人的模式，觉得好孩子是夸出来的，哪怕有时候孩子做得不对，也会很耐心地讲道理，柔情攻势；程砚宁则刚好相反，和顾振南在一个频道上，信奉富养女儿穷养儿，棍棒之下出孝子，程欢刚满三岁就住了儿童房，之后，基本上不能在主卧里睡觉。
　　对于让儿子独自住儿童房这件事，她是不忍心的，因而经常在讲故事或者讲道理让儿子睡觉的时候，会投降于他可怜巴巴的目光，让他跟自己睡主卧。
　　每当这种时候，这人总很大意见，到了夜深，可着劲地折腾她，有时候做着做着床响的太厉害，她没办法，连推带咬，让他下床。也因此，儿子睡主卧的时候，两个人基本上都在洗手间里做，那滋味当然又和在床上不一样，他兴奋的时候能做很久，严重影响她第二天起床上班。
　　一来二去的，甄明珠怕了他，尽量让儿子独自睡了。
　　－－－－－－题外话－－－－－－
　　*
　　严父慈母，模式到位。（^。^）

　　☆、008：周影帝问，都没想我？

　　六点，风里有了些凉意。
　　徐梦泽将轿车倒进停车位，先扭头往后排看了一眼。
　　十月底，小少年穿着幼儿园的统一制服，坐在座位上，脑袋瓜一点一点地，打盹儿。小区内的幼儿园制服挺好看，上面是假两件，洁白的衬衫领搭配深蓝色薄毛衣，下面则是深蓝色笔挺长裤，脚上再配一双小白鞋，严谨规矩中透出一点贵族式的优雅，能让熊孩子都显露出两分矜持气度。
　　就他们家程欢这颜值，穿这一身就跟电视上的小王子差不多，干净白皙。
　　只这孩子遗传了甄明珠的毛病，坐上车就容易打瞌睡，他们小区过来也就不到二十分钟，他竟然一副梦周公的架势，全然没有刚才出幼儿园的欢喜。
　　徐梦泽先没有叫他，解了安全带，熄火，开门下车。
　　也就这一下拍门的响动将后排的小少年给惊醒，抬手在嘴角揉了揉，他正要去开门，车门从外面打开了，徐梦泽笑着说：“别急着下来，先清醒一下。”
　　外面有风，他担心将孩子给吹凉了。
　　闻言，程欢便规矩地又坐了半分钟，打了两个哈欠，跳下车。
　　徐梦泽锁了车，牵着他往花卉市场里面走。
　　“老师没说买什么盆栽？”
　　正走着，他侧头问了一句。
　　程欢想了想，“买个小号的仙人球吧，好养活。”
　　徐梦泽点点头，又问：“鱼呢？”
　　“……随便买一条就行了。”
　　说到这，徐梦泽想到程砚宁打电话的时候和他说的话，忍俊不禁道：“你爸打电话的时候，说是让小区物业在人工湖里给你捞一条，也是绝了。”
　　闻言，程欢走路的步子微微一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徐梦泽：“……”
　　“这样我就可以多玩会儿游戏了。”
　　徐梦泽“噗”一声笑了，“屁股不疼了？”
　　说到这个小少年便有些郁闷了，仰起脸问：“徐叔叔你也觉得打游戏不对吗？这都是一种工作了，肯定有自己存在的道理嘛。我爸那个人太无趣了，跟姥爷一样。”
　　“对我来说，这个大抵是没什么问题的。”
　　徐梦泽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你年龄这么小，的确应该少接触。长期玩电脑和手机对视力也不好，你爸不让你玩也是为你好，有他的考虑。”
　　程欢低头踢踢脚尖，倒没有反驳他这个话。
　　很快，一大一小两个人进了市场里。
　　小区附近这个花卉市场挺大，第一家就是卖小盆栽的，一眼望去，高处低处基本上都放着多肉和空盆。很快，程欢选了个圆口的白色小盆，矮矮的，又选了一个鼓鼓的仙人球，让老板给移栽进去。
　　“好了？”
　　徐梦泽付了二十块钱，扭头问他。
　　程欢这孩子和一般小孩买东西的时候不太一样，不会左看右看犹豫不决，看哪个都想要，直接果断，有一股子小大人的味道。听见徐梦泽问话，他目光从手里捧着的小盆栽上移开，笑道：“嗯，再买条小鱼就可以回去了。”
　　五岁大的小少年，发丝乌黑眼眸灿亮，笑起来唇角微翘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让人看见了便心生喜爱。此刻手捧一个小盆栽站得笔直，衣着整洁容色玉白，仰着脸说话的时候，老神在在的模样逗得老板哈哈一乐，朝徐梦泽道：“你们家这孩子真够懂事的，上小学了吧？”
　　程欢遗传了父母的高个子，外人跟前忒矜持，看着能年长两岁。
　　徐梦泽淡笑，说了句：“五岁多。”
　　至于被误认为父子的事情，倒没有过多解释，抬手揉揉小少年的头发，领他去买鱼。
　　买鱼的时候，两个人又一次被误认为父子，以至于程欢再次坐上车之后，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徐叔叔你是不是比我妈妈还大一岁？”
　　“嗯。”
　　徐梦泽将车子驶上路，回答说。
　　程欢歪头看过去，“那你怎么都不谈女朋友？”
　　徐梦泽：“……”
　　干咳了一嗓子，含糊地说：“没时间。”
　　程欢扁扁嘴露出个完全不相信的嫌弃神色，叹气说：“你这借口一点都不走心。”
　　徐梦泽哈哈笑一声，重新编了一个：“没遇到合适的。”
　　这个借口，小少年勉强接受了，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你的社交圈子太小了，还基本都是男人。你看秦叔叔，也没有女朋友，可律所里有好几个漂亮阿姨呢。”
　　徐梦泽笑得不行，眼睛都弯了起来。
　　程欢还一本正经地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我又没说错。”
　　“没错没错。”
　　作息时常颠倒外加长期烟不离身，徐梦泽笑得猛了，嗓子里便有几分低沉暗哑的调调，混不正经的态度又让程欢微微蹙起了眉头，继续若有所思，“那你应该抓紧找个女朋友了，你看我爸妈，都跟你差不多大，我都五岁了。眼下我妈还怀着小妹妹，很快你就又多一个小侄女。”
　　“他们俩都不是人。”
　　后排坐着小朋友，徐梦泽将宝马开得又稳又慢，难得吐槽了一句。
　　程欢闻言一愣，突然沉默了。
　　耳听他没动静了，徐梦泽便扭头看了一眼，瞧见他微微抿着唇角一副陷入思索的模样，忍不住又笑笑，逗他，“怎么，脑袋瓜又想什么呢？”
　　“好像也是。你和干爸、秦叔叔、薛叔叔还有我堂叔，都没有结婚要小孩呢。偏偏我就五岁了，一比较的话，其实是他们俩和大家都不一样。”
　　徐梦泽：“……你才发现啊？”
　　“这是为什么？”
　　两只小手稳稳地抱着小鱼缸，程欢不解地道。
　　徐梦泽一本正经：“因为爱情。”
　　程欢：“……”
　　莫名地又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可偏偏，这问题再谈下去有些深奥。
　　他抱着小鱼缸再没有说什么话，徐梦泽也专心地开起了车，没一会儿，黑色宝马驶入翡翠园，徐梦泽将车子就停在栅栏门边上，领着他先进去。
　　六点半了，一楼大厅工作区，空无一人。
　　餐厅里传来说笑声。
　　将最后一盆鲫鱼豆腐汤端上餐桌以后，保姆听到了外面传出动静，走出去一看便笑着问：“饭菜刚做好端上桌，给你那一份留着呢，要现在吃吗？”
　　“行。”
　　“郑奶奶好。”
　　程欢将小鱼缸放在茶几上，走近了唤一声。
　　徐梦泽雇佣的保姆姓郑，主要负责打扫卫生做饭，年龄有五十了。平时一众男生都唤一声郑姨，也就程欢一个小孩儿，喊人家奶奶。
　　他这一声之后，餐厅里探出几个脑袋，看见他便热闹地喊起来。
　　“欢欢来了哈。”
　　“快过来一起吃饭。”
　　“等会儿哥哥带你开黑。”
　　徐梦泽进了餐厅，看向最后说话的那一个，提醒了一句：“玩一局就行了。”
　　“呃——”
　　男生看了程欢一眼，下意识压低声音：“偷着过来的？”
　　“才没有，我爸知道的。”
　　程欢哼唧一声，抬眸看见保姆将徐梦泽那一份饭菜给端了上来，便仰头朝徐梦泽说了一句：“我在学校吃过了，现在还不饿。外面等你们。”
　　于是乎，一众人出去的时候，小少年已经趴在电脑跟前了。
　　五人一组开黑，一局还没结束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徐梦泽过去开的门，迎了甄明珠和程砚宁进屋，主动说了一句：“买完东西回来没什么事，我让他玩一局游戏，这才开始没一会儿，你们要不等等？”
　　闻言，夫妻俩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全神贯注玩游戏的儿子。
　　先前已经知道了程欢玩游戏被揍的事情，刚才还嘻嘻哈哈说话的几个大男生都忍不住呲呲牙，安静如鸡，下意识地，还都分心递给程欢一个忐忑的眼神。
　　也不晓得为什么，被程砚宁盯着玩游戏，人会产生一种羞耻惭愧感。谁让这一位是爆红全网的超级学神，人家老婆还是名气不逊于他的学霸影星，他们一群念书没什么好成绩的渣渣，哪怕眼下都小有名气，还是会产生一种拐带了人家儿子一起堕落的感觉，不自在得很。
　　诡异的气氛，程欢自然也察觉到了，对上程砚宁眼神却显得挺镇定，开口道：“老爸你们等我一会儿。”
　　程砚宁点点头，“玩完这一局就行了。”
　　一句话，仿若一个定心丸，程欢松口气笑了，继续玩他的。
　　十分钟后，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程砚宁和甄明珠坐在沙发上和徐梦泽闲扯了一会儿，余光瞧见他动作，便侧头看过去，问了一句：“完了？”
　　“嗯。”
　　小少年露出一个笑容，点点头说：“可以走啦。”
　　程砚宁便起身，将茶几上小盆栽递给他，自己帮忙端了鱼缸，用另外一只手扶起甄明珠，朝徐梦泽笑着道：“回去还一堆事儿，我们不多停了。”
　　笑着将一家三口送出门，徐梦泽屈起手指在额头上敲了两下，对甄明珠使了个眼色。
　　甄明珠顿时意会，给了个放心的眼神。
　　目送黑色轿车驶远，徐梦泽舒口气回了大厅，便瞧见几个男生探头往外看，见他折返，有人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欢欢不会又要挨揍了吧？”
　　徐梦泽：“……哪里就至于？”
　　“卧槽，他爸那气场简直吓人啊！”
　　“就是就是，我有一种第一次上网被我老妈逮到的酸爽感。”
　　“当学神的儿子压力太大了。”
　　“心疼我欢欢。”
　　七嘴八舌说话的几个男生，年龄最大的也就二十一岁，哪怕在电竞圈都已经有些名气，还有人不被父母理解，认为不务正业，平时里承受的压力不小，乍一遇到程砚宁这样的，反应过度实在不难理解。不由自主的，徐梦泽都有一种重回一中的感觉，他们学渣的队伍里，程砚宁的威慑力也不容小觑。
　　原地站着胡思乱想了一会，他笑着扇了一把近在眼前的一个脑袋，撂下一句：“这几天冷，都别睡太晚了。”
　　十月底，暖气还没来，早晚温差大，夜里温度比白天低得多，几个男生闻言便爽快地应了，瞧见他往出走，便一个两个回了电脑跟前。
　　身为mz前队长兼老板，徐梦泽一开始就没和他们一起住，人家大手笔买下了联排别墅整三栋，最左边一栋当了员工宿舍，他住中间那一栋，最右面那一栋眼下也没闲着，他两个朋友在住，好像都是律师，其中一个和甄明珠挺熟，据说背景深厚，安城太子爷来着，姓秦。
　　灰褐色大门从外面砰一声关上，徐梦泽迈步下了台阶。
　　不到八点，天色却已然黑了。
　　小区里喇叭花状的大路灯亮起，播撒着暖黄的光芒。他低头打个哈欠，竟然觉得有点困，这几年作息太差导致身体素质都不如以往，置身于幽静夜色中，他经常会产生一种自己都七老八十了的错觉。
　　他大三那一年，英雄联盟这游戏火了起来。作为资深游戏迷，他自然而然地开始玩这个，学校里让实习的时候，他萌发想法，直接在安城创了个电竞俱乐部，一开始纯粹是玩票的性质，结果，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他舍得下本投资，招揽的几个队员竟然都操作一流。
　　徐家上一辈，他大伯掌家，这一辈，公认的继承人是他堂哥徐梦辉，他排行第四，没什么压力负担，乐得清闲，渐渐地，也将这玩票性质的俱乐部当成了事业来发展。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家里长辈给些支持赞助。
　　俱乐部在电竞圈闯出些名堂，他便直接过来云京，将工作居住地点都定在了这边。有个起因是因为：秦远透露出毕业回国想要在云京发展事业的意思。
　　注定无望的感情，本该远离，他却还是下意识地靠近了。
　　疯了一样……
　　胡乱地想着，心情渐渐变得烦闷，徐梦泽也没去秦远那边找他闲扯淡，而是直接抬步回了自己住的中间一栋，掏钥匙开了门，按了手边一个开关，在明亮的玄关处俯身换鞋。
　　踩上拖鞋往里走的时候，他被一个二十八寸的黑色拉杆箱吸引了目光。
　　大脑经历了几秒钟的短暂空白，他抬眸往里看。
　　客厅的水晶灯没打开，他却能借助玄关处的两盏小灯清楚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人。脚上一双白色板鞋，破洞牛仔裤包裹着两条长腿，再往上，黑色连帽衫因为他枕着手臂睡觉的姿势挑起，露出了里面白色t恤的边沿，以及，若隐若现，一段腰部肌肤。这人是明显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类型的身材，看着不声不响的，却有六块漂亮腹肌。
　　周越……
　　目光落在他脸上，徐梦泽的心情有些难以形容。
　　一段因为他挑起的关系，主动权，渐渐地有些脱离他手，不受他掌控。
　　甄明珠和程砚宁结婚那一年，周越从电影学院毕业，跌破众人眼睛的是：他没有就此直接接戏开启属于他的黄金时代，而是去美国读研继续深造了。国内一众人再次看见他，是在2015年底，火爆全球的科幻大片《幸存者》上。他作为唯二的亚裔面孔，唯一的大陆影星，闯入了主角阵容。
　　三年时间未见，他觉得大抵天意如此，便收了曾经某些心思。
　　谁能想，这人在爆红时期又回国了，不歇不停地又拍了一部电影，拿了几个大牌代言，接了个真人秀，还作为特邀明星嘉宾，出席了去年的lol年度盛典活动。
　　宴会还没结束，他们俩便提前退场，上了床。
　　当时的一切，实在过于混乱……
　　他因为要退役的缘故，在宴会上被灌了不少酒，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站不稳，周越比他清醒很多，带他出酒店，那一场情事，便发生在他家。
　　这要搁以前，有人告诉他会有这一天，他打死也不相信。
　　可事实上，的确如此。
　　平生第一次，他雌伏于人身下，因为醉酒，竟然都没有感觉到太过深刻的痛楚。清醒后记得的，唯有一波一波销魂蚀骨的情潮，还有因为几年不见，这人身上那股子霸道狂放的攻击性。
　　关系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开始，多半年时间，两个人又约过几次，好像是三五次，又好像是七八次，他都记不得或者说不想记那么清楚，一时半会地，有点接受不了这人试图掌控他的那种感觉。可偏偏，有些事根本不受控制，食髓知味，上一次做完，他甚至一时惫懒，和这人互留了彼此住址的钥匙。
　　暑假里，这人又接了一部悬疑片去东北拍摄，粗粗一算，也有将近两个月没见了。
　　徐梦泽没开灯，抬步走过去，随意坐在了茶几上，打量他。
　　演员这一行，看着风光无限，实则无比辛苦。周越睡眠比他还差，每次休息的时候，能一连睡几十个小时，眼下也不晓得几时回来的，又在沙发上躺了多久，一脸疲倦，下巴上还有着青青的胡茬，让他生出恻隐之心，有些不愿打扰。
　　默默地叹口气，徐梦泽欲起身去开灯。
　　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他下意识停驻，不着痕迹地抽了手，重新坐在茶几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几点了？”
　　“差不多八点。”
　　“哦，睡了五个小时。”
　　周越打了个哈欠，低头，将身上连帽衫往下扯了扯，开口解释说：“下飞机回我那，两个地方都守了不少人，我就让司机给我送来了。”
　　“怎么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
　　周越定定地瞧了他一眼，少顷，身子微微凑上去一些，开口的嗓音暗沉沙哑，“我以为这算个惊喜。”
　　徐梦泽呵呵笑一声，“惊吓还差不多。”
　　看着他古里怪气的样子，周越也不怎么介意，反倒是跟着笑了一下，又凑上去一些，薄唇贴着他耳郭问：“难不成，两个月都没有想过我？”
　　当然是想过的，在偶尔欲望勃发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却没有。
　　眼下，时机有些微妙。
　　他心情不怎么好，哪怕刚才坐在端详他的脸，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想要放纵的欲望，可此时此刻，灯光昏暗气氛暧昧，这人倾身靠前，薄唇和炙热气息在他敏感的耳边撩拨，又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收敛思绪，徐梦泽笑着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只一个抬眸的瞬间，他身上的气场便有了些许变化，恢复成了大多数时候，那个衣冠楚楚无欲无求的样子。周越能感觉到，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看明白他，哪怕在两人的关系里，他握了主动权并且主导情事，也没什么用。徐梦泽是怎样一个人呢？看似浪荡多情平易近人，实则无情无义心狠心冷。
　　他最先招惹自己，肯定不可能是因为喜欢。
　　周越低头笑了一下，语调随意：“行啊，也有点饿了。”
　　－－－－－－题外话－－－－－－
　　*
　　弱弱地问一句，这一对的福利，有人想看吗？（⊙o⊙）

　　☆、009：周影帝说：让我亲下（一更）

　　“想吃什么？”
　　问完这句话，徐梦泽拿出手机。
　　他自己不会做饭，平时基本上都在隔壁吃，周越近一两年事业正处于如日中天的状态，自然也不方便出去公众场合吃饭，合计一下，叫外卖无疑是最佳选择。
　　可，眼见他拿出手机，周越却蹙眉了，唇角一撇，隐忍着情绪说道：“不想吃外卖。”
　　徐梦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提醒：“我不会做饭。”
　　“就算会，你会给我做？”
　　徐梦泽：“……”
　　这无意义的对话，他懒得辩驳，索性沉默。
　　周越目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好像是将这个人给逼得紧了一些。这状态有点意思。毕竟，最先接触的时候，徐梦泽是相对主动的那一个，他相当被动，甚至因为他几次试探接近，烦不胜烦，直接报考了研究生出国了。
　　那一刻，无疑是想要逃避的。
　　可这世上有些事就是如此奇妙，他出了国，却没办法忘掉这个人，忘掉那短短几次的接触。徐梦泽这个人，表里不一，气质惹人。他被吸引了。之后，下意识地会关注他的消息和动向，知道他创建电竞俱乐部的时候，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一种新奇感。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他就是这样的，让人捉摸不透。
　　再后来，他观看他比赛，被他完美的操作和镇定的风度所折服，再去看他这个人，心中欲念翻腾。
　　徐梦泽是和他不一样的人。
　　拍戏的时候，他会拿出最专业的一面，从头在乎到脚，保证完美合适的状态。可抛开拍戏需要，他私下里更喜欢随意放松的生活，就像眼下，终于有一周时间休息，能穿牛仔裤t恤，便绝对不会穿衬衫西裤。
　　徐梦泽呢？
　　从他认识他开始，这人所有私服都非常上档次显气质，衬衫长裤是标配，冬天里黑色大衣居多，偶尔戴眼镜，无时无刻，都给人一种衣冠楚楚，斯文禁欲的感觉。
　　可事实上，他哪里有一丝半点的斯文？
　　胡思乱想着，周越又觉得心神不宁，默默地吐口气，抬手去拿他手里的手机。
　　徐梦泽被他这动作弄得一愣，没给，掀起眼皮，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周越开口：“在网上超市里买些东西，让送来。”
　　他时常点外卖，手机里的送货地址都是默认的。闻言便没有握着手机不松，低下头解了锁，将手机给递了过去。
　　手机桌面壁纸，让周越多看了几眼。那应该是五年前，甄明珠结婚时候拍的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蓝天白云，茵茵草坪。里面人物有四个。从左往右，分别是李成功，甄明珠，秦远，以及徐梦泽。三个年轻男士穿西装，高大笔挺笑容灿烂，甄明珠穿洁白婚纱，被簇拥在中间，美丽娴静，不可方物。
　　看见这照片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这四人之间感情甚笃，坚不可摧。
　　收敛思绪，周越点开了美团外卖。
　　他作息无法规律，这段时期拍戏任务重，连续两个月休息不到两天，每一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吃饭多半是盒饭，还有一半也都是在外面解决，眼下已经到了看见外面的饭就想吐的地步，所以决定自己动手，简单弄点吃的。
　　指尖落在手机屏幕上，周越将龙须面，青菜，金针菇，西红柿，娃娃菜，豆芽，娃哈哈等许多商品加入购物车，选择了付账以后，将手机归还给徐梦泽，让他指纹付账。
　　286……
　　视线里这个数字让徐梦泽微愣了一下，付完帐问他：“你要在我这住几天？”
　　“我休息一周。”
　　周越说着，站起身道：“我先上去洗个澡。”
　　徐梦泽：“……”
　　无话可说，默许。
　　眼看着周越从沙发和茶几的过道间走出，提着拉杆箱上楼，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他吐口气，从茶几上起来，转而坐在了沙发上，俯身拿了遥控，打开电视。
　　周越洗完澡下来的时候，外卖已经送到了。他买的东西装了三个大塑料袋，全部放在茶几边上。至于徐梦泽，西服扣子解开了，里面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上面两粒下面一粒，随性闲适，给他眯着眼抽烟的神情增添了几分风流。
　　“你吃过了没？”
　　抬步走过去，伸手在三个塑料袋里翻找了几下，周越拿出一板娃哈哈，拆开，用吸管插开一个，喝了两口。
　　他不喝碳酸饮料，也基本不喝酒，先前在一起，周越便发现他冰箱里冷藏柜中摆放了一层娃哈哈，因而眼下不过是瞥了一眼，回答说：“吃过了。”
　　周越点点头，同时，已经将三个袋子倒腾了一遍，拎着其中一个去了厨房。
　　徐梦泽一路目送他进了厨房，收了目光。
　　周越洗完澡之后换了衣服，应该是自己带的，一件灰蓝色绑带浴袍裹着修长身形，腰被勒得细而紧，显腿长，比例完美，媲美欧美男模。
　　俯下身，徐梦泽将蓄了一截的烟灰弹落，先前有些纠结沉郁的心情，渐渐地舒展开。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想太多没用。
　　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一根烟抽完，他回主卧洗了一个澡，在氤氲雾气里用吹风将头发吹干，裹了件银灰色冰蚕丝睡袍，出了洗手间。
　　偌大的房间里，灯光亮到有些刺眼。他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躺上床，拿遥控器关掉灯。短暂的黑暗后，眼睛渐渐适应，可以透过月光视物。
　　他其实不是百分百纯零，只心里念着那样一个人，愿意一切以他为先，甘当下面那一个。起先挑弄周越的时候，没有要为他雌伏的心思。可那人，明显对攻受的角色非常看重介意，加上第一次他酒醉，被他撩拨侍弄的欲念翻涌，也就没有精力去在乎那么多。
　　“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打乱他沉思。
　　周越发了条微信问：“这就睡了？”
　　昏暗里，徐梦泽扯唇笑笑，回了一条：“想做？”
　　两个字发出，不等那边回复，他紧跟着又发了一条，“三楼，门没关。”
　　三楼整层二百多平，就设置了一个主卧而已。周越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里面灯关着，不晓得为何，忍不住笑了一下。先前已经有过几次，徐梦泽在做那事的时候不怎么出声，惯常眯起眼眸，抿起薄唇，隐忍地呻吟出声的时候，最性感。
　　推开虚掩的门，他抬步到床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尔后，脱掉浴袍，掀开被子上床。
　　十月底的夜里，凉气略重，蓬松的被子却被男人体温烘得暖融融，周越将手伸过去揽住那一面坚硬胸膛，没说话破坏这透着温馨的气氛，直接凑上去，含住了徐梦泽耳尖。
　　在这人之前，他没有过感情经历，这方面经验，自然也没有。可身处娱乐圈这么个大染缸，平时听得多看的也不少，再加上他属于正经科班出身，还读了研，观摩过的电影电视多到数不清，其中自然也包括许多在网上都已经找不到的禁片。
　　如何撩拨人，他无师自通。
　　徐梦泽全身上下，耳朵最敏感，其次是胸膛。眼下被他扣着胸膛亲耳朵，刺激自然是不言而喻，他能容忍周越一直以来随性妄为，很大原因便是这个：周越热衷在上面却不自我，床笫之间，懂得先取悦伴侣，再满足自身。
　　喉结滚动，徐梦泽已然口干舌燥，微微侧身，在昏暗光线里，用目光描绘他脸部轮廓，感觉到，渐渐情动。
　　最终，他还是做了下面那一个。
　　周越很亢奋，察觉到他想要起身的时候，二话不说狠狠地压制了他，给了一通意乱情迷的吻。
　　截至目前，两个人不曾亲过嘴。徐梦泽没有那方面意愿，周越似乎也有点在意那种亲近，吻他的时候，基本上集中在脖颈，胸膛，脊背的大片区域。
　　不过，已经够了。
　　浑身瘫软地平躺在床上，徐梦泽颈下还枕着周越肌肉勃发的手臂，如是想。
　　近在咫尺，男人喘息粗重，沉浸在余韵里。
　　徐梦泽一手撑在床上，想起身，猝不及防，又被人一把抱住，周越埋头在他染着一层湿汗的颈间，突然偏头，一口咬了上去。
　　他吮吸他皮肉，在寂静夜晚弄出不小响声，徐梦泽顿时微微变了脸色，嗓音沙哑而僵硬，“你做什么？”
　　“你怎么比女人还骚？”
　　周越问，气息起伏不定，近在咫尺的胸膛，光裸精瘦，滚烫，像喷薄的岩浆，烫得人心颤。
　　他童星出道，眼下已经二十七岁，这些年在娱乐圈见惯了环肥燕瘦各种美女，性感美艳的，大有人在。国外参加电影节的时候，有胸型完美的女性，深v领口开到肚脐眼，衣服简单到等同于两片布条分搂事业线两侧。也有人在其他地方做文章：露出大片美背；高开叉的旗袍，底裤都若隐若现；丰乳翘臀的外籍女星，摆拍起来仿若没有骨头的蛇……
　　可，没人能给他这种感觉。
　　他看见那些人的时候，心中毫无波澜，偶尔，还有那么一些不适恶心的感觉，因为大庭广众之下，无数人目光所向，眼睛都好像有透视功能，分分钟将人扒光拆开了，一寸一寸打量。
　　徐梦泽却不是那样的。他在网上也有不少粉丝，却从未给任何人生出幻想和绮念的机会，公众视野下的那个他，永远衣衫笔挺一丝不苟，禁欲低调，堪称电竞圈里一股清流，奇葩。可眼下在他怀里的这个他，情动起来呼吸急促像嗑药，身体滑腻温热，覆上一层薄汗，引得手心颤栗，心肠柔软，不晓得让人怎么办才好，只能将他紧紧搂住，再紧一些。
　　听他说话，徐梦泽也没恼，声音哑哑地笑一声，“你干的不挺带劲？”
　　周越：“……”
　　大力箍着他，徐梦泽听见他骂了句脏话。
　　两个字：妈的。
　　他又笑，声音又干又哑，开口说话嗓子里往出喷热气，推推他胸膛说：“起开，我去洗一下。”
　　“等会儿。”
　　周越不舍得撒手，声音变得很低，“让我抱会儿。”
　　“……什么毛病？”
　　“呵~”
　　周越突然又笑了一声，伸手抚摸他脖颈，指尖落在自己刚才咬的那一处，哂笑着问：“你说明天会不会有人发现？”
　　“你有给人留记号的癖好？”
　　“被发现了你怎么说？”
　　“狗咬的。”
　　“我不介意再咬一口。”
　　话落，两片温热的唇突然凑上前，落在他微微翘起的唇角，徐梦泽猝不及防，猛地往后躲了一下。
　　周越覆身过去，一手插入他后背和床单之间紧贴在他脊背上，另外一条手臂横在他胸口将他瘦削身体狠狠压制住，脑袋低下去，动作里带着几许强硬。
　　这猝不及防的状况，让徐梦泽回神之后下意识去看他眼睛，四目相对，周越吞咽了下口水，声音低哑至极：“让我亲下……”
　　－－－－－－题外话－－－－－－
　　*
　　说几件事哈：
　　1，上个月一次猜题两次评论红包，但凡参与了猜题并且领到两次红包的小可爱，请从读者群把订阅截图提供给群主【修修】，每人领取一块钱全勤红包，粉丝值前三的，有实体礼物哦。
　　2，这个月还有110000币币的月票红包没发放，今天先发了第三个月票红包，30000币币，亲们可以投票领取一下么么哒，感谢对阿锦的支持。
　　3，下卷好几对cp，写到谁的时候，我争取用章节名提醒一下。
　　4，本章会有福利，写好了我会通知大家。
　　5，今天有二更，时间不定，因为阿锦回老家了，要走亲戚看宝宝。

　　☆、010：程欢说：爸爸我错了（二更）

　　临近十点。
　　卧室里灯光敞亮，徐梦泽洗完澡靠在床头抽烟，耳听着洗手间里传来哗哗水声。
　　情事过后的身体疲软放松，一根烟抽完，想到刚才两个人呼吸交缠的样子，他的心情有一些难以形容的喟叹愉悦，只觉得：他果真是凡人，欲望的奴隶。
　　胡思乱想，他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尔后，发了一条微信问甄明珠：“欢欢没挨揍吧？”
　　程砚宁教育孩子的方式，他其实也不觉得有问题。小男生嘛，老爸打个一两顿再寻常不过。只是因为他们这帮人里眼下就这么一个小宝贝疙瘩，所以大家难免宠溺两分，都不受自己控制。他没法子干涉程砚宁，只好瞅着时间问问甄明珠了。
　　甄明珠裹着浴袍出了洗手间，拿手机看见微信，坐床边给回了一句：“没，放心。”
　　徐四：“那就好。”
　　甄明珠给回了个笑脸，放下手机。
　　程砚宁的确没有打孩子，三个人回家之后吃了饭，他便领着程欢去书房了。父子俩一个日常在家里加班，一个写作业顺带着自己选择性看书。至于她，看了一集娱乐节目放松了一下心情，便先回了房间洗澡。
　　发现时至十点，她裹紧浴袍，抬步去客厅。
　　程欢三岁的时候，程砚宁将三楼空间做了些许改造，大套间里原本拥有一面落地窗的书房，成了儿子的儿童房。会客厅则多了学习功能，成了休闲办公区，增加了一整面靠墙的书柜和一个容两人办公的大长桌。
　　她走到客厅的时候，气氛很安静，父子俩各自坐了一张椅子，在那忙自己的。程欢第一个看见她，大眼睛一亮，跳下椅子笑着喊：“妈妈。”
　　甄明珠俯下身将他抱了一下，抬手揉着小少年乌黑柔软的头发，温声问：“作业写完了？”
　　“早就写完了，我在看书。”
　　甄明珠看见了，他刚才看的那本书是《大英儿童百科全书10》。程砚宁在他刚开始认拼音的时候便给买了两箱书，全是标注拼音的彩页儿童读物，既能认字，又能增长知识，效用不错。先前他看书还算规矩，可自从玩上游戏之后，更依赖手机和电脑。眼下这么规规矩矩的样子，好久没见了。
　　再看他仰起脸说话的神情，乖巧懂事，甄明珠便忍不住笑了一下，夸赞道：“真乖。”
　　“都十点了，应该洗澡睡觉了。”
　　程欢说完这句话，扭头看一眼桌边正在收拾资料的程砚宁。后者对上他目光，吩咐说：“过来自己装好书包。”
　　“哦。”
　　乖乖应了声，程欢折回桌边，将几支笔收进文具盒，装好书包，拉上拉链放在不远处沙发上。又合上了自己的课外书，迈着小短腿走到书柜边，踮着脚将书本归位。
　　将这一切收入眼中，程砚宁的脸色还是显得淡淡的，也没有开口夸奖，而是将自己手提包也搁在了沙发上，又朝他说：“走吧，我先给你洗澡。”
　　“……”
　　仰脸看着他，程欢的神情凝滞了一秒，用一副商量口吻问他：“能让妈妈帮我洗吗？”
　　他已经五岁了，动手能力很强，不过毕竟身高有限，自己洗澡的时候有些许不方便，会有人帮忙。这个人选先前多半是甄明珠，她帮着儿子洗完澡之后给换上睡衣睡裤，再将他送到儿童房，母子俩说一会儿话，程欢便能心满意足进入梦乡。
　　不过，自从她怀二胎，这件事便由程砚宁代劳了。
　　此刻听见他要求，程砚宁抬眸看一眼甄明珠，反问说：“你看妈妈这样子，方便俯下身子帮你洗澡吗？”
　　甄明珠怀孕六个多月，小腹隆起的很明显，自然不方便俯身或者弯腰。程欢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妥协了，“好吧，那你帮我。”
　　“嗯。”
　　程砚宁点点头。
　　边上，甄明珠瞧见他脸色，颇有些无可奈何，当着儿子的面却不好说什么，最终只能走入衣帽间，将程欢晚上要穿的睡衣睡裤递给他，目送父子俩进了洗手间。
　　浴室里，程砚宁开了灯暖和排风，让儿子自己脱衣服，他去开了花洒，帮着试水温。
　　三两下脱了衣服，程欢仰头盯着他侧影瞧。
　　老爸身高接近一米九，哪怕俯低肩膀也显得高大，神情冷冷淡淡的，给他一种风雨欲来要被揍的错觉。可事实上，这一晚他都没动手揍他，还在徐叔叔那边给他留足了面子。偏偏，这感觉比揍他一顿还让他难受，很煎熬，并不好过。
　　“可以了。”
　　程砚宁试好水温，扭头便瞧见他一副纠结的模样，开口补充说，“过来洗。”
　　程欢“哦”一声挪了过去，站在水幕里。
　　水流温度正好，热热的，却不烫，他抬起两只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瞧见程砚宁蹲下身，从浴室柜下面拿出他的蓝色拖鞋，递到了他脚边。
　　这一下，两个人“身高差”接近了许多。程欢的目光落在他肩上，发现他白衬衫被热水打湿了，贴在肩头，勾勒出下面的肌肉轮廓，力量勃发。与此同时，他头发和脸也被湿气浸染，黑发上有一层水雾，睫毛变得极黑，映着白皙的脸，凸显出深邃的眼。
　　他这老爸有国民学神之称，在网上粉丝一堆，家里还有妈妈这么一个小迷妹，却从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气，对妈妈呵护备至，对他也耐心有加。
　　之前揍过他三次，却也都事出有因，不是因为脾气坏。
　　好半晌思想建设之后，程欢声音低而迟疑地说了一句：“爸爸我错了。”
　　程砚宁刚挤出一点儿洗发露揉在他头发上，大手托住他后颈让身子微微后仰着，帮着将头发给冲洗干净，拿干毛巾擦拭的过程中才开口问了一句：“哦？错哪了？”
　　“我不该找借口跑去徐叔叔那儿玩游戏。”
　　听他接话，程欢顿时松口气，一边任由他给自己打沐浴露，一边规规矩矩地说。
　　程砚宁嗯一声，却说：“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
　　程欢愣了一下，蹙眉思索。
　　程砚宁拿着花洒给他从上到下冲干净，关了水，用浴巾将他身上擦干，开口说：“不让你玩游戏，是因为你年龄太小，没有自控力，游戏侵蚀损耗你精力之余，还伤害你视力。如果你只是偶尔玩一下，我也并不会过多的管制你。”
　　“知道了。”
　　“我生气是因为你耍小聪明。”
　　“……”
　　这直白的话让小程欢愣了一下，大眼睛怔怔地看向他。
　　程砚宁叹口气，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道：“就像上次，天气并不算好，我不让你吃冰淇淋，结果你楼上楼下哄了一圈，吃坏肚子进了医院，你觉得自己对不对？”
　　“……不对。”
　　“今天你想要玩游戏，原本可以直接打电话说，放学了想要徐叔叔接你去买盆栽，之后去玩一下游戏。可是你没有这样说，而是先将电话打给了徐叔叔，和他说好之后才打给我。爸爸问你，要是当时我不同意，你又要怎么做？”
　　程欢：“……”
　　“我要是因此纵容你放任你去玩游戏，时间一长伤害你的精神和视力；我要是次次反对管教你，你心生不满，你徐叔叔觉得我小题大做过分严格，时间一长我们可能因为你的问题产生嫌隙，你妈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会开心？”
　　“不会。”
　　程欢抿唇摇摇头，低声道：“我以后不这样了。”
　　话说到这，程砚宁脸色缓和许多，拍拍他胳膊说：“吃冰淇淋也好，玩游戏也好，适可而止。你渐渐长大了，爸爸讲道理你也能明白，以后有什么想法直接和我说，懂了吗？”
　　“嗯。”
　　小少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一脸认真。
　　程砚宁笑笑，难得的将他抱了起来，一边用毛巾帮他擦脚，一边温声开口，“还有，你和爸爸一样是男子汉，在家里要保护照顾妈妈，尤其她现在怀了妹妹很辛苦，你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自己做，自己做不了爸爸帮你做，别让妈妈为难，嗯？”
　　“知道啦。”
　　程欢扬起一个笑脸，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等妹妹出生以后我们家就两个女生了，我们两个一起保护她们。”
　　－－－－－－题外话－－－－－－
　　*
　　上一章修改了，但是今天周末，阿锦的编辑木上班，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显示出来。/（ㄒoㄒ）/~

　　☆、011：程砚宁说：我只要你（一更）

　　儿子一番话可谓说到了心坎里。
　　程砚宁展露出一个欣慰笑容，揉揉他脑袋，将人给送了出去。
　　他最后洗澡，甄明珠便先领着儿子去儿童房里睡觉了。小少年才五岁，纵然动手能力强又比较聪慧，归根究底还是个小孩子，天性里亲近妈妈，搁以往，都会撒娇卖乖想要和她睡主卧的大床。可这一晚，甄明珠将他领到房间，人家便甩了拖鞋，动作麻利地爬上床，还给自己拉好了被子。
　　甄明珠侧身坐在床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笑着问：“怎么今天这么乖？”
　　“爸爸说你怀着妹妹很辛苦，我要体谅你。”
　　小家伙两只手攥着被子，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语气一本正经的。
　　甄明珠忍不住又笑，“突然这么听爸爸的话了？”
　　“……我一直都很听话。”
　　程欢小声地辩驳了一句，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有些好奇地问：“妈妈你怀我的时候，肚子也这么大吗？”
　　甄明珠想了想，“你六个月的时候，看起来倒没有这么明显。”
　　“啊？”
　　程欢拧起了眉，担忧了，“妹妹会不会是个小胖妞？”
　　甄明珠“扑哧”一声笑了，“说不定。”
　　程欢看着她，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尔后，认认真真地说：“没事。就算她是个小胖妞我也还是会保护她的，要是有人笑话她，我就揍趴他。”暑假里，程砚宁给程欢报了几个兴趣班，其中有一项是跆拳道，孩子最喜欢。眼下攥起一只手，小拳头在她眼前挥了挥，稚嫩却正经的模样，让甄明珠忍俊不禁。
　　不过，她对待孩子一直是鼓励政策，因而并没有借机教育，而是又温柔地笑起来，嘴里夸道：“我们家欢欢这么小就知道要保护妹妹了，真勇敢。”
　　闻言，程欢粉白的脸蛋微微泛起红晕，试探着问：“那我能看看妹妹嘛？”
　　甄明珠这一胎显怀后，程欢便显得极为好奇，甄明珠在这种事上没有回避孩子，大大方方地撩起衣服让他看过自己肚子，还上手摸过。眼下听他这么要求，便抬手将睡袍中间一个扣子解开，拿起程欢伸出的右手，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放在她肚皮上。
　　巧得很，肚子里小家伙刚开始活动，在肚皮上鼓着包。
　　左边一下，右边一下……
　　程欢瞪大了眼睛，小手在甄明珠温热的肚皮上移动，哪怕先前摸过，此刻仍旧是一脸匪夷所思又新奇的表情，好半晌，仰起脸笑着说：“妹妹好可爱啊。”
　　甄明珠笑得眼睛弯起来，“你以前也是这样的。”
　　“会疼吗？”
　　想到一个小宝宝在肚子里动来动去，程欢开心的表情僵了一下，说：“《西游记》里面，孙悟空在人肚子里会让人疼得打滚的，妈妈你真是太辛苦了。”
　　“噗——”
　　甄明珠喷笑出声，“这个不疼。”
　　“真的吗？”
　　程欢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骗人是小狗。”
　　甄明珠想了想，又尽量简单地解释说：“《西游记》是神话故事，作者想象出来的。孙悟空、猪八戒这些都是虚拟的神仙，并不是真实的事情。”
　　“可我们幼儿园老师说，唐僧西天取经的事情是真的。”
　　“历史上玄奘取经的事情是真的，可孙悟空和猪八戒，还有那些神仙妖怪都是假的，作者在真实的事情上增添了一些自己想象的角色，编成了新的故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甄明珠：“……”
　　程砚宁很快地冲了一个澡，走到儿童房门口的时候，面对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当妈的被儿子给问住了。
　　这状况在程欢成长的过程中屡见不鲜，早已不新奇了。小孩子从懵懂记事起，便对周围一切充满好奇和疑问，简直像一本活生生的十万个为什么。天为什么是蓝的，草为什么是绿的，飞机为什么能在天上飞，石头为什么叫石头，它的名字是谁给取的，小鱼为什么在河里游都不怕被淹死……
　　有那么一段时间，连他都觉得焦头烂额，每天上班间隙恶补《十万个为什么》、《少儿百科》，就为了少一些被问的哑口无言的状况，很辛苦地维护着他学神的形象。
　　“为了讲道理。”
　　步入房间，程砚宁开口说。
　　面面相觑的母子俩顿时将视线转向他，尤其程欢，一副认真听讲的态度。
　　程砚宁拿了张椅子坐在他床边，淡笑着说：“就像你们老师和妈妈给你讲故事一样，都是为了通过故事给你讲一个道理。《西游记》也是一样的，你有没有从里面学到什么？”
　　程欢“唔”了一声，歪着头说：“要勇敢，本领高强，保护师傅。”
　　程砚宁点点头，“还有呢？”
　　程欢想了想，又道：“要善良，不能动不动就想着吃掉别人，会死的很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要和唐僧伯伯一样，不怕吃苦，才能成功。”
　　程砚宁笑了笑，“那你觉得《西游记》好不好看？”
　　“好看。”
　　“有人喜欢，还能从中学习到道理，这个故事就有了它存在的意义，对不对？”
　　“嗯。”
　　程欢重重地点头，眸光清澈，闪着亮晶晶的光。
　　程砚宁转头看一眼床头柜上放着的闹钟，提醒说：“十点半了，该睡觉了。”话落，他抬起儿子放在外面的一条胳膊，给塞进了被子里。
　　小少年规规矩矩地躺在被子里，声音乖乖巧巧的，“爸爸妈妈晚安。”
　　“晚安。”
　　甄明珠帮她压压被角，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程欢催促她，“妈妈你快去睡吧，妹妹也该休息了。”
　　甄明珠“嗯”一声，起身走出了儿童房。
　　她身后，程砚宁将椅子归位，出去的时候，帮儿子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很快，两个人回到主卧。
　　难得有这么一次被儿子催着回房休息的体验，甄明珠还觉得蛮新奇，抬步往洗手间里，笑着问程砚宁：“你刚才都给他说什么了，今天乖的出奇。”
　　“说的多了，你要听哪一句？”
　　甄明珠：“……”
　　无语地剜了他一眼，她撂下一句：“那等会儿说。”
　　话落，她进了洗手间。
　　程砚宁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眼见她进去，便先一步上了床，靠在床头，拿起手机浏览微信消息。
　　“诶——”
　　洗手间里传来甄明珠的疑惑声，很快，她便走了出来，问：“我换下的内衣裤放在收纳筐里，怎么没了？”家里平时有赵姐打理家务，逢年过节之前，还会雇佣几个临时工一起帮着做大扫除。不过，他们夫妻俩都属于那种自己动手清洗贴身衣物的人，平时洗完澡，会顺手洗掉换下来的内衣裤。
　　今天她洗澡时间稍微晚了点，便先将换下来的两件小衣放在了收纳筐，准备等这父子俩洗完澡再去洗。
　　哪曾想，两件小衣不翼而飞了……
　　蹙着眉正疑惑，她听见程砚宁淡淡道：“我洗了。”
　　甄明珠：“……”
　　结婚好几年，这件事两人还当真没有拜托过对方，都是自己动手。下意识地，她目光瞥向阳台方位，发现内衣裤的确被晾在那，一时间，有些脸红了。
　　程砚宁瞧见她羞赧的模样有些好笑，唇角勾起，噙着柔情蜜意，“再没事了就赶紧上来，早点睡。”
　　“哦。”
　　点点头，甄明珠关掉了洗手间的灯。
　　与此同时，程砚宁打开了橘黄色床头灯，关掉了明亮的水晶灯。
　　甄明珠坐在床边脱掉睡袍，只剩下里面一件吊带睡裙，侧身掀开被子的时候，手腕便被人钳住，程砚宁一手搂着她腰身，将她揽到了自己怀中。
　　他也脱了睡袍，里面就一条平角底裤，上半身光裸着，温热而结实。
　　温香软玉落入怀，他宽大的手掌便十分自然地从甄明珠睡裙下摆一路伸上去，盖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摩挲。半晌，薄唇里溢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甄明珠晓得他偏心女儿，可也有点受不住他这不知何时便培养出的习惯：每天晚上，要摸着她的肚子睡觉。往深里去想这个事，心情还有点泛酸，便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可真是没虚说。”
　　程砚宁：“……”
　　大手还在那摸着，好一会儿，回过味，忍不住笑着问：“吃醋了？”
　　“没有。”
　　吃未出生女儿的醋，这么丢脸的事，谁会认？
　　她认不认其实没什么关系，情绪反正传达到了，程砚宁耳听她嘴硬，覆在她肚皮上的动作越发轻柔，语调一本正经地解释说：“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怀的？程欢出生的有点早，我整天只顾着紧张了，精神也不及现在这么放松。”
　　说着话，那只手又摸了两下，拿出来抚上她的脸，掐了掐……
　　甄明珠这段时间脸上长了些肉，感受着他这个动作，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低声道：“办公室几个说我最近胖了，脸蛋都能看出来，是不是？”
　　“都六个月了再不胖点，你想往排骨精方向发展？”
　　“听说生了二胎身材就不好恢复了。”
　　“谁的话？”
　　程砚宁轻哼一声，“你这才二十五，正是最适合生孩子的年龄，和大多数三十多生二胎的人能比吗？”
　　“那要是不能恢复了怎么办？”
　　孕期情绪会比较敏感，还容易起波动。程砚宁一听就晓得她在胡思乱想了，心中怜惜又觉得好笑，脸上却是万万不敢笑的，而是变得越发正经，一手抚着她的脸说：“肯定能恢复。不过无论你怎么样，我都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现在你是这么说……”
　　准妈妈的声音，越发显得充满怀疑和忧心，“可女人的状态，三十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更别提我还生了两个孩子。你们男人倒好，四十才是壮年，到时候无数小姑娘要往上扑……唔……”
　　多说无益，程砚宁一手揽着她后颈，将她喋喋不休的唇瓣给堵住。
　　一个绵长的深吻过后，甄明珠呼吸显得急促，吞咽着口水。
　　“我只要你。”
　　程砚宁一手撑在她身上，注视着她有些涣散的眼眸，尔后，身子往下滑，钻到了被子里。
　　十多分钟后，甄明珠捧着肚子侧蜷起身，感觉到理智渐渐被拉回，心里还有那么点后怕，许久，哑着声音说了一句：“以后不许这样了。”
　　“不喜欢？”
　　夜里安静，程砚宁的声音，显得嘶哑。
　　“也不是……”
　　三个字一出口，甄明珠便听见他的低笑声，顿时又恼了，抬脚轻轻地踹了他一下，嗓音软得要滴出水来，“太刺激了，我有点怕。就……还是尽量忍忍吧。”
　　“忍得住？”
　　程砚宁压低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怀疑，“你今年要的挺厉害。”
　　“……滚。”
　　“哈哈。”
　　他将她小心搂住，薄唇呵出灼烫热气，“不过你男人还受得住。”
　　顿了一顿，他握住她要打人的手，嗓音变得极低，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裹了蜜一般粘稠甜腻，“明珠，为了你，我怎么样都甘愿的。”
　　“油腔滑调。”
　　女人的轻斥声，带着上扬的尾音。
　　－－－－－－题外话－－－－－－
　　*
　　我陷入了纠结，不晓得给你们上哪一对的福利。o（╥﹏╥）o

　　☆、012：远哥上班，佛系养生（二更）

　　翌日，清晨。
　　七点多，日光清透，笼罩着小区里的绿树碧波。
　　“爸爸妈妈再见。”
　　幼儿园门口，小程欢挥舞小手，和并肩而立的夫妻俩告别。
　　“听老师的话。”
　　甄明珠微微俯身，在儿子头上揉了两把，目送他进了校门，脚步轻快地往班上走去，上台阶之后仰着头，和教室门口弯腰迎接学生的老师笑着说了句什么。
　　彼此的目光遥遥对上，她朝老师露出了个礼貌笑容，挥了挥手示意。
　　“走了。”
　　边上，程砚宁唤她一声，走去驾驶室。
　　每天早上，将她送去单位之后，程砚宁才去事务所，从家里出发一个多小时刚刚好，耽误不得。甄明珠很快上了车，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黑色宾利驶到小区侧门的时候，后面传来“哔——哔——”两下鸣笛声。
　　她从倒车镜里瞄了一眼，看见黑色轿车车牌号前两位：q2……
　　秦远的车。
　　秦远没有读研，本科毕业后便回国了，和相识的两个海归学长一起创立了律师事务所，办公地点就在程砚宁他们的建筑设计事务所楼下，至于房子，他谨慎起见并没有买，直接住在了徐梦泽这边。因此，她在接送孩子或者偶尔去找程砚宁的时候，经常遇见，习以为常了。
　　两辆车先后驶出小区，程砚宁放缓车速，降下了右边车窗。
　　秦远也降下了左边车窗，一手把控着方向盘，抬眸笑着打招呼，“送欢欢去幼儿园了？”
　　“对，都有点晚了。”
　　甄明珠笑笑，“你今天挺勤快。”
　　翡翠园地段好，距离他们上班的地方不算远，秦远家世背景雄厚，工作上不算拼，一般情况下，八点才会出门。耳听甄明珠调侃，叹口气道：“上午有个会要开，去了要整理下材料。”
　　“好吧。”
　　甄明珠抬抬下巴，“那我们先走了。”
　　“行。”
　　寒暄两句后，两辆车恢复成纵列。
　　秦远开车速度不紧不慢，颇有几分悠闲，隔着挡风玻璃瞅见黑色宾利驶出视野，他侧头看了眼时间，顺带着，开了车载音乐，放了一首歌。
　　黑色奥迪驶出林荫巷，很快，融入了城市早高峰的洪流中。
　　路况不算好，他也不若前后左右的车主那般着急暴躁，听歌的同时，屈起的右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方向盘上，神色放松，兀自打着节拍。
　　“嗡嗡嗡——”
　　放在副驾驶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秦远插上耳机，接通道：“喂。”
　　“秦老师您到哪了？”
　　打电话的是律所刚来不久的实习生秦浩，因为和他同姓，来了后便跟着他。大早上的，声音里有那么一些明显的慌乱急躁，也不晓得遇上什么事了。
　　秦远叹口气，嗓音懒洋洋的，“慌张什么，舌头捋直了说话。”
　　手机那边秦浩快哭了……
　　做律师这一行，哪一个不是干脆果决走路带风，就他跟的这个人，见天儿地在律所佛系养生，火烧眉毛了也从来不晓得急一下，能怎么办？
　　深呼吸，调平语调，秦浩郁闷陈述：“江律师早上被打了。”
　　“……江宓？”
　　秦远挑起眉，倒不算意外。
　　当律师的嘛，不是帮着这个搞那个，就是帮着那个收拾这个，中间人不好当，被威胁恐吓是常事，哪里就值得大惊小怪了。不过，想到江宓回国几个月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他还是很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就昨天，顾景琛的事情，您知道吗？”
　　秦远：“……”
　　这不是废话吗？
　　办公室里一众人讨论了好一会儿呢。
　　他懒得开口，那头秦浩也没意识到自己问话有什么问题，咽了口唾沫又说：“江律师报的警。也不晓得消息怎么着给传出去的，反正今天江律师刚到律所外，涌上来一群姑娘，嘴里骂骂咧咧的揪着人就开打，还往人身上砸了不少鸡蛋，我们的人跑出去理论，那些姑娘比我们还凶，骂的可难听了。”
　　“现在人呢？”
　　“江律师吗？”
　　“……对。”
　　秦浩“哦”一声，连忙说：“身上倒没多严重的伤，就在律所里呢。”
　　“闹事的那些呢？”
　　“吵了一会儿，看见保安来都跑了。”
　　“去调监控。”
　　“达不到起诉标准。”
　　秦远叹口气，“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话？”
　　“那好我知道了。”
　　“挂了。”
　　随手掐断通话，秦远将耳机扯下来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江宓和甄明珠一样大，学习却好的没话说，年龄还没有他大呢，当初过去念书，直接就成了他学姐。事先有甄明珠嘱托，他在学校里对她有所照拂，关系却不算紧密。不过，对于她的性子，他却也了解了几分。简单地形容一下：这姑娘缺少人气儿。他从小玩到大的这些人，甄明珠和李成功是顶顶有人气儿的一类人，性子很鲜活热闹，哪怕家变呀情伤呀导致性格变化，也都是有情绪的。江宓却不一样：内敛、安静、礼貌、文弱、学习好。
　　一句话形容：女生里的书呆子。
　　反正从他认识她开始，每次见到的时候，这姑娘基本上都一个状态，说得好听了是不食人间烟火，不好听了四个字就能概括：行尸走肉。
　　－－－－－－题外话－－－－－－
　　*
　　看小说看的太忘情，码字晚了。
　　所以这一章有点瘦，为了弥补你们，把我追的这个文悄咪咪推荐给你们：风流书呆《女配不掺和》。

　　☆、013：远哥电话，扰人清梦（一更）

　　临近九点。
　　秦远到律所的时候，地面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秦老师。”
　　大清早一直在等他，瞧见他出现，秦浩便三两步走到了他跟前，唤道。
　　论起来秦浩也就比他小几岁，可这人性格颇有点大惊小怪的，也不晓得怎么就学了法律。秦远一手拎着公文包和车钥匙，另外一只手搭在身前解开西服扣子，大步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也一直亦步亦趋，跟了进去。
　　随手将公文包放在进门不远处的沙发上，秦远拿起桌上的水杯，先去饮水机跟前，给自己接了杯水。
　　尔后，转身过来，才开口：“监控调了吗？”
　　“调了。”
　　秦远点点头，声音略低，问：“闹事的那些，顾景琛粉丝？”
　　“可不是嘛。”
　　说起这个秦浩便有些无语，“您说现在这些小孩子追星简直要走火入魔了。顾景琛已经被刑拘了，那能清白吗？他那些粉丝倒好，说是受害人活该，这都叫什么事儿？！”
　　秦远拧眉，“网上又有新消息？”
　　“可不是嘛。”
　　秦浩重重地叹了一声，语调里透出几分愤慨，“受害人的信息，昨晚被人给曝光了。而且这爆料人还不是一两个，其中有她的大学舍友，说是她平时就经常神出鬼没，独来独往，出台女一个，不是正经人；还有她继父，这个才过分，开了直播给公众道歉，说是自己没有教好孩子，让她自甘堕落，丢人现眼……”
　　闻言，秦远冷哼了一声，话锋一转问：“江宓呢？”
　　“在办公室。”
　　“我过去看看。”
　　说着话，秦远抬步出门，前往江宓办公室。
　　律所里几个律师都有独立的办公空间，不过整体地方就那么大，江宓的办公室也没多远，他在门口停了脚步，抬手敲了两下，耳听里面有人应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江宓坐在办公桌后面，仰着脸看见是他，唇角弯起一个笑，嗓音平淡，“我没事。”
　　大清早过来上班，进门之前被一群女生突然围住又是揪头发又是砸鸡蛋，是个人都会被惊到。她当然也有，只是这种慌张在那些女生离去后，渐渐地消散了。眼下，她已经换了一套黑色西服，重新梳过头发洗了脸，十指交握搭在桌面，清冷素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脆弱和担忧，情绪内敛到极致。
　　面对她这副样子，有些安慰，都派不上用场。
　　秦远便也就点点头笑了下，开嗓说：“没事就行，你忙吧。”
　　江宓露出一个笑容。
　　秦远在心里默默地唏嘘了一下，转身出去。
　　待他离开，江宓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电脑屏幕上，一行又一行，从上往下看。前晚报警之后，那姑娘一直在哭，因而她根本没有和人多说什么，联系方式，自然也没有。
　　怎么就忘了？
　　因为那个是顾景琛，这件事便不可能轻易结束。
　　网络时代，所谓民心，有时候会展现出强大效力，造成公安部门办案的重压。而舆论，有时候可能会逼死一个人。被舍友和继父联合曝光，那个女生，也不晓得能支撑到几时？
　　收敛了思绪，她泛着浅白的薄唇轻轻抿起，盯着电脑评论搜寻信息的表情，越发专注了。
　　满脑子都想着去找那个女生，模拟着见了人之后交流的场景，至于自己大清早来上班却遭受的那一场无妄之灾，早已经被她抛诸脑后，不去理会。
　　毕竟，被人扔几个鸡蛋，这种事实在没办法大动干戈。
　　从小性格使然，这种小事她习惯了忍耐，另一个办公室里，秦远却显然没有忍下去的想法，毕竟人家都欺负到他们律所了，他这个主人要是无动于衷，岂不显得懦弱可欺？
　　略一思量，他翻开手机通讯录，拨出去一个电话。
　　宽敞的卧室里，明媚的阳光播撒了一地，蓬松的被子一半儿落在了木地板上，雪白的大床上，两具修长柔韧的躯体交缠。确切地说，周越双手双脚缠着徐梦泽。
　　影帝睡觉的这毛病，两个人第一次滚床单之后，徐梦泽便发现了。
　　却拿他没办法……
　　昨晚睡到了半夜，他胸膛被一条胳膊压的难受，硬生生憋醒了，将人给挪到一边去。哪曾想，周越睡梦里根本就不可能安分，后半夜又缠住他，跟个藤精似的。
　　手机在床头柜上响，徐梦泽一手将人往外推，一手去够电话。
　　屏幕上跃动着“秦远”两个字，让他瞬间清醒，一手撑着坐起身，靠坐在床头。边上，周越睡得沉，哼唧了一声，两只手又缠住他腰，侧脸挨了上去。
　　无奈，徐梦泽低头瞥了他一眼。
　　大抵是这一段时间联轴拍戏让人疲劳到极致，这人睡着了也不太轻松，眉头轻皱着，嘴角撇着，一副不那么高兴的模样，莫名地，显露出几分孩子气。
　　徐梦泽便不和他计较了，抬手将他双手掰开，起身下床。
　　踩在地板上的时候，他弯腰捡起了睡袍胡乱地穿到身上，绑带勒紧，走去阳台。
　　这个过程，手机已经不再震动，他稳稳心神，想要回拨过去的时候，第二个电话来了。
　　“喂。”
　　这一次，他很快接通。
　　“……又熬了一晚上？”
　　自从他将玩游戏开展成职业，熬夜是常事，经常晨昏颠倒，下午醒，后半夜睡，秦远早都习惯了，眼下听见他开口的声音哑的不像话，还是照例问了一句。
　　徐梦泽含糊地“嗯”了一声，问他，“什么事？”
　　秦远粗略地讲了顾景琛的事，尔后道：“这件事说严重不算严重，不值当多费心。可好歹得出口气，要不然人家以为我们这律所是泥捏的，你微博粉丝多，帮我带一波节奏。”
　　“行。”
　　徐梦泽对他，向来有求必应。
　　秦远也不和他生分，笑着道了一声谢，挂断了电话。
　　耳听着那边“嘟嘟嘟”的声响，徐梦泽微微晃神，突然感觉到，这场景分外熟悉，好像上演了无数次。的确是这样的，无数次，他听着秦远说完话利落挂断，无数次，他看着他说完话潇洒走开。
　　一眨眼，十几年了……
　　相识到现在，哥们情意坚不可摧，却，仅止于此。
　　低头，他勾起的唇角流泻出一道自嘲的笑意，默默地叹口气，回了房间。
　　在他讲电话的时候，周越被吵醒了。他睡眠质量不好，因为能感受到边上人的存在，所以半梦半醒间懒得睁开眼睛而已。等到边上空了，人形抱枕离开，自然就睡不好。抬眸朝徐梦泽看过去的时候，他甚至还忍耐着起床气，臭着脸问了一句：“谁啊，大清早电话打个不停。”
　　“朋友。”
　　徐梦泽开口，两个字，十分简短。
　　话说完，他握着手机还直接进了洗手间去。
　　周越愣了一下，抬脚将被子挑到了床上，又出声问：“你要出去？”
　　“……没。”
　　洗手间里，徐梦泽声音含糊起来，“我刷牙。”
　　不出去？
　　意识到这一点，周影帝心情有点愉悦了，大长腿夹着被子蹭了两下，侧个身，就用那么一个仰着的姿势伸出手去，指尖一挑，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到了跟前。
　　这几天，关于顾景琛的话题，一波一波的，持续上热搜。
　　他点开微博看了一会儿，随便地点了几个赞，又觉得无聊，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徐梦泽洗漱完再出来，话还没说一句，又听见周越电话响了起来。
　　周越没接，而是跳下床去了洗手间。
　　他这人，徐梦泽不晓得怎么形容。明显在人前还总是一副规矩守礼的样子，穿衣打扮也永远眼光在线，这几年，甚至被娱乐圈一众媒体奉为“行走的衣架子。”
　　可事实上，他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起床了能不能先穿上衣服？
　　没用，说了也白说，刚才又光着进了洗手间……
　　也就在影帝光身子刷牙洗漱的时候，他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歇斯底里响个不停。他和徐梦泽还不一样，因为事情繁多，手机设置了来电铃声，徐梦泽被吵的烦了，索性将手机拿到跟前看了眼。
　　来电：“玲姐。”
　　周越的经纪人常玲，娱乐圈无人不晓。
　　徐梦泽便朝洗手间说了一句：“你经纪人的电话。”
　　－－－－－－题外话－－－－－－
　　*
　　周影帝：“刚起来就刷牙，他是不是想亲我？好贴心。”
　　小梦：“不愧是戏精。”
　　*
　　有二更哈，我争取粗长一点早一些。
　　大家吃了午饭就可以来看，么么哒。

　　☆、014：一起发声，真是有爱（二更）

　　这个电话所为何故，周越自然心知肚明。
　　一手拿着牙刷刷牙，他就那么从洗手间里探个头出来，含糊地说：“先放着，别管……呕……”说话间吃了一嘴牙膏沫，他又一瞬间缩了回去。
　　“呵~”
　　瞧见他闪身进去，徐梦泽莫名地笑了一下。
　　徐家扎根安城多年，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末清初，家大业大，父母兄弟各个沉稳持重。也就他这么一个，上学的时候爱瞎混，不过因为成绩尚可，瞎混的伙伴又是秦远、李成功一众人，家里倒也没人干涉过他。而他骨子里流着徐家人的血，大事上自然有分寸，从不至于让父母为难。
　　同龄人中，他算得上少年老成了。
　　反观周越这人，不怎么熟悉的时候瞧着稳重矜持，亲密接触之余却能发现，身上还有着孩子气。
　　徐梦泽觉得好笑又新奇，也就懒得去管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了，等他出来后很随意地问了一句：“看网上说，你从小跟着你爷爷奶奶长大的？”
　　“……”
　　这问题，让周越愣了一下。
　　网上爆料的没错，他的确跟爷爷奶奶长大。
　　主要父母不行。他母亲是一名空姐，父亲是一名摄影师。男的俊女的靓自然不必说。两个人在距地面八千米的高空中相识，很快坠入爱河后便闪电结婚，不到半年，又得了他这么一个儿子。可要个儿子又不是买个毛绒玩具那么简单，不声不响随带随走。他出生不到一年，母亲便以他影响自己事业拖后腿为由，将他送到了奶奶家。至于他那个父亲，被折腾多半年说自己都要江郎才尽了，和他母亲前脚后脚离开了。
　　这对父母在他生活里唯一的用处，大抵也就以前想起来的时候，给点生活费。
　　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他们俩各玩各的过了半辈子，彼此竟然还没有隔阂，这几年更悠闲，结伴环游世界。可怜他爷爷奶奶都快八十的人了，整天见不到儿子儿媳妇，见上他就撒娇威逼，施展浑身本领，嚷着要抱重孙子。他奶奶简直绝，上次他回家的时候，要将自己帮她请的护工的邻居的妹妹的女儿介绍给他。
　　他堂堂一个双料影帝，国内外电影节常客，家里奖杯摆了一张书柜，在她眼里就完全不值钱的哦。
　　想到这，周越的心情简直酸爽无比，很惫懒地“嗯”了一声。
　　尔后，上床钻进被窝。
　　你说钻就钻吧，谁都不会拦着，可他这人钻进去也不安分，一只手直接从人睡袍下摆伸了进去，徐梦泽猝不及防，身子抖一下，音调都拔高了，“干嘛。”
　　摸也不让摸……
　　抗拒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周越就那么侧躺在枕头上，仰起脸瞧了徐梦泽一眼，动作上有了些许妥协，一手搂住了他的腰。
　　这动作，着实有点高难度了。
　　徐梦泽靠坐在床头，被他这么揽着腰胯也不自在，可打心眼里，又特别享受睡到自然醒之后，这种无所事事又放松的状态，便只能转移注意力，问话：“饿不饿？叫点外卖？”
　　周越：“……”
　　眼皮翻上天，回了一句，“你这人平常不活的挺精细吗？天天吃外卖？”
　　滚了床单到现在，两个人实在没有朝夕相处过，周越眼里的徐梦泽可一直是少爷做派，出入名车豪宅，小弟一堆，家里有佣人伺候，非高档餐厅不去才对。
　　被他这么怼一句，徐梦泽给笑了，“你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没点数？”
　　如果说，两个人相识之初，周越是国内年轻一代演员之中的佼佼者，那么眼下这个他，便是国内年轻一代演员之中的no。1，无论实力还是人气，无人能出其右。
　　顾景琛什么的，先前能和他分庭抗礼，眼下早有点不够瞧了。
　　他们俩一起出去吃饭，画面火爆想想就够了。
　　这句话，周越勉强当一句夸奖了，一本正经地想了一下，要求说：“你不是在隔壁开着灶吗？过去吃。”
　　“现在？”
　　徐梦泽垂眸看他一眼，“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
　　周越不以为然，“你们队那几个又不是没见过我。身为朋友，我这休息期间在你这躲几天清闲，不算挺正常吗？只要你自己不心虚，旁人能看得出什么？”
　　言之有理……
　　徐梦泽在心里暗叹一声，觉得自己可真是傻了一次。
　　也就在他胡思乱想这工夫，周越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他接了起来。
　　身为他经纪人，常玲从来没这么急躁郁闷过，电话一通便道：“我说你这怎么回事儿？”
　　“不就点个赞吗？”
　　周越的声音，懒洋洋的。
　　常玲更恼了，“我知道你和顾景琛不对付，可现在这是什么时候，他那一帮粉丝跟疯了似的，水军也不晓得请了多少，你何必凑上去给自己惹这么一身骚？”
　　评论点赞这自然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可对于微博粉丝大几千万的大咖来说，这又绝对不是小事了。毕竟，身为公众人物，那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相比于其他诸多明星而言，周越算得上娱乐圈一股清流了。不草人设，不买流量，不炒作，从小到大踏踏实实拍戏，学习也没落下，难得还重情重义，带了他多年，常玲别提多省心了。
　　先前出了顾景琛那么一件事，她实打实地心疼了许多天，勉强地应下了华娱那边和解的请求，这几年，心里也一直憋着一团气，随着周越这几年名声大噪，那点不平才算消散了许多。
　　背景再牛逼如何，这个圈子里，最终还得靠实力说话。
　　可饶是如此，她也无法接受周越主动去掺和顾景琛这一档子事，没必要嘛。
　　昨天早上，顾景琛被刑拘的事情在网上曝光，风向几经偏转，等到今天那个受害人的信息在网上也被曝光，顾景琛那些粉丝发了疯似的为他开脱，各种奇葩言论层出不穷，怼他那两个狐朋狗友怼顾景琛的经纪人助理，甚至怼华娱怼顾景行，顽强地强调一点：他们家爱豆最单纯最无辜最美好，锅都是别人的。
　　此外，好几个微博大v都发声说话，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毕竟，以顾景琛的家世背景和相貌条件，说他涉嫌故意伤害强奸，就好像说白雪公主强暴地痞流氓一样可笑。
　　是碰瓷的吧？
　　肯定的。
　　商业纠纷？
　　有人设计顾景琛搞华娱？
　　也有可能。
　　总归，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就是没顾景琛什么事儿。
　　两相映衬下，那些为受害者发声的网友大多自我怀疑起来了，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太正常，脑子转的没有其他人那么快。当然，也有一些被网上舆论激怒的路人，言语间颇为愤慨：“别说人家姑娘品性到底如何，就算真的是个妓女，也有拒绝跟你发生关系的权利吧？强奸妓女也是强奸，伤害已经铸成，洗不白了。顾景琛二十几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孩子！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朋友是那种德行，他自己能干净到哪里去？粉丝滤镜比城墙还厚，不清楚的以为你们眼睛被屎糊了。帮他说话的大多是女生吧？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想一想？哦，我忘了，你们天天喊着给他生猴子，估计各个都巴不得被他强。”
　　这条言论实在犀利，打从一出现便被好些网友直接送上热门，支持的在下面狂赞，被骂的在下面狂怼。周越刚才闲来无事，看完还觉得非常有道理，便给这一条点了一个赞。
　　而他这一举动，一下子将事情推到了可怕的热度上，引爆了微博热搜。
　　几十分钟，“周越点赞”直接空降热搜第一名，后面还有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网友的回复，呈现出五花八门之态。
　　巴山话夜雨：“哎呀，突然被萌到是怎么回事？”
　　zuozuo927：“我老公和我三观一致，开心。”
　　颖陛下：“是不是手滑？”
　　墨少颜：“莫名地觉得楼上好像真相了。”
　　潇湘风吟：“手滑不手滑地无所谓了，我就是觉得我老公大早上起来刷微博这举动真可爱。”
　　灰凌岸羽：“相比于顾景琛，我还是更喜欢周越，业界良心。”
　　你从未入我梦：“流量明星和实力影帝，有什么可比性啊，呵呵。”
　　雨天使之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顾景琛活该。”
　　这个姑娘说她要减肥：“都在一个圈子里，肯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很多内幕吧。有人说顾景琛没必要这么做，殊不知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变态，锦衣玉食富贵无忧，偏偏喜欢折磨人为乐。”
　　魔女青晴：“不想理那么多，犯我小越越虽远必诛，顾谁谁的脑残粉也不行！”
　　一边打电话一边看风向，网友的评论，常玲自然心中有数。不过，他们公司跟华娱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私心里，她仍是不希望周越被这件事波及到分毫。
　　耳听周越不说话，常玲又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说你了，你现在上微博，给我澄清一下。”
　　“好的知道了。”
　　周越懒洋洋地答应了。
　　拿手机翻个身，他趴在了枕头上。
　　一登微博，乐了。
　　关注对象里，xmz刚刚转发了一条微博说：“粉丝行为偶像买单，这集体素质可见一斑了。我朋友帮着报个警怎么了？大清早被砸鸡蛋，真是特别想把这几个姑娘人肉一下，看看脑壳里面是不是在养鱼。”这条微博附了一个视频。画面显示里，几个女生拿着鸡蛋往一个女人身上招呼。
　　徐梦泽呢，身为mz前队长兼老板，人气火爆自不必说，微博粉丝也上千万。
　　他这条动态一经发出，底下附和的人也层出不穷。
　　完颜寅玖：“技术宅现在就去人肉。”
　　垂杨紫陌洛城东：“顾景琛这次真的是要糊地心了。”
　　辣不死的喵：“这些小姑娘简直可怕！”
　　ct若聚莫散：“比较一下，发现还是周越的粉丝比较可爱。”
　　乔乔不是夭夭：“哈哈，刚从那边爬墙过来，娱乐圈+电竞圈两位大佬今天为同一件事发声，真是有爱！”
　　心语2004：“突然就特别恶心顾景琛了。”
　　1211729baby：“恶心顾景琛+1，希望把他拘留到地老天荒。”
　　“噗——”
　　看见这一条，周越忍不住给笑了，手肘撞了一下身边人，问了一句：“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秦公子啊？”
　　徐梦泽朋友圈里关系最紧密的那几个，周越当然一清二楚了，秦远的律师事务所就在他的电竞游戏馆楼上，他瞥一眼，便晓得视频里这件事是在哪儿发生的。
　　徐梦泽刷着微博，随意地“嗯”了一声。
　　周越哼笑，“那直接说秦远不就行了，说什么朋友，我还以为是谁呢。”
　　他讲的，自然是先前自己打电话被听见问询，尔后回答的那一桩，徐梦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正想放下手机，却发现关注人里多了一条新动态。
　　演员周越v：“玲姐让我澄清一下，那我就针对先前点赞的行为澄清一下，不是手滑。［微笑］。”
　　－－－－－－题外话－－－－－－
　　*
　　悄咪咪bb一声：
　　所有留言想要客串的小可爱，截止今天，都全部出镜了一遍哈。（^。^）

　　☆、015：点烟姿势，暧昧惹人（一更）

　　如果说，他先前“手滑点赞”的举动在娱乐圈里投下了一颗炸弹，那眼下这澄清微博的效力不亚于一颗原子弹。徐梦泽都没来得及扭头看他呢，发现这条微博下，评论刷刷刷地飞涨了起来。
　　小婷砸：“哈哈哈哈哈。”
　　l负1：“哈哈，玲姐需要速效救心丸了吧。”
　　花开荼蘼：“@演员周越v皮这一下你很开心？”
　　静、待幸福：“老公你真是飘了，华娱一哥都敢怼，哈哈。”
　　e依文儿：“我能肿么办？当然是继续爱你啦。”
　　同类peipei：“老公你不会被封杀吧，哭唧唧，阔怕。”
　　xiao十五：“呵呵，封杀？我第一个不答应。”
　　和周越本人一样，他的粉丝也向来是娱乐圈一股清流，基本不参与撕逼，日常便是花样夸老公。眼下难得见他公开怼人，评论区竟呈现出一片欢腾之态，好像这是多么值得鼓励并且庆祝的一件事。
　　一路看下来，徐梦泽都有点无语，正想放下手机，又看到一条略长的微博评论。
　　萋萋love：“你二十七岁，我三十七岁。十八年前，九岁的你签约出道，当时我十九岁，上大二，暑假里，从家里的新彩电上看见你，觉得你秀气又可爱。不知不觉，喜欢你十八年，我走出校门踏入社会，结婚生子，一度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早已经不怎么上网，却注册了一个微博，只为支持你。看着你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踏实勤奋、不骄不躁，我想说，你对我的意义，已经不是一个偶像那么简单。心如渺渺夜空，高悬一轮明月。你是照亮我人生的存在，所以，无条件相信支持你，做最理智的月光。”
　　周越，粉丝统称：月光。
　　这条颇为煽情的告白长评一出，粉丝们立马跟起了队形。
　　醉恋清欢：“做最理智的月光+1。”
　　烟雨渺渺：“+1，爱我越。”
　　caseysun：“说得好，+1。”
　　又看了几条评论，徐梦泽唇角流泻出一个笑，用审视而意外的目光，打量了周越一眼。
　　网络时代，稍不留意，便是一场舆论风暴。
　　这现象，明星之中最为常见。
　　国内一线流量咖，就像周越刚才，手滑点个赞都会分分钟挤上热搜，粉丝们热热闹闹捧着的时候，免不了会招来各种各样别有用心的人，牵引事件走向。
　　可刚才这条长评，仿若一支强有力的定心剂，出现的突兀，却也及时，起到三点作用：其一，肯定并夸赞周越，让他生出压力和责任感，谨言慎行；其二，提醒一众粉丝，切勿骄傲欢喜过头，低调理智；第三，明明白白地凝聚人心，将月光们的向心力展现了出来，造成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莫名地，徐梦泽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只觉得，隔着键盘素不相识的这些姑娘们，顶着粉丝的名头，操着亲妈的心。
　　也难怪将这人惯得有恃无恐了。
　　“……笑什么？”
　　边上，周越被他盯着，撇撇嘴，有些无语地问。
　　徐梦泽哂一声，侧个身从床头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一边用指尖拨开烟盒一边随意地说：“也没什么，就觉得你这些粉丝还都挺可爱。”
　　“那还用你说。”
　　自家粉丝不闹事不撕逼，整天唯一的日常就是将他夸夸夸，能不可爱么？
　　刷了一会儿评论，他打个哈欠，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儿。
　　作为演员里的绩优生，烟酒这种东西，他以前也是不会主动沾染的。可最近正拍摄的那个悬疑片，他饰演的角色恰好是一名不修边幅的刑警，人物特点之一便是：烟不离身。眼下拍摄工作过去大半，他已经能熟练地用各种姿势在各种地方娴熟地装逼抽烟，日积月累的，也惯出了几分烟瘾。
　　收敛思绪，他撑起身子看了眼徐梦泽，抬下巴指指床头柜上的烟盒，“诶，给我一根。”
　　“……先前不是不抽么？”
　　徐梦泽微微意外，说话间，倒没拒绝，侧身给他拿了根烟。
　　周越用牙咬住，语调含混说：“演戏需要。”
　　话落，就那么咬着烟，看向他。
　　徐梦泽自然会意，却没去拿打火机，而是衔着烟微微低头，吸一口燃起火星，烟嘴相接，将他咬着的那一根给点着了，白透的薄烟，瞬间在他瘦削面颊上笼了一层，让周越品出几分销魂味儿。
　　侧个身靠在床头，周越深吸了一口烟，心里还觉得痒，索性两指夹下烟，问了一句：“这么给人点过？”
　　“……什么？”
　　徐梦泽一时间没明白他说什么。
　　周越扭头，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的眼，又问一遍，“就嘴对嘴给人点烟，有过没？”
　　“……有病吧你。”
　　半晌，徐梦泽低低骂了一句。
　　骂完了，莫名其妙地，耳尖泛了红。
　　他当然没给人这样点过烟，这是第一次。原本也不过是懒得去拿打火机，哪曾想，眼下被这人问出来，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再去回想，显得暧昧惹人。
　　大白天的，难免就让人不自在了。
　　周越瞧见他耳尖一点红，却显得没羞没臊了，吸一口烟，趁他不备，直接压过去。
　　“……操……咳咳咳……”
　　徐梦泽猝不及防，一句话还没骂完，被渡到口中一团烟差点呛死，一把推开他猛咳了两下，完了还觉得不可思议，扭头，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我看你是……”
　　“？”
　　周越嘴角也噙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算了。”
　　懒得和他计较，徐梦泽直接下床了。
　　他裹着睡袍，冰蚕丝料子轻薄，从后面看，勾勒出宽肩、窄腰、翘臀。
　　这人，看着比他还瘦，实则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身形挺拔筋骨柔韧，情动的时候一张俊脸白里透红，有那么几分勾魂蚀骨的媚态，风流浪荡，像志怪故事里雌雄莫辩的妖精。
　　收敛目光，周越又吸了口烟，将烟蒂摁灭在床头柜上的打火机上。
　　“……那就过去吃饭？”
　　衣帽间，传来徐梦泽问询的声音。
　　“行。”
　　下床翻行李箱，周越答了一声，扯了件黑色t恤穿上。
　　这几日天气越发凉了，他穿了t恤牛仔裤，又给外面搭了件短款夹克，合上行李箱起身的时候，发现走出来的徐梦泽给西服里穿了件高领的白色毛衫。
　　“……有这么冷？”
　　愣了一瞬，他嘴角抽动着问。
　　青年人本就火气大，眼下也就十月底而已，好吗？
　　闻言，徐梦泽盯了他一眼，却没多说什么话，直接抬步出了房门。
　　周越：“……”
　　影帝贵人多忘事，不记得自己夜里给人种了草莓，跟着徐梦泽出了家门，他连手机都没带，直接将自己这天早上惹出的所有事端抛诸脑后了。
　　连着拍戏两个月，这一星期的假还是他说自己要过劳死了，硬跟导演那磕出来的。常玲本不想打扰他休息，一大早却被他气得差点心肌梗塞，电话连打十几个之后，只想找跟绳子上吊。幸好，这作死的周越有十几年好口碑撑着，对别人来说相当于灭顶之灾的一件事，在他身上，生生演出几分喜剧效果。
　　一上午过去，他不但没有招惹无脑黑路人黑，反倒是顾景琛的粉丝，多数偃旗息鼓了。
　　就像一个网友说的，都是混娱乐圈的，周越要是不知道点内幕，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发声给自己惹事？顾景琛，十有八九要落实罪行，蹲监狱了。
　　与此同时，因为徐梦泽和他几乎同步发声，莫名地招了一波粉。
　　影帝和梦神互相关注着！
　　双方粉丝的这一个发现，让技术宅们热情百倍，没一会儿，锁定了徐梦泽转发的视频里一个女生的微博id，又顺着那个微博，很快地将视频里面几个女生的微博都给锁定，进行了一番口水狂击。
　　律所里，秦远自然也注意着这个动向，勉强地出了一口气。
　　眼看着到了十二点，他随手关了几个页面，站起身走出办公室，朝秦浩道：“叫一下江宓，一起吃午饭。”
　　“好，这就去。”
　　他们这整个律所，十几个人而已。
　　这一天上午，秦远那两个学长都因公外出，秦浩叫了江宓以后，一行六七人，出门吃饭。
　　他们律所在高档写字楼上，整栋楼基本上没几家餐厅，一众人吃饭常去和写字楼相连接的商场，过去的话，需要乘电梯下楼，步行个几分钟。
　　中午饭点，电梯间人满为患。
　　江宓身形单薄，被一拨人潮推着走出电梯的时候，低头拢了拢耳畔散乱的短发。
　　秋季干燥，细软的头发上，静电惹人烦躁，她拧着秀气的眉收了手，突然听见几步开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男音，“江宓。”
　　说来，她回国好几个月，到律所也有了差不多三个月之久，可给人的印象均是冷淡内敛，交际圈小。因而这一声仅凭音调都能听出熟络劲儿的男声一响起，便惹得一众人抬眸去瞧。
　　视线锁定的，是一个约莫而立的年轻男人，高大俊挺，器宇轩昂。他站在那，身板分外笔直，像一支长枪，眉眼很周正，有一股子可靠而稳妥的气质。
　　目光落在江宓身上，温和含笑，有几分显而易见的柔情亲热。
　　“昌英哥。”
　　江宓看见来人的时候，神色微微意外，尔后，眉眼间晕开两分明显的喜悦，开口唤了一声，侧头朝秦远等人解释说：“是我表哥。”
　　宋昌英，正是她养父母的独子。
　　她们姐妹俩被收养的时候，其实并未上宋家的户口本，也没有改名换姓，可彼此生活多年，早已经亲如一家人。偏偏因为不同姓，给外人解释的时候多了几分麻烦，为图方便，江宓一般直接说成表哥。
　　宋昌英走到众人近前，看着秦远，点头笑着打招呼，“你们好。”
　　“你好。”
　　秦远也笑了笑，觉得他有点眼熟。
　　他和江宓互加微信，几年前在国外念书时，江宓在朋友圈里发过一张她和宋昌英的合照，不过，当时只随意一瞥，因而秦远并未第一时间将人对上号。
　　宋昌英却知道江宓身边有他这么一个朋友，笑着聊了几句，提出要请众人一起吃饭。
　　都是有眼色的成年人，秦远等人自然客气推拒，之后，一拨人便分成了两路，秦远和律所一众人先离开，江宓和宋昌英则稍稍落后，单独去吃。
　　两个人一起走进商场，江宓开口问：“你怎么过来云京了？”
　　宋昌英念的警校，父亲也是警察，他毕业后便在安城那边上了班，工作忙，鲜少有空过来云京。耳听江宓问话，他展颜笑开，回答说：“局里给了名额，我过来进修三个月。”
　　“三个月？”
　　江宓有些意外，扬眉笑了，“这么久啊？”
　　“怎么，嫌我过来时间长？”
　　挑起眉，宋昌英的神色间，带着一抹宠溺的笑，反问说。
　　他从小便是这样一副样子，好像最贴心可靠的兄长，江宓感念养父母照顾之恩，也一直和他关系亲厚，并未察觉他这般笑容有什么不妥之处，可，落到别人眼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商场门外台阶下，李朝云一手拿着手机看见这一幕，表情十分意外。
　　因为看见了网上的视频，他太过担心，匆匆赶来，想要安慰佳人给一个意外之喜，哪曾想，江老师明明说自己这妹妹没有男朋友，她却能在其他男人面前笑得如此放松。
　　目送两人越来越远，李朝云也没有电话，抿起了唇，显露出两分不悦之态。
　　－－－－－－题外话－－－－－－
　　*
　　今天还有二更。
　　但素，修修上午十点的飞机到西安，所以阿锦要去接一下，回来才能码二更，大家可以在晚饭之前看，那会儿肯定就更了，么么哒。（^。^）

　　☆、016：逆来顺受，悲剧婚姻（二更）

　　意兴阑珊。
　　李朝云并未上前和江宓打招呼，也没有逗留在商场吃饭，开车直接回了学校。
　　一来二去的，自然浪费了不少时间，等他回到学校，一点多了。
　　云京四中作为首都名校，附中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师资雄厚不说，校园也修建的宽广阔气，他颇有些烦乱地将黑色大众倒入停车位上，陷入了思量之中。
　　要说他的条件，说不上好与坏，在云京这座城市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可因为父母都是双职工，而他又是云京本地人，从小相貌俊朗成绩优异，便颇有几分心高气傲。寻常条件的女生他看不上，在江恬那看见江宓照片的时候，便心中惊艳，一见钟情了。江宓的相貌，和他们师范大学当年的校花，不相上下。
　　尤其，江恬在学校里口碑很好，耐心和气，温柔可亲。
　　江宓身为她的妹妹，比她更年轻出色，名校毕业，气质还如出一辙，看上去便宜室宜家。这样的姑娘，带出去有面子，娶回家也赏心悦目，因而他得知江宓没有男朋友，便心心念念许久，就想要将人追到手。
　　也算皇天不负苦心人，江恬看他情真意切，同意了。
　　而他，见了江宓之后，更觉势在必得。
　　江宓工作的那个事务所，背后的人是秦远，要说这秦远，那也是一号他早有耳闻的人物。谈及原因，自然是因为甄明珠了。当年她因为《你不知道我爱你》这部影片一炮而红，复杂背景被曝光之后，惹得娱乐圈一片哗然。其中，身为安城太子爷的秦公子虽然求学海外又低调，本人的照片还是在网上传播了一阵子。
　　江宓是他的朋友。
　　交际圈的逼格，顿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而她本人呢，性子不若他想象中那么娇软腼腆，还有几分清冷疏离，可这一点儿清冷的距离感，非但不能让男人望而却步，反而更想一探究竟。男人都喜欢挑战和征服，幻想着清丽淡薄的美人儿，有一天化作他怀里柔弱的娇花。总而言之，在见过一面之后，他心里对江宓升起的渴望又翻了几番，综合种种条件，觉得娶她为妻是一桩极美的事。
　　眼下，这件事莫名其妙生出了阻碍。
　　不怪他多想，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在面对情敌的时候都有极为强烈的第六感，那个男人在江宓身边，两个人相处所散发出的气场，错不了。
　　胡思乱想，他又觉得就这么回来实在不合适，抑郁地抬手拍了一把，喇叭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他自己给吓了一跳。就一个抬眼的工夫，他发现了不远处一个人。
　　神情一敛，李朝云连忙拔了车钥匙下去，开口喊：“孙老师。”
　　孙诚，三十七岁，江恬的丈夫，初三一班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性子老成持重，在学校里颇有威严。李朝云觉得他可靠，想要顺嘴再多打听一点儿江宓的消息。
　　江恬是江宓的亲姐嘛，说话自然全数向着她。说不定，也和他认识的某些亲戚一样，给自家孩子介绍朋友的时候遵循“普遍撒网重点培养”的原则，天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另一个被培养对象？所以他想要从孙诚这里旁敲侧击一下，走近了便摆出一副笑脸，客客气气地问：“孙老师这是吃完饭回来了？”
　　彼此不带一个年级，关系算不上热络，却也相识，孙诚点点头说：“对。”
　　孙诚江恬这对夫妻，算得上标准的大男人小女人，相比于那一个性子温和好亲近，这一个颇有那么多沉闷寡言的气质，李朝云很了解，因而也不因为他只回答一个字便心生不满，笑着又问：“怎么也没和江姐一起呢？”
　　这完全是没话找话了，孙诚淡淡笑了一下，敷衍说：“老夫老妻了。”
　　“嗨。”
　　李朝云眉头一挑，“你们这好像还没孩子呢，年龄又不算老，合该蜜里调油的阶段嘛。”
　　孙诚：“……”
　　男人的眸光，几乎是一瞬间暗了下去。
　　李朝云比他小十岁，资历上也远不及人家，回过神来便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和人家关系没到这一步，说着说着就跑远了。
　　气氛微妙地沉默凝滞了几秒，他又没事人一样地笑起来，“其实我是有事相求。”
　　和这种木头疙瘩，还是开门见山地好。
　　李朝云暗道。
　　果不其然，孙诚微微一颔首，“嗯，什么事？”
　　“就想问问江宓的事情。”
　　李朝云挠着头又笑了一下，开口问：“她是没有男朋友吧？”
　　“……江老师在撮合你们？”
　　微愣一下，孙诚直白地问道。
　　江老师？
　　李朝云觉得夫妻之间这称呼未免生疏，回过神，仍旧含笑着说了一句：“算是吧……我……”
　　“我不太清楚。”
　　不等李朝云再斟酌着说些什么，孙诚直接回了一句。尔后，他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你再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办公室里还有事。”
　　李朝云：“……”
　　眼睁睁地，他看见孙诚离开了视线。
　　这人，真是难打交道。
　　他在心里无语地吐槽了一句，这才觉得肚子饿，也没回办公室，抬步往校门外走去。
　　余光里瞥见他和自己背道而驰，孙诚那张刚才还流露出一个笑意的面容，顿时变得阴沉了起来。站在原地思索了几秒，他直接上了教师楼，前往初二年级的一个老师办公室。
　　中午一点，办公室里显得空荡安静，也就江恬一人，伏案批改作业。
　　门扇响动的声音将她惊了一下，抬眸看见来人，握笔的手指顿时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孙诚的目光落在她有些失了血色的脸上，眼神顿时阴鸷了几分，沉着声音问：“你这什么反应？”话落，粗长的两笔墨眉，倏然拧了起来。
　　江恬一手抠着桌沿站起身，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呵~”
　　男人冷笑一声，“怎么，不能来？”
　　这人，阴晴不定冷嘲热讽，说话风格江恬早已经习惯，她讪讪地站了几秒，开口说：“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慢着。”
　　男人一把握住她手腕，阴恻恻问：“挺有闲情逸致啊，在办公室里说媒？”
　　“……”
　　闻言，江恬抿唇看了他一眼。
　　结婚七年，家里仿若地狱，也就白天在学校里，能有一线喘息的余地，她早已不堪重负，却因为放不下唯一的妹妹，想要尽早看她寻到好归宿，哪里又惹了这人不满？
　　忍辱负重再久，心中的情绪，也会偶尔展现在脸上。
　　盯着她，孙诚的目光越发阴暗，一瞬间逼近，将她欺着撞到了桌沿上，低俯着头，声音阴冷得宛若恶鬼，“怎么，看上那小白脸了？”
　　江恬大脑震惊空白了一瞬，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李朝云，顿时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跑操的时候，跟他说说笑笑，以为我眼瞎？”
　　男人扣着她手腕的大手松开，改而掐住她下巴，咬牙切齿道，“不怪我打你。瞧瞧你这张欲求不满的脸，怎么，整天跟他打情骂俏不过瘾，这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分不开了？”
　　一番话落在耳边，江恬只觉得五雷轰顶屈辱至极，狠狠地咬了一下唇，半晌，来了一句：“不要用你的龌龊思想衡量别人。”
　　“啪！”
　　一个极具分量的耳光，将她一下子扇趴过去。
　　早有所料，江恬侧身趴在桌面上，表情甚至都没变一下。
　　而她这副逆来顺受都不会反抗的模样一下子又将男人给激怒了，他阴鸷着眼眸，一把攥起她脑后长发，“砰”一声，将她脸砸到了桌面的电脑键盘上。
　　－－－－－－题外话－－－－－－
　　*
　　重感冒的阿锦，坐在键盘上思考人生。

　　☆、017：顾总找我，有何贵干？

　　几分钟后，办公室恢复安宁。
　　孙诚发泄过后，阴沉着脸，甩手离开。
　　江恬直起身坐在椅子上，感觉到小腹被桌角撞击的疼痛难忍。脸上挨了一耳光，火辣辣的。她自抽屉里取出一面镜子左右看了看，发现脸上有淡淡红痕，不算严重。许是顾忌着到底在学校，孙诚下手有轻重，不像前天晚上，落在她脖子上的掐痕呈现出青紫痕迹，以至于她不得不穿上了高领毛衣遮挡一二。
　　七年婚姻，从头到尾，便是这样一场毫无希望的悲剧。
　　她和孙诚便是在云京四中初中部认识的，她教语文，孙诚教物理。孙诚比她早一年来到学校，带的也是不同的年级。可学校老师统共也就这么多，尤其是年轻一些的老师，私底下时常有一些联谊聚会彼此熟识。他们俩就是在那样一个聚会上认识的。孙诚恰好坐在她边上，会在她饮料喝完的时候及时帮着添，也会在她抬眸看纸巾的时候，第一时间递到她眼前。
　　他大她两岁，性子比较沉默，一般女孩儿会觉得他闷，可偏偏她觉得安心，喜欢他传达给她的温和暖意，以及，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幼时的经历让她自卑局促，畏惧男人，唯有孙诚，让她卸下了心防。
　　她觉得他老实、稳重、不善交际，浑身优点。
　　两个人结婚的时候，她仍旧有些忐忑，还不曾领证，便将自己家里的情况全盘托出，当时想的还很现实：如果孙诚不能接受这样一个被强暴过的她，她会主动结束这段关系，可如果他能包容不介意，她便用尽所有精力，当一个好妻子，为他生儿育女，给他一个最温暖的家庭。
　　他说她不介意，万分痛心，恨不能从小认识她，保护她不受伤害。
　　这，大抵是自家里出事之后，她听过的最动听的话。
　　不常讲甜言蜜语的人，偶尔说出的这样一句话，分外打动人。她预备嫁给他，养父母那边连嫁妆都没要，孙诚给她买了一个五千多块的小钻戒，她便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因为，在娶她这件事上，孙诚坚持了自己的意愿，甚至为她顶撞了父母，没有娶那一个同样有云京户口的女医生。
　　两个人的婚房，是孙家父母给准备的，两居室，付了个首付。
　　早些年，她公婆做些小生意，不算富裕，半辈子攒下来的钱，却足够给两个儿子各自付了婚房的首付款，她因此感恩戴德，在装修的时候，拿出了自己这些年所有私房钱。
　　如何能想到，结婚，便是一脚踏入了地狱般的生活。
　　孙诚不行……
　　他们两人都是保守矜持的性子，婚前最亲近的举动，不过是拥抱亲吻，统统点到即止。她不晓得孙诚是如何知道自己不行的，可能是在她之前交过女朋友，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总归，两个人新婚当晚，意外发生的这件事，让她震惊非常，也让孙诚无地自容，他抱着她道歉，说是自己太紧张了。
　　成婚半年的时候，她委婉建议他去看医生，第一次被甩了巴掌。
　　这之后，凌辱成了家常便饭。他甩过耳光，挥过拳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用烟头烫过她大腿，也在她大惊失色的时候用皮带抽过她肩背，不足半个月，家暴发生了五六次，她意识到这段婚姻走不下去，提出离婚。孙诚狂甩自己耳光，下跪忏悔，拉着她手保证，让她一时心软。
　　两个月后，她因为他故态复萌第二次提出离婚，被几张光碟直接砸到了脸上。
　　他趁着她熟睡之际，拍了不少裸照。
　　她震惊咒骂，他又用近在眼前的江宓威胁，说是反正自己这辈子是废人一个，活着无趣，死也要给自己拖上一个垫背的。她要是敢离婚让他损失颜面，他便将这裸照传上网，到时，她哪怕无所谓，她念着名校的妹妹呢，也无所谓吗？那一年，江宓念大三，即将满二十岁，学习优异、容颜张开，正是女孩儿一生中最绚烂而美妙的年华。
　　可事实上呢，她那个妹妹，因为一场恋爱元气大伤，清白差点被男朋友的弟弟毁掉的那一晚，受惊过度高烧到将近四十度，在医院里躺了三天醒过来的时候，却迎接了男朋友重重一跪。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和无奈。
　　她的，是妹妹江宓。
　　那个顾景行，是弟弟景琛。
　　她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听见一对年轻人在病房里吵架。江宓要报警将顾景琛绳之以法，顾景行百般哀求，说是弟弟因为他遭逢大难，心理有些偏激，他保证，以后不会再让她受伤，求她放下此事。身上的伤不曾痊愈，心上又挨了重重一击，江宓冷着脸拒绝，顾景行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她床畔，让病房里陷入窒息般的安静。
　　再然后，江宓把桌上的一个果篮砸进了他怀里，哭喊着让他滚。
　　顾景行失魂落魄起身，出了病房门对上她的时候，眼眸猩红好像被逼到绝境的幼兽，而她从小护在掌心里的妹妹，在病房里大哭出声，彻底崩溃。
　　这么多年，除去父母离世当时，她见过妹妹哭嚎，之后，再也没有过了。
　　那是十几年之后第一次。
　　她哭的那时候，她尚未和孙诚走入婚姻，无比心疼她的同时，竟然还能理解顾景行的艰难处境、顾景琛的悲苦遭遇，是她，劝说妹妹看开一些，要不这一次就算了。
　　听闻她说话的那一刻，江宓抬眸，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答应了。
　　联想她当时眼神，江恬觉得，她大抵是通过顾景琛的遭遇，想到她这个当姐姐的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顾景琛是一类人，都被一桩意外毁了人生。
　　可那以后，她和顾景行，也分了手。
　　姐妹俩从小相依相伴，江宓和她差不多，性子内敛冷淡，虽然成绩好，在学校里却并不热衷任何集体活动，课堂之外的所有时间，她不是在看书，便是在做题，几乎没有娱乐。她天资聪颖，学习优异非常，从小学开始便显露出资质，每一学期领取最高奖学金不说，还额外有学校给的生活补助。
　　小学的时候，江宓跳了一级，初中的时候，又跳了一级。
　　她比同班学生年龄都小，因为成绩好性子乖，在学校里，倒不曾被欺负为难，活的单纯而安静。
　　作为姐姐，她以她为骄傲，也应该以她为骄傲。可事实上，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她都分外想念多年以前的那个小江宓，背着爸爸给买的红书包，一蹦一跳地去幼儿园，放学一回来，缠着她又要画画又要看动画片。她的妹妹，本该是天真无忧的性子，却因为家逢巨变飞快长大，童年光阴转瞬即逝。
　　她那么努力地学习，是为了拿到最高奖学金，减少养父母家里的负担。
　　在家里，她总是轻声细语，乖巧浅笑，落在她眼里，只有心疼。
　　那个男生，应该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了。
　　江宓在安城十三中度过的最后一年，应该是生命中最灿烂又快乐的日子。她记得很清楚，高三那一年的寒假，自己这妹妹，总会在做题的时候突然停下，也不晓得想起什么，偏着头傻笑起来。她觉得她可能是恋爱了，生怕她上当受骗，追问了几次，便知道了那个男生的名字。
　　“风景的景，行路的行，姐姐，他叫顾景行。”
　　“性格很好，特别爱笑，有一点傻。”
　　“学习也很好的，是高三理科第一名，有希望和一中那个程砚宁竞争明年的理科状元呢。”
　　“不是安城人，他是云京的，先前在云京四中念书，因为奶奶是安城这边的，说是想要回家乡小住，所以他转学过来陪老人家，很孝顺呢。”
　　“长得也挺好的，会打篮球。”
　　“哈哈，比昌英哥帅，两个人是不一样的感觉。”
　　“没上床，你想什么呢。”
　　“他不是那种男生，牵我手都会脸红。”
　　“你别担心了。”
　　一句又一句，言犹在耳。
　　她都没想过，自己内敛文静的妹妹，有一天，会因为一个男生说这么多话。彼时，她说起顾景行的时候，唇角微微翘着，眼尾稍稍弯起，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女神态。
　　后来，甚至做出了陪他去爬太华山这样的举动。
　　要知道，她是特别不爱运动的那种姑娘，爬山这种事，让她这个当姐姐的，都觉得不可思议。也是在那时候，她相信自己这妹妹动了真心。明知道她临近高考，年龄还小，谈恋爱不应该也不合时宜，可偏偏，因为她脸上日渐明媚的笑容，因为打电话的时候她不自觉上扬的语调，她不忍心剥夺她这唯一的快乐。
　　可惜这快乐那么短，只一年而已，成了她心里最重的伤痕。
　　这么些年，她各种话劝了不少，不晓得有没有用，又因为自己婚姻不幸，动过由她去，不结婚就不结婚的念头。可她实在怕，不晓得哪一天，自己突然承受不住，横生意外。
　　到时候，自己这妹妹，又该交给谁照顾呢。
　　李朝云，便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的。他比江宓大了两岁，阳光爽朗十分爱笑，人也活络，性格能和她互补，最关键的是，没谈过女朋友，还仅因为一张照片便对江宓一见钟情，并且缠了她半年之久求介绍。
　　她渐渐地被他打动，又发现，他眉眼间，和顾景行有几分相似。
　　不……
　　应该说，和从前的顾景行，有几分相似。
　　她期待着，他能带着江宓，重新走出那一段阴霾。
　　至于她自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过一日是一日，有一天算一天。人生已经这样了，和人渣绑在一起，打骂欺辱都受惯了，那么，再多受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能冒着裸照被传播的风险去离婚，无论如何，不能让唯一的妹妹再因为她被人指指点点，她的人生已经毁了，不想要江宓的人生，再出现丝毫的瑕疵和污点。
　　胡思乱想着，江恬映在镜子中的神情，已然变得平静冷淡。
　　她甚至拉开抽屉，拿出粉扑，给自己脸上扑了些粉，遮挡了淡淡的红痕。
　　吃完饭，有些老师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坐在办公桌前，认真写教案的可亲模样。气氛使然，大家聊天的时候，都轻声细语，间或夹杂一两声浅笑揶揄。
　　又过了一会儿，李朝云迈步走入办公室，他的脸上已然恢复了阳光的笑意，进了办公室看见江恬，便走过去胳膊搭在她桌边，笑着说：“江姐，我中午过去看江宓了。”
　　早上发生在律所的事情，江恬自然知道，也给江宓打过电话。可是听见他这话的时候仍然意外了一下，扭头问：“见到人了？她怎么样？”
　　“什么事儿也没有，和一个男的在一起，聊的很开心。”
　　“……男的？同事吗？”
　　江恬微微一愣，有些迟疑地问。
　　“不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挺高大周正一个人。”
　　江恬略一沉吟，自然晓得了，笑着说了一句：“那我知道了，应该是我表弟。”
　　试探完毕，结果还算满意，李朝云脸上的笑容越发感染人，又和她闲扯了几句，转身回到了自己位子上去。拿出手机，给江宓发了一条微信：“才看到网上的视频，你没事吧？”他是早上便知道江宓受了欺负的事情，可一直没打电话发短信，就是想要中午亲自过去给一个惊喜，眼下无功而返之后误会解除，自然要补上必要的问候。
　　看到微信的时候，江宓刚走到律所门外，很简短地回了一条：“没事，谢谢关心。”
　　六个字蹦入对话框，她蓦地想到江恬，心情微微有些复杂沉闷，叹口气刚走了两步，前台等候良久的姑娘已然凑到近前，小心担忧地提醒说：“江律师，会客室有人找你。”
　　“……现在？”
　　下意识地，江宓驻足反问。
　　观察着前台姑娘的表情，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并不好的猜测。
　　顾景琛的事情在网上闹开，她作为报案的人，早有被刁难的心理准备。不光顾景琛，大抵还可能有黎绍和冯默的家人，都是一丘之貉。
　　“对。”
　　前台的姑娘小声提醒，“是华娱总裁，带了好几个人。”
　　华娱总裁顾景行，是顾景琛的亲生兄长。眼下这弟弟进了局子，是因为江律师报警导致，随便一想也知道来者不善。前台姑娘顿时又纠结起来，迟疑着问她，“要不我打电话通知一下秦总？”
　　这律所是秦远与人合办，可论起背景雄厚，也就他名声在外。按着网上的说法，他等于是顾总裁堂妹甄明珠的好朋友，那，有他在场，这事情应该不至于闹得太难看。前台的姑娘越想越觉得可行，正要折回去打电话，听见江宓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了。我过去看一下。”
　　话落，她已经往会客室走去。
　　会客室的门，虚掩着。
　　虽是在自己的地盘，江宓仍旧略作停顿，抬手敲了两下门。
　　“请进。”
　　应答的男声，清冽沉稳，嗓音有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冷冷的，几乎不含感情。
　　江宓垂下的一只手，微微握紧，尔后松开，推门进去。
　　顾景行腿脚不便，没有挪去沙发，端坐在轮椅上。他的轮椅倒是停在茶几一角，安静稳妥的样子。茶几上，一次性纸杯边沿，茶包的细线垂落，里面的热水已经没有再冒热气，呈浅褐色，没被喝过。
　　在她推开门走进的时候，顾景行苍白瘦削的那张脸正对门口，因为坐着相对低一些，他抬起眼眸看她，神情寡淡，只浅淡的唇角吊着一丝笑，显得礼貌客套。
　　偏偏，无法让人感觉到舒服自在。
　　不晓得从何时起，这人笑起来，再也让人感觉不到温度。
　　收敛思绪，江宓和他目光相接，声音冷淡：“顾总找我，有何贵干？”
　　“景琛的事情。”
　　顾景行说完，看一眼立在不远处的岑明。
　　岑明自然会意，将门边守着的四个保镖带了出去，并未关门，仍旧留出一条缝，他就守在外面，方便随时听从顾景行的召唤或者吩咐。
　　江宓没将余光投向门外，听闻他回答，没有再开口，唇角却没忍住浮起一个冷笑。
　　顾景行端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身形也比一般男人瘦削许多，脊背却显得挺直如竹，双手微微交叠搁在腿面上，对上她笑容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用一副微微抱歉的嗓音继续陈述：“早上他几个粉丝过来为难你，是因为受了黎家和冯家的唆使收买，那两家的情况你也有所了解，黎绍和冯默都是独子，出了这种事，父母那边自然接受不了，后面免不了再给你找麻烦。”
　　“呵~”
　　江宓定定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给你送了两个保镖过来。”
　　“不需要。”
　　她回绝的果断直接，顾景行却缓缓微笑了一下，说：“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只是稍作提醒而已。这件事目前由警方调查，他们两家若是捅出乱子难免累及顾家，派保镖看护你，只是为了控制事态不再产生其他的恶劣后果，给顾家造成更大的负面影响。”
　　有条有理，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入耳，江宓一时间，怔了好几秒。
　　待再回过神，已经听顾景行在唤：“岑明。”
　　“我不管你为什么。”
　　江宓也没去顾及走进来的岑明，尖锐的目光盯住顾景行，冷冷地说：“少让人跟着我。”
　　“恐怕你拒绝不了。”
　　顾景行笑笑，嗓音轻缓，“走吧。”
　　岑明扶住他轮椅，目光瞥过江宓的时候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尔后，推着顾景行出了会客室。眼见他们出去，四个保镖一起跟了出去，可，走到律所门口的时候，其中两个停了下来。
　　秦远一行人吃完饭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场景，目光落在顾景行身上，他扯出一个笑容问：“顾总这是何意？”
　　“江律师最近可能有些麻烦，事关顾家，我带了两个保镖过来，看护她一段时间。”
　　这其中前因后果，秦远自然想想便知，点点头，算作了解。
　　简短寒暄完，顾景行四人离去。
　　秦远路过两个保镖的时候，散漫的目光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尔后，抬步走进律所，瞧见江宓神情不悦的样子叹口气，劝说：“人也是好心，来了就来了，不想理就当他们不存在。”
　　任谁莫名其妙多了两个人盯着也不会太高兴，不过，秦远倒觉得非常时期，适宜非常手段。
　　江宓并不想因为他的关系连累律所再遭无妄之灾，可，顾景行送来的人，怎么想都让她心情无法平静，更烦乱，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宋昌英的电话。
　　她接听，听见那边说：“下午几点下班，陪我先买点生活用品。”
　　宋昌英过来进修，住处要自己安排，他中午过来找江宓，一来是看望并且吃饭，二来提出了在她租住的两居室里借次卧住上几个月，彼此照应房租共担。
　　江宓有些许存款，不差他那点儿房租，对于他借住的事情，倒是直接应下了。
　　闻言想了想，说：“我下去有点事要去办，忙完了给你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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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上简介：
　　穿越成一个小孤女，古依儿认了，吃百家饭长大，她也认了，可四方邻里七姑八婆也太好心了，连婚事都替她操办完了。
　　虽然这个夫君是捡来的，但七姑八姨说，“三儿啊，你甭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拜了堂、成了亲、入了洞房，他就得对你负责。不管好歹，他成了你的相公，就得负责养家糊口，你跟着他，怎么都不会再挨饿受冻的。”
　　古依儿，“……”
　　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这个夫君还没靠上一天，人就跑了。
　　再见面时，他是权倾朝野的昭陵王。

　　☆、018：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一更）

　　018：电话那头，宋昌英爽朗应下。
　　江宓这几天手头没case，心里记挂着的，无非是被顾景琛等人伤害的那个女孩儿。上午搜集了不少信息，得知那女生还是一名大学生，在首都戏剧学院读大三，她便预备下午过去看一看。
　　挂断电话后，她在办公室换了身衣服。
　　十七岁读大学，上完本科又读研究生，尔后还在国外工作了两年，专业知识她掌握的自不必说，工作经验也有，可因为年龄小脸嫩，平素和委托人会面的时候，没少受质疑。因而她回国入职律所后，大多时间都穿正装，黑色西服配高跟鞋，无形中能增添许多沉稳冷静的气质。
　　不过，用这种形象去学校找人，显然不合适。
　　开门出了办公室，她穿了件米色风衣，配着修身牛仔裤和小白鞋，背了一个棕色的单肩斜挎包，蓬松短发拢在耳后，清秀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大学生。
　　下电梯的时候，两个保镖跟了进去。
　　顾景行给她派的这两个保镖，高大沉默，个子都有一米八，身形健硕却不雄壮，气质沉着却不彪悍，没有那种让人看见便觉得畏惧的感觉，反而，有些踏实。
　　江宓没和两人交谈，到了一楼后，直接打车离开。
　　两个保镖有没有跟上，跟多远，她完全不在意，就当这两人不存在。
　　法治社会，她相信一切罪恶皆有惩治。黎、冯两家纵然有些权势，也只敢在背后搞一些煽动小女生给她扔鸡蛋的动作，当真还能一手遮天了？
　　这个词，她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曾经，她因为那人一跪揭过了顾景琛的事情，这一次，不会。
　　心念坚定无比，到学校之后，却有些挫败。因为被侵害的事情，那女生已经两天都没有出现在学校了。她找了好几个她的同学，最终，得到了一个联系方式。
　　女生没有和她见面，却在电话里让她放心，说是自己不会选择轻生。
　　原来那女生从小父亲亡故，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几年前，她母亲再嫁，有了新的家庭。她继父品行不端，瞧见她容貌美丽，做出了偷看她洗澡并且趁她睡着意图猥亵的事情。女生不愿让母亲失望，百般躲避了一段时间升入大学，选择住校的同时，和高中同学一起，在会所里兼职陪酒，赚一点外快。
　　她长得漂亮，也知道自己的优势，迫切地想要攒钱变强，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份可能要忍受委屈的兼职，但同时有自己的底线，从未拿清白和身体去筹谋。那一天会单独留在会所中，是因为本身有些喜欢顾景琛，却不曾想，她喜欢的偶像，让她备受折磨并且遭遇了宛若地狱的一小时。
　　她不甘心，所以在被侵害后，趁着那几人松懈惫懒，跑出了包间。
　　“这个世界对女生总是不够宽容，可是没关系，我知道我自己是清白的，就行了。哪怕我的身体已经不清白了，可是我的心很干净。舍友落井下石污蔑我，暴露的只是她自己的丑陋，她越是嫉妒我想看我笑话，我越是要比她活得更好。至于我继父，我妈已经准备和他离婚了。”
　　电话里女孩这一段话，让江宓着实意外，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在会所一楼哭得颤抖不止的女孩。她担心她承受不住压力自杀，却收到了一碗来自她的心灵鸡汤。
　　握着手机的时候，她甚至忍不住笑着松了一口气。
　　女孩听到了她的叹息，还说：“今天才知道您是律师，谢谢你那一天帮我报警，也很抱歉连累您。”
　　“应该的。”
　　江宓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想了想，劝说，“这几天还是别上网了。”
　　“没关系，他们的嘲笑能让我内心更强大。”
　　“我不是因为胆怯所以没去学校，只是我妈病了，我要照顾她。”
　　“就算为了她，我也不会轻生。”
　　最后，女孩这样说。
　　她这样几句话，不知怎的，让她想到了江恬。
　　人常说长姐如母，长兄如父。江恬在她生命中扮演的，何尝不是一个母亲的角色？她比自己大十岁，从小到大为她操心费神，受了不少委屈，亦给了她不少温暖。走出戏剧学院的时候，下午四点多，江宓没回律所，在剧里学校不远处的市图书馆待了一会儿，等到六点钟的时候，给江恬打了一个电话。
　　宋昌英过来，她提议姐妹俩给人接风，晚上吃火锅。
　　江恬自然同意了。
　　最终，三个人约了七点，去一家海底捞。
　　孙诚和江恬的两居室，买的早，地段也不错，就在三环之内。江宓上班的写字楼也在中心区，所以当时租房的时候也没找太远，距离公司和姐姐家都挺近。晚高峰路况不好，姐妹俩都坐地铁，到的略微早了一些，点菜之后宋昌英才到。江宓接了电话便一直注视着二楼入口，看见他的时候，抬起手挥了挥，并喊了一句：“这儿。”
　　宋昌英一手握着手机，大跨步走到近前的时候，拉开江宓边上的椅子坐下，有些郁闷地说：“首都这交通也太差了，路又不远，出租车走了一个小时，差点堵死我。”
　　“坐地铁会快些。”
　　江恬将倒好茶水的玻璃杯递到他跟前，抬手又唤：“服务员。”
　　“您好。”
　　江宓朝宋昌英道：“我们俩点了一些菜，你再看看。”
　　闻言，服务员连忙将平板递到男人跟前。
　　彼此间熟识多年，宋昌英也没客气，拿过平板又要了一盘毛肚和一份虾滑，笑着征询两位女士的意见：“反正都没开车，要不喝点啤酒？”
　　江家姐妹俩饮食和生活习惯都挺好，平常基本不喝酒，听他提议却也捧场，一起同意了。
　　服务员接了平板离开，在三个人闲聊的工夫里，很快将菜品端了上来。
　　十月底，云京已经要步入深秋，火锅店人很多，远远地，还有服务员给过生日的顾客唱歌说祝福话的声音，嘈杂喧嚣好不热闹。鸳鸯锅两边都煮沸，热气滚滚，让人看着便觉胃口大开，江宓用长筷夹了些菜放进去煮，一抬眸对上江恬白皙柔和的面容，突然给愣了一下。
　　热气熏得人脸红，她隔着桌面，瞧见几道隐隐红痕。
　　好像，巴掌印……
　　这念头让她惊了一下，没忍住，低头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
　　边上，宋昌英放下罐装啤酒，关心地问，“溅到眼睛了？”
　　他坐在江宓边上，临近过道的那个位置，本身对江恬也没有太多关注，因而并没有发现她脸上的轻微痕迹，只以为江宓吃饭不小心，伤了眼睛。
　　“没，热气熏得有点胀。”
　　江宓笑了一下，轻声地回答说。
　　接下来吃饭的过程中，却忍不住多看了江恬好几眼。
　　她这个姐姐，忍性很大。她们俩当年被养父母接到宋家的时候，她年龄尚小，姐姐却已经十多岁了。先前遭遇不幸，勉强走出来以后，便十分勤快懂事，帮着养母做饭、看见哪里不干净都会主动擦洗打扫，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这个妹妹。她年龄越大，越是能体会到她当时那种忐忑心态。
　　因为怕养父母照顾她们有负担心生怨言，所以她竭尽全力表现到最好，就和自己要保持第一拿奖学金，一样。
　　眼下她成婚七年没有孩子，平素里，生活也不见得幸福，却善于在她跟前粉饰太平。
　　脸上的巴掌印，是谁打的呢？
　　她第一时间想到孙诚，尔后又否定，觉得以姐夫沉默敦厚的性子，不太可能。之后又猜测是她学校里的同事，毕竟，姐姐交际面窄，白天能接触到的，也就校园环境里一些人。可，再多想想，又觉得不至于，姐姐是与人为善、温和柔情的性子，对学生说话都不会大声，怎么可能与人争执甚至动手？
　　胡思乱想，却没什么结果，她也没有开口问江恬，因为深知问不出什么来。
　　“……那行，我等着你。”
　　三个人吃完饭，江恬接了一个电话。
　　等她挂断，江宓抬眸问：“姐夫要来接你？”
　　“嗯，说是马上到了。”
　　江恬点头，回答说。
　　边上，宋昌英听着姐妹俩对话，笑了一下，打趣江恬说：“人家说七年之痒，我看你们这痒是没痒，反而还好的蜜里调油了，出来吃个饭姐夫都要亲自来接，羡煞旁人了。”
　　“……你也该谈一个了。”
　　江恬看着他，轻声转移话题。
　　这副模样落在江宓眼中，又让她若有所思。
　　三个人嫌店里闷，结完账后便去了店外楼下等，趁着宋昌英去花坛边抽烟的时候，江宓开口，状若随意地对江恬说：“上一次见到姐夫的爸妈，老两口急着抱孙子，拐弯抹角地让我催你。”
　　“……”
　　好几秒，江恬都没有说话，笑容很淡。
　　“难不成你们要丁克？”
　　“也不是。”
　　江恬目光偏转，嗓音有些无奈，“工作都太忙了。”
　　“你都三十五了，姐夫也三十七了。”
　　江宓并没有放下这个话题，继续劝说，“再忙这个年龄也该要孩子了吧。整天只想着催我，自己的事情就一点儿也不上心，年龄再大一些，身体都不好恢复了。”
　　“说我呢，你和小李感觉怎么样？”
　　不经意间，江恬将话题踢给了她。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嘀咕了半晌，江宓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江恬脸上，正想挑明了问，余光瞧见一人。
　　江恬却没瞧见，被她接连一堆问题堵的有些心慌，还觉得肚子不舒服，蹙着眉说：“我进去上个洗手间，他要来了你给我震一下，应该还得一会儿。”
　　“行。”
　　江宓没告诉她，人已经来了。
　　孙诚远远走来，便瞧见江恬转身回店里的背影，到了江宓跟前，笑着问：“你姐怎么了？”
　　“进去补妆了。”
　　江宓抬眸看向他，脸上却没什么笑意，淡淡地说：“吃完饭出来，我才发现她脸上有个巴掌印……”
　　话说到这，她略微顿住，瞧见孙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便又蹙着眉说：“问她还不说，要去洗手间，估计是要补妆。姐夫，今天学校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这……我还不清楚，也没听她说，等会儿问问。”
　　闻言，江宓的脸色越发有些冷，“你们好歹在一个学校，她被打了你怎么都不知道呢？”
　　“办公室不在一起。”
　　江宓还要再说话，耳畔传来一声爽朗问候：“姐夫。”
　　宋昌英和姐妹俩的关系，孙诚自然清楚，脸色因为他的笑容和问候缓和些许，彼此寒暄完，又听见他打趣，“云京这交通可够折磨人的，你这下班了不好好歇着亲自过来接恬姐，真够甜蜜的哈。”
　　“嘿——”
　　孙诚一个笑容还没展开，看见了正出门的江恬。
　　有些细微的表情，未能有效收敛。
　　边上站着的江宓抿起唇角，便瞧见他揽住了江恬的肩膀，侧个身笑着朝他们两人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昌英，你可得把小宓安全送到。”
　　“放心吧。”
　　宋昌英笑着接话道。
　　两个人站在路边，目送夫妻俩上车。
　　孙诚的轿车就停在辅道上，他先给江恬拉开了副驾驶车门，尔后自己绕过车头，走去驾驶室那边。也就在他拉开驾驶室车门的时候，江宓也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笑着对江恬说：“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
　　“知道了。”
　　江恬露出一个笑容。
　　江宓点点头，眼见孙诚插上了车钥匙，便再一次给关了车门。
　　发动车子，孙诚落下了副驾驶的三分之二的车窗，夫妻俩最后和她打了招呼，这才离开。江宓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轿车融入城市夜晚的霓虹亮光中，咬紧了下唇。
　　刚才，趁着说话的工夫，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录音笔，塞进了江恬的外套口袋。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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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二更，我争取上午十一点之前写完上传，群么么。
　　今天十点开始月票翻倍，我二更后会发一个大大大大大的月票红包，大家到时候不用客气，砸我砸我，么么哒。（^。^）

　　☆、019：发现家暴，三人对峙（二更）

　　“想什么呢？”
　　推着手推车走在超市的生活用品购物区，宋昌英回头便瞧见江宓心不在焉慢吞吞走路的样子，索性停下脚步发问。
　　“喝了酒有点晕。”
　　江宓笑着答了一句。
　　她不胜酒量，平时便很少喝。刚才喝了差不多一罐啤酒，整个人有些飘忽忽的。不过，她自己觉得不应该是醉了，可能是因为想到姐姐，魂不守舍的缘故。她了解江恬，她不是那种会想要丁克的人。姐夫的性子也是顾家型，按理说也不至于有丁克的念头。工作太忙了？这又算个什么理由？
　　两个人都是教师，既有双休又有寒暑假，比起许多连轴转的上班族，已经好太多了。
　　姐姐她婆婆怀疑是姐姐不能生，怎么就没想过，可能是她儿子不能生？
　　这个念头从心里闪过，江宓颇有几分焦躁了。
　　毕竟，对男人来说，那方面不行实在是人生不能承受之打击。在那样的压力下，应该很少有男人能做到心平气和言笑晏晏，多多少少，还可能产生一点心理疾病。
　　姐姐性子柔和，面对这情况，多半只会委曲求全。
　　莫名地，她又想到先前一些事情。
　　在她念大四的时候，因为决定了要出国，所以对姐姐分外依恋。每逢双休日，都会打电话给她，基本上也会约见面。可事实上，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不到她提议的一半。姐姐总有好些理由拒绝她，一会儿说同事要结婚，一会儿说同事的孩子办满月，一会又说学校里有事，或者自己要回公婆家探望。
　　放假有两天时间，饶是被这些事所累，也不至于抽不出一点时间和自己见面吧？
　　她今天能顶着一个巴掌谈笑聊天，那，以前呢？
　　许是她性子过于敏感，想起来这些事没完没了，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甚至脑补出一系列姐姐遭受家暴的场面，没办法定下心来去做什么事。
　　“那算了，早点回去休息。”
　　见她神色飘忽，宋昌英毫不迟疑地说。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江宓，他已经说不清楚了。总归，到了青春期，有女生开始给他表白塞情书的时候，他总是疲于应付，放学回家瞧见江宓，才会觉得心情畅快。久而久之，便渐渐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怜惜心疼这个乖巧又聪慧的妹妹，想要照顾她，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一种，而是男人对女人的那一种。
　　只，碍于顾景行突然出现，他按捺住了想要表白的念头，一耽搁，蹉跎好几年。
　　警队里工作忙，江宓先念大学后出国，两个人见面的机会都少之又少，他没法子呵护照顾她，自然也没脸表白承诺什么。眼下一晃眼都三十了，父母也催个不停，他才想要争取一把。
　　来云京进修，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他提出与她同住相互照应，也是为了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袒露心思，争取水到渠成地在一起。
　　江宓的一举一动，都在他关注之内，她不舒服，他自然没什么买东西的心思。
　　不过，几样日常用品而已，其实也买的差不多了。
　　两个人一起前往收银台，付过账之后，便出了超市，步行回家。
　　熟料，刚走到小区住宅楼下，江宓又停了步子，笑着说：“突然想起来，有个事要和我姐姐说。昌英哥你拿钥匙先上去吧，我得过去一趟。”
　　“……啊？”
　　宋昌英意外地看着她，“这都九点多了。”
　　“很重要的事。”
　　话落，江宓将钥匙塞进他手中，转身给跑了。
　　宋昌英怔在原地，唇角抽搐了两下，下意识要去追，回过神又停下。
　　他是当警察的，工作好几年了，自然有一定的警惕性，早都发现这一下午有人跟着江宓，两个人进超市前，他已经提起了。江宓没多大反应，说是无需理会。
　　说这话的时候，她眉眼很冷淡，可他又不傻，前后一联系，也晓得那两人应该是顾景行派来的。至于顾景行派人跟着她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看护她。而她这突然说要去找江恬，指不定只是托词。但，无论她去找谁，自己跟上去显然不合适，左右她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宋昌英站原地叹了两声，转身上了单元楼。
　　*
　　临近十点。
　　江恬夫妻俩进了单元楼。
　　回家的时候交通本就拥堵还遇到一起车祸耽误了一会儿，原本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走了快一个半小时，开门进去的时候，江恬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尔后，便觉得身后安静得异常。
　　再回头，对上男人阴沉的脸，可怖眼神。
　　“我……”
　　“啪！”
　　重重一个耳光，直接将她扇趴到沙发上。
　　一手紧紧地攥着沙发，她整张脊背都因为恐怖而绷成了僵硬的状态，牙齿咯噔咯噔地抖着发出声音，偏生，不敢回头。明天还要去学校，她不想用自己的脸去迎接男人的拳头。
　　可，沉默只会助长恶魔嚣张的气焰……
　　孙诚一把揪着她后背衣服将她翻了个方向扔在沙发上，两下闷拳痛击她小腹，眼见她“啊”一声疼得蜷起身子才咬牙切齿说道：“好大的本事啊，怎么，想要你那当了律师的妹妹给你撑腰？”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恬抬头看着他，一两张脸因为疼痛滚出汗珠，断断续续道，“我就是和他们一起吃了个饭而已。再怎么着，这点自由不至于没有吧，孙诚，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
　　男人的大手，猛地捏在她大腿根，表情狰狞，“你要敢在外面碎嘴……”
　　他后半句话没说，手下的力道却猛地加大，江恬只单穿了一条长裤，隐私处被拧着传来难以忍受的痛意，让她在剧里喘息惨叫之余，忍不住求饶起来。
　　孙诚眯着眼打量她脸上扭曲的神情，渐渐地，唇角浮现出快感和笑意。
　　“砰砰砰——”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两人吓了一跳。
　　孙诚瞬间放开了桎梏着的女人的手，站起身，稳稳心神问：“谁啊？！”
　　门口，无人应声。
　　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又问：“是谁？”
　　还是没人回答。
　　“神经病。”
　　孙诚咒骂一声，临了，脸色有些阴沉犹疑，不确定是不是回家的邻居听见了江恬刚才那声惨叫，所以敲门警告。应该不可能啊？他们这小区，墙壁防盗门，隔音效果都不错。
　　收敛思绪，他转身回了客厅。
　　眼见他没有再动手的意思，而是拿起烟盒点了一根，江恬连忙起身，抬步去了洗手间。
　　她站在浴室柜前，瞧见镜子里女人的脸，神情凄楚，无限悲苦。
　　开了水龙头，她撩起水洗了一把脸，刚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又听见门外传来“砰砰——”两道敲门声，还似乎有一道女声，不过，没听清在说什么。
　　他们家防盗门，隔音效果很好。
　　“开门看看。”
　　客厅里，传来孙诚吩咐的声音。
　　江恬抿抿唇，拿起粉扑胡乱地遮盖了脸上的巴掌印，定定神，走出洗手间开了家门。
　　“我都要给你打电话了。”
　　门一开，江宓笑了一下，侧身走进来。
　　这状况让江恬狠狠地惊了一下，心神动荡地关上门，她拼命压制住内心莫名的紧张，笑着随后走入，柔声问：“你怎么来了？吓我一跳。”
　　“姐夫。”
　　江宓抬眸问候了孙诚一句，扭头才回答她说，“上次下雨，你穿走了我一件外套。我回到家才想起来，明天要穿去上班呢，索性就过来取一下。”
　　“哦哦。”
　　江恬连忙点头，松口气说：“我去给你拿。”
　　话落，她抬步进了卧室。
　　江宓便也跟了进去，在她拿衣服的过程中盯着她看，瞧见了她脸上新添的那个巴掌印。满腔情绪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又被她狠狠压制，她紧咬住唇，瞧见江恬取了衣服，一边找袋子一边开口说：“我给你装上，你赶紧回去。天这么晚了还过来取衣服，随便穿一件其他的就不能上班吗？”
　　“你的脸怎么回事？”
　　江宓淡声问。
　　“……”
　　江恬手下动作一顿，须臾，抬眸看向她，神色僵住。
　　江宓盯着她眼睛，又问：“谁打的？”
　　这问题，更像明知故问。她问完之后自己的情绪先波动起来，深深呼吸，一把握住了江恬的手腕，也没去管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扯住她抬步就往外面走。
　　“干什么去？”
　　孙诚不知何时离开了沙发，站了门边问。
　　－－－－－－题外话－－－－－－
　　*
　　两件事哈：
　　1、发了80000个币币的月票红包，大家可以抢啦，争取帮阿锦保住前三，么么哒。（^。^）
　　2、说一下剧情。最开始接下来的剧情，是江恬防卫过当杀人，慌乱之下打电话给江宓，江宓寻求顾景行帮助，顾景行帮忙毁尸灭迹（制造假车祸，让姐夫尸体被卡车碾成渣）并借此施恩求报，要求江宓和他结婚，走上相爱相杀虐恋之路。但是！我考虑了将近一个月，觉得这个点实在有些违背道德法律人设的底线，没办法去写。所以，原定大纲，基本换了这个点之后，作废了。开了三个新脑洞走下来的剧情，最终，我选了一直想写，自己觉得很萌的一个设定走向。可能有点雷，因为有些幻想现言的成分，但是，还是想写，阿弥陀佛，跪在键盘上求大家许可容忍。o（╥﹏╥）o

　　☆、020：混战之中，渣男毁容（三更）

　　身形高大，面色阴沉，立在门口的男人，好像一座铁塔。
　　江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抽了手，尔后，又握住江宓的手。大脑在一瞬间做出反应，她猛地又松开江宓的手，侧身弯腰，将掉落的衣服捡起来，递给江宓说：“很晚了，拿了衣服快回去。”
　　明明很害怕，还在粉饰太平。
　　江宓没接衣服，重重地喘了一下，猛地扬头看向孙诚，问：“多久了？”
　　孙诚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握起，咯咯作响。
　　江宓的脸上却不见畏惧，或者说，因为太愤怒，她的情绪濒临爆发，完全控制不住。她看着孙诚，灼灼如火的目光能将人烧干，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将人撕碎，蓦地，尖声吼叫道：“我问你话呢，你们这样多久了！”
　　“……江宓。”
　　站在她身侧，江恬唤人的声音都在抖。
　　“打人是吧？”
　　江宓吼完，剧烈地喘了一下，猛一抬脚踹向孙诚裆部，“我叫你打人！”
　　因为她这出脚的动作太过迅疾突然，孙诚都没完全闪躲开，闷哼一声后猛地夹紧腿捂了一下裆，再抬眸，凶狠恶毒的目光，看得江恬身子一抖。
　　常年的逆来顺受，让她在看见孙诚这个样子的时候，不自觉恐惧。
　　“小丫头片子。”
　　孙诚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
　　他比江宓大了整整一轮，对她倒没有什么龌龊心思，只每一次将窝囊气发泄在江恬身上的时候，担心她反抗，惯常用江宓来威胁，保证她乖乖听话，维持住他们夫妻和睦的表象。又恼于自己不行，多疑猜忌，几次三番在和人谈话的时候，不经意间透露出江恬不能生的讯息，再博得几句夸赞。
　　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云京人，对妻子，实在情深义重，照顾有加。
　　“我告诉你！”
　　江宓冷眼看着他狰狞神色，警告说，“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你怎么欺负她的，我要你怎么还回来。十倍百倍千倍，我让你不得好死！”
　　最后一句话吼出，她大颗眼泪滚了出来。
　　只恨自己发现的太晚，姐姐在这个家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和欺侮，她从前痛恨恃强凌弱的人，现在却恨不得自己强一些再强一些，将这道貌岸然的家伙碎尸万段。
　　凄厉神色，震得孙诚一颤，半晌，挤出一句：“你想干什么。”
　　“等着瞧。”
　　话落，她扯着江恬便往门外走。
　　“回来。”
　　孙诚抬手扯她肩头衣服，纠结着，不敢过分用力。
　　江宓有甄明珠那么一帮朋友，事情闹大了，他惹不起。可眼下到了这一步，显然没有说和的可能性，他胡思乱想，猛地看向江恬，急声怒吼，“你怎么回事儿，赶紧帮我解释解释，就起个口角而已，至于闹得不可开交？”
　　到了这一步，他仍旧睁眼说瞎话。
　　江宓见江恬神色恍惚，二话不说从她口袋里掏出录音笔，直接回放。
　　扇耳光的声音，重重地落在三个人心上，等到听见他狰狞而阴沉的笑意的时候，江宓手指颤抖，忍不住扭头去看江宓，冷不防，被人扣着肩膀甩开，砰一声落在了茶几上。
　　血腥暴力的画面，亦或者录音视频，能一瞬间激发人潜在的恶念。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收拾不了两个女人吗？等他将这两个都给扒光了辱没一通，就不信哪个还敢和他对着干。他痛苦，这一对姐妹也别想好过。尤其是江宓，满口仁义道德，事实上，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象牙塔中，单纯的可笑。
　　“江宓！”
　　江恬尖叫着往前扑，被他抬脚踹进了卧室里。
　　紧接着，孙诚身子一转，揪起茶几上瘦削的江宓，大手开始撕扯衣服。
　　猝不及防整个人跌落茶几上，江宓被撞得头疼欲裂浑身不适，脖颈温热的肌肤被男人触碰到更立时泛起了恶心，一声不吭，她猛地抬手，指甲抠住了孙诚的头皮之中。
　　孙诚啊“啊”一声之后，一手扇她耳光，另一只手连忙去扯她手。江宓猛抬头用嘴咬住他一只手腕，用力极大，眨眼间，猩甜味道充斥口腔，她被呛了一下，却没松口，血液滚进喉间。
　　江恬爬起身到门口，看见的便是这两人缠斗在一起难分难解的样子，惊骇充斥大脑，她身子都有点发软，完全没想到，平素看似细弱的妹妹，能有这样残忍的时候，孙诚手上流出来的血都染到她脖颈了，她竟然还死不松口。那青嫩白净的一张脸，因为咬人的动作，变的狰狞而扭曲。
　　是她……
　　这一切，是因为她，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整个人如遭重击地立在那，被孙诚接下来的动作震颤回神。
　　两只手都腾不开，孙诚猛地将人重重地砸到地板上，很快提膝，用自己的膝盖猛烈撞击江宓的小腹，只一下，江宓痛的松开了手，又挨他一巴掌。
　　响亮的耳光，刺激得她浑身血液沸腾。
　　江恬“啊”一声，扑到茶几上，从抽屉里摸出把水果刀直接朝他招呼过去。
　　“噗呲——噗呲——噗呲——”
　　手起刀落，一下一下，插进他后背又拔出，引得鲜血迸溅她一脸。
　　这变故只在分秒之间，孙诚感觉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挨了好几刀，他两只手都失去力气，不敢置信地回头去看，却不料，迎面又是两道。
　　江恬疯了一般，在他脸上画了个“x。”
　　“啊！”
　　男人凄厉的喊声，惊得江恬回神，“啪”一声，水果刀砸在地上。
　　－－－－－－题外话－－－－－－
　　*
　　悄咪咪发个三更。

　　☆、021：江宓昏迷，景行捡猫（一更）

　　房间里，死一般的安静。
　　江宓嘴角残留的血迹淌到细长颈项上，苍白与鲜红的映衬，诡异而凄美。江恬被喷了一身一脸的血，眼眸失去了亮光，浑身僵硬，好像傻了一般。
　　地上，孙诚被鲜血糊了脸，浸了身，嗷嗷惨叫。
　　“我杀人了……”
　　江恬垂眸看着开始抽搐的孙诚，半晌，喃喃地说了一句。
　　“砰砰砰——”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吓得人一个激灵。
　　江恬身子一软，“砰”的一声，整个人跌倒在血泊里。对上孙诚赤红眼眸的时候，她受惊般往后缩了两下，将米白瓷砖上的鲜血拖了两条线。
　　这混乱的一幕映在眼中，江宓突然重重地喘了一声，快步走到被敲得砰砰直响的门边，手抖着开着门便道：“打电话，赶紧叫一下120。”
　　门外两个保镖原本距离不算近，在距离防盗门几米远的电梯口等着，隐约听见家里传来尖叫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两分钟，眼下瞧见她脸色狼狈头发蓬乱顿时大惊，再往里一看，更齐齐被震颤住。
　　不过，他们到底是训练有素的保镖，这种场面虽然不至于天天见，倒也不会被吓住，惊讶过后，一个保镖飞快地走进屋子去帮着孙诚做急救止血，另外一个则直接掏出手机，给顾景行打了一个电话。说话过程中，他侧头看了江宓一眼，回答了一句：“江小姐没什么大碍。”
　　很快，电话被挂断。
　　保镖安慰江宓：“顾总很快过来。”
　　江宓抬步往里走，语调急促，“来不及了，先送人去医院。”
　　话落，她的目光又落在孙诚身上，下移，一片鲜红刺入眼眸中，有那么一瞬，大脑变得空白一片，嗡嗡作响。她抬手去扶墙壁，视线一晃却摸空，整个人歪斜倒去。
　　“江小姐！”
　　“江宓！”
　　两道喊声同时响起，江宓落入了保镖臂弯。
　　她脸上没伤，脖颈染着血，却也不是自己的，怎么就晕了？
　　江恬六神无主，将她放平在地上，猛地发现，江宓脖颈上的血，不止是孙诚的，还有她自己的。孙诚将她砸到茶几上和地上的时候，她脑袋受到震荡，一侧头发里，渗出血来。
　　这后来的发现，让江恬慌了神的时候，保镖也慌了神。顾总派他们来保护人，他们倒好，第一天就让人给受伤了，一个看护不利的名头落下来，岂不要吃不了兜着走？
　　三个人都不敢再耽误，两个保镖通晓急救措施，第一时间将两个人往出抬。
　　夜已深，临近十一点。
　　江宓和孙诚被转到楼下没几分钟，距离小区最近的云京八院两辆救护车先后呼啸而至，将仍旧意识残留的孙诚和陷入昏迷的江宓，先后抬了上去。
　　江恬陪着江宓，一个保镖守着孙诚，另一个则开车跟随。
　　夜间道路畅通，不到二十分钟，救护车驶离小区，穿过几条大街小巷，停到了八院急诊科外。呼啦一声，后门被开到最大，经验老到的医生护士分工合作，不过眨眼间，推着救护担架床冲进急诊大厅。
　　至于急诊大厅门口，那一两分钟的喧嚣，仿若错觉。
　　救护车归位，车灯熄灭，司机离开。
　　医院的急诊大厅和门诊大厅相连，前面宽敞的一大片空地中间是一个假山喷泉，左侧有一个地下车库入口，此外的偌大区域，则圈画出一些长方形停车位。
　　夜深人静，停车位里稀稀拉拉有几辆车，显得静谧而冷清。
　　远远地，有车声、人声、音乐声，野猫的叫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一辆黑色房车驶入医院，稳稳地停在了一个宽敞的停车位上。很快，侧边车门滑开，先下来的两个保镖一起侧身伸手，将一张轮椅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这一晚上，顾景行住顾家大宅，距离这边有一些距离。下车之前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十二点，心里着急的同时脸色也越发冷硬，稳稳落地的时候便开口道：“走了。”
　　一个保镖推着轮椅，用着比以往略快些的速度，前往急诊大厅。
　　哪曾想，轮椅经过台阶一侧的斜坡时，昏暗里突然跑来了一只小猫，停在了轮椅前面。这一处有高大墙壁挡着，不算敞亮，顾景行一垂眸，对上一双蓝色的猫儿眼。
　　“去去去——”
　　回过神，保镖连忙上前，用脚尖将猫攘到一边。
　　路障被清除，一行人收回目光正要再走，刚被踢走的小猫又跑了回来，这一次，胆子还大了一些，小前爪去扒拉顾景行搭在轮椅踏板上的脚，仰着尖尖的小脑袋，“喵”了一声。
　　“奇了。”
　　野猫都怕人，这小小一只胆子倒大。
　　一个保镖刚嘀咕完，听见自家顾总冷淡隐忍的声音，“弄走。”
　　他急着去看人，自然心烦这些意外，刚才踢猫的保镖这下不踢了，俯身去抱，结果，手还没伸过去，小猫儿一下子窜远了，到了台阶下面。
　　轮椅滚动开来，一行三人进了急诊大厅。
　　手术室外，长椅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听闻轮椅响动的声音，两个人同时回头，瞧见顾景行几人，宋昌英连忙扶着江恬站起身，道：“顾总。”
　　今天这件事，并不好处理。江恬的举动是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度，目前尚不能有所定论。宋昌英第一时间赶到后听了大致经过，提议江恬求助顾景行，将此事和孙家人私下了结。因而，两人都暂时没有通知孙家人，尤其宋昌英，起身问候的时候，神情和声音都分外客气。
　　“江宓怎么样了？”
　　顾景行开口问，声音低沉，克制着情绪，显得尚算沉稳。
　　“脑外伤，已经在手术了。”
　　说起这个，宋昌英声音里充满懊悔。
　　再多问也问不出什么，至于其他的，他暂时不关心。收敛思绪，顾景行宽慰了江恬两句，便自己滑动轮椅，停在长椅边上等手术结束。
　　江恬失魂落魄的，被宋昌英扶着，重新坐到了长椅上，掩面流泪。
　　“喵——喵——”
　　长椅下，突然传来两声猫叫。
　　几人低头看去，发现一只白色小猫用小前爪扒拉着江恬的鞋子，与此同时，尖细的脑袋仰着看江恬，小小的耳朵竖着，蓝色的眼睛睁得圆圆，颇有几分乖巧劲儿。
　　可惜，江恬沉浸在悲痛中没心情理它，脚尖一抬，将它挑了出去。
　　“哪来的猫儿？”
　　边上突然出现一个白衣护士，拧眉说完，过来赶猫。
　　小猫儿都没有叫一声，飞快地又窜出了大厅。
　　之后，几个人都陷入沉默。
　　凌晨两点的时候，江宓的手术先结束，医生说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因为伤在脑部，依在昏迷，得密切观察四十八小时，需要进icu。
　　江恬办过手续再去icu区，瞧见顾景行坐在轮椅上，隔着玻璃窗往里看。
　　“很晚了，你身体不好，早些回去休息吧。”
　　抬步走近，江恬开口说道。
　　她办手续的时候，得到孙诚已经手术结束也转了icu监护观察的消息，医生说他看着凶险却并未被伤及主要脏器，话虽没说绝对，却也让她长松了一口气。
　　婚姻走到这一步，无论落个什么下场，她也认了，因而这一会儿反而觉得心思无比清明，对可能会到来的一切，都无所畏惧。心里唯一牵挂的也就江宓的情况。可她躺在icu里，里面有护士随时查看动态，家属都不能留守在内。无论是自己还是顾景行，其实都帮不上什么忙。
　　深秋里，夜晚寒气重，她瞧着顾景行脸色苍白，心中唏嘘，隐有一丝难受。
　　曾经多好的一对人，成了这幅状况……
　　“她要醒了，让保镖打电话给我，随时都行。”
　　收回目光，顾景行的脸色已然变得冷静而淡然，开口说完这一句，他声音略一停顿，须臾，薄唇溢出一声轻叹，补充，“明天早上我会过来。到时候再通知孙家人，至于其他事，都有我在。”
　　“嗯。”
　　不晓得说什么，江恬只能应了一声。
　　事已至此，她倒也不怕和孙家人对峙，只担心因为他们的到来影响到江宓，所以这个情况下，顾景行要提供帮助，她也没法子开口拒绝，只能承了这个人情。
　　“走吧。”
　　抬眸看一眼身侧保镖，顾景行淡声吩咐。
　　很快，保镖推着他前往电梯口。
　　一行三人从电梯里出来，仍旧走夜间急诊通道离开，出门后，又一次看见了那只小白猫。
　　小白猫倒并非通体雪白，脑袋上，两个耳朵之间的地方有一小团黑毛，脊背上也有几团黑毛，不过大部分呈白色，可能因为流浪在外的缘故不太干净，毛发有纠缠到一处的，看着显得有点脏。可，在这之余，那一双蓝色的眼睛倒显得极为漂亮，好像通透的琥珀，看人的时候睁得圆圆的，有几分无辜劲儿。
　　它原本在台阶下一个轿车底部趴着，眼见他们出来，很快又挡在了轮椅前。
　　“这猫是不是饿了？”
　　一晚上好几次被同一只猫挡道，两个保镖都有些疑惑了。
　　顾景行心情低落，并未接话，目光只在猫身上落了两秒，淡淡收回。
　　见他无动于衷，两个保镖自然不再过多议论，推着轮椅往房车跟前走。哪曾想，眼见他们走，小猫儿有点着急了，被保镖扔出去好几次都很快跑回来，蹦上轮椅的脚踏板，喵喵喵地叫。
　　短短一截路，三个大男人因为一只猫，浪费了好一会儿时间，总算到了车边。
　　可谁曾想，就在两个保镖要将顾景行抬上车的时候，小小一团猫突然将身子拉长，窜到了顾景行怀里去，这一个意外状况，惊得一个保镖差点松了手摔了人。
　　好险，人和轮椅都稳稳地上了车。
　　两个保镖看着蜷在顾总腿面上的猫，面面相觑。
　　至于顾景行……
　　他和猫大眼瞪小眼。
　　这一晚上沉闷而撕扯的复杂情绪，不晓得为何，被这小东西一搅，倒让他生出几分啼笑皆非的心情。索性朝保镖微微一抬下巴，吩咐一声，“罢了，回吧。”
　　言语里，倒不提将猫扔下去的话了。
　　车门滑动关紧，很快，司机发动了车子，四个男人连同一只猫，一起回家。
　　半夜三更，热闹嘈杂的城市显露出非同一般的寂静，一栋栋各不相同的建筑林立，好像巨大的钢铁怪兽。顾景行的目光一直落在车窗上，心绪万千，脑海中，过往画面齐齐涌上，很快，又散去。
　　他还爱江宓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可这爱里面，不知何时，掺杂了冰冷和怨恨。
　　在他九死一生绝望无助的所有时候，那人置若罔闻。从病床上起来之前的无数次，他都告诉自己，结束了，顾景行。此后她如何，与你无关。却不曾想，命运不曾饶过他，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提醒着他犯下的错，也让他早已冰封的心，再次出现裂痕。刚才隔着玻璃看见她躺在床上，那样单薄，他心尖被蚂蚁侵蚀一般疼。
　　收拢思绪，他的心情仍旧有些波动起伏，垂眸间，又看见窝在他腿上的那只猫。
　　小东西晚上不睡觉，两只眼睛还睁着，在夜里发出幽幽的光。
　　看着毛发蓬软，手指摸上去，瘦骨嶙峋……
　　顾景行喉结滚动，默默地叹息了一声，听见小东西发出一声“嗷呜”的声音，小动物被抚摸得十分舒服的时候会发出此般声音，软绵绵的，类似于人类的撒娇或者满足的呻吟。
　　不过，顾景行觉得，许是他心绪不宁，听着反而像一声可怜的呜咽。
　　－－－－－－题外话－－－－－－
　　*
　　今天可能还有一更或者两更，反正总共会更字数8000+。
　　这一章是不是又雷又萌？
　　对不起啊，让你们受惊了，深呼吸，来，默默地告诉自己：“我是见过世面的人，稳得住。”实在还不行，请自我催眠，一直循环念：“主线已经完结了完结了完结了……我爱阿锦我爱阿锦我爱阿锦……”
　　再：
　　月票红包在持续发放中，个人中心还有票票的小可爱，不要吝啬啊，么么哒！

　　☆、022：景行猜测，孙诚苏醒（二更）

　　凌晨四点多。
　　黑色房车驶入一片高档小区。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栋单元楼下，侧门打开，两个保镖将顾景行抬下车，从台阶边上的斜坡，推入单元楼。很快，三个人一起进了电梯。
　　那只小白猫，一直蜷在顾景行腿面上。
　　“叮。”
　　电梯停在二十九楼，一个保镖收回了落在猫身上的目光，推着顾景行出了电梯。
　　两梯四户，他住右侧最里面的2904室，防盗门打开，室内乌黑一片，得亏南北通透的户型光线和通风都很好，有月光透过窗映在洁净的大理石地砖上，显得地面好似有水纹波动，晕开团团亮光。
　　一个保镖步入室内，“啪”一声，打开了客厅大灯，另一个则推着顾景行进了门，停在了客厅。
　　“再没什么事了，去休息吧。”
　　抬起一只手落在小猫的脊背上，顾景行道。
　　“是。”
　　齐声应下，两个保镖很快转身离开。
　　防盗门在身后关上，顾景行一条腿落地，站起身来。
　　原本蜷在他腿上的小白猫被惊动，“喵”一声，落在了地面。
　　随手将轮椅推到一边靠墙放，顾景行瞧见那只猫并未撒了欢似的乱跑，也没再去管它，先抬步去了卫生间，解决一下生理问题。进去的时候顺手关了门，他坐在马桶上抽了一根烟提神，过程里，听见门板被小猫挠出响声。不过，那声音很快又消失，时隔不久又响起，却远了一些。
　　自2011年夏天，他搬进这个住处开始，便一直独居，这个地方，除了保镖和钟点工偶尔出入，基本上毫无人气，冷清至极，更别提养动物了。
　　他以前还挺喜欢动物，最喜欢的是狗，先前家里和二叔那边都有养过。可除此之外，小猫什么的，从未养过。而他眼下这种情况，自然也没什么精力去照看那个小家伙。
　　一瞬间的心软，招了这么一个麻烦物，却给家里添了一些生气。
　　心生喟叹，顾景行起身洗手的时候，看向了镜子里那张脸。
　　他出车祸昏迷期间，身体一直有护工帮着按摩照料，伤口恢复之余，骨头其实也早已长好了。只因为躺的太久，因而最开始的时候，根本站不起来。等到他能站起来了，却觉得坐在轮椅上，更省事，更清净，也更方便。云成慧不再偏帮景琛，顾振华也从不催婚，上班之余也没有那么多莺莺燕燕会想着攀附他。
　　孤家寡人，挺好。
　　至于这张脸，瘦了也白了，每每看见的时候，仍让人觉得陌生。
　　收敛思绪，顾景行开了洗手间的门出去，意外发现，小猫儿不在客厅了。他蹙眉去找，发现几个房间门都关着，餐厅和餐厅外面的那个阳台上没有。
　　转身抬步，他又去了晾衣服的大阳台。
　　小白猫背身对着他，蹲在落地窗前，背影乖巧又可怜。
　　顾景行眼瞅着那一双尖尖的耳朵，忍不住无奈地笑了一下，走过去才发现，盆栽边一滩水渍。
　　这猫儿，尿了？
　　顾景行有些无语，转身去洗手间里拿了拖把。
　　他躬身，用拖把拖掉了那团水渍，再返回洗手间清洗拖把，出来又拖了一边，这样来回两次，小猫儿一直乖乖地蹲在阳台玻璃门跟前瞅着他看，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儿。
　　放下拖把之后，顾景行眼见它小模样实在无辜，一手逮起来将它带到了洗手间，指着洗手间地面，想说话让它以后在这儿尿，还没开口呢，又觉得自己这举动有点幼稚。
　　最终，他什么话也没说，叹着气回了主卧。
　　衣帽间里换上睡衣，他去床上睡觉的时候，关掉了灯。
　　“喵~”
　　小小一团猫儿，在床边发出轻唤。
　　“这猫是不是饿了？”
　　猛地，保镖先前的疑惑回荡在脑海中，顾景行纠结了一下，却没起来。
　　后半夜了，早上起来还要去医院，统共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他没养过猫，又不晓得该给它吃什么，也懒得起来弄，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明天再让人给买猫粮。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
　　迷迷糊糊间，眼前浮现出一片白亮天光。
　　那是十年前的安城十三中，正值盛夏，紫藤萝爬满了石板石柱搭建的长廊，他从一侧走近，于扑鼻的香气中瞧见了穿着校服的江宓，剩下不到一周时间高考，他们班上的学生都有点浮躁，甚少能平心静气地看进去书，也就江宓这样的，还能在这般灼灼美景之中，捧着书看。
　　“最后几天了，放松放松。”
　　他记得自己当时问，“要不要和我去云京玩几天？”
　　江宓仰起脸看他，摇着头笑说：“考完试再玩不行吗，跑老跑去很累的。”
　　“你老不运动。”
　　他拉着她手腕，将人圈到了自己怀里，语调有些无奈。
　　江宓一手拿着书，另外一只手也圈着他的腰，白净的小脸扬起，笑意清浅，“考完试我就开始锻炼身体，好不好？以后念了大学，早上陪你跑步。”
　　彼时，他们约好一起考京大。
　　“那就说好咯。”
　　他揉着她脑后的头发，低头在那粉润的唇角啄了一下。
　　“嗯。”
　　江宓眼眸含笑，温柔地注视他。
　　他也笑着看她，看着看着，怀里女孩的脸突然变得虚幻起来，他怀中一重，低头再看，发现臂弯里窝着一只猫。重重喘息一声，顾景行猛地坐起身来。
　　房间里，光线明亮，他双目圆瞪着回神，都能看见空中漂浮的细小尘埃。
　　怎么做梦了……
　　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他顿觉心累，扭头要下床，目光落在一处，又突然愣了一下。小白猫在地毯上蜷成一团，睡的正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梦里也是一只白猫。
　　他坐在床边，神情微微一怔，又想起昨晚一幕幕。
　　这猫出现在急诊室门口，看见他就挡道，最后跟进急诊室，又扒拉江恬，被护士驱赶就很快跑了出去，偏偏，在门口固执地等了自己几个小时，最后，更跃入他怀，跟他回来。
　　小野猫，多半都极具警惕性，哪个会这样亲近人？
　　顾景行越想越觉得不对，很快下了床，双腿跪在地上，俯身去打量睡觉的猫。
　　猫儿浅眠，身子一抖便起身，和他大眼瞪小眼，对视起来。
　　“江宓？”
　　顾景行唤了一声。
　　“喵~”
　　小猫扯了一嗓子，身子一抖，走开了。
　　顾景行：“……”
　　是不是江宓？
　　这几年电视电影题材日益丰富，穿越玄幻耽美志怪，什么没有？城市捉妖机构都在网剧上产生了，新闻里初中生为了穿越去自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谁又能保证，那些编造出来的，都不存在呢？
　　飞机上了天，可你就能确定天上再没有一个天，住着玉帝王母菩萨佛祖？潜艇下了海，可你怎么能确定，在那些危险的连人都不敢涉足的深水领域中，没有一个地下龙宫，虾兵蟹将在里面横着走？古代传说里有山精树怪，就现代，世界上未解之谜都层出不穷，谁能保证，人类的眼界之外，再无高等生物？
　　大脑中一瞬间闪过上千个念头，顾景行曲起腿坐在地毯上，扭身去瞧那只猫。
　　小猫儿扭着身子迈着猫步，没一会儿，出了他的视线。
　　顾景行迟疑着站起身，又跟上，发现小家伙去了阳台上，在阳台上转了一圈儿，尔后，它又从阳台上回来，在他眼皮子底下进了洗手间，身子拉长，在洗手间里尿了一泡。
　　顾景行看看那滩水迹，又去看尿完的猫，好一会儿，又用极为轻柔的声音，“江宓？”
　　猫儿一爪子按进尿里，又从他眼前走了过去。
　　顾景行低头一看，卫生间地砖上，印着三个点，好像一个“氵。”
　　江？
　　有那么一瞬，他僵在了原地。
　　到底是不是江宓？
　　他站在洗手间里，脸色变了又变，到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声，先刷牙洗漱。
　　洗漱完，他去衣帽间换了衣服，发现已经上午九点半了。
　　医院里没有打电话来，想必江宓还没有醒来，可不知为何，眼看着小猫蹲在茶几上扯纸巾玩，他的心里竟有一种奇异的平静，给保镖打完电话，他先去了厨房。
　　因为本身也不常过来的缘故，厨房里食材并不多，他从冰箱里拿了三个鸡蛋在平底锅里煎好，装了两个碟子端去餐厅，其中一个里面两个完整的鸡蛋，另外一个则只放了蛋黄，切得细碎。也就在他将碟子放上桌的时候，玩纸巾的小家伙从茶几上跃了下来，走到他腿边，绕着他一只脚“喵喵喵”叫个不停。
　　“是不是饿了？”
　　顾景行蹲下身摸摸它，唇角都染了一抹温柔的笑。
　　“喵呜~”
　　猫儿这一声，更好像撒娇。
　　顾景行原本就微微弯着的唇角顿时又挑起了一些，一手托着它，将小家伙放到了餐桌上。哪曾想，猫儿趴在碎鸡蛋上嗅了嗅，却没有去吃，抬起琥珀般的透亮眼珠儿，瞧着他。
　　顾景行拉开一张椅子，坐在餐桌边，将自己的两个鸡蛋吃完了。
　　眼见他吃完，小东西“嗷呜”一声，脑袋戳进碟子里，去吃碎鸡蛋黄。
　　顾景行没有走开，坐在椅子上，看着它吃东西，正出神，听见了门铃声，他便走出去开了门。
　　“……顾……顾总好。”
　　门口两个保镖，被他的脸色震了一跳。
　　从他们开始到顾景行身边的时候，便晓得老板腿脚虽不方便，却也能走。不过至于为什么恢复以后还要坐轮椅出行，他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直到云成贤下台，顾景琛出事，脑补了一堆豪门宅斗。
　　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嘛。
　　佯装弱势，韬光养晦。
　　这大少爷才二十八岁，便挤走自己的亲舅舅掌控了华娱，眼下亲弟弟又因为那么一桩事进了局子名声尽毁，他倒好，在媒体面前一番义正辞严的样子，收获了不少公司高层的美誉。
　　印象里这人永远是冰冷沉着情绪不外露的，这一早上是怎么了，脸上有笑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两个保镖默默地跟进去，看见了餐桌上那只猫。
　　好家伙，小东西昨晚还被人连踢带踹嫌弃的不得了，今天就直接上餐桌吃饭了。尤其碟子里还有一些蛋黄泥，而它的嘴角两边也沾了不少蛋黄，很明显，吃了老板亲自动手煎的鸡蛋，上位速度简直太快。
　　一个保镖收回视线，迟疑着问：“要不要我今天给买些猫粮？”
　　“不用。”
　　顾景行低头系上了袖扣，下意识说完，抬眸对上小猫儿圆溜溜的眼睛，话锋一转说了句，“也行。”
　　“喵~”
　　小猫立在餐桌边，朝他嗷了一嗓子。
　　“这就抱你下来。”
　　两个保镖发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顾总又笑了。
　　大清早的，气氛简直诡异。
　　最终，三个人一起离开家，那一只都没洗澡的猫儿，又一次蜷在了顾景行的腿面上。这一幕，在几人到了医院之后，获得了超高回头率。
　　vip病区，顾景行见到了江恬。
　　见上后，江恬说了这一上午的情况，出乎他意料。
　　做完手术，天快亮的时候，孙诚苏醒了过来。尔后，他本人的要求被医生转达给了江恬，孙诚觉得自己脸上有伤不光彩，要求转进vip病房。工作好些年，江恬不至于连这个要求都达不到，便交了费，帮他转了病房，也就在顾景行到来之前，两个人才刚刚进行了第一波谈话。
　　针对昨晚的事，孙诚主动要求私了。
　　毕竟，这事情一旦闹大，他性无能和家暴的真相便会被曝光，到时候无论江家姐妹俩落到何种状况，他反正没脸在学校里继续待下去，亲朋好友之中，更无法抬起头。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父母从小就偏向那个，眼下弟弟已经结婚，老婆自私孩子跋扈，平时没事了都喜欢刺激他一下，更何况眼下知晓这么一个大新闻呢。
　　他丢不起那个脸……
　　同时，他提出离婚可以，但江恬必须支付他大笔钱作为赔偿。
　　昨晚他和江宓一起上救护车的时候，并未陷入昏迷。自然晓得江宓有保镖护着，保镖还是顾景行的人这件事。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懂得为自己争取最大权益，也不想将事情闹到自己无法收拾、颜面扫地的地步。
　　“……你同意了？”
　　耳听江恬说完，顾景行发问道。
　　“没有。”
　　江恬的语气，有几分复杂。
　　婚姻七年，她一直觉得自己陷入的是无法解决的死局，瞻前顾后委曲求全，对于孙诚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她从未反抗过。眼下反抗了，发现他一戳就破。
　　自己担心被曝裸照影响江宓，而他呢，担心性无能被旁人所知颜面尽失。
　　就这么简单而已……
　　她以前没想到，受他威胁了好几年，难不成眼下还要继续懦弱，再给他大批钱财让他去害下一个人？他要钱，不就是因为知道顾景行有钱，江宓有办法弄到钱？
　　她偏不答应他，甚至还将手机扔给她，让他赶紧去报警。
　　可，孙诚根本不敢。
　　哪怕他被捅了好几下，脸上还捂着两片纱布，他也不敢。一来江宓因为被他伤到脑袋至今未醒；二来畏惧顾景行；三来，还是处于为自己隐私考虑。
　　江恬捅他是防卫过度也罢，故意伤害也好，他对江宓，却绝对算得上故意伤害了。
　　他醒了，江宓也没醒，被追究起来，他也没得好过。
　　这一桩纠葛，他能晓得权衡，顾景行自然也晓得，孙诚主动谈判失了先机还暴露出软肋，完全不堪一击。他就像一个纸老虎，平素威风凛凛气势骇人，事实上，只需要一根刺，就能戳破。
　　略微沉思了一下，顾景行问道：“江宓醒了吗？”
　　“……还没。”
　　说起这个，江恬又顿时紧张了，迟疑着说，“这都快十二个小时了。”
　　正常的手术病人，全麻后哪怕昏睡的久一些，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胡思乱想着，江恬又道，“要不我再去问问医生，看看她怎么这么久都没醒。”
　　“先不急。”
　　顾景行话未说完，瞧见自己腿面上窝着的小猫突然跳了下去，蹲在了江恬脚边。
　　他收回目光，朝江恬说：“你把江宓昏迷不醒的消息告诉孙诚，我联系华安那边，把江宓尽快转过去。至于这边……”
　　他冷笑一声，道：“打电话孙家人，让过来照顾，你不用管了。”
　　－－－－－－题外话－－－－－－
　　*
　　濛濛柳絮飞，默默ciel，天巳微凉，三位亲，从读者群戳修修给地址，有上月的实体礼物哈，么么哒。
　　另外：
　　这个礼拜阿锦感冒了，没打针，想吃药抗一抗，精神不好没能写两个福利，身体好点会尽快写的哈。

　　☆、023：江宓昏睡，剃了光头（一更）

　　江恬怔了一下，懂了他的意思。
　　孙诚和江宓都受了伤，眼下这个醒了，那个还没醒，从受伤程度来说，显然江宓比孙诚的状况要更严重一些了。自己不追究他，他都得喊阿弥陀佛吧。
　　想到这，她连忙收敛思绪，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话落，她便进了孙诚的病房。
　　顾景行没进去，看着小白猫的背影，发现这小猫在江恬快步走进病房的时候，也转了个身，蹲在地上，朝房门方向看，整只猫也就小小一团儿，比甜瓜略大了一圈而已。
　　一人一猫，都看着病房，几分钟后，江恬从里面出来了。
　　她一出来也看见蹲在地上的猫，因为心里畅快，还没忍住说了一句：“这好像是昨晚在急诊科的那只猫吧，看着还挺乖的，眼睛好看。”
　　小猫儿有一双蓝色的眼珠儿，通透如琥珀，很漂亮。
　　闻言，顾景行轻轻笑了一下，温润舒展的模样，让江恬看得微微一愣。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她就见过顾景行，当时那人，小麦色肌肤，挺拔身形，特别爱笑，眼睛里有阳光。可昨晚一见，她只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凝结的霜雪。曾经那样开朗阳光的人，变得喜怒不形于色。
　　想起来都让人难受……
　　江恬正胡思乱想，感觉到自己的裤腿被突然拽了一下，再低头，小猫儿拿爪子扒拉她。
　　满腔愁绪就那么散去，她也低头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幕落入顾景行眼中，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左手便微微握了一下，再去打量那只猫，更觉得它乖巧可爱。它如此亲近江恬和自己，难道不奇怪吗？
　　心里那一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却并未和江恬探究，在小猫再次扒上他膝盖的时候，扭头叫了保镖，一行人往重症监护区而去。出了电梯，便看见等在玻璃门外的宋昌英。
　　宋昌英昨晚守到今天，自责又着急，看见江恬便走上前说：“她昏睡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江恬的脸色，刚刚阴转晴，眼下又晴转多云，开口道：“顾总说，将她转去华安医院。”
　　医生那边早上看过，说是各项生命指标都正常，没什么大危险，醒来是时间问题。可眼下麻药早该散去了人还未醒，伤着的又是脑子，能不让人着急吗？
　　再者，孙诚住院的事，她刚刚通知了孙家人，那不讲理的老两口来了，更得吵嚷。
　　江恬只想想，便觉得顾景行提议的事迫在眉睫，可云京八院这种公立医院人满为患，转院手续并不麻烦。她纠结再三，又承了一次顾景行的人情。
　　下午四点，江宓被安顿到了华安仁心医院。
　　孟氏旗下的这个私立医院，实力雄厚口碑不错，是云京权贵住院疗养的首选之地。江宓转院过来，宋昌英都放心许多，等人安顿好便因事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医生给江宓做完入院检查，唤了江恬和顾景行。
　　几人在医生办公室里待了能有十多分钟，最终，医生给出了一个方案：明天早上上班以后，他再联系神经外科几位教授，就江宓的情况会诊一下。
　　针对他这个提议，江恬和顾景行自然附和答应。
　　两个人再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顾景行抬眸瞅见江恬脸上的愁容，开口宽慰说：“各项指标都正常，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会醒来的。”
　　“……”
　　江恬看了他一眼，却说不出什么话。
　　江宓昏迷不醒将近一天一夜，时间越晚，她心里越忐忑。大脑的构造太复杂了，有很多问题，现代医学没发现，也根本解决不了。就像她目前这样昏迷，医生说是时间问题，可这时间究竟是多久呢，三五天，还是一年半载，又或者更久？要是她就此睡下去，自己又该怎么办？
　　许多问题，突然就摆在她眼前了。
　　她甚至想问问顾景行，在车祸昏迷后，人会有感觉吗，会觉得痛苦吗，会疼吗？
　　“眼下她这个样子，你一个人恐怕不行，等会儿我再让人找一个护工过来，你们俩轮换着照料她，能轻松一些。”耳边，顾景行的话，打断她思绪。
　　江恬连忙回神，推辞说：“没事儿，我找人就行。”
　　正说着话，她手机响了。
　　眼见她去边上接电话，顾景行一只手又落在了小猫的脊背上，轻抚了一会儿，他正出神，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且略带急迫的女声，“景行哥。”
　　中午休息的时候，甄明珠听秦远说了江宓因为住院没能上班的事情，两个人一合计，便决定下午提前下班，结伴过来看一下江宓。因为对具体情况不了解，走到顾景行跟前，她便着急着开口问：“江宓怎么样了？”
　　“喵~”
　　回答她的，是一声猫叫。
　　甄明珠着实愣了一下，低头一看，顾景行怀里趴着一只猫。
　　眼下看见她，那猫儿两只后爪给立了起来，蓝眼睛圆溜溜地瞅着她，颇有几分无辜软萌。女人大半都喜欢动物，甄明珠也不例外，正想抬手去抱，被边上秦远挡了一下。
　　“你还是注意一下好。”
　　秦远伸手挡住了她的手，有些无奈地提醒。
　　甄明珠微愣，再看向那只猫，便很快地缩了手，讪讪道：“都忘了。”
　　这段时间天气冷了，她穿衣服也宽松，小腹虽隆起却并不至于造成行动迟缓，有时候一激动，都会忘掉自己有孕在身。不抱小猫了，话题又转到江宓身上。
　　听闻她是因为伤了头而昏迷不醒，两个人又着实惊了一下。
　　“倒不至于再有生命危险，各项指标都正常了。”
　　甄明珠毕竟在孕期，为防止她情绪激动，顾景行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只手一直搂着怀里的小猫，神情还分外柔和。
　　转院过来的例行检查之后，江宓已经转到了vip病房监测病情。几个人在外面说了几句话，甄明珠和秦远进房间里看了一眼，退出来的时候，甄明珠轻声问顾景行：“头发给剃光了啊？”
　　闻言，顾景行“嗯”了一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甄明珠默默地叹了一声，瞅见抬步过来的江恬，又寒暄了几句。
　　六点多，两个人才离开。
　　目送两人走去电梯口，顾景行低头摸了两下猫，突然问了一句：“她朋友？”
　　刚才响起的那个手机，其实是江宓的。江恬走开去接，他捕捉到了几句，感觉到那边是一个男人在询问江宓的事情。没忍住，有此一问。
　　江恬本就不怎么会撒谎，这一天承了他好几次人情，闻言脸色僵了一下，道：“嗯。”
　　顾景行脸上原本的柔情敛起，再没多问。
　　瞧着他脸色冷淡，江恬握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紧，最终，也没多说一句。
　　事实上，打电话过来的正是李朝云。
　　她和孙诚这一天都没去学校，孙诚那边她没管，她用的就是妹妹受伤要照顾的理由，被领导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之后，她还直接说改天去办辞职手续。
　　教书近十年，她第一次怼领导，那边被气的不得了，一天出去，整个年级组都晓得她要辞职了。
　　李朝云电话打过来，先问了问江宓的情况，她说是伤了脑子挺严重，眼下还没苏醒。结果呢，李朝云话锋一转反倒说起她要辞职的事情了，言语里，有提及她过于冲动，最好给领导回个话的意思。一通电话打到最后，他才说因为她无故旷班惹得年纪老大很不高兴，自己不敢请假，明天中午或者下午有时间，过来探望江宓。
　　她心里的失望，自不必说了。
　　云京四中是全国重点，初中部学生的课业就非常紧张了，连带的，老师也整天跟陀螺一样忙。她的性子在集体中，说的好点是温柔可亲，不好听了便是软弱可欺。经年累月下来，原本也异常疲累，听到领导那一句“人没醒你守那有什么用”的时候，忍不住给爆发了。
　　李朝云倒好，听闻江宓病重，找借口都不用心了。
　　搁一般人，心里真的有她妹妹，听了消息都该往医院跑了。
　　她忍不住又去看顾景行，却觉得眼下这种状况，说什么都不合适。那个昏迷着，这个身体又这副样子，谈什么未来，一切都飘忽不定呢。
　　－－－－－－题外话－－－－－－
　　*
　　剃了光头，醒来的时候要哭了。o（╥﹏╥）o

　　☆、024：这年头，女人不如猫（二更）

　　在医院里待到快七点。
　　顾景行和两个保镖一起离开，先没回家，去了医院外面一家宠物店。
　　宠物店是两个年轻女人合开的，乍一看见顾景行被两个保镖推进店内，眼睛都睁大了，一起上前，迟疑着问候说：“顾总吧？顾总好。”
　　华娱这年轻总裁，自网络出名后也获得了无数心疼唏嘘，尤其在看见他竟然接地气地抱着一只流浪猫的时候，两个女人母性越发泛滥了，嗓音柔媚地问：“这猫儿怎么了？”
　　“喵！”
　　顾景行还没答话，怀里的猫尖叫一声，窜了出去。
　　伸手要去抱它的一个女老板讪讪地缩了手，笑着说：“这猫儿是您捡的吧，性子还挺野。”
　　两个女老板都是见惯了宠物的人，打眼一看便晓得小白猫并非名品，就和街上乱跑的那种流浪猫一样一样的，毛发还有点脏，总不可能是这人买来养着的。想必，身体不便的人都会对弱小动物有几分怜悯之心。
　　感慨地想完，两个女人又将目光落在了顾景行身上。
　　顾景行唇角勾着一抹笑，看都没看她们两人，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店内乱窜的小白猫，深邃的眼眸里泛着宠溺而纵容的光，简直闪瞎两个女人的脸。
　　这大少爷真可怜，残了不行了，将感情寄托到一只猫身上了。
　　“给它洗一下澡。”
　　目光温柔地看了一会儿，顾景行淡淡地开口说。
　　残疾的豪门大少，两个女人纵然倍觉唏嘘遗憾心疼，却也没有攀附他的心思，听了话便很快回神，齐齐“哦”了一声，转过身去捉猫了。
　　费了老大的劲，一个女人将小白猫抱在了自己臂弯里，哪曾想，都没开始洗澡呢，又听见猫儿“喵！”了一嗓子，声音可怜极了，活像被她们两人怎么欺负了似的。
　　与此同时，顾大少的目光，让她们极具压力。
　　“抱过来给我。”
　　眼见两个人搞不定一只猫，顾景行声音不悦地开口道。
　　他接掌华娱后作风强硬，练就了一身冷厉气质，瞧见他脸色不怎么好，两个女人自然不敢怠慢，将小猫放在他腿上，笑着说：“估计是怕生，烦劳您哄哄。”
　　话落，又讪讪地站在了一旁。
　　尔后，温柔略低沉的声线，传入她们耳中。
　　“不想洗澡？”
　　“身上这么脏……”
　　“乖一点，很快就好了。”
　　一前一后，大少爷看上去判若两人，让女人都恨不得变作一只猫。没办法啊，这年头，前凸后翘的女人都没吸引力了，在男人眼中比不过一只流浪猫。
　　再次接过猫祖宗的时候，两个老板心情无比复杂。
　　好在，被主人爱抚一通之后，这猫儿懂事了不少，乖乖地接受了除虫、洗澡、吹毛等一系列服务，又在顾景行的要求后，两位老板的服务中，穿了一件粉色的连帽衣。
　　变身之后，萌到能走秀……
　　一个女老板将它抱过去的时候，顾景行低低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克制住停下，开嗓说：“猫粮拿上几包，还有猫砂盆……玩具也挑上一些。”
　　“还得再拿一个猫窝呢。”
　　说着话，一个老板献宝般地拿出了一个橙黄色的帐篷状猫窝。
　　“……这个不用。”
　　略一思量，顾景行给拒绝了。
　　老板还以为他不懂，解释说：“猫儿训练好了都很听话的，这几天正好比较冷暖气又没来，您晚上就让它进去睡觉，柔软保暖，也省的在其他地方捣乱。”
　　“不用。”
　　顾景行还是拒绝。
　　女老板看一眼被他搂在怀里的猫，心中有点无语。
　　这人，不会让猫上床睡觉吧？
　　什么癖好？
　　人家又不要，她很无奈，只得将手里的展示款猫窝放了回去。
　　另一个老板见状也只得无奈笑笑，提醒顾景行说：“您回去了先和它熟悉上半个月，要是猫儿活泼健康，记得带过来打一下疫苗……”
　　“嗷呜~”
　　窝在人腿上的猫，突然又叫了一声。
　　声音……有点可怜……
　　目光温柔地盯着它一小会儿，顾景行突然又想起高三时一件往事。那好像是个初春时节，天气不好，小雨连下了好几天，一个中午，他去文科班找江宓，想要带她吃午饭。走到教室的时候，江宓懒散地趴在桌上，他过去一看，发现她脸蛋红彤彤的，再一摸额头，明显发了烧。
　　再之后，他带着江宓去外面诊所看病了。
　　她小小一只，很怕打针，和他坐在诊所的长椅上，看见护士拿着输液管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往他肩膀后面缩，胆怯可怜的模样，就像一个软糯的小猫儿。
　　灵魂附体这种事，可能存在吗？
　　顾景行反思，他有点想太多了，可偏偏，面对这小小软软的一团，根本不敢掉以轻心，也许……江宓就是在身体虚弱被推进医院的时候，几缕魂魄落到了这小猫身上呢，所以迟迟不醒。
　　这世上多得是无法用科学道理解释的事情，这小猫亲近他和江恬，看见甄明珠的时候也会卖个萌，却排斥其他女人，这状况，也透着些诡异的。再者，新生的婴儿有时候夜里啼哭不止，老人会说是被脏东西附体，传说里，未满百天的小孩子，还能看见成年人看不见的东西呢。
　　这猫儿一双眼睛清透纯澈，让他想起江宓。
　　性子又乖又软，也让他想起江宓。
　　它还出现的那么古怪！
　　顾景行兀自出神，等到边上的保镖前去结了账，三人一猫便出了店面。
　　八点多，黑色房车驶入他独居的小区内，保镖送他上去之后，去外面带饭。顾景行下了轮椅，找小碟子倒出一些猫粮，抬手播着小猫儿的脑袋，引它去吃。
　　猫儿不吃，脑袋一转就窜远了。
　　顾景行正要去逮，听到了自己手机在震动。
　　程砚宁下午有事没能和甄明珠一起探望江宓，回家后听闻情况，打了电话过来，待这边一接通便问：“听明珠说江宓下午还昏迷着，眼下怎么样了？”
　　“还没醒。”
　　顾景行说话间坐到了沙发上。
　　脚边，跑远的小猫又溜了回来，扒拉着沙发垫往上爬。
　　他将手摊开，小东西蜷在他手心上，软软的毛茸茸的一团弄得他手心有点痒，说话都有一搭没一搭的，最终，程砚宁有些疑惑地挂了电话。
　　“还没醒吗？”
　　边上，甄明珠轻声问了一句。
　　“没有。”
　　程砚宁答完，将古怪情绪抛诸脑后。他刚才讲电话的时候，隐隐地听出顾景行好像轻笑了一下。不能够吧，听错了？他已经好久，没从那人声音里听到过笑意了。
　　想起来便忍不住唏嘘，程砚宁暗暗地叹了一声，侧头问甄明珠：“秦远走了？”
　　“嗯，就和程欢玩了一会，都没留下来吃饭。”
　　他们今天回来的晚了些，这晚饭也相应地就推迟了，几句闲话说完，夫妻俩一起往餐厅走去。也不晓得，秦远出门后不曾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先给自己点了根烟抽了两口。
　　回国后，他们几个住的便很近了，起先是因为徐梦泽从程砚宁那儿拿了折扣，直接买了翡翠园三期那边一排三栋。住得近有住得近的好处，相应的，也有烦恼。
　　尤其在这种目睹了甄明珠幸福甜蜜的时候，免不了产生几分感伤。
　　一路往出走，他看着手机亮起的屏幕，突然发觉，自己都好几天没和徐梦泽约饭了。明明就住隔壁，却因为各忙各的作息也不同步，几天都没见面……
　　想到这儿，一个电话便拨了过去。
　　接到电话的时候，徐梦泽正和周越讨论晚上吃点什么好。
　　早上和中午，两个人都在隔壁吃饭了。下午窝在影音室看片儿，到了晚上那边的饭点，他们都压根没有饥饿的感觉，便没有过去吃饭。
　　没讨论出一个结果呢，秦远的电话打了过来。
　　“家里呢。”
　　“行。”
　　徐梦泽说了两句挂断电话，扭头才发现自己忘了征询周越的意思，想了想便道：“秦远喊吃火锅。”
　　“那正好，家里窝了一天，出去透透气。”
　　周越道。
　　－－－－－－题外话－－－－－－
　　*
　　有三更，影帝要和远哥一起吃饭咯。\（^o^）/~

　　☆、025：我都不怕，你怕个鬼（三更）

　　说话的时候，周越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
　　反倒是徐梦泽，听他答话才觉得这状况有些说不出的尴尬，莫名地笑了一下，再想开口，却发现已然迟了。那边，他已经答应了秦远，这边，周越说完话，上楼去了。
　　默默地叹口气，他也只能跟着上楼，去换衣服。
　　十多分钟后，两个人一起从楼上下来，出门在外面见到秦远的时候，后者的唇角抽动了好几下，有些无语地笑着揶揄道：“你们俩这捂得够严实的。”
　　秋季早晚温差大，可他们这年龄的男人正是火气大的时候，秦远也就穿着衬衫西装。周越和他差不多，t恤外配一件短夹克，却戴了一顶棒球帽外加一只黑口罩，乍一出现，他都差点没将人给认出来。再看徐梦泽，西装里穿了件高领毛衫。
　　“呃——”
　　听他吐槽，徐梦泽莫名地有些不自在，话锋一转笑着说：“我去开车。”
　　秦远原本没打算出去吃饭，已经将车子停了回去，闻言便点点头说：“成。”
　　徐梦泽默默地舒口气，去开车了。
　　秦远和周越站在原地等，本来不算熟，也就这不久前在徐梦泽的电竞馆里见过面而已。他甚至不晓得徐梦泽怎么和这人扯上关系的，不过，干站着显得生疏，便随意地搭话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前天。”
　　“……”
　　秦远一怔，觉得哪里怪怪的。
　　毕竟，徐梦泽目前的日常他还是挺清楚的。退役后休整期嘛，清闲的不像话。人生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是睡觉and游戏，顺带思考一下未来规划。
　　周越跟他的关系，已经好到能无聊地待上三天两夜了？呃，少说得算四天三夜。这要是一对儿情侣他还挺理解，小别胜新婚如胶似漆嘛。
　　两兄弟，待一起干嘛？
　　没等他想透这个问题，徐梦泽将轿车开了出来，收敛思绪，秦远随手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周越和他间距一步之遥，正好站在后排右侧车门边上，拉开车门，他抬步坐了进去。
　　“老肖呢？”
　　“律所里加班着。”
　　“真够忙的。”
　　“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清闲？”
　　“你不就算一个？”
　　“哈哈。”
　　车子驶离家门口，前排的两人便开口聊了起来。
　　从周越的视线看过去，正巧能看见徐梦泽的侧脸。晚上八点多，天色已经黑了，小区路两侧的灯柱却足够亮，透过挡风玻璃投映在男人脸上，柔和了那有些锐利瘦削的轮廓。
　　徐梦泽比他小半岁，身高上，两个人也不相上下。体型上，却比他更瘦削一些。体现在面容上，便是他脸颊两侧颧骨略明显，鼻型挺，下巴尖。这种人，沉默不语的时候，能显出几分凌厉气质。
　　可眼下，他和秦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脸上笑意都没有多明显，浑身上下那股子放松而无害的感觉，却很突出。
　　这两人，认识十几年了……
　　不知怎的，突然想到的这一点，让他心里不怎么舒畅。十几年，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几年呢？
　　胡乱地想了想，他将目光瞥向了车窗外。
　　临近九点，徐梦泽将车子停在了距离小区也就十几分钟路程的一家德庄火锅店外。
　　三个人下了车，一起往店里面走。
　　这家店徐梦泽常来，在路上已经打电话定了包间，却没料到，三个人走楼梯上二楼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一桩意外。
　　晚上九点，火锅店这种地方，正是人声鼎沸，许多下班族这时候才有空闲聚餐。他们三个往上走，正巧遇上七八个小年轻一起下楼，打头的两个女孩手里还拿着手机玩游戏，一副痴迷其中不可自拔的样子，差点撞进徐梦泽怀里。
　　徐梦泽侧身避让，女孩儿恰好抬眸看了他一眼，“对不起”三个字刚起了个头，变成惊叫：“梦神！”
　　这一声喊，让和她一起下楼的几个伙伴都停下了步子，一个两个目光灼灼地看着徐梦泽，眼眸里的惊喜完全压制不住，尔后“啊啊啊”的一阵喊，兴奋起来。
　　“梦神我超级喜欢你的。”
　　“能签个名吗？”
　　“啊啊，谁包里有笔？”
　　“合照行吗？”
　　这话一出，女孩儿便被某个同伴盯了一眼，瞬间改口，“其实能签个名就很满足了。”
　　这是电子竞技最好的时代，圈子里有些大佬，微博粉丝成百上千万，其人气完全不亚于娱乐圈一二线明星了。徐梦泽，便是这其中人气超旺的一个。饶是他因为年龄大了退役快一年，mz前队长和老板的身份，仍旧让他被这个圈子一众人追捧喜爱。可也正因为人家身价雄厚，完全不走亲民的路子，高冷作风让人又爱又恨。
　　还合照，能要到一个签名，就人品爆棚了好吗？
　　仰头看着他的脸，说话的女生越发忐忑。
　　可，让她意外的是：一向完全不买粉丝账的梦神，难得地展现出一个笑容，开口说，“好啊，笔拿来。”
　　说话的同时，他上前一步，垂在身侧的右手却往里挥了一下，让他身后一个人上了台阶。
　　一群小年轻如愿以偿地要到了签名，走出火锅店之后，正等车呢，有个女生突然问：“梦神边上那一位，是那个秦公子？”
　　“可不嘛，简直帅死了。”
　　很快，另一个女生接话唏嘘，“可惜没理由找人家要签名，而且他显得太冷了，我都不敢多看。”
　　“黑西装本来就显气质。”
　　站着的一个男生搭腔，话锋一转又说，“我倒觉得另外一个看着更招人一些，戴着个黑口罩，神神秘秘的，脸都没看全。”
　　“……你说的是那个穿夹克的。”
　　“嗯，就站梦神后面那个。”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欸，他们三个一起来的！”
　　“啊啊啊，是不是周越啊！昨天他们三个还一起在微博上发声呢，对不对？！”
　　闻言，几个年轻人齐齐惊了一下。
　　你看我我看你发傻了半晌，其中一个用一副恍然大悟的语调道：“操，我就说今天梦神怎么那么好说话，要签名就给签名，还对我们笑，纯粹是在打掩护啊卧槽！”
　　“……周影帝就那么从我们眼皮子底下给溜走了。”
　　“我真的超喜欢他啊，摔。”
　　“怎么办？”
　　“要不要再上去？”
　　“感觉会惹得他们不高兴啊……”
　　一群人连打车的事都给忘了，就站在路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了起来。
　　虽然他们很喜欢梦神，可扪心自问，更喜欢周越。那一个是电竞男神，这一个却是国民偶像。有了那一个的签名自然能在朋友圈得瑟一下，可要是有了周越的签名，不晓得要被多少粉丝给嫉妒死了。毕竟，从他考研开始，行踪完全可以说得上神出鬼没了。
　　眼下这人就近在咫尺，哪个舍得错过这样绝佳的机会？
　　纠结了半天也纠结不出一个名堂，有人索性登了微博，在粉丝群里问：“吃饭遇上越越了啊啊啊，纠结，要不要去要个签名？”
　　“真的假的，哪里哪里？”
　　“我老公在哪儿吃饭？！”
　　“好嫉妒嘤嘤嘤。”
　　“要是我肯定会去的！”
　　“亲你在哪儿吃饭呀，求告知！”
　　看见问题，粉丝群顿时变得活跃无比，百分之八十的答话粉丝都开始追问周越的坐标。
　　这一切，楼上包厢里三个人浑然不觉。尤其是周越，还因为先前徐梦泽贴心的举动，倍觉心情放松。
　　饭吃到一半，秦远起身去外面上洗手间，他便屁股一挪坐到了紧挨着徐梦泽的位子上。
　　这动作，吓了徐梦泽一跳。
　　包厢的桌子比较大，他们三个男人吃饭，彼此之间都留有空位，显得状态松弛。
　　稳稳心神，徐梦泽转头看向他，“干嘛？”
　　话落，后背上搭了一只手。周越动作随意地半圈着他，扯着唇角笑，“秦远不知道你取向啊？”
　　“……”
　　徐梦泽脸色有点白，左手伸到背后去，将他搭在自己背上的那只手打落，瞥他一眼后，语调低沉而略带警告地说：“这什么场合？你注意点儿分寸。”
　　“啧。”
　　周越微微低头，玩味地哂笑了一声，语调也低低的，“我都不怕，你怕个鬼？”
　　－－－－－－题外话－－－－－－
　　*
　　阿锦在老家过中秋走亲戚，还得带宝宝，码字时间比较零碎，所以三更晚了，大家见谅。
　　另外，明早的一更不得不推迟，大概在午饭时间哈。

　　☆、026：徐梦泽说：多半年了（一更）

　　他的语调，一股子有恃无恐的气焰。
　　徐梦泽神色复杂地盯了他一眼，便瞧见他又是勾唇一笑，开口道：“我是靠实力吃饭的，又不是靠脸。”说这话的时候，他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神情间，一股子底气十足的自信。
　　有那么一瞬，徐梦泽甚至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
　　他喜欢嚣张的人。
　　最开始是怎么被秦远吸引的，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可脑海里一直印着无数个属于他的笑脸。尤其是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甄甄还没追学神那一会儿，他那副骄傲放纵不可一世的样子……
　　眼下，这种状态，他从周越身上看见。比起当年的秦远，他因为眼眸专注并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股子气势中，更有几分风流肆意的韵味。
　　有实力有底气，所以睥睨自若。
　　“你这个眼神……”
　　周越也没料到，他会因为自己这句话放空，而这种含着一丝欣赏的目光深处，有那么一点儿涌动着的情意。这种眼神，他第一次从徐梦泽身上发现。
　　身子又往前倾，他的肩头险些抵上徐梦泽的肩，薄唇擦过他脸颊落在他耳畔，声音低魅又无辜，“让我想……”
　　想什么？
　　后面一个字，半天愣是没出来。
　　童星出道，他哪怕没有感情经历，也不缺撩拨人的经验，有些本事，几乎是刻在骨血里的。暧昧低沉的语调，让徐梦泽一瞬间想起昨晚，他爆发的那个瞬间，猛地用手掰过他的脸，在他急促喘息的时候猛地咬住他唇，跟个急不可耐的兽一样，大口地吞噬掠夺，以至于他意乱情迷间险些窒息。
　　周越是这样子的，无论做什么事，都心无旁骛投入全部精力和热情，拍戏如此，谈恋爱亦如此。
　　不管你要不要，反正他想给你的感情，一股脑儿地往你怀里塞，赤诚又热烈。
　　微微偏着头，徐梦泽脸红了。
　　“吱呀——”
　　一声门响，从洗手间回来的秦远，一只手还按在门上，便猝不及防地目睹了这一幕：周越和徐梦泽挨得极近在耳语什么。封闭的包厢里，空气中都缭绕着一股子暧昧难言的气氛。
　　他想说服自己这不过是哥俩好，偏偏，直觉骗不了人。
　　三个人进包厢后开了空调脱了外套。徐梦泽里面穿了一件米白的高领毛衫，周越则是黑色t恤，眼下这两人凑一起，白与黑形成明显的色差，周越唇角的笑意暧昧温柔，老徐呢，相识十几年，也没有有过这副样子吧？
　　竟然脸红？
　　不仅脸红，还耳朵红？
　　卧槽！
　　就当年他第一次追女朋友，特么地都没有红过脸好吗？他对每一任女朋友的态度，那都是从漫不经心往秋风扫落叶方向发展的！柳如荫都没能例外！
　　弄了半天，丫的喜欢男人！
　　本事不小啊，一下子就勾搭了那个最好的！
　　周越这厮，在网上可是有着国民老公之称的！就程砚宁，也在粉丝们自发区分后，落了个国民学神的称号。
　　不过，他怎么下意识就用了“勾搭”这个词？
　　呃，好像也没毛病，这两人看起来，周越显露出攻击性。至于老徐，特么地……
　　不忍直视了。
　　想到他多年的兄弟可能是下面那一个，秦远的内心里，一万头羊驼撒着疯呼啸而过。
　　“咳咳——”
　　回过神的第一瞬间，他挑起唇角，神情古怪地说：“要不我再回去抽根烟？”
　　得压惊啊，天……
　　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这状况，太挑战认知了。
　　话落，他转身就要走。不但他要压惊，还要给老徐一点时间组织说辞好找回场子。
　　“秦远。”
　　身后，徐梦泽的声音，叫停他步子。
　　秦远无奈，只得转身面对两人，与此同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自然了。不自然不行啊，兄弟几十年，这种场合，他得给老徐留着面儿。
　　至于徐梦泽，早在门声响起的时候整个人便僵了。一句话喊出口，他想解释，又发现无从出口。
　　此情此景，越描越黑。
　　解释？欲盖弥彰还差不多。
　　他大脑发懵，勉强找回理智的时候，顺手拿了搁在手边的烟盒，嗓音干哑地说：“在这儿抽就行了。”
　　话落，指尖一挑，将几根烟递到秦远手边。
　　“……”
　　默默地拿了一根塞进嘴里咬住，秦远拿了打火机，低头间，给自己点着了烟。
　　徐梦泽见他抽，索性给自己也拿了一根，含在唇间。
　　心里的情绪，复杂的无法用语言形容。余光瞥一眼右边的周越，他倒好，坐回了自己位子上，低头涮菜吃，一副神情自若的冷静样子，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撩骚而引起的。
　　“咳——”
　　一根烟抽完，秦远又咳了一嗓子，顺手将烟蒂摁灭在手边烟灰缸里，挑唇低声问了一句：“你们这，什么时候开始的？”神情自然，目光落在徐梦泽脸上。
　　最初的心潮汹涌过后，一根烟压惊，徐梦泽看向他的时候也能展现出镇静神色了，扯唇淡笑一下，回答说：“多半年了。”
　　他这话一出，正吃菜的周越抬起脸看了他一眼。
　　这人，承认了？

　　☆、027：受宠若惊，有点亢奋（二更）

　　实在出乎意料。
　　以至于，他放进嘴里的山药片，刚咬了一口，直接给吞下去了。
　　“咳——”
　　被噎到的周越，难受地咳了一声。
　　徐梦泽和秦远的目光没在他身上了，说话间听到这一嗓子，两个人顿时齐齐看了过去，瞧见他脸色涨红（被呛红的），徐梦泽愣了一下还开口解释说：“自己人，没事儿。”
　　周越：“……”
　　谁说他是因为害羞才咳的？！
　　他不靠脸吃饭！
　　没什么在怕的！
　　可偏偏，误会已经铸成，去解释未免显得过分刻意小气，因而他一口气没出去，反倒噎的更厉害了，无语中端起茶杯喝水，又被已然冷却的茶水呛了一下，再一次“咳咳咳”起来。
　　秦远+徐梦泽：“……”
　　这人，刚才不是挺攻的吗？
　　不过也能理解，人家毕竟是双料影帝国民男神，介意这种事被一个不那么熟的人（秦远）知晓，也很正常。尤其是徐梦泽，斟酌了一下，起身将他放下的那半杯凉掉的茶水给倒掉，又给倒了半杯热茶。
　　周越+秦远：“……”
　　一个受宠若惊，一个大跌眼镜。
　　周越不如秦远那么了解徐梦泽，心里还记着的是：前两天自己说不想吃外卖的时候，徐梦泽还直接给回了一句不会做饭，是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自己给自己搞了点吃的！
　　眼下这人，当着十几年好哥们的面儿，给自己倒茶递水！
　　夭寿了……
　　太震惊，他抬眸去看徐梦泽的时候，甚至微微瞪圆了眼睛，模样+神情，透露出几分罕见的可爱，给徐梦泽的感觉，就好似一条憨憨的大型犬。
　　一时间，心情竟微微愉悦了起来。
　　而他这些举动神情，自然尽数落入秦远眼中。
　　秦公子只有一个想法：不得了了。
　　和他相比，徐梦泽圆滑世故许多，念中学的时候就能游刃有余地接触社会上各种人，算得上能屈能伸，同时，在团体里，他也很低调，风头甚至比不过李成功。可事实上，端茶递水这种事儿，他也就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会动手。一般跟人在外面吃饭，都是坐着不动等待被服务的那一个。
　　周越这人……床上功夫很好？
　　脑海里闪过无数不可描述的圈圈叉叉画面，秦远也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嗯，茶水凉了，有点涩。
　　“给你也换一杯？”
　　徐梦泽手执茶壶，侧身问了一句。
　　秦远一抬眸，正巧看见他开口说话的两片唇，因为吃了辣，显露出红润色泽，让他一瞬间又想歪：两男人一起，会不会亲？上下是固定的吗？老徐这性格，也不像甘愿被压的那一个。
　　啧，爱情的力量挺伟大。
　　他兀自乱想，都忘了回答徐梦泽的问题。徐梦泽呢，被他盯着打量了几秒也感觉到浑身不对劲儿，干咳了一嗓子，他将水壶给放下了，没再重复倒茶的事情。
　　等他坐下，三个人的包厢里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好在，没一会儿，周越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让人尴尬（主要是徐梦泽）的氛围。
　　“玲姐啊。”
　　接通电话，周越散漫地问了一句。
　　“你在哪儿呢！”
　　玲姐这两天，可算被他给折腾的神经衰弱了。她甚至都觉得，周越这孩子的青春逆反期是不是来的太晚了些？别人十七八岁，他倒好，二十七八岁才来！先有一个杠上顾景琛的事情还不够？眼下这都几点了，跟徐梦泽跑去那种人员纷杂的地方去吃饭，上一次男扮女装才躲开私生饭，忘了吗？！
　　玲姐人到中年，带他时间长了，训起来跟训孩子似的，机关枪哒哒哒哒地说个没完。周越接了电话，只听了两声，直接将手机给放在桌上了，继续低头吃菜。
　　这操作，看得其他两人又是一轮目瞪口呆。
　　大约过了五分钟，周越将电话接起，回了句：“知道了。我想办法走，不用担心。”
　　“……”
　　这还能无缝衔接上？
　　梦神和秦公子都长了见识。
　　等他挂了电话，徐梦泽便问了一句：“说什么？”
　　“刚才你给签名的那几个，认出我了。”
　　周越很无所谓地答：“好像想上来要签名，也不晓得为什么在犹豫，跑微博粉丝群里去征求其他人意见了。这会儿大概有人在店外等着堵我们。”
　　秦远一愣，笑了，“你经纪人这消息够灵通的啊。”
　　“唔。”
　　周越被一根娃娃菜烫到，龇牙回了一句：“她在粉丝群有卧底。”
　　秦远：“……这也行？”
　　周越想了想，很无奈地说：“粉丝里有些人挺烦的，见面了又要抱又要亲，很难打发。上一次在影视城吃饭，男扮女装才脱身，玲姐留下心理阴影了。”
　　他出道多年没绯闻，这几年名气越发大，难免有一些竞争对手找来的专业黑，玲姐嘛，为了维护他的完美形象，眼看着都要精神衰弱了。
　　这样下去怎么行？
　　改天得好好开导开导她。
　　娱乐圈里盛传他“一个人养活一个公司”，这话其实没错，他们公司完全是靠他一个人红火起来的，这几年签了一些小新人发展都还不错。玲姐呢，严格来说，首先是他们公司的老板娘，其次才是一个经纪人。护了他多年，四年前才要了孩子，那小丫头现在管他喊干爸。
　　对于这件事，他内心是特别拒绝的，却也没办法。
　　打个岔又想远了，是徐梦泽的说话声又拉回了他的思绪。毕竟是店里的常客，徐梦泽晓得这店内有个后门，出去了恰好在居民小区内，提议三人从后门离开。
　　如此，自然最好。
　　吃完饭结了账，三个人直接从厨房去了后门。
　　徐梦泽让店内一个服务员，拿钥匙在门口开了车，给他们送到了小区侧门。
　　十点半，三个人坐到了车上。
　　不过，和来的时候有些许不同的是：这一次，秦远在服务员将车子开过来停下的时候，直接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至于周越，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勾起唇角上了副驾驶。
　　历经“上楼被打掩护”、“关系被承认”、“被服务端茶倒水”、“被迁就走后厨小门”后，坐到副驾驶上回去的这一下，让周越整个人都有点躁动。
　　于是，黑色宝马驶入小区，停在联排洋房外，秦远正预备下车的时候，听到一句：“是不是应该再来点其他活动？”
　　徐梦泽+周越：“……”
　　一个在调整作息，一个在健康养生。
　　中学时候熬夜折腾的那些精力早都没了，不等徐梦泽开口，秦远直接说：“我这明天还上班呢，回去洗洗就睡了。一身火锅味儿，就不当这个电灯泡了。”
　　闻言，徐梦泽又一次：“……”
　　抬眸看着后视镜，他听见了秦远关车门的声音。
　　副驾驶上，这一晚到后面聊的很愉快的两个人在熟稔地道别。
　　“作息够规律的，早点休息。”
　　这是周越。
　　“得，好好玩儿。”
　　这是秦远。
　　话落，他抬眸，扫了眼徐梦泽，摆摆手，“走了。”
　　“早点休息。”
　　徐梦泽勾起一个笑，说道。
　　秦远没再多留，很快转身，大步进屋去。
　　目送他背影越来越远，周越收回视线，扭头问：“有没有什么想法，去哪儿？”
　　徐梦泽：“……”
　　默默地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家，沉吟后，他问了一句：“你不困？”
　　“……这几天不一直吃了睡睡了吃，你困了？”
　　徐梦泽换个问题，“你想去哪儿？”
　　“嗯？”
　　周越还当真一本正经地思考了半分钟，抬起脸颇有些兴奋地说：“要不去清澜山？”
　　徐梦泽：“……”
　　无语得不得了，他问道：“吃兴奋剂了你？”
　　清澜山在云京近郊，这个点驱车过去，大概两个多小时路程。不过，夏天的时候，那边是避暑的好去处，这都深秋了，大半夜能有个什么意思？
　　打心眼里拒绝！
　　他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就展现在脸上。
　　周越却跟他较上劲儿，又吐槽：“调整作息也不是混吃等死，你这段时间日子过的够堕落了，整天待在家里不会发霉？咱们过去那边，半夜爬上去，明天看个日出。天亮以后在山上寺庙了听会儿经，下午下来之后在底下山庄里看看演出，没事儿的话明天晚上就歇在那儿，后天可以去山沟里摘点果子。”
　　徐梦泽：“……”
　　两分钟安排出一个两日游，他能说什么呢？
　　－－－－－－题外话－－－－－－
　　*
　　确认过举动，是陷入爱情的人。\（^o^）/~
　　到下午才发现，今天竟然就是中秋本天，哭唧唧，祝大家中秋快乐呀！
　　发100个评论红包给大家，看了一下，目前评论还没过百，大家还可以再来几条，粉丝值大于等于5000的潇湘正版读者，每人21币币哈。
　　最后，求月票吼吼吼！
　　月底了，个人中心有票票的，都别攥着嗷。┗|｀o′|┛~

　　☆、028：你这自恋是天生的？（三更）

　　晚上，十一点。
　　从家里拉了一个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徐梦泽觉得他近来脾气越来越好了，特别的，平和包容！
　　不过，周越说的有点道理。
　　他近半年都无所事事，日子过得清闲又懒惰，的确有那么点要废了的感觉。得，爬山就爬山吧，谁规定只夏天能看日出，秋天就不能看日出了？
　　难得这人兴致高涨，他泼冷水也不太好。
　　一番自我心理建设之后，徐梦泽将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关上后备箱，他走到驾驶室，拉开车门刚坐进去，听见周越说：“忘了让你帮我拿内裤。”
　　徐梦泽：“……”
　　深吸一口气，他说：“我拿了。”
　　“你让我穿你的？”
　　徐梦泽：“……我从你行李箱里给你带了两条。”
　　出去两天，又要爬山，两个人身上的衣服自然得换。周越穿的本就休闲，预备山上下来再换掉，因而刚才徐梦泽上楼去换了身衣服，顺带帮两人拿了点东西。
　　他是在帮周越拿东西的时候，随手帮他多拿了内裤。不过，眼下这问题被明明白白给拎出来讲，让他有一种特别无语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贤妻良母。
　　真特么见鬼……
　　收敛思绪，徐梦泽叹口气，专注开车。
　　边上，周越的亢奋在持续，这么晚了也没有一点睡意，反而饶有兴味地开始打量徐梦泽了。徐梦泽回家换掉了西服，穿了一身黑色运动衣，立领的上衣，拉链没拉，就那么挂在身上，让他显露出几分年轻的朝气。
　　脑补帝·自以为自己特别攻·越相当中意这人这副样子了。
　　随手拉好安全带，徐梦泽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直勾勾的目光，心里只觉得无奈，并且再一次确定，这人今天是真的吃了兴奋剂，嗨的不行。
　　事实上，周越兴奋的这缘由吧，他心里蛮清楚。
　　嘴上嫌弃，心里无语之余，有那么点被他给取悦到，至于这情绪到底是为何发酵又变质，他懒得去多想深究，总归，眼下这种状态还挺好。
　　黑色宝马驶出翡翠园，徐梦泽放了车载音乐。
　　是一首英文歌，有点劲爆的摇滚风。
　　而且……周越会唱……
　　不仅会唱这一首，一路上他放的歌曲，十之七八他都能跟着唱出来，大众的流行歌，小众的民谣，男声的女声的，国语的粤语的英文的……这人，每一首都能给哼出来。
　　听着听着，徐梦泽没忍住给笑了起来，问他，“你这当初怎么没当歌星？”
　　“总得给别人留碗饭。”
　　徐梦泽怔一下，又笑了，“你这自恋是天生的？”
　　“……老子不帅？”
　　周越转过脸，狂妄的眼眸在昏暗光线里发光，有点欠扁，又很勾人。
　　徐梦泽懒得和他说了，车速飚起来。
　　周越身子往后颠了一下，回过神一下子抓住了头顶的扶手，大骂：“操操操！慢点！”
　　快炸毛的样子，惹得徐梦泽唇角越挑越高，最终，不到一点，两个人抵达清澜山景区。因为这边算是云京郊区挺有名的看日出地点，夜里各处都还有人值班。
　　徐梦泽将车子开进了停车场，两个人下了车。
　　一个很意外的状况是：天气不怎么好，灰蒙蒙连个星子都没有。
　　与之相应的，路上也没有几个人。
　　徐梦泽用手机软件查了下天气，半晌，抬眸看向周越，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明天好像有小雨。”
　　“……不是吧？”
　　周越拿过他手机，自己又确认了一遍。
　　顿时有点蔫了……
　　“还要不要上？”
　　拿回手机装兜里，徐梦泽问了一句。
　　“上啊，来都来了。”
　　闻言，徐梦泽也没有再说什么，迈开大长腿，往售票处走。
　　售票处，有三两个游人，不过，夜晚昏暗，也压根不会有人想到，周越这等人会在这个时间点跑来这种地方，所以哪怕有人发现了他们俩，也没有盯着看。
　　从山脚往山上，路很好，大部分都是打磨的很平整的台阶，偶尔有些石板路。两个人经过了售票处，反而都没有了路上的亢奋张狂，变得内敛安静，并肩走着，都没什么话说。
　　特么的，真的有点傻啊……
　　徐梦泽从没想过，他会有这么一天，跟着一个男人（还是爆红国内的大明星）一起，在这种应该窝在被窝睡觉的时间和天气中，跑出来爬山……
　　看日出？
　　怕不是脑子有坑了？
　　周越也没有想过，他会有这么举动出格的一天。
　　难不成，真像玲姐这几天一直说的那样，他叛逆期到了？
　　从小，他基本算没人管的那种孩子。
　　父母俩个都是甩手掌柜，各玩各的，常年都见不上人影。他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奶奶是街道管委会的，整天忙着管别人家各种事，对他是放养政策。至于爷爷呢，教书育人一辈子，全身心都奉献给学生了。他当年入行很意外，被去他们学校附近拍戏的一个导演看上，给了他一个小角色出演。
　　这件事，在他们家形成了小小一次轰动，体现为：那对儿父母也回来了，爷爷奶奶也聚齐了。
　　最终，四人达成一致，表示出“拍戏可以，不能退学”的意思，这意见一度让他觉得非常可笑，家里这几个人，就属他规矩懂事好吗？
　　眼下这一个两个，教他规矩？
　　不过，当时他年龄小，思考完觉得，他就是要按部就班活出一个漂亮的人生，将来让他不着调的爸妈睁大了眼睛瞧：你们尽管飞你们的好了，没有你们，谁还不能长成小树苗咋的了？
　　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下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下回想，那会儿的他，其实也一身反骨，挺叛逆，不过这叛逆是针对那一对儿叛逆的父母而言，彼此负负得正，以至于，他这二十年都活得十分规矩。
　　－－－－－－题外话－－－－－－
　　*
　　还有四更。
　　不过就很晚了，十二点的样子。
　　建议大家可以明早看哈，么么哒！

　　☆、029：周越的唇，落在那里（四更）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周越收敛了情绪。
　　夜深，山上寒风阵阵，吹的人脸颊生疼，还有点儿冷。
　　周越搓手呵出一股子热气，扭头看一眼徐梦泽，问：“冷不冷？”
　　“还好。”
　　这才刚开始上山，越往上，夜色越深，越冷。他里面还穿了件高领毛衫，虽然薄，御寒效果却不言而喻。周越呢，夹克里面就套了个t恤而已。
　　收回思绪，徐梦泽问他：“觉得冷？”
　　“……也还好。”
　　他感觉到寒意，不过有情让人暖，所以这一点儿寒意压根没什么伤害性，只是……
　　抿唇，盯着徐梦泽的手瞧了一小会儿，他抬手过去，拉住了他的手。
　　徐梦泽：“……”
　　要死人了啊！
　　浑身触电般的感觉，让他狠狠一怔，下意识地，甩开了周越的手。
　　牵手这种动作，往往是情侣相处的第一步，可他们实在跟人不一样，从全垒打开始的，直接就滚了床单，之后在一起，基本上也都是少说话多做事，次次滚床单。可眼下呢，周越又返回来进行这恋爱关系的第一步，就让人很惊悚了。特么地，手指碰上的感觉，比滚床单还刺激人。
　　捻着手指，徐梦泽整个人都不好了。
　　周越快走两步追上他，抑郁地问：“怎么了，还不让碰？”
　　徐梦泽：“注意场合。”
　　周越：“……”
　　前后左右伸长了脖子看，压根没人。
　　清澜山就是这样的，台阶修建的只能同时走两三个人，又细又窄又长，石板路的阶段会稍微宽敞一些，不过，眼下这个点，过来的人也寥寥无几好吗？
　　先前在售票处遇上的那几个人，早不晓得都走哪里去了！
　　怎么就不能牵手了？！
　　他不管，又去牵徐梦泽的手。
　　你拉我我甩你，好半晌，徐梦泽的右手被他牢牢地攥到了左手中，郁闷过后忍不住说了一句：“哪有男人跟男人牵手的？”
　　“暖和。”
　　周越怼了回去。
　　反正的确没人，徐梦泽懒得理了，随他去。
　　因为牵着手，两个人走路的身形十分亲密，肩膀挨着肩膀，看上去好似两兄弟。这样走了一会儿，周越又放开了徐梦泽的手，搂着他肩膀走，动作里，充满了霸道的占有欲。徐梦泽也给忍了，不过，等到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上面几个游客，他毫不犹豫地打落了周越的手。
　　通过今天这一遭，他大抵算知道了，这人压根不怕这件事曝光。
　　可……他有点怕……
　　一来，他们徐家从来还没有他这样的，暑假里在家待了一段时间，他母亲还帮着张罗相亲，他不想将这种事摊开在父母面前；二来，周越这种影响力，一旦出柜，娱乐圈得炸成什么样？
　　他先前想过结婚，考虑的那个人是柳如荫，除此之外，从来没考虑过其他。
　　眼下……
　　突然发现，他们俩的关系，有够突飞猛进的。
　　“……不是吧，真下了？”
　　耳边，周越郁闷的声音，突然拉回他思绪。
　　徐梦泽也发现了，天上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因为夜里安静，那种雨水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显露出清净悠远，对此刻的他们来说，却着实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天气预报不说明天有雨吗？”
　　边上，周越还在嘀咕。
　　徐梦泽叹一声，“就是今天，这都已经凌晨四点了。”
　　“……得。”
　　周越有些哭笑不得，问他，“现在怎么办？上还是下？”
　　刚才上山的时候，只是天阴着而已，他们两人便都抱了侥幸心理，觉得哪怕下雨也该到明天了，谁能想，大半夜的就开始下，将人给架在半山上了。
　　徐梦泽略微想了想，又拿手机百度了一下，舒口气说：“上面不远有住的地方，住一晚算了。”
　　“这主意不错。”
　　周越顿时又精神了。
　　两个人微微加快了脚步，四点半，到了这山上一家小宾馆。
　　小宾馆依山势而建，木石结构，上下统共一层半，面对着看去左边是山沟，右边是山壁，山壁略高，一眼瞧去，小宾馆有些被欺压着的感觉，让人分外担忧。
　　可惜这种情况，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听闻店家说就剩下一间房，两个人当即表示凑合凑合。
　　最终，他们住在了最边上，从四方四正的玻璃小窗看出去，外面黑乎乎的，只隐隐有风吹树叶的呼呼声，以及，雨水打落在叶子上的声音。
　　房间外面就是山沟，又到了秋季阴雨天，以至于，房间里一股子潮气和霉味儿，这让两个住惯了豪宅的少爷（尤其是徐梦泽）不晓得怎么睡。目光从唯一的那张四条腿小方桌挪到了一米二左右的木床上，他忍不住叹息地笑了一声，开口说：“这床，有够小的。”他从小生活优越，哪怕郊游，住的也是度假山庄级别。从小又没有户外探险的那些癖好，这种木板拼成的小床，当真是第一次见了，看着都觉得啼笑皆非。
　　两个人决定只脱掉外套，穿着剩余衣服睡。
　　躺进被子里的时候，均是被泛着潮气的棉花被激得打了一个寒颤。
　　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安静了。
　　挺难得，小宾馆里通了电，房间里悬挂着一个白炽灯，瓦数超低，晕开暖黄的光。他们俩躺在一头，没关灯，那淡淡的光芒正好投映在两人脸上，以至于，他们能看清彼此漆黑的眼，脸上细微的毛孔，以及下巴上青青的胡茬。
　　呼吸交缠，萦绕出温热暧昧的气息。
　　“咳——”
　　徐梦泽目光偏转，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嗓子。
　　感觉到，嘴角一凉。
　　周越冰冷的唇，落在那里。
　　－－－－－－题外话－－－－－－
　　*
　　本来，我说发一百个小红包。
　　但素，传文前发现你们一下子留了好多评，想着既然是中秋，就留言有份好了。秀才以上的，我都会奖励21币币，感谢大家陪伴。（小声bb，最近留言的人少了，真的有一种被抛弃的赶脚。o（╥﹏╥）o）
　　然后，明早六点肯定没更了，我奖励完币币要去睡。
　　明天的话，可以午饭时间来看哈，肯定会有一更，么么哒。

　　☆、030：墙不隔音，你别出声（一更）

　　呼吸一滞，他又下意识看了过去。
　　周越完全是情不自禁。
　　先前两个人没有发展到亲吻这一步，是他主动的。有些事情会上瘾嘛，恋爱初期，看见那人便忍不住想亲想抱，他和一般男生没什么区别，真要找出一点的话，也就他想亲的那个对象是个男生。
　　不过，他一直觉得，徐梦泽这人，比女人还妖。
　　尤其是被他压在床上，苍白着脸忍痛，闷声哼哼的时候，特别迷人。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周越拉回了思绪，微微眯着眼，又去亲他唇角。两个人刚从外面进来，裸露在外的肌肤还不曾回暖，他的嘴唇凉，徐梦泽也是一样的，可很快，伴随着呼吸纠缠在一起，嘴唇都变得柔软而温热。
　　小小的一个房间里，温度节节攀升，驱散了原本的潮湿寒气。
　　彼此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身子一动，木板床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一会儿，周越先被这声响给郁闷的受不了了，声音低喘着问了一句，“去床下，嗯？”
　　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脱到一半，徐梦泽被他强硬地圈着，有点儿意乱情迷。
　　话未出口，隔着一堵墙壁，相邻的房间里，传出压抑的声响。
　　周越+徐梦泽：“……”
　　亲的有点忘情，两个人刚才都忘了，他们没在家里，而是在山腰的小宾馆。这一行好几个房间，他们住最外面靠山沟的这一间，其他屋子里，也都住着半夜避雨的人。
　　“啊——”
　　又一声略大些的哼叫传来的时候，伴随着木床剧烈晃动的声音。
　　小宾馆的墙壁，实在不隔音。
　　有那么一瞬，浮现在徐梦泽心头的不是尴尬烦躁，而是庆幸。真特么庆幸，他们俩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多说话，不曾闹出什么一听便晓得在做什么的动静。要是他们当真在这种地方做那事儿被发现，娱乐圈真得炸了，还是那种压都压不下去的沸腾热度。毫无疑问，那肯定是周越身上扯不下去的污点标签了。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都后悔，晚间吃饭的时候，当着秦远的面，承认了这桩关系。
　　不是说他不信任秦远，而是觉得隔墙有耳，在那种公共场合，哪怕在包间里，说话做事他也应该注意分寸，不该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就那么大喇喇地将他们的事情过了明面儿。
　　哪怕周越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他也不能毫不在意。
　　必须替他打算，毕竟，追根究底，两个人这一桩关系，是因他最初的撩骚而起的。到了眼下吧，说后悔肯定不至于，可，他既然招了人家，就得替人家考虑。
　　周越童星出道走到今天，二十年时间，所有成就，都是兢兢业业付出，用汗水换来的。
　　脊背传来酥麻的触感，终于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越一只温热的手，搂过他腰，指尖顺着他脊椎骨往下摸，眼看着，越过了腰线，还要往下伸。隔壁剧烈的动静其实不至于让他情动，可再添上怀里这人，一切又不一样了。
　　“行了。”
　　徐梦泽握住了他手腕，制止他动作。
　　“你忍得住？”
　　周越眸色泛红，意有所指。
　　深更半夜这种地方，这种处境，的确让人热血沸腾。可，徐梦泽骨子里有徐家人的忍性和韧性，当他决定了某件事情之后，几乎没什么转圜余地了。
　　周越便发现，他原本意乱情迷的润泽眸光，变得清净而深沉，眼珠儿漆黑，不染杂质。
　　两个人的关系里，他一直是攻气十足的那一个，也一直强势的想要占据主导角色，可，那是因为徐梦泽不计较这些，看着他作，一直纵容。事实上，在人家没默许的情况下，他从来不曾强上。他所有的激情澎湃和凶猛攻势，说到底不过是卖力的取悦，因为知道他喜欢，所以力争表现到最好。
　　眼下，徐梦泽明显地摆出拒绝的态度，他的那些激动情绪，自然也有些萎靡了。
　　就好像，一团正热烈燃烧的火，突然被浇了一盆凉水。
　　哎，好无趣的人……
　　心里这个念头刚划过，身子却猛地一僵。
　　周越轻“嘶”一声，倒抽凉气，看向徐梦泽的那双眼，又给瞪圆了。
　　不知何时，徐梦泽一只手，解开他裤子，伸了进去。
　　“……你你你……”
　　周越将脑袋搭在他肩上，话都说不全。
　　这体验，好像也没有过，肾上腺素飙升，刺激过头了。
　　徐梦泽眼眸低垂，亲他下巴，嗓音低低的，带着点儿沙哑，说：“墙不隔音，你别出声。”
　　周越：“……”
　　从小到大，来自女生的甜言蜜语听了无数句，尤其是这两年，他见识过不少狂热粉丝。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句表白，比轻轻落在他耳边的这句话，更让他感动。
　　好像挺奇怪的，这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而已，可，被徐梦泽用这样的音调，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就是狠狠地触动了他，让他刚才还觉得有些郁闷的心情，变得酸软无力，胸腔里，乱糟糟的。
　　有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是错觉吧？
　　不，他能感觉到，那种克制的温柔。
　　－－－－－－题外话－－－－－－
　　*
　　有二更哈，大家可以晚饭来看，么么哒。
　　另外，不晓得有没有人发现，原本的上卷，下卷，改成了正文，番外。
　　因为设定不能写的缘故，顾江一对砍掉了相当多的剧情，所以下卷作废了，不得已又只能以番外的形式，把正文里没交代的，统一交代完（有详有略，肯定不可能全展开交代），咱们这个文就可以完结啦。最后的小几十天，希望大家继续踊跃留言+投月票，让本文圆满大结局，不留遗憾，么么哒。

　　☆、031：有病吧，还病的不轻（二更）

　　没过多久，一墙之隔的声响停了。
　　寂静而潮湿的夜里，周越的喘息声便越发明显起来。
　　一下又一下，好像即将溺水，所以大口呼吸，英俊的面容上，晕开沉浸情潮的红，让人只看着，便把持不住。徐梦泽本来只是帮他，到了这一会儿，自己也受不住了，半个身子压上去，堵住了他的嘴。
　　两个人亲吻，颇有些难舍难分……
　　直到，周越突然发狠，一下子咬住了徐梦泽的唇。
　　鲜血腥咸的滋味，刺激两个人回神。周越一脸的汗，抬起眼睫的时候，漆黑眸子仿若浸在水中的黑宝石，艰难地喘息了一下，嗓音低低地说：“……太爽了。”
　　所以咬破了徐梦泽的唇……
　　他看着身上的人，心里有点敲小鼓。
　　徐梦泽被他这一下咬的身子都虚了，翻个身平躺在他身边，平复了一下呼吸，抬起手想要摸摸自己嘴唇的时候，眉头一拧，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我去拿纸。”
　　瞧见他动作，周越一张脸都臊红了。
　　一手揪着裤子下床，他将桌上半卷纸扔给了徐梦泽。
　　后者坐起身，脊背靠在墙壁上，扯了一节卫生纸，低头去擦自己手。
　　因为他低着头，所以周越也看不清他神情，扯了几节卫生纸给自己清理完，他再一次上床，小心翼翼地将已经躺下的人搂进怀里，轻声问说：“要不要我也帮下你？”
　　“……不用。”
　　徐梦泽低声回绝。
　　他不是重欲的那种人，对这事儿的热衷，甚至都比不过周越。
　　周越耳听着他声音，只以为他还在因为自己被咬的那一下不悦，又将脑袋搭在他肩上，哑着声音解释说：“第一次这么……我有点没控制住。”
　　“哎~”
　　徐梦泽的叹息，有股特别无奈的意味。
　　两个人待在一起这还没几天，他身上落了好几处伤。高领毛衣还没脱呢，嘴唇又被咬破，眼看着都没法见人了。毕竟，他可是个没有女朋友的人，左邻右舍都是熟人，一看他这样子，不得脑补到天际？想到秦远先前意味深长的各种目光，他只觉得头疼，心里有点窝火，却发不出来。
　　自己纵容的，能怎么着？
　　抬眸看着他的脸色，周越便将人挨的更紧了一些，笑了，“确定不要我帮你？”
　　“睡吧。”
　　徐梦泽侧个身，低语。
　　“转过来。”
　　话落，周越抬手，将人家肩膀往过掰。
　　徐梦泽原本背对着他睡，被他这么要求，无奈，只得转过身，面对着他睡。可，床太窄了，两个男人这么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简直不要太奇怪！
　　只坚持了不到半分钟，徐梦泽又给了周越一个背身，低声说：“别搞来搞去，赶紧睡。”
　　眼看着天都亮了，这人，精力简直旺盛的不正常！
　　他坚决不配合，周越也没什么法子了。这一晚，他是真的非常亢奋。以前嘛，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滚一下床单，可这一晚，无论是关系还是感情，都有了质的飞跃。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动感情了。徐梦泽，应该也是一样的。可他们俩大男人，总不可能说什么你爱我我爱你之类的，过于肉麻。
　　不过，就算没说，也不要紧，反正他心里有数的。
　　胡思乱想着，周越不晓得自己何时睡去的。等他醒来的时候，听到了山间的鸟叫声，雨似乎暂时停了，渗透到房间里的气息非常清新，他抬眼看向窗外，能透过被雨水洗刷过的小窗，看见一片灰蒙蒙青色的天。
　　脸和胳膊暴露在外面，布满凉意。
　　整个房间里，也就被子这一团，显得暖融融。
　　徐梦泽在他怀里，还没醒……
　　他睡觉的时候，喜欢手脚圈着人。昨夜，徐梦泽原本是背对着他睡过去的，眼下却平躺在他怀里，颈下，还枕着他的胳膊。让他有一种，自己宠爱着这人的感觉，特别满足。
　　自顾自想着，他便盯着人看，目光从他饱满的额头落到挺直的鼻峰上，最终，黏在了他被自己咬破了嘴唇上。浅红的唇，那一处有些结痂，凝结了血渍，显得颜色深。
　　看着看着，头又低下去，嘴唇覆在了那一处。
　　“嗯……”
　　徐梦泽不耐地哼了一声，醒来。
　　视线里一张脸，就在他鼻梁上方，因为凑得近，下巴相抵，有轻微刺痛感。
　　“……你一晚没睡？”
　　迟疑片刻，徐梦泽回神，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
　　“睡不安稳，醒的早了些而已。”
　　周越说完，手臂收拢，用下巴蹭蹭他下巴，淡笑着问：“扎不扎？”
　　两天没有刮胡子，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不晓得为何，这样耳鬓厮磨的感觉，让他很是沉醉，微微眯着眼，一副餍足的模样。
　　徐梦泽闷哼了一声，笑骂，“有病吧。”
　　神情很嫌弃，嗓音里却透露出一点儿愉悦，招人的很。
　　“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周越一手横在他胸口，盯着他的眼，突然问。
　　徐梦泽：“……还病得不轻。”
　　话落，就想起身。
　　“急什么啊。”
　　周越还是压着他，语调懒懒的，“反正也没事，不如多躺会儿。”
　　临了，还补充了一句，“隔壁两个已经走了。”
　　“你还想在这儿长住？”
　　的确是没什么事，不用着急着起，徐梦泽被他压着，无奈又好笑，眉眼舒展，用微微纵容的语气，和他说话。
　　周越可没想在这个长住，只是觉得难得。一向讲究挑剔的徐少爷能这么和他在山间小宾馆里窝一晚，和衣睡，期间还能好脾气地帮他来一发，太难得了，以至于想走的时候，都不舍得。
　　两个人就那么一趴一躺，漫无边际地说了一会儿话，总算给起了。
　　避雨的小宾馆，又不比度假别墅，临时住一下也是没办法了，天一亮基本没人多留。因而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其他房间都已经没人了。
　　两个人在简易的水龙头那儿洗了一把脸，临走的时候，从老板那买了一板口香糖，两瓶被热水加温的矿泉水。
　　周越站在山路上，因为嚼着口香糖的缘故，口罩遮住的面颊一鼓一鼓地动，语调含混地问徐梦泽，“这下怎么办？上山呀还是下山啊？”
　　本来，两个人说好看了日出，在山顶寺庙里听会儿经。
　　可眼下，还可能有雨。
　　徐梦泽拿手机看了眼，发现天气是阵雨转阴，想了想便道：“已经快到山顶了，上去吧。”
　　经商的人，好些都信佛讲风水，他们徐家也不能例外。如今掌事的大伯有逢山必拜的习惯，很虔诚。连带着，他虽然不涉及家族生意，这事儿上也有那么点被影响到，驱使他做出这个决定。
　　对此，周越无异议，欣然应允……
　　两个人按着原本的计划上了山，在庙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捐了些香油钱吃了顿素斋，下午，趁着天气尚可，慢悠悠地下了山，途经风景优美的地方，还颇有兴致地拍了几张照片。
　　到了清澜山庄办好入住，趁着徐梦泽去洗澡，周越发了个朋友圈：“风景不错。”
　　配图：“被雨后云雾笼罩着的山峦。”
　　眼下这社会，微信是主要的社交工具，他朋友圈人数不少，一条动态发出去，很快迎来一堆点赞的留言的，其中，甄明珠的留言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甄明珠：“你们俩真有闲情逸致。”
　　……你们俩？
　　这三个字映入眼帘，周越着实愣了一下，私信问她：“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甄明珠刚下班，坐在副驾驶上看见这句话，一头雾水地回了一个符号：“？”
　　周越：“那你说‘你们俩’？”
　　甄明珠：“……”
　　甄明珠：“你不是和徐梦泽在清澜山吗？”
　　周越：“你怎么知道的？”
　　甄明珠：“微博。”
　　看见这个简短的回复，周越甚至能想到甄明珠无语的表情，没有再和她聊，他立马用手机登录了微博。尔后，在热搜里看见一个词条：“有一种兄弟叫周越徐梦泽。”
　　－－－－－－题外话－－－－－－
　　*
　　今天木有三更哈，大家早些睡，安。

　　☆、032：兄弟情深，人不如猫（一更）

　　对微博上这个意外，周越自然始料未及。
　　带着疑惑去看……
　　弄半天，上午他和徐梦泽出了小宾馆一起上山的背影，被路人甲给拍到了。那哥们是一个摄影师，圈子里混的很一般，自己开了个工作室，经常在微博平台搞一些抽奖送礼的活动，所以粉丝也有十多万。那哥们还算良心，给他们那张照片换了挺美一个色调，曝光的时候还搞了个趣味猜题：“猜猜图上这两位是谁？”
　　他和徐梦泽微博粉丝加一起大几千万，各个都不瞎！
　　那张照片里，徐梦泽没有露脸，穿着黑色运动衣，只一个瘦削修长的背影，他呢，偏过脸和人家笑着说话，唇角翘起的弧度都非常明显，一副心情爆好的样子。
　　几乎没几秒，那哥们的微博评论区就爆了。
　　seven。77：“我老公，两个！”
　　cc薇薇：“啊啊啊啊，右边那个是我老公！”
　　萌晴晴：“左边那个是梦神！”
　　安安洛：“哈哈，这是吃完火锅去消食了吗？好有爱！”
　　phx020：“我竟然从两个男人的背影中吃了一嘴狗粮，这不科学！”
　　caseysun：“嘤嘤嘤，我老公笑得好甜，想亲。”
　　花开荼蘼：“我tm突然有点腐。”
　　scj：“夜游清澜山，兴致好好哦。”
　　喝ad钙奶长大的小仙女：“沉浸在我老公的笑容中无法自拔。”
　　迷妹青青青：“这个笑容我能磕一百年。”
　　评论楼，几乎是莫名其妙就歪了，周越唇角的笑容，引发了大批网友广泛讨论。全民娱乐时代，他又入圈已久，平素再低调，神出鬼没，那还是有无数事迹被各种人用各种方式曝光。除了“国民老公”、“双料影帝”这些光环之外，他还有一个已经深有人心的加长版绰号“凭实力单身·帅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傲娇boy·越。”
　　为什么会有这个绰号呢？
　　周影帝在片场各种冷落女搭档的边角料，装起来能运去填海。
　　某年某月某天，华娱电影一姐常青和他搭戏，两个人属于姐弟恋，剧照中，他将这几年娱乐圈盛行的“小奶狗型男友”诠释得淋漓尽致。
　　可事实上……
　　拍摄花絮集锦一出，网友们守着电脑险些笑疯。
　　无论何时何地，一出戏，周越能三秒钟变脸成性冷淡。
　　这件事曾在网上引发轰动。
　　眼下借着这件事被再次提及，热心网友和粉丝一边捧腹爆笑之余，一边热热闹闹地将自己珍藏的各种照片and截图都给贡献了出来，最后，大家发现了很神奇的一点：无论是拍戏、商业活动、各大电影节红毯，周越在和所有女星一起拍照的时候，只有一个标准表情（身板笔直地站着，表情极淡，具体表现为：两边唇角微微上牵，笑得礼貌而不失客气）。
　　于是乎，层出不穷的爆料，几小时便在网上形成汹涌之势。
　　有人说：“当年拍《你不知道我爱你》的时候，他对甄明珠都从头客气到尾。”
　　有人说：“圈子里谁不知道啊，这一位是凭实力单身的。”
　　有人说：“我一直以为，他爱的只有他那张脸，哈哈哈。”
　　还有人说：“出道至今，零绯闻无女朋友。”
　　最后，弱弱的有人说：“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大事，啊啊啊！”
　　舆论风向歪到这一步，玲姐给周越打了好几个电话，奈何，山中信号不好，一直都是无法接通。她坐不住啊，只得运用公关力量，开始刷“兄弟情。”
　　水军跟风也是需要有技巧的，玲姐让微博某大v号发了一篇据说来自圈内人爆料的软文，梗概是：周越和徐梦泽认识已久。当年《你不知道我爱你》在安城拍摄的时候，剧组在徐家会所里聚餐唱歌。周越被同剧组某个后台极大的演员刁难，是徐少给解了围。之后，两个人便熟识了。一晃好几年，私下一直有联系，关系很好。可是，因为都是公众人物，所以两个人平时都很低调，也不想被有心人拿来炒作，所以，请大家距离周越的作品近一些，生活远一些。周越入圈多年，从来不曾和女搭档、女粉丝闹绯闻，是因为他性子赤诚，也是真心热爱演戏，所以不想让自己喜爱的事情，掺杂入过多其他纷扰。
　　这篇长文一出，自然又获得无数粉丝力挺。
　　赞兄弟情的，赞周越演技的，赞周越光明磊落的，这三个倾向占据了评论主力，另外，又有网友抽丝剥茧得出结论：文中刁难周越的那个演员，估摸着是顾景琛了。
　　早些年网上有传，他会出演《你不知道我爱你》里面一个配角，可电影播出后，压根没有他的戏份。估摸着这会儿才能被曝光出来的“刁难”肯定不是什么小刁难，要不然，华娱投资的电影，不至于砍了顾景琛的戏份，却成全了周越的男主角。
　　这结论被许多网友认可，又顺带着黑了顾景琛一波，玲姐放心之余，都懒得再给周越打电话了。
　　至于周越，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晓得这其中少不了玲姐的手笔，平素再乱来这会儿也晓得该说软话了，一个电话拨过去，哄了玲姐十多分钟。
　　不过，最后还是差点气得玲姐心跳血压齐齐飙升。
　　他坦白了自己和徐梦泽的事，让玲姐有一个心理准备。
　　能准备什么？
　　原本已经偃旗息鼓的玲姐完全不敢大意，又继续炒“兄弟情”，一不小心，这热度就持续了十来天，到了十一月十一日光棍节这一天，被另一个大八卦给抢了风头。
　　微博id为“伍小姐”的网友在国内最大的社交论坛上发了一篇长文吐槽他们老板，说是：“吃两个男人的狗粮算什么，我天天吃老板和他养的那只猫祖宗的狗粮，这年头，人不如猫。”
　　那篇题目为《单身狗到底做错了什么？扒一扒我身边的奇葩总裁！》的吐槽文，一经发布，便火了。
　　－－－－－－题外话－－－－－－
　　*
　　阿锦这两天开始折腾新文了，所以更新可能不稳定，大家海涵啊，明天开始，继续保持早上六点发一更（根据更新量，不定时发二更。）
　　另，今天还有哈，晚上七点，么么哒。

　　☆、033：江恬释怀，讲明真相（二更）

　　网络时代，各种耸人听闻的离奇事情，并不少见。
　　社会发展到这一步，好些人拿宠物当孩子一般养，在猫狗身上的心思，并不比照顾一个孩子简单多少。微博id为“伍小姐”的网友，一篇长文之所以会火，是因为她提及，自己老板不良于行。
　　一个走路不方便的家族企业年轻总裁，这标签指向性明显，不言而喻，就剩直说是顾景行了。
　　因为有了这主人公，吐槽贴自然引起了广泛关注。
　　“伍小姐”说：自己老板，虽说不良于行，可身为大集团总裁，相貌气度又在那摆着，按理说，只要他愿意，并不缺女人。偏偏呢，他为人冷淡薄凉得很。这半个月前，他不晓得从哪里捡到一只小白猫（不是多精贵的猫，就是平素里随处可见的那种小猫儿），这只小猫的到来，让他们那一位冷面总裁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首先，他爱笑了，尤其是逗猫的时刻。
　　其次，他会在休息的时候，和猫说话，既耐心又温柔。
　　最后，那只猫儿，几乎无时无刻蜷在他怀里，简直就像腿部挂件，要不是因为几次试探之后，她发现那的确就是有些机灵乖巧的小猫，都快要大开脑洞，觉得那是猫妖了。
　　因为这只猫，他们秘书室这些同事日子好过了不少，尤其是女生，见天儿地说“人不如猫”、“有时候觉得，当一只猫还舒服点”，只她不行，因为小时候被野猫抓过胸，所以她至极还有心理阴影，勉强适应了十多天，还是觉得特别膈应，无法天天和一只猫近距离相处，所以！
　　她怕是史上第一个因为老板宠猫所以不得不辞职的秘书了！
　　世上还有比这更悲催的事情吗？！
　　单身狗在光棍节前夕辞去了工作，越想越不平，以至于她只好开个帖子吐槽一下。
　　这诡异又搞笑的画风，惹得围观网友“哈哈哈”笑个不停，五花八门的安慰评论齐上，最终，有好事的男网友在下面说：“单身了不起呀，我也单身，有本事吐槽，有没有本事配对呀？”
　　就这样，好好一个吐槽贴，莫名其妙演变成相亲贴，在双十一的购物狂潮中，成了一股清流。
　　起先，华娱的公关还对此事展开关注，预备压下热度，联系前职员澄清说明一下，不要将他们总裁牵带进去，可事情还没处理呢，又发现楼层歪了。
　　网友的注意力不在顾景行身上了，自然没必要大动干戈去处理。
　　谨慎起见，公关部某经理，亲自打电话请示顾景行。
　　顾景行倒并不在意，说不用管。
　　自从坐着轮椅开始进去公司，他早已承受了无数同情唏嘘目光和言论，对于这种拿他调侃的事，压根不放在心上，只意外的是：先前秘书室辞职的那个姑娘，竟然是因为他养的猫。
　　早说啊，调去其他部门工作就行了。
　　不过，人已经走了，他自然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再将人请回来，挂了电话之后，一只手落在白猫身上，沉吟片刻轻轻笑开，声音低低地叹了一句，“看你惹得这个事……”
　　“喵！”
　　怀里的小东西，这段时间愈发大胆了，尖着嗓子叫了一声。
　　“妈妈，有个猫！”
　　楼道上路过的小男孩，惊奇地喊了起来。
　　他边上，年轻女人连忙一把扯住他，低声训：“不就是只猫，大惊小怪的。”
　　话落，连忙将自己儿子拉扯走了。
　　乖乖诶，这男人年纪轻轻长得还不赖，坐轮椅实在太可怜了，难怪要养只猫聊以自慰，边上还跟着两个高大健壮的保镖，一看就晓得身份不寻常。
　　母子俩的说话声，落在身后，愈发远了。
　　顾景行也未曾理会，被保镖推着，很快到了江宓的病房。
　　门虚掩着，保镖轻敲了一下随手推开，映入眼帘的一幕，惹得顾景行微微一怔。
　　“……顾总。”
　　江恬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站起身，着急着去擦眼角的泪花。
　　顾景行抚猫的动作顿了一下，微微抬着下巴看过去，嗓音和气温润：“怎么又伤心上了？”
　　“江宓她……”
　　话未说完，泪又流了下来。
　　眼见江宓昏睡半个月，她实在心急如焚。
　　这半个月里，她无时无刻不盼着江宓能醒过来，可医生检查了一次又一次，会诊也好几回，都说她没事，醒来只是时间问题。她想不通，既然说人没什么大碍，怎么就不能醒过来，她还年轻，要一直这样睡下去，可怎么了得？说起来都是自己造的孽，胆小懦弱，需要妹妹帮着出头，还被孙诚害成这样！
　　胡思乱想着，她的眼泪就忍不住了，坐在床边默默垂泪。
　　此刻听见顾景行问，情绪自然有些绷不住。
　　顾景行略略叹一声，抬手挥退了两个保镖，安慰她说：“医生不是说过了，她不会有事。既然醒来只是早晚问题，我们等着就是了，别太担心。”
　　江宓昏睡的事，他表现得没有江恬那边紧张失措。
　　可，说他心里不难受，江恬也不相信。一晃半个月过去，她早已经发现，顾景行不但捡了江宓出事当天出现的那只流浪猫，还极其精心地照料着，他在猫儿身上倾注的心思和展现的温柔，让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是因为男人的情绪比较内敛，不外露吧？
　　江恬是这样觉得的。
　　毕竟，两个人一分多年，早些年的感情羁绊哪怕仍旧残存，却到底淡了，彼此之间又有太多的误会磕碰，无论是江宓也好，顾景行也罢，都背负的太多，早已经不能自在随心地展露情绪。
　　他要是不在乎江宓，不会天天过来，有时候在她床边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养了那只猫，只是为了寄托一下感情而已。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江恬只觉得心头杂糅了一团乱麻，又痛又闷，让她险些窒息。勉强将那股子情绪压制，她看一眼江宓沉静的睡颜，哽咽着说：“都是我不好。”
　　“事已至此，别多想了。”
　　边上，顾景行又道，语调沾染着无奈，却仍旧镇定。
　　他越是镇定，越衬的江恬纷乱纠结，她甚至有一种感觉，牵引在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极其淡薄了，好像一碰就会断的那种。分明是相爱的人，却偏偏受家人所累，走到了这一步。
　　三日前，顾景琛已经被正式逮捕了。
　　江宓若是醒着，当年结下了的怨恨，应该也能消减不少。
　　而她，在经历过孙诚和李朝元的事情后，对有些事也早已释怀。这世上，不是说看着老实本分条件一般的男人就靠得住，不会出轨不会欺负人，也并不是说，家底雄厚的那些，都是一群朝三暮四吃喝玩乐之辈，门当户对固然有些道理，可却不是衡量感情和婚姻的唯一标准。
　　如果一定要嫁，为何要避开好的，专门去找那些普通平庸的？
　　哪怕区别对待，也没有人像她这样，放着优秀深情的不选，偏去选那些薄情寡性的，和顾景行这样的相比，李朝元之流，带给妹妹的，恐怕不是失望，而是绝望。
　　心绪动荡难平，江恬勉强定定神，抬眸，一字一顿地朝顾景行说：“当年的事，实在怪不得江宓。”
　　“……”
　　这样一句话，自然让顾景行猝不及防。
　　他微微一愣，又瞧见江恬无奈而苦涩的一笑，低着头说：“二十年前，我们一家人遭遇横祸，我父母都惨死于歹徒刀下。当时我和江宓在房里，我教她画画。歹徒进来的时候，我将她藏在了衣柜里……之后，我被两个歹徒凌辱了。”
　　“这是江宓学法律的原因，也是她没办法原谅你的原因。那种时候，你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她，反而为了顾景琛下跪求她，顾总，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有多深吧？”
　　－－－－－－题外话－－－－－－
　　*
　　啊啊啊，明早六点，风里雨里等你们！

　　☆、034：江宓苏醒，温情一刻（一更）

　　“……”
　　足有好一会儿，顾景行没能回神。
　　他端坐在轮椅上，骨节分明的一只手犹自落在小猫雪白的毛发上，就那样抬眸看着她，好像没有听明白她刚才那一番话，又好像陷入沉思。
　　“……顾总？”
　　江恬迟疑地唤了一声。
　　这一声拉回了顾景行的神智，下意识地，他便将目光落到了床上。
　　江宓沉睡了一个月，眼下，容颜安详，眉目安宁。印象里，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坐在图书馆看书，就是这样一副模样，美好娴静，气质柔弱又腼腆，好像落入这凡间的精灵，让他想靠近都不敢大张旗鼓的，生怕惊扰到她。
　　可——
　　她也曾有过歇斯底里，双眸泛红地朝他吼，让他滚。
　　好些年了，他都忘不了那一刻她的模样。
　　却也从未想过，原来他给她的伤害，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重上许多，残忍许多。
　　“那件事以后，你们分手了。她虽然没多说什么，可我是她姐姐，如何不知道她心里有多痛苦？从父母出事以后，她的童年便提前结束了。没有过特别轻松无忧的日子。小学开始，每一学期都拿最高奖学金，为的不过是将那些钱攒起来给养父养母，让他们不至于那么辛苦操劳。别的小女孩会开口要漂亮衣服，她从来不会，不吃零食，不提去游乐场。我没有见她特别开怀的笑过，直到高三那一年，你出现了。”
　　“你对她产生的影响有多大，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总之，那一段时间她晚上做作业都是笑着的，说起你也会笑，一个寒假而已，展露在她脸上开心的笑容，比她前面十年加起来都要多，都要耀眼。”
　　“这一切因为你弟弟的事情葬送了，我不怪你，我是当姐姐的，能明白你这种为难的心情。”
　　“可，江宓是无辜的，对吗？”
　　“她因为这件事自我折磨了好几年，一直都没能走出来。当年你出事，她知道的第一时间跑来云京看你。可能因为没办法靠近你吧，身上还担着我的期许，所以没能陪你走过那一段。”
　　“我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她现在躺在这里，能不能醒，什么时候会醒，都是未知数。可我希望，若是她当真有一天苏醒过来，你们能好好的谈一谈，最起码，解开这些心结吧。”
　　颇长的一番话说完，江恬好似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顾景行喉结滚动，低头平缓了一下思绪，正想说话，耳边传来一道女人的轻唤：“姐？”
　　站在他身前，江恬的身形狠狠地僵了一下，尔后，迟疑着转过头去，垂眸对上那一双秋水般澄澈的双眼时，整个人重重地哽咽了一声，哭了。
　　“……姐，哭什么啊。”
　　江宓的声音，有些虚弱，有些无措。
　　“没事。”
　　江恬破涕为笑，“高兴，我是太高兴了。”
　　话落，她站在原地又僵了一下，突然回神道：“对对对，医生，我这就去找医生。”
　　一转眼，人就直接跑出去了。
　　病房门传来“啪”一道响，震得顾景行心头一颤。
　　四目相对，那一双澄净的眸子让他产生一种久违的心慌的感觉，以至于，他落在小猫脊背上的那只手都不自觉地微微握紧了一些，怀中的小猫“喵”一声，不耐地窜了下去。
　　“……感觉怎么样？”
　　顾景行唇角牵出一个笑，声音镇定地问。
　　“景行？”
　　江宓的声音，纤柔中，带着一丝疑惑。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他腿面上，渐渐地，神情变得不敢置信，抿紧唇纠结了一会儿，声音轻颤着问：“你的腿，怎么了？”
　　顾景行一怔，好半晌，竟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江宓明显有些着急了，自己用手撑着床面想要起身，又问：“我怎么会在医院里？你的腿怎么了？”太激动，她单薄的脊背靠倒在墙壁上，白皙的脸上，一片慌张。
　　“江宓！”
　　正在此时，江恬去而复返，连忙上前扶她。
　　江宓依偎在她胳膊上，微微仰着脸，打量她半天，迟疑地摇着头，又问了一句：“姐，你怎么都长白头发了？”
　　一句话，江恬也足足怔了半晌。她的白头发婚后就有了，并不是这段时间长出来的。江宓蹙眉问出这一句，嗓音和神情，都显得难以接受。
　　她也低头，迟疑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尔后，看向医生，“她这……”
　　医生抬步上前，在两人的注视下给她做了个简单检查，尔后，又很随意地问了一些常规问题，想了想，斟酌着给出初步判断：“可能是因为脑伤造成部分记忆缺失，眼下看来，记忆好像停留在2007年了。”
　　记忆，停在2007年？
　　江恬和顾景行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可置信的复杂情绪。
　　昏迷十多天，醒来后丧失了近十年记忆，这事情，怎么想都透着玄乎的。江恬意外之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很快，又跟医生一起出去，拿接下来的检查单。
　　病房里，再一次剩下顾景行和江宓两个人。
　　静静地对视了半晌，江宓眼眶里的泪水率先滚下来。
　　“别哭。”
　　顾景行自己滑动轮椅到了床边，抬手将她细瘦的一只手握在掌中，以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手背，柔声哄说：“我没事。只是因为出车祸还没恢复好，所以暂时不方便走路而已。”
　　“我们一起出车祸了？”
　　一只手被他握着，江宓连一丝挣扎都没有，满眼满脸的信赖，迟疑着，又问了一句。
　　“不是。”
　　顾景行摇摇头，笑了，“记不清没关系，我慢慢讲给你听就是了。”
　　－－－－－－题外话－－－－－－
　　*
　　木有失忆梗，有二更，下午一点。

　　☆、035：重新开始，动情之吻（二更）

　　江恬去而复返，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妹妹江宓穿着医院里纯白的棉质病号服微微侧身躺着，一只手被坐在床边轮椅上的顾景行握在手里，两个人的目光彼此纠缠着，以至于病房里的气息，都变得温柔轻缓。
　　以往，总被顾景行抱在怀里的那只猫，扒拉着他的腿，却根本不顶用。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江宓身上，显然再腾不开思绪去逗猫了。
　　“咳——”
　　江恬轻咳了一声，抬步走进去。
　　被她这刻意的咳嗽声惊动，十指交握的两个人却显然没有分开的意思，顾景行就那样微微侧了身子，开口问她，“医生那边怎么说？”
　　“今天星期六，好几项检查做不了。”
　　江恬也只能尽量无视这两人痴缠的模样，继续说，“医生说这两天先住着，等到了周一再请科室里几位专家会诊一下，该做的检查也要做，暂时没提什么时候出院。”
　　“行。”
　　顾景行点点头，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医院里守着，也挺辛苦了。眼下她已经醒了，今晚就回去睡个好觉吧。医院这边我留下陪着她就好。”
　　江恬：“……”
　　目光扫过他的腿，直接给拒绝了，“我没事，没觉得多累。”
　　“熬坏了身体也不划算。”
　　江恬：“……”
　　半个月以来，她唯一的事情也就在医院里陪床而已，江宓又昏睡着，每天要做的事情并不多，最麻烦的也就是帮她擦洗并且按摩，可，这些事都有专业的护工来做。也就今天周六，护工回了一趟家，等会儿就来了。
　　不过——
　　她也勉强能体会顾景行的心情。
　　想了想，江恬退了一步，道：“等周姐来了，我再回去吧。”
　　“那行。”
　　对此，顾景行没再坚持己见。
　　等到了下午六点，护工回医院后，江恬眼见的确没什么事，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离开医院回了家。保镖买了晚饭上来，吃过晚饭，顾景行便打发护工今晚去医院外面住。
　　护工有点懵，最后听他说自己晚上住病房，只得应下。
　　时至晚上八点，vip病区便显得极其安静了，江宓这一天的吊瓶也早已打完，自己踩了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映出透白清丽的一张脸，可，头发被剃光了，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怎么看都有那么点违和，让她打心眼里抵触和陌生，低下头，她撩起温水，避开纱布，小心地给自己洗了脸。
　　洗完脸，她扯了毛巾静静地擦着脸上的水珠，渐渐地，眼圈又红了。
　　记忆倒退到几个小时之前——
　　她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身边说话，费力抬起了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姐姐的背影和顾景行的侧影。
　　他们两人在说话。
　　她其实挺早就醒了，头也些晕，便没有出声，就躺在他们身后的床上，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了。她姐姐说的那些话，好像一番解释。
　　她为什么无法原谅顾景行，让两个人痛苦。
　　她为什么要帮着那个女孩报警，针对顾景琛。
　　她在他出事后去过医院，并非那般的，冷血无情。
　　她姐姐一个局外人，时至今日，能看明白她，甚至帮着她争取。而她，又何尝感觉不到，在顾景行出事后，在前不久两人重逢后，曾经将她奉若至宝的他，心里不是没有怨。
　　谁对谁错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俩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唯一的条件应该是：彼此之间还有没有感情？
　　她还想不想，握住那仅存的情谊，和他在一起？
　　错过这一次，应该再无机会了。
　　所以，她在晕沉之际任性了一把，疑惑地唤出了那一声：“姐……”
　　景行已经那个样子了，过往种种，她不想再深究计较，就像她的姐姐能为了她做出任何事一样，他身为兄长，为了弟弟做出那种妥协，她也能谅解。
　　就谅解一次吧，毕竟，彼此都因为这件事，付出了代价。
　　一晃眼，蹉跎了十年，这世上，每个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呢。
　　她想要再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江宓？”
　　门外，顾景行有些担忧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江宓深吸一口气，在水龙头下将毛巾洗净，拧干，拿着温毛巾走了出去。
　　顾景行看见她松了一口气，没说话，只笑笑。可他端坐在轮椅上的样子还是刺痛了江宓的眼睛，她将脑海中许多纷乱画面强制压下，柔声试探问：“我帮你擦擦脸？”
　　顾景行微微一愣，倒没拒绝，应了声，“嗯。”
　　江宓便展开手中的温毛巾，覆在了他的脸上，手指捏着毛巾，从他饱满的额头往下，划过挺直鼻梁，瘦削脸颊，最后，她微微俯身，帮他擦了下巴，抿唇收了毛巾。
　　“江宓……”
　　两个人近在咫尺，顾景行的目光落在她浅淡的纯色上，声音又轻又哑。
　　江宓一手搭在他肩头，眸光扫进他眼睛，“嗯”了一声。
　　顾景行喉结轻滚，许久，搁在腿面上的一只手握住了她手腕，轻轻一带，江宓便被扯进他怀中，毫无防备的她脸上一红，清澈眸光里，男人一张脸，越凑越近。
　　嘴唇相贴的触感，让两个人都怔了好几秒，尔后，闭着眼吻到了一起。
　　－－－－－－题外话－－－－－－
　　*
　　午安。

　　☆、036：睡过来，我想抱抱你（一更）

　　病房里安静极了。
　　“啪嗒。”
　　毛巾落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意乱情迷的两个人。
　　纠缠在一起的唇瓣不舍的分开，顾景行率先睁开了眼眸，静静地，打量着被他扯到怀中的小女人。
　　一分十年，江宓已经二十五岁了。可她骨架小，身姿瘦削，性格又一如往日冷淡内敛，因而整个人倒仿若并未被这繁杂世事玷污，不圆滑不周全，他望进她的眼睛里，感觉到，她还是那个中学时期，温柔纯洁的女孩儿。
　　时光，不曾在她精致清丽的容颜上，留下刻痕。
　　她还是那样美好……
　　心中惊痛，又带着一股子失而复得的狂喜，以至于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不断用力地将她箍紧到自己怀里，也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嵌入自己的骨肉之中。
　　“景行？”
　　江宓低声说了一句，他都没听见。
　　无奈之下，江宓只得微微拔高了声音，又道：“你弄疼我了。”
　　“哦。”
　　倏然回神，顾景行连忙放开她。
　　江宓从他怀中退出，平缓了一下糟乱的呼吸，低头捡了毛巾，又进了卫生间。
　　很快，卫生间里传来水声，那声音传入顾景行耳中，让他微微有几分痴。只觉得，水龙头哗哗响的声音，她洗毛巾的声音，都那样动听悦耳，让他想要什么事也不做，就这样静静地待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听她做这做那，以此获得心灵的平静。她的目光落在卫生间虚掩的门上，甚至不敢移开。
　　真的好像一场幻觉啊……
　　江宓醒了。
　　她醒了，却没有再用那样一副冷脸对他。
　　她的记忆留在了十年前高考之后的日子里，脑海里还记得的，都是他给她的温暖和快乐。她还是那么乖，被亲到都会脸红，唇齿间的滋味那般香甜，只尝一口，都给他一种此后都要渴死的感觉。
　　“怎么啦？”
　　放下毛巾出来，江宓瞧见他一副神游九天的模样，抿起唇角，轻声地问。
　　“没什么。”
　　顾景行笑了笑，言语里有感慨，“你昏迷半个月才醒。”
　　抿唇站着，一时间，江宓倒不晓得如何接话。
　　“喵~”
　　一道细弱的猫叫声，适时帮她解了围。
　　垂眸看见蹲在床脚的小白猫，江宓忍不住笑了笑，蹲下身去，摸着猫儿光滑柔软的毛发问他，“这是你养的猫吗？”
　　“嗯。”
　　顾景行点了点头。
　　脑海里又闪过这半个月来诸多场景，他静静地打量着江宓柔软的笑颜，许久，心里那些疑问，仍旧是未曾说出来。江宓连这十年的记忆都没了，一下午看见猫也没有任何反常言论，可见，昏迷便是昏迷了，怎么可能像他想的那样，灵魂还给落到小猫身上了。那只猫儿，乖巧灵慧不假，却也从未有任何通灵之处。
　　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应该一直无法面对江宓吧。
　　因为愧疚深重，所以不敢面对她，反而自欺欺人，将猫儿的各种行为往她身上联想，觉得她打心眼里其实在依赖自己，自我催眠，将那些愧疚，转接到小猫的身上去。
　　一只猫而已，它的行动，哪有什么规律章法可言呢？
　　眼下江宓醒了，他再去看这只猫儿，觉得它也就是一直普通的小白猫。
　　坐在轮椅上看了会儿，顾景行朝门外唤了一声。
　　“顾总。”
　　一个保镖推门而入，恭敬地道。
　　顾景行“嗯”一声，开口吩咐说：“扶我去床上躺着。”
　　“是。”
　　保镖应声，推着轮椅去了床边，很快，将他搀起来，扶着躺到了陪护床上。
　　这个过程中，江宓又去卫生间洗了一个手，耳听着保镖出了门，想了想，出去问他：“现在要睡吗？要不要刷牙？”晓得顾景行晚上住这边，保镖在晚饭后买了几样洗漱用品送了上来。
　　“太麻烦你了。”
　　顾景行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那我给你挤牙膏。”
　　江宓朝他笑了一下，又进去卫生间，用热水帮他烫了一下牙刷，又挤了牙膏，给送出去。这之后，又给一次性纸杯里倒了温水，连同一个小脸盆，一起端到了床边。
　　顾景行坐在床上，刷完牙，将手里的牙刷和一次性纸杯递给她。
　　江宓一点儿不耐烦的情绪也无，将东西收拾回卫生间。
　　见她如此折腾好几次，顾景行自然心生不忍，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最终，眼看她躺回到了自己那张病床上。
　　不知不觉，晚上九点了。
　　江宓侧躺着，征询他意见，“再没事的话，我关灯了？”
　　顾景行“嗯”了一声。
　　房间灯的开关就在病床前，江宓随手关了灯，适应了半分钟的黑暗后，能借助月光看清病房里的一切，不自觉的，视线又瞥向了顾景行。
　　他显然还没睡，平躺在床上，目光也朝向她。
　　哪怕房间光线昏暗，两个人也都能感觉到，来自对方的注视。
　　几分钟后，顾景行轻轻唤了一声，“江宓？”
　　“嗯？”
　　“睡过来好不好？”
　　顾景行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半晌，又补充，“睡过来，我想抱抱你。”
　　“床那么小……”
　　“睡的下。”
　　她拒绝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
　　江宓沉默了一会儿，没再吭声，踩着拖鞋下床，过去到他身边。
　　顾景行掀开被子，温热的大手伸出，拉着她躺到了自己怀中，第一时间，将她纤细的腰身圈紧了。
　　从2006年最初相识，到2007年出事分手，两个人也甚少这样亲密。保镖将顾景行扶上床躺下的时候，他已经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和长裤，里面也就留了一套质地顺滑的黑色打底，秋衣+秋裤，上下两件。江宓只穿着医院提供的白色病号服，关了灯以后，她脱掉了里面的内衣。
　　猛不防贴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狠狠地僵了一下。
　　松软的被子里，彼此的气息开始交缠。
　　顾景行伸出一只手，缓缓地，落在了江宓的脸上，轻柔抚摸。
　　他五指修长而瘦窄，在被窝里暖了好一会儿稍微浸染了一些暖意，就那样拂过人脸的时候，带着一阵阵酥麻的痒，却，又让人觉得心酸。
　　“景行……”
　　江宓拉下了他的手，握紧了。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顾景行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任由她握着，许久，声音低低地感慨了一句，那声音笼着轻愁，尔后又染上笑意，落在人耳边，着实让人心酸心伤，百转千回。
　　“机会还很多的。”
　　江宓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声音很轻。
　　“还想亲你。”
　　顾景行突然说。
　　这句话，江宓没有接，攥着他的那只手，却轻微地使了点儿力。
　　气氛凝滞了短暂的几秒钟，两个人又亲上。
　　顾景行抽了自己的手，抓住江宓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间。尔后，他的手隔一层衣服落在了江宓瘦削的脊背上，微微倾身，将她虚压在怀中，专注地吻。
　　吻着吻着，两个人都有些忘乎所以。
　　压抑数载的感情一旦爆发，便显得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不知不觉，江宓的眼眶里蓄满了泪，她忍不住想要吸吸鼻子的时候，身子突然僵了一下。她感觉到：顾景行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腰间，那是一个预备撩开她上衣下摆的动作。
　　可是他没动，就那样停下，一边吻咬她唇，一下又一下，一边哑着声音说：“我想摸摸。”
　　这人……以前不这样急色啊……
　　已然决定要重修旧好，心中激荡的情绪需要释放，江宓并不抗拒和他亲吻。毕竟，那蹉跎而过的十年后，她已经二十五岁，早已知晓男女之事，也会在经常想起他的时候，又痛又寂寞。
　　她沉默了下来。
　　这沉默好像最好的催化剂。
　　顾景行吻的凶狠了起来，一手伸进去。
　　他的掌心，变得灼烫起来。
　　－－－－－－题外话－－－－－－
　　*
　　有二更哈，时间目前不确定。
　　这几天折腾新文，忐忑的阿锦有点心力交瘁，特别怕不能让你们满意。o（╥﹏╥）o

　　☆、037：江宓问：你求过婚吗？（二更）

　　两个人身下的那张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喵~喵~”
　　蹲在床脚，小白猫不安地叫了起来。
　　江宓被这动静弄得羞红了脸，整个人被亲的软弱无力，抬起的一只手，抵在她和顾景行中间，动作中显露出无言的羞怯和抗拒，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男人的手，在她身上作乱，险些将她揉碎。
　　“景行~”
　　颤巍巍出口的声音，显得软绵绵。
　　顾景行一只手，从她胸口移到肩头、后背，最终，又落在她腰间的软肉上，轻轻地捏着，没出声，整个人还沉浸在那一波一波的余韵中。
　　如果不是因为江宓还未复原，他压根克制不住。十年的苦痛和忍耐，十年的渴望和憧憬，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怀里，嗓音柔媚姿态顺从，是个人，都没办法忍耐压抑了。
　　徐徐地叹了一声，他又凑过去亲，一声又一声，“我爱你……江宓……我爱你……”
　　边亲边说，边说边亲，听上去，好像在撒娇。
　　江宓难耐地动了一下，抬手抚上他脊背，柔声道：“既然这样的话，以后就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勤锻炼，争取早一点恢复了，好吗？”
　　顾景行喉结轻滚，“嗯。”
　　“你都不知道，看见你这样，我有多难受。”
　　略带苦涩的一句话，让顾景行微微愣了一下，盯着她眼睛看。
　　江宓也怔了一下，又补充，“刚才醒来看见你这副样子坐在床边，我都吓死了。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开车也不晓得小心一些，怎么还能出车祸了？”
　　一手抚着她的脸，顾景行不说话，只低头亲。
　　一个又一个湿润的吻，落在她额头，眉间，眼下，含着缱绻情谊，完全不知疲倦。
　　江宓心情也复杂，没有阻止他，等到他大手摸上脑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轻声挣扎：“别摸那里。”
　　半个月，头发长了一点点，像胡茬似的，微微有些扎人。顾景行摸着摸着忍不住笑了，一手撑着身子微微往上，用脸颊和下巴去蹭她头皮。
　　这人，什么毛病啊……
　　江宓简直想哭，使劲儿将他身子往下扯。
　　顾景行蹭了会儿，侧躺着瞧她，好半晌，又轻轻一笑。
　　“笑什么呀。”
　　江宓被他笑得都有些委屈了，咬着唇，含混不清地问：“是不是很难看？”
　　“很漂亮。”
　　江宓：“……”
　　许久，她嘀咕了一句，“怎么可能？”
　　“真的很漂亮。”
　　顾景行的指尖，在她腹腰处摩挲，声音低柔，还有些漫不经心，“你头型很好看，剃光了也漂亮。不过，在我眼里，你无论什么样，都是最漂亮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没听过？”
　　“……以前都没这么油腔滑调。”
　　“那你喜欢吗？”
　　于昏暗里对上他眼睛，江宓又一次脸红了。
　　游走在她腰上的指尖，不知不觉下滑，顾景行的掌心，落在了她小腹上。
　　有那么一瞬，江宓都呆掉了。整个人映在顾景行眼中，好像被架在火坑上烤着一般，她下意识去逮他的手，支支吾吾的，舌头打结，“你别，在医院呢……”
　　“我真的……就先摸摸行吗？”
　　顾景行没有依着她的意思拿出手，嗓音中暗含一丝无奈和恳求。
　　原本让这人睡过来，真的只是想要抱抱她而已。可刚才，很轻易地就在上面摸了一圈儿，身为一个年近三十还一贯毫无这方面经历的大男人，面对心爱的那个人，总是得寸进尺的，摸完上面就想探究下面，情绪一上来，便很汹涌。那种渴望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是焦灼的。
　　对上他眼睛，听见他声音，江宓完全不忍心拒绝他。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以至于翌日清晨，护工带了早餐上来的时候，两个人还在睡。被喊门声惊醒，江宓踩着拖鞋回到自己病床上的时候，身子还是酥麻的。他们俩的情况，自然不可能发生什么实质性关系。可这一晚上，被这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又摸又亲，她脸皮薄，想起来便觉得浑身发痒好不自在……
　　坐在床上发了几秒钟的呆，她拿了内衣，先去洗手间收拾洗漱。
　　等她再出来，进到房间的保镖也已经将顾景行安顿在轮椅上了，两个人还没有说什么话，顾景行落在床上的手机又响了，他滑到床边去，接电话。
　　“嗯，我在医院。”
　　“行。”
　　简短地说了两句，顾景行挂了电话，扭头发现江宓在看，便解释：“明珠和秦远，听你姐说你醒了，要一会儿过来。”
　　“……啊，明珠？”
　　江宓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语调微扬。
　　昨天下午两个人说了很久的话，十年间的事情，顾景行挑拣着将她应该知晓的给说了一下，因而江宓已经晓得她和甄明珠这几年关系不错，也晓得，甄明珠的一个朋友在她出国念书期间，对她照顾颇多，眼下，她就在人家和朋友合开的律所里上班。不过，毕竟没了记忆，有些意外也是正常的。
　　顾景行将心中那一丝古怪的情绪压下去，给她宽心，“没事，有我在呢。”
　　“嗯。”
　　江宓抿着唇，点了点头。
　　尔后，保镖推着顾景行，进了洗手间。
　　他在保镖照看下洗漱，江宓便坐到了床上，开始用早餐，心中还有些不怎么踏实。
　　昨天醒来的时候，头晕脑胀，撒了谎，以求给他们这段感情一个出路，那不过就是个突然而起的念头，当时，她完全没办法和精力，再去考虑其它事情。
　　她对医生说记得自己刚高考完不久，那是2007年。这便意味着，十年间发生的所有事，认识的所有人，于她而言都成了陌生的，她要不露馅，将这个谎话继续下去，还得一直往下演，不光在顾景行和姐姐面前演戏，在所有人面前，都得演戏。
　　这个戏，要演的什么时候呢？
　　会不会穿帮？
　　穿帮了怎么办？
　　总得找个机会再恢复记忆吧？
　　可，要是恢复记忆了，又要怎么面对顾景行？
　　眼下一想，心头就好像横亘了一团乱麻，让她不晓得如何自处了。
　　顾景行洗漱停当，出来后就看见她拿着筷子，一脸出神的模样，滑动轮椅上前，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又在想些什么？”
　　“……没，没什么。”
　　江宓猛地回神，摇摇头道。
　　顾景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又问：“真的没事？”
　　“就……”
　　被追问，让江宓的心情有点波动，半晌，她抿唇问了一句：“你求过婚吗？”
　　顾景行：“……”
　　江宓一手攥着筷子，微微歪头，表情里有那么点想不通的纠结，看着他，迟疑又说：“我们都在一起十年了，我也两年前就毕业了，你一直都没有向我求过婚吗？”
　　她要是和顾景行结婚了，那，恢复记忆就无所谓了吧？
　　木已成舟，哪怕原来那个她不太情愿，也不会做出离婚这种出格举动，继续和顾景行在一起。朝夕相处之后，两个人的感情也能顺其自然地回来。
　　那么，她撒谎装失忆这件事，也就能揭过去了。
　　要是时间倒退到昨天，早知如此，她可能不想装失忆了，感动一下，慢慢和顾景行相处，最后在一起也没什么。可这失忆已经装了，她总不可能拉下脸不打自招，一时间，问题层出不穷，都来了。
　　她这问题，也让顾景行着实懵了一下，迟疑着，不晓得如何回答了。
　　说没有，好像会令她失望。
　　说有，又好像骗婚。
　　他正左右为难呢，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响。
　　江恬来了……
　　两人之间的这个问题自然随之揭过，顾景行舒了一口气，让江恬和护工在里面照看着，他和保镖一起，带了那只猫，先出了病房，去外面透透气。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恬听见了自家妹妹那句话。心里有些尴尬，奈何她和一个记忆留在07年的妹妹也没办法计较，眼看着江宓吃完饭了，才状若随意地问：“怎么刚才说起结婚的话题了？”
　　江宓正喝水，差点被噎了一下，轻声道：“我就是有点想不通。”
　　“你才二十五，顾总也就二十七，年龄都不算大……”
　　话说到这，她突然瞥见江宓锁骨处几个深红色吻痕，下意识僵了一下，拧了眉头。
　　这两人，真是胡来！
　　那一个那种样子，这一个身体也没好利索，大晚上在病房里都按捺不住了？顾景行出事后沉稳持重了不少，就连脸色，也一贯冰冷寡情，这下倒好，趁着江宓记忆没恢复，当起急色鬼了？
　　－－－－－－题外话－－－－－－
　　*
　　江宓：“自己撒的谎，哭着也要圆回来。”
　　明天，大家就可以看到阿锦占坑的新文啦，吼吼，为毛我自己这么激动？
　　这几天因为在准备新文，把原本说好的福利又给耽误了，很不好意思，我明天就写，最晚明晚，先发小梦和周影帝的，具体几点可以领取，明天更新完通知大家哇。

　　☆、038：这位大叔好不见外（一更）

　　触及她的眼神，江宓也微微愣了一下。
　　目光下移，低头瞧见锁骨上几道吻痕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抬手拢着衣领。病号服是外翻v字式的领口，她人比较瘦，无论怎么看，宽松的病号服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荡。
　　“咳——”
　　尴尬地咳了一声，江宓端起了水杯，喝水掩饰情绪。
　　江恬的脸皮比她还薄，因而，哪怕看见了吻痕，也不好意思当面提出训斥一通，自己憋了半天，正郁闷呢，值班的护士过来给江宓打上了点滴。
　　“今天几瓶？”
　　注意力被吸引走，江恬开口问。
　　“三瓶，午饭前就能挂完了，”护士拍着江宓的手背给扎针，好半晌，可算将输液针扎进去，长舒一口气说，“出院了得好好养养，像你瘦成这样，血管都不好找，扎针都难。”
　　“知道了。”
　　江宓点点头应了一声。
　　护士推着输液车离开，很快，病房里陷入了安宁。
　　江宓在挂针，护工闲着，坐在另外一张床边，小声地和家里人聊微信，江恬无所事事，自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出来，坐在江宓床边，削完皮，用水果刀切块给她喂。
　　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到了早上九点。
　　房门外传来几道辨不真切的说话声，江恬装起手机刚起身，听见房门“吱呀”一声。
　　顾景行和过来探望的几个人一起进来。和前几次急匆匆过来不一样，这一次因为江宓醒了，甄明珠、程砚宁和秦远手中，都拎着果篮牛奶等营养品，随行的万存希，还抱着一束百合花。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江恬念叨间，和护工一起，接了几人拎着的东西。
　　江宓处于“失忆”又听闻几人要过来的状态，一手撑着床面坐直了一些，先看向甄明珠和程砚宁，笑着说了一句：“景行早上说，你们上午要过来。”
　　“感觉怎么样了？”
　　甄明珠一手圈着程欢的脖颈，到了她床边，笑着问。
　　小少年的脸蛋被他亲妈一只手揉弄着，很艰难地才将她手腕扯下，笑嘻嘻道：“江宓阿姨好。”
　　“……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
　　江宓轻笑，目光落在程欢脸上，温柔打量。
　　“对啊，五岁快两个月。”
　　程欢比出一只手朝她说了一句，扭头看一眼身后不远处，坐在轮椅上和程砚宁、秦远寒暄的顾景行，压低声音还添了一句，“你和伯伯再耽搁下去，我就该上小学了。”
　　江宓：“……”
　　“啪！”
　　甄明珠抬手在儿子脖颈拍了一下，轻斥，“说什么呢。”
　　刚才过来的时候，他们一众人坐了两辆车，秦远开了自己的车，程砚宁则开车载着老婆孩子和小表妹，路上，夫妻俩自然会说起江宓和顾景行的事情，也没避着孩子，不知不觉地，被万存希和程欢听去不少。那一个十三岁刚上初一，可因为关系远平时接触也少，反而安静地不曾多说一句。这一个就不一样了，暑假里和江宓混的还算熟，说起话都像个小大人，这一会听闻她失去了一些记忆也没有生分，想说什么还是直接就来了。
　　甄明珠素来了解江宓的性子，担心她多想，扇了儿子一下，便笑着去宽慰：“别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先好好养病，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没事儿，倒是你，怎么和……”
　　随口说了半句，江宓唇角抽动了一下，笑容有些勉强，“一言不合就扇孩子，太暴力了。”
　　甄明珠：“……”
　　她用的力道其实没多大，也不至于将人给扇疼了。
　　和程砚宁那个“后爸”比起来，她一向自诩为亲妈，这会儿被这么说了一句，一时间还着实生出一些愧疚之心，低下头就去瞧程欢的后颈。
　　程欢后颈那一块儿有痒痒肉，自然不让她瞧，一下子就给蹦开了。
　　瞧着母子俩打闹，江宓默默地松了一口气，都不怎么敢再次开口说话了。
　　她刚才差点说了一句，“怎么和程砚宁学……”
　　十年的记忆扎根在脑海里，简直太可怕了，随便一张口都有可能露陷，她甚至下意识瞧了顾景行一眼，眼见他在那说话，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这边，才略微放下心来。
　　时间渐渐流逝，不知不觉，又到了十点多。
　　因为江宓还在打针，一众人没有多留，最后寒暄了几句，离开了病房。
　　顾景行和保镖将几人送进电梯。
　　周末，医院里人不算多，电梯下行的时候，程欢便扬起下巴，字正腔圆地问：“爸爸，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商场了吧？”
　　“对。”
　　程砚宁揽着甄明珠，淡笑着应了一声。
　　“秦叔叔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程欢仰着的脑袋又朝向秦远，面带渴望地继续问。
　　“……”
　　秦远揉揉他脑袋，看向那两口子，笑着说：“周末商场里人多，你们选这时候过去，是要买东西？”目光落在甄明珠身上，他的未尽之意，两人自然明白。
　　甄明珠二胎预产期在元月下旬，眼下怀着七个月的身孕，周末去商场，实在不方便。
　　闻言，甄明珠笑笑道：“存希在学校的元旦晚会上有节目要表演，最近已经在排练了，要买一下衣服和鞋子。天气也冷了，我想再给她和欢欢添两件冬衣，另外待产包也没准备好，就想一起去逛逛。”
　　“……得，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就负责带孩子。”
　　话落，秦远一只手牵住了小程欢，另外一只手落在万存希脑袋上揉了揉，正揉着“咦”了一声，垂眸笑起来，“这头发够软的，平时用什么洗发水？”
　　万存希：“……”
　　她和程欢不一样，待在翡翠园的时间也不算频繁。基本上就是两个爸爸一起出去度假游乐而姑姑又上山修行，万家没人的时候，她过来和表哥表嫂同住。
　　与之相应的，和秦远等人，不算熟络。
　　这位大叔好不见外……
　　默默地想完，万存希报出一个洗发水的名字。
　　秦远：“？”
　　呵呵，没听过……
　　他一个直男，哪里会去注意女人的洗发水牌子，也就是刚才觉得手下的触感分外丝滑轻软，才随口那么一问，眼下耳听着小姑娘声音里有点郁闷情绪，垂眸一瞧，发现人家小孩儿耳朵都红了。
　　这年头，小姑娘都这么早熟？
　　也才十三四岁吧？
　　万存希个子比一般女孩儿高一些，他还着实不太清楚，她到底多大。不过，小姑娘既然性别意识明显，他自然不可能再用对待程欢那一套去对待，很快便收了手。
　　之后，一众人到了停车场，出了一个突发状况：程砚宁建筑设计事务所那边临时有点事儿需要他回去处理。
　　几个人商议后，决定由他开车带甄明珠先去事务所那边，秦远带着两个孩子先去商场里看衣服，等会儿事情处理完，他们夫妻俩再打电话，几个人再汇合。
　　如此一来，程欢和万存希，自然都上了秦远的车。
　　黑色奥迪驶出医院，秦远给两个孩子放了车载音乐，打发无聊。
　　周末的路况还不太好，车开到一半儿，程欢犯了困，靠在车座上，昏昏欲睡。侧头瞧见他模样，万存希小声地朝前面说：“秦哥哥，你把音乐关了吧，欢欢睡着了。”
　　她来云京十年，口音挺地道，可许是因为个人咬字原因，一个“qin”的音，听起来更像“qing。”
　　本来因为不特别熟悉，开口便十分客气，声音很轻，眼下再来这么一句，秦远都差点起了鸡皮疙瘩，想说让她不用拘谨吧，又担心自己一出口，人家小姑娘更不自在。
　　思量半晌，他没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行”，关掉了音乐。
　　接下来，一路无话。
　　十一点多，秦远将车子驶入了商场负一层停车场，万存希叫醒了程欢，三个人先后下了车。
　　拿着车钥匙走在前面，余光瞥见两个孩子跟上，秦远刚放慢了步子锁了车，听见了身后程欢有些惊讶担忧地喊起来，“小姨，你裤子流血了。”
　　－－－－－－题外话－－－－－－
　　*
　　秦远：“阿锦，你不要告诉我，老子的一世英名要毁在这里？”
　　阿锦：“不就是给小姑娘买个姨妈巾么，别说的这么严重ok？人家都叫你哥了。”
　　秦远：“呵呵，我觉得她应该叫我一声叔。”
　　阿锦：“……”
　　气氛僵持ing——
　　程欢（天真的）：“姨妈巾是什么？（⊙o⊙）”
　　小希：“我不想让他给我买啊啊啊！”
　　有二更，让我想想哈，大概在下午两点可以看啦，至于新文，编辑九点审核后就会放出来，福利的话，二更题外通知具体时间。（^。^）

　　☆、039：秦远说：披着。（新文求收藏）

　　一句话，三个人都停在了原地。
　　万存希明显有些懵，脸色一瞬间僵硬起来，尔后，很快又涨得通红。
　　她已经十三岁了，生理卫生知识晓得了不少。早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班上便有一个女生，因为来月经吓哭而闹了笑话。他们当时的班主任是个温柔的女老师，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借机给他们上了一堂课。
　　不过，她晓得来例假的标志是下面会流血，可毕竟从未经历过，这是第一次，猛不防听见程欢在后面喊，心里的感觉不是害怕，而是羞愧难为情。
　　社会开放，网络深入千家万户，现在的孩子大多都早熟。
　　就程欢，在幼儿园里都有小女生追着喜欢，更何况她已经上初中了。万随遇将她安置在私立贵族学校里，班上的学生十个有九个都是家里有权有势的，彼此之间拉帮结派，较劲攀比的情况自然无法避免。她是挺专注学习的那种女生，可因为模样生的好，从小接触的又都是万随遇、楚江这样的人，日积月累，也算的上一个气质小美女，在学校里人缘很好。
　　眼下，却在一个年轻男人面前丢了脸？
　　哪怕这男人比她大了一轮，那也不行！
　　胡思乱想着，又着急又窘迫，她眼眶都急红了……
　　这状况，让秦远忍不住磨了磨牙，正纠结着怎么开口呢，又听见程欢在那喊：“小姑你哪里不舒服啊！”
　　“我没有！”
　　“你屁股在流血！”
　　“……”
　　万存希看他一眼，直接气哭了，抬步就往车边走。
　　秦远：“……”
　　他下意识用钥匙开了锁，眼见小姑娘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更觉头大，无奈得很，垂眸看了眼程欢。
　　小少年一脸无辜，“秦叔叔。”
　　秦远：“没事儿。”
　　对上他一双清澈而透亮的大眼睛，秦远的声音都温柔许多，抬手在他发顶揉了揉，俯身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担心，我过去看看。”
　　“……好吧。”
　　程欢不晓得自己怎么就两句话将小姑给惹哭了，神色间还有一丝苦恼。
　　秦远一个男人，也没办法和他解释那么多，默默地叹口气，走去了车边，拉开后排车门，斟酌了一下，尔后问：“女孩子青春期便会来月经，知道的吧？”
　　观察这姑娘的反应，他觉得应该是知道的。
　　不然，表情就不是羞愤，而是惊慌了。
　　“……嗯。”
　　万存希开口，不情不愿的一个字。
　　她穿着一件衬衫领的淑女款米色针织衫，配一条浅色牛仔裤，肩膀单薄，双腿纤细，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微微俯身坐在那，双腿拢的紧紧了，一副小女孩别扭又紧张的模样。
　　头发先前被他揉弄了两下，略微有些毛躁，这么看，倒像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不晓得为何，秦远想笑，可这关头，发笑免不了让小姑娘更难堪，因而他只得偏头轻咳了一嗓子，还尽量将嗓音放低柔，哄说：“你坐在这里也不行，问题没办法解决。”
　　万存希：“……”
　　她不吭声。
　　秦远想了想，又问：“会不会疼？能不能走去商场？”
　　她都没什么感觉，不疼。
　　可——
　　要怎么走去商场嘛！
　　这大叔，说话又慢又刻板，让人没法子接。
　　可她又不能就这么僵在这儿，因而，只得硬着头皮说：“不疼，能走。”
　　秦远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先进商场，负一层就有一个超市，买一下需要用的东西。”
　　“嗯。”
　　万存希点点头，从车里又出来。
　　起身的时候，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分外明显了，以至于她连步子都不敢迈开，夹着腿走路。正觉得羞恼，肩上突然一重，回头间，她看见拢住了她后背的男士西装。秦远的西装是正统的黑色，面料精良做工考究，手指挨上去，有一股子顺滑冰凉的触感，还隐隐带着一股子好闻的淡香。
　　难不成，这大叔还用香水？
　　一瞬间的胡思乱想后，万存希连忙道：“不……不……”
　　男人的西装宽大，的确能遮挡住她的狼狈，可如此一来，人家衣服要脏了。她虽然和这人不太熟，却也晓得他家世不凡，西装肯定不便宜，没必要为了给她遮丑，弄脏或者报废。
　　“披着。”
　　抬手按在她肩上，秦远制止了她脱衣服的动作。
　　大学以后，他对女人向来敬而远之。这几年工作了也是一样，无聊的时候待在家里看电视或者玩游戏、睡觉打发时间，也懒得找女人，平时里其他的娱乐活动，多半找徐梦泽等人，也从来不找女人作陪。因为不耐烦应付，所以他在女士面前都算不得教养良好的绅士，有时候还会给人寡情凉薄的感觉。
　　如此这般脱衣服给女人遮丑的状况，也算史无前例第一次了。
　　不过，小姑娘比他足足小了一轮，虽然看着有些敏感早熟，在他眼里，其实还是个孩子。他对一个孩子能生出什么心思？不过是看她性子别扭，关照一二。
　　“……谢谢秦哥哥。”
　　察觉到男人语气里那股子不容置喙的意味，万存希纠结了一下，开口道谢。
　　程砚宁舅舅也真是的，年近半百的时候收养一个三岁女孩当女儿，眼下这差了十多岁的小姑娘管他叫哥哥，怎么听，他都有一种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收敛了有些无语的思绪，秦远朝小姑娘笑了笑，道：“走吧，先进商场。”
　　话落，一手牵住了等在边上的小程欢。
　　－－－－－－题外话－－－－－－
　　*
　　早上起来一直在捣鼓新文审核的事，来晚了，大家见谅。
　　目前，新文《学霸娇妻：陆少宠上瘾》已经可以从客户端（作者其他作品）那里搜到了，类型和学霸这本差不多，新闻记者vs奥运冠军，希望大家喜欢，踊跃收藏留言。（^。^）
　　下午七点，正版群上小梦的福利，大家到时候拿粉丝值和订阅截图去管理员处领取，注意：头衔后标注【暂不验证】的管理员最近比较忙，不给福利哈，大家发截图避过她们，么么哒。

　　☆、040：说是甄明馨自杀了（一更）

　　三个人进了商场负一层。
　　到了超市，秦远让万存希和程欢一起坐外面的圆形沙发上等，他自己则拿了钱夹进去，没一会儿，拎了一个塑料袋出来，递给万存希，嗓音温和道：“去洗手间先用上，出来了我陪你们去买衣服。”
　　抬手接了塑料袋，万存希轻声道了声谢。
　　见她走去洗手间，秦远也松了口气，和边上程欢随意地聊了会儿天。
　　十来分钟后，万存希去而复返，声音细细地解释了一句：“洗手间人有点多。”
　　“走吧。”
　　秦远只笑笑，牵着小程欢去乘扶梯。
　　万存希是三岁左右便被万随遇收养的，十年间的日子都过得幸福无忧，可随着年龄渐长，当然也明白了自己养女的身份，性子多多少少有几分敏感，以至于，在洗手间里待的久了点儿，都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秦远这人性子随和散漫的紧，让她不自觉放松了。
　　没一会儿，三个人到了四楼。
　　商场的四楼是童装+床上用品区，惦记着万存希的情况，秦远先去帮她看衣服。奈何小姑娘这个年龄段的衣服实在不好买，万存希个子又偏高，童装基本都穿不了了。他暗叹自己疏忽，又将两人领着下电梯，先去三楼。三楼一整层都是女装，里面有几家青少年服饰专卖店。
　　三个人进了一家店，先给万存希看了条裤子。
　　她换上之后，秦远让导购员剪了价签，帮她收了脏裤子，尔后，又让她自己选上衣。
　　万存希在导购陪同下看衣服的这过程中，他去一边接电话。
　　一手拿了衣服，抬眸瞥见他去打电话，万存希朝坐在沙发上的小程欢叮咛说：“我进去试衣服，你乖乖地坐在这儿，别乱跑，知道了吗？”
　　“恩恩，我又不是三岁。”
　　程欢两手撑着坐在沙发上，一脸无语地说。
　　万存希笑了笑，拿了件白色短款呢外套进了试衣间。
　　穿出来一看，发现肩头略窄，捆的人紧紧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看。她有些遗憾地将衣服换回来，让导购员开票，想要先去结了裤子的钱。
　　目光不经意瞥出去，发现秦远已经打完了电话，在和不知打哪儿出现的两个女人说话。
　　那两个女人，身材高挑能有一米七还多，一个穿牛仔裙另一个穿小皮裙，金发碧眼白皮肤，站一起一个比一个靓丽，看向他的目光灼灼发亮，脸上还带着惊喜的笑意。
　　“欢欢！”
　　在她好奇打量的这期间，秦远突然远远地唤了一声。
　　听见他喊，程欢很快起身，出了店门。
　　站在秦远对面的两个女人在看见程欢的时候便齐齐一愣，意外失望的神情与程欢脸上乖巧的笑意形成了明显对比，很快，一起离开了。
　　“那两个阿姨都喜欢你呀？”
　　“小孩子问这些？”
　　“是不是呀，肯定是。”
　　程欢眉毛扬老高，边走边笃定地说，“要不然你干嘛说你是我爸爸？”
　　“哈，配合的还不错。”
　　秦远嗓音愉悦地说完，抬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进店后看见万存希正准备去结账便愣了一下，道：“看完了？”
　　“试了两件，感觉都不是很喜欢。”
　　“那再去其他店看。”
　　话音落地，秦远自她手上拿了票据，去服务台结账。
　　等他再折返回来，帮着拎着手提袋之余，去抽自己外套。
　　他的西装外套被万存希抱在怀里，察觉到他的意图小姑娘愣了一下，没松手让他拿走，反而抿抿唇说了一句：“弄脏了，我回去洗好了再给你。”
　　秦远一笑，“……不用。”
　　“不行。”
　　万存希仍是没放手，小脸急的有些红，又重复，“我洗了给你。”
　　秦远：“……”
　　现在这小姑娘，心思都这么重？
　　他猜测的其实也没错，万存希因为将血迹蹭到他西装内衬上，实在不好意思就这样将衣服还回去。那可是那啥的血，感觉起来太奇怪了。
　　抽了两次无果，秦远只得退了一步，任由她拿着自己外套。
　　走出店门，万存希微微落在两人后面，抬眸看着男人只穿了衬衫西裤的笔挺身形，心里越发纠结了。
　　深秋的天气，她拿了人家衣服导致人家穿得这般单薄，会感冒的吧？
　　可……
　　一直到程砚宁和甄明珠找来，她抱在怀里的西服也没好意思还回去。
　　好在，吃饭的地方有暖气开放，程砚宁和甄明珠也没觉得秦远穿得过于单薄，几个人坐进包厢，点完菜后正闲聊，甄明珠的手机给响了。
　　拿起手机看了眼，她笑着接通，唤说：“爸。”
　　一个电话，打了差不多两分钟，等她挂断后，程砚宁抬眸看了过去。
　　甄明珠叹了口气，主动说：“我爸和霜姨，说是16号回国，还有明川一起。”
　　甄文出狱后和韩霜没有定居云京也很少回安城，带着精神有问题的甄明馨一起定居了国外，三年前生了个儿子，唤做明川。这之后，和国内的联系不怎么频繁了。
　　这状况让甄明珠失落了一段时间，却也能理解明白。
　　她和甄明馨之间，那一个才是甄文的亲生女儿，杨岚去世后她毁人家庭最后落到了那种地步，虽然可憎可恨却也可怜，甄文作为父亲，自然不可能不管。他管了精神有问题的甄明馨，又和韩霜一起有了亲生骨肉，云京和安城这两个是非地不愿意待，去了国外，也是想换个环境。
　　至于她，结了婚有了家庭，可以让人放心。
　　“有事回安城？”
　　桌子下面，程砚宁握住了她一只手，又低声问了句。
　　两个人距离近，她打电话期间，程砚宁已然听到了只言片语，因而甄明珠也没瞒他，点点头又道：“说是甄明馨自杀了。要将她的骨灰带回安城下葬。”
　　闻言，程砚宁默了一瞬，尔后开口说：“到时候我请假陪你回去。”
　　“不用。”
　　建筑设计事务所工作繁重，两个人刚才回去了一趟，甄明珠已然晓得他这周也要因公出差，因而直接给拒绝了，淡笑着说：“到时候再看吧，反正还有几天呢，可以把程欢放我爸那，王姐陪我回去。”
　　甄文打电话，提出了要她回去一趟的意思。
　　无论如何，毕竟姐妹一场，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人死如灯灭，过往一切归于尘，没什么不能放下的，甄明珠便没有拒绝，答应了下来。
　　听她这么安排，程砚宁略微想了一下，点点头道：“那回去再说吧。”
　　提起甄明馨，两口子吃饭的情绪有点被影响到，都没有先前那般放松闲适，尤其是甄明珠，乍一听到这么个消息，脸色都不太好了，笼着一丝愁闷。
　　秦远坐在她斜对面，目光扫过她蹙起的眉头，淡笑着说：“让老徐陪你回去不就行了？”
　　甄明珠“啊”了一声。
　　“他这段时间最闲，也没见回安城去，我觉得你要不问问他，要是他能跟你一起回去自然最好了，你们家那保姆过去又不熟，路上跟着怎么能照顾好你？”
　　徐梦泽这段时间，好像的确挺闲，也的确许久不曾回安城……
　　略想了一下，甄明珠笑笑道：“那行吧，回去后我问问他，要是他没事了愿意回去，我们就结个伴。”
　　“行。”
　　点点头，秦远笑道。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几年前，一中校友之中流传的那件事。
　　有人说，马老师孩子满月宴之后的校友聚会上，甄明馨和他们同级的那个体育生冯宽搞到了一起，两个人在洗手间里上演了一出好戏，半个会所都惊动了。这件事还有后续，那个冯宽因为吸毒被学校劝退，大学都没念完，愣是被父母送去了戒毒所，出来后又复吸，一辈子都这么毁了。
　　听闻这件事之后，他私下和徐梦泽聊过几句，两个人都隐隐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甄明馨是个什么性子，他们挺了解，不相信她能看上冯宽那种人，还和他做出那种大白天苟合的事情。一番推理后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遭人设计。
　　或者说，她本来想设计别人，结果将自己搭了进去。
　　而她最初也许勾搭了冯宽想设计的这个人，很大的可能性，就是程砚宁了。
　　程砚宁这人吧，温和谦恭都是表象，论起无情心狠的程度，同龄人里，还当真没几个人比得过他。可这缺点有时候便是优点，他骨子里足够决绝，认定的事，排除万难也会达成。
　　所以，当他认准了明珠的时候，明珠便已经属于他了。
　　不像他……
　　须得回头看，才能发现自己好懦弱。
　　－－－－－－题外话－－－－－－
　　*
　　今天好些人都在问远哥和存希是不是cp。
　　阿锦在这儿多嘴再回答一下哈：远哥在文中无cp。因为我觉得，他和甄甄朝夕相处亲近过太久，所以无法很快忘却。当他放下的时候，年龄肯定不小了。这时候呢，和他同龄的姑娘们基本都成了孩子妈，所以我给出了这么一个苗头，大概在他三十多的时候，可能发展出感情的意思。
　　文中不会写，也不会给他组cp，么么哒。
　　至于其他，基本正文中我觉得还需要交代一下的，都会交代哈。
　　再：
　　今天还有二更，下午六点之前。

　　☆、041：阿宁说：都是宝贝（新文求收藏）

　　午饭吃完，临近两点。
　　三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又在商场里转了一圈儿，四点多的时候，一起到了车库。
　　晚饭各自回家吃，因而回程里万存希和程欢便没有再坐秦远的车，和甄明珠一起，三个人都坐了程砚宁的车。路况不算好，路上走了一个小时，快六点的时候，黑色宾利驶入翡翠园。
　　时至深秋，夜晚都来的早了些。
　　车子停下的时候，挡风玻璃外的远天呈现出青蓝色，好像晕染的水墨铺陈。
　　程砚宁收敛目光一侧头，去瞧副驾驶上，睡得有些迷糊的人儿。
　　甄明珠稍微有些晕车，路途一长，特别容易在车上睡着。半路上座位都已经放低了，她微微侧着身，用一个看着还算舒服的姿势，弯在座位上。
　　至于后排，程欢躺在万存希腿上，也睡得迷糊糊……
　　万存希倒是没睡，对上他目光，轻声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叫欢欢？”
　　“……不用。”
　　想到儿子这一天没午睡，程砚宁也没想叫醒他，说完话便先熄了火拔掉钥匙，出了驾驶室，拉开后排车门，感受到傍晚的风还有点凉，顺手脱了西装外套，裹住程欢抱了出去。
　　这一折腾，程欢自然有了转醒的迹象，眼眸睁开，含混地嘀咕道：“爸。”
　　“还要不要睡？”
　　五岁大的男孩，抱在怀里颇有些重量，瞧见他似要清醒，程砚宁步子微微慢了些，出声问。
　　程欢窝在他怀里，觉得暖烘烘的，闻言又打个哈欠，“还想睡会儿。”
　　“……那你睡。”
　　微微扯动唇角笑一下，程砚宁道。
　　自然地，没有将他放下来，一路抱进了家门。
　　住进翡翠园之后，他起先雇佣了一个保姆赵燕，后来甄明珠怀一胎月份大了需要人照料，他便又找了一个保姆王娟，两个人都比他还要大几岁，平时错开休假，保证家里会至少留一个人。这一天周末，开门的便是这后请的王娟，瞧见他抱孩子进来便小声地问了一句：“睡着了？”
　　“嗯，我先把他送回房，后备箱的东西你去拿一下。”
　　“哦。”
　　王娟点点头，很快换了鞋准备出去拿东西，人还没直起腰呢，又听见他喊，“王姐。”
　　“诶？”
　　程砚宁笑了一下，提醒：“明珠半路上也睡着了，拿东西的时候动静小点儿。”
　　来家里五年，王娟自然晓得这夫妻俩感情甚笃。她干家政也有十多年了，雇主换了好几个，也都是年轻夫妻。还实在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宠媳妇的男主人，整整五年，都没听两人吵过嘴。
　　不容易呀……
　　胡乱地想了想，王姐很快回神，点点头：“知道了。”
　　程砚宁便再没说什么，抱着儿子前往电梯口。
　　进了主卧后，他本来要将程欢放去儿童房，哪曾想，小少年去洗手间里尿了个尿，出来后自己爬主卧大床上睡了。念着时间还早，他也没拦，去衣帽间拿了个披肩，又下楼去。
　　一楼，王姐和万存希将几人买的东西都拿到了客厅，正在整理。
　　程砚宁出门到了车边，隔着挡风玻璃看了一眼，发现甄明珠还保持着先前那个姿势，没醒来。
　　这一胎是女儿，没怎么折腾她，她倒是越发懒了，特别爱睡觉。低头自顾自地笑了一下，程砚宁拉开车门的时候都下意识放轻了动作，俯身过去，帮老婆解安全带。
　　“哈！”
　　耳边突然响起的一声，吓他一跳。
　　甄明珠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两条胳膊顺势搂住他脖子，表扬说：“你真是越来越体贴了。”
　　定下心，程砚宁失笑，“醒了还装睡？”
　　“也就刚醒。”
　　甄明珠搂着他脖子，蹭蹭他下巴说，“王姐和存希拿东西走了我才醒，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把我一个人扔车上。”话到最后，娇嗔的语气惹人心软。
　　程砚宁好气又好笑，捏她鼻子，“扔谁也不可能扔你。”
　　“这话说的，你想扔谁？”
　　程砚宁：“……”
　　甄明珠哼唧一声，挑起眼尾，“欢欢呢？”
　　“我都抱回房了。”
　　程砚宁无语地说了句，临了，又掐她腮帮子，补充，“大的小的都是宝贝，哪个也不舍得扔。醒了就快些回，外面风大，待久了要感冒。”
　　“要抱。”
　　“行。”
　　程砚宁用披肩裹在她衣服外，没二话，温柔含笑地将人给抱出了车。
　　甄明珠顺手关了车门，将脸颊埋在他怀里，装睡。
　　对于她被程砚宁抱下车这件事，王姐和万存希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两个当事人也早已习惯，一路到房间，程砚宁直接将人给放在了床上。
　　甄明珠躺上床便打了个哈欠，取了披肩给他。
　　程砚宁坐在床边，抬手帮她拢了拢飘在嘴角的碎发，柔声道：“跟欢欢睡会儿，要吃晚饭了我叫你。”
　　“你不睡会儿？”
　　“睡多了晚上得失眠。”
　　程砚宁笑完，补充了一句：“还有点事儿要忙，我就在书房。”
　　“好吧。”
　　抿抿唇，甄明珠侧身脱了外套，拉开被子躺进去。
　　快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她说话的时候还会显露出女孩般的乖巧柔顺，程砚宁看的心动，站起来的时候俯身过去，在她额间印了轻轻一个吻，又揉她头发，“睡吧。”
　　话落，不期然瞧见睡在床里面的儿子，唇角耸动了两下。
　　程欢刚睁开一道缝隙的眼睛立马闭上，头一低，缩妈妈肩膀边上去。
　　程砚宁：“……”
　　懒得戳穿，他转个身去书房。
　　走到门边的时候，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瞧见母子俩已经抱在一处，眉眼轻弯，溢开笑容。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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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分简介：
　　【男主】：
　　长得帅、身材棒、巨有钱，少爷脾气。
　　前女友一打。
　　全国青年跆拳道锦标赛冠军，校园扛把子，体育生里的绩优股。人在九中，名扬安城。
　　陆川追江沅，想睡。
　　后来。
　　他终于将人给追上了，买早餐带饮料，陪写作业陪晨跑，为了牵上她的手，足足酝酿了半个月。
　　【青春】：
　　所有人都说她妖，他却觉得她纯。
　　江沅：别人眼中的小妖精，男主眼中的小仙女。
　　陆川：别人以他马首是瞻，他对江沅唯命是从。
　　有一种恶，是少年人的恶，天真又狠毒。有一种爱，是少年人的爱，炙热又纯粹。
　　我无视千万人的恶，珍守你独一无二的爱。

　　☆、042：明珠姐，周影帝出事了

　　不知不觉，时至七点多。
　　程砚宁将手边翻开的一沓资料全部合拢整理好，垂眸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耳听门口传来一阵轻慢的脚步声，扭头一看，万存希出现在那儿。
　　“砚宁哥。”
　　开口唤了一声，万存希轻声道：“可以吃晚饭了。”
　　“行，就来。”
　　点点头，程砚宁应了一声，抬步去主卧。
　　甄明珠和程欢在他出去后又抱一起睡着了，也没开灯，笼在昏暗里的两人，脑袋凑到一处，显得亲密又温馨。顾念着甄明珠怀孕到了后期，他基本上都不让程欢睡主卧大床，因为这孩子睡觉也随了他妈，不怎么规矩，爱蹬被子不说，夜里还特别爱打拳。因而，眼前这一幕，其实不怎么常见。
　　看着看着，他在门口站的便有点久了。
　　甄明珠一手搂着儿子肩膀，其实没睡熟，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房间里有人。
　　微微侧了下身，她就那么看过去。
　　背光站在床角的男人，身形被光影拉得很长，笔直挺拔，回来后没有换家居服，仍旧是一身西装的打扮，却因为解开了外套扣子而透露出几分随性温润的味道，不及平日看起来那么严谨正式。
　　不知不觉在一起十一年，他的模样，她仍旧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几点了？”
　　一手撑着床起身，甄明珠轻声问了句。
　　“七点多。”
　　说话间，程砚宁走到了床边，顺手拿了披肩被她拢在身上，笑着说：“王姐应该是做好饭了。刚才存希上来叫了一次，你要睡好了的话，下去吃晚饭。”
　　“唔——”
　　甄明珠看一眼睡在里面的程欢。
　　小少年可能是这一天跑乏了，睡眠中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中午吃的不少，等会醒来饿了再说。”
　　话落，程砚宁弯腰俯身，看见地上散着的鞋子愣了一下，笑了笑说：“等等，我去拿一下拖鞋。”
　　甄明珠先前被他抱进来，鞋子没有换。闻言便侧个身坐在床边等着了，半分钟后，程砚宁拿了一双棉拖鞋进来，弯着腰，直接给她套在脚上了。
　　孕后期的身体不方便，甄明珠也习惯了他照顾，穿好鞋后，起身去洗手间里刷了个牙。
　　程砚宁洗了手，掌心温热，牵着她下楼。
　　两个人走了楼梯下去，到餐厅的时候，万存希正坐在椅子上等，许是因为无聊，低头看手机，感觉到有人走近，下意识抬眸，笑着唤了两人。
　　甄明珠侧身坐在她边上的椅子上，随意笑笑问：“看什么呢？”
　　“就刷一下微博。”
　　万存希将手机放到一边，答了一句。
　　话落，又突然想起甄明珠似乎和周越关系不错，想了想便说：“明珠姐，周影帝出事了。”
　　“……啊？”
　　甄明珠微微愣一下，反问，“周越？”
　　“嗯。”
　　“怎么了？”
　　“网上说是车祸。”
　　见她表现出关心，万存希又用手机上了微博，点开热搜给她看。
　　事情发生不久，热搜点进去其实也没什么官方说辞，大致事情是：周越在东北那边一部影片杀青，下午坐飞机抵达云京。这消息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适逢周末，许多粉丝早早地去机场守着了。可惜没守到，周越一行人走vip通道出去后，很快上了保姆车。而这个行踪，被几个狂热粉给发现了。
　　这几个粉丝开了车跟上，穷追不舍，保姆车的司机为了甩开他们，高速弯道上追尾了一辆车后撞上路边护栏，之后，还引得后面两辆车连环撞击，造成了一起四车连撞。
　　再之后，交警很快赶到了现场，救护车拉了几名伤者离开。
　　截止现在，周越应该还在中心医院里。
　　匆匆看完微博，甄明珠拿了自己手机，给周越发了条微信问：“才看到网上的消息，没事吧？”
　　周越和她不一样，电影学院科班出身，演戏便是唯一的职业，这几年正是如日中天的境况，算得上娱乐圈劳模。眼下这事情一出，想也知道他那边非常忙乱，她担心打扰人家，所以发了条微信问候。可，这条微信将近半小时都没人回复，她便忧心了，想了想又给他的助理孙乐发了一条，问：“周越有没有伤到？”
　　看到微信的时候，孙乐刚开车离开翡翠园，给回了条：“越哥没事，已经回家了。”
　　“吓人一跳。”
　　“玲姐有点生气，所以暂时没辟谣。”
　　对于这个，甄明珠想想便明白了。
　　周越这两年人气爆棚，粉丝团也极为庞大。他又是那种相对更专注作品的人，日积月累的，自然不能满足有些粉丝追星的需求，以至于滋生出狂热粉的焦躁心理。
　　眼下倒好，因为粉丝追车而出车祸，这人，也算娱乐圈头一个了。
　　他的经纪人一向偏宠护短，会因此大发雷霆都不为过，迟迟不露面，自然是为了给那几个闯祸的粉丝施压，顺带着让其他粉丝借此自省，以后莫要如此夸张行事。
　　想到这，甄明珠免不了唏嘘两下，又回复说：“没事就好，你忙吧，我先不打扰了。”
　　打扰？
　　看见这两个字，孙乐有些哭笑不得。
　　一来觉得这人简直客气的不要不要的；二来又觉得，自己眼下的处境，实在和忙接不上边啊；三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真的是太可怕了……
　　他跟了周越好几年，到了今年，才真正体会到一把战战兢兢的滋味。先前，网上爆出周越和徐梦泽一起爬山的消息，他都没觉得有什么，跟网友一样，觉得这两人真是“兄弟情深”，可这半个月，朝夕相处陪同拍戏，他发现那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呀，兄弟情深什么的，完全是个障眼法。
　　休息了一周再回到剧组拍戏，他越哥整个人都大变样了。
　　以往他拍戏的间隙，不是琢磨剧本就是睡觉，最近呢，抱着手机发微信，还时常露出特别神秘的笑容；以往他晚上回了房间洗漱完就直接休息，最近呢，好几次他有事给他打电话，那人的手机都在通话中；以往他和网络小说、动漫这种东西都压根不沾边，最近呢，吃饭时间还有心情追剧，尤其，追的还是耽美剧……
　　这一切，他要是还看不明白，那简直白跟人家这么几年了。
　　自己这越哥，明显恋爱了，而且这恋爱对象不是别人，就是他好兄弟“梦神。”
　　就说今天这件事……
　　他没受伤是真，出车祸却也不假，只因为一众人到医院做了检查后，医生诊断他只是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碍，回去休息个几天就可以。
　　玲姐松口气之余要去处理事情，将这送人回家的任务交给了他。
　　本来好好的，他要将人送到住处去，可谁曾想一离开玲姐掌控这人便不乐意了，要过来这边。任他磨破嘴皮子人家也不听，还动不动就用扣工资威胁。
　　他简直哔了狗了，能有什么办法？
　　再看看这人那一副痴情傲娇受的模样，心头都开始滴血了。
　　哪有这样的，咱好歹是娱乐圈年青一代里面的标杆榜样，竟然可以没出息到这种地步，出了事不等人家主动慰问，还要自己送上门去找干？
　　受（想象中）的心思，他这种直男果然捉摸不透。
　　漫无天际地脑补着，孙乐远离了翡翠园。
　　周越头上一顶鸭舌帽，走进小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拿出手机想给徐梦泽打一个电话，却发现不知何时手机没电了。他又没拿充电器，只好先往房子走。
　　哪曾想，到家了之后，钥匙开不了门。
　　换锁了？
　　这意外让他受惊不小，站在台阶上思量许久，心情开始不安。
　　徐梦泽这儿的钥匙，好像也就给了自己这个外人一把，眼下他突然换锁，难道是因为嫌弃他先前拿了钥匙自己开门进入，所以在他走后给换掉的？
　　不至于啊，最近两人还有联系，他很正常。
　　难不成又被家里催结婚？
　　胡乱地想着，他按了两次门铃后，便有些心神不宁地坐到台阶上等了。
　　按以往，可能会去两个隔壁充个电什么的，可眼下陡然遇到这么一桩意外，让他纠结过后没有去敲mz的宿舍门，也没有去敲秦远那边的门，就那样，两腿跨开坐在台阶上，一等好几个小时。
　　天色越来越晚，草丛里传来阵阵虫鸣，哐当一下，铁栅栏门被推开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
　　差点睡着了……
　　周越舒口气抬眸，瞧见了进门的徐梦泽。
　　时间已经很晚了，小区里路灯都不知何时全灭，因为有月光，倒不至于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周越从台阶上起身，目光落在越走越近的男人脸上，出声问了一句：“干嘛去了？这么晚？”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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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天，十月开始啦，祝大家假期快乐。（^。^）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会完结，阿锦给大家发了本文最后一个月票红包，不晓得为啥，竟然有点难过，心里空落落的，大家无视我好了，用保底月票最后支持学霸一次顺带领红包吧，么么哒。
　　今天要回家，不晓得会在路上堵多久，到家早的话，我写二更后，争取能有。
　　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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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3：周越，算得了什么呢？（二更）

　　静静地看着他，徐梦泽觉得自己有点儿傻。
　　下午周越出事的时候，他在隔壁。队里几个男生都挂在网上，因而网上爆了周越出事的第一时间，他便得到了消息。没几分钟，直接出门了。
　　四车连撞，周越的团队也一直未曾发声辟谣，他自然以为这人受了伤。
　　人都是这样的，着急的时候会下意识胡思乱想，一会儿自我安慰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又自己吓自己，担心那个人可能出现这样那样的情况，生命垂危。
　　他出了门，本来想开车，又觉得正值交通晚高峰，不如坐地铁。
　　途中，自然给周越打电话了，一开始没人接，后来还直接关机了。他没有玲姐和孙乐的联系方式，等到他手机关机，便无计可施，先赶往中心医院。本身对那个医院又不熟，颇费了一番周折后，他才从熟人的熟人那里得到一个这人没怎么受伤，检查完已经离开的消息。
　　那一刻，心里的情绪骤然放松，尔后又盈满不悦。
　　他怀着这般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医院，本来想回来，又觉得处于自己这个身份，理应关心慰问一番。考虑的时间其实不长，他便坐车去了这人距离中心医院挺近一个住处。
　　那一套花园洋房是周越去年入住的，会买新居是因为他先前住的小区地址被网友给曝光了。他心里笃定，这人要出院回家的话，多半会回这个地方。
　　哪曾想，等他终于赶过去，发现那边没人。
　　当时，周越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他纠结一番，又去了他先前常住的那个高层小区。想的也很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反正网友和媒体都以为他受伤入院，这当头，不至于有人去他家小区外蹲守。结果呢，媒体记者是没在，周越也没在。他折腾了好几趟也着实丧了气，在那个住处外等了十多分钟，放弃了找人。
　　再坐车回来，时间就这么晚，快十二点。
　　下了出租一路往小区里走的时候，他蕴藉了满肚子火气，想着自己非得好好将这人晾几天不可。最近这段时间两个人太亲近，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了。
　　关机好几个小时是什么意思？
　　越想越窝火，糟乱的情绪在胸膛内揉成了一团乱麻。
　　尔后——
　　冷风一吹，他给清醒了。
　　自己这一晚，好像有点傻到家了。
　　医生已经说了没事，可见他应该健康的很，不然不至于那么快就离开。电话打不通，他去什么地方都有可能，偏偏自己不放心，要跑去他两个住处找，扑了个空，怪谁呢？
　　自己对他的关心和牵挂，好像过于重了一些。
　　他们俩这样的关系，他压根没想过公开（曝光），也从未想过将他带到父母跟前，更从未想过这辈子彼此相伴的事情。归根究底，他们就是炮友而已，不过因为在相处过程中越来越合拍，所以他愿意给出一些迁就、忍让、包容，是为了让彼此相处的更融洽，心情更舒畅。
　　眼下这算什么？
　　他这过往二十几年，都甚少这样失掉分寸。
　　此前最记忆深刻的那一次，是在零七年上半年，甄家出事之前，他为护着秦远，失了半条命。
　　那是他放在心尖多年的人，周越，算得了什么呢？
　　竟然……让他心慌失措……
　　不会的。
　　移情别恋这种可能性，他没想过。
　　也，不想考虑……
　　身姿挺拔地站在夜风里，他脸色白的可怕，眼眸也分外深沉，好像揉捻了浓浓夜色在其中。默不作声地站着，瘦削冷寂的样子，让人心里打鼓。
　　周越盯着他端详了一小会，又说：“没出什么事吧？”
　　“没……”
　　徐梦泽摇摇头，淡淡笑了下，“外面冷，进吧。”
　　话落，他越过他身边，上了台阶，在身上摸出钥匙后，低头开了门。
　　整个过程里，再没有说话。
　　周越等了许久，又冷又饿，本来心里也有些郁闷烦乱，此刻再盯着他的背影，那股子情绪越发强烈了。甚至于，他都不敢提起为什么换锁的事情。
　　“进来啊——”
　　徐梦泽开门进屋，打开玄关灯，扭头发现他还站在夜色里，抬下巴喊了一声。
　　“哦。”
　　点点头，周越随后进了门。
　　关上门之后，两个人一起弯腰换拖鞋，气氛安静的让人心悸，因为挨得近，周越都能感觉到徐梦泽身上那股子浓烈的颓唐的情绪，就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一般。
　　“等了很久？”
　　耳边，传来徐梦泽问话的声音。
　　周越直起身，唇角挑起笑笑，“也还好，不算很久。”
　　“吃饭了没？”
　　徐梦泽换了个问题。
　　周越想了想，老实说了一句：“没呢。”
　　话落，又看着徐梦泽补充，“你吃了没？要是没吃的话，我去弄点。”
　　他的直觉告诉他，徐梦泽没吃。
　　当他说话的时候，早已经将下午受惊的事情抛诸在脑后。满眼满心只有眼前这么一个人，不晓得他为什么回来很晚，不晓得他为什么换锁，也不晓得他出了什么事，可这人冷到发白的脸色和颓唐且略带恍惚的情绪不敢让他过问太多。有一种感觉是：问得多了，那个结果可能让他无法生受。
　　这样的感情驱使，他说话的语气里，含着几分明显的讨好。
　　徐梦泽低头笑了一下，“弄面条？”
　　周越只会弄面条，闻言，干咳了一嗓子。
　　所幸，徐梦泽没再表现出阴阳怪气，点点头说：“行吧，那你简单下点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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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4：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一更）

　　闻言，周越松了一口气。
　　老实讲，他和徐梦泽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2011年暑假至今，六年多的时间。他自以为了解这人，其实却知之甚少。自以为两人已经挺亲密，可每到这种气氛古怪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很远。
　　他知道徐梦泽的家庭背景和交际圈，却也仅限于知道，至于徐梦泽，问过一两句，却从来没有深入了解的意思。玲姐在网上炒了个“兄弟情深”的话题，看着热闹，这热闹过后，也就完了，仿若一场烟花……
　　“咕咚咕咚——”
　　热水沸腾的声音，骤然打破了周越的思绪。
　　垂眸看一眼燃气灶上的砂锅，他心下一急，连忙去揭砂锅盖。
　　拿盖子的时候他其实垫了毛巾，可因为动作忙乱手指烫在盖沿上，陡然一松之后，脚下响起了“砰”一道声音，尔后，砂锅盖摔了个四分五裂。
　　“怎么了？”
　　徐梦泽闻声而入的时候，看见他正好关了燃气灶。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周越抬眸看向他，“一不小心，摔了你家当。”
　　“……不舒服？”
　　去过医院，徐梦泽自然晓得医生诊断他轻微脑震荡，一时间有点自责了。眼下两个人发展到这一步，无论他打算如何，也不该这种时候就仓促决定了。
　　收敛思绪，他直接过去握住了周越手腕，将人扯出了厨房。
　　周越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他手上。
　　徐梦泽比他瘦些，个子也高，手指分外修长，此刻攥着他手腕，因为比较用力而呈现出紧绷感，却让他恍惚的心情，略微安定了一些。
　　将人安顿在沙发上，徐梦泽又道：“网上的新闻我看了，你这样子虽然没受伤，好歹也受了惊。是我疏忽，不该让你去厨房。坐着休息吧，我去下面条。”
　　周越微微垂着眼眸，略想了想，问他：“方便面有吗？”
　　“……嗯？”
　　徐梦泽一怔，“想吃这个？”
　　周越笑笑，“下面条得调味，感觉你弄不来，直接下包方便面吧，一人吃点儿。”
　　方便面这东西，家里还真有。徐梦泽想了想便也应允了他的提议，让他坐着，自己抬步去了厨房，打扫完地上一团乱，便琢磨着给两人煮方便面了。
　　周越在沙发上坐了一小会儿，觉得无聊，又踱步过去。
　　徐梦泽站在燃气灶前面，煮方便面。
　　这几日，安城越发冷了，他休闲款西装里面穿了件米白色毛衣，毛衣是极为规矩的圆领，服帖在他颈部线条上，让这种场景下的他，显得温和又好脾气。
　　微微凸起的喉结，很性感。
　　平时五指不沾阳春水，此刻煮个面便是一副严阵以待的认真模样，吸引人之余，还有几分让他觉得轻松，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唇角专心去看。
　　在他灼灼目光注视之下，徐梦泽自然不可能全无反应，往砂锅里磕了两个鸡蛋，淡声问：“看什么？”
　　“你还挺帅。”
　　说话间，周越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拥住了他的腰。
　　距离贴近带来亲热感，徐梦泽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便也没管，任由他拥着。
　　周越起先只搂着他窄瘦的腰，见他纵容，下巴又抵在了他肩头，甚至，脸颊还贴上他脸颊，有意无意地蹭了两下，慢吞吞说：“好想你。”
　　低柔克制的三个字，听得徐梦泽身子一僵，抿紧了唇。
　　砂锅里热气升腾而出，他拿筷子伸进去搅，眼见汤汁要溢出来，又连忙关了火。
　　“吧嗒。”
　　一声响后，厨房里越发安静了。
　　徐梦泽叹口气，“应该好了，可以吃了。”
　　“这段时间……”
　　周越没放开他的腰，声音轻轻地问：“有没有想我？”
　　徐梦泽看过他不少影片了，却也从没有一刻如此刻这般，强烈地感觉到他如此般浓烈的温柔情绪，骗人的话说不出，他想了想，“嗯”了一声。
　　这一声，引得周越发笑，又问：“有多想？”
　　两个男人说情话，或者说，他和一个男人说这种话，徐梦泽完全不曾想过。可此刻周越说了，他没有一丝一毫不适应或者抗拒恶心的感觉，只觉得心口发酸发软，让人无法忽视。
　　他不说话，周越圈着他腰身的两条胳膊便收紧了一些，去吻他耳朵。
　　“面该糊了。”
　　叹着气，徐梦泽说了一句。
　　“糊了就糊了，相比于吃面，我更想吃你。”
　　徐梦泽：“……”
　　心神不定间，身子被周越掰着偏转了一下，后脑勺差点磕上抽油烟机，周越的一只手挡在了那儿，掌心托住了他后脑勺，眼眸闭合着，吻了上去。
　　一切，有点乱了套。
　　徐梦泽想拒绝，身体却比大脑更早地做出反应，接住了他的吻。
　　周越之前，他喜欢过秦远，却一直守在兄弟界限之外，不曾有逾距的亲密。女朋友也交过不少，却从没占过任何一个人的便宜，就连初吻，也是和这人。
　　至于周越……
　　初吻好像没有给他。
　　他演过不少影片，又多半是一番，多多少少都有点亲热戏，初吻早不晓得给哪个女明星了。哪个呢，他被吻得晕晕乎乎，一时间竟然也想不起来了。
　　至于这个吻，周越专注而动情，他意乱情迷。
　　一吻终了，周越将下巴抵在他肩头轻轻喘息，又强调了先前一句，“这段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话落，他抓住了他的手，头一偏，薄唇又落在他颈部，重重地吻了一下。
　　吮吸的响声，在夜晚格外明显……
　　徐梦泽被缠得受不了了，推了一下他，“行了，吃面吧，完了早点睡。”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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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完结了，不会设置什么大虐哈。（^。^）
　　另外，提醒一下书城的小可爱，新文在那边还搜不到，大家也先不用找啦，距离开更还挺远，估计过几天，那边才能搜到。爱你们么么哒。

　　☆、045：徐梦泽：我在上面一次？（二更）

　　灯光笼着，两个人坐在餐厅里。
　　徐梦泽用砂锅煮了两包面，里面加两个蛋，分量对男人来说，倒也不算多。
　　两个人晚上都没吃，周越将方便面分出一半盛在瓷碗里给徐梦泽，其余留给他自己。因为饥饿，方便面汤汁的热气冒出来，倒有几分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勾的人越发馋了。
　　拿筷子挑了一口面，周越抬起头笑笑，“味道还不错。”
　　“赶紧吃吧，快一点了。”
　　徐梦泽说了一句，很快低头，专心吃面。
　　几分钟后，他率先吃完，将碗筷放回厨房里收拾了，出来后说道：“我先回房了。”
　　“干嘛不一起？”
　　周越这时候其实也已经吃完，站起身纳闷地说了一句，便瞧见徐梦泽抬步往楼梯方向走了。
　　目送他上楼，他才刚放松的情绪又沉闷了起来，一边洗碗还一边想：“这人什么毛病？”
　　徐梦泽的脾气，实在有点难搞……
　　胡思乱想着，他免不了又觉得躁动，关灯上楼的时候，拧着眉，分外无语。等他再到房间，发现徐梦泽已经冲了澡躺在床上，洗手间里给他留了灯，排风发出嗡嗡的轻响。
　　垂眸瞥一眼靠在床头看手机的男人，他没说什么话，先去了洗手间里冲澡。
　　床上，徐梦泽拿着手机，又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挺晚了……
　　几个小时前甄明珠给他发微信问这几天有没有事，要是没事的话，能不能约星期四一起回安城一趟？当时他应该在路上，所以没有去看微信消息。
　　想了想，他给回了一条：“行啊，也好久没回去了。”
　　意料之中的，这条微信没有很快被回复。平素带程欢一起玩儿的时候，他听孩子说过：程砚宁在甄明珠怀了二胎之后，对她这方面管的比较严，每天晚上，甄明珠手机不被允许放在床边。
　　想来，明天早上起来才会看见。
　　他便也不等回复了，拿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图片发呆。
　　那张图片，是他们四人的合影，甄明珠结婚那一天拍的。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那一张脸上。秦远当天穿了一身黑色正装，英俊挺拔，眉眼间染着笑意。
　　可他能想象的，那笑意背后，藏着怎么样的无奈和失落。
　　这世上爱而不得的人那么多，他算一个，自己也算一个。随着时间推移，彼此也都早已成年，可，多年的感情，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吗？
　　出神地想着，他感到无所适从。
　　徐梦泽，该停下了。
　　直觉告诉他，再不停下，这段感情可能没法收场。周越对他的感情日益外露，很明显的，也非常黏他。他那样的身份，拥有这样一段感情很危险。而他，既不想继续影响他，也不想要继续让他影响自己了。
　　徐家家大业大，他堂哥就有好几个，没有继承公司的压力和责任。可再怎么说，这一段感情也不可能被家里一众人接受和祝福，他原本没想过让周越成为他人生的另一半。
　　这样的关系，理该戛然而止，他们，也不该成为彼此人生和事业的羁绊。
　　“你今天怎么了？”
　　耳边，一道声音突然拉回他思绪。
　　徐梦泽抬眸一看，原来是周越已经洗了澡出来，他裹着浴袍站在窗边，身形修长，俊脸英气，头发被毛巾擦到半干，微微有些卷曲，看着乌黑柔软，带着点儿潮湿。
　　“没事儿。”
　　徐梦泽笑笑，身体往里挪了挪，让他上床。
　　如此配合的动作让周越展颜一笑，上床后便用手揽了他，凑上去开始亲吻。
　　徐梦泽闷哼一声，侧着身子，关了床头灯。
　　黑暗里，两个人喘息声粗重，不过一小会儿，便让房间里的温度节节攀升。又过了一会儿，宽大的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不堪重负。
　　月光映入，薄纱般笼在两具柔韧而修长，且叠合在一起的躯体上，底下的周越回过神，整个人都有些蒙。不过是搂抱着纠缠亲吻而已，不晓得怎么回事，他被人给压在了身下。
　　“欸——”
　　一只手硬撑起，他想要说话。
　　“周越。”
　　徐梦泽的声音，低迷消沉，喘息和在里面，撩的人头皮发紧。
　　他手指深入，周越不耐又焦躁的挣扎间，感觉到他炽热气息喷在耳畔，紧接着，是那一道让他差点交代的颓靡声线，“我在上面一次，嗯？”
　　一句话，让他放弃了挣扎。
　　顾念着他的第一次，徐梦泽很温柔。待他情动到极致，眼眸都被熬疼的时候，他才温柔占有。
　　最终瘫软地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竟然觉得，待在下面，也不是一件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尤其徐梦泽整个人覆在他身上，那种由他主导的被占据的感觉，让他四肢百骸都激动到无法自控的颤栗起来，销魂蚀骨。
　　晕乎乎的，还有点疼，不知不觉，他睡了过去。
　　这一觉，周越睡了挺久。
　　醒来的时候，边上没有人，他翻个身，听到低沉微哑的说话声从阳台上传来，“那行，定周四早上的机票。”
　　一个电话，时间并不长。等他很快回到房间，周越撑着身子靠在了床头上，打着哈欠问了句，“要去哪儿？”
　　“要回家一趟。”
　　嗓音温和地说着，徐梦泽的目光，落在他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胸膛上。
　　那里，落了好几道青紫痕迹。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紧了紧，他别开眼，说道：“十二点了都，起来去吃饭？”
　　“……行。”
　　周越抬手在眉间揉了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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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6：周越：如你所愿就是

　　他开口答应，徐梦泽便又去外面打了个电话。
　　“两个人。”
　　“好了送过来就行。”
　　暗哑的声音落在耳边，周越便晓得，他在给隔壁做饭的阿姨打电话。
　　不晓得为何，只这样懒散地躺在床上，听着他打电话，都让人觉得满足极了，很放松。
　　徐梦泽一个电话打完，再回到床边，发现周越还没起，裸露着上半身，歪靠在床头，蓬松柔软的被子拢在他腰腹之处，于映进来的天光里，透露出几分性感撩人。
　　“要不再睡会儿？”
　　坐到床边，徐梦泽温声说：“郑姨才开始做饭，预计得半个小时，你可以再睡会儿。”
　　“醒都醒了。”
　　周越淡淡地回了句，目光不经意间划过他手机，才想到自己的手机还是没电关机状态，连忙开口道：“帮我给手机充下电，在外套口袋里。”
　　“行。”
　　徐梦泽点点头，去翻他衣服。
　　昨晚睡了十个小时，这会儿又说了几句话，周越自然彻底地没睡意了，瞧见他拿了自己手机去充电，便一手扯了浴袍裹在身上，打算下床洗漱。
　　哪曾想，一脚踩进拖鞋，差点给跪了。
　　腿软……
　　脑海里不自觉闪过昨晚一幕幕，他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甜蜜的感觉。相比于每一次征服徐梦泽的快感，被他压在身下的那种踏实和饱胀，竟然更让他觉得满足。
　　受虐体质吗？
　　有那么几秒钟，他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最终觉得，谁上谁下都是浮云，徐梦泽在他耳边用那种口吻请求，鬼能拒绝哦？无所谓了，你情我愿的事情，都爽了就行。
　　脑海里胡乱地想了一堆，他去洗手间洗漱了。
　　用着徐梦泽的洗面奶爽肤水，又用了他的剃须刀须后水，一整套洁面护肤工作做完，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出了洗手间，他发现徐梦泽不在房间里了。
　　换上自己衣服，他去桌边拿自己手机，开机后，发现已经有百分之三十的电量了。按着时间来说，郑姨的午饭也该过来了。拔了手机充电器，周越一边下楼一边翻看微信。
　　玲姐从昨晚到上午发了十几条消息，最后一条是：“开机后第一时间给我回电话！”这句话后面，跟了一串感叹号，强调着她心情的极度愤怒和抓狂。
　　这段时间，因为徐梦泽的事情，他实在将玲姐气的狠了。默默地叹着气，周越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你在哪儿！”
　　电话一接通，女人压低的声音传到耳边。
　　周越无奈，“你这不明知故问？”
　　“周越！”
　　玲姐显然又被气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说：“这几年你是个什么名气你自己不知道还是怎么地？还是你觉得，眼下自己人气旺就能可着劲儿作，为所欲为了？出柜会给你事业带来多大影响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会注意的。”
　　“你怎么注意？！”
　　玲姐简直要被他给气疯，“搁在眼前的教训转眼就忘，就眼下，你觉得自己这件事能瞒得了多久？”
　　我没想瞒……
　　心里第一时间升起这个念头，可，周越不敢开口了。上一次他主动说明了关系已经触到玲姐底线，眼下她都没接受，他没办法再继续给她打击。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爱了就是爱了，他反正从小都没人管，拍戏也不是为了粉丝，没什么偶像包袱。退一万步讲，事情公开掉粉无数，他也认了。人生是自己的，当然是以自己的意愿为主，而他想和徐梦泽共度这一生的愿望，很迫切。
　　“我看你是想气死我才罢休！”
　　一通电话，最后以玲姐愤怒挂断而结束。
　　耳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周越也罕见地有点头疼了，抬手在眉心里狠狠地按了两下，想着心事免不了神游，以至于徐梦泽喊他第一声，他都没听见。
　　待被喊了第二声，他已经到了餐厅外，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热气腾腾的香味。
　　象牙白的餐桌，摆了三菜一汤外加一盆米饭，饭菜显然都是刚做熟的，米饭的清香和土豆炖鸡快的味道一起传来，勾的人立马就觉得饥肠辘辘。
　　郑姨的手艺，周越尝过，走过去便拉开了椅子坐下，笑着说了一句，“好饿。”
　　徐梦泽给小碗里铲了两勺米饭放在他跟前，也笑了，“饿了多吃点，郑姨炒菜很不错。”
　　周越中肯地点点头，眼眸扫过桌面。
　　土豆炖鸡块不必说，特别下饭，是他的最爱。另外的蒜蓉油麦菜色泽翠绿，汤汁清亮，看着也可口；麻婆豆腐上浇了一层肉末和青豆，麻辣味十足霸道；最后一道西红柿蛋汤，还没喝，都让他有了心满意足的果腹感。
　　一顿饭，两个人吃的十足尽兴，半途中，徐梦泽拿了两听雪碧过来，也给喝完了。
　　吃饱喝足后，周越自告奋勇地去洗了几个碗碟，再回客厅，发现徐梦泽靠在沙发上抽烟。电视开着，放了个古玩鉴宝类节目，他一双大长腿交叠着搭在茶几上，漫不经心看电视的模样，一副养尊处优少爷架势。
　　低头笑一下，周越抬步过去，坐在了他边上。
　　两个人歪靠在一起看电视，姿态十足亲密，好一会儿，周越听见边上人幽幽地叹了一声，低声唤他：“周越。”
　　“嗯？”
　　周越被电视吸引，看的津津有味，因而这应答的一声，颇有些漫不经心。
　　“我想跟你谈谈。”
　　徐梦泽微微坐直了身子，搭在茶几上的双脚也放了下来，一本正经说话的模样，带着几分严肃的味道。
　　不由自主的，周越的注意力被他吸引，目光落在他脸上，笑起来，“谈什么？”
　　“我们俩的事。”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分外正式，深黑而沉静的眼眸，莫名地，让他有了一丝不怎么愉悦的情绪。
　　收敛思绪，周越点点头：“你说。”
　　徐梦泽俯身过去，从茶几上打开的烟盒里又拿了一根烟，他抽烟有时候比较讲究，惯爱抽细烟，金色的过滤嘴夹在白皙修长的指间，轻易地便给人一种疏远起来，彼此格格不入的感觉。
　　火苗蹿动卷上烟丝，淡而清香的烟草味，窜到了周越鼻端。他有点烦躁了，沉不住气，追问：“说啊，什么事？”
　　徐梦泽低头吸了口烟，声音有些淡，“其实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就……”
　　他语调一顿，微笑着说：“要不算了？”
　　算了？
　　这两个字，什么意思？
　　周越身子僵了一下，原本挨着他的身子也倏然间抽远，他侧身坐着，足足盯了徐梦泽半分钟，一字一顿问：“算了？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朋友还能当，我这儿也随时欢迎你来。就……上床这种关系，停了比较好。”
　　“……”
　　好一会儿，周越说不出什么话。
　　暴躁的想骂娘，偏偏，心中萦绕着的闷痛，阻止了他发飙。他第一时间想起的，竟然是徐梦泽昨晚在床上说的那句话，“我在上面一次，嗯？”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应该是：最后一次，让我在上面？
　　他妈的！
　　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徐梦泽，他目光中咬牙切齿的劲儿，能将人撕碎。
　　可，徐梦泽目光沉静，迎着他，不闪不避。
　　许久，周越率先错开目光，克制着情绪，问了一句：“理由？总该有个理由吧？”
　　思绪杂乱，他又想起这人昨晚晚归的事情，在心里默默找着原因，妄图说服自己，他应该是被逼的，有苦衷，难不成，他们俩的关系，被徐家人给发现了？
　　是他疏忽，一直只想着自己无所谓，没去考虑他……
　　“你动情了吧。”
　　徐梦泽又开口，声音尚算温柔，偏偏让他觉得十分残忍，“感觉你好像动情了，让我挺意外的。就我这情况，肯定不可能给你什么承诺，早晚有一天得断。既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影响你，也不想耽误你。”
　　“你要愿意的话，我们做普通朋友……”
　　“我不愿意。”
　　周越突然站起身，声音硬邦邦的，暗含一丝轻嘲，“你要真这么想，如你所愿就是。”
　　一句话出口，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气氛令人窒息，周越又突然扭头，看向他，笑得一脸讽刺，“你就一点儿没动情吗？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给谁看？谁稀罕和一个孬种当朋友？”
　　徐梦泽盯着他，眸光有点冷了，却没说话。
　　周越一撇唇，又笑。
　　他再没说什么话，兀自笑了一会儿，转身直接走了。
　　“砰”一道响声从门口传来，徐梦泽微仰着下颌喘了一声，抓起手边的手机摔了出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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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老家过节的阿锦，诸事缠身，今天木有二更了哈。
　　大家明天见。
　　另，新文尚未签约，大家不能给阿锦送道具，阿锦也不能打赏币币，这几天实在比较忙，只有晚上能码会儿字，所以新文那边的评论也没回完，会在本文完结后统一处理，不是忘掉大家了，么么哒。

　　☆、047：大结局（1）

　　周越在家里待了三天。
　　这天晚上，他是被玲姐从床上拉起来的。
　　因为私生粉追踪导致周越出车祸的事情这几日一直在热搜上，玲姐忙着公关，也就暂时没时间去管他和徐梦泽待一起的事情。毕竟相识多年，周越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眼下看了他这个架势，晓得他一旦铁了心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无奈之下，已经在想着将来如何应对他出柜的新闻了。
　　哪能想，等她终于闲下来，却发现周越这人都联系不上了。
　　玲姐找了孙乐。
　　孙乐是周越的私人生活助理，也跟了他好几年，此前陪着在东北那边拍摄一待好几个月，眼下难得有了几天假期，将周越送去翡翠园那一晚开始，便休假了。
　　不过，助理这一行做久了，那就是个操心的命，哪怕在家里休息，他仍旧放心不下，时刻关注着周越的新闻并且二十四小时开机等待召唤。挺意外的，他越哥这几天连个电话都没有给他拨。想着人家久别胜新婚，他自然也不好意思打扰，等到星期三晚上，才有点着急了。
　　星期四下午，周越在安城有活动。
　　这活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不是主角，却得到场。
　　八年前，周越十九岁，影视大学在校生。当时火的一塌糊涂的歌坛天后艾雯要出新专辑，专辑里两首主打歌要拍摄mv，和她搭档的男明星便是周越。
　　周越当时名气尚可，却到底年轻，跟大他七岁的艾雯搭档，资历不够。可因为那首歌隐晦地表现了一段师生禁忌恋，两个人在一起不违和，而艾雯身为颜控，又指定想要周越搭配她，出演mv的男主角，艾雯的经纪团队没有在小事上忤逆她的必要，便找了玲姐，敲定了这件事。
　　后来，这支mv在网上十分火爆，玲姐自然记住了艾雯对周越的提携喜爱之情。
　　眼下一晃七年过去，当年的歌坛天后在极盛时期下嫁结婚，不出三年，又因为男方家爆、找嫩模等等事件爆发出来被迫离婚。眼下她身为单亲妈妈，再想复出难上加难。幸好，她当年的一位老师介绍她参加了今年暑期的一档真人秀歌唱大赛，艾雯凭此翻身，着手举办了复出演唱会。
　　演唱会的地点便在安城体育场，周越被邀请过去串场。
　　简而言之，这相当于一次还人情帮炒作。
　　玲姐向来古道热肠，同为女人，对艾雯的遭遇七分唏嘘两分同情还有一分钦佩，她喜欢意志顽强百折不挠的人，因而在艾雯团队邀请的时候，问过周越意见后，很快地应允了这件事。
　　身为贴身助理，孙乐自然得跟过去。
　　可这眼看着睡一觉就是星期四，越哥还压根没联系他，他放心不下，正预备打电话提醒周越的时候，接到了玲姐的电话，两个人一通电话打完，才晓得彼此都和周越失联了好几天。再一合计，玲姐便决定想方设法联系徐梦泽，一来提醒周越参加活动，二来试探一下徐梦泽对这段关系的态度。
　　徐梦泽这人吧，玲姐先前没怎么接触过，却打心眼里有点忌惮。
　　谁让人家姓徐呢？
　　网上起先给他的绰号是“安城小财神爷”，足见徐家的势力在安城是怎样一个存在，可这人年纪轻轻的，没好好待在安城发展，偏偏搞上了电竞，还闯出名堂，有了“梦神”这么一个称呼。背景雄厚还才貌双全，能力出众，这样的小年轻，能单纯到哪里去？相比之下，他们家周越虽然身处娱乐圈却单纯干净的没话说，生命里也就拍戏这么一件事。
　　在她看来，徐梦泽将周越给卖了，这个指不定还帮人家数钱呢！
　　事实证明，她的顾虑一点儿没错……
　　她从甄明珠先前的助理那儿拿到了甄明珠现在的号码，又通过她要了徐梦泽的号码，总算联系上人家的时候，得来一句：“他不在我家。”
　　等她再开头试图提起两人的关系，又得了一句：“您可能有什么误会。”
　　寡淡的两句话，险些让玲姐爆了粗口。
　　误会？
　　周越的态度摆在那儿，她怎么可能误会？
　　可这事明显透露出古怪，因为她只能匆匆挂了电话，叫上孙乐，第一时间前往周越的两个住处找人。两个人分别有周越两处住宅的钥匙，因而电话里说好后都没有见面，分头行动前往周越在云京的两个住址。算是玲姐运气好，开门之后便发现周越的鞋子脱在门后鞋柜边，胡乱地摆了一个“八”字。
　　再之后，她发现了客厅茶几和地毯上倒着几个酒瓶子。
　　周越在娱乐圈算洁身自好类型的男星，演戏需要之外，很少喝酒抽烟，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可他这栋花园洋房不算便宜，为了装点门面外加应付一些不时之需，酒柜里收藏着好几瓶价值不菲的红酒，此外，冰箱里也备着一些易拉罐的汽水和啤酒。眼下这情况，明显一酗酒现场。
　　玲姐拧着眉直达三楼主卧，看见的便是周越埋头趴在被子里的身影。
　　一连三天，他滴水未进，被玲姐从被子里拉出来的时候胡茬都长出了一片，嘴唇干裂，惺忪睁开的眼眸里一片狼狈疲态，衣服没脱，皱巴巴揉在身上，看着不像那个誉满国内的双料影帝，倒像一个惨遭抛弃的纯情处男。总归，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被伤害后破罐子破摔的颓废。
　　“你就这么给我窝了三天？”
　　看见他这幅样子，玲姐有火也发不出，半晌，压抑着怒气问了一句。
　　她进来的时候开了灯，此刻灯光照的周越眼睛都睁不开，他抬起一只手挡在眉骨上方，一开口，声音哑的不像话，还很虚弱：“几点了？”
　　“……”
　　玲姐深呼吸了一口，转身直接走了。
　　她没彻底离开，只是被周越一副颓样气得受不了，出了房门便火速给孙乐打电话，让他赶紧滚过来，顺带在小区门口一家很有名的老字号粥铺里给周越带点易消化的晚饭，养一养他空了好几天的胃。
　　挂了电话，人已经到了一楼。
　　拧眉扫视一周，又接连拨出去好几个电话。
　　一个打给小区超市，让送一桶纯净水；一个打给周越的专属造型师，让明天一早过来给周越理发；一个打去公司，安排明天一行五人（周越、孙乐、她，两个保镖）出行的方方面面……
　　安排完工作，玲姐略微舒了一口气，亲自将茶几和地毯上的酒瓶给拾掇了。
　　尔后，她坐在客厅里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慢条斯理地抽。
　　心烦啊，从他们这公司创立，周越便被签了进来。眼下因为他争气，公司在娱乐圈也勉强有了些地位，却因为一个徐梦泽闹成这样，今后可得怎么办？
　　周越和她相差十几岁，这么多年都管她叫声姐，说实在的，那就是她只差了个血缘关系的弟弟，这几年他势头那么猛，她以为这娱乐圈要出第二个楚江了。
　　可他倒好，前辈好的一面不说多学学，净学那些糟心本事了。
　　眼光也不咋地……
　　徐梦泽和万随遇，那能比吗？
　　万随遇因为楚江至今未婚，偌大的家业都没个亲儿子继承，娱乐圈里楚江半个污点都没，不是因为他没黑料，而是因为敢黑他的人，都不知道死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再说这个徐梦泽，先前她无意中从这里那里听了些八卦，据说他在念书期间就是个花到没边的，中学时身边的女朋友就流水一样地换了，周越到底看上他哪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
　　门铃声传来。
　　玲姐打开门让送水师傅进来，换上水后，开了饮水机。
　　几分钟后，水烧开。
　　她洗了个杯子将微热的水给端了上去，房间里，周越脊背靠床，坐在地毯上。
　　玲姐：“……”
　　叹口气，她先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走过去问：“作践自己三天还不够？”
　　“……星期三了？”
　　“可不。”
　　周越低下头，声音哑哑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一阵接一阵，听得玲姐心里泛酸，如何不晓得，这人不知何时便栽了进去，还栽得很彻底。栽到了一个男人身上，让她没法劝，又不忍训。
　　两个人就这么待了一会儿，玲姐的电话响了。
　　她接通电话简短地说了几句，挂断后朝周越道：“我让孙乐带了粥过来，你去洗手间里收拾收拾，顺便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话落，她抬起尖尖的高跟鞋尖踢了两下他的腿，重复道：“听见了没？”
　　“……”
　　周越没答话。
　　玲姐拉下脸盯着他看，一小会儿之后，周越起身，脚步虚浮地往洗手间里走。眼见他总算动了起来，玲姐可算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却听见了里面传出一阵一阵干呕声。
　　当演员的，必须懂得管理身体。不能随心所欲的胖，也不能随心所欲的瘦，哪段时间体重应该控制在哪个范围，都有规定。一旦越出那个范围，别说合作的演员导演，粉丝们都能第一个发现，若是名声响亮一点的，胖了瘦了都能上热搜。这一点上，周越一直做得不错。不过身为圈子里劳模一类的存在，他这几年，肠胃上毛病很多。
　　眼下倒好，两天多不吃不喝，也真是嫌命长了！
　　可，说一千道一万，终归是自己家的孩子，玲姐嘴上骂着心里却疼惜不已，以至于，翌日到了安城，都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周越身边，生怕他再捅出什么乱子。
　　不过……
　　她显然是多虑了。
　　无论私底下如何颓废，周越在公众场合，向来得体规矩。
　　艾雯这一场复出演唱会举办的很成功，七点多开始，快十点的时候，圆满结束。时至十点半，一行人先后抵达下榻的酒店，酒店一层二号宴会厅里，设置了一个自助餐会。
　　自助餐会上，人员比较纷杂，除了艾雯团队和过来给她撑场面的友队之外，也有一些安城当地对这场演唱会的赞助商代表，因为演唱会圆满举办的关系，这些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微笑穿梭于宴会厅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热闹景象。
　　周越身处其中，虽说不算主角，却一直有人过来搭讪。
　　眼见大多是女性，玲姐都没怎么阻拦避让，心里还升起一些不切实际的奢望，只希望这人能早早意识到出柜这条路走不通，眼睛里多看几个美女，指不定能转变思维，觉得异性恋才是正途呢。
　　她暗自叹息的时候，一个穿浅粉色小礼服裙的美女和周越攀谈了一句，迈步离开。周越手中的酒杯见了底，抬眸瞥见几步开外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应生，他迈步过去，放下高脚杯。
　　“嗨！”
　　耳边，又响起一道温柔女声。
　　这一晚，前前后后不少于十个女人同他搭讪。
　　先前一直耐心地应付着，到了这一会儿，酒精扰的脑袋疼，他垂眸看人的目光便带着七分疏冷三分客套。以至于，观察他好一会儿的柳如荫，唇角笑意都微微僵了一下。
　　“有事吗？”
　　周越开口，声音又冷又低。
　　柳如荫穿了高跟鞋，可是仍旧没他高，看人的时候，需要微微仰起脸。而她的目光近距离落在周越脸上的时候，心里那一股子情绪，便越发地复杂了。
　　她甚至弄不明白，自己是基于怎样一种心情，喊住这人的。好几年了，她都没有忘记徐梦泽，晓得他一直没有再谈，心里便仍旧抱着一些期待，总觉得，兜兜转转，最终，徐梦泽还是要投入她的怀抱。毕竟，这世上，知道他秘密的人没几个，他年龄再大一些，家里人肯定会催婚。
　　到时候，自己仍是绝佳的人选……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平白无故地，出现个周越。
　　两个人被爆夜晚同游那一次，网络上各种炒兄弟情，可这也就骗骗那些对徐梦泽不了解的人。他那样的，怎么可能在秋天那个时候跑出去，跟一个男人爬山？
　　吃饱了撑的吗？
　　她几乎都不用求证，便能推测出这两人已经在一起的实情了。
　　徐梦泽对秦远真是一往情深，甚至不惜，找一个他的翻版来自欺欺人。
　　周越身高体型和秦远相仿，二十七岁，今天过来穿了一套剪裁合体的铁灰色西装，西装的扣子规整地系着，让里面同色系的马甲和稍微浅一些颜色的领带都显得严丝合缝，极为熨帖。童星出身，他知道在哪种场合端出哪样的神情最适宜，此刻垂眸睨着她，英俊的眉眼间流露出疏冷矜持，看上去，颇有几分名士精英的派头。
　　呵，一个替代品……
　　扒掉这层皮，秦远的背景，甩他多少条街了。
　　常年爱而不得，柳如荫的心理，早已一次次压抑到极致，可越是如此，她越能在脸上展现出温柔无害的笑容，因而此刻端详了人几眼便很快收回目光，浅笑着说：“不好意思呀，打扰到你。我就是从网上知道你和徐四关系挺好的，所以想问问他的近况。那个……我是他朋友……”
　　“朋友？”
　　周越微微怔了一下，脸色有所缓和。
　　安城本来就是徐梦泽的地盘，他们今天下榻的酒店虽然不属于徐家旗下，可在场的能有一半人都是安城商圈的人，里面有人认识徐家这位四少爷，不足为奇。
　　不过……
　　他捕捉到柳如荫脸上那一丝有些惆怅的神色，心里有所判断。
　　果然，对方略微停顿了几秒，笑着解释说：“算是前女友吧，所以挺久没有联系。”
　　前女友？
　　呵呵。
　　周越心中冷笑，五味陈杂，却也没办法当着一个外人诉说些什么，因而只略略点头表示了解，尔后，淡淡笑着说了一句：“挺好的，能吃能睡。”
　　他说的，的确是徐梦泽近半年的状态。
　　柳如荫却从里面听出了几分过分熟稔的语气，这一份感觉，让她原本嫉妒的心情越发扭曲了一些，又试探着问：“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交女朋友？”
　　“……不清楚。”
　　周越给出了一个有所保留的回答。
　　“连你都不清楚？”
　　柳如荫叹口气，自言自语一般道：“难道他真喜欢秦远？”
　　“……”
　　足有好一会儿，周越的思绪是凝滞状态。
　　柳如荫不经意间对上他震惊神色，连忙捂了一下嘴，尔后摆手道：“额，我乱说的。胡乱猜测，你别当真。”
　　“……为什么这么猜？”
　　几秒种后，周越挑眉笑着问。
　　他神情在经历了几秒钟的紧绷后突然放松，眉眼微挑起，暗含一丝惊讶，好像遇见了什么有趣的八卦，唇角的笑容却很和煦，春风一般，让人能下意识放松。就好像，一个人得知他朋友的糗事，很有兴趣想要知道那般，态度上，能让说话的人立刻放下心防，忍不住想要倾吐秘密，同他分享。
　　柳如荫想了想，微微压低了声音，叹气道：“其实也没什么。真是我乱猜的。谁让他从中学开始就特别爱换女朋友，可你知道不，他和每一任女朋友都不亲近，牵手拥抱这些，我都没怎么见过。而且对女朋友压根都没秦远好，只要秦远不开心或者心情烦躁，他都随叫随到，还有一次，打群架的时候护着秦远，他自己差点送了命。那会儿我已经和他交往了，嫉妒了好一阵子，说他对兄弟比女朋友好。你说我们交往了好几年，他都没亲过我一次，一点儿都不正常。哎，和你说这些都没用。反正我们分手也是因为我为了秦远的问题和他吵，结果他直接甩了我！”
　　女人的脸上，有些愤愤不平和无可奈何，叹口气继续道：“尤其后来他去了云京发展事业，听朋友说买房一下子就是三栋，其中一栋就是秦远在住。我觉得挺那啥的，不过转念一想，秦远他爸眼下在那个位置上，他买房这件事，指不定是徐家长辈授意的呢，不过这些事说来就复杂了，也说不清，自古以来都这样，官商联合……”
　　女人吧嗒吧嗒一通话，带这些女儿家情态，好像纯粹就是一场对前男友的吐槽。
　　偏偏——
　　字字句句，落在周越耳中，宛若惊雷。
　　陡然间，他回想起自己和徐梦泽之间第一次交集。
　　那是在酒店的公卫外，徐梦泽喝得微醉，酒气扑面，他意外地撞上自己，目光紧盯着他看，那里面浸染的，全是化不开的感伤与看不透的浓情。他用手指抚摸他的脸，那般缱绻深重的情谊，当时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又下意识反感抗拒。可，眼下再回想，只剩下一波又一波的心痛了，将他吞噬。
　　“不过说真的，你和秦远气质挺像的，尤其你先前演的那个《你不知道我爱你》，简直是高中时候秦远的翻版。哎，指不定他就喜欢和你们这种人交朋友。”
　　耳边，女人的声音，每一句，都好像尖刀利刃。
　　“你没事吧？那个，我就是随便吐槽几句，你可别告诉他，要是知道我在背后这么说他，估计他给气死了，他那人脾气是真的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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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8：大结局（2）

　　周越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最后，那个女人在耳边说了什么，玲姐又说了什么，他压根都没有放在心上。
　　十一点，他面对着一室黑暗，觉得四肢寒冷，如坠冰窟。
　　一切都是虚幻……
　　他所以为的那些来自他的隐忍、温柔、纵容，事实上，全部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而那些偶尔流露出来的强势、霸道、冷淡，才是属于他的。
　　他爱着的那个人，是秦远，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亲密无间。
　　也就秦远那样的条件，才能让他苦思多年，爱而不得。至于他，更像一个高仿货，因为眉眼气质等许多地方有着他的影子，所以才能被醉酒的徐梦泽错认。
　　他们的第一次，徐梦泽也是醉着的，他心甘情愿伏在他身下的时候，脑海里在想谁呢？
　　这问题不敢深想，只一想，便让人无法承受。
　　五脏六腑都撕扯出痛意，鲜血淋漓。
　　半醉半醒，或者说，放任自己陷入那一种不如醉去的感觉的时候，周越低着头掏出了手机，动作很慢，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从拨号键盘上，拨出了那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手机响的时候，徐梦泽被酒店服务员刚刚扶进房间。
　　这一天，上午的时候他和甄明珠、王姐，三人一起到了安城。不过，甄文和韩霜那边出了一点意外事情，机票改签到了明早，因而他们几人无所事事，去他家一趟之后，下午找了李成功和岳灵珊一起吃饭。
　　大学毕业后，李成功和岳灵珊一起回了安城，前者进了家里的公司，后者凭着漂亮的履历进入了安城电视台，眼下几年过去，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新闻记者了。
　　进入职场的岳灵珊俨然一副女强人架势，雷厉风行的很，这几年频繁地出现在电视画面里，整个人的形象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当年那个被男生搭话都会脸红的瘦弱小姑娘，而是能在镜头前面无惧色字正腔圆做现场报道的干练女性，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自信端正的味道。
　　相较于她的事业蒸蒸日上，李家的生意，反而有些每况愈下之势。
　　李家经营食品生意，主营传统糕点，以往逢年过节的时候，销量非常火热。可近几年市面上连月饼都出现了五花八门无数口味，网络营销日趋寻常，各种状况冲击之下，李家的公司，已经到了再不改革创新就要停滞不前的地步。因为这个原因，胡蝶对儿子的婚事，态度有所松动。
　　不过眼下，岳灵珊倒似乎没有着急结婚的意思，反而是李成功，因为她交际面广，经常坐立难安，以至于一听说甄明珠和徐梦泽一起回来，便一个劲儿地让他们在岳灵珊跟前为自己美言几句。无非是：二胖对你多年如一日，不容易；父母是父母，也不能选对不对，总不能因为父母，直接否决人家儿子，不太公平……
　　一晚上下来，甄明珠说的口干舌燥，剩下的三个人，都因为满腹心事，喝高了。
　　“四少？”
　　服务员耳听手机响，连着唤了好几声。
　　徐梦泽一手扶着房间入口处的立柜边沿站稳，低垂着头，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周越”两个字，晃荡着，让他觉得眼花。
　　接通电话，徐梦泽声音又哑又懒，“喂？”
　　“……”
　　手机那头，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徐梦泽疑惑，将手机拿到眼前又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突然地，清醒了一些。
　　这几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两个人的关系从年前发生质变以后，一直是周越在迫着他往前走。他感情比自己外露许多，无论床上床下，总能让他生出好笑又无奈的情绪。的确像他所说的，自己够虚伪，明明也已经动情，却不愿意承认。可是他能承认吗？他要放下秦远吗？
　　只一想到这样，他便无法接受。
　　那是十多年的感情，如果说放下就能放下，那以往，未免太过可笑。
　　可他又无法欺骗自己，因为周越那样决绝而受伤的离开，他心里有憋闷到窒息的痛感，干什么都不得劲，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想着好几年前，自己开车将秦远送回家，到路边等红灯的时候，看见广告里他过分耀眼的身影；想着两个人的第一次，那人在自己身上挥汗如雨，他想到秦远了，可是更多的瞬间，思绪被他的喘息声抢占；想到他好几次拍完戏第一时间回来见他，经常诉说想念，到了夜晚，八爪鱼一样地缠着他不放……
　　时至今日，很多事，早已经乱了套了。
　　不知不觉间，他也动了情，先前对秦远的那些意思，已经不知何时，被抛诸了脑后。耳听那边喘息粗重，他心里也不好受，许久，反倒主动开口唤：“周越？”
　　“徐梦泽，你他妈真够可以的。”
　　那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一句话说完，倏然断线。
　　嘟嘟嘟的忙音传到耳边，徐梦泽有几秒钟的恍惚，尔后，捏紧了手机。
　　忍不住想笑，唇角却连一个弧度都勾不出来。
　　边上的服务员没听见他发话所以一直没走，此刻距离能有半米，也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子骇人的似乎想要发怒的架势，到了嘴边的关心话语都不敢说，充当背景板。
　　似乎过去很久，闷拳砸在墙壁上的声音，吓得他哆嗦了一下。
　　也就在这时，徐梦泽才感觉到身后一侧还有人，不过他头也没回，只低声发话道：“下去吧。”
　　“是。”
　　松口气，服务员帮他带上门。
　　扭头往楼道口走，哪曾想，没走几步，前面有人闹事。
　　“灵珊！灵珊！”
　　“灵珊，你让我进去！”
　　趴在外面砸门的这一位，正是四少的好哥们，李家那位少东家。
　　越走越近，服务员顿觉头疼。
　　这一晚，甄明珠几人吃住都在酒店里。吃完饭的时候，除了甄明珠因为怀孕还算清醒，能自己和家里的保姆回房间之外，其余三人，都是被服务员给搀到房间里去的。想来，李少爷是被安顿到房间以后，又跑出来了。可这样趴外面砸门实在不妥，很容易惊扰到其他客人。
　　服务员快步上前，露齿笑说：“李少，我扶您回房。”
　　“起开！”
　　“砰砰砰！”
　　“灵珊你让我进去！”
　　“灵珊——”
　　“灵珊！”
　　一声接一声，一声高过一声，他喊着喊着，声音里都含上了哭腔。
　　边上的服务员看着他，劝也不对拉也不是，一时间只觉得头大。相比较这一位喝醉了乱喊乱叫的情形，自家那一位四少，都算酒品很好的了。
　　“灵珊！”
　　“砰砰砰！”
　　就在他出神的这工夫，李成功开始踹门了。
　　“李少！”
　　“干嘛啊这是！”
　　服务员拉不住他，只好朝开门抱怨的客人连连打手势致歉，还来不及解释呢，身侧突然一重，再扭头看，原来是房门被里面的人打开，李少一个狗啃泥栽了进去。
　　门开了？
　　服务员想念一句阿弥陀佛……
　　不过，下一刻的画面，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风中凌乱。
　　视线里的李少，两只手各锁住一条小腿，脑袋从女人腿间钻了过去，跟个泥鳅似的，身子一鼓一鼓，愣是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爬进房间里去了。
　　“砰！”
　　免得他继续在外面丢人现眼，岳灵珊将门给关住了。
　　房间里寂静下来，她低头一看，实在受不了李成功一副怂样，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两只脚都被人抱着，完全无法动弹，只得烦躁地开口说：“放开我。”
　　“不，我不放。”
　　李成功趴在地毯上，醉醺醺的，嘀咕：“甄甄的老二马上就要生了。我们都还没结婚呢。灵珊呀，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我妈是我妈我是我，这么多年了，你是非要让我把心挖出来吗？”说到最后，他突然给哭了，两只手撒开，一个大男人就那么不要形象地趴在地毯上，活像一个二百斤的大傻子。
　　岳灵珊也喝了酒，晕乎乎站不稳，却也没有醉到极致，能摸索着走动，也勉强能理顺思路说话。可这一会儿，眼见他哭着问是不是要将心挖出来，心里不可能毫无触动。
　　毕业以来，她拼命工作，时刻冲在报道的第一线，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吗？
　　当年胡蝶一番话让她至今难忘，好像悬在头顶一柄剑，逼得她奋斗进步，内心最深层的原因，不过是想要活出个漂亮的人生给那些瞧不起她的人看，穷人的孩子怎么了，只要努力认真，能挣钱，也能出人头地，受人尊重。
　　“灵珊。”
　　她出神的这工夫，李成功突然又抱住了她一条腿。
　　这一天，她穿的是牛仔裤，他倒好，两手将她裤腿推上去，抱住她脚腕开始咬。
　　“喂！”
　　岳灵珊痛的倒吸一口气，连忙蹲下，将他脑袋往边上推。
　　哪曾想，她蹲的太猛，只觉得头痛了那么一下，李成功就一下子扑了过来，将她压倒了。不等她再反应，他已经凭着渴望和男人的本能低头一阵猛亲，一只手直接去解她腰间的皮带。自胡蝶去了岳家之后，李成功偶尔还会缠着她占便宜，可好几年了，岳灵珊没和他在外面过夜，自然也从未有过这种一点就着，无法收拾的局面。
　　她去推李成功的肩膀和脑袋，可李成功的脑袋简直像长在了她身上一般，喷着酒气的嘴毫不留情地蹂躏着她的唇，醉酒接吻，感觉其实并不美妙，可因为本身就有酒精刺激着彼此的大脑，到最后，情况竟然失控了。
　　不知怎么的，彼此身上的衣服都所剩无几……
　　岳灵珊大脑里一片懵，又听见李成功埋头在她身上，大口吮吸吞咽的声音。
　　脑海里那根弦，彻底断了。
　　好几年不曾亲热，李成功第一次的时间并不长，一边咬她一边闷哼，很快就给交代了。反而她，情绪刚上来，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情潮涌动，控制不住地拿膝盖去顶他。
　　发泄过一回，李成功出了不少汗，酒都醒了，低头再去，眼眸变得猩红炙热，他跪在她身侧，喉结滚动，脑袋又猛地低下去，湿热的舌在她身上一阵扫荡。
　　“嗯……”
　　不由自主地，岳灵珊发出一声销魂的叫声。
　　“灵珊，我爱你。”
　　李成功亲了她一会儿，又将人直接打横抱起，跌跌撞撞地往房间里面走。
　　这一晚，两个人好像挣破枷锁不知疲倦的兽，纠缠到半夜，累的睡过去，醒来又继续，好像因为醉酒便有了放纵的理由，天亮之后就是世界末日一般。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因为亢奋了一晚上，到天亮，李成功反而沉沉地睡了过去。岳灵珊没法睡，披着凌乱的长发，拖着酸软不堪的身体下床洗漱，到了点，按时出门上班去。
　　中午十一点多，李成功自然醒了。
　　醒来后发现岳灵珊不在，房间里的状况却昭示着昨晚的激烈，他大脑发懵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他一晚上断断续续地做了四次？
　　还是五次？
　　啊哈哈——
　　脑海里一阵疯狂的快意袭击着他，让他立马又充满了无限活力，飞快地下床，卫生间里快速洗漱之后，开门大步出去，想要找岳灵珊吃午饭。
　　他离开酒店好一会儿，徐梦泽才醒来。
　　这一晚他没怎么睡好，失眠到半夜，也是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
　　下午一点多醒来，洗漱的时候，还能从镜子里看见自己挂着两个黑眼圈，整个人显露出几分阴郁又沉闷的气质。这一看，他的情绪更糟糕了，很快，又联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周越那一通电话，实在将他气得不轻，可因为愧疚作祟，他有火也发不出来。
　　坐到酒店餐厅里吃午饭的时候，他随意地看着手机。
　　当年是网瘾少年，现在是低头族，近半年休养生息，玩手机算得上他日常中挺寻常的习惯之一。可这一早上，他五年来第一次因为微博热搜动气。
　　热搜榜单前十里，有两条吸引了他的视线。
　　其一是：“华娱总裁携美出国。”
　　自从因为顾景琛的爆料走入媒体和观众目光中后，顾景行身上的话题度，不比娱乐圈哪个明星少。尤其最近，顾景琛黑料一个接一个，已经被正式逮捕，他这个同父同母身有残疾的哥哥，相应的又被热议了一轮。连带着，网上都出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说辞，甚至有人脑补了一出两人其实并非亲兄弟，多年来互相戕害的豪门大戏。
　　不过，从始至终，顾景行对此事只回应过一次，尔后仍旧是我行我素，该干什么干什么。
　　传上网的照片应该是网友偷拍的，却也挺清晰：顾景行坐在轮椅上等待安检通关，他边上陪伴着一个气质清纯的女人，是江宓，漆黑的长发飘飘，发顶扣了顶棒球帽。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徐梦泽还没有琢磨透，精力便全部被另一条热搜所攫取。
　　这另一条便是：“周越何云杰现身机场，举止亲密。”
　　何云杰是谁？
　　看见名字的一瞬间，徐梦泽都懵了。
　　点进热搜才发现，那就是一个混迹娱乐圈的十八线艺人。和周越走的正统端庄风不同，他是娱乐圈这几年挺时兴的那种小鲜肉打扮，头发略长遮盖了额头，一张脸比女人还白，明显打了粉底，被周越圈在怀里拍照，睫毛长而翘，嘴唇软而红，尤其看向镜头卖萌比v的模样，竟然带了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去他妈的！
　　胸腔里一团气，顿时要爆了。
　　这件事其实很寻常：两个明星在机场偶遇，合影了一张。只问题是：这合影的两个人，怎么看都八竿子打不着啊？一个势头正猛的双料影帝，一个……？
　　要不是评论下有人普及何云杰的资料，徐梦泽都不晓得他到底是哪根葱！
　　他的目光，冷冽而幽暗，从周越微笑的唇角移到了他扣着男生肩膀的手势，再移回去，周而复始。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反问自己：周越这是想干嘛？
　　好好的人设，是想要崩了还是怎么地？
　　毕竟，以往的他从不捆绑炒作，娱乐圈的朋友不多，被广为人知的那几个都是同他差不多品性的艺人，虽说不至于多红，可最起码演技扎实品行端正。而这种靠卖人设搏上位的小艺人，他一贯与之保持距离，从未曾发生过这样主动揽住人在机场拍照的事情，这照片一出，不等于将热度往人家怀里送？
　　看着看着，徐梦泽被气得头疼，等他再意识到周越此举可能是带着某种“报复发泄性”意味的时候，脸色和心情都差到了极致。相识这么久，他自认为已经挺了解那人，周越的骨子里，有着比他更多的桀骜和放纵。
　　“嗡嗡嗡——”
　　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徐梦泽很快拿到眼前看，发现打电话的并非周越，而是甄明珠。
　　“甄甄。”
　　稳稳心神，徐梦泽接通了电话。
　　甄明珠这一天睡了个自然醒，晓得他们醉酒肯定晚起，便提前离开了酒店，这会儿，已经和甄文、韩霜汇合，抵达了甄家先前在紫金园的别墅。
　　紫金园这套别墅当年被转手卖了出去，甄文出狱后没多久便买了回来。他是土生土长的安城人，哪怕半辈子跌宕起伏奔走四方，最后肯定还是会回到安城，落叶归根。至于韩霜，本来也是安城人，能嫁给他生儿子早已心满意足，因而对这件事两个人想法一致，所以这栋别墅早先已经重新装修过一次，随时能回来入住。
　　甄文这次回来，想让她送甄明馨一程是次要，压根没让她跟去陵园那边，而是一众人在家里坐了会儿说完话，他便让甄明珠留下休息，自己带着老婆孩子去了陵园。临走前和甄明珠叮咛了好几句，说是这一次他暂时不回去，在安城多待几天，明天星期六，最好程砚宁能将程欢带回来过个周末。
　　等几人离开家，甄明珠也就琢磨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了。
　　当年刚出狱，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甄文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的沉淀期，不方便留在云京也不愿意留在安城，所以就先在国外待了几年，既能散心，还能沉淀一下心情。
　　眼下事过境迁，大抵是想重归故土，所以想要和自己这当女儿的商议一番。
　　好久不见，她心里也有许多想念，很爽快地答应了周末在安城过的要求，并且已经给程砚宁去过电话，让他明天一早将程欢带过来，一家人团聚两天。
　　程砚宁那边自然也答应的爽快，挂了电话，她又想起徐梦泽了。
　　先前不知道甄文回来的具体打算，她没说回来待几天，等电话接通后便很抱歉地说了这个事。
　　“没事儿。”
　　徐梦泽自然不会和她计较这些，听她简单解释完便笑着道：“甄叔难得回来，是该好好聚聚，我这边你就不用管了。什么时候回安城我也说不准，微信随时联系。”
　　“那行。”
　　松口气，甄明珠笑着挂了电话。

　　☆、049：大结局（3）

　　甄文一行人在安城待了半个月。
　　十二月初，几个人又一起出了国，说是处理完那边各种事，争取春节前回来，早的话赶上程真出生，晚点的话也能赶上程真满月，过年一开春，正好也能送甄明川去幼儿园念书。
　　程真的名字是一早取好的，谐音“程甄、成真”，寓意美梦成真。
　　先前程欢的名字是甄明珠给取的，因为没有查性别，还觉得可能是女儿，所以取的偏中性，不过夫妻俩喜欢，孩子生下来也就那么叫了。
　　他是单名一个字，程砚宁便依照格式取了“真”这么一个字给小女儿，孩子还没出声，他隔着一层肚皮和小家伙互动，都已经“真真，真真”地叫上了。好几次，甄明珠以为他叫自己呢，还闹了不少笑话。一个多月时间就在这种充满着脉脉温情的日子里度过了，不知不觉的。
　　时间过得飞快，一场雪过后，到了元月下旬。
　　这一天是周末，雪后气温要更低一些，因为先前流感肆虐，程欢小少年在幼儿园被传染，病刚好没多久。甄明珠这一天拘着他哪儿也没让去，就让在家里给她肚子里的小家伙读故事书，美其名曰：“呵护妹妹从小做起。”
　　小程欢能说什么？
　　也就在甄明珠下午和李成功视频的时候给干爸吐槽了几句，说自己就跟网上图片里那些家里有了二宝的老大一样一样的，眼下这小公主还没出生呢，老妈就开始剥削自己了。
　　手机那头，近来心情不错的干爸被逗得哈哈大笑，说是没事儿，以后自己和他干妈给生个小子，等会跑了就给送过来当他的跟班，让他再过一把小少爷的瘾。
　　闻言，小程欢自然被逗得乐到不行，捧着手机聊了好一会儿，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不过，视频里一通抱怨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事实上，挂了电话他还是乖乖地陪着妈妈看剧聊天，紧张的不得了，都不敢让甄明珠离开他的视线。
　　甄明珠的预产期在一月二十四日，也就是大后天。
　　本来，程砚宁已经和医院那边说好了，明天送她去医院待产。可不曾想，到了星期五临时有急事需要出差一趟，他火急火燎地出差去了，只能将去医院的日子推迟到了后天，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家里几个人多注意着甄明珠，别磕着碰着。相比于他的担心，甄明珠表现的非常淡定。
　　毕竟是二胎，先前有过经验，所以压根没有多惊慌的感觉。她工作到十二月底交接了工作才开始休假，这半个月外面下雪，整个人在家里都快闲出毛病了。知道她休息，怕她闷，又晓得她即将生产，这段时间一众好友的电话都打得格外勤快。晚饭后，甄明珠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连煲了好几个电话粥。
　　程欢和万随心都坐在沙发上陪着她，吃水果看电视，顺带灌几句耳音。
　　“这个一听就是清清姨。”
　　眼看她接了第三个电话，程欢小声地道。
　　他语调里带着几分小大人般的无奈，万随心忍不住笑了笑，说：“你妈孕期临近，大家关心的次数自然频繁一些。白天都有工作，也就这会儿都比较空闲。”
　　“啊——”
　　小程欢挺喜欢这个做事慢条斯理一股子佛性的奶奶，捏了一瓣桔子，往她嘴里送。
　　万随心被他逗得一乐，倒也很给面子，张口吃了桔子。
　　程欢又继续给甄明珠剥……
　　心里还想着自家的奶奶就是好，幼儿园里好些小朋友，也就自己没有老妈和奶奶不和的烦恼。其他人聚在一起忧心忡忡地说起妈妈和奶奶又吵架这种话题的时候，他永远是旁观的那一个。不过，她奶奶平时也很少在家里就是了，一年大半时间在山上寺庙里吃斋念佛，也就最近天太冷，老妈又临产，所以她回来住。
　　脑袋瓜里一阵胡思乱想，他不说话，客厅里便显得越发安静了一些。
　　也就甄明珠，笑盈盈的声线，不时响起。
　　程欢想的没错，她接的这个电话，的确是阎幼清打来的。五年时间一晃而过，余明安毕业比她还早，至于阎幼清，也早已经毕业了。她毕业之前，成功地做了手术，之后便参加考试回安城应聘，眼下是安城一中的一名地理老师。
　　当初听说她回去当老师的时候，甄明珠颇有些意外，毕竟，以阎幼清的成绩来说，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理老师有些太过可惜了。可她说这两年父母因为她的事愁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次，还人到中年又生了一个女儿，眼下一切厄运总算过去，她想留在父母身边，好好照顾他们，和父亲一起教书育人，顺带也能照顾小妹妹。
　　至于阎主任夫妻俩，甄明珠这几年也见过几次，最近的一次见面是在余明安和阎幼清的婚礼上。
　　余明安毕业后也回了安城，进了安西地震局。至于他和阎幼清是什么时候谈上了，又什么时候确定了心意在一起，甄明珠其实不太清楚，也没有主动去打探。她印象里，阎幼清在医院里做手术之后她去探望，余明安比她早到，守在病床边。他和阎主任一样，看见她的时候，眼圈仍然有些红……
　　那之后所有的事情，应该是水到渠成。
　　他那样善良温和的人，会被阎幼清这样乐观又坚强可爱的姑娘打动，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余家和阎家都是书香门第，一众长辈也皆是通达和善的人，尤其是顾援西，早先一度因为余明安喜欢甄明珠的事心绪难平，本以为自己这儿子很难走出来，哪曾想，上天又给了一个这么合她心意的儿媳妇。几乎是在见到阎幼清的第一时间，她便喜欢上了这个乖巧懂事又爱笑的姑娘，得知她做了手术也不介意，反而愈发怜惜，也得亏她态度积极，阎家一众人也打消了诸多顾虑，在去年开春之后，给两人在安城举办了婚礼。
　　耳边阎幼清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知不觉，甄明珠的思绪给飘远了。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孕后期太闲的缘故，她最近特别容易跑神……
　　“学姐？”
　　手机里，又传来阎幼清的声音。
　　按着两家的关系，她应该管阎幼清叫一声表嫂，可阎幼清比她小了好几岁，一听她那般喊便觉得别扭，最后还撒娇，说是甄明珠将她给叫老了。这番说辞让余家几位长辈都哭笑不得，相处下来也都挺宠她，便由着她去。因而时至如今，她还是一口一口学姐地叫着，有时候和余明安在生活中拌几句嘴，还会打电话给她吐槽。
　　针对这一点，甄明珠无奈又好笑。
　　余明安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会和她争执也是为了她身体着想，所以限制她偶尔一些嘴馋或者好动的小毛病，阎幼清应该也明白，打电话吐槽，多少带着一点将甄明珠当成自己人的孩子心性。至于甄明珠，每次听她念叨也觉得蛮温暖，相应的，那些应该隐瞒住永远不被她知晓的过去，她和余明安极有默契，只字不提。
　　“你怀孕的时候，都有些什么感觉呀？”
　　阎幼清问话的声音，带着点儿试探。
　　“怀程欢那会儿一开始想吐，这一胎吐得倒不怎么厉害，比较爱睡，而且……”
　　话未说完，甄明珠突然愣了一下，略略一迟疑，问她，“有了？”
　　当初她怀孕的时候，很早就给湘湘打过电话，眼下阎幼清这一通电话和问话方式，让她隐隐地有那么一层似曾相识的感觉，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就……大姨妈推迟了四天。”
　　“表哥知道吗？”
　　甄明珠坐直了身子。
　　阎幼清的手术做的很成功，近来身体也很好，可她毕竟并非专业人士，得知的第一时间不是喜悦，而是担心起她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因而第一时间问起了余明安。
　　阎幼清的声音里有几分明显的羞赧，“没呢，我还没和他说，怕弄错。”
　　“可不能大意了，健康第一。”
　　甄明珠二胎待产，在这种事上颇有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就这个问题和她说了好几分钟，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让她尽快告诉余明安，去医院检查，注意身体。
　　手机那头，阎幼清连连应了几句，怕了她唠叨，催她去休息。
　　打完这个电话，甄明珠又和万随心说了会儿话，眼见客厅的挂钟指向九点半，她在万随心的催促中起身，喊了还在看电视的小程欢，上楼去休息。
　　两个人到了房间，保姆王姐随后跟上来，送了两杯温好的牛奶进门。
　　端起牛奶喝完，将空瓶递回去，甄明珠让早已经洗过澡的程欢先去睡觉，她去浴室里冲澡。
　　因为晚上睡觉不规矩，所以老爸临走的时候也有三令五申，让他不要和妈妈挤大床睡，万一半夜里踹了她肚子可不好了。目光落在甄明珠隆起的小腹上，程欢也懂事，乖乖回了儿童房。
　　甄明珠花了差不多半小时洗澡，临了，又想到了阎幼清的事情。
　　阎幼清这几年稳重了不少，可自从结婚后，性子又恢复了几分跳脱，身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了，甄明珠特别担心她将怀孕的事情隐瞒着不告诉余明安，万一出点意外，可不好了。
　　“啊——”
　　痛呼声传出浴室的时候，连带着一个水盆落地的声音，将床上躺着的程欢吓了一跳。
　　因为在夜里，一切声响都显得分外明显，他光脚飞快地跑到了浴室门口，着急地问了一句：“妈，你怎么了？！”六岁的孩子已经懂得男女有别，犹豫了一下，他停步在浴室外。
　　“去叫你奶奶。”
　　浴室里，甄明珠的声音有些喘。
　　人也受惊不小……
　　因为心里想着阎幼清的事，她取浴巾的时候有些走神，险些摔倒。得亏第一时间扶住了盥洗台，可原本打算洗内衣的空水盆正好放在那边上，她将水盆给打了下来，身子扭了一下，脚也有些疼。
　　而眼下，目光扫一圈，心里也慢慢响起了警铃。
　　万随心和王姐急匆匆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她靠坐在马桶上，已经将长袖的睡衣睡裤给自己穿好了，因为费劲儿，额头布了一层汗，湿漉漉的长发胡乱地垂着，明显状况不太好。
　　“……见红了？”
　　万随心发现状况比她想的太糟，顿时有些紧张了。
　　“没事。”
　　甄明珠一手托着肚子，手心轻抚着，暂时没起身，轻轻地平缓了一下呼吸，才慢慢开口道：“估计要生。妈，你给我爸打电话让过来……”
　　话说到这，她突然抬了一下手，蹙眉道：“等等。”
　　心里有点乱了……
　　先前生过一个，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反应，羊水好像已经破了。不过眼下十点多，顾振南睡眠一向规律，这个点基本都睡了。这两年老爷子和老太太先后离世，他年近六旬，大半夜的，被惊扰似乎不太好。
　　不过一两秒，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小腹传来的抽痛感让她陡然回神，话一开口，变成了：“先别给我爸打电话。欢欢，你拿妈妈手机打给秦叔叔和徐叔叔，就说我跌了一跤要生了，让他们赶紧过来。”
　　大半夜的，顾振南起床过来需要时间，反倒是秦远和徐梦泽，距离近还铁定没睡。她特意让程欢说了自己摔跤，想到那两人肯定能第一时间赶到，心里便踏实了一大截，耳听着孩子在外面打电话，才定定神又说：“妈，你去衣帽间帮我拿一下羽绒服和长裤，待产包也已经收拾好了，一起拿着，等他们过来就去医院。”
　　“好好好，我这就去。”
　　忙不迭说完，万随心抬步走了。
　　甄明珠看向王姐，笑了一下，“麻烦您帮我吹一下头发。”
　　“哦。”
　　瞧见她并未表现出慌乱，王姐也定下心来，自浴室柜里找出电吹风，帮她吹起头发。
　　外面的程欢打完电话，又按着她说的找出了钱包证件等一堆东西，交给了万随心。先前儿媳妇坐第一个月子，家里有月嫂贴身照看，万随心只是搭把手，可该准备的东西基本上都还记着，因而很快又将要带的检查了一遍，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外面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跑步声。
　　甄明珠这几个朋友，别说她，全国观众都知道。
　　她到底年龄大了，眼见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跑进来，心里第一时间涌上的并非不悦，而是踏实。程砚宁今年工作超忙，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都没用，紧要关头，还得身边有人。
　　“人呢！”
　　秦远冲进房间，和万随心打了个照面，问候都忘了，急声问。
　　“秦远。”
　　不等她答话，浴室里响起甄明珠的声音。
　　这一会儿，她已经在王姐的帮助下穿上了孕妇裤和连帽长款羽绒服，头发也吹干了，因为不敢乱动，所以整个人仍旧靠坐在马桶上，除了脸色差点，倒也并无大问题。
　　瞧见她没事，秦远着实松口气，尔后又急声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
　　甄明珠咧嘴笑笑，“就是应该要生了。”
　　话落，她一手搭在王姐的臂弯，似乎想要起身。
　　“我来。”
　　秦远连忙过去，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就往外面走。
　　跟着他，几个人亦步亦趋。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甄明珠看了眼边上站着的赵燕，想了想，开口说：“赵姐您和欢欢就不用去了，他明天还上学呢。”
　　“我——”
　　程欢话没说完，头发上落了一只手。
　　徐梦泽揉揉他头发，柔声安抚说：“不会有事，外面冷，你感冒刚好，乖乖待在家里。”
　　“好吧。”
　　自知去了也帮不上忙，程欢只得点了点头。

　　☆、050：大结局4（题外附福利）

　　夜深，华安医院。
　　临近十二点，甄明珠进了产房。
　　秦远靠坐在产房外墙边的联排椅子上，只觉得，憋了一晚上的那口气，终于得以吐出。哪怕心里仍然觉得担忧，却能因为甄明珠被医生接手，略微地有个喘息的余地了。
　　“这下应该没事了。”
　　徐梦泽走到他边上，侧身坐下，宽慰说：“已经是第二胎了，她本身也有经验，放心吧。”
　　“嗯。”
　　秦远笑了笑，随口应了一声。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着这一晚的一幕幕：程欢打电话时，他骤然提起的心，跑出门的时候，撞见了徐梦泽；翡翠园三期和四期间隔不远，之间只有一条马路而已，他们两人熟门熟路地到了门口，他不等徐梦泽熄火，推开车门便冲了下去；抱她下楼的时候，能感觉到她因为疼痛的轻哼声，也能看见黏在她额上的细细密密的汗……
　　彼此间那般亲密的距离，已经好多年不曾有过，可眼下认真地去回想，这一路上，他除了心急如焚，压根没有什么其他心思，一丝的旖旎情绪都不曾有。
　　那一刻，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一定会母女平安。
　　他已经知道了，甄明珠事先查了性别，这一胎是个小公主。
　　孩子应该会随了她的长相吧？
　　蓦地想到这，他只觉得心口柔软到不可思议，很难想象，这世界上马上就要诞生一个肖似她的小天使，真真？就连这名字，也亲切到了骨子里。
　　“……已经进产房了……嗯，我知道……你别担心……”
　　“明天早上再回来吧，不差这几个小时。”
　　“注意安全。”
　　“……知道……欢欢没来……”
　　不远处，楼道口断断续续的讲话声传来。
　　万随心这一晚上也吓得够呛，终于和程砚宁讲完电话，走回来的时候便看见秦远和徐梦泽并排坐在墙边，露出笑容说：“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应该的，您别客气。”
　　两个人齐齐起身，连忙回话。
　　“没事没事，坐着就行了。”
　　万随心笑笑，倒也没有说让两个人先回去休息的客套话。而且不知怎地，突然就想到苏璇和韩志新。当年苏璇还在世的时候，韩志新和她的关系，大抵就和眼前这几人的关系一样。圈子里一众人没少打趣韩志新，总觉得人家对苏璇图谋不轨。可事实上，多少年过去了，人家的感情都不曾变质。再一联想，前些年甄明珠初到云京，便是被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伯伯养了两年，要不是他伸以援手，眼下的明珠，不晓得在哪儿呢。
　　往事突然浮现，目光再扫过秦远和徐梦泽英俊的眉眼，她心中更觉唏嘘。
　　明珠的命，倒是比她的母亲还好上许多。
　　人常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她这儿倒好，好朋友一堆，异性都有好几个。不过也挺难能可贵的，她那个一贯心高气傲的儿子，一点儿都不曾介怀。
　　自己亏欠他的，上天终于都用另一种形式，弥补给了他。
　　时至今日，当年那个沉默而充满戾气的小男生早已在她的记忆中变得很淡很淡，转而替代他的，是近几年愈发内敛温柔、沉稳持重的优雅青年了。
　　松口气笑笑，万随心也在边上等着了。
　　凌晨，四下安静极了，产房门口也就他们一行四人在等着，时站时坐，没怎么说话，因为在极力做自我安慰的时候，多多少少有几分不安。尤其是徐梦泽和秦远，甄明珠生程欢的时候，他们又没有第一时间在，眼下也都没成家，因而仔细一算，这还是第一次这般等在产房外。
　　两个人不晓得在原地转了多少圈，也没听见撕心裂肺的大喊声。
　　华安医院的产房大门进去，里面还足足有好几道门，隔音效果比较好，因而能传到外面的动静被削减了好几层，而甄明珠又是二胎，晓得大喊大叫不仅没用还浪费体力，因而哪怕痛到极致也尽量忍耐，没有像第一次那般，因为痛，险些在产床上晕过去，也导致外面听见她声音的程砚宁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冲进产房。
　　力气用尽的时候，浮现在她眼前的，便是当年程砚宁略显年轻而布满汗水的那张脸。
　　以及——
　　落在耳边的，嘹亮的大哭声。
　　孩子顺利产出，护士称完，告诉她：“六斤六两，是个千金。”
　　“谢谢。”
　　甄明珠微微偏了一下头，视线模糊，声音也有气无力。
　　生产的过程中出了好几层汗，汗珠滑进眼睛的感觉也着实不好受，她平缓了一会儿，主动要求：“能不能用卫生纸沾点水，帮我擦擦眼角？”
　　“汗水进去了？”
　　护士闻言，连忙问了一句。
　　帮她接生的一共有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因为是在夜间突然过来的，医生并非给她建档的那一个，两个护士她也都没见过，彼此间很生疏。可，她没见过人家，人家都知道她，拿纸帮着她擦掉了脸上的汗，留下的这个护士甚至还和她聊天，“学神不在吗？秦公子和徐少好像都和你们住的很近，刚才我出去的时候两个人急的团团转，对你真好。”
　　因为几年前在网上出了名，程砚宁“学神”的外号几乎火遍全网。
　　就眼下，他当年739的高考成绩，都未被超越。
　　护士提起她，甄明珠便忍不住笑了笑，“嗯，出差了，明天应该会回来。”
　　“你要不要看看孩子？”
　　护士包好孩子送到产床边，自己多看了两眼又忍不住笑了，说道：“我平时也经常上网呢，晓得儿子好像随了你。不过你看这女儿明显随了学神，单眼皮儿，眼线很长。”
　　听她说话，甄明珠便稍微偏头，去瞧女儿。
　　刚出生的孩子，虽然被稍微清理过又被软布包了起来，仍旧显得红彤彤皱巴巴，眼睛已经睁开了，没有再哭，安安静静地躺在那，软软一团儿，小猫似的。
　　像程砚宁？
　　那他应该乐坏了吧？
　　甄明珠胡乱地想了一会儿，护士已经将孩子抱走放下，让她再休息一会儿。
　　半夜三点多的时候，母女俩才被护士送出了产房。
　　王姐手脚麻利地接过了孩子，万随心则推着医院的轮椅，将扭了脚以至于行动有些不方便的甄明珠往产房里推，等两人安顿好，万随心提议秦远和徐梦泽回去休息。
　　他们俩身为朋友，毕竟和丈夫还是有着很大区别，产房这种地方，也不好多待。好在甄明珠是顺产，又有过一胎，各方面情况看着也并不让人担心，两人和她告别之后，便一起离开了医院。不过，念着时间太晚，他们也没有回翡翠园去住，而是直接住了医院外面的酒店，翌日醒来，又去医院里探望，逗程真。
　　“学神这基因太强大了。”
　　“这凤眼儿长的……”
　　“听说是个姑娘，以为肯定像甄甄呢。”
　　“小真真。”
　　顾振南早上听了消息，赶到医院病房的时候，正巧听见这两个大男人一边逗孩子一边略微压低了的说话声，目光落在甄明珠身上，却有些不悦地拧了眉。
　　“爸。”
　　晓得他肯定因为自己昨晚没有第一时间叫他心里不高兴，甄明珠展现出了十二分的乖巧笑容。
　　“阿宁还没回来？”
　　顾振南出口的第一句，却问起了程砚宁。
　　边上站着的万随心连忙说道：“已经下飞机了，正过来。”
　　闻言，顾振南倒不好闹脾气了，女儿也是为了他考虑，立在床边说了几句话，他便过去看外孙女儿。察觉到他走近，徐梦泽和秦远自然第一时间让开，前者还没走远，立在婴儿床边继续夸，倒是后者，发了个朋友圈动态。
　　于是——
　　坐在出租车上的程砚宁，先从别人的照片里看到了自己闺女儿。
　　秦远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拍宝宝没有露脸，而是将小丫头嫩嫩白白的小拳头半圈在自己掌心，附了一条文字：“小真真，欢迎到来。”
　　几分钟的时间，底下一堆赞，还有李成功的沙发：“生了？！”
　　远远远远：“［微笑］。”
　　李成功：“我凸（艹皿艹），等着，干爸马上就来。”
　　两个人的聊天都没看完，程砚宁只觉得一阵心累，收了手机，抬眸朝司机道：“师傅，麻烦您快点儿。”
　　这世上，大抵没有比他更苦逼的亲爹了，当年儿子还没出生，边上一堆人围着等当干爹，眼下这女儿一出生，这些人还不消停，有这能耐，怎么不去自己生？！
　　一贯沉稳的程先生兀自正想着，手机响了。
　　潘奕打来的电话。
　　这几年，宋湘湘在娱乐圈的发展颇有些一言难尽。选秀出身又在特别年轻的时候选择回归家庭生孩子，等她产后想复出的时候，机会已经没有那么多了。毕竟，她算不上演技实力派，唱歌也非专业，身材好，相貌却算不上顶漂亮，简而言之，没有多少当主角的福气，虽然进了华娱，却并未被砸钱大捧。
　　对于这一点，潘奕无能为力却也看得开，几番哄劝后，带她离开了云京，说是寻找本真。
　　三年前，也就在潘帅三岁要上幼儿园的时候，一家三口定居在了西南云州市那边，市郊买了间民居，又在市区买了间酒吧，过上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轻松日子。
　　没曾想，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两个人不追名逐利了，却因为宋湘湘微博上的恩爱日常圈了不少粉，眼下宋湘湘转型成了一名网络主播，主打唱歌、美妆、美食，人气很旺，稳居二线；至于潘奕，成了一名摄影师，日常便是在那边拍拍拍，日积月累下来，在圈内都闯出了些名气，成了半吊子艺术家。
　　宋湘湘有秦远的微信，眼下潘奕一个电话打过来，自然是问孩子的事情。
　　程砚宁据实已告，说是凌晨两点多生了，眼下母女平安，都在医院里，不用挂念。
　　潘奕已为人父，性子也比当年可靠稳重许多，和他聊了几句，说是自己过几天带老婆孩子一起回来，很快便挂了电话。等他的电话挂断，顾景行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自然，还是因为秦远的缘故，江宓有他的微信。
　　程砚宁又和顾景行聊了几句，这一个也在电话里说，过两天就回来。
　　顾景行出国，对外的说辞是过去治腿，程砚宁也不了解他的真实情况，略微阻拦了一下，说是程真这边没事儿，满月了再回来也来得及，他的治疗摆第一。
　　对此，顾景行并未多说什么。
　　一路上，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似乎没多久，出租车便停到了华安医院门口。程砚宁掏钱下了车，一路熟门熟路地进了住院部妇产科，按着万随心事先说的房间号，找了过去。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万随心和王姐陪床照顾，甄明珠靠在床上，撩起衣摆，正低头奶孩子。
　　病床一侧的桌上，放着一个小奶瓶。
　　眼见他回来，王姐拿了小奶瓶往出走，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问候了一声，顺带笑着说：“小丫头聪明的很，怎么都不愿意含奶嘴，一口水都喂不进去，就认太太。”
　　闻言，程砚宁笑了笑，错开身让她过去。
　　“那你照看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万随心瞧见他眸光温柔，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也体贴地给两人留出了些许相处空间。
　　等两人都离开，程砚宁便抬步坐到了床边，抬手将甄明珠额前一缕浸湿的黑发给她拢到了耳后，倾身从桌上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汗。
　　产后身子虚，动辄便是一身汗，甄明珠先前不好意思支使人，眼下被他这样动作照顾着，心里因为意外生产积蓄的一些委屈忍不住便溢了上来，倒没哭，轻轻咬着唇的模样，更令人心疼怜惜。
　　“辛苦了。”
　　程砚宁帮她擦了脸，手指捏着纸，声音温柔。
　　甄明珠看他一眼，瞧见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女儿吮吸的小嘴上，不晓得为何，脸上烫红。脑海里甚至还闪过第一胎产后，这人晚上趴在自己身上抢孩子吃食的孟浪样子。
　　胡思乱想着，总算将小丫头喂饱，她放下衣摆柔声说：“都说这丫头像你，单眼皮儿。”
　　“我看看。”
　　话落，那双漂亮的凤眼便黏在了小女儿脸上。
　　年近而立，看见这个他盼望已久的女儿，心里的情绪厚重深沉，倒不若当时看见大儿子时那般外露，当年程欢出生的时候，他怕自己拿不准力道，一度不敢伸手去抱。
　　记忆里好多事，不曾随时间消沉，反而历久弥新，令人感慨难忘。
　　一家三口在病房里温存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又迎来了几位访客，再到傍晚，先前离开的秦远和徐梦泽又一起过来，这情形，和当年程欢出生的时候，如出一辙。
　　不，当年可比这夸张多了，这三人简直一天能往医院跑十几趟，完全不怕打扰产妇休息的。
　　眼下年岁渐长，一个两个倒也沉稳了许多，晚上顾振南带了程欢过来之后，三个人便自告奋勇地将程欢拐走了，李成功说是干儿子归他几天。
　　对此，甄明珠完全没脾气，只能任他去。
　　她正好是星期一入院，医生让住了五天，星期五上午，程砚宁着手办出院手续。
　　甄明珠下地已经没问题了，和王姐、万随心连带着宝宝四个人在病房里，婆媳俩一起逗孩子，王姐在整理东西，大多数要带回家，还有几样等会儿要扔掉。
　　“笃笃笃——”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甄明珠扭头看了过去。
　　房门被推开，露出两张带着口罩的脸，其中一个被甄明珠一眼认了出来。
　　“不是说了吗？满月了过来。”
　　生产当天，甄明珠便接收到了不少祝福信息，这其中就有周越的。他说要过来探望，甄明珠顾念他大忙人一个，便说不用麻烦，满月了再来就行了。
　　“这几天休息。”
　　一手摘了口罩，周越先问候了万随心。
　　他身边一起跟来的另一个小年轻也摘了口罩，笑意浅浅地问了句“阿姨好。”
　　万随心和气地应了一声，小年轻便上前逗了两下孩子，神情自然，也挺容易博人好感。倒一旁看着他的甄明珠愣了一下，小声问周越，“你朋友？”
　　“嗯，等会儿有点事，便带他一起上来了。”
　　何云杰在圈子里名气不大，今天也没怎么化妆，模样不惊艳，只能算清秀俊俏，而甄明珠退圈好几年了，不认识他也正常，只简单打了声招呼，便收回了目光，又和周越聊了几句。
　　大约十分钟不到，两个人被甄明珠送出了病房，一起往电梯间走。
　　“小丫头和她爸爸像的多点儿。”
　　走了没几步，何云杰便笑着说道。
　　“嗯。”
　　周越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越哥？”
　　何云杰性子敏感，察觉到他的情绪，步子都放慢了，试探着唤了一声。
　　圈子里一众人都不明白他怎么就攀上周越了，他其实也不怎么明白，他那天就是因为运气好，急着赶一个节目所以破格坐了次头等舱，就在飞机上遇见周越了。
　　彼此之间的差距隔着个太平洋，他压根没敢往人家跟前凑，哪怕座位就隔了个过道而已。
　　可是不曾想，烟盒从口袋里掉出去的时候，周越俯身帮他捡了，尔后，有了两个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话。周越捡起那盒烟，问他，“喜欢抽这个？”
　　个性使然，他的确喜欢抽细烟，有一股子特精致的味道。
　　然后，这人给笑了。
　　那笑容他没法形容，反正后来两个人的交集就多了起来，一起上过几次热搜，他那一帮朋友甚至还问他，“周影帝到底是不是弯的，你小子拿下了没？”
　　周越是直是弯，他现在其实还摸不准，可倒能感觉到，他有点蠢蠢欲动。
　　作为一个纯零，他原先喜欢的也是这一款。
　　“嗯？”
　　仍是漫不经心的一个字，昭示着男人并不怎么好的情绪。
　　这人，难不成暗恋甄明珠？
　　这念头突然从脑海中闪过，何云杰被自己给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特别合情合理。毕竟，甄明珠那样漂亮的模样，娱乐圈都难找，眼下她早已嫁为人妇还生了二胎，越哥见了面之后便有些恍惚，不是苦恋无果又是因为什么呢？
　　想到这，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正想着如何开口给宽慰两句，却发现周越大衣领口没翻好，身为一个强迫症，他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提醒说：“你衣领没弄好。”
　　周越下意识上手去翻，也没料到，何云杰和他一起伸了手，两个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一起，他不但没躲开，反而用灼灼目光盯住了自己。
　　对别人的注视他一贯敏感，尤其两人还距离这么近……
　　可他对何云杰没感觉，近一段时间会和他走的略近，纯粹是因为一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至于其他的，根本从未考虑。他不是徐梦泽，能肆无忌惮地玩弄别人感情。
　　“叮！”
　　电梯停下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两人同时收了手自若抬头，和出了电梯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徐梦泽、李成功……
　　目光触碰不过一秒，周越便侧头朝何云杰笑了笑，道：“走吧。”
　　话落，四个人彼此侧身，他们俩进了电梯。
　　徐梦泽和周越在微博上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这会儿见了面反倒互不理睬。身为旁观者，何云杰和李成功都觉得不可思议，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闭合。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电梯门快要闭合的时候，徐梦泽突然伸手一把扣住了周越的胳膊，将人从电梯里猛地揪了出来。
　　这动作，迅猛又惊险，吓得何云杰差点叫出声。
　　外面站着的李成功也没比他好上多少，他甚至让被人拽出的周越猛地撞了一下，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胳膊喊，“干嘛啊这是，多操心，差点……”
　　后面的话，全部给卡在喉咙口了。
　　因为就在他吼叫的工夫，徐梦泽压根没停步，而是一把将周越给扯到了边上的楼道口去，当着他的面，将一个跟他一样高的大男人压在墙角吻，留给他一面性感的脊背。这人，深冬了穿了件黑色薄款羽绒服，因为吻人的动作太过狂放，上衣缩了上去，后腰都露出来了，能不性感吗？
　　天呐，他竟然觉得自己兄弟性感？！
　　什么鬼？！
　　凸（艹皿艹）！
　　老徐为什么吻一个男人！
　　身为一个将追老婆作为人生第一要务的直男，李成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可徐梦泽压根无暇理他，一条腿紧紧地压着周越踹向他的腿，一条胳膊死死地横亘在他胸膛上，将人压的差点窒息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粗暴亲吻。
　　微博热搜那一次之后，他其实找过周越，可人家呢，压根不理会他。
　　一贯心高气傲的徐少爷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两次之后便受不了了，存心也晾着周越，这一晾。一个多月就那么过去了，周越和何云杰又上了两次热搜。
　　猝不及防对上刚才那一幕，他自然给炸了。
　　两个人亲吻好像打架，李成功受惊不小，后知后觉地明白后，心神不宁地先走了。
　　他得赶紧见到甄甄，好压压惊，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刚离开楼道口，何云杰去而复返。主要是因为徐梦泽那一瞬间气势太足太吓人，他难免担心周越，坐电梯下去，没出去，直接又上来了。
　　结果，人刚走出电梯，便听见了不远处两个男人闹出来的声响。
　　等他看见被压着欺负并且还在剧烈反抗的那个正是周越的时候，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快步走了过去，哪曾想，人还没到跟前，便听见徐梦泽充满戾气的一声，“滚！”
　　撇下这话的时候，他连头都没回，翻滚的怒火揉在低沉音调里，分外骇人。
　　何云杰怔怔停步，抿紧唇盯着他的背影瞧。
　　尔后，听见了一声有些熟悉的呻吟，那声音因为克制良久，崩出来的时候有些破碎嘶哑，可显而易见的，里面藏着勾人而放荡的靡丽，是情至高潮的时候，才能溢出的声音。
　　“爽不爽，嗯？”
　　随后这一声夹杂着戾气的，来自徐梦泽。
　　两个人此刻被一扇门遮挡着，又有大衣拢着身形，他其实看不清人家具体在做什么，可眼下再听见这几句话，脸都臊红了，只觉得五雷轰顶不敢置信。
　　再然后，没人理他，他却亲眼目睹，周越反抗的动作，明显越来越小。
　　他的侧脸露出来一瞬，英俊面容上，满是销魂迷醉。
　　只一眼，何云杰便觉得失魂落魄，再待下去，显然也是自取其辱，这两人能到这一步，显然也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可，他又能有什么感受呢？
　　难不成还去网上曝光一通博人气？
　　他毫不怀疑，依着徐梦泽那个脾气，他要真做了，能被人大卸八块。胡思乱想着一路到了医院门口，他勉强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觉得自己正该好好静静的时候，目光落在一处，眼睛又给瞪圆了。
　　黑色轿车刚刚驶到停车场入口便停下，后排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穿一套纯黑色西服，外面套了一件翻领长款大衣，脖子上戴着毛茸茸的围巾，苍白而瘦削的一张脸英俊清隽，眼眸黑亮，正闪着笑意，朝车内伸出手。
　　华娱总裁，顾景行？
　　不是去国外了吗？
　　不不不，这一切好像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站着的，身高腿长，赶超男模。
　　真是……
　　人生处处有惊奇。【全文完】
　　－－－－－－题外话－－－－－－
　　*
　　最后一章，说几件紧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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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又开了个免费小甜文《含羞》陪大家过冬，11月11日填坑，同样求收藏。
　　3、完结福利公告已发布，基本正版都有奖，请大家别忘记戳进去看。
　　4、感谢腾讯书城的读者朋友一直以来对阿锦的大力支持，值此完结之际，也为大家送上福利，有全订现金红包、实体书、定制礼物等各种奖品，请大家关注10月11日中午12点的书城评论区，阿锦在评论区发布福利公告，并且置顶热门，全文订阅的正版亲，可以加群领取小红包和本文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