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是心上人[娱乐圈]》 作者:浅水色   文案:   顾言忱向来一副拒人于外的清冷,剧组里一般人都不敢和他亲近。   唯有莫晓,三番五次撩拨   撩出了他   摁住就亲的方刚   一撩就燃的热血   让他寡淡如水的人生,不仅凑齐了人生五味,更有蚀骨销魂的滋味   爱上你,让我遇见更好的自己   污污的姑娘和伪禁欲男神撩与反撩的爱情故事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娱乐圈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莫晓、顾言忱 ┃ 配角:各路好汉 ┃ 其它:甜宠、HE、日更   作品简评: 五年前,一场淡若流水的邂逅,他像是一抹光照进她孤寂的心里。再遇时,她参演他执导的电影,朝夕相处的剧组生活,共同直面的困难,让他们一步步走到了一起。这场忠贞的爱情里,爱着一个人并幸运地被这人爱着,心便有了归属。   故事剧情流畅,轻松甜宠,遇见爱情,也遇见更好的自己,值得大家一读。 第一章   暧昧的灯光下,两道身影纠缠着荡向双人床,男人的手修长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一寸一寸卸下她的防备。   那双眼,漆黑沉氲,直勾勾地看着她,映着暖黄的灯光,好似一簇烫人的火光在眸底摇曳。   待莫晓看仔细了,才发现是自己的幻觉,那双眸子清辉微凉,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   被男人的冷意一蛰,像针尖戳到心上,泛起绵软无力的刺痛。   莫晓倏地一颤,从梦中惊醒。   爱不爱一个人就看他在你梦里出现的次数,因为荷尔蒙最诚实,潜意识无法控制。   春末夏初,空气中还泛着些许凉意,窗帘隔着的熹微的晨辉,帘底透进一缝光,波浪似的帘影,浮浮荡荡。   再无睡意,莫晓干脆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看着那一抹帘影发呆。   不知不觉间,光影渐明,直到明亮得晃眼。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入户门从外边被打开,又被猛地关上——带着明显的怒意。   莫晓蹙了下眉,捞起床头的外套随意套上,趿着拖鞋往客厅走。   莫晓的经纪人陈最看到莫晓走出卧室,未语先送上一声“呵!”   陈最这人风骚得紧,二八分的头发捋向一边,刘海尾部挑了两捋出来烫了个卷,傲娇地向上翘。这会儿那俩儿傲娇的小卷随着他起伏的胸膛一颤一颤的。   莫晓差不多猜测到是什么事了——   果然,陈最一手掐着腰,下巴一扬,跟个妓院头牌似的摆起谱来,怪腔怪调开始数落。   “长能耐了哈!导演都敢揍,我说姑奶奶,咱们能长—点—心—不?张擎宇是谁你不知道吗?和你交待了多少次!多少次!角色尽量争取,争取不到了不起换一家,买卖不出好歹留点仁义,你他妈的竟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是不是!?”   陈最吼完重重踹了两口气,面容纠结,仿佛隐忍着什么惊涛骇浪的情绪。   莫晓懒懒靠在墙上,素白色的睡裙下是一截白腻腻的小腿,纤细、笔直。外边套着一件针织开衫,长发柔顺披肩,小脸嫩白,低眉顺眼的样子素雅又乖巧。   陈最痛心疾首,当初怎么就被她这副人畜无害的外表给蒙蔽了?硬是死皮赖脸签了个小祖宗回来。   这丫头看似淡泊,大小事务全如过眼云烟不往心里去,这是因为她不在乎那些云烟。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情坚持得很,倔着呢。   就这样,最难带!   陈最咬牙切齿地自我安慰,人是我选的、我选的,忍着、忍着。   莫晓看他气息平复下来,双手环在胸前,淡声道:“他给我塞房卡。”   张擎宇在圈内名声不太好,陈最冷静下后莫约也猜到了是这么回事儿,可刚才接到消息的时候还是被怒发冲了冠。   陈最胸口憋着一团三昧真火,噗噗往外喷,“他塞房卡,你有一百种拒绝的方式,非得动手吗?他那人出了名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看你平常挺淡漠的,怎么搁这就控制不住了。人家手都折了,有没有点分寸!还想不想在演艺圈混了!?”   说到这里,美目一瞪,“何一南那小兔崽子买个早饭买上天了?”一手掐腰,一手在虚空中点了点莫晓,“你别替她说话,我知道是她干的,她那生猛劲儿几个张擎宇受得了?”   陈最话音才落,门铃就叮铃叮铃响了起来。   “你别骂她,她是帮我。”莫晓留下一句话走去开门。   锁芯“喀噔”一落,莫晓还没来得及对何一南使眼色,她挤着门缝就猴急地钻了进来:“卖煎饼果子那大爷太他妈墨迹了,我就看着他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右慢动作重播,尼玛三个煎饼果子等了老子半个小时不止!”   中间那句,她拖长了音合着一首歌的调子唱了出来。   陈最看着何一南窸窸窣窣扯着塑料袋,在餐桌前分早饭,阴恻恻一笑,“你不挺能耐的吗?不会揍他一拳让他快点。”   何一南性子直,生猛堪比男人,压根没听出这弯弯绕绕一句挖苦,头也没回,兀自乐呵呵道:“我就随口一说,人家起早贪黑挣点小钱多不容易,我说陈最,你啥时候这么暴力了?”   陈最就知道她是个没胸没脑,头发短见识还不长的莽夫,简单明了一声“哼~”,道:“暴力我哪敢和你比啊,小手一动就掰了人家一个骨折,厉害死了。”   这回就算是傻子也该听懂了,何一南手一抖,一杯现榨豆浆差点贡献给餐桌。   她回过头,冲陈最谦虚一笑:“哪里哪里,主要是他缺钙骨头太脆,那手感~我一捏就知道是纵欲过度。”   陈最搓着的一把火一下被助燃到三尺高,扭着腰就要过来手撕何一南。   何一南见状,连忙给豆浆插好吸管并双手奉上,同时深痛地开始反思自责,表情之夸张让莫晓丝毫不怀疑下一秒她就会跪地求饶痛哭流涕自我掴耳光。   陈最接过豆浆,就着吸管吸了一口,翘着兰花指戳何一南的格子衬衫,“除了格子衬衫就是煎饼果子,你就不能上点档次?”   ......   晨起的硝烟因为温饱问题的解决而得到舒缓。   饭后,陈最看了眼时间,对莫晓说:“快去换衣服,一会儿有个试镜?”   莫晓惊讶:“怎么还有试镜?”   “你丫的能有点上进心吗?看看你都空挡多久了,在这样下去迟早你卖艺我卖身何一南卖力,不然饭都吃不上!”   莫晓对她这个外表花哨,气质娘炮,泼妇起来无理取闹的经纪人万分钦佩,无论什么话题三句以内他总能绕到“你再不努力我们就等着被饿死吧”这个点上。对她的鞭策就像整形医生看到一张丑脸——充满了使命感。   上一部电影杀青已经过去半个月,莫晓确实有点闲得腻歪了,问:“什么戏?”   “一民国小说翻拍的电影,女一号你就别想了,尽量争取到女二号,虽然是个反派,但进步空间大,演得好了也出彩。”   因为昨天试镜后和何一南一起错手打了导演,陈最气还没消透,莫晓不敢太造次,乖乖听从陈最的安排。   没多久,莫晓换好衣服画了个淡妆,三人一起出门。   出了电梯,穿过景观花园,就看到一辆银灰色保姆车停在小区门口。   三人坐上车,汽车驶上马路,两旁抽了新芽的行道树梭梭往后移,陈最跟上紧了的发条似的絮絮说个没完,伴着一个飘高的破音,莫晓险伶伶避开一颗唾沫星子,突然有点替他口渴。   “听到没有,长点心儿~”陈最总结陈词。   莫晓点头,去掉陈最冗长的,个人情感色彩浓重的部分,基本可以归纳为:这部电影的导演同时兼制片人,基本上独揽大权,过了他那关才算通过试镜。这人刚从国外回来,获奖无数,很牛逼、很严肃、很一丝不苟。这是他在国内拍的第一部 电影,肯定花了大心思去做,她要是不好好争取,陈最会手撕了她。   半小时后,到了试镜地点,估计是来得早了,准备试镜的演员们扎堆站在等候区。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尤其还是竞争对手。   莫晓还没进门就隐约听到几句酸不拉几或夹枪带棒的话。一眼看过去,瞟到几个熟悉面孔,其中还有冷着张漂亮脸蛋的唐妤,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脚风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何一南就不理解了,“你躲着她干嘛,她就是酸葡萄心理,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她再敢来挑衅你,我给你兜着!”说完十分应景地大力捋起袖子。   莫晓把陈最给她的剧本卷成个圈握在手里,一下下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闲闲往前走:“撕逼你兜着,陈最乱喷你也兜着?”   果然,何一南就不做声了。   这时路边正泊着一辆车,黑色卡宴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紧接着车门打开,走下两个人。   不经意地一瞥,莫晓就看到了那道身影,不可置信地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时幻觉后,才缓缓扬起嘴角,心跳也砰砰砰地加快了跳动。   五年没见,居然能一眼就认出他。   一旁迎上几个人,簇拥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人身形颀长,站得笔直,比身旁几人都高出一截,十分醒目。   白衬衫、黑西裤,衣领规整地翻着,没系领带,领口微微往两边敞开,露出一截脖颈,袖子挽起到手肘的位置,随意却不失严谨。整个人笼在阳光下,眉目清晰,英俊逼人。   没多久,其他几人先走了。   他没离开,而是斜倚着车身,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含进嘴里,一只手虚笼着,偏头点燃。薄烟缕缕,和光影糅合,在阳光下看不明晰。   何一南自顾自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发现莫晓停在后头没跟上,她三步两步迈回莫晓身旁,见莫晓看着一个方向出神,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循着莫晓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我靠!好帅一哥们!   再看莫晓,就这么浅笑着看着那人,仿佛视线严丝合缝只容得下他。   莫晓出道起何一南就是她的助理,深知她很少对什么事或人表现出过分在意。用手肘杵了杵她,大眼贼兮兮的,“怎么,看上了?”   莫晓的目光还锁在他身上,轻声问:“一南,你相信缘分吗?”   何一南有点懵逼,“认识?”   莫晓抿唇一笑,精致的五官也跟着生动起来,“他说,他喜欢我。”   何一南更加懵逼,含着懵逼的大舌头问:“啥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这么个人啊?然后呢?”   “然后啊~”莫晓冲何一南耸耸肩,“然后梦醒了。” 第二章   顾言忱斜倚在车身上静静抽完一支烟,就看到一个姑娘儿朝他走来,纤瘦高挑,阳光下嫩白的肌肤能掐出水来。   他揿灭烟蒂,丢进身侧的垃圾桶,一抬眸,人已经站在他面前。   莫晓一路走来,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掠开落在前额的碎发,轻轻别在耳后,仰着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顾言忱双手环在胸前,微微挑眉,“什么事?”   不经意间的散漫,微微扬起的眉梢,寻得着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少年的影子。   他态度敷衍,莫晓也不恼,笑眯眯地说:“有一次碰到远哥,听他说你出国了。你怎么在这?不会是《年轮》的导演吧?”   小姑娘笑意蕴在眸中,漾着澈光,十分灵动。稍一低头,就有风景欣赏,精致的锁骨下是若隐若现的沟,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白腻腻一片。   顾言忱淡淡别开眼,不答反问:“你呢,怎么在这?”   莫晓双手别在身后,微微踮起脚,一脸得意,“我今天试镜这部电影哦。”   顾言忱好似不怎么意外,淡声问:“所以呢?”   莫晓目光瞟过他的领口,很白的一寸,中间是凸起的喉结,说话时上下耸动,性感得要命。   不敢再看了,目光往上和他视线相对,“所以,你到底是不是这部电影的导演?”   顾言忱理了理袖口,站直身子,莫晓和他挨得近,男人高高大大的个子一下压到眼前,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面前的人丢下一句:“好好准备。”就兀自迈开长腿离开。   莫晓暗骂了句臭男人,稍稍拎起裙摆小跑几步蹭到他身边,“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年轮》的导演。”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近人情,我们好歹也算是旧识。”   “顾言忱,你再走信不信我抱你。”   果然,那人脚步一顿,侧身,垂眸,“凌莫晓,你不要闹。”   连名带姓地叫她,一点都不可爱。   莫晓全名凌莫晓,出道后去了姓,以莫晓自称。   哼了哼,偏要闹,“那你告诉我。”   “我是不是导演对你而言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莫晓用鞋尖顶了顶他的皮鞋,鞋底蹭起了一点尘土,一尘不染的黑色鞋面蒙上了点点浮尘,“你藏着掖着不会是怕我贿赂你走后门吧?”   顾言忱偏头哼笑一声,“知道就好。”   “......”   “那就是了。”莫晓歪着头看他,“哎~顾导我要是真要你通融,答应吗?”   “好好试镜,别想些有的没的。”   还真当她要走后门了?   莫晓看着顾言忱的背影,琢磨着是该好好准备。当即打电话给陈最让他想办法把她试镜的时间往后拖,她还没认真看过剧本呢。   何一南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张小马扎,摆在一棵茂盛的槐树下,阳光透过枝丫落下来,光影斑驳,淡淡笼着树下那抹身影,徐徐清风将树叶吹得簌啦啦地响。   莫晓端端坐在小马扎上,一只手顶在大腿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一页一页翻动剧本,不时拿笔勾勾画画。   这部电影是从浮华乱世的民国资本家入手,逐步引申到抗战时期的国难家祸,通过主人公的视角,再现了一个内忧外患、狼烟四起的时代。   她要试镜的这个角色,是个豪门世家的大小姐,性格刁蛮任性,深爱着青梅竹马的男一号,可惜男一号独爱教书先生的女儿,知书达理的女一号。   基于大时代背景,主人公后期显现出了悲剧色彩,莫晓要试镜的女二号是个情感色彩非常丰富的角色。   难度很大啊...   剧本看得差不多了,莫晓闭上眼,在脑子里一遍遍捕捉角色的情感。   认真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没多久陈最就过来喊她去试镜。   负责试镜的有五人,顾言忱坐在中间,身旁是副导演苏泽远,莫晓也认识他,但不算熟。其他三个莫晓都不认识,看名牌分别是编剧、监制和投资人。   试镜的时候,莫晓根据要求演了几场,全程不看顾言忱。   她是科班出身,功底扎实,演技也不错,但还算不上精进。以前接戏多少抱着点无所谓的心态,而这部电影是他导演,感情和态度都不一样了。   试完镜走出影棚,下一个试镜的演员匆匆从她身旁擦肩走过,莫晓侧身让了让,一侧眸就看到陈最和何一南站在大门边上斗嘴。   陈最看到莫晓,冲何一南一跺脚,哼出一句:“恶心讨厌呸~”颠颠向莫晓走来。   “感觉怎么样?”   莫晓一摊手,“不知道啊。”   “没事,接不了这部戏就换别的,咱们可是大明星儿,有的是资源~”   莫晓被他冷不丁这么傲娇一下给逗乐了。   陈最喷起人来的时候恨不得唾沫星子把你淹死,看着不正经,其实心思细腻很体谅人,就是表达方式比较骚包。   莫晓耸了耸肩,语气认真:“可是我想接这部戏啊怎么办?”   此言一出倒是让陈最惊讶了,摸了摸莫晓的额头,又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能够吧,这么有上进心,你一定是个假莫晓。”   何一南步步生风地走来凑热闹,“想知道为什么吗?叫爸爸!叫爸爸我就告诉你。”   “滚边儿去~”陈最用一根手指抵着何一南的额头把她推开。   “嘿!你个小贱蹄子看把你嚣张的。”何一南捋起袖子,两人又掐上了。   小闹怡情,他们三个在光影被称为奇葩组合。   一个很女人的男人经纪人,   一个很男人的女人助理,   还有个不咸不淡的艺人。   好在整体的性别值和荷尔蒙水平是持平的。   别人调笑说莫晓身边的两人有一个共同特点:安能辨我是雄雌。   莫晓一笑置之,这有什么关系,他们都是真性情的人,比起一些虚伪的面孔,莫晓更喜欢他们。   自从出道后和他们在一起,莫晓的性格开朗了很多,和有趣的人在一起,会带来快乐。   静静看着他们闹了一会儿,莫晓才出声打断,“陈美人儿,我要进这个剧组。”她拽着陈最的袖子把他拉近身,“你看我该如何争取?”   不是想,不是希望,是要,是一定。   陈最被何一南碰歪了刘海,可不高兴了。慢悠悠掏出手机,翘着兰花指划拉着找号码,一边拨电话一边冲莫晓说:“我托人探探风声,乖乖等着我的好消息。”   “喂~张总监,你好你好,我是那个陈最啊,成人之美的陈,醉人的最.....可不嘛~...我这有点事儿想托您帮帮忙。”   何一南凑到莫晓身边,幽幽道:“你觉不觉得把自己的前途交给他十分堪忧?”   莫晓看着那道背着光,瘦瘦高高的背影,深以为意地点头,“岂止是堪忧。”   陈最拖着娇滴滴的尾音拨了好几通电话,期间居然还真有人回他电话,看来也不全是堪忧。   来来回回几通电话后,他迈着猫步一脸得意地走来,“探到消息了!”   莫晓问:“怎么说?”   “那个顾导好像对你不是太满意。”   莫晓:“......”   那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探个消息把你能的。   “别沮丧嘛,我拐了几个圈问到里边的工作人员,那个顾导是对你不太满意,但据说这女二号特别要求演技,今天这波人里就没有他满意的,不过还是有希望的,别忘了,咱们上头有人。”   陈最说的人是莫晓现在所在的公司,光影传媒的总裁池睿,他和莫晓的哥哥是好兄弟。池家到他这代,阳盛阴衰清一色带靶的兄弟,池睿没有妹妹,把兄弟的妹妹当亲妹妹照顾。   莫晓盯着陈最,语调认真,“你别打什么歪主意。”   她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进这个剧组,但是要通过实力,光明正大地进组,就算不能演女二号,女三号、四号都没关系。   她没清高到不屑裙带关系,但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那样才华横溢、清俊不渝的一个人。她只是不想,让他看轻了自己。   “不剑走偏锋怎么绝处逢生啊宝贝儿~”陈最满不在乎,“刚才我打听到这部电影似乎在资金上不是特别宽裕,导演刚回国嘛,在国内没有太多人知道,咱们带资进组,换个女二号应该不是问题。”   陈最大言不惭的一段话,刚好被路过的唐妤听见,她嗤笑一声,“花钱买角色?亏你们有脸说出来,这部电影展现的是国难当头的爱国情怀,演的是实力,不是八点档的肥皂剧。有那精神多提升提升自己的演技,别尽想些龌龊事恶心别人,拉低剧组的整体水平。”   莫晓还没开口,陈最一个远程的“啐”就喷了过去,“我们还就有钱任性了怎么着?花自己的钱走自己的路关你屁事儿,哼~。”   唐妤语波不惊:“不好意思,我刚确定为这部剧的女一号。”   还真关她的事了。   陈最还欲开口,莫晓看着唐妤的目光突然一凝,握上他的手腕拉住他,往前走了两步到唐妤面前。   “唐妤,不就是为了个男人,何苦这样咄咄逼人?”莫晓说到这里自嘲一笑,眼中滑过一丝落寞。   莫晓以往对唐妤的挑衅都是淡淡,今天的反应太怪,唐妤皱着眉看她,“发什么神经病。”   “是,我是神经病,所以才会揪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不放,像个小丑一样在你们面前尊严尽失。”说着,一颗泫然的泪挂在眼睫,摇摇欲坠。   何一南搞不清楚状况,但见不得莫晓委屈,急吼吼地就要往前冲,被陈最一把拽回来,“别动,好好看着。”陈最难得严肃又正经地说。   突然,莫晓猛地抬头,冷厉眼风扫向唐妤,迅速高举起手欲扇唐妤耳光。巴掌落下的一瞬间,眼中又快速闪过不甘和伤痛,矛盾交织。   巴掌最终没落下,只是握紧了拳耷拉在身侧,“算了,以后我不和你争了,再也不争了,我累了,真的累了。”   一句累了,哽在喉口,道尽多少心酸无奈,没有眼泪博同情,没有言语煽动,但却真真切切地让观者感到悲伤。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短短一分钟,莫晓已经演完了一出戏。   莫晓低头眨掉了眼泪,笑眯眯地看向唐妤身后,“顾导,怎么样?”   苏泽远啪啪啪拍了三下掌,显然很满意,“比刚才在里面的表现好太多,丫头,不错!”   刚才陈最在怼唐妤的时候,顾言忱一行人紧接着走出来。莫晓的脑子里本来闷闷的,突然就破空而下一道闪电,照得思维一亮。   就当是放手一搏吧,她想,于是将女二在戏中后期最痛苦纠结的一段情感借唐妤演了出来。这么做是剑走偏锋了点,否则如何绝处逢生。   唐妤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莫名其妙帮她搭了出戏,心里更不爽,皱着眉骂了句:“神经病。”   所有人都看向顾言忱,静待他的反应。   顾言忱目光淡淡看向莫晓,小姑娘眸光凝凝看着他,期待的目光中带着点恶作剧的小俏皮,低眉顺眼,模样还挺乖巧。 第三章   等待的时间总会被无限碾压延长,莫晓悬着的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乱了节奏,偏偏面上还要佯装镇定。   静了几秒,顾言忱淡淡开口:“这个角色的前后生活经历反差很大,情感比较复杂,你还要加把劲儿。”   这是,通过了?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然落下,莫晓端端站在顾言忱面前,笑颜清俏柔柔婉,比外头的阳光还要明媚三分,“谢谢顾导赏识,我会努力的。”   顾言忱轻“嗯”一声,交待了苏泽远几句关于莫晓这个角色的事情,未多停留,迈开长腿就走了。   角色确定下来后,莫晓放心回家,每天敷面膜健身保养,等着新戏开拍。   这部电影的男一号是影帝韩城,其他的角色这几天陆陆续续定下来,前期准备也有序地开展。   这天,莫晓正在练瑜伽,一个下犬式刚压下腰,身旁的手机响了起来,侧目一看,是苏泽远。   她一刻不耽误,双手撑地直起腰,一脚往前迈,动作就地切换成了劈叉,再接起电话。那边似乎挺忙,苏泽远三言两语交待她三天后进组。   何一南和陈最来的时候就看到莫晓笔直的长腿劈成一字,身体往前倾,十字交叉握住脚掌心。   “宝贝儿,你最近未免也太积极向上阳光正能量了吧,让一南这种没胸没臀,还在吃零食睡懒觉的人怎么有脸活下去?”陈最拎着个时装袋,随手放在茶几上。   被何一南狠狠打了一拳,娇哼了一声。   莫晓直起身收回长腿,改为盘腿坐在瑜伽垫上,“说吧,什么事?”   要是没事,陈最一般不来她的公寓。   “公司晚上有个酒会,请了些社会名流和圈内的名人,池总交待了,让你去拓拓人脉。”   “不去。”莫晓幽幽道:“我要睡美容觉。”   “哦,不去也行,我和池总说一声没什么大问题。”陈最拿起茶几上的枇杷开始剥皮,“就是顾导今天也会去,本想让你们多熟悉熟悉,毕竟新戏快开拍了。”   “挖坑给我跳呢?”莫晓直接站起身,拿起陈最带来的袋子翻了翻,是一件白色礼服,“晚上几点?”   “啧~,不是不去吗?”陈最吃完一个枇杷,捻了捻手指,又拿起一个。何一南是个兜不住话的货,试镜那天还要他叫爸爸才肯告诉他莫晓为什么非得进这剧组,后来自个儿屁颠屁颠全都说了。   莫晓眯着眼盯着陈最,直盯得他发毛,“得~去!抓紧的去!我给你画个美美的妆,亮瞎他!”放下枇杷拿纸巾擦了擦手,还是觉得黏,扭着腰去卫生间洗手。   陈最洗手的空挡,莫晓已经换好了礼服。快乐一袭白色连衣裙知性优雅,正面看着是个甜美的少女,背后却开了一道V,一直延伸到腰际,露出背部一整片肌肤。   陈最一进门就赞不绝口:“我的眼光怎么能这么好呢!我就说这件肯定适合你,清纯中透着诱惑,何一南那货应要买大红色,也就配她的眼光。这衣服要是她穿那个叉铁定开到屁股。”   莫晓撩起眼皮瞥他一眼,“能不要每天都这么埋汰一南吗?”   “我都这么刺激她了还这怂样,我要是不刺激她她能活成什么鬼样?”   莫晓:“......”   白色礼服淡雅,陈最配合着画了一个清甜的妆容,勾了不明显的内眼线,眼尾微微上勾,透着股不经意的小妩媚。特意选了桃粉色的口红,小嘴水嫩水嫩的,教人看着恨不得咬一口。   整理好妆容已经是夕阳西坠,堆满晚霞的天空变得模糊起来。   坐着保姆车直接前往长安会,长安会是潭城最高端的会所之一,销金腐败的好场所,各种娱乐项目应有尽有,其间最正经的算是承办酒会了。   他们到长安会的时候,酒会正开席,宾客们举着高脚杯言笑晏晏,晃动于耀眼的灯光里。   陈最拉着莫晓四处敬酒,捕捉可开发的各领域,伺机散发收罗名片。   莫晓目光搜索了一圈也没看到顾言忱,有点兴趣缺缺,用手肘捅了捅陈最,“忽悠我呢,顾导呢?”   “真没骗你,千真万确听说他会来。”陈最附在莫晓耳边小声说。   结果他们还没等到顾导,倒是先等到了张导——张擎宇,那个塞房卡被何一南直接拧折了手的倒霉导演。   张擎宇小手臂上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半身不遂也没耽误他出来卖弄风骚。白色衬衫外披着件银色西装,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   他笑眯眯地走到莫晓面前,“莫小姐,好巧,又见面了。”   莫晓淡漠地瞥他一眼,扯着脸皮递上个皮笑肉不笑。   张擎宇完好的那只手,举着高脚杯和莫晓碰了碰杯,笑道:“敬你,莫小姐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毕竟公共场所,莫晓不好拉下脸,抿了口酒,说:“张导您忙,我就不打扰了。”   张擎宇一侧身,挡住莫晓的去路,“能否有幸邀请莫小姐跳一支舞?”   张家是潭城有皮有脸的大姓世家,厚实的家底滋养出了张擎宇这么个伪艺术家,扣了个导演的帽子跻身娱乐产业,做的还是投机猎艳的勾当,顺便在用钱砸出的成就感中自我陶醉。这人烂是烂了点,但能混到今天这个高度,不可谓没有手段。   莫晓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他打着石膏的手,“不好意思,不会。”   不欲多留,转身就走。   张擎宇嘴角勾起笑,自然而然地往前走了一步,刚好踩在莫晓逶迤拖地的裙摆上。莫晓没留意身后兀自往前走,被突如其来的作用力一拽,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上。   发出的动静太大,一下子引来了全场宾客的目光,其中夹杂着几声嗤笑,格外狼狈。   张擎宇半蹲下身,向莫晓伸出手,十分绅士,“莫小姐真是不小心。”   莫晓拧着眉看他,眼神中夹着藏不住的厌恶,“张导可真是男人中的典范。”   忍着膝盖的疼痛,撑着地面自己站起来。   不远处的陈最看到这一幕连忙跑过来,扶着莫晓起身,弯着腰低声问她:“没事吧?”   莫晓攀着陈最的手臂,僵着阵阵发疼的膝盖,小声说:“那天就该把他的狗腿一起打断。”   陈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一声落在有心人的耳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擎宇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莫小姐没摔疼吧,这伤筋动骨的可不好受。”   “哦?”莫晓轻声一笑,“看来张导身有体会啊。”   这个“身”字莫晓特意咬重了音,意有所指。   这种时候艺人任性,经纪人就得理性,唱|红脸,默契配合。   陈最压低杯沿向张擎宇敬酒,赔笑道:“年轻人不懂事,张导大人大量别一般见识。”   “哦~是吗?这么说的话,这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张擎宇挥了挥手招来侍者,从侍者手中的托盘里拿来红酒,七八个高脚杯一字在桌面摆开,全部满上。   “中国讲究酒文化,酒喝尽兴了事儿自然就好办了,不然...”说完,瞥了莫晓一眼。   赤|裸裸的威胁,今天你不喝得老子高兴了,老子就不会让你好过。   这边剑拔弩张,其他宾客继续言笑晏晏,只是兴味的眼神不时往这边瞟。   莫晓也是从小被家里宠大的,脾气拧,哪会和你这种流氓服软。可陈最不一样,他要考虑到莫晓的仕途前程。他平常虽然没谱,但大事上从不马虎。   陈最讨好地笑了笑,“张导可真是幽默。”   “谁和你开玩笑了?”张擎宇目光落在一字排开的红酒上,“喝还是不喝,一句话。”   陈最的笑容有些僵在脸上,“张导这不是难为人吗?”   张擎宇挑眉一笑,“难为吗?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没什么问题是春宵一宿解决不了的。”   说来说去还是一张房卡的事。   张擎宇第一次见莫晓,看着她俏丽的脸蛋配着雪白的长腿,想象着被这么双腿勾上腰的销魂滋味,就想睡她。   耐着性子耗了这么久没彻底撕破脸,无非还是想睡她。   绕了一圈还在原点,陈最把莫晓护在身后,一改做小伏低的态度,“张导,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有些事情你情我愿才有意思,强人所难多没劲儿是不是。”   “留一线可以啊。”张擎宇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陈最身上梭巡,“就这种娘里娘气的浪起来更带劲儿,刚好有几个哥们口味特殊,你都娘成这逼样了也别装清高了,一起玩玩怎么样?”   “你!”   这话扎心了,陈最虽然娘但真不gay,心里倏地搓起一通火,特想撕烂他的臭嘴,但想起他的那些龌龊手段又生生压下怒气,强迫自己不要冲动。   这时被护在身后的莫晓噗嗤一笑。   “传言张导私生活丰富,果然并非空穴来风。”莫晓笑得一派天真,闪着灵动的大眼看着他,“俗话说月满则亏,我好担心您铁杵磨成了绣花针,心有余而力不足哦。”   拉长耳朵看热闹的人群里发出此起彼伏几声嗤笑。   最侮辱男人的三个字是什么?   你不行!   张擎宇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绷着青筋的手蓄了劲势就要举起。   突然手腕一紧,被一股大力紧紧抓住,死死按在大腿边上,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挣不开!   顾言忱嗓音清冷,带着夜的凉意,压低了声音说:“张导这样有失风度。”   “你算什么东西?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顾言忱在国内鲜有作品,为人又低调,知道他的人不多。   “不管我算什么东西,打女人的男人绝对不是东西。”顾言忱一身黑色西装裹着颀长的身子显得格外清隽,俊脸上没什么表情,醇黑深邃的双眸静静看着他,气场逼人。   张擎宇居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反驳,气势上瞬间弱了两分。   莫晓毕竟是女孩子,撕逼一时爽,事后还是有点小紧张。   看着张擎宇凶悍的表情阵阵心悸,为了不输气场僵着脖子硬撑着。没料到峰回路转,杀出一个又帅又霸气的心上人,一下子连磕着的膝盖都不疼了,满心欢喜地看着顾言忱。   张擎宇哪受过这种窝囊气,脸色青白交错十分精彩,“小子别多管闲事,自不量力。”   顾言忱淡淡一笑,“刚好量力而行。”   够嚣张的!   张擎宇气得肝都在发颤,一个眼神,静待角落的两个高壮助理走上前。   顾言忱依旧不动声色,目光轻描淡写瞟过,好像对方要叫板的人不是他一样。   莫晓小声对陈最说了句什么,陈最离开,她走到顾言忱身边,看向张擎宇:“张导,在这闹事恐怕不妥吧。”   张擎宇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话里话外意有所指,“都说女人薄情,房卡还带着身体的余温,就对其他男人献殷勤?啧啧~”   莫晓不羞不怒,模仿着他的语调句式,“都说男人纵欲,张导居然连房卡都不放过,这爱好还挺别致的嘛,啧啧~”   陈最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神补刀一句:“哦~难怪都磨成绣花针了。”   周围的看官们再也忍不住纷纷笑出声,连顾言忱都浅浅挂着笑。   张擎宇彻底绷不住了,一个手势让两助理走上前。   两助理对视一眼,这里不太好施展拳脚啊。   莫晓的手下意识搭在顾言忱的臂弯上,用轻得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不会有事的。”   这是在安慰他?   顾言忱稍低头看了眼挽在自己臂弯的手,小姑娘的手指细细长长,藕芽似的,贴着黑色西装,仿佛有种纤柔的气息。   就在这时,拐角处走出一男人,端着高脚杯气定神闲,嘴角噙着笑,疏懒随意,“这边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正是今晚宴席的主人池睿。   撇开池睿的家室不说,单是他经营的光影传媒就是潭城娱乐圈的第一把交椅,饶是张擎宇也不敢轻易得罪。   张擎宇生生敛住剑拔弩张的戾气,使了个眼神让还未发难的助理回来,一脸僵笑,“池总,好久不见。”   暗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晕着一层浅浅的光泽,池睿浅笑道:“张导,近来可好?”   明显吊着石膏手的张擎宇硬生生被噎得说不出话。   莫晓见池睿瞥了眼自己,默默收回挽着顾言忱的手。   池睿在莫晓脑门上敲了一下,对张擎宇说:“我这妹子不太让人省心。”又看着莫晓,语重心长:“张导是圈内前辈,有机会要多向他学习知道吗?”   莫晓谦虚道:“张导德才兼备,晚辈实在是望尘莫及。”   张擎宇呵呵干笑两声,“哪里哪里,池总,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聊。”   张擎宇转身直接走出会所,助理紧跟身后,其中一人递上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份个人资料,“张导,刚才那个人叫顾言忱,就是抢先您一步买到《年轮》版权的人。”   张擎宇快速扫了一眼内容,“操他妈的,老子看上的戏看上的女人他也敢插手,看老子不neng死他。”   助理:“张导,顾家老爷子是电影业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退休前是文化|部的一把手,这根基背景...”   张擎宇:“你是猪脑子吗!我让你把名字贴在脸上去neng 他吗?”   助理连应道:“是,是。” 第四章   会所内,莫晓和池睿闲聊了几句,待池睿去接待客人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顾言忱的身影。就连去拿药箱的陈最也没了人影。   莫晓的晚礼服是包臀的鱼尾裙,勾勒出挺巧臀形的同时也束缚了步伐,脚下还踩着一双七寸高跟鞋,走一步就觉得膝盖一疼。   一位单手托着托盘的侍者走过,莫晓伸手去取香槟,不经意抬眸一撇,看到阳台外有一道高挑的黑影,走近一些眯着眼细看,轮廓有些熟悉。不再犹豫,直接走了过去。   阳台外种着一排高大挺拔杨树,叶子密密层层攀连着,茂盛非常。树影晕叠,筛着清清月光,顾言忱隐在破碎的光影里,闲闲倚着栏杆,指尖一点猩红明明灭灭。   身后传来高跟鞋踢踏地面的声音,一下重一下轻。   莫晓走到他身旁,手肘交叠撑在栏杆上,弯腰趴着,“还没跟你道谢呢,刚才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顾言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一阵风吹来,烟雾四散。   清冽的烟草味伴着凉飕飕的小风,莫晓吸了一口,不觉得难闻。   那股风也刮在她光溜溜的背上,禁不住颤了一下,还真有点冷。   两人一个背靠、一个趴在栏杆上,顾言忱稍稍一点余光,姑娘一整片白皙的后背就尽收眼底,再往下,是紧致的翘臀。   他无端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逼仄的帐篷里,放了一些摄影设备,他长手长脚的已经不好舒展了,偏偏还多出个女孩。   十七八岁的女孩该有的都有,紧挨着你睡得香甜,身子软软的,带着点少女的馨香,不大不小的胸不自觉地往你身上蹭。   顾言忱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正常青年,最正常的反应是有反应了...而罪魁祸首一脸稚气未脱,对比身上的躁动,让他有一种羞耻感。   至于为什么现在想起那晚还记忆犹新,可能真的是太憋屈了。   看着面前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心头泛起一丝烦躁,他揿灭烟蒂,脱下西装外套。   莫晓只觉眼前一黑,被兜头罩下一件外套,拽衣服的时候原本往后曲着的腿下意识往前顶。“嘶~”倒吸一口凉气,膝盖撞到栏杆上了。   扯下衣服,入目是男人在夜色中略显薄凉的脸,“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声音更薄凉,“谁知道你这么笨。”   你帅你有理了。   莫晓穿上他的衣服,大大的笼着她,显得格外娇小。柔软的布料上,似乎还沾染着他温凉的气息,本就不介意他的行为,这会儿更是被熨得服帖。   圆弧形的阳台装修成一块休闲区,后边有沙发和矮几,莫晓拐着脚走过去,撩起裙摆查看伤势。   “你的经纪人呢?”顾言忱目光跟着她往前挪了一寸。   莫晓头也不抬,低头呼着创口,红红肿肿,有一小块破了皮,算不上严重,但还真有点疼。   “不知道去哪了。”   男人可能是生出了点让她二次创伤的内疚,居然会问她:“要不要带你去上药?”   莫晓低着头偷笑了几下才抬头看他,“去哪上药,你家吗?”   顾言忱很快给出了答案,他唤来侍者,交待他去拿医药箱。   莫晓故作叹息,“好失望啊,就这么被拒绝了。”   顾言忱面对她倚着扶栏,一手搭着栏杆,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热情?”   “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要顾言忱陪你好好聊个天比铁树开花还难,莫晓顺着这个话题聊起了初遇。   他们的相遇说来也是巧合。   莫晓父母离异,她跟着患有抑郁症的母亲度过了一段极致压抑的童年,后来母亲自杀,她又回到父亲身边,这般种种对她的性格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孤僻、淡漠,没有朋友。   高考结束那会儿,莫晓在网上逛帖子,无意间看到一个关于流星雨的帖子。   帖子上贴了一张照片,无数星星拖着尾巴斜过万里一碧的天幕,雨般坠落,像泻下了一池水银,很美。   照片应该是在山顶拍的,感觉很近,又似乎很辽远,看得莫晓的心里空落落的。   或许是压抑太久了想找个宣泄口,她搜索了这场流星雨的资料,简单了解了登山需要的基本装备,背上大大的黑色双肩包,一个人就上路了。   莫晓图方便,选了离城市最近的一座山,浓荫夹道,蜿蜒向上,很长,看不到尽头。   本来就没什么出行经验,更别说野外生存了,莫晓一大早出发,瘦胳膊瘦腿的,呵哧呵哧爬了小半天,累得半死,却不知道自己爬到什么程度了。   一脚踏在一旁的岩石上,猛灌了一大口水,踹着粗气。有点后怕甚至后悔。   鲁莽了,进退维谷。   就在莫晓咬着唇纠结着该继续往上爬还是打道回府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嬉闹声。   莫晓垂眸看去的同时,一行几人也看到了她。   五个男生,大学生模样,一人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膀,手里还扛着设备。   苏泽远走在最前面,看到莫晓时愣是吓了一跳,这座山崎岖难爬,鲜有人来,居然会遇到同道中人,还是个漂亮的小女孩。   苏泽远看着她胸前挂着的小巧的数码相机,问:“小妹妹,你是来看流星雨的?”   莫晓点点头,微窘地拿下架在岩石上的腿。   苏泽远又问:“一个人?”   莫晓大眼在几个大男孩间梭巡,又点点头。碰到人了,有点安心,又有点怯意。   “小妹妹才几岁?中学生吧?胆儿还挺大。”   “怎么一个劲儿的点头,不吱声,不会是个小哑巴吧?”   “啧~知道一个人登山有多危险吗,你不怕?”   “你们够了,别尽吓唬一个小女孩。”   ......   几个少年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来有去,莫晓愣生生站在他们上端,红了脸。   “还要不要上山了?”一道懒洋洋的,却很很清晰的声音传来。   明明语调平常,也没有迫人的气场,聒噪的几个少年却都安静下来。是这个小团体的头儿——莫晓如是判断。   循声看去——   一行人最后边,一块不太平整的岩石上,坐着一个少年,二十出头的模样。白体恤、牛仔裤,双脚一高一低踏在石阶上,微微敞着,坐姿随意。毕竟年轻,也不会收敛情绪,一点浅浅的笑容就显得有些肆意。   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洒下来,光点斑驳落在他身上,背后是一丛浓郁的树。   莫晓看见他从那一团浓郁的深绿里站起身,迈步往台阶上走,前面几人侧了身让他走过。   距离愈近,容貌愈清晰。   身形颀长、肩宽,身材很棒;   五官英挺、眼尾略弯、鼻梁高挺,很帅;   拿着单反相机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很好看。   他往前又迈了一步,近在咫尺,低头,澄黑的眼,看着她:“一起?”   清冷的嗓音透着点漫不经心,尾音带着点鼻音,很好听,像是诱惑哄。   如此近距离的凝视让莫晓的心跳蓦地絮乱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微热的体温,揪着背包的带子,目光不知该落在哪里。   顾言忱站在她下面的一节台阶上,个头高,还是比她出高一点,莫晓红着脸,不敢和他对视,定定看着他漂亮的手指。点头点头。   任谁在这荒山野岭碰到一个小女孩都会结伴带上,顾言忱的想法很简单。   而莫晓每每回忆起初遇时的情景,就觉得顾言忱撩人的套路简直是一套一套的,诱惑的不得了,毫无感情经历的她瞬间溃不成军。   月光如许,不知岁月。   淡淡的弯月,隐隐悬在天之一隅,像是面前的姑娘笑弯了的眉眼。   顾言忱很少特意去回忆过往,小姑娘清甜的嗓音轻声细语地勾画着,倒是勾起了不少年少轻狂时的回忆。   他浅浅弯了下嘴角,本就长得俊,稍稍一点笑意,便显五官清隽生动,看得莫晓快移不开眼。   当年少年的意气风发,率性不羁就像是一簇火光,吸引着莫晓常年禁锢冷然的心。   如今时光收敛了他的锐气,更沉稳,也更内敛了,莫晓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吸引。   多少人终其一生都不过是个温暖的路人,而有的人,只是遥遥一瞥,就让你想靠近他,那种好感,没有清晰的理由,却如有实质的真切。   对他的念想有隐,五年后再次相遇,又点燃了那份瘾头。   闲聊了几分钟,基本都是莫晓在说,顾言忱偶尔“嗯”一声,证明他有在听。   这时侍者提了个医药箱过来,还拿着一包冰袋,“先生,您要的东西。”   顾言忱一手拿着一样,长身玉立站在莫晓面前,轻蹙眉。   莫晓其实挺想看看他究竟会不会帮她上药的,但终究没有为难他,伸出手,“给我吧。”   男人没有一丝犹豫,当即给她了。   莫晓:“......”   好歹也客气一下。   冰袋敷上,忍不住又“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主要是冷。   静了几秒,面前那人有了动静,“很疼?”   莫晓点点头,小表情还挺委屈。   顾言忱默了两秒,走到她身旁,屈膝半蹲,接过她手里的冰袋,轻轻帮她敷。   他拿着冰袋一贴下来,莫晓就下意识地往后缩。   顾言忱眉头蹙得更深了,干脆握住她的脚腕,“别动。”   女孩的脚踝很纤细,皮肤腻滑,像是白玉脂。这样本来是为了控制住她别乱动,结果却起了反作用。   莫晓特别怕痒,男人带着薄茧的手剐蹭在肌肤上,她忍着笑完全控制不住地缩脚乱动。   顾言忱无奈和她抗争了一会儿,根本拿她没辙,索性直接松开手。   莫晓没料到他会突然松手,一个大力挣扎瞬间失去掣肘,惯性没收住,穿着高跟鞋的脚一下子踹到男人胸口上。   两人具是一僵。   世界安静了,只剩下树叶被风吹得摩挲的簌簌声,莫晓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他胸腔回响的声音。   一定很疼吧...   毕竟她使的力不小...   毕竟这么硬这么尖的高跟鞋...   莫晓特别想问:导演,你面部表情隐忍,是隐忍着不去揉胸吗? 第五章   “那个...”莫晓小声开口,“很疼吧?要不...我帮你揉揉?”   鞋尖踹到胸口的那一瞬,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猛颤,感觉戳进了一个窟窿,顾言忱险些呕出一口血。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女孩子喜欢穿高跟鞋,原来真的可以当凶器。   他绷着脸站起身把冰袋丢进垃圾桶,从矮几上抽了两张纸巾擦干手指上的水渍。   莫晓含蓄地并着腿往后收,一脸关心,“真的没事?”   顾言忱“嗯。”了一声,声音像是碾碎在喉咙里。   “那你帮我抹一下这个药膏。”莫晓手里拿着一瓶药膏,眨眨眼,“顺便把你胸口也抹一下。”   顾言忱一口气憋在胸口,就着刚才的内伤,眯着眼看她。   莫晓继续撩:“其实你想揉胸就揉,我又不会笑话你。”   听到这,顾言忱哼笑一声,慢慢解开衬衫的袖口,将袖子挽至手肘,露出一节结实修长的小臂。   莫晓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觉得他的动作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点一点,慢条斯理。   顾言忱缓步上前,曲起长腿将膝盖抵在沙发上,一手撑在莫晓靠着的沙发背,弯腰,前倾。   眼前黑影罩下,莫晓瞬间被困在男人和沙发之间,男人骤然放大的五官,就在眼前。醇黑的眼,盯着她,似笑非笑。   气场逼人,就连空气也压抑起来。   莫晓放在身侧的手被男人握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拇指指腹在掌心蹭了一下。从未有过的亲密让莫晓下意识地往后缩,呼吸不畅,气场全输。   这时,顾言忱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胸口,就是刚才被她踢到的位置。低醇的嗓音伴着一点点湿热的呼吸,“你不是要帮我揉吗?”   莫晓完全失了反应,满鼻满眼都是男人的气息,只觉得脸红心跳。   顾言忱低低“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慵懒的调调显得格外缱绻,诱哄的意味十足。   莫晓觉得她快要炸,这男人果然是个坏胚,随随便便一个动作一句话就十足撩人,这股劲儿拿捏得她死死的。   呆愣了几秒,才勉强找回状态,手掌贴在他胸前,甲尖柔圆带着珠泽,往下稍稍一滑,好死不死的,在那点凸起刮了一下。   顾言忱眸色一黯,捏着她的手,“凌莫晓,你找死是不是?”   “如果你一起的话,我不介意。”   顾言忱放开她不安分的手,双手握在她的肩膀上,这么仟薄,仿佛他一用力就可以捏碎,他说:“你最好老实一点。”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莫晓目光直直回视他,“怎么办?”   顾言忱哼笑一声,放开她,直起身又站到阳台边吹风。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含进嘴里,一只手虚笼着,打火机喀噔一声,他的五官亮了一瞬。深深吸一口,却闷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也不知道是隐忍了什么情绪。   莫晓软软靠在沙发上,不刻意看他,也不说话。   顾言忱静静吸了半支烟,感觉胸口被她踢的位置反而更闷了,有点烦躁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站直了看她:“回去。”   莫晓扶着沙发站起身,手抓着衣襟欲脱下外套还给他。   顾言忱目光清冷地瞥了她一眼,“穿上。”   关心就明说,整天板着张脸装深沉也不怕面瘫,莫晓紧了紧他的西装外套,跟上他的步伐往外走。   宴客厅的宾客已经三三两两散的差不多,莫晓目光扫了一圈不见陈最,掏出手机打他的电话。电话倒是很快被接起,顺着电波传来的都是呼呼风声,一阵响动后才是陈最清晰的声音,嗓门那个大的,就连站在身侧的顾言忱都听得一清二楚。   “宝贝儿,我突然有点儿事先走了,你要么自己打车,要么在那等半个小时我让司机回去接你。”   莫晓无奈看了顾言忱一眼,顾言忱淡声道:“我送你回去。”   相当同意。   莫晓含蓄地敛了敛微愉的表情,一瘸一拐走在他后头,顾言忱径自走了好一段才发现后边一深一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回身看她,一盏程亮的灯悬在头顶,照得他的五官格外清晰。   莫晓慢吞吞挪到他身边,“导演,你要体谅伤—”   “患”字还没出口,就被男人略微不耐地搂住肩膀,身上的重量摊在了他的身上,继续走的步伐好似缓了一点。   隔着他的衣服隐约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莫晓觉得今晚这一跤摔的太值。   会所的停车场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莫晓坐上副驾驶座,用余光偷瞥他,穿了一晚上的高跟鞋,膝盖痛、脚腕酸,垫着脚尖想脱高跟鞋。   一个什么东西被扔在大腿上,这男人,要给什么不会好好给吗?   莫晓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双一次性拖鞋,乐了,“你车上还备这个?”   男人语气冷硬,“给你你就穿上。”   莫晓轻轻哼了哼,弯腰换鞋,这时手机“嘀”地一声进来一条信息,换好鞋靠在椅背上点开信息。   陈最:你和那谁在阳台上有伤风化地黏糊在一起,已被你英明神武的经纪人拍照取证。   紧接着发来了一张照片,正是顾言忱把她抵在沙发上那个画面,月华虚虚笼着两人,面部轮廓不太明晰,反而有了种含而不露的婉约美,这么看着像是在壁咚她。   莫晓保存了照片,回复道:干的漂亮,盒饭给你加个鸡屁股。   那边几乎是秒回:原来你心仪的男人只值一个鸡屁股啊,啧啧~可怜。   莫晓回:不,他值一个繁花如锦的未来。   那边马上回复一串呕吐的表情,紧接着一句:好一个繁花如锦的鸡屁股[微笑]。   顾言忱侧目看了莫晓一眼,城市的灯火从她脸上流离而过,长翘的睫毛垂下一片暧昧光影,她抿嘴笑,风情甜美。   ......   二十分钟后,汽车停在小区门口,莫晓解开安全带下车,和他挥手再见,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身往回走。   顾言忱刚要踩油门,眼前闪过一个一颠一荡人影,他皱了下眉,额头拧出个浅浅的川,很快,身旁的车窗被拍得啪啪响。   车窗降下,莫晓弯着腰往车里探首,“你手机号多少?”   姑娘俯着身,手还拥在胸前裹紧外套,挤出的风景有点壮观,顾言忱淡淡扫了一眼,心想小姑娘确实是长大了。拿出手机,按亮屏幕,说:“我拨给你。”   车窗外的姑娘突然发难,毫无预兆一伸手,抽出他的手机,语气轻快:“我来。”   拨出自己的号码,很顺手地加了微信,还在他手机上点了通过验证,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机还给他。   晃了晃手机,颇为得意,“有事联系哦。”   顾言忱看着一瘸一拐又从车前小跑过去的人,无奈扯了下嘴角。   莫晓趿着一次性拖鞋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发现自己的高跟鞋落在顾言忱身上,再一看,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这会儿他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于是按亮手机找出刚加的那个微信。   他的微信名端端顾言忱三个字,和自己差不多,想来他们都是简单随意的人,只不过那人更简单,微信连个头像都没换,朋友圈干净得空无一条。   确实,微信对顾言忱而言只是个通讯工具,鲜少和谁发信息闲聊,有事情直接电话联系。他是将车稳稳停在地下车库,拿起手机准备下车时才看到未读信息的,一开始还以为是广告推送。   随手点开。   上面一句是系统提示的一排小字:你已添加了莫晓,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下面一句是偷加微信的姑娘发来的信息:一件黑不溜秋的外套换了本姑娘美美的高跟鞋,你赚大了。后面跟着个得意的小表情。   侧目一看,一双裸色高跟鞋,七歪八倒地躺在副驾座前边,顾言忱突然觉得胸口有点疼。   .   明明知道他在开车不能回复,准确的说应该连信息都没看到,但莫晓还是忍不住一分钟看三次手机,手机明明暗暗十多次才轻叹口气去找跌打药。刚才光顾着撩骚,药都忘了上。   拍戏难免磕磕碰碰,何一南自家配制的跌打损伤药酒效果奇好,她时不时会给莫晓带一些过来。   莫晓翻出药酒放在床头柜上,又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新信息。撇撇嘴,脱下西装外套,用衣架规规整整地挂好,和自己的各种时装挂在一起,感觉多了一起牵连。   拿了浴巾去卫生间,卸妆洗澡吹头发一系列忙完后,裹着浴巾坐到床头,先按亮手机查看有没有未读信息,结果证明怀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倒出一些药酒在掌心,再抹到膝盖上,搓热活血。中药味很重不太好闻,莫晓单脚跳着去开窗户。第三个脚步落地的“bong”声隐约伴着一声“嘀~”。   莫晓心里一喜,又不太确定是不是他发来的信息,怄气似的先去开窗户,还冲着窗外深吸了几口气才回来。   一条微信未读信息。   顾言忱:凶器有什么好赚的。   莫晓笑死,抱着手机浅浅仰面躺在床上,想了想,回复:外加一个凶手,会揉胸的那种,赚吗?   然后莫晓翻来覆去直到睡着都没有收到回复...   实际上,顾言忱是在洗完澡准备刮胡子的时候顺手回复了她的出品信息,刚抹好剃须泡沫信息就来了,他一只手拿着刀片刮胡子,一只手举高手机点开信息。   淡淡一瞥,表情一滞,手上一个不小心用重了力,后果是下巴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顾言忱没了耐心,快速刮好胡子,用清水冲洗干净。   臭丫头还真是大胆直白,一点都不矫情做作。 第六章   翌日早晨,风柔日暖,晴空排云,难得的好天气。   潭城一家心理咨询室里,莫晓和沈医生已经聊了一个小时。   阳光斜斜一线跃入窗扉,莫晓隔着暖阳看着沈医生,浅浅笑着:“沈医生,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引导和陪伴,以后我应该不来了。”   沈医生有点意外,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温婉,“心结打开了吗?”   “我想我可以从原地走出,尝试新的生活。”   “是那个人回来了?”   莫晓又是一笑,“真是瞒不过你。”   沈医生对莫晓进行了长达十年的心理辅导,她对莫晓的了解,甚至比本人更深。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患了抑郁症。   抑郁症的病因很多很复杂,造成莫晓抑郁的原因主要是环境——患有重度抑郁症的母亲所造成的压抑的环境。   抑郁症,究其本质,并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对世界上的一切缺乏兴趣,失去活力。甚至自卑抑郁,悲观厌世。   莫晓刚接受治疗的时候,就是这种状况,相当封闭,将自己困在心魔里,不与外界交流。   好在她的父亲和哥哥,给了她足够的耐心和呵护,结合沈医生的治疗,病情慢慢好转,一年后回到学校正常上学,虽然依旧不爱和同学老师交流,但至少恢复正常的生活。   她的状况有较大的转变是在高考后的那个暑假,突然乐观开朗了一些,愿意主动去接受新的人和事务。   沈医生很欣慰,从治疗中了解到,她遇到一群很鲜活的男孩,让她感受到了温暖和踏实,让她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好奇。   其中说的最多的是一个姓顾的男孩,小女孩年纪小,害羞不好意思透露太多,但明亮大眼中的向往和喜欢怎么也掩饰不住。   那个男孩大四刚毕业,影视圈新人。莫晓友情出演了他拍摄的一部公益广告,很巧,广告的主题是呼吁人们对抑郁症患者的关怀。   公益广告拍摄结束后,莫晓对沈医生说:“他是让我真正认识抑郁症,改变我人生态度的人。”   沈医生莞尔一笑,她心里辅导五年,作用不及一个出现不到一个月的人。或许生命中的许多美好恰恰就是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出现。   从回忆中抽回思绪,还是不敢完全放心,因为她知道有75%~80%的抑郁症患者会多次复发,她说:“就算不治疗了,有空了也可以找我聊天,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莫晓站起身,拥抱了沈医生一下,又道了一声,“谢谢。”   离开心理咨询室,莫晓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在家。出道后,为了方便工作,买了套小户型的公寓,回家的时间不知不觉地就少了。接新戏后更是没空回家了,这会儿决定回家吃午饭。   父亲是实干型民营企业家,一辈子心血都投在上面。哥哥对传统实业不感兴趣,在美国读商,毕业后直接留在美国投行工作。她就更不可能继承家业了,所以父亲时常长叹短嘘,感慨后继无人。   到了家,父亲正坐在院子的石椅上和自己下棋。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莫晓,被转正的日光照得眯起了眼,发福的圆脸上弯成两道缝。   凌怀年把車往前推了两格,对坐在面前的女儿说:“来,陪我下两盘。”   莫晓平身最怕的就是和凌怀年下棋,闻言表情立马变得有点生无可恋,“爸爸,我可以拒绝吗?”   凌怀年已经自动自发地开始把红黑棋子分开,头也不抬道:“不行。”   莫晓:“......”   不死心,继续问:“爸爸,你最近不是加入了什么象棋协会,认识了挺多新棋友的吗?”   凌怀年抬眸认真地看着莫晓,由于睁大了眼,挤出三条平行的抬头纹,“你喜欢和经常悔棋的人下棋吗?”   莫晓扶额,“不喜欢。”   凌怀年:“他们也不喜欢。”   莫晓:“......”   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莫晓还是陪爸爸下了两盘棋。   最终,棋局在凌怀年的不断悔棋;莫晓的象走日过河,卒随意进退中草草结束。   凌怀年摸着下巴,感慨很深,“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午饭后,凌怀年要上楼去睡午觉,莫晓站在楼梯口对他说:“爸,我最近接了部新戏,过两天就进组了,应该会忙几个月,这段时间没空经常回来看你了。”   凌怀年迈上楼梯的脚步一顿,脸上一抹失落倏忽而逝,他摸了摸莫晓的发顶,“拍戏开心就好,不要太辛苦了,家里也不用你挂念,照顾好自己,爸爸得了空去探你的班。”   莫晓搂着爸爸的手臂,“我也会尽量挤时间回来探你的班,记得少抽烟,少喝酒,油腻荤腥一律少吃。”   “又管起我来了,快进剧组去,省得在家里烦人。”   .   两天一晃眼过去,《年轮》正式开拍。   拍摄片场,顾言忱坐在一张帆布软椅上,微微朝前低着头,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在摄像机的各功能控制区调试。   苏泽远拎着两瓶矿泉水走来,一瓶放在顾言忱身旁的地上,一瓶拧开瓶盖猛灌了两大口。   “就忙活上啦?”他打开一张小马扎,在顾言忱身边坐下,“你刚回国,对这几个主演了解得浅,我给你介绍介绍,增进了解有利于日后的拍摄。”   顾言忱兀自摆弄着摄像机,淡淡“嗯”了一声。作为导演,有些事他还是会亲力亲为。   苏泽远和顾言忱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深知他工作的时候心无旁骛,并不介意,知道他留了点心在听。   小时候他们住在潭城电影制片厂的大院里,一拍电影,乌央乌央成百上千号人。一帮熊孩子打小就不怕生,蹬着沾了泥的球鞋在片场乱窜,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跑个龙套。不过没有一个发展成童星的,可能真的是演技太差。   大院的一帮孩子里,就属顾言忱对电影的资质最好,也是真的喜欢电影。其他人还在片场没头没脑乱窜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清楚地知道各种设备道具的名字和用法,对演员的表演他还能不失专业地点评上几句。   他懂的多,一帮人里永远是最出挑的一个,大家都喜欢和他玩,苏泽远也不例外。   从小到大,尤其后来两人都进了这个行业,合作过的作品不在少数。不得不说顾言忱确实厉害,无论是技术手法、情感处理、画面效果都非常出色。   苏泽远最佩服他的是,无论什么题材,在顾言忱手里最终都会深化到一定高度。   这应该是受顾家老爷子的影响,老爷子大半辈子都在做电影,经常老生常谈:拍电影啊,做人第一,技术第二。咱们搞艺术创作的,要有使命感,不能拍让人看了会学坏的东西,要忠于自己的心,传播积极向上的东西,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能小瞧了电影的作用。   苏泽远抖了抖烟盒,晃出三两支烟,抽出一支含进嘴里叼着,顺便问了一句,“要吗?”   顾言忱一只眼轻眯着,一只眼抵在圆弧形的眼罩上,正用控制器调整镜头光圈,说:“不用。”   苏泽远仰头呼出一个烟圈,“这次选的演员整体上都不错,男一、女一都是实力派。尤其韩城,去年刚获了影帝,有演技也有颜值,长了一张反恐精英的正义脸,圈了一波萝莉、少女、大妈粉,全年龄段通吃。”   说完嘿嘿两声笑,“你要是出道肯定不比他差,有颜还有才。誒~改天拍一部电影你自己主演怎么样?保证大卖!”   顾言忱兀自忙碌,“你要是没有正经事的话可以滚了。”   苏泽远当即收起玩笑,“女一唐妤嘛,实力是有的,担得起这个角色。普通家庭,本人要强又骄傲,老是端的高高的,所以也没有太火。说起她,她和莫晓还有一段纠葛,到时候电影上映可以拿去博个噱头。”   苏泽远用手肘杵了杵顾言忱:“哎~那个莫晓,还记得吧?大学毕业那年我们一起去看过流星雨,后来我们拍公益广告她也出演了,演得挺带入的。她出道后我匆匆见过几次,没怎么深谈就是。”   他看顾言忱没什么明显的反应,自顾自开叨:“我记得那晚她怕黑,和你睡的一个帐篷,好歹春宵一夜过,不会睡完就把人忘了吧?挺漂亮一妞,小小年纪模样就勾人,长大了绝逼是个妖精。”苏泽远砸吧了下嘴,补充强调,“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华子原话转述...后半句。”   顾言忱:“......”   确实是个妖精,还是个爱揉胸的妖精。   顾言忱拎起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唐妤和她有什么纠葛?”   苏泽远:“唐妤喜欢韩城是圈里公开的秘密,去年莫晓在韩城主演的电影里演女三号,韩城很照顾她,也提携她。我估计是同一家公司照顾师妹,没见他们有什么火花。可女人嘛,嫉妒起来还真是可怕,梁子就因为一个男人结下了......”   苏泽远很能侃,神经又大条,说起来就喋喋不休没个完。   说着说着就看到话题女主角来了,因为刚结束了一场追忆往昔,苏泽远看着莫晓无端多了种故人再遇的亲切感,好像真和人家有多熟。   他大幅度地挥着手,露出腰上一截可怜兮兮的肥肉,“晓姑娘,来这边坐。”   小姑娘?   莫晓听到叫唤,不明所以的循声看去,就看到苏泽远笑得跟个大傻X似的直冲她直挥手。   当然,也看到了苏泽远身旁的顾言忱。   莫晓脚风一转就走了过去,有礼有距地打招呼,“顾导、苏导。”   “叫什么苏导这么见外,来,叫声远哥。”苏泽远越来越带入。   莫晓:“......远哥。”   “试镜那天时间短,都没来得及好好说句话,咱们顾导,顾言忱,还记得吧?”苏泽远生怕他们两会生疏一样,“四年前、夏天、登山、看流星,想起来了吗?”   莫晓煞有介事地看了眼顾言忱,微露惊讶之色:“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想起来了,好巧啊。”   “你要是再想不起来我就要点关键词:帐篷、睡觉了。”苏泽远很欣慰,嘿嘿笑,“拍公益广告那会儿你才高中毕业,就觉得你演的挺真情流露的,有天分,没想到真出道了。几年没见,接下来大家要在一起相处好几个月,和咱们顾导磨合磨合,好好培养感情。”   莫晓很配合,深以为意地点点头,诚恳道:“顾导,以后多多指教。”   还挺能演,顾言忱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给她。   苏泽远:“你别介意哈,他这人就这死样,面冷心热着呢。”   是挺热的,刚体会过。   “不会,导演是剧组的灵魂人物,我尊敬还来不及。”   莫晓眼尖,看向顾言忱下巴有一条淡淡的口子,于是问:“顾导是不小心刮伤下巴了吗?”   顾言忱:“......”   胸口那股儿隐隐作痛的感觉又来了。   随便闲聊了几句,莫晓不打扰他们工作,和苏泽远说:“你们忙,我到那边去看剧本。”   走到顾言忱身旁时,握着拳碰了碰他的手,偷偷塞了个圆圆的东西进去,若无其事地走开。   顾言忱蹙了下眉,直觉她又整什么事,摊开掌心一看,是一个塑料的透明喷雾小瓶,上面印着几朵小花,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东西,里面装着大半瓶黄褐色液体。   还贴了张小小的便利贴,写着两排娟秀的小字:专治胸口疼痛,配合搓揉效果更佳。   顾言忱眯着眼又看了一遍,愣是被气笑了。   苏泽远无声无息凑到他身边,“这是什么鬼?你笑什么?”   顾言忱收起五指,透明小瓶纳入掌心,语波不变:“让布景师抓紧布场,第一场准备开拍。”   苏泽远斜晲他:“导演你是背着我藏了瓶尿吗?” 第七章   《年轮》的拍摄地点是在潭城影视城,影视城是潭城电影制片厂体制改革后,在原厂的基础上重新规划扩建的。离市区有一个小时车程,所以大部分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在剧组安排的酒店住下。   莫晓饰演的女二号陈卉是在男女主初遇后出场的,拍摄的前两天都没有她的戏份。但她还是早早地来片场观摩学习,以及找感觉。   在片场不起眼的角落找了张小马扎坐着,这里清净,视野独好,稍微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坐在监视器后边的顾言忱。   半天下来,莫晓算是实实在在地领略到顾言忱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   他不像她以往合作过的有些导演,在片场扯开嗓子又吼又骂,整一行走的表情包。   开拍前他会很细致的和演员说一遍戏,ng几次都没拍好的,便把演员叫到监视器前,回放刚才拍摄的画面。然后眼不斜、身不动,压低了嗓音,“你觉得哪里需要改进?”   一条、两条、三条...直到满意。   没有严厉的言辞和批评,更不会戳着你的脑门骂你蠢,但就是浑然天成一股气场,就这么静默地看着你,不需要多说什么,让你乖乖就服。   韩城和唐妤还好,毕竟是实力派,但在顾言忱的高要求下也是一丝不敢松懈。几个小演员,被顾言忱冷凝的眼神看了一会儿,就紧张的不行。   由于ng的次数太多,拍摄进度慢了下来,莫晓想这个剧组可能需要长一点的磨合期。   如她所想,吃午饭的时候莫晓就听到一些小声的议论。   “搞什么啊,这么挑剔,我都没听过他的名字,一个不入流的导演也太能来事儿了吧,明显装逼。”   “就是,太摆谱了,是给下马威吧?韩城人家可是影帝,我看已经演的非常好了还被他卡,肯定故意挑刺。”   “看他长得这么帅本来还挺有好感的,没想到是个钻牛角尖的。”   ......   莫晓扒了几口饭,没有什么食欲,把筷子往便当盒上一扔,扯起裹在外边的塑料袋,打了个结。一下站起来,动静有点大,正在嘴碎的两人一齐抬头看她。莫晓静默地瞥她们一眼,径直走向垃圾桶,把没吃多少的盒饭丢了进去。   那两人对视一眼,有点嚼舌根被人抓包的窘迫,又看了眼莫晓,倒是没有继续再说了。   何一南吃得快,这会儿也吃饱了,抹了一下嘴角的油,“你也太维护他了吧?”   莫晓遥遥看着那边的人影,白衣黑裤,腰背挺直,站在太阳下和摄影师讨论画面效果。她对何一南说:“他这是工匠精神,精益求精。”   何一南咂咂嘴,“工作狂。”   下午,饰演男三号的沈俞,被ng二十多次后直接甩了鸭舌帽,指着顾言忱大放厥词:“你懂不懂拍戏?我演的怎么就不行了?我是北戏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拍的第一步电影就获得最佳男配角的提名,我知道要怎么演绎这个角色。你是故意针对我烧上你新官的三把火,显得你能耐是吧?有本事自己来演啊!。”   沈俞发了一通火,急急喘了两口气又嚷:“这什么破剧组,导演都不专业,没什么好待的,我要解约!退组!”   沈俞名校科班出身,自以为高人一等,出道一年多有点小名气,人还没怎么红,大明星的谱先摆起来了。   他痛快吼完后,大家面面相觑,用眼神偷瞄顾言忱的脸色,暗自揣测顾言忱会如何挽回场面。   片场很静,没人发出一点声音,空气中却似乎被点燃了一团无形的火,四处浮动着难言的燥热。   顾言忱没有马上回答,静静看了沈俞几秒才从监视器后面走出,站在他面前,嗓音平静温凉:“想好了吗?确定了就叫你的经纪人过来谈解约的事情,所有事项严格按照合约执行。”   此言一出,周围立马出现窸窸窣窣交头接耳的声音,许是大家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的解约,虽然电影才刚开始拍摄,但临时要找一个戏份不轻的演员也不容易。   沈俞闻言也是一惊,他话虽这么说却没真想解约,这么解约的话他要赔偿违约金,经纪公司不好交待,自己的口碑会受影响,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得接得到更好的新戏。顾言忱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气焰。他本以为顾言忱无论如何都会挽留一下,那他就有了谈条件的资本。   顾言忱耐心地等他答复,过了莫约一分钟又问:“想好了吗?”   莫晓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聪明人办事懂得拿捏分寸,张弛有度。   沈俞呐呐“我..我...”了两声,和刚才的嚣张比起来,气场像是不断在泄气的皮球。   顾言忱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淡声道:“两个小时。”   沈俞皱眉,不明所以地看向顾言忱。   “刚才那场戏,你拖拖拉拉换装,所有工作人员等了你十五分钟,你进入拍戏状态花了十分钟,认真拍摄的时间不到半小时,敷衍拍摄了十多条后罢演,到现在为止除却你认真拍摄的半小时外,你耽误了工作人员和对戏演员每人两小时的时间。”   “我说的对不对。”顾言忱问。   沈俞被说得哑口无言,但还是偏头倔着不去看顾言忱。   “一场戏的拍摄,演员最终在荧屏上可能只是一个几秒的镜头或者一句话,这却是镜头外几十甚至上百个工作人员的配合,一个场景拍摄需要数小时的前期准备。所有的付出,就是为了捕捉演员最完美的一瞬。”   顾言忱还是那副清淡的嗓音,不急不缓徐徐道来,沈俞拧着脖子不知道听进去几分。   “做演员,最基本的不是演技,是尊重。”   两道高挑的身影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下午的太阳变得炙烤,悬在众人头顶耀武扬威。莫晓看见顾言忱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沈俞额头面颊全是汗,一大颗一大颗往下淌,衣服也被汗渍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他握着拳,咬着牙,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抬头看了顾言忱一眼,那一眼,严峻而凌厉。看得大家心一惊,这小子恼羞成怒要干架?   何一南已经撩起袖子,绑好鞋带,做拳击右掌,做好了为莫晓的心上人干架的准备,她已经好久没有痛快来一架了。   何一南两眼放光,期待着剧情高|潮的到来,然后她就看见了沈俞一扭头往左边走去。   她懵逼,这怂蛋临场退缩?   在何一南的持续懵逼中,沈俞走了几步,蹲下身,捡起刚才他丢掉的鸭舌帽,稳稳扣在脑袋上。回身走到顾言忱面前,语气格外严肃:“顾导,我知道错了,我会改,以后一定不会在犯。”   顾言忱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的功底不错,但还需要磨砺。”   “顾导,你会放弃我吗?”沈俞有点动容。   “记住一句话,扎根于平凡的土壤,把自己看得轻一些,才能飞得更高,否则。”顾言忱顿了一下,“你永远只能演配角。”   “永远只能演配角,永远只能演配角...”这句话像是当头一棒,敲得沈俞的脑子嗡嗡作响。   鸭舌帽挡住了他的眼,他重重“嗯。”了一声,把帽沿拉得更低,头也低,只露出一截下巴。没人看到的面容下,他迅速红了眼。   回想起出道这一年多,除了接拍的第一部 电影获得了最佳男配角的提名外,再无收获。他觉得自己演技卓越,只是还没遇到千里马,他觉得其他人都瞎,不懂欣赏他的才华。却原来是自己错了,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看得太重。   .   经这么一闹,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一半,顾言忱让沈俞回酒店调整状态,他的戏明天再拍。其他人各就各位,从新投入拍摄。   莫晓明显感觉到了片场气氛的微妙变化,其他人,无论是工作人员或是演员,看顾言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怎么说呢?似乎是多了一点敬佩,少了一丝不服。   中午说顾言忱坏话的两个小演员在一旁叽叽喳喳,演员甲:“导演好帅啊,我要把他升级为我的男神。”   演员乙:“你中午不是才说他装逼的吗?善变。”   演员甲:“你好意思说我,刚才你盯着导演那崇拜的眼神都泛狼光了。”   演员乙:“咱们导演不仅长得帅,还有内涵,简直是稀有品种啊,能不泛狼光吗?”   演员甲:“这会儿就咱们导演了?”   ......   莫晓忍不住嘴角上扬,感觉像是打赢了一场胜战,忍不住自豪怎么办。   举目看去,顾言忱又坐回监视器后面,一如往常的清冷,静静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一段戏走完,他低头对着麦说:“过。”   莫晓打开微信,点开他的对话框,想着应该给他发点什么,编辑删减、编辑删减...反复几次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何一南探过脑袋来偷瞄,“看把你难的,有什么话这么难说出口。”   “你说,这长得好看又有内涵的人,看一眼就让人想睡他,一开口更让人想睡他。”莫晓一边心不在焉地打字一边说。   何一南乜斜着眼瞅她:“你想怎么着他?”   “想和他发生点十八禁的故事。”   何一南刚才摩拳擦掌都擦出火花了,却没干成架有点失落,闻言目光又亮,“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把他套上麻袋一棍敲晕,扛你房间去怎么样?”   “不行,没反应多没意思,要活的。”莫晓本就没什么思绪,被何一南一捣乱更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关了手机和她一起YY个痛快。   YY对象顾言忱正和苏泽远商量事情,放在裤袋里的手机震了又震,他掏出点开一看,是莫晓发来的。   第一条:看一眼就让人想睡他一开口更让人想睡他   第二条:想和他发生点十八禁的故事   第三条:要活的   顾言忱皱着眉将对话框退出又进入,确认是莫晓的微信无疑。一侧眸就看到莫晓和助理站在一旁,不知道聊些什么,笑得花枝乱颤。   苏泽远说着说着顾言忱没了声,他疑惑道:“计划有问题?你黑着张脸干嘛?”   “你把计划再说一遍。”   “......”   此时,莫晓和何一南已经将十八帮套路全在顾言忱身上YY了一遍,再次按量手机准备给顾言忱发信息,对话框一打开,七魂瞬间被惊出了六魄,连忙长按撤销。   结果系统显示:发送时间超过两分钟的消息,不能被撤回。   莫晓:“!!!”   碎满地的节操还粘得回来吗?   她看着那边正在和苏泽远说话的顾言忱,不动声色地把手机随便往草丛里一扔,何一南怪叫:“姑奶奶你发什么神经病?”   莫晓:“你去和导演说,我的手机被偷了,要回市区买手机,请假半天。”   何一南捡起手机,撇了撇上边的草屑,“还好没摔坏,就蹭掉点边儿。”   “......”   真是恨不得穿越回刚才剁掉自己那只乱打字的手。 第八章   进组的第三天,开始有莫晓的戏,化好妆走出化妆棚导演助理就来叫她去说戏。   她饰演的陈卉是个资本家的女儿,刚留洋回国做派洋气得很,一套水蓝色洋装,带着顶窄边毡帽,手抓一隅捏住包包的一角,步履轻快地走向顾言忱。   从他的身侧靠近,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娇软着声音:“阿宸,我回来了,这几年天天都想你。”   戏里男主角的名字叫刘皓宸,亲友都唤他阿宸,刚好和顾言忱的忱同音。   她入戏太快,顾言忱愣了一瞬,别开身子抽出莫晓的手,“活泼有余,情感不足...还有,太嗲了。”   莫晓:“......”   “导演,你应该揉揉我的发,说:臭丫头,舍得回来了?”末了,又加一句:“姿态亲密,语气宠溺。”   莫晓的眸色略浅,漾着清晨的澈光,盈动如水。顾言忱看着她漂亮的眸子浅笑,“就像对亲妹妹一样。”   莫晓叹了口气,“可惜陈卉却一直把他当恋人看待。”   顾言忱:“角色的情感都理解了吗?”   莫晓点点头,“角色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任性率真,唯独听阿宸的话,这场戏讲的是陈卉见到久别重逢的心上人满心的喜悦。”   “这场戏比较简单,你找找感觉,没问题的话就开始拍摄了。”   莫晓走到布好的场景里,在事先安排的位置站好。   摄影师确定好机位,灯光布景一切准备就绪,然后是顾言忱清淡却清晰的声音“action”。   韩城不愧是影帝,立刻就入了戏。莫晓被他的情绪带动,也进入角色,扬着笑,步履轻快地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手,“阿宸,我回国了,这几年天天都想你。”   “卡!”   没能一条过是意料之中,莫晓今天心情颇佳,自己都感受到演得太外放了,闭着眼酝酿了一下情绪,再次准备拍摄。   又拍了两条,莫晓觉得慢慢找到了状态,却还是连连被ng。演对手戏的男一韩城安慰,“相比去年合作的时候你已经进步了,导演要求比较高,静下心慢慢来。”   莫晓稍微提起裙摆,“连累你了,我去找导演请教请教。”   “去吧。”   莫晓坐到顾言忱身旁,主动说:“回放一遍给我看看。”   顾言忱调出刚才拍摄的画面,曲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扣着,问:“发现哪里有问题了吗?”   一些演员拍摄电影或电视剧播出后自己往往不去看,因为透过屏幕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缺陷过失,或是一心只想往前看,或是不愿面对。   莫晓觉得顾言忱的方法很好,又细致地看了一遍画面回放,才说:“我的眼神不够有感情。”   顾言忱轻“嗯”了一声,加深了她的话,“你有把角色的任性率真演绎出来,但看刘皓宸的眼中没有爱。”   莫晓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怎样的眼神才算是有爱意的眼神?”   “陈卉和刘皓宸两家是世交,两人青梅竹马,陈卉留洋多年回国,她见刘皓宸第一眼的眼神,爱意中饱含的是思念和重逢的喜悦。你可以把他想象成是自己思念多年未见的心上人。”   他们挨得近,清晨的阳光斜斜一抹笼着他,显得眉目格外清晰好看。他的声音温凉而平缓,像是长长的丝带漫入心里,莫晓听得入迷。   “听懂了吗?”顾言忱见她愣神,出声提醒。   莫晓点头,心想,我把他想象成你就好了。   闭起眼,回忆起试镜时见到他的心情。那天他白衣黑裤,长身玉立,五月的暖阳照在他的身上仿佛也照到了她的心头,缠绵入骨,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喜悦。   眼睛再次睁开,静静看着顾言忱,嘴角噙着笑,似思忆、似感怀。   无比平实的一句话,饱含沉甸甸的感情,却用故作轻松的语调说出来,有点撒娇、有点讨好,还有一点点的委屈:“阿忱,我回来了,这几年天天都在想你。”   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借着台词才敢光明正大的对你说一句:好久不见,我想你。   女孩儿眼中有了真情,分不清戏里戏外,顾言忱意外有种“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的感觉。   陈卉前期的情感任性成分居多,莫晓眼中除了爱,还多了点委屈和撒娇的意味,显出了小女儿的姿态和对阿宸的依恋,人物更加生动了。   顾言忱觉得她现在的状态非常好,对莫晓说:“很好,保持这种状态,争取一条过。”   莫晓轻轻闭起眼,一方面为了留住感觉。另一方面,呵呵,我喜欢上了一只不解风情的猪。   接下来莫晓的状态很好,情感都保持着带入角色,拍摄进展的很顺利,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今天没有夜戏,所有人都下戏,顾言忱还在总结这一天拍摄出现的问题,一一记录分析,等他忙完已经是薄暮冥冥黄昏暗。   莫晓换回自己的衣服,到顾言忱的休息室等他,除了拍戏他一般都在里边办公。   顾言忱一出门就看到外头站着个姑娘,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他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莫晓一惊蓦地抬头,身前立着道人影。“你下班了啊?”   顾言忱今天穿了一条黑色休闲裤,浅灰色抓绒衫,浅薄的暮色下,没有西装笔挺时那般冷峻,倒是有点清贵公子的味道。   一手插兜,闲闲站在莫晓面前,莫晓穿着双平地单鞋,168的身高整整比他矮了一截,她想,这男人该有188吧。   仰着脑袋看他,声音懒懒的:“我下戏的时候盒饭都凉透了,你也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   “我回酒店还有事情要处理,随便吃。”   真够不解风情...   莫晓期期艾艾看着他,“我今天表现这么好,你就当是奖励,陪我吃一餐饭吧。”   顾言忱微微有点不耐,沉黑的眼,看着她,一秒、两秒、三秒,“去哪里吃?”   “影视城附近有很多小吃店。”莫晓秒答,生怕他反悔。   去吃饭的路上,莫晓跟在他身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走着。   走到马路上的时候,刚好左右两旁的路灯,一盏一盏,由近至远,渐次亮了起来,像是慎重地为他们掌了灯。   疏密有致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莫晓就踩着他的影子走得时快时慢。   走着走着,顾言忱突然回头,“想吃什么?”   这时他们正走到一盏路灯的正下方,影子缩得极短,莫晓埋头踩得认真,听到声音抬头的同时,一股脑就撞到他的胸膛上。   莫晓顿时失去平衡往后跌,顾言忱眼疾手快,手一伸结结实实地扣住她的腰,莫晓顺势搂住他的脖颈。   这男人手劲好大,胸都压扁了...   这还是莫晓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一名男性,头一低,鼻尖就可以碰到他颈部的肌肤,紧贴着的胸膛感受得到他心跳的震动——噗通!噗通!像是均匀有力的鼓点。   “抱够了吗?”声音清冷、无绪,荡碎了片刻暧昧。   莫晓在心里哼了哼,还是乖乖松开手。   后退了一步,恶人先告状:“你突然回头,吓了我一跳。”   “谁知道你离我这么近。”   还长脸了,莫晓不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   顾言忱哼笑一声,“别整天想些十八禁的事情。”   莫晓:“......”   若无其事地装了一天“我什么都没发给你”登时破功,他心里果然跟明镜似的,只是懒得拆穿你。   轻轻一跃,迈上马路牙子,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爱吃面吗?我知道这边有一家炸酱面特别好吃,肉丝嫩滑,再煎个荷包蛋...那滋味...”   那些传统地道的小吃往往隐匿在深街小巷里。莫晓对这些不熟悉,倒是何一南,堪称行走的潭城食谱。以前在这边拍摄的时候,何一南带她来吃过几次。   莫晓特别爱吃面食,但面食容易胖,平常不敢放任自己多吃。这么几句倒是把自己给说馋了,悄悄咽了下口水。   终归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小女孩的娇憨倒是更显得俏皮可人。   街道空寂、路灯昏黄,突然起了微风,带着点冷月的凉意,顾言忱觉得肩颈处莫约一寸宽的地方,有点灼热。方才紧贴胸前的酥软,似乎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   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说:“就去这家。”   这个点人不多,莫晓出道两年正儿八经接的戏也不多,长发垂下来遮住一点脸,倒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她方向感不好,在小巷里弯弯绕绕了两圈愣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最后还是给何一南打了电话,细致地问了怎么走才找到小店。   小店莫约二十来平米,摆着几张小四方桌和小方凳,墙壁上的石灰有些泛黄、脱落,不过收拾的很干净。   老板腼着大肚腩,将捞起的面加了酱汁,用筷子快速搅和了几下,再在面上头搁上莫晓的标配——肉丝和荷包蛋。   两碗热腾腾的炸酱面端上桌,面对面坐着的一对,男的冷峻清贵,女的温婉可人,都是极出色的长相,老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想这对小情侣可真般配。   莫晓午饭没怎么吃,刚才还不觉得饿,面一上桌就觉得饿的不行。用筷子又把面拌的更匀一些,“你尝尝,这家炸酱面很地道的。”   莫晓吃了一口,见顾言忱还没动,嚼了嚼嘴里的面,咽下,一副了然的模样,“你不吃香菜啊?早说嘛,我帮你吃。”   说着,伸出筷子就要去夹他的香菜。   顾言忱把碗往回一挪,“好好吃你的。”   莫晓低头吃面,喝一口汤,就偷瞄他一眼,心里偷乐——我就喜欢你略显不耐又只能可奈的样子。 第九章   这天下午,莫晓的戏是在后半场,她静静坐在树荫下看韩城和唐妤演对手戏。   头顶上,几只麻雀在婆娑的枝叶间吱吱喳喳地叫唤。一旁的打光板被路过的场务不小心踢了一脚,晃了两晃,歪歪斜斜倒在地上。一缕光线刚好被打光板反射进莫晓的眼里,刺得她双眼一眯,淡淡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剧本。   何一南坐在她身旁的小马扎上,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一个晃悠,差点摔到地上,她连忙坐正,睡意去了大半。揉着眼问莫晓:“渴吗?我去买饮料。”   好像还真渴了,莫晓点头应好。   电影搬上屏幕不过两个小时,拍摄却要好几个月,前期准备、化妆、走位、调试设备等等就占了大部分时间。主演还好,配角和群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待中度过。   实际拍摄现场大部分时间都很枯燥乏味,网上流传的那些有意思的拍摄花絮,只是少数活跃的时候。   举目看去,片场三三两两坐着的演员,大都无精打采。   莫晓叫回何一南,“饮料多买点吧,分给大家。”   何一南是个乐于分享的好姑娘,开心地答应着,走了十来米又小跑回来,“这个剧组工作人员就有几十个,加上演员、群演差不多有两百个人,我要买两百分?”   在剧组,大方的主演会买饮料请大家喝,她之前没买过。看大家被晒得死气沉沉的,就让何一南多买些,倒是没想过该买多少。   手指在剧本上点啊点的,鼓了鼓腮帮,说:“还是人手一份吧。”   何姑娘是女儿身汉子心,灯管坏了自己换、电脑坏了自己修、遇到蟑螂自己打,换个饮水机水桶都是so easy。   不过这两百瓶饮料......   这时,刚好走来一场务,何一南冲他勾了勾手指,“大俊,过来!”   林达俊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少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咧嘴笑就是一口小白牙,活力十足,干活也勤快,挺招人喜欢的,大家都叫他大俊。剧组有合适的龙套让他上,可以多挣点钱。   他摇头晃脑走过来,“一南姐,什么事?”   何一南指着不远处的小推车,说:“推上,咱们去浪。”   大俊挠挠头,不明所以,“啊?”   何一南一掌招呼在他的后脑勺,“啊什么啊,跟上就是。”   一小时后,大俊扭着S型路线推了一车饮料回来。   他一抹额头上的汗,笑出一口小白牙:“小莫姐,我先弄回这些,剩下的店里还在做,一南姐等着,一会儿店员会送过来。”   莫晓递了张纸巾给他,“擦擦汗,辛苦了。”   “不会不会,小莫姐,那我去分了啊?”   顾言忱坐在监视器后边,和苏泽远不知道说些什么,莫晓拿了三瓶站起身,对大俊说:“剩下的拿去分吧。”   大俊推着车去分饮料,无精打采的一拨人一下子热闹起来,围着小推车瓜分饮料。   苏泽远注意到那边的情况,对顾言忱说:“小姑娘还挺会做人情。”   顾言忱远远瞥了一眼,“她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搞得你很了解她一样。”苏泽远调侃。   说话间,小姑娘捧着饮料走到了面前,“顾导、苏导,喝饮料。”   苏泽远动作快,一手接过一瓶,放了一瓶在顾言忱面前,自己手里的,插|上吸管哧溜吸了一大口,“这柠檬水还真他妈的清爽,喊了这些天,我这嗓子都快废了。”   这话不假,顾言忱主要负责电影的整体把控和技术处理,平常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都是苏泽远负责,片场从早到晚都回荡着他的嘶声吼叫。   莫晓说:“明天我带点润喉片过来,放在剧组备用。”   苏泽远:“这哪要你费心啊,我已经让生活制片去买了。”   饮料店的动作颇快,没一会儿已经把剩下的饮料送来了,顾言忱又朝那边闹腾腾在分饮料的工作人员和演员看去。   他面前的饮料还没动,面上又看不出什么情绪,莫晓弱弱问:“顾导,这...有问题吗?”顿了顿,又问:“不会不符合规定吧...”   毕竟是一个严肃的、正经的、不苟言笑的导演啊。   顾言忱淡淡收回目光,低头对着麦说:“休息半小时。”   片场静了两秒,然后“耶”成一片,一眨眼的功夫阳光下不见一个人影,全都躲阴影下喝饮料去了。   苏泽远冲莫晓眨眼,咱们导演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莫晓将手里的饮料插好习惯,放到顾言忱面前,“导演,你要与民同乐。”   姑娘细细白白的手腕上,一串浅紫色的水晶手链光影斑驳闪烁着,在白皙的肌肤上,映下一道极浅的紫光。   顾言忱沉蕴的黑眸里似乎沾染了点清淡的笑意,他吸了口柠檬水,沁凉微酸,从口舌到胃部滑下一串的凉意。舌头舔了下上颚,余味,有点甜。   休息的半小时,莫晓坐在这边闲聊。   说是闲聊,基本苏泽远一个人在说,莫晓不时问个问题,搭个话。   顾言忱自顾自地回放刚才拍摄的内容,在吵吵嚷嚷的片场,他安静的样子特别出尘,且无趣。   莫晓冲苏泽远使眼神,压低了嗓音问:“你们家顾导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苏泽远疑惑地“嗯?”了一声   莫晓板起脸,敛起情绪。   苏泽远秒懂,乐坏了,“家风严,从小就少年老成。”突然想到什么,又道:“还特别不解风情,喜欢他的女孩子能被活活气死。”   莫晓默然,略有领悟。   顺着话题问,“他...顾导,很多女孩子追。”   苏泽远很有八婆潜质,聊到这个特别带劲儿,“他可是大院的一枝花,姑娘眼里只有他。”   还挺押韵的,苏泽远说完自己笑了,最后一口柠檬水喝完,捏瘪塑料杯身,一个漂亮远抛,“噗通”一声准准扔进垃圾桶。   “这样啊,那他交往过不少女朋友吧。”莫晓满脸好奇。   “屁!”苏泽远越说越大声,“他五行却窍,谈情说爱就没有刻入他的基因,不过大院里倒是有个两小无猜的。”语气有点意味深长。   莫晓双手搁在大腿上,身子微微前倾,静待下文。   顾言忱若有似无地瞟了他们一眼,议论他已经极不靠谱了,还当面。   他看了眼时间,瞥过面前的柠檬水,低头对着麦说:“准备拍摄。”   苏泽远确实是特别不靠谱,被这一打断瞬间忘了刚才说的话,直接凌空搁置话题,开始拍摄。   这么休息了一会儿,大家恢复了精神重新投入拍摄。   唐妤手里拿着一瓶奶绿却一口没喝,莫晓和苏泽远有说有笑,落在她眼中就像是一根刺。真是不要脸,演技不行就靠收买人心,巴结导演上位。   条条道路通罗马,一个平凡的、普通家庭的女孩牟足了劲儿往罗马跑,跬步千里,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艰难。   可有些人,出身就在罗马。   唐妤心里压着的一股气,在和莫晓的下一场对手戏里爆发了。   这场戏是苏泽远负责监导,顾言忱回酒店和投资人谈事情。   这场戏讲的是陈卉得知刘皓宸在她出国的这两年交了女朋友,重逢的喜悦被冲得一干二净,陈卉放不下心头的人,更咽不下这口气,怒气冲冲地去找林殊羽,也就是唐妤饰演的角色撒泼挑衅。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刘皓宸明显偏袒林殊羽,怒斥陈卉任性。陈卉委屈恼怒地大哭。   莫晓有点头疼,撒泼大哭对她来说确实很考验。她性子淡,平常无论如何动怒都不至于撒泼发脾气,真惹她不开心了往往冷暴力伺候。她的表演经验也不是很丰富,驾驭和自己性格偏差太大的角色有些困难。   可是她愁的有些远,因为还没演到她的哭戏,在向唐妤挑衅的时候就不断被ng。   唐妤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苏泽远一喊:“action”,她瞬间入戏,却不知入了谁的戏,跟人体空调似的,嗖嗖往外喷冷气,气场足的完全不像是她饰演的角色,性格温婉的女一。   莫晓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对着唐妤见招拆招,可是蛮横大小姐VS知书达理的淑女,生生变成了,蛮横大小姐VS强势御姐。这戏无论如何是走不下去的。   苏泽远实在看不下去,第八次喊卡,太拙劣的错误让他忍不住发火:“唐妤,你今天怎么回事儿?你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不是冷面女神,你面对的是一个任性却心思单纯的女孩,不是千军万马的敌人。你现在就这气场,到后期是不是要徒手撕鬼子!?”   这是唐妤进组以来第一次被说这么重的话,几场戏的发泄后她冷静了一些,对苏泽远说:“苏导,再来一次,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了,不会再犯。”   接下来唐妤倒是贴切地演出了林殊羽的模样,只不过不是不动声色地抢镜头,就是暗地里使坏,引导莫晓往错的方向走。   唐妤不仅出道时间比莫晓早,出演过的戏更是比她多得多,有经验的老演员要是帮衬新演员可以让你演得很舒服,避免很多错误,韩城属于这一类。反之,要是有意刁难,新演员会更难把控角色。   这时莫晓经验不足的拙劣就显现了出来,她吃了两次亏,看出了唐妤的路数,冷笑道:“你这样有意思吗?”   唐妤笑得更冷,“自己演技差还好意思迁怒别人?”   “是吗?不知道刚才是谁连续ng八次。”   唐妤没有背景,也不炒绯闻,完全靠实力出位,被莫晓这么不咸不淡质疑实力瞬间恼羞成怒。   苏泽远没注意到这边越来越剑拔弓张的气氛,对着麦喊:“你们禤两个今天都是什么状态?再来一次!...开始。”   这场戏是在室内,林殊羽家弥散着书墨味的书房拍摄,她们此刻正站在林殊羽平常练字的书桌后。   莫晓根据台词冲唐妤一通蛮横无理的指责,将桌面的宣纸、毛笔、书籍又撕又扔。   “陈卉,你冷静一点,阿宸从来只当你是妹妹,我知道你不愿意面对,但这是事实。”唐妤冷着脸看她胡闹。   莫晓指着唐妤吼,“放屁,我和宸哥哥两小无猜,从来他要娶的人就是我,是你勾引他,是你抢走了他!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别在我面前装清纯。”   唐妤表情自然地接着往下演,被书桌遮挡的盲区下,有一处导演看不见的地方,一把椅子被她猛地往前踢。   莫晓顿觉膝盖一痛,前几天摔伤的地方被一把椅子的角狠狠磕了一下,指甲嵌入掌心的嫩肉里,生生忍住没呼痛。   被唐妤折腾了一下午,莫晓这会儿是真怒了,不及细想,捞起桌面一个装饰的小花瓶朝唐妤就砸了过去。   花瓶砸到唐妤的肩膀,啪的一声脆响落到地上。   导演没喊卡,片场却静止般安静。   唐妤瞬间白了脸,硬是忍住痛,语气平静冷然:“陈卉,闹够了吗?”她目光扫了一眼书房,又指了指被砸的肩甲处,“你可以打我,你可以胡闹,但你必须承认,阿宸他,爱的是我。”   苏泽远还是没喊卡,也没喊过,现场安静得仿佛听得到众人的呼吸声。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顾言忱看着莫晓,语气清冷:“我不记得剧本里有花瓶砸人这个设定。” 第十章   莫晓闻言迅速抬眸看去,就看到顾言忱站在监视器旁,漆黑的双眸仿佛沾染了薄凉的暮色,就这么看着她。   莫晓亦是回望他,一言不发,胸口堵得难受,某种细微却明显的疼痛被她静静压下去。   唐妤被随组的医务人员带去查看伤势,大家大气不敢喘一下,因为他们似乎感觉到了顾言忱的怒气,电影开拍这么多天,顾言忱虽严肃却没真正发过脾气,就连沈俞闹事那天都是平静的以理服人。   一片静默中顾言忱再次开口,“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有可能造成多大的意外?”   知道,当然知道,如果她砸中的不是肩膀,而是额头或者面颊,不仅唐妤伤势会更重,也会因为面部的伤口而严重影响拍摄进度。   莫晓膝盖疼的要死,但他疏离的眼神让她更疼,硬是不愿走出书桌让他们看到她的狼狈,也不愿意用自己的伤去博同情和理解。   她疏淡一笑,“不好意思,入戏太深。”   犯了错态度还不端正,顾言忱脸色更沉了,苏泽远扯了扯他,指着监控器,“你看看,这段效果非常好,虽然有点没按剧本走。”   苏泽远重放了一次画面,顾言忱垂眸看完,莫晓这一砸更激化了矛盾,唐妤忍痛说完台词,亦是真情流露。确实将两人针锋相对的矛盾演绎的很好。   苏泽远看莫晓还倔强地站在原地,下一场戏不需要唐妤露脸,是韩城饰演的刘皓宸及时赶到,维护林殊羽,指责陈卉的任性妄为。   再则,电影拍摄一天的费用就是几百万,大家抢着进度工作,今天下午的计划就是要拍完书房争吵这一段,说实话,真无暇照顾演员的个人感受。   不需要太多权衡,于情于理都是接着拍摄,苏泽远眼神示意顾言忱,“接着下一场?”   顾言忱看了眼莫晓,点点头。   韩城走到莫晓身旁,安慰道:“我让助理跟过去看了一下,医生说隔着衣服,你砸的也不是太重,没什么大问题。”   莫晓想对韩城笑一下,却发现脸僵硬得笑不出来,小声说:“谢谢,准备开始吧。”   所有人员准备就绪,苏泽远喊开始,场记板一响,韩城开始怒斥莫晓。   莫晓此刻的心情和剧本里的陈卉一般无二,委屈、不甘,却是实实在在的犯了错,面对心上人的指责她无言以为,却又傲着性子,拧着脾气不服输。   莫晓都不需要演,韩城的台词一落,她仰起头看着他,眼底本来蕴藏着的委屈全然浮现,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连串滚落下来。想必是委屈极了,后来干脆任由情绪溃决,呜呜咽咽哭出了声。   剧本上写的是捂着嘴哽咽,抽抽搭搭地啜泣。   苏泽远盯着监视器问:“过吗?”   “过吧。”顾言忱远远看着莫晓,轻声说。   有时候演员带入了角色,表演不一定完全遵照剧本走,跟着自己的情绪演下去,反而把角色演活了。   “过!”苏泽远对着麦大声说:“今天的拍摄结束,各组收拾好各自的东西,A组人员明天早上六点半到场,大家早点回去吃饭休息,养精蓄锐,明天那场戏很重要,任何人都不能迟到。”   何一南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导演一说过她连忙冲上前,一摸口袋,忘了带纸巾。   这时身旁递了张纸巾过来,一个柔柔的声音说:“擦擦吧。”   是这部戏的女三号,饰演刘皓宸妹妹的叶稀,温婉娇柔的姑娘,她说:“刚才她一直针对你我们都看到了,公道自在人心,你别难过。”   莫晓扯了扯嘴角,“谢谢,我没事。”   接过纸巾,一把擦干眼泪,捂着嘴抽噎了两声止住泪意,刚才哭得痛快,情绪发泄完回头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气就气顾言忱对她的态度,可转念一想,从他的角度出发并无错,错就错在两人的立场不同。   安慰是这么安慰自己,可心里难免还是难受,换回便装,饭也不吃直接回了酒店。   导演和几个主创每天下戏后都要开会,总结今天的拍摄成果,细化明天的拍摄计划。   今天片场虽然闹得不愉快,但后面两场戏拍得出彩,也算是有收获。   开完会,苏泽远感慨,“其实今天这事也不能完全怪莫丫头,唐妤一开始确实过分了些,而且她平常就爱有事没事挑衅一下莫丫头,莫丫头以往都不怎么搭理她,今天估计是忍不了了。”   “把她和唐妤那场戏的监控记录发给我。”顾言忱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扬,头也不抬地对苏泽远说。   苏泽远想他是要了解一下之前的拍摄情况,应了好。顾言忱又说:“要所有机位的。”   苏泽远怔了怔,反应过来,“你是怀疑...”   顾言忱淡声说:“看了就知道。”   苏泽远效率很高,马上调来所有机位的录像。顾言忱熟练操作鼠标,快速看过一个个画面。以他的经验,唐妤前期的情绪失控,后期的故意刁难一目了然。   顾言忱直接挑他们盲区的录像看,很快就出现唐妤将椅子踢向莫晓的画面,苏泽远禁不住咂舌,“这女人耍起坏心眼来也是狠,对了,你既然猜到是唐妤先使坏干嘛刚才还责备莫丫头。”   顾言忱靠在椅背上,仰头闭着眼,并着食指和中指按了按太阳穴,“她动手的时候就是错了。”   “你说,莫丫头她自己干嘛不说,我看那一下磕得挺重,对一小姑娘来说应该很痛吧,还站在那死耗着不动。”   顾言忱弯了下嘴角,“倔着呢。”   他留意到,被椅角磕到的是右边的膝盖,不止是很痛吧。   顾言忱关了电脑,起身往外走,苏泽远在身后大叫:“哎~你去哪?都八点半了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啊?”   顾言忱摆摆手,“我回酒店。”   他从生活制片那问来了莫晓的房号,先回自己的房间拿了那天莫晓塞进他手里的药酒,写了两排小字的便利贴要掉不掉,他沾了点水,把便利贴贴牢了才握在手心出门。   刚到莫晓所在的楼层就看到何一南,低着头正在讲电话,拎着一盒没动过的盒饭,“我靠,陈美人,今天晚上我要吃两份饭...不是减肥,她今天被导演训了心情不好,是的呀,就是那个顾导啊,牛逼哄哄的......”   顾言忱脚步顿了顿,看着何一南渐远的背影又回到电梯里,按了楼层箭1。   莫约四十来分钟,再次走出电梯,顺着房号一间一间找到莫晓的房间,曲着手指叩了叩房门,没动静。又叩了叩,还是没动静。   掏出手机,给莫晓发了条信息,就两个字:开门   莫晓这两天睡眠少,何一南一走直接埋头睡觉,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就有点醒了,床头柜的手机再一震,醒了七八分。闭着眼去摸手机,点开一看,顾言忱:开门   不及细想,迷瞪着眼起床去开门,门一打开入目就是男人轻轻耸动的喉结,目光向上,坚毅有型的下巴,接着是一张帅得过分的脸,不是顾言忱是谁?   初醒的反射弧有些漫长,莫晓愣了好几秒才找回记忆,冷下脸:“你来干嘛?”   顾言忱嗓音不见波澜,“吃饭了吗?”   莫晓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个袋子,圆形的食盒裹着两层塑料袋。   反手去关门,“不饿。”   顾言忱一伸手,撑在门板上,身子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莫晓用力去推门,却纹丝不动,有点恼了,干脆去掰他的手,却依旧撼动不了半分,倒是宽松的睡衣坠了坠,胸前的风景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顾言忱由上而下的视野极好,眼中闪过浅浅的笑意,“莫晓,你不要闹情绪。”   怎么成她闹情绪了?   莫晓哼了哼,“不劳导演您操心。”   “你不介意明天出绯闻的话,可以继续僵持着。”   男人眸光沉沉地看着她,一动不动,耐性而坚持。莫晓闭了下眼,拧不过他,索性掉头往里走。   顾言忱自然而然地跟着进去,姑娘的行李物品没什么章法地随意摆放。人站在床前双手环胸,微昂着下巴一脸不服气。   他将食盒放在桌面,用下巴点了点桌前的椅子,轻描淡写道:“坐吧。”   莫晓:“......”   这究竟是谁的房间?   莫晓的目光跟着顾言忱骨节分明的手指,见他解开袋子,打开食盒,一次性的筷子蹭了蹭毛边,齐齐摆在食盒上边。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觉得他的动作赏心悦目。   “先吃点东西。”炸酱面的味道在房间弥漫,男人难得温软的语气让莫晓的神色有一丝松动。   那人又说:“才有力气闹。”   闹你妹...   莫晓忍不住想翻白眼,却见顾言忱向来淡定冷凝的神色此刻竟有些隐约笑意。   难道是在逗她?你可是个正经的导演。   “炸酱面打包怎么吃,早就干了硬了。”   顾言忱唇边露出一抹莞尔,“不试试怎么知道。”又指了下胡乱扔在床上的外套,“穿上。”   莫晓这才意识到自己洗了澡后就没穿内衣,一时有点尴尬,面上却不动声色,去够床上的外套背着他穿好。   这个男人就是看着正经,坏心思总是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显露出来,套路深着呢。   莫晓一边腹诽一边不紧不慢地去吃炸酱面,夹了一筷子入口,居然不干不硬,口感劲道。 第十一章   吃完一碗面,顾言忱还没走,这事要是搁以前她会乐开花,可今天闹得不太愉快,莫姑娘也是有脾气的人,不至于一碗面就被收服。   抹了嘴的纸巾和一次性筷子勺子一股脑扔进塑料袋里,捆好袋口,“顾导是要等我吃完了帮我带垃圾吗?”   顾言忱走到她身旁,倚坐在桌沿,长腿交叠闲闲往前搭,手指在桌面轻叩了两下。莫晓的长睫跟着他手指的节奏眨了两下,这个男人长了一双女人看了都会嫉妒的手。   此刻,他的手轻搭在深褐色的桌面上,指甲修剪的很平整干净,映着灯光。指节分明,手指直且长,莫晓这么看着就好想握上去。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顾言忱的嗓音平静温良,声音是好听但话不好听。   莫晓翻了个白眼:“顾导,你要是特意来批评我的话那你可以走了。”   心情好的时候就甜甜叫导演,声音都可以腻出甜味来,一不开心就顾导顾导的。   顾言忱兀自说:“不愿承认错误如何改正,不改正如何成为一个好演员。”   “我向来知错能改。”莫晓抬头看他,耍赖,“但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还挺理直气壮的。   “肉眼之外,要用心眼,心眼之内,还需三思。”顾言忱眸光带着认真,如窗外月色寂静,像是说教:“你今天犯了两个错误。”   他幽沉的眼像是要望进她内心深处,莫晓不自觉放软了声音,“哪里错了。”   “第一,没用心,第二,太冲动。”   莫晓辨析他的神色,皱了下眉,“你看了监控?”   顾言忱淡淡“嗯”了一声。   那他都知道了,什么肉眼外要有心眼,心眼内还要三思,分明就是说她缺心眼,脱口而出道:“你的意思是我缺心眼?”   闻言,顾言忱表情一缓,不复方才的严肃认真,勾了勾嘴角,甚至连眼底都有了笑意,“也可以这么理解。”   莫晓抱胸,仰着下巴,“也就是说你拐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说我缺心眼,导演,您可真闲。”   “是告诉你凡事上点心,别到最后自己一个人躲着哭。”   莫晓哼了哼,“我也还手了,没吃亏。”   本来以为他要责备自己砸了唐妤的,没想到他居然来教自己为人处世,每每这种时候又变成了那个正经的导演,超萌。   顾言忱扣了两下桌面,莫晓循声看去,就看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个小瓶,端端摆着她眼前。正是她给他的那个,就连她贴的标签都还在。   “导演,你把这药酒带来干嘛,是自己不方便上药,让我帮忙吗?”莫晓往椅背一靠,眯着眼慵懒的像只猫,眼神若有似无在他胸前描绘。   顾言忱没理会她的揶揄,低声说,“给你用。”   难得温柔的语气让莫晓心头有一丝甜,拿来小瓶一本正经地读起了自己写的使用方法,“配合搓揉效果更佳,导演~”莫晓昂起脑袋看他,头发别在耳后露出一张嫩白的小脸,“我不太方便,你能帮忙吗?”   “你还真多不方便。”   莫晓抿了下唇,软着声音说:“导演~这是工伤。”   顾言忱眉目不动,静了片刻才道:“你坐好。”   莫晓相当配合,立马蹬掉拖鞋,踩着椅子坐到了桌面上,挽起睡裤露出一片淤青红肿的膝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看得顾言忱有些无奈,将椅子往后拉了一点坐下。   此刻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的暧昧,两人一高一低面对面坐着,暖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长睫、挺鼻、薄唇、下巴......每一寸,都清晰无比地落入她眼里,甚至能看见他眼中小小的自己。   而她,裤腿挽到膝盖,一节莹润白皙的小腿就在他眼前,距离极尽,脚尖垫在椅子边沿着力,就在他敞开的大腿中间。   许是顾言忱也感觉到了尴尬,又往后退了一点。   莫晓的脚没了着力点耷拉下去,荡在桌边。她想,很好,看你怎么上药。   顾言忱喷了些药酒在掌心,两手并拢搓热,再贴到莫晓的膝盖上去,他稍用力,莫晓的腿就往下垂。   莫晓清了清嗓子,“导演,你坐近一点,我脚没地方放。”   顾言忱眸色黯了黯,让这样一条腿放在他的,胯间?他静了两秒,想去托她的膝盖窝,突然又想起那天被踹的那一脚,动作硬生生顿住。   身上往后倾,对莫晓说:“坐到床上去。”   莫晓眯着眼看他,“你想干嘛?”   虽然她并不介意干点十八禁的事情。   顾言忱挑了挑眉,“你说我想干嘛?”   “导演,你不是让我别整天想些十八禁的事情嘛?你这样很容易让我想歪哦~”   顾言忱失笑,拍了下她没受伤的腿,说:“快点。”   好死不死的,这一下拍在了莫晓的膝盖上,一个是膝跳反射她本能地往前踹。   顾言忱吃过一次亏,这次格外眼明手快,动作矫捷地往后靠,椅子的前脚都被他顶了起来,一手迅速抓住她的脚。   姑娘的脚丫子嫩生生的,指腹饱满,微微蜷缩着,就在他下巴前一寸。   顾言忱皱眉,放开她。   莫晓:“......”   导演你脸上类似于嫌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当然,莫晓不敢这么问,只好小声说:“这个...怪不了我吧,自然生理反应。”   顾言忱站起身,“坐到床上去。”   莫晓这才不再造次,乖乖爬下桌子坐到了床上,为了方便上药,一条腿伸的老直。   “嘶~”莫晓靠在床头,揪着床单,“你轻点!”   “顾言忱!你是不是趁机报复,绝对是,你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不要这么重力嘛,真的很痛,额~痛痛痛!...导演~”   顾言忱长长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手上力道不变,“不用力淤血不会散。”   莫晓抓来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去,闷声说:“可你的手劲儿未免也太重了,轻点~哼-痛死了。”   顾言忱黑沉着脸,面前鸵鸟状的姑娘已经自己一个人演了全套。   最后在她膝盖上搓揉了一圈,将剩下的药酒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嫌我手重就自己上药。”   终于不痛了,但膝盖上还残留着一种酸酸涨涨的感觉。莫晓抬起头就看到顾言忱离开的背影,这男人,连句我走了也不说。   顾言忱走了几步又回头,面色不太好,“还有,不要这样叫,会让人误会。”   莫晓:“......”   静了两秒,抓狂!抓狂!   她听到了什么!你大爷的!!   抄起怀里的枕头就向刚关上的房门扔去。   .   第二天主要拍摄男一女一的戏,莫晓一整天都没事,直接睡到中午。   洗漱后,撩起裤脚查看伤势,淤青确实消退了很多,导演的手法果然一流。拿起床头柜上的那瓶药酒喷在膝盖上,慢慢搓揉,脑子里不自觉地就冒出了那句:“还有,不要这样叫,会让人误会。”   简直是耻辱,莫晓一边揉着膝盖一边想该如何一洗前耻。除非他主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这种可能性似乎微乎其微。   昨晚打包炸酱面的餐盒还在桌面上,莫晓托着下巴盯着餐盒发呆。   她真的不知道顾言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感觉他对她似乎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但又没有太不一样,毕竟两人算是旧识,对她稍微多上点心也不越愈。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的那层纱还在春蝉那吐着丝吧...   爬下床翻箱倒柜找衣服,她这次带来的衣服不多,大多是休闲款,挑挑拣拣都没什么满意的,最终勉强选了一件黑色针织长裙,显身材。   换好裙子,又给自己画了个不甚明显的裸妆,就在抹唇膏的时候,何一南和陈最吵吵嚷嚷地来了。   几天没见陈最,他染了个亚麻色的头发,两撮往上翘的小卷依旧傲立,一身花花绿绿的名牌,还拎了个手提包,都快骚出腥味了。   他两一进门就看见刻意打扮了一番的莫晓,黑色针织长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一对漂亮的锁骨下隐约可见乳|沟,小腹平坦,裙身裹着翘臀,裙摆开叉,隐露一截又白又直的小腿。   何一南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你这是要去表白?”   “小孩子才表白,成年人都是诱惑。”莫晓坐在镜子前面梳头,考虑要不要弄个发型。   陈最一手小臂横贴在身前,另一只手托着下巴,语气特别傲娇,“小孩子才表白,成年人是相互吸引,咱们这么美还不吸引死他。”   何一南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什么吸引诱惑,我看你们都是套路。”   莫晓化好妆,拎起小包,蹬着小高跟摇摇曳曳往外走,“不套路怎么撩汉。” 第十二章   片场西侧有一颗老槐树,树干如柱,枝节盘错,绿叶密密层层攀连成一把撑开的大伞。一串串乳白色的花朵开满枝头,整个片场好似都弥散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香。   顾言忱正站在这棵槐树下,苏泽远站在他身旁不知在说些什么。   莫晓隔着浅薄的阳光,静静打量他。   白衬衫塞进裤腰里,勾勒出肩膀和腰身的线条。直直站着,显得有些清瘦。但莫晓知道只是看着瘦,那晚他紧贴着她的结实胸膛,硬邦邦的,明显是紧致的肌肉,目光往下落在他精瘦的腰身上,眯起了眼。   一心清冷,双目清明,总是透着股清淡冷月的气息,稍微一点点的暖意,便让她无比动容。这样一个人,被他爱着,不知会是怎样的感觉。   光影晃动,莫晓走到他们身旁,花香变得浓郁了一些。   苏泽远见她走路有点跛,想到昨晚看到的监控,也不装傻,直接问:“膝盖没事吧?”   “没事,昨晚请了个技术一流的按摩师,搓搓揉揉,好的差不多了。”莫晓语气自然,看都没看顾言忱。   苏泽远一脸新奇,“在这还能请到按摩师?我这几天腰酸背痛的,你给我也介绍一下。”   莫晓有点为难,余光里是顾言忱疏淡清冷的一张脸,“这师傅恐怕不太好请,他比较少...”斟酌了一下用词,“接客。”   苏泽远也只是随口说说,只觉得小姑娘生活讲究,并没深究,搓了下脸,神色有些困倦,“我去那边看看道具准备的怎么样了。”   顾言忱不置一词,迈开长腿就走,莫晓连忙握上他的手腕,“导演,找你有点事。”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姿态,收回手,垂眸看她,“嗯?”   “晚上一起吃饭有空吗?”   顾言忱直接拒绝:“晚上有事。”   莫晓坚持:“今天没有夜戏。”   顾言忱:“晚上要开会。”   莫晓:“我等你开完会。”   顾言忱:“看时间安排吧。”   莫晓:“我等你忙完。”   顾言忱:“会到很晚。”   莫晓:“没关系,我等你。”   顾言忱:“......”   莫晓今天特意穿了双五寸的细高跟,配着修身的针织长裙显得格外高挑,玲珑的好身材完全被勾勒出来,“说好了啊,一起吃晚饭,你工作晚的话就吃夜宵。”   顾言忱不置可否,斜倚在树干上,目光淡淡看着她。掏出烟盒,含了一支烟进嘴里,金属打火机还没点燃,手上突然一空。   喀噔一声,蓝色小火苗跳跃,莫晓举着打火机递到顾言忱面前,“我帮你。”   顾言忱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到小火苗上,眸中似乎有两簇火光在摇曳。啪地盖上打火机,手掌覆在她手上连着打火机一起握在掌心。   “我说过,你安分一点。”   莫晓轻轻挣了挣,又不全然脱离他的掌心,食指指腹顺着他掌心的纹路一点一点触摸,吐出两个字:“偏不。”   顾言忱眯了下眼,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往下滑,握住了她的手腕,反身就把她抵在了树干上,一串槐花坠在她的头顶。   猝不及防被男人反攻,莫晓瞬间呼吸失序,他高大的身子虚虚覆着他,清冽的气息缠绕着槐花的香味,充盈全身,隐约有种酥麻的感觉在心间回荡,微弱却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顾言忱抬手撩开她颊边的发丝,手指穿过长发托住她的后脑,缓缓靠近她,直到两人呼吸相闻,看着她明显一怔,偏头笑了一下,“就这点能耐?”   男人的嗓音低醇磁性,一点点湿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际,莫晓觉得酥的要命,要不是手腕被他握着抵在树上,她想她会扑到他怀里。   她早说过,这个男人骨子里就是个坏胚,平时真的是懒得搭理你,真要撩起人来,她瞬间溃败,但也甘之如饴。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刚才就在想,搂着这精瘦的腰会是什么感觉,果然,肌肉紧致,很有料。   剪水大眼盈盈然看着他,轻声开口:“嗯,我就这点能耐,那你又有多少能耐?”   有说话声渐近,顾言忱放开她,薄唇抿着,神色比方才还疏淡三分。莫晓懒懒靠在树上,树荫笼着相对无言的两人,只有几点斑驳光影落在他们身上。而茂密的槐树外,是明媚而耀眼的阳光。   顾言忱:“我没时间陪你玩闹,也没闲暇去猜小女孩的心思,在剧组,就好好拍戏。基于过去的情谊我会多照顾你一点,但,仅此而已,知道吗?”   这是把话题摊在明面上讲了,莫晓也认真起来,慎重地点点头,“我知道。”   不等顾言忱松懈半分,紧接着说:“但你也要知道,我不是玩闹,对这份感情,我从没有半丝玩闹的想法。我不是那种只知道花前月下的女子,你有你的梦想尽管去追,我不会拖累你。我希望的不过是能和你一起,踏踏实实地过好每一天。”   自己一句话引出了姑娘一段情真意切的告白,倒是让顾言忱略微意外,他皱着眉,隐隐头疼。黑眸沉沉看着眼前的姑娘,嘴角牵动,话还没出口...   姑娘突然抬起食指抵在他的唇上,笑容清俏,语气自信而笃定:“别找借口拒绝,承认吧,你对我有感觉的。”   话说得肯定,其实心里并没谱,只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对谁好呢?他对自己,多少是有点不一样的吧?男人嘛,感情方面往往比较迟钝。就算是自我安慰,为了这一点微渺的可能性,她也要去尝试,方不后悔。   双手垂下,顺着身侧的裙摆往下一抚,小女儿姿态又显露出来,“好了,吃个晚饭能怎么样?你一大男人就别这么磨磨唧唧,痛快点行吗?除非说...”莫晓眯着眼看他,“你怕我?”   顾言忱勾唇露出一丝浅莞,有点无奈。   莫晓稍微踮起脚尖去理他的规整的领口,挨近他小声说:“我等你下班。”   动作很快,不等顾言忱回答收回手转身就走,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顾言忱的目光跟着一抹黑色背影一寸一寸向前移动,直到那抹黑色没入门扉消失不见。   他又拿出一支烟,倚在树干上低头吸燃,喉结滚动,香烟在肺腑走了一圈再缓缓吐出,头脑异常清醒。   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内心深处某种细微的情绪被轻轻搅动,平身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兜里的电话响起,顾言忱伸手去掏手机,却触到一个有点凉有点软的东西,掏出手机的同时,两朵乳白色的槐花飘飘落地,掌心挨着手机的地方还有一朵。   他将小花捻在指尖看了看,心头涌起一阵无力感,臭丫头还真的是十八般花式撩法,一个都不错过。   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声,“言忱,今天晚上有空吗?知道你白天拍戏肯定没空,晚上有时间的话抽空过来谈谈公益广告的事情。”   食指上好似还残留着一点若有似无的槐花香,眉目间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情,对着电话说:“陈伯伯,不好意思,今晚有点事。明天下午安排好剧组的事情一定登门拜访。”   .   莫晓坐在休息室里翻翻剧本,玩玩手机打发时间,直到黄昏的光将玻璃窗照得发亮。   透过晃眼的窗扉往外看,片场人影绰绰还在忙碌。   系统自带的铃声自身后响起,莫晓回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眼中滑过一丝疑惑,接起电话:“喂~王阿姨。”   越听神情越凝重,莫晓歪着头将手机夹在肩膀和侧脸间,把剧本一卷往包里塞,拉开休息室的门直奔停车场。   因为担心,莫晓一路车开得飞快,潭城恒爱福利院在城郊,离影视城不算太远,半小时就赶到了。   大门岗亭里坐着个瘦伶伶的六旬老人,宽大的制服裹着他,空唠唠的。   莫晓降下车窗,按了声喇叭,“张大爷,开下门。”   老人目光探过来,“莫姑娘,又来看安然啦?”   莫晓笑着说是,大门升降杆缓缓上升,和大爷说了声谢谢。   这家福利院旷久经年很有历史感,一栋栋青砖白瓦的小楼被晚霞镀了一层浅红色,道路两旁是半人高的灌木。莫晓走得快,三拐两拐走到一栋三层的小洋房前面,这是福利院内部的小诊所。   廊道静悄悄的,路灯还没开,显得昏暗冷然,只有一间屋子开了灯,门没关,灯光在廊道上映出一道方形光影,莫晓顺着那抹光亮走过去。   屋子里,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坐在小板凳上,皮肤很白,一双漆黑的眸子映着灯光,那一瞬,莫晓觉得那双眼里闪着盈动的光泽。仔细看去,那双眼黑洞洞、空蒙蒙,僵死地盯着一个地方,没有半丝色彩。   医生握着孩子的手臂,将他浸在冷水里的手掌轻轻拿出来,露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烫伤皮肤。   莫晓无声无息地走进屋子,蹲在小男孩身旁,揉了揉他的脑袋,看着嫩生生的小手上被烫成一片的水泡,严重的地方表皮已经破损。他拧着五官、僵着身子,却不哭也不喊疼。   莫晓咽了咽喉咙,想安慰安慰安然,却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   眼盲的孩子,感觉特别敏锐,安然就着莫晓的手蹭了蹭,“小莫姐姐,是你吗?”   莫晓笑了,“嗯,是我,疼不疼?”   安然点点头,又摇摇头,“王阿姨说,上了药就不疼了。”   这时医生正拿了药过来,莫晓看伤得重,对医生说:“烫得挺厉害的,我带他去医院吧。”   医生点头,把药放在桌面,“去大医院当然更好,这里的条件毕竟有限。”   莫晓不敢耽误,手放在安然后脑,顺着软软的发往下抚了一下,“姐姐带你去医院,让医生给你上药后就不疼了。”说着就抱着他起身。   站在身后的王阿姨说:“我一起去。”   莫晓点头,“嗯,多个人好照应。”   .   晚上八点,顾言忱刚结束今天的会议。   一个编导招呼大家:“累了一天,大家一起吃晚饭,喝点小酒怎么样?”   大家兴致颇高,纷纷说好。   坐在首座的顾言忱说:“我今天晚上有点事,你们玩,消费记在账上,算我的。”   顾言忱性格清冷内敛,向来说一不二的,大家也不勉强,各自收了东西相伴离开。   走到片场,视线扫了一圈,所有的道具设备都已被收拾起来,也没半个人影,空荡荡的只有一颗老槐树在风中招摇。   顾言忱皱了下眉,掏出手机拨出了莫晓的电话,手机放在耳侧,食指有节奏地在手机背轻叩,叩到第三下时传来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很好,关机。   那个信誓旦旦,一口一句“我等你”的女人,不仅放他鸽子,还敢关机,呵- 第十三章   夜色浓重,片场空旷而安静。   大俊从暗影中走出,手里提着一袋垃圾,看到顾言忱一个人静静立在熄了灯的休息室门前,颠颠走到他面前:“顾导,还没走呢?”   “正要走。”顾言忱将手机插|进裤袋里,又问:“剧组只剩你一个人了吗?”   大俊挠了挠后脑勺,“下戏后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刚才去休息室收垃圾,一路走来都没看见人。”   “哦~对了,这个。”大俊手伸进松松的休闲裤口袋里掏啊掏的,好半响才掏出个什么,握着拳递到顾言忱面前,摊手掌心,露出一串浅紫色的水晶手链,“这是我刚才在休息室捡到的,不知道是谁掉的。”   顾言忱看着那条手链轻眯了下眼,伸出手说:“给我吧,我知道是谁的。”   大俊将手链给顾言忱,“顾导,那我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手里拎着黑色垃圾袋,摇头晃脑哼着歌走了。   不太着调的歌声伴着清幽夜风徐徐入耳:   追风筝的孩子奔跑在天边   追到无边界的地平线   ......   顾言忱站在原地点了支烟,直至大俊的歌声完全被夜色淹没,他才往停车场走,从通话记录里调出陈伯伯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通。   熄了烟,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陈伯伯,不好意思这会儿打扰您,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方便的话我到福利院和您谈谈公益广告的事情......好的,一会儿见。”   陈伯伯是潭城恒爱福利院的院长,他的父亲和顾老爷子交好,顾言忱叫他一声伯伯。   陈院长五十多岁,面容儒雅,带着个金属框眼镜书卷气很重。和顾言忱挂了电话后,怕他找不到他的办公室,算着时间在办公楼门前等他。   莫晓抱着安然路过办公楼时,就看见陈院长背着手立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穿着件深灰色唐装,衣襟飘飘。   莫晓停下脚步,将安然放在地上,“陈院长,您在这纳凉呢?”   陈院长嘴角两旁的法令纹牵动,笑了起来,“莫姑娘,今天过来啊?”低头看了眼安然手上绑着的绷带,摸了摸他的脑袋,“特意来带他去医院啊,辛苦了。”   “哪里会,应该的。”莫晓浅笑,“好久没来看这孩子了。”   “有空多来陪陪他,你要是个把星期没来他就开始念叨你。”   莫晓点头,“我尽量。”   “福利院最近打算拍一部公益广告,呼吁...”陈院长看了眼乖乖站着的安然,没说下去,“我想邀请你出演,方便吗?”   “我现在正在拍一部电影,和经纪人商量一下,档期排得过来就没问题。”   陈院长打趣道:“这是没报酬的。”   “院长您什么时候给过我报酬啊?”莫晓笑了笑,牵起安然的手,“不聊了,我先送安然回房间,他该睡觉了。”   陈院长很欣慰,“去吧,今天辛苦了。”   顾言忱到的时候,陈院长盯着一个方向看得出神,愣是没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顺着院长的视线看去,一抹黑色背影在浅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纤柔,她牵着个没到她腰的小孩慢慢走,慢慢融入夜色。   顾言忱轻声开口,“陈伯伯。”   陈院长蓦地回头,见是顾言忱,又笑了:“到了啊,还挺快,走,办公室坐去。”   顾言忱转身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莫晓离开的方向,陈院长捕捉到这个眼神,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说:“刚好想和你说件事,我们拍的公益广告我想推荐刚才离开那姑娘参演。”   顾言忱“嗯~?”了一声,从喉咙里发出,尾音微微上扬,疑问的语气。   “她呀,是个演员,叫莫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姑娘心肠好,大学参加志愿者活动第一次来福利院,和我们这一孩子投缘,领养了他,这两年出钱出力没少操心。就刚才,凌安然,就是凌莫晓领养的孩子,手烫伤了,院里的阿姨一给她打电话,她立马就赶过来送孩子去医院,这会儿才回来呢。现在这样的好姑娘很难得了。”   顾言忱一字不落静静听完,轻声说:“是很难得。”   .   莫晓好一阵子没来看安然了,安然想她得紧,明明已经困得不行,却拉着她的手要听故事,不舍得她走。   待莫晓哄安然睡熟,准备回影视城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夜阑人静,天空中有几颗发亮的疏星和寥寥几片白云,月光如流水,静静泻在灌木的每一片叶子上。   莫晓顺着福利院的小道走得极慢,今天为了约顾言忱特意打扮一方,美美的高跟鞋这会儿成了刑具。   送安然去医院,来来回回抱着他,走得又急路又远,脚后跟直接被蹭掉了两块皮,每走一步都疼的要死。   想到这里又无奈叹了口气,一声声坚持说等他,却无声无息放了他鸽子。偏偏手机又没电,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莫晓蜗牛似的慢慢走,远远看见刚才和陈院长说话的路灯柱下倚着个人。路灯昏黄,像是在那人身上蒙了层雾,朦朦胧胧的看不分明,轮廓却有点熟悉。   距离愈近,那人的面容越清晰,莫晓越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认识吗?这样看我。”顾言忱的脸印在灯光下,清晰的让人不敢相信。他指尖夹着一支烟,稍一动,就散下轻飘飘几点烟灰。   莫晓怔怔看着他,“顾言忱?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言忱扬了扬眉,“只允许你来,我就不能来了?”   莫晓脑子一抽下意识开口,“不会是来逮我的吧?”   “呵,原来你还记得。”   看这话说的...怎么听着有点幽怨。   确定是他无误,莫晓开心起来,悠悠挪到他身边,一下子整个人耷拉在他身上,“你别动,别推开我,我真的快站不住了。”   突然间温香软玉满怀,顾言忱表情一滞,夹着烟的手僵在空气中没处搁,慢慢挺直身子,问,“你的膝盖又磕着了?”   莫晓摇摇头,“脚后跟。”想想男人可能不懂,补充道:“被鞋磨破了。”   顾言忱皱眉,“你的脚好像很会出问题。”   莫晓:“......”   攀着他的手臂站直了,扭头看了眼后脚跟,软软的声音像是抱怨,又有点撒娇,“真的很痛,不会走了。”   “所以呢?”   男人态度不冷不热,莫晓爽了他的约,暗暗心虚。眨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所以我赖上你了,这里到停车场还得走五分钟......”   顾言忱轻弹烟灰,香烟含进嘴里吸了一口,暗红的烟头亮了一瞬。   莫晓直接在马路牙子上坐下,脱了鞋子一看,都摩出血了,难怪这么疼。   刚才也试着脱了鞋子走的,可是福利院的地面是那种粗糙的沙石表面,走在上面脚掌心一样扎的厉害。   顾言忱垂眸看她,长卷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委屈的模样仿佛随时都可能哭出来。   静静抽完手里的烟,捏着烟嘴揿灭烟蒂,丢进垃圾桶里。走到她面前蹲下,说:“上来。”   居然会背她,莫晓自己都意外,看着眼前宽阔的后背,因着这个动作,一片素白的衬衫被撑得有点紧绷。心想,趴上去,应该会很踏实吧。   可才站起一点点,动作顿了一下,又坐下。犹豫片刻,伸出一只细细的食指戳了戳这个后背,“那个,导演~我的裙子...有点紧...分不开腿。”   顾言忱皱眉,闭了下眼,伴着一阵无力感站起身。   小姑娘拽了拽他的裤腿,仰着脑袋看他,模样煞是可怜。   轻轻叹了口气,屈膝蹲下,食指中指各勾着一只鞋,伸手就把她抱了起来。   莫晓只觉得眼前的灯光一晃,已经被他稳稳抱着脱离了地面,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心间泛起一丝丝甜,公主抱哎~   静谧的夜,隐着一点焦躁、一点诱惑,不安分的撩拨人心。眼前极近的距离,是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某种酥软的感觉无声无息地在她心里蔓延。   男人的手臂很有力,走得很稳,两人一路无言。   走近卡宴,汽车自动解锁,顾言忱拉开车门,将莫晓放进副驾驶座。   莫晓还紧紧搂着他的脖颈沉浸在他独有的气息里,不知是皂荚还是沐浴露的清香,混合着清冽的烟味,异常好闻。   “还要抱到什么时候?”顾言忱弓着腰,声音清冷无绪。   莫晓埋头在他颈间哼了哼,然后慢吞吞慢吞吞地收回手,“嗯,上车吧。”   坐在顾言忱的车上时,莫晓已经选择性忘记自己是开了车来的了,她抠着车前的挡板,“顾言忱,你车上不是有一次性拖鞋的吗?”   话音刚落,大腿上就被扔下一双拖鞋,莫晓弯腰换拖鞋,心想这男人待在车上的时间是有多长,居然随时备着拖鞋。   汽车驶上马路,两旁的路灯划成一条条火线光弧向后梭逝,莫晓将车窗降下一条缝,夜风,连着一息滋润的水汽淌了进来,她深深吸了一口。   侧目看顾言忱,明暗光影在他脸上流淌而过,显得英挺的五官更加冷硬了。   莫晓自知理亏,弱弱问:“白天那个约会还作数吗?”   没反应。   “你还没吃饭吧?”   不吱声。   “我也没吃。”   不仅面瘫还是个哑巴,莫晓侧头看他,想要察言观色,发现太他妈考验人了。   莫晓自顾自接着说:“其实你也没答应我一起吃晚饭的。”言下之意是你也没资格怪我吧?   再看顾言忱,脸色更臭了。靠在椅背上偷笑,“临时有事本来想和你说一声的,可是手机没电了。”耸耸肩,接着说:“一起吃夜宵嘛,导演~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啊,你预付的片酬已经到账了,我现在可是富婆。”   身旁的姑娘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顾言忱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松软了下来。   这会儿已经过了潭城的晚高峰,一路通畅,快到影视城的时候汽车停了下来。莫晓一心观望路边有没有好吃的,却没注意到旁边有一家还没打样的药店。 第十四章   莫晓手才搭在门把上还没推开车门,就感觉脖颈被勒得一紧,后背空唠唠地灌风,莫名其妙回头,居然是顾言忱用两根手指夹着她的后领。   “......”   什么毛病?   扬起嘴角,冲他笑得又甜又甜,娇声细语:“导演~车停在这不是要吃饭吗?”   顾言忱收回手,用下巴点了点她脚上的拖鞋,“你就这样下去?”   莫晓顿悟,手搁在大腿上,歪着头看他,“不穿这鞋,那你抱我过去呀?”剪水大眼眨啊眨的,“就像刚才那样。”   “好好说话。”顾言忱面无表情,“要吃什么,我去买回来。”   “.......哦。”   莫晓翻了个含蓄的小幅度白眼,她哪里没有好好说话了?真是无趣的男人。   然后用毫无情绪的声音说:“可是我想吃炸酱面,热腾腾刚起锅的那种。”   “不会腻?”顾言忱清楚地记得,她已经连续吃了两晚的炸酱面。   莫晓抿了下唇,摇头,“超爱的。”突然又想到不能老让他陪着自己吃重样的东西,又说:“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吃,你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   顾言忱对口腹之欲没有太多讲究,吃什么都无所谓,说:“下车吧。”   莫晓又来劲了,“那是你抱着我过去还是穿拖鞋去?”   真是给半分颜色也能开染坊,顾言忱开门下车,声音低了两度:“晚上没人看你。”   把他撩得有了情绪,心里居然喜滋滋的,莫晓发现自己原来挺恶趣味。下了车跟在顾言忱身后走,却见他走进了一家药店,不知他要买什么药,没跟进去,站在贴着花花绿绿小广告的门外等。   顾言忱很快出来,等在门口的姑娘抱着手臂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星星点点的灯光缀进她眼里,像是泻了一地的星光。   “走吧。”顾言忱说。   “噢。”莫晓一顿,收回目光,跟在已经迈开步子的男人身后。   莫晓方向感感人,一走进小巷就认不清路了,倒是顾言忱驾轻就熟地找到了那家小店。   寻常巷陌,一灯如豆。   老板头顶的一盏灯盈盈闪着光,他正在灯下收拾灶上的锅碗瓢盆。听到渐近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看到面前站着一对俊男美女,笑道:“小两口又来吃面啦?”   莫晓窃喜,故意不答话,想看看顾言忱的反应。   结果是...喜怒不形于色啊~   顾言忱不答反问:“老板,准备打烊了吗?”   老板把抹布往旁边一放,煤气罐拧开火,“没事没事,再给你们下两碗面。”动作麻利地弯腰去取面条,“你们才下班吗?年轻人工作不容易,真辛苦。”   莫晓看着锅里翻滚的水说:“你更辛苦,还得等我们吃完才能打烊,麻烦了。”   “小本生意可不就是起早贪黑,习惯了就不辛苦了。”   小店老板很热情,对世界充满了关怀,看着面前的漂亮姑娘就忍不住开口了:“姑娘,你男朋友真疼你,又体贴,还长这么帅,现在这么好的男人不多了,你可要好好珍惜。”   莫晓来了兴致,瞟了眼顾言忱,故意道:“他啊,脾气坏死了,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   老板不依,瞅了眼走去座位的顾言忱,说悄悄话似的压低声音,可这夜深人静的,又这么小的店,哪里会听不见。   “昨天你男朋友来店里给你打包炸酱面,说你闹脾气不好好吃饭,还交待我把面拌匀了加点汤汁别让面糊了,加了肉丝和荷包蛋也是你固定点的,多体贴啊。”   对顾言忱还算了解的莫晓表示不相信,心里却乐开了花。拖长了尾音“哦~~”了一声,“这样啊。”   一字不差听了八卦全程的八卦主角顾言忱:“......”   其实事实是这样的:   顾言忱:“老板,打包一份炸酱面。”   老板:“今天没和女朋友一起来啊?”   顾言忱懒得解释,“嗯。”   老板:“给女朋友打包的?”   顾言忱懒得解释:“嗯。”   老板:“她自己怎么不来啊,炸酱面打包了可不好吃,不过我帮你拌匀了再加点汤汁会好点。”   顾言忱:“嗯。”   老板看顾言忱面色不太好,猜测,“女朋友闹脾气?”   顾言忱懒得解释:“嗯。”   老板:“还是加肉丝和荷包蛋?”   顾言忱:“嗯。”   老板:“小伙子真疼女朋友。”   顾言忱:“......”   老板很欢乐,唠完嗑面也好了,莫晓不麻烦他,自己一手一碗端过去。   轻轻一声“嘭”,面放在顾言忱面前,含笑道:“男朋友,吃面,加了肉丝和荷包蛋,刚出锅的面劲道特好,女朋友是不是很体贴?”   顾言忱并着中指和食指按了按太阳穴,冷声道:“别闹,吃饭。”   莫晓乖乖坐下,双手交叠置于桌面,上身微微前倾,“男朋友,我今天可没闹脾气不吃饭哦。”   老板端了清汤过来,很欣慰,“对嘛,小两口哪有这么多气,床头吵了床尾和。”   莫晓笑靥如花。   顾言忱面沉如水。   吃完晚饭兼夜宵,两人驱车回酒店。   灯明风轻,往后闪逝的潭城夜景透过车窗映入眼帘,莫晓心情颇佳,一路哼着某首歌的调子,手在窗沿轻轻打着节拍。   可惜温馨宁静的夜没持续多久,到酒店才停下车,宁静就被差不离多少时间响起的两道手机铃声打断。两人各坐车厢一端讲着电话,隐约也听得到对方说的话。   几分钟后两人先后挂了电话,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莫晓先开口,“导演,怎么办?”   顾言忱看着前方熟悉的夜景,眸色比夜色更深,“先回酒店,苏泽远在等。”   莫晓的房间在15楼,顾言忱的房间在20楼。   电梯里,顾言忱去按“15”的时候,莫晓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食指,他的指尖带着凉意,被她温温软软的掌心包裹着,丝丝敏感暧昧,语焉不详。   静了一瞬,各自收回手。   “我和你一起去,毕竟...和我也相关。”   顾言忱一时没动,电梯静立一楼:“你的经纪人呢?”   “他负责和公司那边协调,配合剧组的说辞澄清,至少我们的口径要一致吧。”   顾言忱没再多说什么,按下了楼层键“20”。   观光电梯徐徐上升,透过玻璃往外看,影视城的夜晚宁静如水,只余路灯泛着两排朦胧的光。一时间莫晓的一颗心,也仿佛随着缓缓上升的电梯,悬在这飘渺夜色中。   到顾言忱房间的时候,苏泽远已经等在了门口,神情稍显严肃,看到莫晓和顾言忱一起走来有点惊讶。   莫晓说:“我来和导演商量这事怎么处理。”   苏泽远没想太多,点点头,三人进了房间,在沙发上坐下,一室明亮如昼。   苏泽远打开平板电脑,点开热门微博,排名第一的是:《年轮》剧组女一唐妤和女二莫晓大打出手,戏里戏外傻傻分不清楚,上演真人版三角恋,我只想说,剧组演员选得好全程带入真情上演。   配图是昨天拍摄时两人冲突的照片,尤其莫晓用花瓶砸唐妤的图片格外招摇,博主同时挖出了一些以往两人不合的依据。   唐妤在公众面前的形象一向积极正面,粉丝都是真爱粉。莫晓半红不火,没有太多粉丝支持,加之从博主的发图上看,确是莫晓动手伤害唐妤。评论区近一万条评论,七成是骂莫晓的,一层中立,剩下两成是吃瓜群众。   另外一条关于《年轮》的微博排在热门第三,主题是演员妆容爆料。配图是电影几个主演在片场的照片,照片的拍摄角度极其刁钻,专选些使人看着显矮显胖的角度,背景也竟是布景外的凌乱场所。   微博下的评论区被扶摇直上的骂声塞得满当当的。   Deer陈:这服装、这场景,是要上演民国乡村非主流爱情战争片吗?毁原著,坚决不看。[再见]   誓言&永远:丑炸了,我靠!主演还不和,这样的电影能看?   叮叮当:冲着我韩神来的,结果,呵呵...毁我《年轮》毁我韩城。   小路飞呀飞:看着我嫌弃的眼神,蜜汁微笑。   《年轮》的保密工作要求很高,拍摄过程中安排专门工作人员监督,不允许任何人拍照,泄露关于影片的信息。这下倒好,不仅泄露了,还是未经修饰甚至有意抹黑的照片。   苏泽远放下平板电脑,问:“如何处理?”   “之前拍好的定妆照还没处理,今晚精修一下,明天早上八点半官方微博正式发布,至于唐妤和莫晓的问题,对外解释说是演员根据剧本的表演,并非片场起冲突。”顾言忱转头看向莫晓,“和你的经纪人联系一下。”   莫晓点头,拨出陈最的电话,那边还没休息,电话很快被接起。她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低头小声说着电话。   “我负责联系唐妤的经纪人,三方口径保持一致。”苏泽远倒了三杯白开水放在茶几上,又说:“这两个问题不大,这样基本就澄清了,就是电影的保密性和原计划有出路,提前泄露给了观众。不过也不是全然不好,好歹炒了热度。你说爆料信息的人是坑我们还是帮我们?”   打火机在顾言忱手里翻转,莫晓注意到,他在思考时手中会下意识做些小动作。   他神色疏淡而安静,看着缕缕升腾的热气:“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   此言一出,莫晓和苏泽远都看了过来。   “问题的关键是照片是从剧组内部流出的。”   “对啊,我光顾着分析利弊,没想到这一层。”苏泽远眉头皱成个川,搓了搓脸,“这个人还潜藏在剧组里,要是他只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卖照片给狗仔到还好,要是是故意针对剧组,那么后期...”   莫晓打开微博细细看了一遍被爆的照片,根据服装可以看出分别是不同时间段拍摄的,那么证明拍照的人这些时间都在这个剧组,组外人员就算和剧组有接触,时间也短,又有工作人员盯着不可能拍摄到这么多照片。   还真是出了内奸啊... 第十五章   面对绯闻,最好的办法是在第一时间妥善处理,迅速洗白。   确定了澄清方案,苏泽远又为难了,“现在都十二点多了,明天一早就发定妆照的话,临时临头的去哪找平面设计修图。”   顾言忱看了眼窗外浓稠的夜色,声音平静温凉,“我来。”   苏泽远笑,“你亲自操刀的话比什么平面设计师都强,定妆照的品质我就不担心了。”   修图是摄影的必修课之一,顾言忱小小年纪就开始学摄影,极深研几,早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苏泽远恰恰相反,静不下心来对着电脑研究技术性的东西,由此在这一块极为薄弱。   “修图我不行,就先回去了,联络一些以往合作过的大V号和营销大号,安排明天发博澄清的事。”苏泽远一口闷了玻璃杯里变温的水,看向莫晓,“一起走吧。”   莫晓面色犹豫,目光不经意在顾言忱和苏泽远间梭巡,最后落回顾言忱脸上,“我大学的时候学过摄影,会点简单的修图,可以留下来给你打下手。”   顾言忱语调淡如桌面的白开水,“你回去休息。”   “定妆照一共有六张,就算明天早上八点半发博,你还有不到八小时的时间,要出一个好作品哪里来得及。”莫晓说着面上犹豫之色不再,愈发坚持,“我可以帮你做些简单的前期处理,这个我是认真学过的,你别太小看我了。”   莫晓确实是认真学过,大学选修课选修了摄影,后来还报名了培训班,虽然水平达不到专业的平面设计,对于简单的修图还是得心应手。   苏泽远打趣,“难得莫丫头有心,你这么严肃唬别人小姑娘呢,留下来帮帮你也好,时间确实紧。”末了,捋捋头往外走,“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苏泽远一走,莫晓更随意棋迹了,“导演,准备开始吧。”   灯光下姑娘眉目清俏温婉,嘴角一抹笑意,淡淡的,却很明媚。   顾言忱眉目松动,指了指办公桌上的台式电脑,说:“你用这个。”自己则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台式电脑旁。   莫晓按了主机上的开机键,电脑慢慢启动,想到脸上还带着妆,对顾言忱说:“我回房间洗个澡,马上就回来。”   顾言忱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正亮起的电脑屏幕上。   莫晓走到房间门口,回头看了眼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背影,头顶的灯光静静闪耀,照得她的心一片炽亮。   虚虚掩上门,想想离开的时间也不长,干脆不锁死,省得一会儿还要他中断工作来开门。   回房间卸了妆,洗了澡,简单抹了些护肤品,穿上宽松的白色T恤,黑色休闲短裤就匆匆上楼了。   推开顾言忱的房门,步履轻轻往里走,奇怪,不见了认真工作的背影。   这时只听“咔哒”一声响,一旁卫生间的门打开,氤氲水汽袅袅往外冒,淡如薄烟,没几秒就消匿在空气中。   一个只围了一条浴巾的男人走了出来,湿软的发搭在前额,漆黑的双眸氤氲着水汽,卫生间暖黄的灯光透过来,衬得他多了丝柔和的气息。   难得一见。   莫晓不遮不避大大方方欣赏。   顾言忱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无言以对,皱了下眉趿着拖鞋转身往里走。   莫晓继续欣赏。   宽阔的后背,线条分明的肩胛骨、脊线,浴巾扎着的窄腰,修长的双腿,全身上下完美得恰到好处。   顾言忱住的是套房,卧室被一道半开放式的屏风隔着,人影没入,再无风景可看,莫晓在原地站了几秒,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没多久就看到顾言忱一边用白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了过来,穿了件宽松的黑色居家长裤,白色T恤。黑发松松软软有些凌乱,显得随性而慵懒。   “导演,情侣装哦。”莫晓目光从自己身上游弋到顾言忱身上。   顾言忱目光淡淡瞟过来,姑娘白衣黑裤,一双玉雕般的长腿白得晃眼,坐在桌前姿态惬意,撑着脑袋歪头看他。   叩了下桌面,拉开椅子坐下,“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玩闹的?”   真无趣,莫晓悻悻收回目光,握上鼠标,漫无目地地点啊点的,等着顾言忱把要处理的图片发给她。   图片发到邮箱,下载解压,顾言忱交待她该如何处理,莫晓收起漫不经心,认真听着,两人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时间静如流水,悄无声息地流动,两人埋头工作,偶尔低声交流,键盘的噼啪声和鼠标点击的声音显得夜晚更加寂静。   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五点,莫晓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   顾言忱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说:“你先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处理。”   “没事,我陪你一起。”   姑娘揉着眼睛,纤细的身子坐在黑色办公椅上显得格外娇小,顾言忱心头划过一丝柔软,不自觉的声音也跟着温软一些:“先去睡一会儿,忙不过来我会叫你。”   莫晓确实有点撑不住了,拿来手机设置了闹钟,“那我趴一会儿。”脑袋枕在置于桌面的手臂上,闭上眼睛,隐隐还感觉得到炽亮的灯光,却没受影响,很快睡着。   顾言忱继续工作,好似没什么差别,只是自然而然地伸手关了两盏灯。   半小时后,手机闹铃响起,顾言忱动作很快,迅速关了铃声。轻轻转动旋转椅,面向睡熟的姑娘。   她侧头趴在桌面,浅浅的呼吸声很均匀,显然睡熟,刚才闹钟响的两秒,一点反应都没有。白净的小脸嫩得可以掐出水来,长翘的睫毛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有淡淡的黑眼圈。   顾言忱将她一缕不乖垂颊的长发别到耳后,鬼使神差地没收回手,而是在她的脸颊上抚了抚,确实很嫩。   眼中滑过一丝清浅的笑意,抱起她走向卧室的大床。   将她放在床上,扯过被子给她盖上,姑娘翻了个身,在枕头上蹭了蹭,自己换了个舒服的睡姿踏实睡去。   顾言忱转身时目光不经意瞥到刚才换下的衣裤,突然想到什么,在西装裤袋里掏出几张创口贴。   坐在床尾,掀开被子一脚,露出姑娘嫩生生的脚丫子和一截小腿,睡梦中倒是不怕痒了,顾言忱握上她的脚腕时一点反应也没有。   后脚跟被磨损得厉害,蹭破了皮,红红的结了痂,还有点肿,难怪疼得路都不会走了。撕开创口贴一边贴了一张,再帮她掖好被子。   莫晓一觉睡得极沉,绵长无梦。许是潜意识的作用,某个时刻突然在沉睡中找到了意识,腿一蹬,醒了过来。   窗帘紧闭,一室昏暗。   睁开眼坐起身,就着浅薄的光线隐约可见房间的轮廓,意识慢慢回笼,想起来睡前和顾言忱一起加班加点地修图。自己趴在桌上小憩,怎么就到床上来了...   下意识地侧头去看,就看到了顾言忱和衣躺在床沿,是的,床沿,两米二的大床,和她之间隔着的距离足够睡一只大象了,还真是正人君子,呵—   莫晓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隔间外,办公桌上的两台电脑都关了,想必图片已经修好。按亮手机一看,早上七点四十分,马上就要到发博澄清的时间了。   回到卧室,蹲到床边静静看他。男人面容沉静,睡得挺沉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几点才睡的,但肯定的是马上就得醒了。   尽量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脚步踏在地毯上无声无息,莫晓走到屏风隔着的外间,先是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凉凉的水扑到脸上,彻底清醒。再坐在沙发上,点开手机刷微博。   新的一天,依旧是绯闻和爆料,却不再是昨天的人和事。信息泛滥,就像快餐一样,不等你细细咀嚼,已然消化。但那些不甚美好的余味依然会残留,它们一点一滴的累积沉淀,说不定在某个不期然间,就会摧毁你。   八点多些,响起了敲门声,莫晓汲着拖鞋去开门,手才搭上门把,就听到门外熙熙攘攘明显不止一个人的声音。   该不是除了苏泽远,编剧、监制、主演谁谁的都来了吧...   耳朵贴在门上细听,心念流转间脑子里闪现无数个主意:   先躲进卫生间里,过一会儿再假装是从门外进来的?   躲进衣柜里干脆不出来?   二十楼好高,跳窗直接排除。   开门先声夺人:我和导演共处一室一整夜真的只谈工作和梦想。   ......   莫晓手握在门把上,开门也不是,不开门也不是。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傻站着干嘛?开门。”   莫晓吓了一跳,蓦地回头,就看到顾言忱顶着一头凌乱随性的发站在她身后,没醒透的样子,皱着眉,略显不耐。   然后他的手搭在了她握着门把的手上,打开了门...   那一瞬,莫晓脑子里浮现出一条比定妆照更劲爆的新闻:演员莫晓陪|睡导演求上位,《年轮》女二号全靠睡功了得。   再看了眼两人的“情侣装”,应该挺上相的。 第十六章   正如莫晓所料,来的人除了苏泽远还有编导、监制,唐妤和她的经纪人等。   门一打开,众人看到莫晓一身休闲站在顾言忱的房间里,具是一愣,眼神由惊讶转瞬变得别有深意。   莫晓心下一阵无奈,往侧旁挪了挪,让大家进来。   唐妤的高跟鞋碰撞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跟在苏泽远和编导后边,路过莫晓时勾唇一声冷嗤,讽刺至极。   陈最笑得一脸暧昧,翘着兰花指点了一下莫晓的额头,小声说:“吾家有女初长成,哪个少女不怀春,这个速度棒棒的。”   莫晓感觉天灵盖被他点得发麻,扶额无奈道:“你快去工作。”   苏泽远走在最前面,大大咧咧在沙发上敞腿坐下,目光在莫晓和顾言忱脸上滑过,脱口而出,“看你两黑眼圈重的,一晚上没睡吧?真是辛苦了。”   莫晓:“......”   求你闭嘴...   苏泽远接着问:“定妆照处理的怎么样了?”   顾言忱刷的拉开窗帘,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都处理好了,我们三方统一一下说辞,准备发微博。”   几人围到顾言忱身旁去看准备发博的定妆照,莫晓昨晚一起修的图并不好奇,剩下的事情交给陈最就好,让出位置站在长沙发的另一端。   这时耳边又是一声冷笑,唐妤双手环在胸前嘲弄道:“怎么?这么快就爬上导演的床了?还真有能耐。”   莫晓懒得向她解释,轻飘飘一个眼神落到手机上继续刷微博,淡声说:“哦,谢谢夸奖。”   唐妤最受不了她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每次牟足了劲怼她,却总被她打太极似的轻飘飘击溃,搞得她像一个班门弄斧的跳梁小丑。   又开口讽刺:“为了角色这么作践自己,真是不要脸,什么男人都可以要。”   莫晓眯着眼看她,压低了声音:“你要挑衅我分分场合好吗?别人正忙着澄清绯闻,你却忙着制造矛盾,有意思吗?”   唐妤轻笑一声:“呵,自己做了还不让人说啊,你敢说你昨晚睡的不是导演的床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促膝长谈工作?”   “俗话说仁者见仁淫者见淫,你的脑子里尽装些什么东西?我和导演还真是谈工作了,你爱信不信。”   “说句难听的,就是当了婊|子还立贞节牌坊,当真是贱者无敌。”   陈最是个人精,余光瞟到两个压低声音说话的姑娘,就隐约嗅到了剑拔弓张的味道。确定了内容,他用莫晓的账号第一个发了微博,其他人还在讨论,他便三扭两扭挨到莫晓身边,刚好听到唐妤最后一句话。   唐妤刁难莫晓已久,陈最早看不惯她了,一直碍于颜面没有发作。可有些人太过自以为是,把你的忍让和纵容当做她肆无忌惮放肆的资本,连婊|子,贱这种字眼也说出来,真是有点不能忍了。   他尖声尖气地“哟~”了一声。一手掐腰,一手装腔作势地捂了下鼻子,“这是什么味儿呢?这么酸。”   唐妤不屑地瞟了陈最一眼,“什么味儿要你个娘逼管?”   陈最翘着小拇指捂嘴笑,“娘怎么了?我就是娘炸天也能顺便炸飞~你。”   莫晓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看了眼唐妤已然黑透的脸,索性大大方方给陈最竖了个大拇指。   唐妤恼羞成怒,“你算什么东西?还轮不到你给我脸色。”   陈最满不在地拨弄着指甲:“对什么货色呢,就给什么脸色。”   唐妤被气得不轻,指着陈最声音尖厉,从嗓子里挤出一声:“你!”   这声“你!”委实突兀,办公桌前的一干人等顿时都看了过来。   唐妤的经纪人目光在几人脸上快速扫过,再一转看向顾言忱:“顾导,我们这边才澄清了唐妤和莫晓不和的绯闻,你看。”他指了下电脑屏幕上的微博页面,“网友们的评论也正往好的风向走,我可不想大家辛苦忙碌半天,最终还是坐实了绯闻。”   唐妤的经纪人是圈中老人,一段话说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颇有气势。   “是啊,一起工作自然是要以和为贵,不然你来一下,我往一下,成天鸡飞狗跳的也不像话是吧?”   陈最也精明着呢,三言两语把是你先挑的事给点明了。   顾言忱神色淡定冷凝,静静看了过来。莫晓皱起眉,别开头——真烦。   然后就听见顾言忱沉澈无波的声音:“作为演员最基本的素质,就是不要将个人情绪带入到工作中,我希望你们能够做到。”   一句话说得不偏不倚,却也不失分量,刚才撕得还挺带劲的几人一时都不吱声了。   苏泽远笑着打圆场,“好了,微博该发的都发了,从这十几分钟的情况来看,网友的反应不错,这一页基本算是揭过去了。大家准备准备,到片场拍摄,不要因为一点小小的绯闻耽误了拍摄进度。”   话音一落,没人再多说什么,伴着几声“走了。”、“开工。”、“工作去。”大家前前后后准备往外走。   “莫晓。”顾言忱不轻不重一声,一如既往的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莫晓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有心人自然也拉长了耳朵听。   “昨晚通宵修图辛苦了,你今天的戏排在下午,回去休息吧。”   莫晓闻言扬了下眉,冲顾言忱甜甜一笑,甜滋滋的蜜在心田泛滥成灾,他是在帮她解释。这个男人总是不动声色地洞悉一切,然后轻描淡写地帮她化解窘境,虽然她一点也不在乎唐妤的态度,但他的态度,让她欣喜若狂。   “不辛苦,帮您,帮剧组分忧是应该的。”莫晓耸耸肩,若无其事地从唐妤面前走过。   唐妤咬牙切齿“哼”了一声,“修个图有什么了不起。”   经纪人瞥她一眼,“别耍小性子,顾言忱是个通透的人,谁怎么样心里明白着呢,你的任务就是好好拍戏,再无端惹事我不会次次都帮你。”   唐妤胸口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愤愤走向电梯,细细的鞋跟一下下敲在地面的声音都是憋屈的傲气。   走到电梯前,门还没合上,在等人。往里一看,更是气得快要吐血,莫晓和陈最气定神闲地站在电梯里有说有笑。   经纪人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心有不忿地走进电梯。   其他人到一楼去片场,莫晓在15楼出了电梯。   陈最还保持着方才的傲娇,语气可嘚瑟了,“哼哼~那小贱蹄子,我平常是不和她一般见识,就她那两下子,打嘴炮都不够格。”   “对对对,就你最厉害了。”莫晓被陈最一身花花绿绿的名牌晃得眼花,垂眸看着地面走路,“今天怎么这么任性妄为,你可是经纪人,这样让我感觉前途堪忧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偷偷高兴着吧。”没等莫晓反驳,陈最接着说:“以前吧,办事总是从大局考虑,顾及的多,倒是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好在你也懂事,性子淡淡的从不去挣什么,从没让我为难过。”   陈最声情并茂,莫晓有点动容,抬眸给了陈最一个正眼,不怕被他晃瞎眼了。   陈最又是一声感慨,“反正再怎么委曲求全你也没红起来,干脆随着性情来吧~”   莫晓:“......”   还是挺嫌弃他一身胡里花俏的衣衫。   一路说着话,很快到了房间,莫晓拿出房卡开门。   陈最“咦~?”了一声,问:“你脚后跟怎么了?”   “高跟鞋蹭的。”   莫晓随意说着,下意识地抬起脚,回头看后脚跟,然后就看到了平平贴着的创口贴,略微惊讶。再去看另一只脚,居然也贴了一张。   恍然间突然想起了昨晚顾言忱去了一次药店,原来是去给她买创口贴。   这个面冷心热的男人。   莫晓心脏噗通噗通跳出的节奏都是欢乐颂,觉得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蜂蜜拌糖,甜里泛着甜。   莫晓把房卡往陈最手里一塞,蹬蹬往回走,   “你去哪?”陈最一把抓住她,“跟个小疯子似的。”   “太燃了,我必须去发泄一下。”   陈最喊:“哎~你去哪发泄?”   莫晓背着陈最挥了挥手,“当然是我的心上人那。”   来不及考虑顾言忱有没有去片场,急急折回二十楼,直接往他的房间走去。   到他房间门口时,顾言忱刚好在关门,莫晓想也没想,推着他又挤进了屋。   顾言忱只感觉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撞到身上,紧接着怀里就钻进个人,挑了挑眉,“你干嘛?”   莫晓在他胸前蹭了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异常让人安心,声音从他怀里发出,闷闷的:“就是突然想抱你一下。”   隔着薄薄的春衫两人肌体相贴,姑娘的身子娇娇软软,还胆大妄为地在他怀里蹭啊蹭的,顾导虽然面瘫又寡言,但终究是个正常的男人。   他无奈弯了下嘴角,拎着莫晓的后领口,把她往后拽,“我要去片场,你安分点。”   “别拉我嘛,再抱一下。”莫晓圈在他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还赖皮上了,顾言忱拍了下她的后脑,命令:“回去睡觉。”   知道他事情多,过了下瘾就不再造次,莫晓闷在他怀里用力吸了口气,挺巧的鼻尖点了点他硬硬的胸膛,才慢慢松开手,问:“你昨晚都没睡,不休息一下吗?”   “嗯。”顾言忱朝门外抬了抬下巴,示意莫晓出去,“还有事。”   莫晓鼓了下腮帮,率先走出房间,看着男人落在门把上的手指说:“你也别太累了,远哥在片场的时候你可以抽时间补个觉。”   姑娘跟个小管家婆似的絮絮叨叨,顾言忱从小没在父母身边长大,爷爷管教严格,出国求学后更是独立,极少听到这种话,觉得有点好笑。   又拍了下她的后脑,“回去睡觉,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第十七章   回到房间,莫晓没有睡意,坐在床头继续关注网上的动态,何一南和陈最坐在沙发上,一人手里捧着一部手机在刷微博。   《年轮》剧组官博发布的定妆照,男俊女美,旗袍西装,将民国时期那股中西融合、古今交汇的韵味拿捏得恰到好处,简单明晰的线条,却又透着股浓郁的情感色彩,看一眼就让人有种视线被抓住的感觉。   这会儿,官方澄清的微博已经被网友们顶上了头条,挽回了一大批原著粉。   然而影视圈风云变幻,莫晓安定下来的心还没定稳,网络上又掀起了另外一股风向,沸沸扬扬。   《年轮》定妆照在微博头条没待太久,已经被另一条消息取代——张擎宇新电影的开机仪式。   张擎宇新电影《时代脉络》的开机仪式十分高调、张扬,邀请了各电视台网络媒体,所有主演亮相。同时对外发布了一系列精美的演员定妆照。   主演阵容相当有看点,男女主为一线大腕,有老戏骨饰演实业家加特,配角选用当红小生花旦,仅仅靠他们的颜值粉,票房都不至于太惨。   网友们在评论区炸开了锅,纷纷表示好期待。   舆论瞬息万变。   何一南捧着手机,眼睛都快在屏幕上盯出个窟窿来,“我靠!张擎宇他妈是要用钱砸出一部电影啊,你看着演员阵容,你看这定妆照,奢华的都快流出人民币来。”   陈最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没重点~现在的问题是《时代脉络》和《年轮》撞车了,从名字到剧情设定,大框架分明一样样的。我们翻拍当红小说,他请著名编剧反IP写同名小说,明摆着故意和我们抢票房。”   何一南又认真看了一遍内容,“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不过和他们的华丽阵容比起来,我们穷的有点让人心碎,当初开机仪式都是剧组内部简单办一下。”   “哎哎~陈美人,他们这样算抄袭吗?”   陈最小小啜了口玫瑰花茶,清了清嗓子道:“抄袭这种东西太模棱两可,相似程度把握好了有很多办法打擦边球的。”   何一南摩拳擦掌,“张擎宇那贱逼,当初折他个手臂太便宜他了,早知道就该打他个脑残。”   陈最放下花茶,一手掐腰,一手用食指戳她的脑门,“你嫌事儿不够大是吧?别忘了这梁子是怎么结下的。”   这两人实在太吵,莫晓有点头疼,出声打断,“你们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谁的电影受欢迎还不一定呢。”   说话间,何一南又刷出了新的热门话题,“你们快看最近的热门微博,排第二那个。”   莫晓连忙刷新微博,就见某影评大V号将两部电影被放在一起比较,发起了#年轮VS时代#的热门话题,用图文并茂的形式将两部电影进行剖析对比,并发起了“你更期待哪一部电影”的投票。   平静的文字下是暗潮汹涌的较量。   莫晓细细将博主的内容看了一遍,他的内容看似站在中间人的角度去写,实则夸大了《时代脉络》的优点,不动声色地将《年轮》边缘化。   很显然是有人在幕后策划,推波助澜。   陈最表情凝重起来,正经得看起来都不那么娘了。   何一南在一旁咋咋呼呼,没心没肺地乱叫,“我靠!支持《年轮》的网友才百分之三十多,大部分还是靠影帝韩神拉来的票。几乎是碾压式逼退啊,我们拿什么去比哎~~”   莫晓被何一南吵得头更疼了,她按了按额角,说:“我们拿实力去比。”说着滑下床,套上鞋子准备出门。   何一南连忙问:“你去哪?你的戏在下午啊。”   莫晓心里闷闷的,像坠了一块大石头,只想快点见到顾言忱。   网友的质疑、《年轮》扑朔的未来,张擎宇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在脑子里乱成一团纠缠的麻。   莫晓到片场的时候正好中场休息,已经立夏的天气有些闷热,没有一丝风,空中浮着一大片的乳样烟岚。   开满花的槐树下,顾言忱微微敞着腿坐在帆布小马扎上,和苏泽远正在谈事情。   阳光被枝叶筛碎,光点斑驳落在他身上,莫晓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嘴角勾着一点点的笑,就足够自信张扬。这点小困难算什么?他始终是那个持才傲物、意气风发的少年。   莫晓还是昨晚那身白衣黑裤,走到他身旁,挨着一个被蹭得发亮的木墩就坐了下来,问:“你们看微博了吗?”   苏泽远嘿嘿笑了两声,抽出两只烟,递给顾言忱一支,“看了,张擎宇什么水平,和咱们顾导不能比。”   说虽这么说,可他的表情已经不复之前的轻松。谁都知道,实力固然重要,但这个时代有的是哗众取宠的方式和另辟蹊径的手段去博上位,博成功。   苏泽远用力吸了一口烟,仰头吐出一个烟圈,突然问莫晓:“介意吗?”   “啊?”莫晓愣了一下,旋即摇摇头,“没关系,你们抽吧。”   “其实...”略微沉吟,莫晓轻声开口:“我觉得张擎宇的风格太哗众取宠了,博一时的噱头可以,若要论电影的内涵和价值肯定不如我们。”   这么一说,顾言忱倒是看了过来,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放在膝盖上,烟好似没吸,烟头积了一截烟灰,稍一动就整截断落,灰烬落地,留下一小点银灰色。   目光依旧沉静,看着莫晓,“怎么说?”   莫晓汗了一下,导演你还较真了,要逼我班门弄斧吗?拿出手机又翻出两个剧组的定妆照看了看。   垂眸凝神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时代脉络》定妆照看着奢华大气,但太浮于表面。而我们《年轮》,设计虽简约却不简单,黑灰色的背影,一点若有似无的火光像是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有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演员的表情都比较内敛,表面上看着若无其事,却在眼神里沉潜翻滚。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更容易唤起记忆,产生同感。”   一口气说完,见顾言忱和苏泽远都静静看着她,不表态也不接话,硬着头皮接着说:“我并不是说他们的演员表现力不如我们,而是他们太注重外在的内容,反而遮住了本质的东西。张擎宇那人太急功求进,拍出来的作品难免浮躁,比我们更受关注的优势无非就是演员阵容更强大,又擅长于幕后操作水军。其实...我觉得吧..”   莫晓顿了顿,瞟了顾言忱一眼才说,“也没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苏泽远轻笑出声,最后吸了口烟,烟头摁灭在泥土里,“小丫头分析的还挺透彻,说的没错,我托人打听到《时代脉络》的拍摄计划,开机时间比我们晚,进度却安排得很紧凑,赶着要在我们之前上映。”   “所以啊~”苏泽远拖长了尾音,“在电影品质不受影响的前提下,我们也得加快进度了。你们的档期也会排得更紧,做好思想准备。”   莫晓坐在树墩上挺直了背,双手搁在大腿上,笑得眉眼弯弯,“没问题,一切配合剧组的拍摄进度。”   苏泽远拍了下她的肩膀,站起身,“丫头还挺义气。”又对顾言忱说:“片场我先盯着,你昨晚没怎么睡,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苏泽远一走,槐树遮挡的一席阴凉下就剩两个身影,隔着明晰的光影两人互看向对方,他的眼中好似有一层很淡的水光,缓缓漾开。有那么一瞬,莫晓觉得他的目光近乎是温柔的,而那种温柔,一直蔓延到瞳孔深处,但很快,又重归于寂。   三人聊了一会儿,莫晓的心安定了一些,尽量说服自己不要去担心太多。可中国有句古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年轮》剧组一波三折,在短短十二小时内已经折了两折。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非要将这一波三折折个全面。   当晚,张擎宇坐在灯红酒绿的包厢里,丰乳细腰的美女贴着他敬酒。他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享受着纸醉金迷的放纵,他喜欢尽情享乐,尽情释放。但他更喜欢的是——报复的快感。   助理走进包厢在他耳边耳语,周遭的鼓点声、音乐声太重,完全听不见。张擎宇挥了挥手,遣退Lili、Lucy、NANA一众美人。   关了音乐,包厢登时安静下来。   助理汇报:“事情都办妥了,《年轮》的投资方除了之前的投入,不再追加投资,其他人也都打过招呼,谁要是敢投资《年轮》这部电影就是和张家作对。”   张擎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确定没疏漏?”   助理:“顾言忱刚回国自身的人脉网还没建立,顾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我打听到他父亲并不支持他拍电影,因此父子关系不和。顾老爷子军人出身为人刚正,向来不允许儿孙使用裙带关系博出路。苏泽远在潭城倒是有点根基,但是他有可能拉到的资源我都打过招呼了,确定没有疏漏。”   “众口铄金,加上投资方减资,生意人投资都是为了挣钱,明显无利可图的电影谁还会投资?”张擎宇抿了口酒,将酒杯往矮几上一放,收回手时指尖一推,酒杯倒在桌面,红色液体淌了一桌。   “兵败如山倒,敢和我作对,我就要他覆水难收。”   助理恭维:“张导一步紧接着一步,步步紧逼,到现在为止不过二十四小时,就把《年轮》逼得难以为继,从他们之前的投资人那了解到的资金情况来看,过不了几天《年轮》就会因为资金短缺而停拍。”   张擎宇又问:“光影传媒那边有没有动静?莫晓和池睿熟,说不定会去找他帮忙。”   “在商言商,您之前做了这么多铺垫,把《年轮》压制在舆论的谷底不就是让人不在这部必亏的电影上投钱吗?我相信池睿也不是傻子。”   “让黑子继续刷,黑到它没人敢投一分钱。还有...”张擎宇眯起眼,“给莫晓准备一份礼物,选个合适的时间送到《年轮》剧组。” 第十八章   网络上关于《年轮》的□□持续发酵,流言蜚语浩浩荡荡青云直上,稳稳地和《时光脉络》的好评扎根在头条。   那些键盘侠多是追波逐流,闻着风向说话,在是这样一个说话不用负责的年代,跟着煽风点火的始作俑者骂得不亦乐乎。   其实他们未必多不待见你,只是从事件表象得出自以为合理的判断,再用自以为高明的言论践踏别人,以此凸显自己的能耐。不得不承认始作俑者的煽动能力之彪悍。   只有置身于舆论中心的人,才能切身体会流言蜚语,积毁消骨。言论,是最无形,却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晨光晕开的清晨,顾言忱突然接到《年轮》电影投资方的电话,以商讨电影后续发展为由通知他到公司开会。   一并前往的还有苏泽远,他搓着脸往停车场走,连续的加班让他精神有些萎靡。   “这个时候叫我们过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车灯闪了两下,顾言忱长腿阔步走了过去,拉开车门弯腰上车,“无碍,随机应变。”   剧组的问题一个一个接踵而至,显然是有心人事先策划好的,避无可避。   苏泽远坐上车感觉脚下有个硬硬的东西,低头一看,不得了了,一双女士高跟鞋!   “我靠!怎么会有高跟鞋!?”脚下的一双高跟鞋仿佛比即将面对的困难更有杀伤力,苏泽远缠着血丝的眼登时睁大。   他东嗅嗅西嗅嗅,“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藏着女人?”   前天晚上,莫晓的鞋落在车里忘了带走,这两天绯闻缠身,已然忘了高跟鞋还在车上。   顾言忱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闻到了?”   车厢内味道很清新,没有一丝异味,苏泽远的目光疑神疑鬼地在一目了然地车厢里上天入地一通乱窜,最终,不确定道:“没有...吧。”   顾言忱:“狗鼻子还不够灵。”   苏泽远掷地有声一声:“操!”被噎得一时接不下话,从善如流闭嘴一分钟,踢了踢脚边的高跟鞋认真端详,神色之凝重,像是审视作案工具。   顾言忱这种千年光棍,男女之事寡淡得堪比苦行僧,在他车上出现高跟鞋——绝对有情况!   苏泽远估摸着这鞋的大小尺寸,突然问:“听说微音近期会回国?已经回来了?”   顾言忱兀自驾着车,淡声道:“不清楚。”   苏泽远讨了个无趣,却又猜不出其他人,索性闭嘴闭眼,靠在椅背上小憩。   汽车匆匆驶过都是浮华掠影,到了市区,苏泽远再也故作轻松不起来,看着眼前笔直耸立的大楼,只觉得压迫感十足。   顾言忱步履稳健地走进大楼,冷静而从容,苏泽远走在他身后莫约三步的距离,看着他若有所思。   大院的一班孩子里就属他最有主意,小时候闯了祸也是他最能扛,顾老爷子的军棍落在身上都能咬着牙不吭一声。他自己是个粗枝大叶,从小有什么问题就喜欢找顾言忱出主意,一路跌跌撞撞茁茁壮壮地长大,总觉得没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   今天早上两个导演临时回了市区,拍摄突然搁置,剧组的女演员闲来无事聚在一起摸鱼聊天。   莫晓见顾言忱匆忙离开,隐约感到一丝不安,总担心会发生什么,微信停留在顾言忱的对话框,信息写了删删了写,想问什么又不知问什么,更怕打扰到他。   目光一个劲儿地往路口瞟,生怕错过他回来。   日头转正,热了起来,大家准备散了回酒店。这时,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缓缓向停车场驶去。莫晓不知怎么的,一个激灵就突然站了起来。   动静有点大,大家莫名其妙抬头看她。   唐妤不屑冷嗤,“一个前途未卜的剧组,也不知道这个新晋导演能不能力挽狂澜,都说物以类聚。”别有深意地看了莫晓一眼,“我看啊,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   两人不和,剧组内部人员多少是知道的,虽然大家有点不太明白唐妤话里的意思,但还是禁了声,一时气氛尴尬。   莫晓就这么站着垂眸看着唐妤,眼神冷凝像是一块冰,嘴角一勾,走到她身边,弯腰贴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你说我可以,再让我听到你非议他...别怪我不客气。”   依旧是平常淡淡的语气,没有刻意去表现太多情绪,却听得唐妤从背脊骨升起一阵寒意。   平常总是口无遮拦叫喧的人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往往是那些不动声色的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   莫晓站起身,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作为电影的主演,不求你和剧组荣辱与共,但好歹拿出点专业素质来。至少...”莫晓盯着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不要诟病付你片酬,给你平台的人。”   说完,不等唐妤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便施施然走了,留下一道纤柔的背影教人叹服。   唐妤这边,几道意欲不明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她。   “看什么看!”她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小马扎,转身就走。   莫晓的话,旁人的眼神,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愤,步履带风回到酒店,将自己狠狠摔到床上。心有不忿、意绪难平,久久不能平静。手背掩着眼一动不动地躺着,最后徒留满腹凄楚恻然。   尖酸、刻薄、挑刺、无理取闹,这不是她想要的样子,只是,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连自己都厌恶的样子?   她不讨厌顾言忱,甚至钦佩他,她想要电影有个好的前程,但看到莫晓就忍不住言语相向。想到最后,自己究竟为什么讨厌她,韩城吗?是也不是。她更讨厌她什么都不在乎却什么都有,讨厌她身边的人都真心实意对她好,讨厌她敢爱敢恨不计后果代价。她讨厌她身上一切,她没有的东西。   酒店的另一个房间里,苏泽远彻底炸毛,咬牙切齿的咀嚼着“张擎宇”三个字,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什么不看好电影未来的市场要减资,分明就是张擎宇在背后搞鬼!去他妈二舅大爷的!老子还就和他杠上了,老子还就他妈的不信找不到投资人!”   顾言忱交叠长腿坐在沙发上,曲着的食指一下一下在扶手上扣着,声音冷静低沉:“这几天争取找投资,拍摄进度不能耽误,消息对外封锁,以免引起人员骚动。”   可事情却远比预料的困难,这几日他们将有可能投资的投资人或影视公司都联系了个遍,对方都事先商量好了似的,步调一致地对《年轮》剧组的现状表示深刻的同情,然后找一个最委婉的借口予以最肯定的拒绝。   他们一边尽量找投资,一边赶进度拍摄,还得对外隐瞒现况,实实在在体会到了焦头烂额的滋味。   电影拍摄依旧有条不絮地进行,可不知怎么的,投资人减资,剧组穷途末路的消息像自己长了腿,不胫而走。片场平静的光景下某种情绪隐隐躁动。   午饭后大家坐在片场休息,莫晓找了个角落看剧本,面前有一道影子慢慢移动,一抬头就见是大俊。他逆着光,脸上的失落不太真切。   莫晓叫住他,“大俊!”   他听到声音,侧头看了一眼,颠颠走到莫晓面前,抿着唇,笑口常开的小白牙不见了踪迹:“小莫姐。”   “怎么不开心了,他们又把自己的事推给你做?”   大俊毕竟年纪小,又是初出社会,难免被一些老油条欺负,时常被塞些不属于自己的工作。傻小子腿脚勤快,力气看得轻,乐呵呵地满剧组窜,一天忙到晚。   有一次他忙活了半天,额头上还挂着大颗的汗珠,气喘吁吁地才扒了两口饭,又被使唤去扛道具。   莫晓实在看不下去了,对使唤大俊的人冷声道:“好手好脚的怎么就干不了活了?这样的场务我看也没必要留,再招个大俊这样的,一个顶俩儿。”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讪讪走开。大俊从此就爱和莫晓亲近。   大俊挠挠头,语气低落,“剧组都要散伙儿了,要是能留在剧组,我宁愿多做点事。”   “你怎么知道要散伙了?”   “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都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剧组没钱了,电影就快停拍了。”   这几天莫晓感觉心被缠了一根绳子,束缚又无力,大俊的话让这条绳子又紧了三分。   她看着大俊,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电影不会停拍,没到杀青剧组都不会散伙。”   大俊愣愣看着她,“小莫姐,你怎么知道的?”   莫晓安抚般一笑,“相信我就对了。”   这部电影的女三号叶稀刚好路过,听到莫晓的话停了下来,问:“真的吗?你确定电影不会停拍。”   莫晓浅笑,“嗯。”了一声。   “我本来挺看好这部电影的,剧本好,导演专业,拍出的电影肯定是良心作品,我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好几年了还是不温不火,本想借着这部电影小火一把的,可是...”叶稀说着,声音低落下去。   莫晓安慰:“要是我们自己都不相信不看好这部电影,那这部电影才真的完了。”   “可是《年轮》在网上的评论这么差。”   “电影都还没上映,别人的评论也不过是人云亦云,到时候我们拿实力说话。”   这个话题是剧组现在最敏感,也是最受大家关注的话题,这边小声议论着,三三两两加入了一些人讨论。   人一多,负面情绪又重,莫晓信誓旦旦说电影不会停拍的,大家却质疑满满。   这时,不知从哪走来一人,西装革履,手里抱着一大束玫瑰,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一看就价格不菲。   那人问:“请问莫晓小姐在这吗?”   挡着莫晓的绰绰人影自然让开,莫晓皱眉:“你是?”   “莫小姐您好,我是帮张先生给您送礼物的。”   莫晓眉头皱的更深,“什么张先生,你送错人了吧。”   那人把花往莫晓怀里递,莫晓不接,往后退。那人便把花和礼物都放在了地上。   “我只是帮忙送东西的,礼物送到任务就完成了,如果有什么问题请您自己和张先生沟通。”说完还真只是完成任务地走了。   人群里有人嬉笑起哄,说是谁追人这么大方云云。   叶稀见莫晓不耐烦,便拿起夹在花里的香水卡片打开,登时一惊,脱口而出:“张擎宇,不是《时光脉络》那——”   大俊心思活络反应快,立马捂着她的嘴让她别再说,可刚才那个名字还是被一些人听到了。   “张擎宇不就是坑害我们剧组那个人吗?”   “怎么会送她礼物?”   “听说剧组出了奸细不会就是她吧?”   “哪个奸细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来往,我看你猜错了。”   “呵呵,这边电影就要停拍了,人家任务完成才不会在乎。”   ......   声声指责和质疑如潮水般涌来,迅速将莫晓卷入异端者的旋涡。   她被围在推推搡搡的人群里站都站不稳,握紧拳,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镇静。目光扫过一张张叫喧的脸,认真辨析,似乎有几张陌生面孔。   待她确定有人故意陷害,甚至剧组中有人里应外合煽动大家情绪的时候,已经置身旋涡中心,挣扎不动、言行不通。   大俊一边使劲往人群里挤一边大吼:“你们错怪小莫姐了,不是她,不可能是她。”   剧组的情况,插上翅膀飞到了苏泽远的耳朵里,他挂了电话,看向正在开车的顾言忱:“片场有人聚众闹事,情况不乐观,我们抓紧回去。”   顾言忱四平八稳地驾着车,“怎么回事?”   “一些群演和场务说莫晓是剧组里的内奸,泄露消息害电影没钱要停拍,他们要是失业拿不到工资就—”   黑色卡宴瞬间变成离弦的箭,苏泽远没说完的话被惯性击碎,他两只手拽紧安全带大叫:“我靠!你开火箭啊!小心小心—哎,注意左边,这车不能超,靠!!赶着去投胎啊!” 第十九章   这边看似闹得沸反盈天,其实真正叫嚣得厉害的只有那么几个。其他多是被煽动了情绪,不明真相却盲目跟着风的群众。还有一些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往里挤,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时间,人群推推搡搡、左右乱窜,形成一道人肉藩篱,将莫晓困在其中。   何一南本来躲得老远吃零食,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这时和大俊一左一右护着莫晓。   不知是谁先开口大骂,愤怒的情绪很快在激动的人群里引起共鸣,挤在一起的人们比赛似的叫骂起来。   “你这个内奸,张擎宇给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害剧组!”   “你害得剧组没钱了,电影停拍,工资你来付吗?”   “剧组养的白眼狼,快滚,这里不欢迎你!”   “害人精滚出剧组!”   ......   冷静,冷静。   莫晓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形势胸中策,不要自乱阵脚。   “你他妈能骂的优雅点吗!口水都喷老娘脸上了,混蛋!”何一南抹了把脸,旋风腿又快又疾往外踹,盛怒之下毫无章法可言,倒是踹出一番空间。   大俊看得目瞪口呆佩服不已,傻愣愣地反复嚷嚷着一句话:“你们错怪莫晓姐了,不是她,不是她。”   词汇匮乏得可怜。   莫晓盘着的头发被挤得散乱下来,丝丝缕缕挡在前额,凌乱披在肩上,拨开发丝看向喧闹的人群,毫厘不差地辨析他们脸上的表情。   这时,不知是谁虚张声势大吼一声,“警察来了!”   沸腾的人群像是被按了关闭键,顿时安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或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一时没了反应。   很好。   莫晓背脊挺得笔直,黏腻的汗水将戏服粘在身上让她不舒服地蹙眉,看着眼前一脸正义的人们,轻轻一笑,嘲弄的意味十足。   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很冷,也很平静,却莫名有种摄人的气场。   “我是内奸?呵~你们有证据吗?就凭来路不明的一束花?”   站在她正对面的几人被她盯得发毛,面面相觑,气焰落了三分。   莫晓目光一转,直勾勾盯着不远处挂着工作牌的几个大男人,刚才就这几人叫嚣得最厉害。   “你们骂完了吗?骂完轮到我了。”莫晓用下巴点了点那几人,“就你,那黄毛,还有绿衣服那个,胖子,别往后缩。告诉我,你们在剧组负责什么工作,是谁分管的?或者说—”莫晓顿了顿,轻轻一笑:“你们是怎么混进剧组的?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不介意到警察局聊聊。”   她没判断错的话应该有四到五个混进剧组的流氓,或许更多,群演向来不稳定,来来去去,剧组里出现生面孔并不容易引起注意。   黄毛眼珠一转一个心思,不动声色地塞紧蓝耳机,“女人,别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继而一转头冲人群喊:“大家不要上她的当,这种小明星花花肠子多着呢,哪里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说得过的。”   莫晓清楚地知道,要是今天不把这件事扯清楚,事后再怎么解释都难逃内奸的嫌疑,在剧组难免被人诟病。   从容不迫地看着众人,冷冷勾起嘴角,甚至有点盛气凌人的姿态,“张擎宇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十倍,只要一句实话。”   对方显然没料到莫晓会这么说,本就是拿钱办事,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也没什么义气原则可言,在利益的诱惑下已然动摇。   莫晓见对方神色松动,犹疑不决,又加了把火,“第一人说出实情的人,二十倍。”   黄毛带着的蓝牙耳际吱吱作响,他面不改色静静听,旋即小声对身旁人嘀咕了句什么,再次抬头看向莫晓时眼神已经变了。   “我说实话。”一步往前迈,声音掷地有声,“实话就是,你就是出卖剧组的内奸,不要妄想用钱收买我们,我们虽然缺钱,但钱收买不了我,大家为这部电影辛辛苦苦拍摄,付出这么多,不是给你这样践踏的!”   这一番慷慨陈词让人群再次骚动起来,眼看就要控制不住。   莫晓眉头蹙得极深,突然头皮一疼,被人拽住了头发—居然敢动手。   浑水摸鱼混进剧组的几人趁人群再次开始骚动,眨眼间已经走到莫晓身旁,刚才电话那头说了:谁灭了这女人的气焰,给谁百倍酬劳。   妈的,一百倍,胡吃海喝几个月。   莫晓伸手去拽被揪住的头发,戏服小洋装猝不及防被人从领口扯开,扣子蹦蹦蹦全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她骂了句混蛋,朝黄毛□□踢去。   黄毛没料到是个烈女子,一时没防备挨了一记,怒火加上金钱的欲望当即将他熊熊燃烧。   何一南和大俊已经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剧组正经的成员这会儿已经傻了眼,众脸懵逼看着闹成一团的几人——阵仗是不是太大了点?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韩城和几个男演员早上转场在野外拍一场打斗的戏,中午几人特意留在郊区吃野味。片场只有手足无措的女演员在一旁看着干捉急,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对方可谓是用心良苦了,连时间都拿捏得精准。   叶稀急得跺脚,眼泪都快掉出来,唐妤不咸不淡瞥她一眼,“有什么好哭的,我报警了。”   雇佣流氓那金主的指示是羞辱为主伤害为辅,没想到有两个练家子倒插一脚,一时半会儿羞辱不到。几个流氓怕百倍佣金打水漂,情急之下变成了伤害为主。   莫晓跟何一南学过一点防身术,应付个一下两下还可以,可对方毕竟是大男人,纠缠一会儿后,她几乎成溃败之势。   伴着何一南一声:“小心!”,莫晓只觉眼前光影一晃,什么东西砸了过来,不及细思弹指间就要砸在身上,一片鸡飞狗跳中避无可避。   一声重物砸到身上的闷响声,莫晓心惊肉跳。   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一片黑和一个紧拥的怀抱。鼻尖传来熟悉的清冽气息,一股酸流登时从鼻腔倒流到喉咙,眼泪便氤氲在了眼中。   刚才,被众人责骂、被揪头发、被扯衣服、被臭流氓步步逼迫都不曾想哭,你一来,我便坚强不起来。   顾言忱高大的身子罩着他,背后是整片刺眼的阳光,一张脸隐在暗影里,刚毅的下巴、宽阔的肩膀,轮廓清晰。   莫晓的手抓在他的衣襟上,周遭的吵闹声退潮般消逝,视线里仿佛只容得下顾言忱严丝合缝一张脸,无比接近、无比真实。   顾言忱看着面前的姑娘,头发乱、衣服破,眼中故作坚强的怯意,让他想起了五年前的小山坡上,小姑娘也是这么怯生生的看着他。他从小不喜女孩子,又烦又多事,可那时莫名就带了个拖油瓶爬山。   思绪不过就此一转,快速回到现实,顾言忱一只手臂还紧紧圈在莫晓腰上,另一只手贴在她的后背,嗓音温凉平静,却无比令人安心。   “没事了,别怕。”   莫晓感觉眼角酸涩,声音哽在喉咙里发不出,“你...”疼不疼?   身旁一个暗影逼近,黄毛捡起方才滚落在旁的木棍再次上前,举得老高要砸顾言忱。   顾言忱蹙起眉心,像是凌厉的山峰,搂着莫晓一侧身险险躲过黄毛的进攻。   黄毛扑了个空,动作却还敏捷,止住往前冲的惯性立马回身继续攻击。   顾言忱这次倒是不躲,冷厉眼风犹如利刃出鞘,冷冷看着黄毛。松手放开莫晓,稳稳接住黄毛捶下的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折,“咔叱”一声骨折被黄毛的鬼叫声淹没,木棍掉到地上,黄毛捂着手痛得乱蹦乱跳嗷嗷大叫。   何一南好久没干架了,今天以一人之力收拾两个流氓打得正爽,抽空瞥了顾言忱一眼,顺便评价他的身手。觉得顾言忱很有她当初折了张擎宇手时的风范,有点不错。   可惜何一南还没打过瘾就听到洪亮一嗓子,“警察,别动。”   苏泽远跟在警察身后小跑上来,弯着腰踹着粗气,耷拉着食指往前虚虚一指,“就是这些流氓地痞混进剧组闹事,不能让他们跑了。”   闹事的几人一看形势不对,眼神对视交流后四下搜寻,计划偷跑路线。可风云突变,显然容不得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三下两下的,闹事甜莹流氓就被扣押带走。   莫晓站在一片影影绰绰的天色下,看警察押着那几个流氓上车,余光里一个白衣黑裤的身影越来越近,然后下巴传来一抹微凉的触感。   顾言忱曲着食指抬起莫晓的下巴,左右端详,姑娘眼角湿润,湿漉漉的眼眸有些暗淡,问:“哭了?”   莫晓遥遥头,“没哭。”   真没哭,不过你出现的那一瞬差点哭了。   “嗯。”顾言忱收回手,看着远山青黛,目光极深,“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莫晓咬唇,鼻头有点酸,说不出话。   这时前方走来一民警,让顾言忱和苏泽远作为电影的负责人去警局配合录口供,莫晓作为受害者也一并前往。   众人一走,方才还沸沸腾腾的片场像是歇了火的开水,不再滚动,只余缕缕清烟还冒着沸腾后的热气。 第二十章   几个流氓被分开审讯,招供了自己不是剧组成员,是混进剧组故意闹事的,可死活不承认是受人指使,一口咬定是个人行为。   顾言忱那一棍挨得不轻,莫晓一直担心着却逮不着机会看他的伤势。待录完口供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傍晚,几个主创正等着顾言忱开会,莫晓只好先回自己房间。   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得安宁,想了想,拨出哥哥凌莫栩的电话。   电话那头,凌莫栩正站在办公室巨大的玻璃帷幕前,俯瞰纽约的繁华景象。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来电,眼中泛起笑意,接通电话:“喂。”   “哥哥。”莫晓看着天花板,“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些低落,凌莫栩上了心,“什么事?”   莫晓简单说明了事情始末,最后问:“你有没有合适的投资人引荐的?”   凌莫栩揉着眉心,倒是笑了,“你出道两年,从没有找我帮忙争取过任何角色,我挺好奇你现在所在的是什么剧组,进组不到一个月让你这么帮它。”   凌莫栩在商场叱咤多年,是只老狐狸,一针见血直击要害,莫晓不想解释,半撒娇半威胁道:“我自己心里有数啦,你帮不帮忙给个痛快吧。”   “谈恋爱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莫晓倒吸一口凉气,不及细想直接否定:“没有。”   凌莫栩好似没听到莫晓的否定,声音轻飘飘从电话里传来:“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他有什么资格和你在一起?”   莫晓脱口反驳,“不是这样,他是被人陷害的。”   凌莫栩:“还说没有谈恋爱。”   莫晓:“......”   这种玩心计套路的男人,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莫晓咽了咽,凌莫栩向来强势,她只有认怂的份,“好吧,实话告诉你,我们还没在一起,但我对他势在必得。”   “呵—”凌莫栩轻笑一声,“倒追?”   “这点问题都要假手于人的男人,还看不上你?”   莫晓:“......”   你敢再傲一点吗我亲爱的哥哥...   在床上烦躁地滚了一圈,“哥哥~你就不要操这么多心了好嘛?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凌莫栩对这个妹妹向来宠溺,她开口寻帮助时便已经在脑海里搜寻合适的人选,自家的妹妹自己懂,话已至此不再多说什么。   “我帮你引荐一个人,能否争取到就看他的能耐了。”   莫晓又问:“不会是池睿吧?我也想过去找他,但总觉得不太合适。”   “嗯,在商言商,但熟悉的人免不了人情世故,找池睿帮忙无论电影如何,以他的义气肯定会答应,还是不要麻烦他的好。”   哥哥引荐的人肯定不会差,他答应了的事向来靠谱,莫晓开心起来,对着话筒说:“谢啦,老哥。”   凌莫栩的声音伴着细微的鼠标点击声,“顾言忱是吗?”   莫晓被惊得差点滚到床下,“你..你说什么?什么顾言忱...”   “你们剧组就这么几个人,你能看上的还能有谁?”   莫晓扶额,连哥都不叫了,“凌莫栩你好可怕。”   “顾言忱在电影领域颇有一些造诣,但毕竟年轻缺少经历,磨砺一下也好,但真要和你在一起的话...”凌莫栩顿了顿,“还得再有点能耐。”   莫晓简直无语,“哥你说什么呢?”   摆出一副家长式过来人一般高高在上的姿态是何苦呢。   凌莫栩笑了笑,“不要让自己吃亏,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   巴不得吃亏的莫晓说了句:“再见。”直接挂了电话。   什么跟什么嘛。   挂了电话,估摸着顾言忱应该忙的差不多了,拿着何一南又填满的那个装跌打损伤药酒的小瓶,去了顾言忱房间。   敲了好久的门才隐约听到脚步声,莫晓站在门外等得有些焦虑。   “咔哒”一声门打开,顾言忱穿着一条黑色休闲裤,上面...□□,紧致的腹肌线条分明,没入裤腰。   顾言忱皱了下眉,问:“你怎么来了?”   莫晓视线由下而上滑到顾言忱脸上,露出一个清俏的笑容,“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顾言忱眉头皱得更深,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你—”   莫晓怕被拒之门外,不听他把话说完,动作敏捷,一弯腰就从他手臂下钻了进去。   顾言忱回身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姑娘,有点无奈。举步直接往房间里走,捞起床上的白色T恤还没来得及穿就被一股力往下拉。   莫晓拽着顾言忱的白T不让他穿衣服,“让我看看你的伤。”   顾言忱眉宇间的褶皱都快熨不平了,莫晓坚持,“让我看看,带了药酒过来的。”   隔着层叠灯影,两人互看向对方,她的眼中写满了执拗,他的眼中隐约有无奈。   他越不让看莫晓越担心,皮肉伤也是伤,就怕他死扛。   莫晓瘪了下嘴,撒娇,“导演,你不上药我会内疚的。”   顾言忱黑眸沉沉看了她几秒,“上药我担心你会以身相许。”   “......”   两人还拔河似的各抓着衣服一角,僵持中,莫晓隐约看到他眼中有点点笑意,很浅,却很分明。   这种时候逗她好玩吗?这个男人...   该正经的时候不正经,不该正经的时候假正经。   又僵持了一会儿,顾言忱拧不过她,在床尾坐下,声音有些干涩,“动作快点。”   莫晓心头一松,干脆利索蹬掉鞋子爬上床。   终于,男人的后背不遮不挡全然暴露在她眼前,斜斜一长条青紫红肿的痕迹,看着就疼,心疼。   药酒喷在掌心搓热了再贴上他的背部,浓腻的药酒味往鼻子里钻,呛得鼻腔又开始泛酸。   掌心贴在他背上,却不敢用力,轻轻搓揉,生怕弄疼了他。突然又想到上次他帮自己揉膝盖的时候说要力道重点淤血才会散开。   结果就听到顾言忱说:“你挠痒吗?”   莫晓:“......”   难得没有和他抬杠,只是小声说:“我怕弄疼你。”   其实真没有姑娘想象的那么痛,除了棍棒落下的那刻确实是实实在在钻心的痛,之后也就还好。   姑娘跪在他身后,掌心温热,细细滑滑,贴在他背上慢条斯理地磨蹭,裙摆细柔的布料时不时拂过他的背脊,那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劲儿,倒是比创伤更磨人。   偏偏姑娘一番好心,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心疼怜惜,看得顾言忱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莫晓揉着揉着就走神了,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事,直到顾言忱说了两声“好了”,她才蓦地回神,“哦”了一声,收回手。   跪得太久,双腿发麻,莫晓扶着顾言忱的肩膀站起身,慢慢往床边挪,被角在床沿搭了个虚空,她没留意一脚踩了下去。   “啊!”失声一叫,顾言忱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勾住她的腰,人便落入他的怀里,他也被莫晓的惯性压在了床上。   莫晓的脸刚好埋在他的肩窝里,腿还麻着全无知觉,薄薄的雪纺布料根本挡不住男人身上的热度,纯男性荷尔蒙笼罩全身,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烫。   心跳噗通、噗通、噗通,每一下都重,每一下都疾。   “你起来。”顾言忱嗓音暗哑,有一丝隐忍。   莫晓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从未有过的亲密,太舒服,太踏实,不愿意离开。   嘴里应了一声“哦。”,人却一动不动。   顾言忱又说了一声,“你起来。”   “可是我腿麻了,动不了。”莫晓说着,象征性地爬起身,双手撑在他的肩头,发麻的膝盖试着去着力,却一直在顾言忱的腿上碰来碰去。   顾言忱受不了她这样不紧不慢的厮磨,眉头蹙成小山峰,扣着她的腰径自坐了起来。   莫晓又是“啊—”地叫了一声,不知怎么的就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准确地说是大腿根处,裙摆花瓣一样散开,遮住了暧昧的姿势。   她双手还抵在顾言忱的肩膀上,咽了咽喉咙,声音又低又软,显得格外娇柔,还有点点不确信:“导演...”脸上晕开一层浅浅的粉色,“你是...硬了..?”   下一秒—   顾言忱眯起眼,毫无预料地推开坐在身上的姑娘,站起身往外走。   莫晓猝不及防被他推到床上,身子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愣了几秒,旋即翻身蒙在被子里大笑。   顾言忱的反应...未免太可爱了吧。   至于为什么要蒙在被子里笑,男人嘛,总要给他留点面子,笑出声就不好了。   莫晓抱着被子,侧身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顾言忱刚才暴走的模样,幸灾乐祸地想,这会儿他是在冲凉水吗?   在心里无限YY顾言忱时,手机短信滴滴滴连续响了四声,脸上滑过一丝疑惑,这个点谁会给她发信息。   按亮手机点开信息,只一眼便看得心跳一缓,眼底迅速泛起怒意——张擎宇你这个败类人渣。   “在看什么?”   安静的房间突然响起顾言忱的声音,惊得莫晓将手机颤掉在床上。   “垃圾短信。”莫晓故作镇定地坐起身,理了理裙摆,遮住白花花的大腿。   顾言忱站在床尾垂眸看她,将她心虚的表情尽收眼底,沉声说:“拿来。”   “真的是垃圾短信。”   顾言忱勾了勾嘴角,“我就想看垃圾短信。”   莫晓:“......”   在男人的强势下,慢吞吞将手机递给他。   顾言忱接过手机,在指尖转了个半圈,直接递到莫晓面前:“解锁。”   莫晓满额黑线,抿了下唇,伸出手按下拇指给手机解了锁,顾言忱收回手直接点开信息。   最新的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一共四条,内容依次是:   花香吗?   围攻好受吗?   耳光还是玫瑰,由你选   明晚九点丽景酒店   顾言忱静静看完,俊脸在灯光下紧绷出凌厉的弧度,盯着手机的目光深冷难辨。   莫晓观察他的表情,小声道:“我不会去的。”   顾言忱握着手机,不置一词,漆黑的眼看着她,看得莫晓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心虚的要死,明明她才是被胁迫的受害者,可是为什么,会有种感觉—   感觉自己红杏出墙,囧   怯怯看了顾言忱一眼,不知他是生气张擎宇招惹自己,还是生气她有意瞒着他。心里想的却是如何转移话题,眼珠转了转,慢吞吞挪到他面前,跪着的姿势比他矮了一大截,目光直直往前正好是他滚动的喉结,性感得要命。   莫晓没忍住,手指尖在他的喉结上触了触,“你还好吧?”昂起脑袋看他,“刚才那个...冲凉水管用吗?”   顾言忱眯起眼,黑眸暗而沉,牢牢盯着她:“凌、莫、晓、你简直是找死-” 第二十一章   莫晓抬起食指在他胸口画圈圈, 语调漫不经心,“嗯~就是想和你死去活来一下。”   顾言忱偏头哼笑一声,极少的带点痞气的笑容,“怎么个死去活来法?”   莫晓在他胸口画的圈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攻陷到那一点凸起的时候, 手上一紧, 被男人握住。   意料之中。   这个臭男人哪有这么好撩,每次最后都是被他弄得丢盔弃甲。   莫晓眼尾一勾, 生生牵出了勾引的意味, 娇媚得不像话, “导演, 怎么死去活来由你安排。”   “是吗?”顾言忱勾唇, 眼神幽邃。   莫晓觉得顾言忱不把她扔出去就不错了, 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简直不可思议,心里预想的一百种反抗方案全然无用,只好头脑空白地点点头。   然而她低估了自己对顾言忱的了解, 因为顾言忱真的打算把她扔出去。   眼前景象一晃,天旋地转间已经被顾言忱扛在了肩头,这个体位极没安全感, 莫晓被吓了一跳,乱蹬腿哇哇大叫。   顾言忱往门外走, 惩罚似的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不是由我安排吗?”   莫晓欲哭无泪,“顾言忱, 顾言忱,我错了,放我下来,这样我想吐。”   男人腿长步伐大,很快走到门边,一边放她下来,一手搭在门把上开门。莫晓没有着力点感觉不踏实,逮着机会就抱紧他的脖子,死死不放。   “喀噔”一声落锁的声音。   门外,苏泽远手举在半空,“嘿~”了一声,表情滞了半秒咧嘴笑,“自动门!”   结果“自动门”嘭的一声巨响,又自动关上。   险些撞塌鼻子的苏泽远一脸莫名其妙,他退了一步,看了看房号,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没错啊。   然后开始猛敲门。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方才顾言忱眼疾手快关上门,一俯身就抵着莫晓将她压在门板上。   莫晓勾着腿紧紧搂住顾言忱的脖子,整个人就吊在他身上,一声声的敲门声像是敲在她的心口,又重又刺激。   静默几秒,顾言忱说:“下去。”   莫晓摇摇头:“没穿鞋。”   顾言忱低头一看,姑娘嫩生生的脚丫子蜷着,还真没穿鞋。   莫晓放下脚,干脆踩在他的脚背上,顾言忱又低头看了一眼叠在他脚背上白嫩的脚。   莫晓小声说:“好紧张。”   “嗯。”   “好刺激。”   “刺激什么?”   “不知道。”   顾言忱偏头笑了一下,掐了掐她的脸,“傻。”   说着将她往上托了托,莫晓连忙紧贴在他的肩头,“别上肩啊。”   可能刚才动作太大,吓到小姑娘了,顾言忱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低声说:“以后张擎宇骚扰你,别瞒着我,知道吗?”   莫晓抿了下唇,点点头。   顾言忱嘴角牵起一丝浅莞,横抱起她往里走。   因着男人片刻的宠溺温柔,趣多多莫晓的脸莫名红了起来,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像马蹄在心口踏过,一下一下,又重又快。   被放在床上,莫晓看了眼自己脱在床边的鞋,再抬头时顾言忱已经穿好了上衣。   手背贴在一边脸颊,“我的脸是不是很红?”   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眨啊眨的,小脸嫩白,双颊飞起两抹粉红,好似胭脂浴后红薇晕。   娇憨可爱,招人疼惜。   还没等他回答,姑娘又问:“导演,我该藏衣柜里还是被窝里?”   顾言忱笑了笑,又掐了下她的脸,“真傻。”   莫晓捂着被他掐的脸,滑下床去勾鞋子,顾言忱帮她将较远的那一只踢了过来。   穿好鞋站在他面前,“怎么办,感觉像偷情,太带劲了。”   “还有更带劲的。”顾言忱一手插在裤兜里,上身前倾,逼近到莫晓眼前,漆黑的眼里映着姑娘红晕的脸,“要不要?”   莫晓一愣,就见顾言忱往外走,好似要去开门,连忙跟上拽着他的小臂:“带劲过度了吧,让远哥看到我们...他会怎么想?”   顾言忱不堪其扰,停下脚步侧眸看她,“你在担心什么?”   “额~~”莫晓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顾言忱去开门。   开了门,苏泽远这个锲而不舍的正在低头翻顾言忱的手机号,听到动静抬头看去就看到门已经开了,手机揣回兜里走了进去。   “我靠,搞什么鬼,怎么突然开门又关门,要是换着别人我真要怀疑是藏了女—”苏泽远一顿,看了眼端端站在沙发前一脸浅笑的莫晓,干笑两声:“呵呵,莫晓啊,你也在这,好巧。”   莫晓面不改色,“嗯,正准备和顾导说投资的事情,刚好你来了一起商量。”   本来今晚找顾言忱还要和他说凌莫栩引荐投资人的事情,刚才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被苏泽远一刺激才想了起来,果然是色迷心窍。   找投资是最近的重中之重,一提到这个,苏泽远立马将刚才的疑惑抛在脑后,忙问:“什么投资?”   莫晓大致说明了情况,苏泽远面露喜色,“华远影视啊,在圈内可是鼎鼎大名,每年出品的电影口碑都非常好。要是华远投资《年轮》,就算《年轮》被黑成黑龙江也能洗白。而且后期出品上映都会顺利很多。”   顾言忱全程未置一词,静静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抵在唇前,似在沉思。   莫晓摸不准他的态度,心里没底,试探着开口:“可以的话,安排个时间,让我哥哥帮忙约见?”   静默片刻,看着顾言忱,又道:“我哥哥只是帮忙牵个线,最终能不能让华远投资还要看你的实力,毕竟商人都是利益至上的,所以,导演,就看你的能耐喽。”   姑娘声音清婉,那样怯生生的语气,忐忑而期待,明明是她在帮他,却这般做小伏低。   顾言忱怎么会不懂,她是顾及他的面子,怕他放不下脸来承她这份情。剧组没事的时候她闹腾得很,总是来招惹他,真正出了事倒是安分极了,乖的不像话。想到这里,顾言忱思绪顿了一下,刚才的撩拨不算的话。   姑娘又乖又无赖,拿捏的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笑了笑,笑意直达眼底,感觉心口像是被小奶猫的爪子轻轻抓了一下,不痛不痒,却让你想要更多。   突然很想,好好疼这个傻姑娘。   顾言忱笑的时候,眼尾会略微上弯,笑意很浅,却莫名有种宠溺的味道。莫晓想,最近他对自己多了几分温度,一颗心便已经荡漾的不像话了,要是他实实在在地开始疼一个人,不知会是怎样的幸福。   爱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很低很低,真低到了尘埃里,也不见得就能开出花啊。可就是喜欢,就是爱,能怎么办?无非就是爱你如斯,甘之如饴。   顾言忱放下手,看着莫晓说:“选对方方便的时间,我们随时过去。”   莫晓闻言方才安下心,抿着唇含蓄地笑了笑,又“嗯”了一声,拿出手机示意,“那我先给我哥打个电话。”   顾言忱的房间有个大露台,她特意走到露台外去给凌莫栩打电话。因为害怕电话那头凌莫栩大言不惭又倨傲的话,泄露个一星半点出来。   通了电话,凌莫栩效率极高,没多久就安排妥当,约好明天早上九点见面。   苏泽远兴奋异常,好似已经拉到了投资,拍了拍莫晓的肩膀笑得一脸欣慰,“这事要是能成,当真要好好谢你。”   莫晓谦虚:“远哥客气了,应该的。”   这时顾言忱开口道:“不管华远会不会投资都该好好感谢—”   莫晓抢声,“大家都是为了电影真不用这么客气,再说了,你和张擎宇结怨也是因为我,不让我做点什么心里过不去。”说到后面声音弱了下去,这几天反反复复想这件事,自责有之,无力有之。   顾言忱眸色带笑,“感谢你哥哥的引荐之情。”   莫晓:“......”   脑子里浮现凌莫栩那句:不要让自己吃亏,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干笑两声:“他呀,就更不用感谢了。”   .   翌日,天刚破晓。   莫晓早早醒来,神思清明再无睡意,一看时间才六点多,索性起床背剧本。   眼睛看着剧本心里却牵挂着今天顾言忱和华远的见面,磨磨蹭蹭到七点也没看进一句台词,烦躁地将剧本随意仍在床上,换了衣服去餐厅吃早饭。   用小碟子夹了一个奶黄包,拿了一杯牛奶正找座位,一转身就看到顾言忱坐在靠窗的位置。   想也没想,向顾言忱走去。   清晨的阳光横映入窗,斜斜一线照在他的面颊上,显得眉目格外清晰干净,如墨勾勒。   素白的衬衫,藏蓝色领带,一套墨色的袖口和领带夹盈盈发着光,穿着很正式,显得更沉稳内敛了。   顾言忱端起咖啡杯,浅啜一口,抬眸就看到莫晓坐在了他的对面,笑容甜美地和他打招呼,“导演,早啊~”   放下咖啡杯,看着对面的人,“早。”   早晨七点的阳光,有慵懒气息,天空是淡淡的蓝色,云朵洁白,恬静而美好。   两人互看向对方的眼,好似都蕴着些深浅交织的柔情。   如果生活总能这样懒洋洋的,不紧不慢的过活那该多好。可是他们即将面临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华远是否投资,紧紧系着《年轮》剧组的存亡。   莫晓早餐拿的不多没一会儿就吃好了,顾言忱在莫晓来的时候已经吃得差不多。   吃完早饭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莫晓用鞋尖蹭了蹭地面,小情绪藏进眉梢,“预祝今天一切顺利。”   “嗯,谢谢,不过...”顾言忱目光沉亮,漾着清浅的笑意,“你不一起去吗?”   “唔?”莫晓抬头看他,脸上的意外快速转化为惊喜,毕竟没什么导演会带着演员去拉投资的,痛快答应,“当然一起去。”   顾言忱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到停车场的时候苏泽远已经站在车边等,亦是衬衫领带西裤,难得这么正式的穿着。   还是顾言忱开车,莫晓坐在后排,苏泽远坐在副驾驶座。   他一上车就踢到那双高跟鞋,夸张怪叫:“我靠,这双鞋怎么还在?顾言忱你不会真的有女人了吧?我擦,这不科学。”   莫晓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苏泽远说的什么鞋子,突然思绪一亮,那不是她的高跟鞋吗?囧   莫晓以为依顾言忱的性格肯定不会搭理,结果她就听到他说:“我有女人很意外吗?”   我、有、女、人、很、意、外、吗?   莫晓:“!!!”   把这句话颠来倒去放在脑子里反复咀嚼,没毛病!   心跳“突突突”加快了跳动,导演你这算是暗示吗?   苏泽远却不屑地“切~”了一声,“信你有鬼。”   然后往后折过半个身子冲莫晓说:“就他这种千年冰山,又无趣又冷淡,你相信他会有女人?”   莫晓脸色微红,相信啊,热起来的时候很燃的。   苏泽远见莫晓神色若有所思,以为她是认同的,接着又说:“要是你,你会喜欢这种男人?”   喜欢死了,莫晓抿了下唇,眼神偷瞟顾言忱。   “你看,平常这么严肃,人家小姑娘都不敢说实话。”苏泽远回身靠在椅背上,一脸叹息,“真担心你会孤独终老。”   透过后视镜,姑娘的小表情尽收眼底,顾言忱弯了下嘴角,没说话。   一小时后,抵达华远影视的办公大楼,苏泽远有点忐忑,汽车驶入地下车库时他就开始理头发,衣襟。车一停下他便急吼吼地下车。   莫晓不方便和他们一起前往洽谈,打算坐在车上等。   顾言忱转过身,就着车库暗沉的灯光看她。   “我就不一起上去了。”莫晓轻声说,模样乖巧。看着顾言忱沉静的眉眼,往前挪了挪,上身前倾,目光往下落在他搭在椅边的手上,手指动了动便覆了上去。   “等你好消息。”   顾言忱明白她的意思,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捏了一下,像是安抚,“嗯,很快就回来。”   可是顾言忱说很快就回来,莫晓却久久没等到他们。实在等得着急,又怕打扰他们商谈,不敢给他打电话。   坐在车上闷得厉害,索性下车透透气,下了车靠在车上刷微博,#年轮VS时代#的热门话题还在持续发酵,只不过时代被发酵成了益生菌,年轮被发酵成了细菌。   “莫小姐,好久不见。”   不远处响起一道声音,莫晓滑动手机屏幕的手一顿,真是冤家路窄。   张擎宇一身笔挺西服,袖扣腕表领带夹无不金贵,许久未见折了的手也已经好了。   此刻他正昂首阔步地走来,一副成功人士派头,就是那种自带音响闪亮登场的牛逼贱。   莫晓被他镶钻的腕表晃得翻了个白眼,张擎宇又说:“莫小姐,近来可好。”   “当然好。”莫晓淡淡。   “唔~”张擎宇勾了下嘴角,“我的建议不知莫小姐考虑的怎么样?”   莫晓终于关了手机拿正眼看张擎宇,故作疑惑道:“建议?张导给过我什么建议吗?”   张擎宇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刚和华远影视商定了合作协议,华远将作为《时代脉络》的第一投资人,加上《时代脉络》最近的势头,说得上是如虎添翼吧。”   莫晓心头一沉,难怪他们上去这么久...   华远要是真的投资了《时代脉络》,那《年轮》怎么办?   张擎宇不徐不缓接着说:“不知莫小姐是否考虑加入《时代脉络》剧组?最近女一号这个角色可能会有变动。耳光还是玫瑰,我想莫小姐是个剔透的人,知道哪条路才是康庄大道。”   莫晓定定看了张擎宇一眼,旋即轻轻哂笑,眼神嘲弄,“我自然是知道该走哪条路,但我更知道哪条路无论如何都不能走,那就是—”扬了扬眉,吐字很轻但清晰无比:“不、与、小、人、为、伍。”   张擎宇面容一滞,眼神黯了黯,随后又笑了起来,“没关系,来日方长,后悔了随时来找我。”   莫晓“呵”地冷笑一声,眼神极不屑,拢拢头发完全无视张擎宇转身离开。   莫晓一走,张擎宇面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脸色彻底沉下来,有种一拳头蓄足了劲儿却砸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很无力。   他“操”了一声,猛地踢向车门,惊得助理一颤,“妈的,老子就不信睡不到她。”   莫晓在张擎宇面前表现的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早煎成了油锅,一路走出停车场,却不知该去哪里。   结果就在停车场门口看到了一辆正在驶来的黑色路虎,可不正是池睿的车嘛。   莫晓等池睿停好车,当即迎了上去。   池睿看到莫晓,挑了挑眉,“你怎么在这里?”   莫晓有点急,反问:“你来华远干嘛?能不能带我一块上去?”   她是池睿公司旗下的艺人,池睿在圈内是出了名的疼老婆,所以和池睿一起去华远到不担心别人误会。   “谈新电影合作的事情。”   池睿往电梯走去,莫晓二话不说跟上。   他说的新电影不会是《时代脉络》吧?要是池睿的光影和华远影视联合出品《时代脉络》,还不得把《年轮》秒成渣。莫晓心中惴惴,掌心一片黏腻冷汗。   池睿此去要见的是华远的李总,巧的是凌莫栩引荐的人也是李总。   所以办公室门一推开的时候,莫晓就看见了坐在正对门的顾言忱。此刻里面一片相谈甚欢,让莫晓有些蒙圈,张擎宇得了幻想症吗?   顾言忱背着光,莫晓看不太清他面上的表情,硬着头皮跟在池睿身后走进去。   苏泽远见到莫晓微微一愣,没说什么,很快恢复神情。   李总站起身和池睿、莫晓一一握手,招呼他们坐下,转头看向顾言忱:“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池总。”   顾言忱颔首和池睿打招呼,神色自若。目光移到莫晓脸上时,好似略有停留,又若无其事的离开,看得她莫名心虚。   李总接着对池睿说:“这是顾导,我原来一个合作伙伴引荐的,叫你过来是想谈谈之前那部我们看好,却一直找不到满意导演拍摄的那部电影。我想让顾导执导。”   ......   在后面的谈话中,莫晓七拼八凑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张擎宇不知怎么得到了顾言忱要来华远拉投资这事,赶在顾言忱之前见了李总。两人相谈甚欢,虽没签书面协议,但那时李总已经明显偏向《时代脉络》,话语间做第一投资人的意愿明显。   所以才有了张擎宇在车库里志得意满的一幕。   接着李总和在外等候多时的顾言忱见面,一开口就是抱歉,目前已经计划投资了类似的电影,暂不考虑《年轮》,期待下次合作云云。   “先来后到是人之常情,李总不必太在意。”顾言忱处之泰然,颔首一笑说:“听说李总年前便物色了一个剧本,苦于没找到合适的导演电影一直没能拍摄。巧的是我回国前也曾想要购买这剧本的版权,却后人一步,之前做了诸多准备全部付诸东流。方便的话,我想和李总谈谈这部电影的事。”   李总对顾言忱的第一印象是太过年轻,结果他一段话说的礼貌周全,却也不卑不亢不输气场,让他来了兴致,和顾言忱聊了起来。   一聊,发现顾言忱对电影的造诣很深,是个扛得了大事的导演,对他愈发欣赏。   由此便叫来了池睿,希望由顾言忱执导,环娱影视和光影传媒联合出品新电影。   三人对于新电影的商谈十分愉快,李总一拍大腿,“既然这样,我们再谈谈《年轮》,我想由顾导执导的电影不至于真如网上流传的那么不堪。”   就这样,《年轮》将由华远影视和光影传媒联合出品。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时候,张擎宇正在灯红酒绿的舞池里尽情放纵,蛇一般妖娆的女人缠着他热舞。他醉醺醺地看着歌舞尽欢的朋友们,嘴角一抹笑,带着傲晲万物的自大。   今晚是他的场,庆祝他的新电影《时代脉络》获得华远影视的鼎力支持,在一片恭维和称赞声中,他志得意满,浪到快要没有边际。   第一时间获得消息的助理很为难,站在舞池旁进退不是,好不容易等他跳够了回到卡座,朋友们又是一个紧接着一个向他敬酒,纷纷祝他电影票房大卖。   助理满头大汗,被恭维的越高,打脸的就越厉害啊。这种场合他要如何开口?可又不能不开口。   助理还没逮着机会说话,一个手机不离手的姑娘先刷出了:华远影视和光影传媒联合出品电影《年轮》的热门微博。   她看了眼张擎宇,有点质疑信息的可靠性。又点开其他娱乐新闻网,结果都如微博一样。   再看张擎宇,他神气活现的模样真有点像跳梁小丑,用手肘杵了杵身旁的人,递过去手机。   这种劲爆又讽刺的消息很快就在在坐的人里转了一圈,他们咬着耳朵低声耳语,时不时拿眼神偷瞥张擎宇一眼。   张擎宇醉眼朦胧丝毫未觉,助理暗叫不好,凑近他耳边低声说话。   他伸手一挡将助理往后推,“没见大伙儿正高兴吗?什么事不差这一会儿说。”举着酒杯站了起来,“今晚大家喝好玩好务必尽兴,等电影上映了我再包场请大家去看,到时候诸位一定要赏脸。”   预想中的叫好声没有,助理抹了一把冷汗。   第一个看到信息的姑娘正在刷《年轮》的评论,没留意噗嗤笑了出声。   张擎宇眯着眼,“你笑什么?”   姑娘一愣,手机放在大腿边,笑笑摇头,大家面面相觑。   张擎宇酒精上脑,将酒杯重重往桌面一搁,大声重复了一遍:“你笑什么!”   姑娘被凶得皱眉,面露不悦之色。   张擎宇又道:“妈的谁带来的女人,什么货色?”   姑娘也是个有脾气的人,闻言冷嗤一声,“不管我是什么货色都比你这种招摇过市,只会吹牛的货色强!”   “你什么意思!”张擎宇瞬间就来了火,摔了酒杯,场面当即失控。   ......   导演张擎宇酒吧闹事,对女顾客暴力相向,疑似泄愤新电影《时代脉络》被差评打脸。   这么一条有爆点、有转折的微博很快被顶上了热门微博第一。   在此之前,光影和华远联合出品《年轮》的新闻发出,许多专业影评人和圈内红人纷纷转发微博力挺。评论同类型电影《时代脉络》金絮其外缺乏内涵,塑造了一种物欲横流,利益挂帅的负面形象。   酒吧里的好事者偷拍下了张擎宇和那姑娘针锋相对的照片,卖给了狗仔。结合《年轮》突然峰回路转的形势,炒出了这么个丑闻。   本来只是在面下的打脸,这会儿倒好,搞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网友们对张擎宇的嘲笑洋洋洒洒过万条。   .   风波过后,《年轮》恢复正常拍摄,由于之前种种耽误了拍摄进度,加之《时代脉络》虽被重创,却还是个隐患,大家都不敢松懈,打起了精神和时间赶进度。   今天莫晓的戏安排在下午和晚上,下午的是一场吻戏,还是偷吻。   这场戏的进度已经到了外敌入侵,祖国疆土沦陷。刘皓宸和林殊羽加入革命组织,即将卷入一场关系国家危亡的战斗中。莫晓饰演的陈卉,在国家危亡前幡然醒悟,自己和他终究有缘无分,在刘皓宸离开前,吻了他,作为这段单相思的终结。   想想就让人头疼,要让顾言忱亲眼目睹她吻别人?   好在事情并没有她想到这么糟糕,因为这场戏执导的是苏泽远,可吻戏照旧...   在拍摄的过程中,莫晓对着韩城怎么都吻不下去,ng得十分顺畅,她表情僵硬得苏泽远恨不得用挡光板拍死她。   韩城无奈失笑:“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没有真的吻,做做样子都不行?”   短短一段戏,莫晓耽误了大家太多时间十分不好意思,抱歉道:“第一次拍吻戏,很尴尬。”   “不会还是初吻吧,小妹妹。”   韩城打趣,却不料小姑娘低着头都难掩堪色,难道还真是初吻?韩城唏嘘不已,在如今社会也算是稀有动物。   莫晓汗颜,目光没有焦点,四处乱飘找顾言忱的身影。   “大家准备,先拍下一场。”苏泽远不想再这段戏上再耗时间,冲着麦扯着嗓音喊:“莫晓,你去找顾导说说戏,找到了感觉再回来。”   这安排太合莫晓的心意,去找顾导找感觉,那该是怎样美妙的感觉啊。   戏里的陈卉,为了和刘皓宸告别,今天的装扮不复之前时髦的小洋装,而是穿了一袭米色刺绣旗袍。   旗袍半立领服帖在莫晓嫩白的脖颈,缠丝盘扣从锁骨斜过圆润的胸型,沿着侧腰一路向下,贴身的剪裁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裙摆开岔到大腿根,长腿笔直,肌骨匀称,纤盈的脚踝下踩着一双细高跟。长发烫了大卷松松挽起,耳边两缕碎发掉下来,清俏中透着丝丝妩媚。   顾言忱一边讲电话一边从停车场走来,应该是从什么正式场合回来,穿着颇正式。熨帖的白衬衫,笔挺的黑色西裤,程亮的皮鞋,还系了领带,禁欲感十足。   远远的,就看到老槐树下站着个漂亮姑娘,看到他便笑了起来,朝他轻轻挥了下手,是在等他。   顾言忱自然是知道她今天下午要拍旗袍这场戏,只是没想到她穿着旗袍的模样会这么的......勾人。   “好,这事就麻烦你了,务必保留好证据。”顾言忱压低声音说完最后一句,挂了电话,人已经站到了莫晓面前。   莫晓目光落在顾言忱工整反折的领口上,往上是线条分明的下巴。   缓了缓才开口,话倒是说的诚实:“今天下午这场戏我一直ng,远哥让我找你说戏。”   下午这场戏是吻戏,偷吻,不过在镜头前只是两唇短暂轻触,后面的画面靠借位。   顾言忱轻挑眉,双手插|进裤袋里,黑眸凝凝看着莫晓,“嗯~?”了一声,绵长的尾音缱绻又直白,落在莫晓心头,成了诱惑。   她咬了下唇,眸中像是横了一潭秋水,盈盈然看着顾言忱,放软声音,娇声娇气的像撒娇,“导演,你能帮我对戏吗?”   “你说呢?”顾言忱面色不变,眸中却漾起丝丝不甚明显的波澜。   在莫晓的注视下,他修长的手指扯着领带,左右拽了一下领带便松松挂在脖子上,又解开衬衫第一颗纽扣,领口敞开露出凸起的喉结。这般漫不经心的散漫好似给他添了几分生动的意味,禁欲的意味弱了,透出些许不羁。   莫晓根据剧本的解说轻声开口,“阿宸刚从外边回来,扯开领带,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一侧身,陈卉便吻了上去。”   语毕,莫晓双手搭在顾言忱的肩膀上,踮起脚尖,唇贴了上去,柔唇轻触,温润柔软。见他没有拒绝,就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在他的唇瓣上细细舔舐,轻轻吸吮。   姑娘闭着眼,长睫轻轻颤动,宛若碟羽。象牙一般细腻的皮肤,此刻露出些许浸润的红。顾言忱感受着唇上的湿软,她如此细致轻柔的吻,像是猫尾巴从心口滑过,痒痒的撩人,让你想要更多。   他一只手臂搂上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倾身便把她抵在了老槐树的躯干上,瞬间占据主动权。   低下头,与她唇瓣相互摩挲。随即,不满足似的,含着她的唇用力啜吸,湿滑的舌撬开她的牙关,带着微微的压迫感缠上她香软的舌,反复勾引逗弄。手臂也不自觉收紧,紧紧箍住她的腰肢,越吻越深,忘乎所以。   莫晓闭着双眼,迎承着他愈发深切的吻。唇上的缠绵传到心尖儿,在心田一下一下回荡流转。在他炽热的怀抱里使不出一点力气,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充盈着难以言说的愉悦。   天空明亮透彻,午后的日头照得片场热乎乎的。老槐树的一席阴凉下,是两道纠缠的身影。   不知不过多久,男人霸道侵占的舌才缓缓退出,唇还贴着她的,柔柔的、软软的,回味似的浅吮。   顾言忱手臂松了些,灼热的掌心贴在莫晓的腰上,另一只手在她的后颈轻轻捏揉,上下滑动。   莫晓舒服的不愿意睁眼,埋头在他的脖颈里轻轻喘着气,小声哼了哼,像小奶猫一样温顺乖巧。   顾言忱的下巴在她的发顶蹭了蹭,声音低沉磁性,带着点慵懒笑意,“这样对戏满意吗?”   “不满意。”莫晓抬起脑袋,眼中漾着沉沉的笑意,“都走偏剧本了。”   “那就走偏的再远一点吧。”说着搂上他的脖子又亲了上去。   顾言忱松松搂着她,垂眸看着不依不饶的姑娘,好笑地配合,由着她胡搅蛮缠地闹了一会儿才拉开她,“还有完没完了?”   “没完。”莫晓最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亲不够怎么办?”   这时,隐隐传来苏泽远的声音,“莫晓和顾导对个戏怎么没人影了?你去找找。”   躲在老槐树后边的莫晓,心跳缓了一下,好刺激。   顾言忱抬手撩起她额前掉落的的几缕发丝,指尖悬在她的额角,低声说:“先去拍戏,嗯?”   莫晓只觉得耳根一热,脸上晕开一层浅粉,长睫定了好几秒,才轻“嗯~”了一声,扯了扯他腰际的衬衫,唤他:“顾言忱。”   “嗯。”顾言忱淡淡应了一声。   叫了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就是心口那点挥之不去的余甜让她赖着不想走,又静了几秒,才说:“那我走了啊。”   顾言忱掐了下她的脸,“去吧。”   从老槐树后边走出来,莫晓却觉得心跳又快了起来,满心喜悦都快从胸腔跳出来,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是不能上镜,得先找个地方先缓一缓情绪。   嗯~还要补个妆。   苏泽远坐在监视器后边,远远看见莫晓虚掩着脸冲冲往休息室走去,抬头看了眼走近的顾言忱:“给那丫头说戏说的怎么样,可以拍了吗?”   顾言忱面上没有什么情绪,“一般。”   苏泽远若有所思看了顾言忱一眼,问道:“你骂她了?我怎么看她像是在哭。”   顾言忱瞥了一眼莫晓离开的方向,“教不会。”   “那也别骂人啊?人家小姑娘挺努力的,接吻嘛,难免害羞。”   顾言忱弯了下嘴角,哪里害羞了?   他说:“借位吧。”   苏泽远一愣,“啥?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顾言忱:“嗯。”   苏泽远:“......” 第二十二章   莫晓整理好妆容, 再次回到片场时被告知吻戏直接借位。对坐在监视器后的顾言忱远远投去一瞥,哼了哼,腹诽这个闷骚的男人,心头却像拔了糖丝一样的甜。   这场戏不用上嘴莫晓顿感轻松,第二条就过了。   下午下了戏, 大家去吃晚饭, 旗袍太贴身,莫晓不敢吃太多, 稍微吃饱些小肚子就要凸出来了, 她晚上还得穿着这身衣服继续拍戏。   晚上她拍完了一场戏, 另一场要等回市区赶通告的沈俞回来再拍。   此时夜已深, 偌大的影视城依旧炽亮一片, 打板声在夜色中回响。显得片场更加空旷寂静。   一间窗子, 透出明亮的灯光,莫晓望了一眼,慢悠悠走过去。抬起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三声, 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进来。”   门推开比一人宽些的缝,轻手轻脚走进去,顾言忱的休息室很安静, 感觉动静太大会扰了这份清净。屋子布置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办公桌, 而他,正坐在办公桌前。   下午那个炙热缠绵的吻后,两人除了工作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顾言忱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便知道是她,徐徐如夜风的声音传来:“我还要忙会儿,你随便坐。”   莫晓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图表,多看两眼就教人眼花。心想全剧组上上下下两百多个人、大小事务不胜枚举,都需要他来统筹安排。苏泽远配合着他的工作已经是叫苦连天,却从未听他说过累。   不累是不可能的,她拍夜戏,白天还能抽出时间补眠都累的不行,像他这样连轴转就是铁人也吃不消吧。   尤其最近为了赶进度,电影拍摄和剪辑配音同步进行,顾言忱更忙了。   莫晓打了个哈欠,伸手去揉眼睛,想到带了妆又收回手,问:“我去泡两杯咖啡,给你一杯?”   顾言忱手指熟练操作键盘鼠标,淡声说:“一杯。”   这样加班居然不困,莫非真是铁人?莫晓垂眸认真审视了顾言忱一眼,才去泡咖啡。   剧组备有速溶咖啡,莫晓也不讲究,找何一南拿来了自己的马克杯就让她先回去睡觉,自己去场务那到了开水,简单冲泡了一杯咖啡,找到了方糖丢了一块进去,搅了搅,又丢了一块方糖进去。   回到顾言忱的休息室,站在他身后看他工作,捧着咖啡小小抿一口,还挺烫的,于是顺手放在了桌面上。   没一会儿,居然看到对着电脑的顾言忱伸手去拿她的马克杯,动作很随意、很自然。   她刚才喝过的位置,有一点褐色的咖啡渍,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就着那个印子喝了一口咖啡。   “......”   不是说不要的吗?   轻轻倚坐在他椅子的扶手上,这么想着脱口就问了出来:“你不是不要咖啡吗?”   莫晓的旗袍是高开叉,这么一坐整条白花花的大腿就挨在顾言忱手边,他侧眸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回电脑桌面,还是那种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我说一杯。”   “对啊,一杯...”莫晓说到这里反应过来,声调提高了一点:“一杯是你的?”   “嗯。”   莫晓抿了下唇,“那我呢?”   “半夜喝什么咖啡?”   莫晓:“......”   那你喝的是什么?   顾言忱不知从哪拿出一瓶牛奶,瘦瘦高高的蓝白色包装,放在莫晓面前的桌面上,“你差不多还可以休息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喝了躺倒床上去睡一会儿。”   “哦。”   莫晓依着他说的,拿起牛奶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吸着喝,心头热烘烘的,他是在关心她。   顾言忱听到一声哧溜溜牛奶喝完的声音,一秒、两秒...十秒,身旁的人却始终没动静,终于放下手上的工作,侧过身子面向她。   姑娘眼中都是倦意,看着桌面冒着热气的咖啡眼神放空,也不知在想什么,明明一副困倦不堪的样子却还赖着不走。   顾言忱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莫晓一颤回过神来,一侧头就看到顾言忱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由于困,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忙完了?”   他的拇指指腹在她掌心细细摩挲,“还没有,听话去睡,到你的戏我叫你。”   莫晓摇摇头,“可我想陪着你。”   顾言忱是行动派,不和她扯皮,手一伸直接将坐在身旁的姑娘横抱起来,径直走到床边把她放在床上,掐了下她的脸,“每次都要我动手才肯听话是不是?”   莫晓蹬掉高跟鞋,侧坐着揉了揉发酸的脚踝,可能是牛奶也开始起作用,眼睛眨着眨着就要睁不开了,像只懒懒的猫。   顾言忱扶着她让她平躺在床上,手掌覆着她的眼,说:“睡吧。”   莫晓觉得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又似乎飘忽到老远,丧失意识前唯一的感觉是他覆在眼上的手无比熨帖,连着心肝也被熨平了,接着就是全然放空的黑暗。   五月尾天气已经开始泛热,顾言忱扯过被子一角盖在她的小肚子上,又把自己挂在床上的线衣拿来,拿起一只袖子盖在她的眼睛上。   往下是姑娘秀挺的鼻梁和粉嫩的唇,心里有一个地方开始蠢蠢欲动,看她睡容甜美不忍打扰,隐忍地执起她的手,在指尖轻噬一番,才反身回去工作。   这时咖啡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不凉,他浅抿一口,比以往喝的咖啡都要更甜一点,顾言忱就着空气中那抹微甜的苦味继续忙碌。   过了莫约一小时,关了笔记本电脑,靠在椅背上按了按太阳穴,起身走到莫晓身旁,该叫醒她了。   小姑娘睡得极沉,呼吸绵长均匀,轻唤了她两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言忱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这种情况他倒是极少遇到,叫一个女孩子起床,或者说还是第一次。   又叫了两声莫晓,还是毫无反应。掐了掐她的脸,莫晓皱了下眉,一下挥开他的手。   起床气这么重?顾言忱挑眉,静默了几秒,眼中一点笑意一闪而过。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他一贯清冷的声音,不轻不重说了声:“action.”   莫晓在梦中一颤,好似听到某种不可抗拒的召唤,突然就睁开了眼,懵懵扶床坐起身。眼前有一个人影,背对着光,面容不太清晰,轮廓却很清晰。   睡眼朦胧看着顾言忱,半醒未醒的迷糊,想到刚才听到的那声“action”,有点明白是他在逗她。   脑袋一歪就枕在他肩膀上,呢喃道:“好困。”闭上眼一副又要睡去的样子。   顾言忱手贴在她后颈轻轻揉,莫晓舒服地哼了哼,更不愿醒了。   “先去把这场戏拍完再睡,明天把你的戏安排在下午,早上好好睡。”   姑娘软软趴在他肩头一动不动,顾言忱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托着她的后脑,低下头,重重亲下去。   莫晓是在一阵窒息感中醒来的,鼻翼翕动呼着气,满口满鼻都是男人清冽的气息,舌头被他勾着纠缠,舌根都有些疼了。慢慢清醒过来,伸手抵在他的肩膀推他,呜呜咽咽不成声。   顾言忱吻着吻着便动了情,背离了初衷,姑娘醒了还舍不得放开她,仿佛此刻汲取她口中的芳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手指插|进她的发里,莫晓松松挽着的发鬓泻了下来,发丝柔顺,轻轻摆动。   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唇瓣还和她轻贴在一起,呼吸缠绕间,他低低沉沉的声音显得慵懒:“怎么办,要补妆了。”   莫晓被这一通深吻的,已经全无睡意,贴在他胸口重重呼吸了几口气,实在有些语窒,气息稳了才吐出两个字:“流氓。”   顾言忱低声笑,笑声含蓄,贴在他胸口的莫晓却感觉到了他胸腔细微的震动,好似他的笑声是在胸腔回荡了一圈才绕唇而出。   “砰!砰!砰!”几声不轻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紧接着传来叶稀的声音,“导演,苏导找您,让您要是忙完了到片场一下。”   顾言忱明显感到怀里的人僵了一下,她侧坐着,旗袍那两片窄窄的布料根本遮不住诱人的风景,他醇黑的眼变得幽沉了些,将莫晓扶正了才说:“我马上就过去。”   导演的休息室安静的像是没人,叶稀耳朵贴在门板上,不敢推门进去一探究竟,听到顾言忱的回话才说:“那您记得过去哈,我去找莫晓了,片场没看见人。”   叶稀一路走到导演休息室都没见莫晓,想了想,翻开手机通讯录给她打电话。   莫晓听到叶稀提到她又是一僵,放在床边的手机响起的时候,她一看到屏幕上亮着的“叶稀”两个字,条件反射地秒挂了电话,紧张兮兮的。   顾言忱曲着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与她目光相对,“紧张?”   莫晓点点头。   “紧张什么?”   “嗯?”   “像是偷情。”   “啊?”   莫晓不明所以看着他,“不然呢?”   顾言忱眯起眼,莫晓却突然笑了起来,笑意一直延伸到瞳仁深处,她的眸色略浅,灯光下漾着细碎的光,灿若列星。   扑到顾言忱的肩头上蹭了蹭,“顾言忱,你是要给我名分吗?”   “难道你以为我是耍流氓?”   莫晓无意间看到他肩头素白平整的白衬衫有点不一样了,坏心眼地又蹭了蹭。   直起身子,端端坐着,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语气认真起来:“我只是觉得我们要对外公布的话要慎重一点,不然很容易引起绯闻的。”   顾言忱自然明白,明星谈恋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更何况他们关系敏感,一不小心就会被炒成上位,尤其对她的影响不好。不过他既然认定了的人就不会让她委屈。   反手握住她的手,捏着软软嫩嫩的掌心,“嗯,找个合适的机会正式公布。”   莫晓笑得眉眼弯弯,赏了刚上位又善解人意的男朋友一个亲亲,抬起他的手腕看了眼时间,真的不能再拖拉了,滑下床去穿鞋。   旗袍就是看着好看,行动起来一点也不方便,紧致束缚。   顾言忱看她够了几下都够不着鞋子,半蹲下身子把她的高跟鞋拿了过来,手快握到她脚踝的时候动作缓了一下,才轻轻将鞋套进去。   莫晓穿好鞋在地上踩正,抬手撇了撇顾言忱的肩头,娇声娇气地说:“导演~被你害的我要去补妆了,不过你也要记得卸妆哦。”   说完踏着细高跟,步履轻快地走了,鞋跟敲在地面的声音都是欢快的乐点。   顾言忱看着那抹娉婷背影,皱眉,卸妆?   心念一转,突然意识到什么,侧低头去看自己的肩膀,果然,白色的衬衫上,深深浅浅几条口红的痕迹。   偏头哼笑一声,臭丫头。 第二十三章   “卡卡卡!”苏泽远夹着烟的手指, 气得发颤,“莫晓你是怎么回事儿?陈卉现在面临的是国家战争动荡,家道中落,爱人离去,她无路可走, 机缘巧合下加入地下党, 新的身份是社、交、名、媛。”   苏泽远重重吐了口气,“社交名媛懂不懂?混迹在声色场所, 游走在一帮钱权达贵之间刺探消息, 是个极具悲剧色彩的人物。”   “你看看你, 满眼都是幸福, 都这么惨了还幸福得起来?除非你是...那啥—”他吸了口烟, 想了想, 没想起来,“那抖什么的,情绪情绪, 能不能带入角色的情绪!?”   众人一阵无语,抖m啊远哥,原来你只是看着糙, 内心却这般纯洁。   今晚的戏是苏泽远执导,顾言忱在一旁静静看着。听完苏泽远暴跳如雷的一通批评, 轻轻挑了下眉,或许,他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   “把莫晓的戏往后推, 我给她说说戏。”顾言忱说,“她还没有理解角色。”   苏泽远叼着烟,盯着监视器里脸上做着深沉状却掩不住满眼笑意的莫晓,“也好,这丫头表现不稳定,时好时坏,每次刚想表扬她就开始出状况。”   “嗯,缺乏经验,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   苏泽远熄了烟头,含了块咽喉片,火气也熄了点,“先拍下一场,莫晓,让顾导给你说说戏。”   莫晓对沈俞说:“对不住了,要让你等我了。”   “没事,刚才不是你等我吗?扯平了。”沈俞摘下鸭舌帽在指尖打转,“顾导说戏很清晰,角色分析的特别到位,快去找他吧。”   莫晓朝顾言忱的方向看去,沈俞吹着口哨走了,她才朝顾言忱走过去。   顾言忱看着莫晓走来,先迈步往老槐树走去,片场拍摄的声音被留在了身后。   老槐树一旁的电线杆上挂了盏路灯,灯色朦胧不明,映在他的脸上,隐约而柔和。而他的眼,漆黑沉韵,在夜色中显得尤其深邃。   莫晓在他这样目光的注视下,心跳缓了缓,咬了下唇。   顾言忱先是含了支烟进嘴里,打火机刚掏出来,手心就探进了根手指,姑娘夹走了他的打火机。   “喀噔”一声,莫晓点燃打火机,一只手笼着风,小心翼翼递到他面前。   顾言忱看了她一眼,没动。   姑娘有些急了,“快点,烫的呀。”   顾言忱一手插|在兜里,偏头笑了一下,上身前倾,手掌松松握着姑娘握着打火机的手,吸燃了烟。没有马上开始说戏,而是对她说:“你自己先沉淀一下角色的情绪。”   然后斜倚在树干上,对着夜幕抽烟,烟雾缭绕,很淡薄,袅袅往上飘。   莫晓轻“嗯,”一声,屈膝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闭着眼将陈卉的身世过往浮光掠影般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今晚的那出戏里。   国破家亡爱情破灭,爱恨离愁前途未卜。   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突然要经历她从未想过的坎坷,这么骄傲,这么矜贵的一个女孩,在面临人生突然的转折,扑朔的未来,她会是怎样的情感呢?   彷徨、害怕、悲伤。   坚定、勇气、希望。   ......   树影摇曳,静得可以听到风声,莫晓一点一点在脑海里勾画着人物,不知不觉便沉浸到角色里。   顾言忱抽完一支烟,揿灭烟头在她身旁坐下,姑娘眼角有些湿润,眼睑偶尔轻轻动一下,想必是已经进入角色。他一只手搭在曲着的膝盖上,静静陪着她。   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侧头看向姑娘,见她吸了吸鼻子,要哭不哭的,模样娇憨。   顾言忱眼中泛起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伸出手用拇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泪水。   莫晓感觉到了他轻柔的触碰,缓缓睁开眼,眼泪啪地滑落一颗下来。   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明白了?”   男人的声音就在耳边,如静夜微风,柔和至极。   莫晓咽了咽喉咙,轻轻“嗯。”了一声,不敢看他,也不敢多说话,怕刚被抓住的感觉悄悄溜走。   顾言忱低头,在她的眼角轻轻一吻,感受到了她泪水的酸涩,低声说:“很棒。”   莫晓的手在一棵小草的叶子上抚着,顾言忱吻她的时候感觉有些绵软无力,偏偏又心跳的厉害,矛盾极了,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一夸她,手上力道没控制住,掰断了一片叶子。   嫩绿的叶子在指腹间捻着,目光定定看着前方的虚空:“每次分析剧本的时候都能理解角色的感觉,可是一到片场拍摄往往就把握不好情绪。”   她不缺演技,理解能力也很强,学习快。但情感的张力和情绪控制能力差一切,这些技巧性的东西可以后期慢慢培养。   顾言忱摸了摸她的发,“将生活中的情感和戏里的角□□分开,拍摄的时候抛开现实生活中的一切,你缺乏经验,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也是正常。”   “一个演员,往往要经历了悲欢喜乐、体味过人间冷暖,看过、学过、想过,认真地思考过,将这一切汇总起来,便是你能感受、能体现的东西。经历对一个演员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你还年轻—”   顾言忱将姑娘搂进怀里,下巴在他发顶轻蹭,“这条路很长,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莫晓顺势依偎进他怀里,鼻头发酸,眼角发涩,心里却泛着甜,甜得她心尖尖都在颤。   搂紧他的腰,鼻头抵在他衬衫的一颗纽扣上吸了一下,带着点软软的鼻音说:“顾言忱,你这样太温柔了。”   顾言忱弯着嘴角,“嗯?”   “对我这么好,我都快找不到北了。”   “没关系,我方向感好。”   灯明风清,夜色安静而美好,眼前的男人一改往日强势,温柔如水。   顾言忱陪着她缓了缓情绪,问:“现在回去拍摄,准备好了吗?”   “好了。”莫晓叹了口气,“我又耽误大家的进度了。”   “只要你能把角色演绎好就值得,大家会理解的。”   顾言忱松开莫晓先站起身,然后弯腰屈膝向她伸出手。   莫晓手搭在他的掌心,借力站了起来,两人手牵着手看向正在忙碌拍摄的人群。   夜阑人静,偌大的片场闪着炽亮的灯光,那一整片莹然的灯色,承载的是追梦的游子们行色匆匆的脚步。   从来就没有谁的成功是轻而易举的,在你看不见的背后,巨人被拉长的影子里,藏匿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汗水。   .   回到片场,苏泽远问:“找到感觉了吗?”   莫晓点头,“可以了。”   苏泽远大手一挥,“这场你先上,我真怕你过一会儿感觉又跑了。”   “噢。”莫晓鼓了鼓腮帮,下意识地看顾言忱一眼。   顾言忱双手插在裤兜里,闲闲站着,也正看着她,说:“去吧。”   莫晓走进布景,闭起眼捕捉刚才的感觉,苏泽远一声:“action.”   缓缓睁开眼,已经入戏,一条过。   莫晓拍完这场戏今天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许是刚才在顾言忱的休息室睡了一觉,这会儿不怎么困。   几个女演员坐在一起刷微博,有说有笑。   叶稀拽着莫晓加入群聊,笑容灿烂,“你看,《年轮》这几天的网评特别好,影迷发起了一个‘年度最期待电影’的投票,我们拍第一呢。”   这话倒是勾起了莫晓的兴致,垂眸认真看着叶稀递到她面前的手机。   网上“年度最期待电影”的排名,《年轮》以高分稳居第一,页面往下滑了一截,才看到《时代脉络》,排在中等偏下的位置。   叶稀又说:“反正剧照都正式公布了,我们发些剧组拍摄日常炒炒热度怎么样?”   大家都应好,毕竟自己也可以蹭蹭《年轮》现在的热度。   莫晓说:“最好问下导演,大家发微博的照片不要泄露了剧组保密性的东西。”   这话合情合理,再说之前剧组就因为未经处理的照片流出去而引发了一波差评,大家都没意见。   叶稀提起裙摆就朝顾言忱小跑过去,咨询他的意见。   一旁的苏泽远抢声说:“没问题啊,就是照片和文字内容要把关。嘿嘿~内容我来审核,顾导,最后剩两场你来拍。”   顾言忱没意见,坐到了监视器前,拿起了麦。   大家分享照片,叽叽喳喳讨论内容,@来@去。   莫晓也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她平常很少拍照,偶尔看到有趣的事情才拍摄下来。关于剧组里的照片也就寥寥几张。   最新的一张是顾言忱的照片,莫晓偷拍的。   坐在导演椅上,微微敞着腿,上身前倾,低头对着麦说话。侧脸轮廓在光线下异常明晰,轻抿薄唇,好似懒于开口讲话,透过屏幕似乎也感受得到他沉静的气息。   叶稀眼尖,一转眸就看到了莫晓手机里的照片,兴奋地嚷嚷:“这不是导演吗?太帅了,远哥,我们能发顾导吗?就说史上最帅导演执导《年轮》,肯定能圈一大票粉丝啊。”   其他人被叶稀一嗓子吼得都凑过来看,一看到帅照,纷纷兴奋地要照片发微博。   什么揭开《年轮》剧组神秘导演的面纱。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要用才华支撑起《年轮》,论导演长得帅对剧组的重要性。   《年轮》导演颜值逆天,又多了一个期待电影的理由。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头脑风暴顾言忱可炒作的噱头。   莫晓进退维谷,依顾言忱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拿脸去炒作的,可大家兴致勃勃她又不好拒绝,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硬着头皮把照片发给她们。   苏泽远笑得高深莫测,“这个内容能不能发我不能决定,要你们顾导亲自定夺。”   顾言忱那边,最后两场戏正好拍摄结束,听到这边在叫他便走了过来。   叶稀将微博上编辑好的内容和照片递到顾言忱面前,“导演,能发这个吗?”   顾言忱快速瞟了一眼,想也没想,声音清冷无绪,“删了。”   叶稀:“只是炒作一下...”   顾言忱:“手机里的照片也删了。”   “......”好冷酷。   顾言忱眼神扫了一圈,其他人面面相觑,默默删了照片。   苏泽远笑而不语,意料之中。   删了照片大家有点兴趣缺缺,换回原来苏泽远确认OK的微博内容发了微博。下了戏,收拾东西各自回酒店。   莫晓拖拖拉拉磨蹭到最后,等着大家先走好和顾言忱一起回酒店。   亮着的手机里还是顾言忱的那张照片,刚才手指悬在删除键上硬是不舍得点下去,装模装样地摆弄着手机。   顾言忱静静看了她一眼,莫晓有点心虚。   软着嗓子,是疑问,更是撒娇,“导演~我也要删照片吗?”   顾言忱在她脸上掐了一下:“不要发给别人。”   果然。 第二十四章   昨晚下戏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莫晓第二天的戏在下午,没调闹钟打算睡到自然醒,结果是被何一南惊天动地的敲门声给惊醒的。   在床头柜上摸摸索索,拿来手机一看,十二点!连忙滑下床去开门。   何一南提着剧组的盒饭, 抹了把额头的汗, 急吼吼往里走,“姑奶奶, 十二点半要转场, 你午饭也没吃妆也还没画, 要急死个人呐!再不出现导演就要手撕了我。”   莫晓默默看了眼手机上的十二通未接电话, 心虚问:“哪个导演?”   何一南打开盒饭, 蹭了蹭一次性筷子上的毛边, 动作有点像磨刀霍霍,满不在乎地说:“还能是哪个导演,就那个白胖子。”   “......”   这么说苏泽远委实夸张了点。   莫晓从卫生间洗漱出来, 从衣柜里随便拿了条连衣裙,一边穿一边说:“一会儿你跟剧组的车过去,我另外过去。”   长裙垂感极好, 下摆在精致的踝骨处徐徐摆动,露肩的一字领露出一对漂亮的锁骨, 十分勾人。   何一南翘着腿在喝水,“穿成这样又去撩你的心上人?”   莫晓笑而不语,岂止是撩。徐晓峰捋直长发别在身后, 套上鞋子匆匆就往门外走。   何一南在后面叫:“你不吃饭啦?”   莫晓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不吃了,来不及了。”   何一南在行李箱里一阵翻找,翻出一包大白兔奶糖,揣了一把在手里,又拿上莫晓的水瓶紧跟上去。   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好似下什么决心,最终还是折回头,将盒饭里的红烧肉和卤鸡翅吃完了才出门。   何一南到片场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半了,直奔停车场去找工作人员乘坐的商务车。   远远的看到顾言忱正往他那辆乌黑拔亮的卡宴走去,她一阵风似的刮到顾言忱面前,将手里的大白兔和水瓶塞进他手里,说话和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往外喷,“顾导这个麻烦你转交给莫晓我没看到她人来不及我去赶车了谢谢你了哈。”   说完就走毫不含糊,来去如风。   留下大风刮后的顾言忱站在原地,左手一把奶糖,右手一个粉蓝色水瓶。   这时苏泽远带着个棒球帽和他迎面撞上,看到顾言忱很不给面子地嘲笑了两声,打趣道:“啧啧,你今天口味特殊啊。”   顾言忱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是柔和,淡声说:“嗯,没吃午饭。”   “辛苦辛苦,靠奶糖充饥。”苏泽远拍了下顾言忱的肩膀,往片场里走,他下午留在这边拍A组的戏份。   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已经坐上车的顾言忱,不对啊,他们不是一起吃的午饭?   苏泽远一脸蒙圈地搓了把脸,是顾言忱累坏了失忆,还是他累坏了妄想?   顾言忱坐在车里轻叩着方向盘,按亮手机看了眼最新的那条微信信息。   莫晓:导演,我还在化妆,估计赶不上剧组的车了,你一定要等我啊。最后是个可怜的小表情。   看了眼放在中控区的水瓶和奶糖,无奈勾了下嘴角,回复:好   莫晓的戏服由服装师先带过去了,她化好妆提着裙摆往停车场赶。   此时,剧组的其他车都已经开走了,只有一辆黑色卡宴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   莫晓拍了拍车窗,车窗降下,迎面兜来一股冷气,她弯腰往里探首:“导演~我来开车。”   顾言忱挑眉,“嗯?”   莫晓手伸进车窗里自己解锁开了门,“你快过去。”   顾言忱掐着她的脸说:“这种事情让男人来做。”   “嗤,你太大男子主义了,我开车有差别吗?”   “别闹,快上车。”   莫晓听话地上车,上的却是驾驶座,半个身子钻进车里,“快点过去呀,太阳好晒。”   姑娘不依不饶往车里挤,紧挨着他坐着,顾言忱看了眼时间,连名带姓地叫她:“凌-莫-晓-”   莫晓抿了下唇,脚尖在卡其色地毯上蹭,“这边过去的车程是四十分钟,我想你睡一会儿。”   昨晚凌晨三点下戏,今天早上七点上戏,除却吃饭洗漱之类,他睡觉的时间最多三个小时。   顾言忱略感意外,本以为她是闹着新鲜,却没想到小姑娘这么体贴。   对上她期期艾艾的眼神,偏头笑了一下,“你这样,我怎么过去?”   莫晓扬眉,本以为他这么强势的人要多耗一下,没想到这么就答应了,脚尖将车门往外踢了点,先下车,让他好换座位。   再次坐上车,视线直视前方,缓缓踩下油门,还不忘交待身旁人:“椅背调低一点放心睡,到了我叫你,冷气会不会太凉,睡着容易感冒。”   顾言忱捏了捏眉心,确实是困,听着姑娘絮絮叨叨交待,像个小管家婆,不觉得烦,倒是觉得蛮可爱的。   莫晓感觉唇边触来一个硬硬的东西,垂眸一看,是颗奶糖,眸中染上笑意,叼着糖含进嘴里。   然后,很顺便的,咬了一下顾言忱的手指,没事人似的说:“唔,谢谢,你睡吧。”   顾言忱靠回椅背上,闭上眼,搁在大腿旁的手指捻了捻。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柔唇温软的触感,以及牙齿噬咬轻微的刺痛,酥酥麻麻,有种语焉不详的暧昧。   臭丫头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撩骚撩闲信手拈来。   四十分钟不够一段浅眠,到了转场拍摄的废弃工厂,莫晓将车停在剧组的房车后边,隐约可以看到工作人员在摆道具、布景。   解开安全带,侧身看向顾言忱,他睡得很安静,呼吸均匀,眼睫下有一抹浅浅的青色,熟睡中的他卸下平日里的强势,倦意爬上俊容,透着疲惫。   莫晓不自觉放轻呼吸,生怕扰了他安睡,关注着那边布景的进度,打算掐着时间叫醒他。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先是探过身子帮他解开安全带,抬头时目光对上他的下巴,胡子剃得很干净,一点胡渣都没有,如他本人一般,严谨,一丝不苟。   他的下巴坚毅有型,很有味道,莫晓没忍住,唇贴了上去,闭上眼,无比细致地一寸一寸吻过。柔唇慢慢上移,覆上了他轻抿着的薄唇,弱柳扶风般浅浅吮吻。   姑娘帮他解安全带的时候顾言忱就有些醒了,吻上他下巴时,他缓缓睁开了眼,垂眸看她。   她闭着眼,长睫轻轻颤动,吻得认真投入,动了情。   莫晓唇齿间缠绕着男人清冽的气息,熟悉而安定,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与她相触的唇有些不一样的时候,已经被男人扣住了后脑,腰也被勾着往他怀里带。   她倏地睁开眼,吓了一跳。   顾言忱舌尖灵巧,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已经撬开了她的牙关,探入她口中,将她浅尝辄止的吻化为炽热绵长的深吻,一滩柔软被搅得天翻地覆。   莫晓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只能被动应承。顶在中控区的膝盖有些颤颤不稳,实在不太舒服,恍惚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男人抱过来横坐在了他的腿上。   感觉怀里的姑娘都快踹不过气了,顾言忱才慢慢放开她,她脸上泛起了红潮,眼雾蒙蒙的,嘴唇微张好似还没缓过神,露出一点粉嫩的舌尖,看得顾言忱又是一阵口干舌燥。   不及细想,凭借本能欲望再次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这次不似方才摧枯拉巧般的气势,吻得耐心而温柔,一点一点吮吸,慢条斯理地逗弄。却不自觉地带上了色|情的味道。   顾言忱一只手捧在她的脸颊上,轻捻着她的耳垂,另一只手从她的背脊线一路往下,隔着裙摆薄薄的布料揉捏她的翘臀。莫晓未经人事,有点受不住这样的爱怜,不禁哼出声,轻颤着。   车厢内的温度在不自觉间拔高,燃尽氧气。而车厢外不远处是剧组忙碌的人群,这个认知加强了他们感官的刺激,难以形容的甜涩欲望在心田一下一下流转回荡。   过了许久,顾言忱才松开她,惩罚似的咬了下她的下唇,嗓音暗哑,带着丝隐忍,“让你惹火。”   莫晓软软趴在他的肩头,感觉身体里隐约有一股热流窜过,让她羞窘难言。闻言不满地轻哼,这,怪她?   顾言忱稍稍垂眸就看到姑娘露出的一整片白腻腻的肩膀,肤如凝脂,看了就教人想要咬一口。   他拽出懒洋洋埋头的人,低头便咬上了她的锁骨,细细地吮吸、啃噬。   莫晓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刺痛,又酥又麻,当即呼出声,连忙伸手去推他,她不是二八少女,自然知道这样之后会留下什么。   顾言忱拍了下她的屁|股,声音很低,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肯定:“别动,我有分寸。”   结果。   一向严谨且有分寸的顾导,在莫晓的锁骨上落下一个清晰的、醒目的、不算小的吻痕。   “现在怎么办,让我怎么去拍戏?!”莫晓伸手掐他腰侧的肉,结果发现太硬,怎么掐都是不痛不痒,索性扯开他的领口,礼尚往来地在他的肩头咬了一口泄恨。   顾言忱的拇指腹还在那个痕迹上细细摩挲,嘴边溢出一丝笑,贴近她耳边小声说:“对不起,宝贝儿,一时情难自禁。”   臭不要脸的话被他说的理所当然,十分恬不知耻,偏偏那诱人的低醇嗓音,像是在情人耳边呢喃蜜语,十足撩人。   搞得莫晓明明心里揣着一通火,却被他戳得瞬间一软,气势就这么弱了下去。   就在莫晓一脸苦大仇深,后悔今天为什么要穿这么一件露肩装的时候,一旁的车窗被“啪啪啪”拍响了起来。   一阵心惊肉跳,莫晓看都不敢看来人,埋头进顾言忱的肩窝里眼不见心不忧。害怕间,却感觉到顾言忱抬起手,然后是轻微的摩擦声入耳。   他在降车窗!!!   车窗外的何一南许久没等到莫晓,便来顾言忱的车里找人,她向来毛躁,也没留意车内的情况,想当然地觉得莫晓坐在副驾驶座上,对着车窗就是一通猛拍。   车窗缓缓降下,何一南有生以来第一次质疑自己5.5的视力,对着车内的情景愣了又愣,懵上加懵。   这......   以一种有伤风化的姿势黏糊在一起的两人,是莫晓和顾言忱...吧?   顾言忱表情十分淡定,抚了抚莫晓的发,对何一南说:“你去把她的戏服拿过来。”   “啊?...啥?..哦,好!”何一南支支吾吾几个语气词,有点找不着自己的舌头,慢慢走了十来米,才反应过来似的发出一声有力的“靠!”,开始猛地向前跑。   太他妈劲爆了!要快点告诉陈美人! 第二十五章   莫晓今天的戏服还是旗袍, 半立领,可以遮住那痕迹,她缓缓吁出一口气。   房车就在他们前面,有配置简单的化妆台和更衣室,她拿着戏服去房车换衣服。   顾言忱不急不慢走在她后头, 等姑娘上了车, 才往拍摄现场走去,步伐快了一些。   莫晓换好服装, 整理好妆容, 来到拍摄现场时, 场景都搭好了, 等灯光师调好光就可以开始拍摄。   几人站在监视器这边等开拍, 沈俞看到莫晓向她招了招手, 莫晓走了过去。   顾言忱一身白衣黑裤休闲服,身形高大笔直,面容平静专注, 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听旁人向他汇报工作。   每当这种时候,那股子禁欲的味道又回来了, 和方才在车里的火热判若两人。如此反差,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想要更多。   道具师和他说着工作,无意间瞥到他肩头领口半遮着的地方似乎有伤,渗出一点点血丝, 关切道:“顾导,你受伤了?”   顾言忱伸手抬臂时肩头还有点微痛,当下明白了道具师的意思,淡声说:“嗯,猫挠的。”   挠你妹,刚走近,恰好听到这句话的莫晓腹诽。   道具师惊讶,“你还养了猫啊?”   顾言忱眉目不动,一本正经,“最近刚养了一只。”   “没想到顾导还有这种闲情雅致,对了,后天那场戏刚好需要一只猫,我正托人去宠物店物色,顾导养的猫是什么品种,能不能借来用一天?”   莫晓闻言耳根隐隐发热,接着就听到顾言忱清冷无绪的声音,“不太方便,她...”说到这里微妙地停了一下,接着说:“怕生。”   道具师呵呵笑着打哈哈:“没想到顾导养宠物这么细致。”   顾言忱若有似无地看了莫晓一眼,显得格外意味深长,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浮起一沉很浅的笑意,“嗯,不细致不行,嘴尖牙利得很。”   莫晓整个耳轮都红了,咬着唇里的嫩肉,强忍着不去挠他。   没多久,灯光师调好光,摄影师准备就位,莫晓和其他演员一起走进布景里,准备开始拍摄。   这场戏讲的是陈卉和林殊羽约在这破旧的工厂碰头,传递一封事关机密的信件,一路尾随的敌人在她拿出信件的时候突然冲出来抢夺,双方起了肢体冲突。   她护着信件,在对方的紧逼下惊慌失措地后退,对方是个练家子,转瞬到了她眼前,掐着她的脖子,“嘭!”的一声,将她推到一台老旧的机器上,不知积淀了多久的浮尘被震得扬起,在光柱里飘飘扬扬。   莫晓感到脚后跟突然袭来一阵钻心的痛,像是被刀挫过一样,痛感瞬间延伸到每一根神经末梢。   她惨叫一声,当即白了脸,抬起发颤的手,握上掐着她脖子那人的手。   顾言忱没喊停,以为她是在演,和她撘对手戏的人也继续在演,她咬紧牙关,心下有了定夺。   指甲掐进那人的手腕里,闭了下眼,干涩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碾碎了再发出来,“卖国贼!走狗!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那人加重了力道,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机器上,莫晓眼前一花,抽筋剔骨般的痛还在继续,只能靠那人手上的力道和背靠的机器支撑着才不至于跌倒。   千钧一发之际,沈俞赶到,操起地面一根铁棍从后背偷袭那人,敲晕了他。   沈俞按照剧本上的要求去扶莫晓时,莫晓已经疼得昏眩,脱了力气。但她还是坚持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声音绵软无力,和剧本里一般无二。   沈俞握上莫晓的手就觉得不对劲,冰凉,黏腻。一垂眸就看到地面上的血迹,他心头一凛,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顾言忱喊了一声“过。”   话音一落,莫晓便捂着腿跪了下去。   沈俞大喊:“快来人!”立马蹲下查看莫晓的伤势,只见她的后脚踝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皮肉外翻,像是狰狞的笑脸,不断往外淌着血,极其可怖。   在她身后,一块尖尖的,带着锈渍的铁片上沾着血,耀武扬威地从废旧的机器里凸出来。   沈俞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看得都慌了神,无措的手在伤口上头乱舞了几下,不知怎么止血。   刚才和莫晓对戏的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也是吓了一跳,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刚才没注意到。   沈俞一嗓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一看这边情况就知道是出意外了,顿时放下手里的活儿全往这边跑。   顾言忱喊完“过”,就看到莫晓软软跪了下去。他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由于动作太大,板凳“嘭”地一声翻到在地时,他人已经狂奔出十米远。   他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不知她怎么了,每离她近一步,担心便加一分。   终于到她身边,看到她坐在地上,白着的脸全是痛苦,伤口狰狞,血已经在地面积了一滩。他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心像是被利爪猛地一抓,撕去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不及细想,动作堪称粗鲁地拽下沈俞系着的领带,蹲下身,将领带扎在她的小腿上。   莫晓觉得身体的力气随着血液一起流逝,抬起被冷汗浸湿的睫毛,看到了顾言忱紧绷的脸。接着被他横抱了起来,天旋地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晃动,自己像是一艘没有浆的船,在水面上打着转。   最快的速度奔出工厂,坐上了车,司机开车,顾言忱抱着她坐在后排,何一南帮她按住伤口。   姑娘的背脊蹦得紧紧的,显然是很疼,脸色惨白泛着青,紧闭着眼不吭一声也不哭,隐忍的模样更是让人揪心。   顾言忱抿着唇,一言不发,他的手冰冷、坚硬,像是某种金属,拇指稍用力,一点一点挤进她的掌心,不让她掐自己。   莫晓感觉到他的触碰,动了动,慢慢抬起头,用冰凉的鼻尖碰了碰他紧绷的下颌。   顾言忱喉结动了一下,低下头,和她鼻尖相抵,用尽量缓和的声音问:“疼吗?疼就哭出来,不要硬撑。”   莫晓强忍住碎在喉咙里的闷哼,汗湿的睫毛轻轻颤动,有种怜弱的气息。   她嘴角扯起一点小小的弧度,说:“其实不痛,都麻木了没感觉,真的。”   她的手都在抖,怎么可能不痛?偏偏乖巧地反过来安抚他,让顾言忱更心疼了,将她往怀里紧了紧,再次催促司机开快一点。   工厂在远郊,司机将车开成了火箭,还是用了半个小时才到最近的医院。   熬过被无限延长的半小时,直奔医院急诊室,莫晓被放在一张椅子上,脚架在一个架子上,医生有条不絮的清洗伤口、消毒、打麻药,正在穿线的针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冷光,闪得人心头一紧。   莫晓虚虚靠在椅背上,顾言忱手指冰凉,掌心却带着点温热,一只手和她相握,另一只覆上她的眼,目光盯着还在流血的伤口,深冷的声音对医生说:“医生,她凝血差,要赶快止血。”   医生什么严重的创伤没见过,针在狰狞的创口穿刺眉头都不动一下。但这针线落进顾言忱眼里就不一样了,像是在他的心肝上穿刺,扎一下,一牵引,一抽痛。   缝完针,包扎好伤口,医生才对顾言忱说:“这种情况建议做一个血常规检,一般是血小板较少的缘故。”   接着做了血常规检查,又打了破伤风的针,莫晓有气无力地看着顾言忱和何一南穿梭忙碌,眼皮耷拉下垂开始犯困。   夕阳西坠,汽车再次驶上马路,隐隐一点余晖透过车窗照在他们身上。   顾言忱紧抿着唇,脸上封了一层冷霜,使得车厢里的温度都降了两度,神经大条如何一南都感受出了此刻气氛的微妙,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经过一个下午,她已经消化了他两勾搭在一起的事实,眼神在他们间转来转去。   此刻莫晓靠在顾言忱怀里浅眠,而顾言忱,搂着她一言不发,表情生冷难辨,但绝不是什么愉快的情绪。   汽车直接开往莫晓住的小区,到了地方,顾言忱抱着她下车,她眼皮动了动就要醒的样子,顾言忱小声说:“你继续睡。”   男人低沉的声音令人安心,莫晓又睡了过去。   何一南带路到了莫晓的公寓,从她的包里掏出钥匙开门,领着顾言忱进莫晓的房间。   装修温馨的房间里,何一南见顾言忱特别自然地帮莫晓擦冷汗,擦血迹,接下来不是要换衣服吧?   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比浴霸还亮,无比尴尬地开口:“那啥,顾导,我去给你们买晚饭,出去一下哈。”   莫晓这一觉睡到夕阳完全坠入地平线才醒,轻轻一动就感到了脚后跟的疼,当即想起了下午的意外,身上倒是清爽,手摸了一下,居然穿着棉柔的睡衣。   房间没开灯,床尾一道黑影,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窗口有昏黄的路灯透进来,他的半个身子浸渍在暗淡的光影里,莫名冷厉。   莫晓不动声色地往被子里缩,被头掩到鼻子,闭上眼。   “醒了就起来,别装睡。”   “......”   莫晓呼吸一窒,慢吞吞坐起来,这时“啪”的一声,灯亮了,她忙用手背去挡光。   待适应了光线再次睁开眼时,就见顾言忱黑眸深沉地看着她,一醒来就吓唬人,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掀开被子挪到他身边,用指尖揉他蹙着的眉心,软声问:“怎么不高兴啦?”   顾言忱的脸色更冷了,莫晓打了个寒噤。不过她向来有“在老虎头上拔毛”的勇气,直接并着腿架在他的大腿上,剪水大眼眨啊眨的看着他,“真生气啦?”   静默几秒,顾言忱凉凉出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真的是拿她没办法,紧绷的嘴角动了动,掐着她的脸,带着郁气问:“为什么不喊停?”   “啊?”   “为什么受伤的时候不喊停?你知不知道自己凝血差?知不知道差一点点就割到动脉了?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体质血流不止会有什么后果?”   莫晓被他劈头盖脸几个问题砸得当头一愣,薄唇翕动着却答不上话,其实那时候哪有时间细想,就觉得这段戏马上就拍完了,大家都在继续,她也就再坚持一下。   安静半晌,弱弱开口:“就剩两句台词,几个动作,不到一分钟......”   顾言忱的心像灌满了铅,重重压着他,想要骂她一顿,电影再赶进度也不差她这一分钟冒险去换。可看到她怯怯看着自己,小脸苍白没有血色,唇都是极浅的粉色,严厉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叹了口气,把她抱坐在大腿上,重重揉了一把她的发,声音清冷又透着点无奈,“不给你的脚上个保险栓都不放心,三天两头出状况。”   “......”   莫晓埋首在他怀里不吱声,莫名觉得理亏。哎,她这么坚强,不是该被表扬吗?   手指在床单上抠啊抠的,静了一会儿,小声问:“其实,刚才在医院就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凝血差的?”   顾言忱胸口窒了窒,无力感再次袭来,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   怎么知道她凝血差的?   那年,捡了这拖油瓶爬山,下山时,到半山腰的时候,小姑娘踩在沾着露水的青苔上,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个小口,一般人不需要多久就自己愈合结痂,偏偏她贴了几张创口贴都不管用,走几步又开始流血。   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背着她下山,足足背了一个多小时。   对于这件事,莫晓只记得那时的顾言忱,肩膀宽阔,后背坚实,被他背着,眼前是他柔软的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让人心生暖意。完全不记得是自己凝血差,血流不止他才背她的。   由是现在,她仍一脸疑惑地看着顾言忱,冥思苦想一番后,道:“难道是你偷看了我的个人资料?”   顾言忱闭了下眼,缓缓吐出一口胸中的郁气,冷冷抛出两个关键词:“下山,摔跤。”   莫晓托着腮,凝神细想了一会儿,突然醍醐灌顶,“啊~原来是那件事,你居然还记得!”   心念一转,又高兴起来,捧着顾言忱的脸问,“老实交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居然装深沉这么久。”   “不知道。”顾言忱完全被她磨得没了脾气,轻叹口气,稍稍前倾就吻上她的唇,含吮舔|弄一番后,她的唇有了些血色才放开她,又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只知道待他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住到了他心里。   或许五年前,她的出现,就像一抹小小的柔和光亮,照进了他心里,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然悄悄扎根。   爱清,不仅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更是情不知何时而起一往而深。 第二十六章   由于脚伤, 莫晓的戏份推迟拍摄,赋闲在家。   一觉睡到日轮当午才醒,门铃就在这时叮铃铃一连串地响了起来,很何一南。   莫晓踮着脚尖去开门,门才打开一条缝陈最尖声尖气的“哎哟喂~”就钻了进来, “宝贝儿, 伤的怎么样,让我看看。”   何一南受不了他这逼样, 一手挥开他先往里走, “陈美人你腥味太重, 伤患忌荤、腥、辣。”   陈最一手掐腰, 一手指着何一南, “你你你, 你这小蹄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莫晓由着他们吵闹,自己先去洗漱,待洗漱出来何一南已经摆好了午饭。   鸭肉大米粥、蒸马齿苋、炒猪肝、清蒸鲈鱼。   还真是又丰富又清淡又清淡。   何一南贼兮兮凑过来, “知道这些怎么来的吗?”   莫晓瞟了眼包装logo,“酒店打包。”   “嘿嘿~这可是你家顾导的爱心午餐。”   莫晓挑眉。   何一南,“他订好的餐让我跑腿, 其实我功劳更大,他就打个电话。”   陈最瞟了眼菜色, 戳着何一南的脑门开始数落,“你懂个屁,这顿饭荤素搭配, 都是增加血小板的。”   他掰着手指接着数落,“要是叫你点菜啊,就是一份炒猪肝、一份蒸猪肝、再来一份猪肝汤~”   何一南不服,“乱讲!我还知道菠菜补铁。”   莫晓习惯性屏蔽他们,尤自吃饭,夹了一筷子鲈鱼,入口滑滑嫩嫩。   陈最凑过来问:“是不是很感动?”   莫晓回以他一个眉眼弯弯的笑。   “还有更劲爆的。”陈最笑得高深莫测,“打开微博看看。”   莫晓一边喝粥一边按亮手机,刚点开微博就被一夜之间暴涨的粉丝给惊讶到了。她原来只有小几十万的粉丝,《年轮》上了几次热门后,连锁效应她的粉丝涨到一百多万,这会儿眼看就要破两百万了。   再一看扎堆的@和私信,原来是昨天自己带伤坚持演戏被剧组成员拍照发微博了,一夜之间炒出了个敬业美人。   刷着刷着,意外看到唐妤转发了夸她的微博,蜜汁诡异。   她对坐在餐桌对面的陈最说:“我这是要小火一把的节奏吗?”   陈最“切~”了一声,撑着下巴看她,“劲爆的在热门。”   莫晓不明所以地点开热门,轻飘飘一瞥,结果差点咬到舌头。   热门微博第一:《时代脉络》为求电影效果,未经城管部门审批擅自进古街拍摄,严重扰民,并造成人员伤害。警方已依法罚款该剧组,并拘留责任人,该电影暂时停拍。   评论里一片叫好:   乌拉丽丽:就该一视同仁,管你是不是导演名人。   古街最:就在我家楼下拍的动作戏,路过的老太太被演员撞到,骨折,一把年纪还遭这罪,还误伤了其他人,张擎宇活该被拘留[愤怒]   小路快快跑:某些导演,为了追求真实效果,拍摄到群众恐慌的真实表情,这样胆大妄为,基本做人的素质都没有,还搞艺术,呵呵—   ......   潭城这条古街颇有特色,深窄的小巷、青石砖铺的地面、雕梁画柱的老屋,虽然古色古香,却也老旧,年轻人和条件好的家庭都搬到市区去了,还住在这的多是些留守老人儿童。但是电影取景的话确实不错。   莫晓一字不落看完:“恶人自有天收。”   “天时地利还得有人助攻啊,不得不说你家顾导还有两下子。”陈最讳莫如深地眯眼笑了一下,接着将他七拼八凑的信息和猜测分析给莫晓。   莫晓静静听着,心跳就这么缓了一下,她记得张擎宇买人进剧组闹事的时候,他说过“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她听听也没往心里去,觉得顾言忱那样的男人就像是一潭平静无波的湖水,清冷内敛,不会为了私仇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却原来是静水深流,百尺深潭内隐藏着动荡。   不动声色地报复了张擎宇,还合法合理不过线,自留一片清净。   莫晓一口一口继续吃饭,入口虽清淡,却越吃越美味。   午饭后陈最和何一南离开,莫晓无聊又有些难耐。   曲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微信对话框上头“顾言忱”三个字,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连一蹙眉一浅笑,全都一点一滴爬上心头,霸占她所有的思绪。   想给他打电话又怕打扰他工作,看着脚上的绷带十分无奈,本来可以朝夕相处的。   突然想起什么,手指灵活地解开绑在脚踝上的绷带,又系个蝴蝶结,拿着马克笔在绷带上画了一只卡通的猫。组成的立体画面就是带着蝴蝶结,笑成眯眯眼小猫。   折腾完后觉得挺满意,把脚架在茶几上,拍了张照片发给顾言忱。   顾言忱这一天极忙,昨天莫晓出事后就没回剧组工作,事情全积到今天,看到莫晓发的照片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刚和主创们开完会。   主编嚷着饿,约大家一起吃夜宵。   顾言忱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小猫和嫩生生的脚丫子,仿佛从工作、琐事、忧思中抽离出来,一瞬间心软如纱。他望着窗外低垂的暮色,没了开会时的严肃表情,眼底甚至染上笑意。   主编探头过来,一脸新奇,“顾导,看这么呢?”   顾言忱不动声色地关了手机,淡声说:“一个宠物监控视频的APP。”   道具师一脸我懂的表情开始介绍,“顾导养了一只猫,老疼了。”   主编对宠物不感兴趣,饥饿占回上风,继续号召大家一起吃夜宵,却见顾言忱开始收拾东西就要走,没打算去吃夜宵的样子,连忙问:“顾导,不一起吗?”   顾言忱眉目沉静,勾了下嘴角,“不了,家里的猫还没喂。”   而这只猫,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第一百次查看手机信息,仍没收到回复,有点怄气地将手机丢到床尾。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莫晓漫不经心地伸手去够手机,拿起一看,居然是顾言忱。   撇了撇嘴,又忍不住嘴角上扬,心里想着我要矜持点,手上却已经接通了电话;“喂。”   “睡了吗?”   “正准备睡。”   “嗯。”   静了几秒。   莫晓:“你就没话对我说?”   电话那头传来低润含笑的声音,“有。”   “什么?”   “开门。”   莫晓:“!!!”   这个闷骚的男人完全出其不意。   莫晓从床上窜了起来,没留意,在床边碰一下受伤的后脚跟,捂着脚踝一阵疼,也没缓太久,一只脚套上拖鞋,一蹦一蹦地跳去开门。   手握在门把上,急急喘了口气,“咔哒”一声打开门。   一丝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光线瞬间扩大全然笼着顾言忱,接着一个姑娘就撞进了他怀里。   他好笑地接住她,“这么热情,一来就投怀送抱。”   顾言忱手里拎着一大袋水果没法抱她,一手搂着她的腰往里走,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   他眉目间有些许倦意,莫晓思量他辛苦,在他身旁坐下,“你侧过去,我给你揉揉肩。”   顾言忱侧身,却是面向她,将她摁在沙发上,低声说:“做点别的一样缓解疲劳。”   莫晓勾唇对他粲然一笑,“导演,要做点什么?”   顾言忱拇指在她的唇上细细摩挲,低声问:“今天伤口还疼吗?”   明明正经不过的问题,却是调|情的动作,莫晓眼尾上挑,食指点着他的喉结说:“好了一些。”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一丝一缕缭过鼻尖,俊脸慢慢放大,然后轻吻了下来。微凉、柔软的唇瓣贴着她的,轻轻含弄,缓缓吮吻,显得格外耐心。   莫晓在他的温柔攻势下牵动情心,全身充盈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快乐。手摸索着找到了他的皮带,“嗒”的一声解开了皮带扣。   顾言忱眸色一黯,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唇舌不自觉加重了力道,香津浓滑缠绕摩挲。莫晓有些难耐地扭腰,另一只手继续不安分地从他的衣摆下探入。   顾言忱感觉到她微凉的手指在他的腹部线条上勾画,下身开始躁动,用仅存的一点理智说:“还带着伤呢,宝贝儿。”   “嗯,伤在脚上,没事的。”   姑娘的声音娇娇软软钻进耳朵里引人犯罪,顾言忱丹田隐隐躁动,明知现在不合适,可有了瘾头便再难控制,一点一点,陷了进去。   唇舌下滑,一寸一寸吻过她的下巴、脖颈、锁骨,动作很慢,每一下都像是权衡要不要继续,最慢条斯理的折磨。   扯下她松垮的睡衣,两团美好的丰盈,一边含进嘴里轻吮,一边在手中揉捏,另一只手探到她的腿间隔着内裤轻轻按压。   从未有过的酥软感阵阵袭来,莫晓躺靠在沙发上,幽眸失神,有种动人的迷蒙。她咬着下唇,难耐的嘤咛碎在喉咙里,修长白腻的腿缠上了他的腰。   顾言忱几乎要被她击溃,残存的一点理智让他没有进一步侵占,俊脸埋进她的肩窝里,声音都是难耐,“我怕我控制不住,弄伤你,嗯?等你伤好了,好不好...”   莫晓轻哼一声,伸手去解他的裤前的纽扣,手,探了进去。   “轰”的一声,顾言忱只觉得一股血脉直冲上脑,身体某个不和谐的地方血脉喷张、一触即发。   顾言忱咬着她的唇,声音低低沉沉,像是诱哄,“嗯,去房间?”   莫晓迷迷蒙蒙地点头。   爱情攀上了高山之巅,情|欲却跌至理智的谷底。   顾言忱托着她的屁|股,站了起来。动作有点大,莫晓包扎着的伤口重重在他的皮带上刮了一下,当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痛呼声虽隐忍到最小,却还是清晰。   顾言忱一凛,箍紧她的腰肢,就着这个动作埋首在她的肩窝里缓了许久,直到醇黑的眼眸慢慢恢复平静。   将她放回沙发上,握住她的脚踝察看了一下伤势,还好没有再流血。   他个子高,这个动作要稍微弯着点腰,灯下低垂着脸,眉眼漆黑如墨晕染,显得分外温柔。   莫晓脸上晕着潮红,还有点没缓过神来,脚被男人握着,“你...”   就这样?   顾言忱坐到她身旁,下了点重力捏她的脸,“再惹火试试?”   莫晓缩了下脖子,“不是水到渠成吗?”   顾言忱轻叹口气,用手背蹭被自己捏红的脸颊,“等你的伤好一点,我不想你有不美好的记忆,再说了...”他笑了笑,“现在也没有tao。”   莫晓:“......”   你赢了。 第二十七章   翌日, 两人早早出门出医院换药,这会儿没什么人排队,很快就换好药。   医院大门外往前莫约十米的地方有一家冷饮店,莫晓瞟了一眼,又瞟了一眼。   顾言忱问:“渴了?”   莫晓点头, 早上吃的小混沌有点咸。   “想喝什么?”顾言忱将她塞进车里。   莫晓想了想, 没什么特别想要的,“随便。”   然后她透过车窗看到顾言忱排在两个剪着齐刘海的女孩后面, 女孩背着小提琴, 像是要去补习班。   顾言忱双手插在裤兜里, 抬头看着价目表, 目光一瞬不瞬, 应该是没怎么买过这种东西。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说着话, 她们的奶茶好了,提着离开的时候发现身后站了个大帅哥,走了几步又回头偷瞄一眼。   没多久, 顾言忱坐回车上,莫晓接过他买的饮料,略惊讶, “奶茶~?”以为他会买绿茶红茶之类。   “她们说这家的奶茶很好喝。”   声音倒是没什么不同,莫晓静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她们是刚才排在他前面的两个女孩。   侧眸看顾言忱, 他正在系上安全带,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能觉得他的脸上有些故作镇定的尴尬。   看了眼中控区放着的那杯奶茶, 问:“你喝的也是奶茶?”   顾言忱缓缓踩下油门,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到:“顺便买的。”   莫晓已经插好了吸管,吸了口奶茶,说:“唔~味道确实挺好,不过导演,你可能不知道—”她抿唇笑了一下,“奶茶杀精,你最好还是少喝点。”   “呵—”顾言忱目不斜视。   “......”   “就算杀了精,也能让你哭出声来。”   “......”   某种事情是男人尊严的象征,最好不要去触及,打擦边球也不行。   .   莫晓有五天假,还剩四天打算回家陪爸爸,由是顾言忱直接送她回了东城的别墅。   汽车驶到家门口,这个点父亲肯定在公司,莫晓便肆无忌惮地让顾言忱将车开进了庭院,大大咧咧停在家门口。   顾言忱帮她解安全带时,脸就贴在她面前,略低头就衔住她的唇,将她摁在椅子上狠狠亲了一通,直到姑娘将手按在他胸口上,小猫一样难耐地挠才放过她。   两人才确定关系,恨不得整天黏糊在一起,小别几日未必胜新欢。   顾言忱修长的手指夹着她的后颈轻轻揉捏,“这几天好好养伤,知道吗?”   莫晓舒服地不愿意下车,半阖着眼慵懒的像只猫,“导演~虽然你日理万机,也要记得抽空想想我啊。”   晴空排云,五月底的太阳略微灼人,被挡风玻璃过滤成柔和,照着他的眉眼格外清晰,而嘴角的一抹笑,也在这明澈的阳光下显得肆意。   顾言忱将姑娘的脑袋按在嘉欣肩窝里,鼻尖呼出的气吹得她几缕不乖的发蹭在耳垂上,有些痒,她伸手去捋头发。   男人却先她一步将她的头发一根不少地别在耳后,白嫩的耳垂在阳光下有些透明,像盈透的璞玉。他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再用唇舌的力度吸,舌尖舔。   被湿热的触感包围,很舒服又有微麻刺痛,莫晓应激性地感觉脊梁骨窜起一阵热流,人也跟着有些软。   男人低沉含笑的声音就着耳垂的酥麻感跃入耳际,“嗯~先日理万机,然后—”又用牙齿咬了下她的耳垂,像是提醒,“是你。”   莫晓迷迷糊糊点头,“嗯,过四天我就回剧组了。”   接着就听到男人轻笑出声,难得的如此明显愉悦的笑,“真乖。”   莫晓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他不动声色地调|情了,他的意思是先日理万机,然后日|她?   够嚣张,够流氓,也够带劲!   莫晓揪着他的领口在他的下巴咬了一口,眯着眼说:“所以奶茶还是少喝点好。”   松开他推门下车时,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堪称冷厉,“客人来了,不进屋坐坐?”   莫晓打了一个寒噤,一下从车里弹出来,就见凌莫栩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长身玉立站在回廊上。   她脑子里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凌莫栩说的话:不要让自己吃亏,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凌莫栩这种商场上浸渍多年的老狐狸,在《年轮》找投资人寻求他帮助时,已经将顾言忱摸得透彻,心里不知酝酿着什么心思。   莫晓干笑两声,“呵呵,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好巧啊。”   “刚回。”凌莫栩话是对莫晓说的,目光却透过挡风玻璃看向车内。   莫晓心虚,“你...在这多久了?”   “不久,比你早点。”   “......”   还让不让人愉快地谈恋爱了。   莫晓解释,“拍摄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我同事送我回来。”   然后冲顾言忱挥手再见,“剧组不是还有事吗?你快回去吧,谢谢啊。”   莫晓恨不得顾言忱当即蒸发,省得和凌莫栩正面对上,然而事与愿违,她说完话就眼睁睁看着顾言忱推开车门下车......   顾言忱将姑娘的心虚看进眼里,对凌莫栩微微颔首,“凌总帮忙引荐华远影视这事,一直想登门道谢,今天来的仓促没有准备,改日必定再来拜访。”   两个出类拔萃的男人隔着融融日光静静对视,却看得莫晓毛骨悚然,你下车干嘛...   凌莫栩声音冷凝:“不必客气,有时间一起坐坐。”   还约上了...莫晓冲蓝天翻了个白眼。   顾言忱走后,莫晓一瘸一拐跟在凌莫栩身后进屋,突然鼻头一疼,撞到了凌莫栩的后背,然后就被他揽着肩走进客厅,态度很冷硬。   客厅成套的红木家具简洁古韵,木香清醇,茶几上的青花瓷茶具十分考究。   凌莫栩将烧沸的水倒入茶具里,一时轻如薄纱的白烟袅绕,茶香隐隐。   凌莫栩用木质长夹捻着一小杯茶放在莫晓面前,“在一起了?”   瓷杯剔透,盛着清茶显出浅浅一层光晕,莫晓指腹在杯沿轻抚着,小声“嗯。”了一声。   凌莫栩丝毫不意外,浅抿了口茶,道:“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这是拍摄意外,演员拍戏受伤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干这一行就得要承受这些。”   凌莫栩浅浅笑了一下,“还挺维护他的。”   莫晓在凌莫栩讳莫如深的目光下,终于绷不住了,“哥,你似乎很不待见他。”   凌莫栩又沏满茶,茶香与木香糅合,隐隐笼着两人。   他侧眸静静看了莫晓一眼,“认定他了?”   四目交错,莫晓眼中写满了坚定,想也不想道:“认定他了。”   凌莫栩的眼神...怎么说呢,有点难以形容,像是对莫晓的话意料之中,又似乎隐着点无可奈何。   “家里的事情向来不需要你操心,但有些事情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凌莫栩神色冷峻,莫晓的心提了起来,不自觉地静气凝神等待下文。   “爸爸经营的昌晟商场,根基在潭城,每年最重要的营收也在潭城。”   莫晓看着浅褐色的茶水,点了下头。   凌莫栩接着说:“但你不知道的是,昌晟商场这两年在潭城的市场份额由46%减至30%,本来占据的垄断地位不断受到冲击。”   莫晓心里咯噔一下,这些,爸爸从未和她提过,一家三口在各自的事业线上忙碌,向来报喜不报忧。   “你知道不断蚕食昌晟商场市场份额的人是谁吗?”   隐隐的不安浮上表面,莫晓有点不敢看凌莫栩。   “正是顾言忱的父亲,顾平身。”凌莫栩似乎怕莫晓不理解商场险恶,补充道:“顾平生前年开始进军商超领域,他的黑马姿态,或者说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使劲手段才占据了现在的位置。”   莫晓嗓音有点莫名发哑,“可,可我和顾言忱都没有涉及家里的生意,再说了,现在这时代还要上演罗密欧朱丽叶吗?”   “一块蛋糕就这么大,你多吃一口,别人自然就少吃一口。”凌莫栩毫厘不差地辨析莫晓脸上的表情,“竞争过程中两家公司已经多次交手,结仇不敢说,怨气肯定是有的。再说了—”   莫晓不等凌莫栩说完急急打断,“哥,你和爸爸是什么态度?”   “爸爸还不知道你和顾言忱的事吧。”凌莫栩说:“昌晟是爸爸一生的心血,这个你知道的。”   莫晓望入凌莫栩的黑眸里,嘴里都是茶水的涩意,艰难地点头。   凌莫栩揉了揉她的发,“你也不要太担心,昌晟虽然重要,但是你更重要,再说我和你都没有接手昌晟的打算,父亲的管理偏保守缺乏新意...”   说到这里似乎有点于心不忍,没有说下去,话题一转,“我们家很开明你不必有太多负担,告诉你这些是想你凡事心里有数。”   “顾平生生性冷血,为了事业搞得妻离子远,他们父子关系不和,家庭关系复杂,这事到顾平生那就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了。如果有其他可能性的话,我不希望你和这种家室复杂的人交往。”   莫晓一口喝了杯子里变凉的茶,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她摇了摇头,“没有其他可能性了。”   没有其他可能性了,五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从那一丛绿荫中走向她,至此,他一个人已经挡住了她的人山人海,再看不见别人。   和凌莫栩的谈话后,莫晓带着沉甸甸的心情熬了四天,有些话,她想当面和他说,她想知道他的态度。   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是池睿儿子的周岁宴,她和顾言忱都要出席,莫晓吃完午餐便往剧组赶。路过福利院的时候,想到自己最近太忙,已经十多天没见安然了,便让司机将车开去福利院。   而这时,一个气质卓越、貌美肤白的美女正在剧组探班。   苏泽远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今年是什么好日子,你们一个个假洋鬼子都回到祖国怀抱,欣慰呀。”   “就你贫。”陈微音挣脱出苏泽远肉呼呼的怀抱,看向顾言忱,“怎么,你就不表示表示?”   顾言忱寡淡一笑,“欢迎回来。”   陈微音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搞得有些烦躁,她昨天刚回国,连最好的闺蜜都没见,特意向苏泽远探听了他肯定在的时间,拾掇地漂漂亮亮来探班,   结果...   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冷淡。   从小,大院的一帮孩子里,就属他最俊,最优秀。其他男孩成天在片场没头没脑乱窜的时候,他已然是一副风清月朗的模样,他懂的多,大家都喜欢和他玩,小小年纪就备受瞩目,其中包括她,也一直瞩目着他。   她那时心气高,喜欢他偏偏不愿承认,直到大家慢慢长大,陆续离开大院,有了各自的生活。这些年遇到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每有追求者就忍不住拿来和他对比,始终觉得不如他好。   年龄越大越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对顾言忱,她势在必得。   可他那副半冷不热的劲儿,令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像现在。   她说:“好久没去看顾爷爷了,身体还硬朗吧,什么时候一起去看看他。”   顾言忱:“我中午刚和他一起吃的午饭。”   陈微音:“......”   打感情牌,从过去的交集入手:“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在大院里拍的合影吗,我朋友看到了还说我们有夫妻相。”   顾言忱:“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   陈微音:“......”   如此这般,陈微音的脸色终于端不住了,她两指将裙摆一角捏得死紧,缓了口气才说,“我回来的事顾伯伯不知怎么就知道了,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让我和你回家一趟,晚上一起参加光影总裁儿子的周岁宴。”   顾言忱挑眉,轻轻笑了一下,“这么巧?”   “反正是这么回事儿,你想想你多久没回家了,不会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吧。”陈微音有点气急败坏。   顾言忱不再多言,在监视器前坐下时目光好似不经意瞥了苏泽远一下。   苏泽远心虚地抖了抖。   最终,顾言忱在顾平生的助理十分钟三通电话不依不饶地催促下,还是回去了。   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有用的,池睿儿子的周岁宴,潭城一半的名门望族,娱乐圈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物必然在席。这种场合让他和陈微音公开亮相,目的,不言而喻。   .   莫晓回到剧组的时候,在片场里外上下无死角一通找,都没找到顾言忱,给他发信息也不回,打电话过去,亦是无人接听。   已经被顾凌两家关系折磨了四天的莫晓,心里的不安愈重。   向剧组里的成员一问,大家本就对顾言忱抱着猎奇心,这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开了。   “顾导和一个美女走了,那女的超有气质的。”   “我好像听到什么大院、小时候,好像还是青梅竹马,她和顾导超般配。”   “对,还有苏导,听说他们是发小,”   这时主编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昨晚我去顾导房间的时候看到了一双女士高跟鞋,今天人就来了片场,你们说......”   大家拖长了尾音,“哦~”成一片,十分意味深长。   莫晓却被这个重磅炸弹砸无措,她安慰自己不要相信别人片面的猜测,可心里却控制不住地打鼓,又打了一遍他的手机,居然关机了。   看到苏泽远坐在监视器后抽烟,莫晓凑过去问:“远哥,你看到顾导了吗?”   “他回家了。”苏泽远想到这事就烦,夹在顾言忱和陈微音之间难做人。   莫晓心吊了起来,“听说是和一个美女?”   “这么快就传开了?”苏泽远惊讶,“不对,你知道他不在还问我。”   “因为找他有点急事。”   “池总儿子的周岁宴他肯定会去,现在是合作伙伴了嘛,你晚上应该就能见到他。”   莫晓心里空茫茫的,像是飘在空中的柳絮,身轻无力,没有着落点,飘飘荡荡不知要去哪里。   回到酒店,蜷着身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又拨了一次他的电话,还是关机。看着那三通未接电话一阵恍惚,突然又觉得好笑,自己失落什么,何必偏听别人的一面之词,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好了,不差这一时半活儿。   可晚上到了长安会,却许久没有看到顾言忱。挽着凌莫栩的手臂,向几个长辈敬了酒,道了好便悄悄退开。   “莫晓。”身后响起一声叫唤,莫晓回头就见叶芷沫抱着孩子坐着休闲区舒适的沙发上,池睿翘着二郎腿松松搂着她。   莫晓走过去挨着叶芷沫坐下,轻轻戳了戳小寿星的脸逗他,小家伙生得好,五官像爸爸,拿人的小眼神却像极了妈妈,乌黑大眼滴溜溜转着,精神得很。   逗着他玩,居然伸出小手要抱抱。   叶芷沫打趣,“小言言和他爸一个德行,见到美女就移不开眼。”   池睿本阖着眼闭目养神,闻言狭长的桃花眼缓缓睁开,不轻不重地掐了下叶芷沫的腰,“最后还不是在你这人仰马翻了。”   叶芷沫产后恢复得好,纤腰长腿依旧,胸还长了一个cup,皮肤水嫩得和少女一样,不说的话哪像当了妈的,被老公一调戏,脸上飞起两抹粉红,一脸娇羞幸福的小女人模样。   莫晓自己的男人还没找了,晚饭也还没吃,就被生生喂了一碗狗粮,不得不承认心里有点泛酸啊。   她接过小宝贝,软软糯糯的身子还带着奶香,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抓着莫晓的手指往嘴里塞。   莫晓喜欢极了,突然想到要是她和顾言忱生个孩子,肯定也是百般招人疼。   这么想着,透过沙发后的屏风居然真的看到了顾言忱,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西装革履,坐在几个中年人之间,显得愈发年轻俊逸。身侧坐着一穿着浅蓝色小香风套装的女子,想必这就是下午到剧组找顾言忱的人了。   确实美,她那种美不是五官精致的美,而是整个人落落大方,眉目里透着一股自信,这是成长的环境和家庭从小培养起的气度。   那边言笑晏晏聊的开心,想必是些旧相识。莫晓下意识地竖起耳朵留意听,许是这个角落偏安静,还真听到一点只言片语。似乎在说些什么年纪不小了,早成家之类的话。   顾言忱话不多,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偶尔颔首微微点头。他身旁的女子笑靥如花,偶尔偷瞟过去的小眼神,连眉梢都溢着喜欢,藏都藏不住。   莫晓有点坐不住了,虽然她相信顾言忱,但亲眼目睹了所谓的“青梅竹马”心里还是一万个不舒服,恹恹地把孩子还给叶芷沫,起身去透透气。   可好死不死的,莫晓还没走到小阳台就有人捷足先登,正是顾言忱和那个“青梅”,“青梅”还关上了落地窗扣上了门锁。   而这个阳台,正是她和顾言忱再次牵连上的那个阳台。   靠......   .   大片大片的乌云在暗夜里从远方逼近,将天空压得很低,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带着点潮气,一丝风都没有,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陈微音就站在顾言忱面前,他斜斜倚在扶栏上一言不发地抽着烟,指尖夹着一点暗红明明灭灭。两人像是的两沫暗影,画面在暴雨前定格。   陈微音定了定神,方才大院里的长辈们都在拿她和顾言忱打趣,她一直观察着顾言忱的神色,他虽没应半句好,但也没有表现出反感,她想,今天或许是个好时机。   看了眼黑沉沉的天色,胸口有点堵,但她性格爽利,袖子里藏通条棗不打弯儿,没有太多顾虑,想说便说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年纪也不小了,我觉得我们可以相处试试。”   顾言忱皱眉,重重吸了口烟,闷了许久才缓缓吐出来。   陈微音看着缕缕烟雾,心里开始没谱,“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感情基础,两家人知根知底,你不愿意接手伯父的生意,刚好我家—”   顾言忱好似终于听不下去,冷冷打断:“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   女人不死心时往往都会抛出这么一句质疑,哪曾想喜欢一个人都是没有理由的,不喜欢一个人更不需要理由。   许微音站得直直的,倔强地看着他。   “我觉得我们再合适不过,无论是家庭还是个人都可以很好的互补,要是以后有了孩子甚至可以解决你和伯父间的矛盾。”   顾言忱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轻嗤一声,“我自己都不想要的东西,你觉得我会强加给孩子,让他替我去承担?”   “不...”陈微音语气弱了些许,“我不是这个意思,毕竟一家人,难道你想和伯父对立一辈子吗?”   顾言忱揿灭烟蒂,紧接着又点燃一支,眸光深静如水,可百尺深潭内却和身后的乌云一起汹涌翻滚。   “微音。”他声音低低地叫她,“我有女朋友了。”   陈微音蓦地抬头,眼中迅速泛起一层泪,她从小顺风顺水,要什么没有,何曾受过这种待遇,拧着股倔劲儿,不甘心有之、失落有之。   苦笑一下,“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必找这种蹩脚的理由拒绝吧?”   顾言忱不知想到什么,就连眉峰好似都显得不那么冷厉了,他看了眼暴雨将至的天色,喉结动了动,溢出一丝几乎看不出的笑。   “我和她在一起从未想过合不合适,或许从各方面情况而言她确实不是最合适的,但她是不可取代的。”   顾言忱放在口袋里的手捏着一张小小的SIM卡,下午和父亲聊的不愉快,去卫生间冲脸的时候情绪不佳,没留意,手机掉进了水池里,小姑娘大半天找不到他也不知有没有着急。   他对陈微音说:“回去吧。”   顾言忱眼中的温柔看得陈微音一瞬失神,心中更是不甘,反身往沙发上一坐,“要回去你回去。”   “快下雨了,别坐太久。”顾言忱如是说完,真的就自己先走了,看得陈微音又是一阵羞恼。   今天莫晓会来晚宴,顾言忱是知道的,可视线梭巡了一周却未见她的人影,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在找人?”叶芷沫笑眯眯走到他面前,“莫晓吧?”   顾言忱蹙着眉,有点不明所以。   这时,池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着杯香槟走来,帅气奶爸模样,“顾导,这是我妻子,叶芷沫。”   顾言忱颔首,和她轻轻握手。   叶芷沫眸中黠光倏地一闪,“刚才莫晓和我坐在那聊天的时候。”伸手指了指休闲区,“就那,眼神一个劲儿往你那瞟,没多久我见看她走了,蛮失落的,好像还哭了呢。”   顾言忱心里一紧,说了声谢谢,匆匆走了。   池睿将香槟随手放在一旁的桌面上,搂着老婆的腰轻轻掐了一下,“添油加醋还挺厉害,为什么要骗他?”   叶芷沫轻哼,“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是要让你们紧张一下才懂得珍惜。” 第二十八章   莫晓从长安会离开, 直接打车回影视城,向后闪逝的景色从霓虹盈彩到平实静谧,直到只有一盏盏疏密有致的路灯照耀前方的路,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   让汽车停在路旁,凭借前两次的记忆还走进了一次死胡同才找到那家炸酱面的店。   头顶越压越低的那片乌云, 沉得让人踹不过气来, 朴实的小店盈盈一盏灯,让人心里生出一丝暖意。   莫晓面才吃到一半, 一阵急风吹过, 她忙用手去掩在碗上挡灰尘, 结果沙子飞进眼里, 磕在里面生疼, 连忙闭上眼用手指揉, 结果越揉越疼。   啪嗒啪嗒几声,开始下雨了,接着声音越来越密, 粗大的雨点落在屋顶上,骤雨滂沱,黑沉沉的天像要崩塌下来。   老板抓起肩膀上的毛巾抹了把脸上的汗, “这么大的雨,不下它一两个小时估计是停不下了。”   莫晓止不住眨眼, 走到洗手池冲水,洗手池上放着几把青菜,老板帮她拿开, “眼睛进沙子了?冲冲水,在这坐会儿,雨这么大也走不了,你男朋友一会儿会来接你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莫晓心里的酸涩又被搅了起来,一双眼睛被弄得通红,自来水哗哗留下或许掺着点泪水。   终于眼睛里膈应的感觉没有了,莫晓回到餐桌边坐下,感觉脚下触到一个湿湿的软软的东西,吓得猛收腿。   移开凳子一看,居然是只小狗,应该是被抛弃的流浪狗,米白色的毛脏兮兮的,被雨淋湿,结成一撮一撮的。蜷缩成团瑟瑟发抖,圆圆的黑眼怯生生地看着莫晓。   莫晓被它看得心软,摘了几片菜叶子铺到地上,将自己吃剩的炸酱面倒上去,小狗黑眼紧盯着莫晓的手,喉咙里发出含糊的一声叫唤,却还是不敢从桌下爬出来。   莫晓笑了笑,去老板那买了两根香肠来逗它,真的是饿了,小狗壮着胆子匍匐在地面一爪子一爪子爬出来,试探似的,小小咬了一口,见莫晓不像有恶意,便凶凶吃了起来。   莫晓从没养过宠物,觉得有趣,抱着膝盖蹲在地上逗它吃。   顾言忱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人一狗和谐用餐的画面,一根香肠,莫晓自己咬一大口吃掉三分之一,剩下的再捏着棒子逗小狗吃,坏心眼地不马上给它,拿着香肠画着圈圈让嘴馋的小狗原地打转,看它转得晕乎了才大发慈悲地给它吃。   顾言忱头发上、脸上都在滴水,衬衫挽着衬衫袖子,湿透了黏在身上,显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高大的身子笔直,就这么站在小店门口看她。   “来接女朋友啊,这么大的雨不会是淋过来的吧?”   老板这一嗓子吆,莫晓手里一重,竹棒戳到地上,吓得小狗嗷呜叫了一声。   看着一道长影越压越近,心里噗通噗通越跳越快,却假装没听见没看到继续逗小狗。   “莫晓。”顾言忱嗓音也像是被水洗过般的清透,两个字无比清晰地蹦进她的耳朵。   莫晓不动,他又说:“起来。”   居然还是大爷一般命令的口吻,莫晓心头的火一下就蹭了起来,腾地站起来,语气不善,“干嘛!”   顾言忱担心她误会,冒着雨回酒店、片场到处找她,找了小半天才找到,担心了一路脸色不太好。   可看到姑娘眼眶眼角都是红的,眸中闪着水波般浅浅的光泽,又不自觉放软了语气,“我们回去。”   “要回去找你的青梅去,我不要你管。”   顾言忱笑了一下,很轻的一声:“吃醋了?”   “你才吃醋,你全家都吃醋。”   老板笑眯眯看着他们,莫晓有些恼羞成怒,推开他就往外走。   “在下雨,你跑去哪里?”顾言忱连忙跟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说走的也是你,不要走的也是你,你这人毛病真多。”   雨水湿滑,莫晓用了大力,一挣,从他手里抽出手,继续往外走,顾言忱无奈跟着她。   很快就到了顾言忱停车的地方,车灯在雨夜里亮了一下,拉出一片透明轻烟。   莫晓继续往路边走,没有要上车的意思,他大步流星走过去,手臂搂在她的腰上,直接把她往回拽。   莫晓气更大,针扎着不上车。   顾言忱“嘭”地关上车门,站在雨中看她,“闹什么?喜欢淋雨是不是?”   这时的雨势已经小了很多,他身后千万条银丝飘飘洒洒,在路灯下迷漫如轻纱。   莫晓的肩头已经湿透,水渍一点一点在衣摆上晕开,这会儿被他一凶,隐忍了半天的担心和一晚上的委屈终于憋不住了,泪水借着雨水的掩饰大颗大颗往下掉。   顾言忱看着她红通通兔子一样的眼睛,又气又想笑,终于一声长叹,将莫晓摁在车身上,“都不听我解释就生气,给人判刑是不是要讲点道理?”   莫晓闭上眼,别过头去不看他,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一出现就带着青梅招摇,还说是她在闹?   莫晓越想越委屈,面容平静,心潮却比方才的暴雨更汹涌。喉咙哽咽,雨水滑进嘴里带着涩意,咬了咬唇,回头直勾勾看他。   “顾言忱,我不是那种可以不求回应默默爱你一生的人,我是那种一旦爱了,就会有所期许,就会想要和你有结果的人,你要是有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两小无猜趁早给我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顾言忱双手握着她的肩膀,高高大大的个子,将她禁锢在自己和车之间,显得莫晓格外娇小。   莫晓用力挣扎,使劲推搡他,可他却纹丝不动,越想越委屈,终于哭出了声,“顾言忱,你这个混蛋,太欺负人了!”   顾言忱嘴角弯了一下,手下移箍住她的腰肢,脸对着姑娘湿漉漉的小脸贴上去,将她摁在车上用力亲。   细雨蒙蒙,漫天一片泛白,如烟如雾,缠缠绵绵。雨水从顾言忱的头发上往下掉,凉丝丝落在脸上、鼻梁上、唇上,顺着面颊滑进嘴里,而唇舌间的火热已被翻搅得天翻地覆。   在男人如此急切、霸道的攻势下,莫晓全无反抗能力,所有的不满抱怨被碾碎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小猫一样含混的呜咽抗议声。   顾言忱拉开车门,自己连带着姑娘一起抱着坐了进去,车上的干燥温暖让莫晓颤了一下,男人身上湿透,衬衫下散发出的灼热与她紧紧相贴。   嘴上也没有放过她,反而比方才更深入、更强势地吻着她,一只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微侧脸错开鼻尖,方便他完全地侵占,辗转吸吮。   如此冗长的吻烧尽了肺腑的空气,车厢内只有隐隐浅淡的路灯透进来,却足以迷乱动人。   炽热的吻后,莫晓蜷缩在顾言忱胸口,唇上还有点麻,两人紧贴在身上的衣服都是凉的,却敌不过相贴的肌肤传递来的热度,还有他抑制着胸膛的剧烈起伏,也毫厘不差地传递到她身上。   一触即燃。   过了许久,顾言忱手探到后座拿了一条浴巾回来,擦干她脸上残留的水珠,又擦了擦她湿淋淋的长发,最后用浴巾裹着她。   捧着她的脸,无奈笑了笑,低声说:“从来没有什么青梅,你才是我心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莫晓听到这一段直白露骨的表白,整颗心都在颤颤不稳地悸动,鼻头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   顾言忱叹了口气,在她的眼睑上亲了亲,“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爱哭。”   莫晓咬着唇里的嫩肉,心里泛起丝丝甜意,也有实实在在的窘迫,刚才那个矫情的要死,闹情绪的人是她吗?   心里是相信他的,可想到在剧组里白天听到的话,又气哼哼地说:“有人说在你的房间看到了高跟鞋,是什么狐狸精的,老实交待!”   顾言忱低声笑,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我想也知道是哪个狐狸精的,魂都被她勾走了。”咬了下莫晓的唇,“你说,这只狐狸精要怎么罚?”   莫晓这才想起自己曾落了高跟鞋在他车上,还是两双......   顾言忱不再难为她,用浴巾将她裹紧了一点,“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你去哪?”莫晓揪着他的袖子问。   顾言忱和她鼻尖相抵,轻啄了下她的唇,“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去我家,嗯?。”   话里暗示的意味明显,莫晓在光线暗淡的车厢里悄悄地面红耳赤,下意识手上用力,推了他一下。   顾言忱低笑着不揭穿他,将她往里挪了挪,推开车门下车。   旁边就有一家药店,还是上次给她买创口贴那家。他很快就回来,可刚走近车身就觉得不对劲,副驾驶座上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顾言忱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可名状,这个时候临阵脱逃?不像她的作风。   细语微蒙,夜色寂静,啪嗒啪嗒小跑的脚步声逐渐清晰,顾言忱循声看去,姑娘一手挡在前额,低着头跑来。   他不动色声地往前迈了一步。   莫晓跑着跑着,突然撞上一个物体,瞬间失衡往后倾倒。   顾言忱勾着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拽,“跑哪里去了?”   莫晓站稳了,又被顾言忱塞进车里,等顾言忱坐上车的时候她才开口,语气有点失落:“刚才店里的那只流浪狗,我本来想收养它的,再回去的时候小店已经打烊了,小狗也不知道去哪了?”   汽车稳稳驶上马路,顾言忱问:“想养宠物?”   “之前没养过,就觉得那小狗挺乖挺可怜的。”   刚才两人都淋了雨,顾言忱怕她感冒,将车开得飞快,车轮碾压地面溅起串串水珠。   很快到了顾言忱的公寓,装修风格很简单,白色为主,辅以黑灰色的装饰。   他给她拿了一条浴巾,手掌贴在她的后背将她推进主卧的卫生间洗澡,自己则在客厅的卫生间冲洗。   莫晓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顾言忱穿着一件浴袍,长腿舒适地伸展着,坐在床头喝着什么。   “过来。”他低声说,将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   夜深人静、灯光盈亮、孤男寡女,一个只裹了一条浴巾,一个只穿了一件浴袍,暧昧,暧昧。有什么东西就要不一样了。   莫晓脸上开始发烫,走到他身边坐下。   顾言忱先是拿出刚才医院买的药,简单帮她上药包扎伤口,“明天再去医院包扎,今晚只能坚持一下。”   莫晓点头,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肩膀。   看得出来顾言忱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去卫生间洗了手,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和电吹风出来,帮她擦了擦头发,再一点一点吹干。   姑娘的头发长,还打结,他修长的手指一缕一缕解开缠在一起的发,从来没干过这么细致的活儿,待帮她吹干头发,额头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吹风机放在床头柜上,用手背触了下玻璃杯,温度刚好,杯子递到莫晓嘴边,说:“先把这个喝了。”   有股淡淡的辣味,是姜茶,莫晓抿唇笑了一下,就着他的手喝完了大半杯的姜茶。   玻璃杯放在床头柜发出一声轻轻的“嘭!”   莫晓的心跟着跳了一下,感觉这一声特别像敲黑板要你引起注意的声音。   被男人放在床上,半个身子陷进被褥里,他就在她的上方,双手撑在她两侧,挡住了光线,隐隐感觉得到男人浴袍底下散发出的男性热度,教人脸红心跳。   他漆黑的眼低似乎摇曳着一簇烫人的火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蛰伏已久的兽,终于逮捕到猎物。   顾言忱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显然心情很好。   他缓缓低下头,先是吻她的额头、眼睑、鼻尖,再到柔唇,一点一点侵染上他的气息,慢条斯理。   顺着脖颈优美的曲线往下,肩窝、锁骨,一处都不放过。   然后慢慢扯掉她的浴巾,莫晓觉得身上一凉,一边的丰盈已被他低头含住,她轻哼一声,还没来得及适应,另一边又被男人握着手中揉捏。   顾言忱低声说:“你别紧张。”   接着手上一用力,彻底扯掉了她的浴巾。   莫晓已经完全赤|裸地躺在他面前,脸颊止不住开始发烫。   顾言忱的目光顺着她玲珑的曲线下移,最终停留在她从未被人涉足的领域。   长指下移侵上嫩蕊,缓缓探了进去。   莫晓初经人事,肿胀的感觉袭来的时候,头全身一颤,下意识想并拢双腿。顾言忱手上微微用力,不让她得逞。   柔唇贴下又吻上她的唇,手上的动作继续,耐心地辗转揉捏,莫晓眼中都是雾蒙蒙地水汽,难耐极了。   手指的触感愈发湿滑,觉得差不多了,顾言忱脱了浴袍与她肌肤相亲,坚硬抵着她腹下寸缕。   莫晓喉咙干涩,心跳快得要失控。   顾言忱咬着她的耳垂,小声说:“宝贝,我进来了。”   男人沉腰,一寸一寸慢慢没入,莫晓颤抖着弓起了腰,脑子里只有一个字,痛!太他妈痛了!   顾言忱目眩神迷,只想肆意掳掠她,但感受到了她身体的紧绷,强忍着没有马上动,而是轻揉着她的后颈,含吮着她的丰盈,等她适应。   他继续造次的唇舌和不安分的手,让莫晓更加难耐,咬着唇轻轻地哼,低低地喘,整个人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被紧致妙曼包裹,顾言忱隐忍到了极限,声音低哑,“我开始了,好吗?”   莫晓双手紧紧缠绕在他的肩头,“你、你快点。”   男人开始慢慢地动作,不知不觉间,莫晓觉得好像没那么疼了,一种酥酥麻麻的,有些痛,却又有些舒服的感觉取而代之。   他见她已经适应,便加快了动作,莫晓被他摁在床上,动弹不得,闭着眼承受着。到后面实在受不住哼哼卿卿叫出了声......最后“啊~”地失声轻叫,蜷缩在他怀里颤抖着。   顾言忱念及她是第一次,重重几下后和她一起到了顶峰。   床上的被褥凌乱不堪,他的长腿绞着她的腿,紧拥怀里的姑娘娇软的身躯,闭着眼享受事后的余韵。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 莫晓幽幽转醒,窗帘隔着光,一室昏暗,唯有帘下那条波浪形的光,亮如光带, 证明了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   顾言忱还没醒, 一只手臂搂在她的腰上,耳边是他均匀的呼吸。   想起昨晚的旖旎, 还有点恍然。顾言忱这人床笫之事十分霸道, 却又带着点体贴, 每一步都以她的感受为优先, 就连最后都是顾忌她而草草结束。   莫晓轻轻侧身, 他英俊的脸就在眼前, 如她渴望的爱情,触手可及。   用指尖细细勾勒他的眉眼,想起了五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绿叶筛碎的树荫下,他向她一步一步走来,她的恋爱便在那时怦然而生, 又悄然深藏。现如今季节流转,叶子绿了又黄, 唯有相系的心从未改变。   一心清冷,双目清明,   唯有清隽的你, 让我一见倾心。   看着他沉睡的面容,似乎每次见他都睡得极沉,不忍打扰他安睡,轻轻挪开他的手起身。   滑出被子感到一阵凉意,才意识到自己未着寸缕,昨天的衣服淋湿了在卫生间...   这时,腰间一紧,男人结实的手臂又搂了过来,紧接着被带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顾言忱还没睁眼,贴在她的面上轻吻,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还疼不疼?”   莫晓微窘,因为她感觉到了,抵在她大腿上的某物逐渐清醒,愈发坚硬。   “还疼不疼?”顾言忱又问了一遍,手已经开始使坏。   莫晓“嗯哼~”一声,扭着腰要缩,男人的另一只手紧扣着她的腰,将她纳入怀抱,逃无可逃,只能闭着眼埋在他怀里。   “顾言忱...嗯,你又要?”   顾言忱缓缓睁开眼,眸色黑亮逼人,哪有半分睡意。姑娘猫一样轻哼,挠得他心里痒痒的,只想狠狠地再爱她一次。   “嗯,补上昨天的。”   一室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结束今天的晨起运动,男人神情气爽地收拾干净自己,莫晓腰酸背痛缩在被窝里又要睡。   顾言忱连人带着被子将她拥进怀里,“是现在和我一起去片场还是继续睡?”   莫晓睡得浅,被他抱起的时候就已转醒,睡意朦胧间做了决定,额头在男人的下巴蹭了蹭,“你先走吧。”   她本是想再赖一天假期,想想自己已经耽误了许多拍摄进度,不想让他为难,尚未出口的话拐了个大弯。   顾言忱帮她掖好被子,又交待,“别睡太晚,中午我回来陪你吃饭,换完药再回剧组。”   莫晓虽闭着眼,却弯起了眉眼,半张脸缩进被子里点了点头,闷声说:“你帮我设个十一点的闹钟。”   顾言忱从被窝里找出她的手,给手机接了锁,设定闹钟11:30   许是生物钟作祟,莫晓十一点多些便醒了,看了时间,闹钟居然没响,第一反应是手机闹钟坏了。   待看到顾言忱调的闹钟时间时,心里又涌起一股热流,这个男人总是润物细无声的体贴。   给他发了条信息:提前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是不是有奖励?   这里没人,窗帘也闭得死紧,莫晓直接这么起床,突然暴露在空气中打了个寒噤,搓了搓手臂竖起的汗毛,去翻顾言忱的衣柜。   据说很多男人不会搭配衣服,便只买黑白灰的服装随意穿,看来顾言忱也是这一类人,衣柜里的衣服只有着三种颜色,摆放整齐。而且衣杆上,衣服由白色、灰色、黑色由浅至深摆放。   “......”   他不会有强迫症吧?   随便拿了件白色T恤,穿在身上大得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而且下面还凉飕飕的...让人羞窘。   又给顾言忱发了一条信息:你记得帮带一套衣服过来。   刚才那条信息还没回,这条居然秒回,应该是下了戏。   顾言忱:正在你房间   莫晓先是无所谓地回复,嗯呐   而后又想起了自己凌乱的衣柜,每次找一件衣服都和大扫荡一样,顾言忱看到会不会...后悔要了她。   磨磨蹭蹭去卫生间洗漱,盥洗台上整齐摆放着男性洗漱用品,嘴里有他家牙膏清爽的薄荷味,莫晓呼了口气,自己嗅了嗅,忍不住龇牙笑了一下。   顾言忱还没回来,莫晓在他的房子里参观,走进了一间类似于展览室的房间,墙上立着一面大大的柜子,玻璃橱窗,里面摆满了奖杯奖牌。   从学校时期获得的最佳摄影奖一直到各大国际电影节的奖项,满满当当摆了一柜子,原来他在国外这几年做了这么多事。   莫晓眼尖,看到柜子二层最右侧立着一本相册,好奇地拿出来看,全是合影,每张照片的底下都写了备注,x年x月x日xx杀青。   他是个用心的人,任何一部他拍摄的短片、公益广告、电影的杀青照都留存在册。   心念一动,指尖翻找,在相册偏前的位置找到了唯一一张有她的照片,那是五年前顾言忱拍摄的一部关于“关注抑郁症患者”的公益广告。   那部公益广告她一直存在电脑里,有时候会点开看,静静地看完整段广告,就像是经历了一次理解和解脱,每当画面定格在最后一秒,又将自己推进了悔恨的无底深渊。   她清楚地记得,公益广告最后的画面是嶙峋的悬崖峭壁,低头可见万丈深渊,峭壁间,悬挂一条钢丝,一个孤独的小小身影柔弱如稻草,颤颤巍巍地悬丝游荡在钢丝之上。   峭壁的左边是死神狰狞的面孔,右边是亲人的冷漠不解。无论向哪迈步都是万劫不复。   画面很残酷,但不是告诉大家现实的残忍无情,而是呼吁全社会重视抑郁症。他们不是敏感、不是矫情,他们只是病了,作为健康人不该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指责他们,而应该多一点理解和陪伴。   其实抑郁症患者渴望的无非是亲友的一句:我会和你一起面对,一起努力,我会在这里,一直陪伴着你。   而这个道理,莫晓始终不懂,她的不理解让她冷漠和逃避,直至母亲离去她依旧无法理解那半夜压抑的哭声、莫名其妙的打骂、偶尔带笑的关爱,以及浴缸里一池鲜红的血。   母亲死后,她对母亲还是埋怨不解居多,为什么让她有一个灰暗不堪的童年,由此,将自己也推向了另一根游荡于悬崖的钢丝。   她一直被治疗,被引导。直到顾言忱的出现,她参与了公益广告的拍摄,才让她从正常人的视角重视抑郁症。也让她终于意识到了,母亲不得已成为一个不称职的母亲,而她也确确实实是一个不称职的女儿。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面对重度抑郁症的母亲,她希望能够对她说一句:我知道面对很难,走下去很难,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莫晓沉浸在回忆里,房间外有拖鞋踏在地面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在看什么?”   身后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顾言忱搂着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莫晓用手指指着照片中的自己,“我找到了这个。”   姑娘带着点轻微的鼻音,顾言忱觉得不对劲,合上相册将她转身面向自己。   午时的阳光明澈,照得她的脸有明晰的光影,她的眼中有一层很浅的水光,在光影里动荡闪烁,有点忧虑,有点落寞。   顾言忱用拇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问:“怎么哭了?”   阳光照亮的柚木地板上,有两道交叠的影子,莫晓抬手勾着他的脖颈,“顾言忱,我有没有对你说过谢谢?”   她今天的表现有点反常,纤弱敏感,还有点依赖。顾言忱目光带着疑问,浅笑:“为什么要谢我?”   莫晓这会儿已经从愁绪中抽离出来,吸了吸鼻子,眼睛湿漉漉的,笑容却比窗外的阳光还明媚三分,“突然就想谢谢你啊。”   因为你,让我遇见了更好的自己啊。   顾言忱失笑,手掌贴在她的后背往下抚了一下,“去换衣服,中午想吃什么?”   莫晓被他轻轻推着往外走,“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荤腥辣不行,煎的炸的的不行。”   “......我出家做尼姑算了。”   温馨小剧场(这个本来放在作者有话说的,羞羞片段删减,V章修改字数不能比原来少,就拿来充字数了,后面加订阅的费用好像是不变的。)   ——————————   莫晓假期过后回到剧组拍摄,剧组的伙食自然比家里差些,由此顾言忱时常帮她从酒店定餐。   由此每到剧组的饭点,何一南便会风风火火出现,手上提着包装细致的食盒,上面印着某酒店金光闪闪的logo。   时间久了就听到些酸不溜秋的声音。   “太矫情了吧,这点小伤搞得这么与众不同。”   “人家这是金贵,破皮流血的事肯定要多补补。”   “休养多少天了,就她特殊。”   ......   莫晓窘迫,跑去找顾言忱让她以后别给她定餐了,她要和大家一起吃盒饭。   顾言忱当时的反应是,敛了敛眸色,微眯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说:“好。”   莫晓目的达到,回片场继续拍摄。   可过了几天,剧组里又有了另一种声音。   “哎~你有没有觉得剧组最近的伙食变得好单调,整天猪肝、鸡蛋、鱼肉、海带什么的。”   “嗯嗯,每天这几个菜颠来倒去地上,还这么清淡,我都快吃吐了。”   莫晓默默夹了一筷子猪肝,一边咀嚼,一边掏出手机,编辑:盒饭求加鸡腿,相应群众的心声。点击:发送。   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红烧肉、肉末茄子、回锅肉、宫保鸡丁、爆炒腰花、醋溜白菜,相应群众的心声。   自受伤后的伙食实在是寡淡,莫晓的味蕾都快失灵了,盒饭吃了三分之一便合上不吃,这时手机“滴”的一声响起。   顾言忱:别想利用别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莫晓:“......” 第三十章   今天晚上莫晓的最后一场戏, 她出了点小错误,被导演叫到监视器前看回放。   顾言忱微微敞着腿,靠在导演椅上捏着眉心,显出些倦意,“说吧。”   莫晓坐在他身旁的小马扎上, 仰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顾言忱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揉捏,“如果不是有事, 你犯这种低级错误就要被批评了。”   好吧。。。   “你一会儿下戏了还要开会吗?”   “嗯, 要, 还要去剪辑室一下。”   “哦。”莫晓神色恹恹, 最近两人太忙, 都好久没有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了, “本来想找你说说明天的戏。”   顾言忱眸中蓄着笑意,从口袋拿出个薄薄的东西塞进姑娘手里。   “我忙完就回去,乖乖等我, 嗯?”   莫晓不动色声地接过房卡,用掌心覆在大腿上,觉得有些烫人。   片场亮如白昼, 不远处ada是忙碌的人群,他们躲在本该认真说戏的僻静一角暗通曲款。隐约的说话声入耳, 影影绰绰的人影入目,让她的感官变得清明而至于脸颊有些发烫。   两人面对面坐着,从远处看是在正儿八经地说戏, 一大一小两只手却在暗影里握在一起,莫晓的指尖在他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抠,像小奶猫一样挠人。   “嗯,那我先走了啊。”   她说着站起身,顾言忱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眸色黑醇,在片场程亮一片的灯光下闪着点浅浅的清辉,一时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希望在忙碌的工作中能够抽出时间片刻温存。   莫晓眉眼弯弯笑了一下,小声说:“我要过去了。”   顾言忱松开她的手,低低的声音含蓄而内敛,“去吧。”   莫晓离开的时候苏泽远正好过来找顾言忱,和他迎面碰上。   苏泽远嗓音有点哑,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说:“莫晓啊,你今天发挥又失常了,怎么这种错误也犯啊。”   莫晓态度诚恳,虚心认错,“顾导说得很清楚了,这次保证一条过。”   “你也要琢磨琢磨演技和自己的风格啊,老这样依赖顾导,成长会很慢的啊。”苏泽远老气横秋,“老顾,你说是不是?”   莫晓回头去看顾言忱,见他交叠起长腿,手搭在膝盖上也正看向她,神色已经恢复自若,“好好钻研,这条路走不通就试试其他方法,总能找到自己的闪光点。”   这话不过界,可莫晓被他若有似无的目光上下扫了一眼,总觉得有些灼人,话也变得格外暧昧难明。什么“总能找到自己的闪光点”,揪着衣摆往布景里走去,确定不是自己想多了?   莫晓拍完最后一条,下了戏回酒店,卸妆洗漱后在衣柜里翻找,她记得她带了一件黑色、蕾丝、低胸、短款的睡裙。   好半天才找到,穿到身上站在全身镜前照了照,够闪光吗?很够!   在外边套上一件浴袍,细细拢好领口一点都不露出来。   何一南看着她忙完了要出门,问:“你去干嘛?”   莫晓扬了扬手里的剧本:“去找导演对戏。”   “啧,你就穿成这样去找导演对戏?”   莫晓抛了个媚眼,“明天是一场床戏,这不是要应时应景吗?”   何一南无语望天花板,他们这对够劲爆的。。。   .   顾言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耐不住主编再三邀请,和大家一起吃了夜宵。   披着浓浓的暮色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凌晨,用备用房卡开了门,屋内亮着灯,小姑娘很乖,已经过来了。   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剧本,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向门口看去,见是他呢喃了句:“你回来啦?”,好像完成了什么任务,换了个姿势放心地侧躺在沙发上睡。   顾言忱看着沙发上白绵绵蜷着的一团,头顶那盏盈亮的灯好像一直照到了心口,原来一天忙碌后有人等待竟是满足。   他洗好澡,穿着一件白色浴袍,腰带扎着精瘦的腰,身上还有点腾腾热气和沐浴露的清香,以及脸上一点似有若无的可疑红色。   在姑娘身边坐下,她因为侧躺的姿势领口有些松开,顾言忱看过去觉得有些不对劲,手伸进去抚了一些,触感丝滑,确实不一样。目光滑过一旁的剧本,眸色黯了黯。   姑娘有些起床气,不过没关系,他有耐心。   骨节分明的手指扯着她浴袍的带子,一拉,松落。   拉开前襟,先脱下一只袖子,黑色丝质睡裙毕露无疑,靡颜腻理,在黑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白嫩。身材线条极好,目光从圆润的肩膀一直向下,腰侧下陷,往后是裙摆遮不住的紧致翘臀。   再翻过她的身子帮她把另一边的袖子也脱掉的时候,姑娘有些醒了。   被脱了浴袍,空调的冷气喷在皮肤上,莫晓在梦中的意识有些清醒,眼睛睁开一条缝,被光线蛰了一下又闭上,用手背掩着,声音软软的,“你干嘛啊?”   顾言忱见她醒了,手直接伸进她的膝弯里把她抱起来走去卧室,“不是要对戏吗?”   莫晓睡眼迷离,“对戏在隔间外就好了啊。”   顾言忱把她放在床上,莫晓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脱了浴袍,不遮不避靠在床头,向前舒展着纤长诱惑的雪白玉腿。   “开始吧。”顾言忱说。   莫晓:“?”   顾言忱已经入戏,声音平静,音质语感具是极佳:“陈卉,你何苦这样执迷不悟,如今大势已定,和我在一起,我必定护你周全。”   莫晓对剧本台词已经熟透,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自从走上这条路我便从未想过周全,我只想问你,勾结外寇置国家存亡于不顾,午夜梦回的时候,对故乡、对国人,你可曾有过半分愧疚?”   “大势所趋罢了,我只是比较识时务,不像你—”顾言忱好似突然想起戏中莫晓的手是被反绑在身后,于是将她两只手腕并在一起,紧握着扣在枕头上。   “你,你干嘛?”莫晓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顾言忱贴上她的唇,灵巧的舌探了进去,慢条斯理地逗弄。   这个吻有一些不同以往地味道,莫晓脖子后仰躲开他,一直顶在了床头上才躲过他的吻,“你喝酒了?”   顾言忱顺势将吻落在她的下巴上,“认真点,别出戏。”   怎么可能不出戏!   莫晓被他禁锢得动弹不得,他再这样,明天拍戏时该有阴影了。   湿滑的吻一路下滑,温热的唇轻轻开合,触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有点痒,又有点舒服。   “所谓美人者,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你可知道,这样美的你,我见的第一眼便已倾心。”   细细的黑色肩带从肩膀滑落,顾言忱咬上一边蓓蕾,“给我,好吗?”   莫晓心跳噗通噗通快的要命,全然忘了自己在戏中该奋力反抗,傻傻地点头。   顾言忱笑了一下,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花心柔软春含露,心絮纷纷骨尽消。”修长的手指轻轻扯下她另一边的肩带,顺着她的腰侧下滑,探了进去。   回剧组后两人便再没有过,莫晓有些不适的皱眉,轻轻出了一口气,“顾言忱,你在念什么?”   分明没有这句台词。   接着又听男人念道:“笑春风三尺花,骄白雪一团玉。”   他声音清冷低沉,徐徐动听,不细听还以为他在吟诗赋词。莫晓听到这句才知道他在念什么,顺着台词、配合着动作给自己加戏,要是放任顾导自由生长,迟早要堕落成色|情片导演。   顾言忱继续使坏,姑娘因为双手被束缚在身后,以至于她不得不挺起胸,这个动作放纵了他肆意采撷玉峰的芳泽。   这个男人太坏了,在剧组由他掌控全局,在床上依旧由他掌控,莫晓在他花样百出的逗弄下已然溃不成军。好在在这种事上她也没有什么好强心,既然他比较能耐,便由着他主控,安心享受。   莫晓晕乎乎,软绵绵的,不知被男人翻来覆去折腾了多久次,到最后哼哼卿卿甚至发不出一句完整的声音。终于洗完澡干干净净地躺回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男人又抱起她来喝水。   莫晓又困又累本不想理他,但喉咙确实干哑难受,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准备睡。   可男人还不放过她,满脑子都是她刚才娇柔的模样,咬着她的耳根,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内敛,就是话有点小孩子气。   “我想把明天那场戏删了,好不好?”   莫晓眼皮都撑不开,敷衍地“嗯嗯嗯。”了几声,也不非要躺回舒适的床,勉强埋进他怀里睡。   说完,顾言忱自己先失笑,明天那场是激化矛盾的重头戏,怎么能删?虽然拍摄时不用真枪实弹地演。可光是前面,如她方才那般,眸中含着一汪春水,白如凝脂的肌肤上晕出浅浅粉红,媚眼如丝,明艳不可方物。   这种风情不仅要出现在明天的拍摄里,更要在大屏幕上放映,不知要让多少男人为之心神荡漾。   顾言忱选择导演这条路从未有过半分后悔,这是第一次,处在这样一个位置,于公于私,难以平衡。 第三十一章   晨曦笼罩城市, 人们又将踏上轨迹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顾言忱向来自律,此刻温香软玉满怀,也有了君王不早朝的昏庸想法,好在自控力够强,帮怀里的人掖了掖被角, 还是起了床。   收拾好后准备去片场, 走到房间门口顿了一下又折回身,回到床边, 捧着她的脸落下一个又重又深的吻, 看她皱着眉直往被窝里缩, 嘤咛声全被他碾碎在唇舌里, 眼里泛起浓浓的笑意, 才满意离开。   时值初夏, 天亮得越来越早,七点钟的片场已经被朝晖洒满。她今天早上的戏十点开始拍摄,昨晚喝了点酒有些失控, 把她折腾到后半夜,怕是要睡过头,特意交待何一南到时候叫醒她。   可到了十点十分, 象牙白欧式风格的建筑里,一间装饰华贵的房间内, 所有工作人员准备就绪,却迟迟不见这场戏的女演员。   顾言忱支着长腿,手指夹着一支烟在椅子扶手上有规律地轻叩, 神色严肃,一言不发。   其他人面面相觑,剧组拍摄的时间安排如同圣旨,除了档期冲突外,还未见谁迟到过这么久,大家暗自思忖莫晓有可能的一百种死法,却不敢多言。各种意味深长的眼神,酝酿出剧组此刻微妙的气氛。   顾言忱捏着烟嘴,静静吸着烟,烟灰飘飘落落,淡薄地笼着他英俊的面庞,显得表情更加讳莫如深。   又过了隐隐躁动的三分钟,顾言忱回国后新招的助理,在众人沉甸甸目光的压迫下,硬着头皮上前,“顾导,继续等还是先拍下一场?”   顾言忱将烟蒂揿灭在一次性纸杯里,眸色冷凝扫了他一眼,“电话还打不通?”   助理握着手机的掌心开始冒冷汗,“莫晓的手机关机,何一南的还是没人接。”   顾言忱皱眉,还没起床?掏出手机拨出何一南的电话。   此刻何一南正坐在导演套房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玩手机游戏,不断的来电和游戏叠加给手机升温,让手机烫的可以烙饼。   这次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她没敢淡定地放在茶几上,而是冲着卫生间大吼,“莫晓,你男人亲自打电话来了,要不要接?”   莫晓裹着浴巾站在卫生间的大镜子前,遮瑕膏一股接一股挤到手指上,再匀匀抹到脖颈,肩头等处,脸上表情欠奉。   臭男人,留下这么多证据,一会儿怎么见人?   听到何一南的叫唤,又问候了顾言忱一遍,语气不善:“和他说我负伤罢演!”   两头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中间牵着线的何一南老神在在地接起电话,“导演啊,不好意思,莫晓这几天戏太重有点生病了,尤其身上,你知道的,轻轻重重的伤,这会儿还在‘上药’,上好药立马赶过去可以吗?”   顾言忱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男演员穿着墨蓝色真丝浴袍懒懒坐在床头,脸上已经酝酿好了角色乖戾的表情,准备好随时上演一场用强的床|戏。   他喉咙有些紧,对着电话说:“抓紧时间。”   助理凑过来问:“导演,怎么说?”   顾言忱淡淡收回目光,又点了一支烟,尼古丁在肺腑里走了一圈缓缓吐出,对助理说:“通知大家休息半小时—”缓了一下,“再开始拍摄。”   莫晓到片场化好妆时已经十一点,这场戏里她十分狼狈,所以没有化精致的妆容,只是在素颜的基础上稍加修饰,修饰出一个带着伤痕、头发凌乱楚楚可怜的模样。   此刻她坐在床上,由工作人员帮她把双手反绑在身后,床幔还没放下,她用余光偷瞄顾言忱,见他偏头抽烟,眉头耸成个小山峰。   突然有些心疼顾言忱,也心疼自己,这种事就算是演戏,也没几个人做得到全然淡定吧。   何一南目光不动色声地在两人之间瞟,看着忙碌准备的众人,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这种CP也是蛮刺激的。   各方准备就绪,顾言忱目光锁在监视器上,低头对着麦说:“action.”   男演员酝酿好情感,将莫晓掣肘在床头台词顺着说出来,“陈卉,你何苦这样执迷不悟,如今大势已定,和我在一起,我必定护你周全。”   第二次听到这句台词,莫晓耳边却是顾言忱昨晚清冷平静的声音,有些出戏,定了定神才说:“自从走上这条路...”   “卡!”顾言忱冷声道。   莫晓对男演员说:“抱歉,还没进状态。”   “没关系,一会儿要是冒犯了,该我抱歉。”   莫晓忍不住想要去看顾言忱,眼珠一转又生生忍住,闭上眼深呼吸,努力屏蔽掉存在感极强的某人。   再次开始拍摄两人的状态都不错,可演到莫晓被扯掉衣服露出一边香肩那一幕,她惊恐僵硬的表情让男演员根本进行不下去。   顾言忱再次喊:“卡!”   因为莫晓被反绑着手,男演员善解人意地帮她拉好衣服,合拢好衣襟,等着重新拍摄。   余光不经意地一撇,莫名感到某道冷厉的目光向他袭来,他惊诧地向顾言忱看去,只见他安静坐在监视器后看着画面回放,仔细辨析顾言忱面上的表情,没毛病,自己是,幻觉?   本以为顾导会停下拍摄给他们说戏,结果立马听到他毫无情绪一声:“action.”场记板“啪”的一响,再次开拍。   不知怎么的,男演员总觉得芒刺在背再难完全入戏,莫晓的表现也生硬,一场戏拍了一个多小时一直ng。   到了饭点,显然早上是拍不好这段戏了,顾言忱淡淡道:“大家先去吃饭,这场戏下午继续拍。”   吃午饭的时候,床戏拍得不顺利的事情好像已经人尽皆知了,女演员们坐在一起闲聊,不知不觉就聊起了吻戏床戏经验。   各种逗趣辛辣内容比比皆是,莫晓默默听着,有用的意见在脑子里记下来。   叶稀眼巴巴问唐妤,“唐姐,你最有经验,这种戏你是怎么戏的,拍摄的时候会尴尬吗?”   唐妤用纸巾抹了下嘴角,语调高冷,“一名专业的演员,一生要演无数场戏,什么都尴尬哪里尴尬得完?重要的是在每一个角色里保持住最真的自己,不就是床戏嘛,入了戏你是戏中的人,出了戏你还是你自己,又没人真上了你,怕什么?”   莫晓扒着盒饭里的米粒,唐妤虽然没看她一眼,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对她说的,还像是教她经验心得,奇了怪了...好像自从工厂拍摄意外后她对她就有点不一样了。   午饭后,莫晓和演对手戏的男演员在休息室里对戏,将这场戏要注意要体现的内容,两人的情感都细细交流了一遍,统一了想法又过了几遍戏,两人状态都到位了下午的拍摄也开始了。   再次回到片场,莫晓淡定很多,刚才和男演员对戏也没和顾言忱说,相信和他能够心照不宣。   机位一就位他们就入了戏,整段戏拍摄很顺畅,全程无卡壳。   顾言忱一双眸子如墨一般,一瞬不瞬看着监视器,某种浓郁的情绪在眼底摇曳。   昨晚和主创开会讨论剧情的时候,就以影片上映审批为理由删掉了正面强吻的镜头,再由床幔遮挡,女演员被男演员挡住身子,不该露的一概没露,十分含蓄,可实际拍摄的画面却出奇的妙曼撩人。   远景是由无数水晶吊坠组成的吊灯,灯光莹亮,浅粉色床幔层叠繁复,在风中飘飘荡荡,大床上纠缠的两道身影透过朦胧的轻纱若隐若现。   画面切换到近景,是两人的上半身,莫晓手上的禁锢已经被解开,纤细的手臂正紧缠在男人的后背,指甲毫不留情,慢动作一般,在男人蜜色的肌肤上留下几道鲜红的抓痕。   再切换到莫晓的面部特写,蹙眉、咬唇,细密的汗水沁出。那双眼,含着泪水,颤湿的睫毛碟羽般轻轻煽了一下,泫然的泪水缓缓流出,顺着眼角滑落入鬓。   虽是在水深火热中的痛苦中针扎,但毕竟是无限遐思的行为,总能演绎出靡艳的味道。   画面的最后,粉色纱幔缓缓落下,滑过莫晓微仰着脸,销魂的眼神和微张的红唇,蕴着泪水的双眸盈然如梦,无不魅惑勾人。   看着最后一幕画面的顾言忱瞳孔收缩,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喉结动了动说:“过。”   话音一落,男演员立刻从莫晓身上起来,莫晓身上无袖贴身的衣物依然完整,两人轻咳了声,各自别开眼没多说一句话。   何一南给莫晓披上外套,叶稀冲上来猛夸:“莫姐,你刚才演的太好了,痛苦中难抑的快感,情绪超到位的,嘿嘿~这段肯定能成为电影的卖点。”   莫晓舒出一口沉甸甸的气,“要是成为卖点就不妙了...”   叶稀闪着大眼:“怎么会呢,这样就容易红啊,当演员不就是为了红吗?”   莫晓拢了拢衣襟,对她笑了笑没再答话。床戏和哭戏都十分考验演员的演技,这是她第一次演床戏,还配合着哭戏,进《年轮》剧组后她的演技提升了很多,要是放在以前这段戏肯定拿捏不到位。可在自己男人面前演了全套,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瞥了眼不远处的顾言忱,男演员过去看画面回放,嘴里巴拉巴拉不知在说什么,估计是在求点评自己的演技什么的,他肯定没注意到导演紧绷出凌厉线条的下颌,不然他一定会把自己的舌头打个结再塞回去。   工作人员正忙着收道具、设备,顾言忱身旁的一次性纸杯里装满了心烦意乱的烟头,男演员叨叨够了终于离开,莫晓就见顾言忱往外走,她紧跟了上去。   洋房二楼廊道尽头,顾言忱倚靠在铁青色钩花扶栏上,后头空落落的兜着风,他笼着手低头点燃一支烟。   莫晓走进,正好撞上他吸燃烟抬眸的一瞬,被他深冷的目光一蛰,脚步顿了一下,慢慢走过去。   男人背后是一整片的蓝天和浮动的白云,光影明晰,映衬着他有些紧绷的脸。   走道这会儿没人,莫晓伸手去挽他的手臂,哪知男人语气比眼神更冷硬:“离我远点。。”   闻言,莫晓心口怦地轻颤,手僵在空气中,滞了两秒才缓缓收回,本以为他们会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原来是高估了男人忍耐的限度...   姑娘委屈的小表情落入眼里,顾言忱知道她是误会了。   重重吸了口烟,让尼古丁压下隐隐脱轨的情绪。勾着她的腰反身把她摁在扶栏上,夹着烟的手指虚抚在她的侧脸,低头贴上她的唇,落下一个急切又深入的吻,但很快放开她,与她额头相抵,气息有点重:“宝贝儿,再不离我远点,我要忍不了了。”   这是一个明显隐忍的吻,又像在发泄些什么。   莫晓愣了愣,有些懂了,眼尾一勾,目光不安分地往下瞟,“你...嗯?”   顾言忱捏了下她的脸,隐晦的笑容都是无奈,“你乖一点,我还要工作。” 第三十二章   时间在各司其职的忙碌中悄无声息地流逝, 莫晓掐着手指算时间,要是按照目前的拍摄进度计算,不到半个月电影拍摄会到一个爆炸的大高|潮,然后她就要领盒饭了。   虽然和顾言忱在一个剧组,两人真正好好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不是A组B组错开地点, 就是白天的戏、夜戏错开时间。   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会有大暴雨,剧组趁着大雨要去潭城西郊的荒野拍摄一场雨天偷袭的戏。有时候拍摄就是这么被动, 你要赶时间、赶进度, 还要天公作美赶天气。   这场戏的场面很大, 大部分主要演员都要去, 由此保姆车、工具车、房车、小轿车洋洋洒洒开了一个小车队过去。   厚重的雨云从天边一点一点逼近, 眼看就要酝酿出一场大雨, 天色渐暗、微风渐起,槐树叶唰啦啦地响了起来。   莫晓一晃身,挡在顾言忱面前, 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说好的,我开车。”   顾言忱看了眼越聚越厚的乌云, 伸手去拿车钥匙,被莫晓躲过。摊开手心, 摆在莫晓面前,“雨天不好开车,钥匙给我。”   “大家都走了, 我们抓紧啊。”莫晓把钥匙紧紧拽在手心里,仰着头看顾言忱。   突然起了阵大风,掀起干燥的黄尘灰土飞扬过来,眨眼间,顾言忱已经下意识地把莫晓的脑袋按在了胸口。   风过,男人放开她,莫晓一抬眸就见他缠上血丝的眼不适地眨了一下,然后眯了起来。将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进沙子了?现在没法和我抢着开车了吧?”   “没良心的东西。”顾言忱失笑,接过水瓶,弯腰洗了洗眼睛。   就在这时,何一南突然蹿了出来:“不就是开个车嘛?看把你们难的,我来我来。”   何一南车技一流,莫晓对她很放心,把车钥匙递给她,“你还没走?”   “哎,别提了,今天转场的人太多,我挤不下了。”说着摆了摆手,往莫晓的白色奥迪走去。   这样最好,不仅有了放心的人开车,两人还能忙里偷闲温存一番。   莫晓和顾言忱肩并肩挨着坐在后座上,她一边调试着空调,一边用手背试温,直到不热不凉刚好舒适。   “你睡会儿吧,今晚又不知道要加班到几点。”   姑娘语气中藏着点小小的落寞和疼惜,顾言忱心软如棉,执起她的手亲了亲,最近太忙,许久都没有好好陪她。   情人间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读懂了他的内疚,莫晓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大老爷们似的说,“放心睡吧。”   顾言忱沉静的眼里浮现笑意,埋在她的肩窝低低笑了几声,没一会儿直起身,揽着她稳稳靠在自己身上,“陪我睡会儿。”   莫晓倒是不太困,不过也不忍心破坏这片刻宁静,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小憩。   她睡得浅,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的时候就醒了,这雨下得急,没一会儿就倾盆似的倒了下来,侧眸向窗外望去,细密雨线连成白蒙蒙一片,视线极差。   耳边的呼吸声很沉很重,已经睡熟,莫晓轻手轻脚从他怀里出来,见他没有被扰的样子便向前倾身,压低声音对何一南说:“雨太大,你开慢点。”   何一南背对莫晓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我是老司机。”   到了拍摄场地,雨还不见小,显然没法拍摄,大家都坐在车里等,莫晓索性不叫醒顾言忱让他安心睡。   半响,雨势小了点,顾言忱的电话应景地响了起来,想来他今天是累极了,电话响了也没醒,莫晓拿着他的手机有些犹豫,沉吟片刻还是轻推着叫醒了他。   顾言忱眼睑动了动,皱着眉将眼皮撑开一条缝,眼里的血丝都是疲惫,初醒时的朦胧目光看着莫晓。莫晓将手机递给他,“是远哥。”然后抬手按着他的眉心揉了揉。   他看着窗外簌簌下着的雨,眼神逐渐清明,不急着接电话,而是握着莫晓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说:“有点酸。”才接起了电话。   莫晓怔了一瞬,缓缓笑开,推着他转过身,在他的肩膀、脖颈按摩,长时间坐着工作的人脊椎往往不太好。   苏泽远的声音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就着荒野不太好的信号滋滋传来,阙静的车厢里莫晓也没能听清他说些什么,没多久,顾言忱说:“好,准备布场。”   姑娘力气不大,按压在身上是轻微酸软的感觉,顾言忱闭着眼静静享受了一会儿,一转身就将她抱了个满怀,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蹭了蹭,闭着眼细嗅芳泽,“要开始工作了。”   莫晓闷闷“嗯”了一声,嘴里说着:“快去吧,他们在等你了。”手却搂着人家不放。   “外面雨大,你别乱跑。”   “你交待小孩子呢?”   “不然我没法安心拍摄。”顾言忱不舍似的搂紧了她,亲了亲。   “唔。”莫晓弯唇笑。   他情话说得不动声色,你没事我方能不动如山,否则无法安心拍摄。她那点小落寞就被无声无息地安抚了。   还有落在脸上的吻,未免太轻柔了些,莫晓心软得一塌糊涂,心想其实他也挺粘人的,一时间更不舍得下车了。   顾言忱看她懒洋洋满足的小模样,眼底都是柔情,捧着她的脸在唇上啄了一下说:“你只有一场在车上的戏,先坐到车里等。”这才推门下车。   顾言忱刚下车,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何一南,扭了开关似的快速转过来,对莫晓说,“早知道当个司机要亮成浴霸我宁愿去挤工具车!”   莫晓耸肩,“反正你是老司机怕什么。”   “......”   莫晓今天下午的戏是被胁迫在车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伙伴们被绞杀,心中的悲戚绝望不言而喻。她不敢疏忽,听顾言忱的话坐进了那辆老爷车里,等待的过程中静静看台词,酝酿情绪。   何一南今天争取了个喊着“杀啊!”往前冲,然后biu地一下就死了的龙套,把她送到车上后立马兴奋地跑去报道。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莫晓的注意力从剧本转向了拍摄现场,除了她,所有人都在雨中艰难地拍摄。   汽车隔绝的一室宁静外,风追着雨,雨赶着风,方才的大雨吹断了树枝、打乱了荒草,地面泥泞不堪,工作人员穿着雨衣在穿梭忙碌,演员们正在雨中血火交汇,厮杀成一片。   雨点砸在脸上,糊了眼根本睁不开,强撑着继续。   摔到地上,泥巴小草吃进嘴里,呸地一声吐掉,爬起来继续。   一个演员走错位了或是眼神不对,一声“卡”后,所有人在雨里泥里继续。   ......   雨天拍摄诸多不易,尤其还是在这荒郊野外的雨中拍摄打斗场面,一个不小心就是意外。顾言忱自然是知道,所以让她坐在车里别乱走。   可她看到大家都在冒雨工作就坐不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伞推门下车。走到临时搭建的遮雨棚里,特意站在顾言忱后侧不起眼的地方。   这时第一场打斗戏正好拍摄完,几十个演员乌泱泱扎堆往这边走,两个场务抬出一个纸箱分发毛巾,莫晓看他们人手不够便过去帮忙。   场务见莫晓来帮忙,摆着手忙说:“不用不用,哪里敢麻烦你。”   莫晓继续手里的活儿,“没关系,都是一个剧组的,谁没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演员在人前光鲜亮丽,享受鲜花掌声,受尽追捧。可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份工作罢了,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他们和任何人一样,一份付出、一份努力,拿着一份工资过日子,泥里打滚、雪天下水都是常态。   毛巾发的差不多了,正准备收东西,一个脏兮兮湿淋淋的瘦高个突然蹦到眼前,大俊笑出一口小白牙,嵌在泥脸上显得格外的白,一双漆黑的眼,会发光。哪怕一身狼狈也难掩热腾腾的青春气。   “小莫姐,我今天有台词了,第一次有台词!还有一个单独的镜头!”大俊往后捋湿发,“嘿嘿~虽然才五个字。”   大俊踏实好学有上进心,顾言忱有意提拔他,他已经从场务兼群演,再到现在,偶尔演个小配角。   莫晓递了一条毛巾给他:“好好演,会越来越好的。”   大俊重重点头,退后一步,昂起头就着雨水冲洗脸上的泥巴。   “你已经没戏了吧,快去换衣服。”莫晓怕他感冒,催道。   “没事。”大俊无所谓地甩头,力道大了,雨点子甩到莫晓脸上,有点尴尬地挠挠头,“小莫姐,对不起啊,嘿嘿,太兴奋了。”   莫晓不见怪,自己拿了条毛巾擦脸,“没事,换衣服去吧。”   “嗯,我先去看回放,顾导说,我要是演得好,下次给我有一句话的角色。”大俊根本不在乎一身湿,也不躲遮雨棚里,直接从雨里穿过去找顾言忱。   莫晓视线跟着他看到了顾言忱,他坐在风口,雨被风吹斜往里飘,衣服全湿透了,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他在片场指导的时候并不是一直坐在遮雨棚里,好几次莫晓都看到他直接走进雨里去安排工作,不撑伞也不穿雨衣,真以为自己是铁人了。   大概是赶着拍今天下午的戏,他神情严肃,工作一项接一项紧锣密鼓地安排。雨水顺着侧脸线条滑下来也没去管,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唯有他始终不动如山。   “你衣服都湿了,擦擦吧。”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莫晓吓了一跳,回身就见上次被强的床戏后,对手戏就多了起来的演员张祺。他手里正拿着一条浴巾,固定在递给她的姿势。   莫晓窘迫,用毛巾擦了下脸,笑道:“不用,我有这个。”   “放心,干净的,我没用过。”张祺以为她是客气,半打趣道。   莫晓继续推托,“真的不用,雨这么大,你自己留着吧。”   张祺不再勉强,又说:“这场之后就是我们的戏了,不然先坐到车上去等,这里都是雨水。”   “我刚下车,就不了,你先去吧。”   莫晓语调慢慢地说,边说边搜肠刮肚找理由避开他,上次和他拍了床戏后,顾言忱在片场的时候没说什么,晚上回到酒店把她折腾个半死,够隐忍也够闷骚。   这时手里的手机一震,莫晓点开信息,顾言忱:不是让你坐车上的吗?   明明是平铺直叙几个字,莫晓无端感受到了他冷硬的语气,心虚地向他看去,却见他依旧在忙碌,简直让人怀疑信息不是他发的。   莫晓对张祺笑了一下,干脆道:“助理找我,先走了。”   一大堆人挤在遮雨棚下,莫晓慢慢往前挪,没走几步就看到大俊大步流星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晃眼人已经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条浴巾,不由分说地塞到莫晓手里。   贼兮兮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似的,“顾导让我给你送过来。”末了又加一句:“生活制片特意给顾导买的,我就看到这么一条。”   莫晓搓了搓冰凉的手臂,将浴巾披在肩上裹着,觉得无比厚实、无比熨帖,果然是导演专属。   看向那个高高大大,正四平八稳指挥工作的男人,还真是幼稚啊。 第三十三章   将暮未暮之时, 雨又大了起来,今天还剩最后两场戏,顶着疾风骤雨所有机位准备就绪。   顾言忱把麦举到唇边,喉结动了动,一滴水珠正好从那点凸起上滚落下来, 他喊:“开始。”   没有人再发出一点声音, 打板声“啪”地一响,就被吹散在呼呼的风声里, 阴沉沉的天裹紧了一张张肃穆的面孔。   高旷冷沉的山崖再无路可退, 往前一步便是深渊, 沈俞孑然独立崖边, 显得傲然孤绝。晚风飒飒地哀鸣, 稠密的雨似箭, 仿佛要穿透一切,黑洞洞的枪口还在步步紧逼。   他衣服破败泥泞不堪,伤口见血, 却不显狼狈,因为那双眼,体现人类最幽微情感的眼中, 毅然而决绝,不见半丝怯懦。只是在漫天大雨中, 他的眼里浮现出一层很薄的水光,竟是分明。   敌人头目往前一步,抬起下巴以一种睥睨的姿态说:“现在投降, 饶你一条狗命。”   沈俞呵地一声冷笑,“杀了我一人,还有千千万万后来人,死又有何惧?我恨只恨不能亲手杀了尔等狗贼!”   说完他踩在浑浊的泥水里,脚步后退,毫不犹豫,转身坠崖。   灰色与血色交杂的暮色里,几片枯叶随风飘扬着,旋转着,冷雨落在地上溅起几点水星。仰头望天,是翻滚的乌云,不见天日。   “过。”顾言忱的声音响起,这场戏拍得很顺利,一条过。   或许是今天拍摄的内容太沉重,亦或许是环境太过压抑,拍摄片场陷入哀沉。   叶稀不断往遮雨棚里缩腿,避免溅起的雨点落在身上,说:“越演越悲,莫晓姐,你说顾导干嘛要拍这么沉重的电影?这么虐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市场?这个题材感觉越演越不讨喜啊。”   莫晓目光落在接应沈俞的一群人里,他刚才跳的地方拍摄的角度看着陡峭,其实不过才两三米高,为了安全起见,底下还是垫了气垫。   接下来一场是她的戏,看完这段她已经入戏,轻声开口:“战争片是很惨痛没错,但不是只有死亡和毁灭,我觉得这类电影的意义在于提醒我们记住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雄们,在过去的血泪中反思,让我们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   唐妤手环在胸前,穿着一身利索的军装,瞟了眼一脸呆萌的叶稀,“小妹妹,你以为战争离我们很遥远吗?也别整天刷微博看韩剧,有时间也看看新闻,你就知道有多少国家还在战乱中了。说实在的,有时候会觉得生在这样一个和平的年代,和平的国家就该值得庆幸了。”   叶稀被堵得哑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再吱声。   莫晓和唐妤对视一眼,第一次两人说话没有针锋相对,难得还有那么点志趣相投的意味。   导演把自身的感受寄托在电影上,给予它新的生命。演员则是以新的身份去演绎一段故事,展示一种感情,而每个演员的目的都不尽相同。   大俊为了挣更多的钱,摆脱贫穷;   叶稀为了红,为了火;   唐妤为了不断进步,为了走得更远攀得更高。   ......   细想起来,莫晓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一名演员,只记得五年前和顾言忱偶遇后得知了他读的是编导专业,刚好那年她高考报志愿,鬼使神差地便选了表演专业,然后一路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走了下来。   何一南撑着伞走来,伸手在莫晓眼前晃了晃,“还发什么呆?到你了。”   莫晓回过神,雨天设备不方便挪动,老爷车已经开到了摄像机中间,何一南用伞遮着雨把她送到车上,张祺已经坐在里面,看到莫晓,对她笑了笑,“准备好了?”   莫晓点头浅笑,“OK.”   目光透过打开的车窗,隔着沉沉雨幕看向顾言忱,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他气宇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遮雨棚下,两人对视的目光仿佛将他们带至只有他们才懂得的温柔乡中。   莫晓清楚地看见顾言忱弯唇对她笑了一下,一纵而逝的清浅笑容像是鼓励,让紧张的拍摄柔和起来。   定了定神,闭上眼沉淀情绪,等着顾言忱一声令下开始拍摄。   戏里的陈卉刚才亲眼目睹了曾经一起奋战的伙伴们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血泊中,而她独坐一偶,有心无力。逝者已逝,可悲怆却没能消逝,而是不断累加在活着的人身上。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沈俞跳崖的那个山头,眼眶发红却是干涩无泪。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陈卉的心已死,苟延残喘的皮囊,连哭都没有眼泪。没人知道,她轻衣薄掩的心口,翻滚着怎样的情绪。   雨斜入窗,湿了额前的发,她只是静静看着,不发一言。   张祺揽着她的肩膀,目的达到,对司机说:“回去。”   “过。”   听到顾言忱的声音,莫晓凉凉吐出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她一直忐忑演不好今天这场戏,全程无台词,最复杂悲恸的情感全靠眼神传递,真的很难把握。为了表现好这个情绪,她这几天都在研究这段时期的历史,让自己多一点时代的共鸣。   今天下午的拍摄到此结束,也意味着沈俞杀青,顾言忱做东请大家吃饭,庆祝他杀青。   大帮人马回到影视城时天色已晚,为了方便,聚餐的地点就选在他们住宿的酒店,大家洗完澡到餐厅,生活制片已经安排好了姜汤,服务员一人一碗端上来。   莫晓比大家略晚一些才到,那时只有顾言忱身边还有一个位置,另一边坐着苏泽远。他浅浅抿了一口姜汤,面无表情一副拒人于外的清冷,难怪没人敢坐在他身边。   视线扫了一圈,好似在犹豫。果然,不出三秒就听到苏泽远的声音:“莫晓过来,坐这边,就这还有一个位置。”   莫晓抿唇笑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走过去。   顾言忱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头发有些松软,在灯光下染着光泽,眼睛漆黑沉氲、鼻梁高挺,是很英挺很俊逸的一张脸。   莫晓在他身边坐下,似乎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味道,很干净,莫名好闻,要不是这里人多,一定要扑进他怀里使劲嗅一下。   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一阵温热的触感覆上。他的手很干燥,掌心柔软,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指腹在掌心摩挲。   光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莫晓就能想象出他手的样子,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在这满座宾客中,她微低着头,脸颊有点不受控制地发烫。   顾言忱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声音清润温软,侧低头对她说,“先喝点姜汤。”   听到声音,莫晓下意识地抬头,就见顾言忱漆黑含笑的眼眸看着她,没由来的,心绪开始轻微飘忽,这男人杀伤力太强,让她每秒产生一次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掩饰一般地轻咳了声,莫晓将姜汤挪到面前,埋着头,一勺一勺舀着喝。   “小姐,您的姜汤...”   姜汤要趁热喝,所以生活制片特意交待了酒店按人头上,莫晓来得晚,她的那份这会儿服务员才端来。   莫晓茫然地看了眼服务员,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喝着的姜汤,继而对上顾言忱静然带笑的眼,“轰”的一下,脸瞬间红的和什么似的。尴尬地对服务员笑了一下,“额~放......”自己面前还是他面前?   倒是顾言忱比较善解人意,接过姜汤放在了莫晓面前。   同桌的其他人看着这边,打趣调侃了几句,莫晓脸更红了。好在他们到底没敢拿顾言忱开玩笑,随便几句就带了过去。   只有苏泽远对顾言忱开刷不讲究分寸,他一口闷了碗里的姜汤,砸吧着嘴,“莫晓,分享一下顾导的口感如何?”   顾言忱的口感,自然是很销魂。   莫晓尴尬到一定程度,已经淡定下来,喝了口顾言那碗转凉的姜汤,脱口而出:“顾导的口感,略显温凉。”   然后大家都笑了...莫晓觉得,她今天可能有点外放了......   看着面前齐齐摆着的两碗姜汤,一碗温凉,一碗冒着腾腾热气,她用力掐了一下顾言忱的大腿,压低嗓子说:“干嘛不提醒我?”   顾言忱闲闲坐着,神色自若,将她的手纳入掌心轻轻地揉,声音带着点慵懒笑意,“你喝我的姜汤,有哪里不对吗?”   “......”   是没有哪里不对,可是要分场合啊!   这时莫晓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刚才分明是他引导她去喝那碗姜汤的,这个阴险的男人!   然后就听见这个阴险的男人说:“我哪里温凉了,嗯?晚上试试—”到底有多火热。   莫晓:“!!!”   为什么当初她会觉得他是个清冷内敛的男人?   沈俞是剧组第一个杀青的主演,加之许久没有这样放松,大家兴致都很高,推杯换盏,一餐饭吃下来,莫晓都喝了点酒,顾言忱就更不用说了,今晚除了沈俞外恐怕就他被敬的酒最多。   他脸庞上有一点微红,看着倒还是清醒,只是看着莫晓的眼神越来越暗沉,莫晓知道,他喝多了。   好在也快散席,上了最后一道果盘,大家虽开心,确也是货真价实地累,没多滞留前前后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莫晓放在桌下的手被顾言忱紧紧拽着,他贴在她耳边说:“去我哪里,嗯?”   他微醺的酒气喷在脸上,莫晓低低“嗯。”了一声,好在这会儿大家各走各的,没人注意到他们。   顾言忱真的是喝多了,莫晓从未见过他这样急切。刚到房间就被他抵在门板上,一只手紧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抚着她的侧脸,长舌直入就是一记又深又缠绵的法式舌吻。酒的芳泽在唇舌间弥散开来,吻越来越深,情越来越浓。   慢慢地,手开始不安分地从衣摆探入,四处点火,薄唇顺着她的脖颈往下,辗转亲吻,莫晓被弄得全身发软,勾着他的脖子,声音也是娇娇软软的,“顾言忱,你这算是酒驾吗?”   顾言忱在她的锁骨上轻噬,莫晓感觉身上一凉,连衣裙的拉链已经被他拉开,松松掉到地上。   她觉得这样急切有点羞耻,长腿勾上他的腰,搂紧了他的脖子说:“我们进去。”   顾言忱托着她的臀把她抱起来,埋在她的肩窝里低低笑了,说:“在自己家里,酒驾也不怕罚单。”   回到房间,关了盈亮的吊灯,只留一盏暖黄色的壁灯,灯光笼着一室暧昧旖旎的风光。莫晓切身体会到了,顾导的口感一点都不温凉,火热的要死—欲羞欲死。 第三十四章   由于昨晚讨论温凉还是火热这个话题讨论得如火如荼, 今天早上两人的手机交替响成了热线电话,他们依旧睡得死沉。   莫晓在某个瞬间突然一颤,从梦中醒来,一只手臂紧紧箍在她的腰上,眼睛还没睁开, 摸索着去找手机, 触到手机直接挂断。   才钻回被窝,另一部手机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   缓缓睁开眼, 无奈地看了会儿天花板, 挪开顾言忱的手臂, 从他身上翻过去, 找到他的手机。   足足十多个未接电话, 莫晓翻看通话记录, 基本都是他的助理、苏泽远以及主创打来的,还有一通被标记的广告电话,以及叶稀?   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莫晓先关了铃声, 凑近他耳边轻声说,“导演,九点半了。”   顾言忱眉头皱了一下, 勾着她的腰拉进被窝拥进怀里,她身上带着点外边的凉意, 他觉得有些冷,将她拥紧了一些又裹紧了被子。   莫晓被抱的死死的,挣了挣, 用更大一点的声音说:“该起床了,他们都在找你。”   静了两秒,莫晓眨眨眼,居然没有一丝反应,一只手在他的腰上轻轻推,“导—”   话还没出口,就被男人翻身压在了身下,温热的气息滑过她的鼻尖、脸颊。他的脸,贴了下来,轻轻在她唇上吮了一下,似乎不太舒服,又侧身重重躺下。   鼻尖在她脸上蹭了蹭,声音低哑干涩:“宝贝儿,再睡会儿。”   顾言忱感觉身体里像是灌了铅,很重,却又乏力。身上一阵热,又一阵冷,唯有臂弯里的人,让他觉得有一丝舒服,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他贪恋似的抱紧了她,不想睁眼。   男人眉头微拢,头发乱,沉沉闭着眼,壁灯暖黄微明,散出朦胧的光,照在他英挺的脸色,让睡梦中的他卸下强势,甚至有些脆弱。   莫晓用指尖去揉开他蹙着的眉,却发现他的额头不正常地发烫,莫晓这才注意到他向来温暖的怀抱此刻竟是沁凉,就连贴在她后背的指尖都带着凉意。   用手肘撑在枕头上,俯身在他头顶,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用脸颊贴着感受了一下,确实是发烧了。   昨天大家都淋了雨,他的那碗姜汤估计自己没喝几口就给她喝了,加之他工作强度大,积劳成疾酿成了病。   看着他紧闭的眼,乌黑飞扬的眉,有些心疼。   唇贴在他滚烫的额头烙下一吻,轻手轻脚下床,给生活制片打电话要了退烧药,到酒店大堂拿了药又去餐厅打包了一份粥才匆匆回到房间。   到房间的时候顾言忱已经醒了,靠在床头捏着眉心正在讲电话,脸色不太好,眉眼间都是倦意。   莫晓将窗帘来开一半,打开窗户,雨后清爽的风带着点滋润的气息淌了进来,让人稍稍舒服一点。   在隔间外的茶几上摆好了粥,又烧了开水,就见顾言忱起床穿衣服,她连忙走过去,“你要去片场?”   “嗯。”顾言忱已经穿好长裤,神色疲惫,“今天睡晚了。”   莫晓抢了他的上衣不让他穿,“不是睡晚了,你是生病了。”   顾言忱按了按太阳穴,声音有些低哑,“别闹,衣服给我。”   “你都发烧了,今天就休息一下不行吗?”莫晓拿着衣服的手别在身后。   顾言忱赶着去片场,没和她争,在衣柜里重新拿了一件衣服穿上,去卫生间洗漱。   一从卫生间出来就见姑娘站在门口死死盯着他,他紧抿着的嘴角动了动,弯出一个小小的幅度,勾着她的脖子在额头亲了一下,“一点小感冒没有关系。”   “谁感冒额头发烫,身上冰冷的,你说说看?刚才十多个电话你都没听见,这么累了...”莫晓抿了下唇,心疼又无奈,声音弱了下去,“你就不能休息一下吗?”   顾言忱斜倚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眼皮有些重,“宝贝,片场还有很多事。”   不知怎么的,莫晓心头的火猛地蹿了上来,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怒气,“工作工作工作,你整天就知道工作,除了工作你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顾言忱面容滞了一下,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发,浅笑,“还在乎你啊。”   莫晓感觉某种滚烫又沉重的情绪在心头翻滚,堵得她一窒,静了片刻才说:“别以为你说甜言蜜语我就会放过你。”   顾言忱看了眼时间,“你今天没戏自己在这休息,我晚上回来陪你,乖。”   还晚上!   莫晓拽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不行,你这样怎么工作?”   十几通电话像是催命符,姑娘又蛮缠得不行,顾言忱捏了捏眉心,脸上的温度降了些,“你听话,这么多人都还在等我。”   他平时虽清冷,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带着温度的,此刻他眸光暗沉冷凝,莫晓仿佛被他的目光蛰到,真的就不闹了。   顾言忱一路走到门边,“喀噔”一声打开门,她都没来拉他,他又觉得不太对。回头一看,姑娘眼眶红红的,直直站在水晶灯下看着他,见他回头怄气似的马上转身,坐到沙发上打开稀饭开始吃。   顾言忱失笑,看了眼时间,长指在太阳穴上按了按,给苏泽远发了条信息,让他先处理片场的事情,又关上门折回身去哄生气的女朋友。   踩在地毯上轻微的脚步声几不可闻,头顶一个暗影慢慢笼了过来,莫晓又舀了一勺粥才发现自己连个青菜都没点,寡淡无味的粥含进嘴里鼻头莫名开始泛酸。   顾言忱好笑地看着她:“哭什么?”   莫晓本来不想哭的,可他一说完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掉了一颗下来,“你滚去工作,不要你管。”   情绪一旦开了口子就再难控制,想想两人在一起这么久除了在床上他就没有好好陪过她,现在更好,自己生病了也不在乎。   这个认知人莫晓很悲伤,觉得自己就像个泄欲工具。   顾言忱在她身边坐下,看了眼白粥,目光又从茶几上的药片和冒着热气的玻璃杯上掠过。   轻声说:“这个粥,不是给我买的吗?”   莫晓又吞了一口粥,放下勺子看着顾言忱愤愤道,“我给自己买个早饭不行吗。”   顾言忱看她就像一只炸毛的小奶猫,声色俱厉却没什么杀伤力,倒是有点可爱。托着她的后脑,贴上她的唇,舌头就探了进去,在她嘴里翻搅了一番,突然想到自己可能会传染给她,又退了出来。   “味道不错,就是清淡了点。”   “还有力气耍流氓,看来也没什么事,你可以去工作了。”莫晓出了一张纸嫌弃似的擦了擦嘴。   顾言忱挑眉,这么放肆?   莫晓也不喝粥了,就这么靠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面上装作不在乎心里其实还担心着,偶尔向不再冒烟的玻璃杯瞟去的小眼神泄露了情绪。   昨天的大雨过后,天空是像水洗一般的湛蓝,薄纱似的轻云平贴于空中,将阳光过滤成柔和。姑娘头顶的碎发被斜射入窗的阳光照得毛茸茸的,看得人心软一片。顾言忱轻轻抚摸她的碎发,然后又挪到她的后颈上轻轻揉捏。   她平常很懂事,自己从未好好陪过她也没生过气,总是体谅他工作辛苦,第一次生气还是因为关心他,顾言忱有些内疚。   他的手指修长柔软,动作轻柔,莫晓感觉有些麻又有些痒,但是很舒服,舒服得她想要哼出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的大拇指不知觉顿着没动。   顾言忱拿走她的手机,执起她的手在细细的指尖亲了亲,眸色如水,泛着柔情。   “我第一次做人男朋友,没有经验,不过我会学着去做的更好,嗯?好不好。”   缓声低语,柔和至极,再配上他那副低沉温软的嗓音,直接说到莫晓的心坎里。   她本来就有点小委屈,被他这么一说觉得更委屈了,他真的没有好好做人的男朋友。   可她此刻的感觉又很微妙,虽然委屈却心甘情愿,甚至心口还微微疼了一下,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心疼他?   爱情真的是不可理喻的东西,它会让你丧失理智迷失自我,可爱情的美妙不也正在于此吗?不计得失的付出,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一个人。庆幸的是,你清楚地知道,自己也被这人惦记着,一颗飘飘荡荡的心便有了着落,落地,安心。   算了算了,真没什么好计较的,本来恋人间的相处就像是两块不断磕磕碰碰的石头,只不过有些人开山凿石碾成了渣,有些人磨合成了鹅卵石,而她相信,他们之间会磨出宝石。   顾言忱见她眸波流转,长睫眨啊眨的,模样清俏可人,眨得他心口痒痒的,隐忍地在她额头亲了亲,“宝贝儿,我可以吃早饭了吗?”   他声音低低的,很温柔,像是诱哄。莫晓抠着沙发面,低声说:“凉了。”   顾言忱没太讲究,将餐盒挪到面前准备吃,手覆在莫晓的手背上,“那就麻烦你帮我烧杯热水。”可能是担心自己命令似的语气会让她不舒服,末了又加一句,“好吗?”   “哦。”莫晓一颗心被熨得服帖,抽出手站起身,将水壶里已经凉了的水倒掉又盛了些重新烧。   顾言忱其实没什么胃口,怕她担心,慢慢吃完她吃剩的粥。   待水烧开了,莫晓用凉水兑成温水,顾言忱又接过她手里的药吃完。   然后,房间陷入宁静。   静默几秒,莫晓先开口,“你还要去工作吗?”   “要。”顾言忱说。   莫晓脸色又有些沉了下来,不过倒是没发难,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顾言忱浅笑,目光落在露台上的的几盆盆栽上,绿叶尖还挂着雨的残滴,映着日光,盈盈闪烁,微刺眼。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转向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莫晓,将她掉下来的一缕发别到耳后,说:“我去片场交待一些事情,午饭后回来休假半天。”   电影开拍后连续工作三个月都没放假的顾导居然主动休假半天!莫晓有些讶异,虽然这是在她蛮缠冷脸外加一颗眼泪后的产物。   立马得寸进尺地晃着顾言忱的手说:“对嘛,就算电影晚一天上映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顿了顿,又说:“对了,既然都出门了那我们去一趟医院吧?”   顾言忱靠在椅背上,困意阵阵袭来,声音懒懒的带点缱绻的尾音,“我觉得留出时间好好睡觉比较治愈。”   莫晓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这么正常一句话莫名想歪,“你昨晚都燃过头了,今天还烧着呢,就不能安分一点?”   “......” 第三十五章   窗帘密密实实合拢, 一室昏暗,静得可闻呼吸声。   顾言忱某些时刻在睡梦中恢复一点意识,紧了紧怀里的人又沉沉睡去。   莫晓昨天睡得晚,这会儿也是睡得极绵长,顾言忱动的时候, 她无意识地嘟囔声什么, 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   房间里,一派岁月绵长、时光静好。   第一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 莫晓就听见了, 虽睡得迷糊, 但心底有个意识特别清楚就是快点去阻止, 别让这声音扰人清梦, 眯瞪着眼, 胡乱套上拖鞋就去开门。   “啪啪啪”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她走得有些快,手搭在门把上想也没想就开了门。   苏泽远的手再次抬起, 房门从里面打开,面前出现一个头发松乱、睡眼迷离,穿着件及膝睡裙的...女人?   我靠!还没落下的手生生凝固在空气里。   定眼一看, 这不是莫晓是谁!?   苏泽远表情全失,愣愣退了一步, 看了眼房号,又看了眼莫晓,再看房号...靠!见鬼了!   莫晓亦是一脸怔忡地看着苏泽远, 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这时房间里的灯光亮了起来,顾言忱走了过来,他黑沉着脸,深蹙着眉,头发松软凌乱,看了眼莫晓细细的吊带,手搂在她腰上抚了一下,然后轻推她,“你先进去。”   莫晓已经全然清醒,尴尬地接受苏泽远惊悚的目光,“哦。”了一声,有点别扭地捏了下顾言忱的手指,才慢慢回屋。   苏泽远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十分精彩,最后神奇地酝酿成了怒意,“你们在一起?”   顾言忱靠在门框上,带着点鼻音“嗯。”了一声。   苏泽远跳脚,“我靠!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居然还掖着瞒着。”   “没正经事的话我关门了。”顾言忱揉着眉心,大概是睡太久了头有些沉。   苏泽远也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无非是剧组每天常规的计划安排,没想到来他房间碰到这样劲爆的一幕。   想到自己一直以为他们不太熟,还充当润滑剂从中调和,好几次当着他们的面调侃对方,他们却早就暗度陈仓,瞬间觉得自己是个被蒙在圈里的二百五,有点恼羞成怒了。   顾言忱略微不耐烦地把手搭在门把上,苏泽远的一句“哎!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被一扇门斩成了两半。   关了门回过身,姑娘还没走,贴墙站着,眼巴巴看着他。   顾言忱手贴在她后背,半推着她往里走,“害羞了?”   莫晓摇头,“那倒不至于,迟早都要知道的,就是觉得这种状态下被撞到有点尴尬。”   顾言忱呼啦啦一下拉开窗帘,却没有意料中的光线射进来,唯有万家灯火连成的一片璀璨光点。   原来不知不觉睡到了晚上,难怪苏泽远会找上门。   莫晓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好像已经降温了,问:“感觉好点了吗?”   剔透的水晶吊灯悬在顾言忱头顶,盈亮的光线游离下来,照得他的眉眼格外清晰。他穿着件墨蓝色睡袍,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截小腿露在外面。配合着她的高度微微前倾弯腰,体贴又温柔,两人的眼中映着彼此,缓缓笑了。   莫晓的手指下滑,停在他的唇角,摩挲了一下:“不难受了吗?”   顾言忱顺势抓住她的手,在指尖吻了吻,“没事了,饿不饿?去吃饭。”   出去吃饭又要折腾一番,莫晓沉吟片刻,道:“嗯,叫酒店送上来好了,就不出门了吧?”   “好。”顾言忱喝了口白开水,窗外灯明风清,徐徐夜风吹到脸上,慢慢精神了一些。   没多久,服务员送来晚餐。   吃饭的时候,莫晓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是陈最,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袭来。自从她进这个剧组后陈最对她十分放心,公司也新给他安排了两个新人,便没太经常来看她,每次联系都是大事。   拿着手机犹豫了两秒才接起电话,“喂。”   陈最的声音有些激动,上扬成尖锐,莫晓凭借对他的了解,隐约听出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然后就放下心来。   “具体我就不说了,你自己看看微博就知道,公司这边呢,过一个小时会用官方账号正式公开你的家事,你和顾导自己商量着怎么澄清,嗯呢,就这样了。”   莫晓挂了电话,看向顾言忱,他本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喝龙骨汤,听她挂了电话便放下烫抬眸看她。陈最话里的意思是,这事,和他有关。   莫晓点开微博,进了热门,匆匆看了一眼便诧异不已,热门?头条?她?   有些意外,这还是她个人第一次上头条。   可惜,算不上什么好事。   #娱乐圈又出了个小婊砸#演员莫晓为了拿到《年轮》角色陪睡导演,具知情人士透露她曾企图通过这种方式从张擎宇导演那拿角色,失败后转向刚回国,不明就里顾言忱,又是一个白莲花上位的励志故事。   文字内容无非是无风还起三尺浪,一些子虚乌有的说辞。这条微博可怕在配图,配图是从昨晚到刚才苏泽远来访期间,她和顾言忱进出房间,以及她个人早上出门拿药的照片。   究竟是谁,能够不动声色地拍到这么多他们的私人照片?   顾言忱坐在莫晓身侧,垂眸静静看完了内容,见莫晓又去刷评论,而评论里是对她的千夫所指。   他眯起眼,不由分说的从她手里抽出手机,按黑屏幕放在身侧,说:“先吃饭。”   或许是他就在身旁,或许是清者自清,莫晓居然一点没受谣言影响,安然地继续吃饭。   吃晚饭后,将餐盒一个个整齐叠放装回袋子里,扯了扯顾言忱的衣袖,“发微博吗?”   顾言忱明白她的意思,手机解锁,拇指点了几下开始下载微博。   莫晓目光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你不会没有微博账号吧?”   平时没见过他刷微博,只当他是工作忙不喜这类消遣,要是连账号都没有...未免也太落伍了吧.....   顾言忱抬眸静静看她一眼,“很奇怪吗?”   “......”   莫晓倒了杯白开水回来,就见他交叠着长腿靠在椅背上,一手轻搭在椅子扶手,单手操作手机。俊眉微蹙,真的是第一次用微博,模样认真而专注。   莫晓将瘦长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好奇地凑近他身边去看他的微博页面,“吃完药再弄。”   顾言忱已经把微博的各项功能都试了一遍,粗略逛了逛,基本了解这种社交网络的形式。   手臂勾着姑娘的腰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鼻尖抵着她的侧脸,缓缓开口:“我在想—”   才说三个字便停了下来,低头轻轻笑了一下,“我这样是不是太寒碜了,会不会给你丢脸?”   “嗯?”莫晓表情微缓,旋即璨然一笑,风情甜美,接过他的手机说:“我帮你弄,你去吃药。”   顾言忱的微博颇可怜,关注只有一个,是她。粉丝一个都没有,刚注册时的广告粉应该是被他删除了。   莫晓的粉丝已经有两百多万,虽算不上火,但据说有百万以上的粉丝就可以算是大V号了,她算挨了个边。   她用自己的账号关注了他的,她的微博底下网友们正在线骂得火热,为了方便骂战特意关注她的也不少。这会儿突然有个互关的,难免有好奇的网友点进去看,结果发现是个没简介、没内容,甚至连头像都是空白的账号。   没多久这个微博换了名字,金光闪闪三个字:顾言忱!不正是绯闻男主角吗?堪称娱乐圈最神秘的新晋导演,扑朔迷离一些传言说他是海归,权三代富二代什么的,网上却连张照片都找不到,着实让人好奇。   网友们的八卦猎奇心熊熊燃烧了起来,莫晓每刷新一次顾言忱的微博就会有新增的粉丝,顾言忱吃完药粉丝量已经破百了。   莫晓放下手机,眼睛笑成一道弯月,像是银河泻下的细碎荧光在其间闪耀,甜甜地说:“导演,我想你应该不至于太过寒碜。”   晃了晃手机,又说:“现在,我们是不是要拍一张合影。”   顾言忱看着她细细的肩带和脖颈处露出的一大片白皙肌肤,说:“去换一件衣服。”   “唔,你也抓紧,我同样不喜欢别人看到你这么—”莫晓微挑眉,眼角一勾,牵出一点挑衅的意味,“性感的样子。”   他穿着睡袍居家的模样,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分慵懒随性,清隽修长,依旧英俊逼人。   还没开始发微博顾言忱就觉得麻烦,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将时间花在这种事上。   男人换衣服比较快,莫晓决定好穿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换好了。   随意穿了件黑色长裤和白衬衫,领口敞开,规整地反折着,露出一截白净的脖颈,往上是流畅的下颚线条,英挺的五官。闲闲倚靠在床头,长腿随意向前舒展着,目光直直落在正在换衣服的莫晓身上。   盈亮的灯光照在她身上,衬得她皮肤光洁如玉,身形曲线凹凸有致,长腿娉婷,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她穿上一件米色连衣裙,百褶裙垂感极好,一转身裙摆又飞扬了起来,顺了顺长发,别在耳后,整个人十分柔美。   顾言忱对她招了下手,声音低缓,“过来。”   一副气定神闲的清贵公子模样。   莫晓刚坐上床就被男人搂进怀里,紧贴在一起,他的呼吸喷在耳轮上,不安分的碎发随着他的气息撩耳,莫晓有些痒,推了推他,“你松开点。”   挪了挪位置,拿出手机调到自拍模式,举高对准,镜头里的顾言忱目光还没看过来,侧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很轻地笑了一下。   莫晓弯起嘴角,原来从这样的视角看他们,竟是别样的亲密般配,用脑袋轻碰他,说:“你看镜头。”   手机方正的屏幕框着两张脸,女的笑容清俏,眉眼弯弯,男的唇角弯着很淡的一抹弧度,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笑意。   拍好照片,顾言忱唇边浅弧依然,侧低头去吻她的耳垂。莫晓还没收回手机,抓拍到这一幕,觉得这张比较亲昵甜蜜,问顾言忱:“这张怎么样?”   男人已经含上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你喜欢就好。”   莫晓缩了缩脖子,手抵在他的肩膀上推开他,“你正经一点,看看哪张照片好?”   “喜欢就都发。”顾言忱才被她推开几寸距离,又凑回来,“今天下午休息得很好,我现在很精神。”   莫晓无语,可男人的手指托着她的脖颈细细地揉,春风抚柳般的吻落下来让她很舒服,语气不自觉软了些,“正事还没干,你在做什么?”   顾言忱在她的下颌亲了亲,浅笑,“我就是在干正事。”   “......”   “你这样我怎么发微博啊?”莫晓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软了。   顾言忱干脆把她横抱在腿上,“你发你的,我做我的。”手臂从她腰侧穿过,将自己的手机放在她手里,整个人罩着她,“我的账号也交给你打理。”   莫晓死死按住覆在小腹上的手,不让他使坏,“你说编辑什么内容好?”   “随便。”男人的另一只手隔着雪纺裙薄薄的布料肆无忌惮地使坏,裙摆凌乱褶皱。   莫晓拿着手机却完全无法集中精力思考,身体的每一个感官仿佛都跑到了他修长食指触碰的地方。   侧脸枕在他的胸口上,长睫迷离轻颤,几乎受不住他这样惹火,清爽的夜风悠悠飘进窗里也无法缓屋内不断拔高的气温。最后用发软的手指将两张照片都选了,又点了个爱心,就这么发了微博。   难得顾言忱还惦记着自己的微博,将被莫晓掉落在被褥上的手机又塞进她手里,在她的眼角轻轻地吻,他最喜欢她长翘的睫毛颤动的样子,仿佛每一下都都在他的心口煽动。   “宝贝儿,帮我也发一下。”   莫晓咬着唇里的嫩肉摇了摇头,眼睛湿漉漉的。裙摆凌乱铺在白嫩的腿上,他的长指正不急不缓,深入、逗弄,引起她情难自禁的嘤咛和热潮。   顾言忱低低笑了一下,大手托在她的手背下,两人便手叠着手捧着手机,“没关系,我来发。”   莫晓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一心两用的,但她显然不行。顾言忱就着这个动作,转发了她的微博,唯一不同的是,多点了一个爱心。   终于完成任务,扔掉手机,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含着她的唇轻轻地吮,在外流连,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直到把她送到第一次极致。   莫晓蜷缩着脚趾,颤湿了睫毛,埋进他怀里,可男人却不给她喘息的时间,一翻身便将她压入软绵的被褥里,低首封住樱唇,不似刚才的慢条斯理,而是长驱直入地攻陷,勾着她的舌和自己缠绵,索取每一个角落。   莫晓身上余波未退,唇舌又被他太过炽热地侵占着,使不出一点力气,羞窘极了。   没一会儿,就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像鱼离了水,要喘不过气来,以至于眼前也有微微的晕眩。双手不自觉地抬起,抵在他的胸口,轻轻抓住他衬衫的前襟。   顾言忱醇黑的眼眸里漫着悠长的情|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她的衣裙,声音低沉沙哑,性感无比。   “宝贝儿,帮我把衣服脱了。”   ......   莫晓早该想到的,平时他在工作疲惫的情况下都能把她折腾个半死,今天养精蓄锐简直是猛虎出闸,后来在浴室又不知道被他要了多少次,直到她趴在浴缸边缘,闭着眼哼都哼不声了,才放过她。   洗干净回到房间里,莫晓虽然困,但还惦记着刚才绯闻澄清的事情,趴在床头软绵绵的枕头上,在刷微博。   顾言忱轻覆在她身后,将她的长发全撩到一边,浅吻着她的后颈和她漂亮的蝴蝶骨。   公司官方账号发博说明了她的家室,意在说明她不需要通过这种手段上位。   叶芷沫转发了这条微博,字里行间透露的都是莫晓和她们夫妻的关系亲近。光影传媒总裁的朋友,似乎不需要手段也能拿到足够好的资源,更何况莫晓这几年接的戏没一个是正儿八经一炮能红的角色,她陪睡拿角色的谣言算是澄清了。   她和顾言忱公布恋情的微博下的评论就有些清奇,莫晓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在笑什么?”顾言忱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下巴触在她的肩膀上。   莫晓将手机凑近他些,“你自己看。”   顾言忱看着看着眯起了眼,网友真的是一群不能理解的生物。   小路飞呀飞:作为原著党,了解到这部电影对原著的还原度极高,那么问题来了,请问顾导是如何将自己的女人送上别人的床?   底下跟评的队伍整齐划一:同求问,顾导是如何将自己女人送上别人的床?   热评第二的是:来晚一步,错失床戏。那么问题来了,请问顾导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别人接吻是什么心情?   底下跟评的队伍依旧整齐划一:同求问,顾导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别人接吻是什么心情?   其他评论也基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冲着床戏我也要去贡献一张票房[二哈]   我想知道导演和演员的情怀究竟能有多大?[doge]   导演会不会床戏替身用自己啊哈哈哈哈哈哈好期待   ......   顾言忱关了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将莫晓重重压在床褥上,“我们是不是有必要澄清一下你只上过我的床?”   莫晓腿间还带着酸软的涩意,此刻很识时务,翻了个身面对他,软着嗓子说:“我们自己好就行了,不必在乎别人怎么说,网友都是闹一闹就过的。”见他似乎还有点不悦,指尖在他的眉眼勾画,又问:“是不是?”   顾言忱见她眼皮沉沉的,一点一点往下闭,她明天早上的戏是第一场,要早起。侧身躺在她身旁,扯了扯被角,说:“睡吧,不早了。”   莫晓闭着眼问:“你呢?”   伴着男人低柔的“我也睡”,莫晓慢慢陷入黑暗。   顾言忱熄了大灯,等她睡着了便起身到隔间外,打开电脑查收邮件,将所有工作内容审核编排好后一一回复。   再次回到房间,看着她恬然的睡颜,目光略过床头的手机,没做太多考虑便拿了起来,就着浅黄色的柔光拍了一张她的照片。   编辑:她此刻正躺在我身边,安睡。   点击:发布。   莫晓第二天醒的比顾言忱早些,还没起床先打开微博继续关注昨晚澄清的后续。   由于她关注的人少,基本都是圈内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所以微博页面最新更新是顾言忱昨晚发的那条微博,时间是凌晨三点。   她看着那句话还有自己的照片,忍不住嘴角上扬,他终究还是耿耿于怀网友们的评论,这算不算是变相拉回一点气势?   再看向他哪怕是睡着依旧冷峻的容颜,很难想象他会说出这么肉麻又煽情的话。   将手机调至静音,又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关好闪光灯,才放心地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编辑内容:梦醒时见你,真好。   点击:发布。   微博上,网友们被狗粮连环弹砸得嗷嗷乱叫,纷纷在评论区大喊:我为什么要给他们虐狗的机会?为什么!   热门话题#顾莫情深,虐狗无声#蹭蹭蹭爬到了榜首。 第三十六章   旭日初升, 朝霞在地毯上铺了浅浅的一层粉色,莫晓盘腿坐在沙发上,她想,今天会是个大晴天。   想到一会儿要去片场拍摄,又无比窘迫。短短一夜, 他和顾言忱没透露半点风色的恋情突然暴光, 还频上热门,连续刷了好几次存在感, 想必全剧组都知道了。   莫晓长叹一声, 靠在沙发上, 隐隐有些发愁。   顾言忱收拾妥帖, 好像还是昨晚那套, 黑色西裤配白衬衫, 衣冠楚楚,那股子禁欲的味道又回来了,和昨晚判若两人。   他一边走一边将袖子挽起, 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臂。嘴角噙着点点浅笑,心情不错的样子。   莫晓的目光落在他领口,上面两颗扣子没扣, 反折成很工整的一条线,中间是凸起的喉结。   男人的趣味来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昨晚非要她帮他脱衣服,莫晓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哼哼卿卿撒着娇不肯动。他便直接把她抱坐起来, 他还是一丝不苟的穿戴整齐,莫晓却□□的坐在他面前,如此反差让她羞的要死,偏偏他还不放过她...   顾言忱走到她面前,落地窗射进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她身上,“发什么呆?去吃早饭。”   莫晓鼓着腮帮子,抱着抱枕抬头看他,说:“导演~我今天可以请假吗?”   顾言忱大拇指和中指夹着她的脸蛋捏了一下,莫晓被捏了个鸭子嘴,发出一声“噗~”   尴尬...   伸出腿就去踢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顾言忱不躲不避,任她踢在腿上。   莫晓哼了哼,收回腿,“狡诈。”   “害羞了?”顾言忱弯下腰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反正认定你了,总有这么一次。”   这表白来得猝不及防,莫晓心里瞬间激荡起一点的甜意,可男人说得无比自然,就像说今天早上吃什么一样,说完也不给她时间缓一缓情绪,拍了拍她的后背:“快点。”   莫晓套上鞋子,跟在他身后莫约两步的距离缓缓走,许是心里作用,一路走去餐厅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很不自在。   放在身侧的手一紧,被男人牵着,理所当然,光明正大。   侧抬眸去看他,是他流畅的下颌线条,薄唇轻轻抿着,好似懒于开口。   到餐厅选了一个偏角靠窗的位置,刚到餐厅时还没什么人,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人渐渐多了起来,#顾莫情深,虐狗无声#的热门话题还高悬着,餐厅安静的一角俊男美女安静吃饭,却引得人频频侧目。   莫晓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也觉得不要遮避,坦坦荡荡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一种幸福。   抿了一口牛奶,太阳的光线从她身后照过来,使得她的五官蒙了一层暗影,问:“你发那条微博,有没有觉得一点...一点点的~难为情。”   顾言忱将荷包蛋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再一块块用叉子叉到莫晓的盘子里,“对自己女人都要难为情的话—”他顿在这里,黑眸沉沉看着她,“那么,我还有什么话是可以说的?”   如此直白又缱绻的情话,经他这么自若的说出来,燃到快要炸裂。   莫晓的后脑勺被太阳晒了有些热,脸也跟着烫了起来。   用叉子扒拉着他切好的荷包蛋,一块一块数着吃。甜腻的牛奶味混合着咖啡的苦涩,到最后酝酿成了纠缠着爱恋的味道。   .   到片场拍摄,避无可避要承受众人的眼光,基本都是一副“你们居然隐瞒我们这么久!”的表情。   顾言忱和平常一般无二,不动如山地讲戏、拍摄,气场依旧沉毅冷峻。   其他人也不敢对他怎么样,但对莫晓就不一样了,逮着机会便炮轰一下。   相对来说唐妤最淡定,轻飘飘来一句:“早知道你们有奸情,意料之中。”   叶稀闪着大眼,“你竟然和导演在一起啊,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   莫晓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浅笑道,“我和他认识好几年了。”   “你们是旧相识?”叶稀差异。   莫晓无所谓耸肩,“五年前就认识了。”   叶稀眸色微敛,长睫半114垂了一下,好似明了地“哦~”了一声,扬起笑,“真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祝福你们。”   上午的戏拍完,莫晓吃完午饭回酒店换了便装又来片场。   午后的日头变得毒辣,夏蝉在老槐树上不甘落寞地叫唤,偶尔774起了一丝风,也是带着温热的气息。   莫晓坐在小马扎上,头枕着顾言忱的大腿闭眼小憩,公布恋情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亲密了。   拍摄的道具设备都没收,午饭后稍稍休息一会儿就要开始拍摄。顾言忱依旧坐在监视器后的导演椅上,5501手在她的后颈揉捏,“什么时候走。”   “安然这会儿还在睡午觉,等他差不多醒了再过去。”莫晓趴了会儿没什么睡意,便坐直了起来,“导演,今晚你要独守空房了哦。”   今天是安然的生日,莫晓每年的今天无论多忙,在什么城市,都会回潭城陪他过生日。说是生日,被抛弃的孩子哪知道生日是哪天,福利院的孩子大多是以被收养的那天做生日,可这一天何尝又不是被父母抛弃的日子。   莫晓收养安然的那天,陈院长摸着他小脑袋上软软的发,“安然,以后今天就做你的生日好吗?”   安然那时还不满四岁,哪知道生日是什么概念,只是隐约觉得是个重要的日子,点着小脑袋怯生生地应了声:“好。”   莫晓其实是希望顾言忱陪她一起去接安然的,想到他满满的工作日程,和他安排自己的戏份协调时间的时候,愣是没表现出半分。   摄影师在调整机位了,莫晓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拍了下顾言忱的大腿:“我走了。”   “别去人太多的地方,墨花镜和口罩都带了吗?”   莫晓拉开手提包的垃圾看了一眼,“都在,有一南陪着,放心吧。”   她坐着的小马扎比顾言忱的导演椅矮一些,要仰着头才能看他,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下巴格外坚毅有型,突然抿唇一笑,“炒了绯闻,有了关注度,才觉得自己像个明星,以前出门什么时候担心过会被粉丝认ji出来。”   顾言忱眼睛微微眯着,眼尾略弯:“原来我只是...绯闻男友,嗯?”   莫晓:“......”   站起身,瞟了眼片场确定没人看这里,搂着顾言忱的脖子快速亲了一下,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不,没有绯闻前,你只是...奸夫。”   顾言忱眼中泛起沉沉的笑意,“那你说,和奸夫配对的是什么?”   奸夫□□...额~~   你赢。   拍摄已经准备就绪,莫晓不再耽误,和何一南直接去了福利院。   王阿姨今天给安然穿了一套蓝白色的儿童套装,他的皮肤很白,像是极少见阳光的那种白,虽然看不见,你说话时他也会转头对着你。那双漆黑的眼眸和黑曜石一般,在光线下亮晶晶的很漂亮,却也和石头一般,是死的。   王阿姨常常叹气,这么漂亮的眼睛,看不见真可惜。   安然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很明显的双眼皮,长睫浓密卷翘,可总是半垂着,木然地盯着一个地方。   莫晓给他带上一个棒球帽,压住他软软的头发,自己带着一个大人的同款,对王阿姨说:“那我们先走了。”   王阿姨把装着安然一些基本用品的袋子递给何一南,“小家伙盼生日盼了好久,你们好好玩。”   影视城离福利院近,莫晓拍摄《年轮》后,来看安然的次数比以往频繁。安然虽小,却很懂事,生怕自己麻烦别人。最近待在一起的时候多了他才活泼一点,偶尔也会撒个娇,有点这个年纪小孩的样子。   车里,莫晓和安然坐在后排,正准备去超市,车窗开着一条小小的缝,有呼呼风声,安然有些好奇,左右侧着小脑袋去辨析。   汽车静静行驶了一会儿,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突然问:“莫晓姐姐,顾叔叔没有一起来吗?”   顾言忱陪她去福利院看过一次安然,莫晓没想到他还记得,柔声问:“你喜欢顾叔叔吗?”   稚气的小脸上扬起笑:“喜欢,顾叔叔给我买了小蛋糕,很好吃。”   莫晓意外,她怎么不知道?但也没再多问,想必是顾言忱和陈院长谈公益广告的事情时,去看了安然。   把安然抱在腿上,“安然,我们拍一张照片。”   安然很配合,乖乖窝在莫晓怀里,莫晓连续拍了几张,正在筛选最好看的一张,安然又问:“照片是要发给顾叔叔吗?”   说着,居然捂着嘴吃吃偷笑。   你别看孩子小,其实他们懂得很多,尤其是像安然这样的孩子,心思特别细腻敏感。   “对,是发给顾叔叔。”   莫晓发出一张照片,手机顶在下巴上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信息:安然想念你的小蛋糕了。   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心想他应该在忙,便把手机收回包里。   很快到了商超,莫晓重新帮安然带好帽子,遮住眉眼。自己亦是棒球帽口罩全面武装,确定亲爹都认不出来,才放心地下车。   三人这样的组合有些怪异,莫晓怕引起注意没打算多逛,就着之前列好的购物清单快速买好了东西。   倒是安然,毕竟小,又是难得出来玩一次,哪怕看不见也依旧开心,小身子转来转去,哪里有声音便往哪里探。   莫晓又去零食区给他挑了些吃的和饮料才离开。   何一南去取车,莫晓抱着安然在超市门口等,脚边放着几个装得满当的超市购物袋。   下午三点的光景日头正晒,空气憋闷,莫晓见这会儿没什么人,用自己的帽沿和安然的帽沿碰了碰,“安然,帮我把口罩取下来,挂在耳朵上。”   小孩子对没接触过的事务都好奇,安然的小手从莫晓的脸上摸索到耳边,小脸认真,慢慢取下来口罩。   顿感舒爽,空气清透。   莫晓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听到一个不确定的声音:“莫晓?”   她侧眸看去,就身侧站着一个气质卓越的美女,肤白貌美,一身职业套装丝毫不显死板,倒是将姣好的身材曲线完全勾勒出来,时尚,干练。   莫晓转过头,陈微音便看清了她的脸,这就是那人说的“不可取代”的人,就是他那样清冷无绪的一个人,提到时眼里也会泛起柔情的人。   她知道他有多不喜热闹,不喜被爆料隐私,可为了她居然连照片都愿意发到网上。微音无法形容看到他公布恋情时的心情,但无比肯定面前这张脸,这张洋溢着幸福的脸,刺伤了她的眼。   莫晓被她不遮不避的目光看了一会儿,记忆一点一滴回笼—那个青梅! 第三十七章   陈微音几步走到莫晓面前, 看了眼趴在她肩头的安然,眼神带着探寻,小男孩五六岁模样,帽沿遮住半张脸,看不清容貌。   她大方一笑, “你好, 我是陈微音,你可能不知道我, 我和言忱—”   “我知道你。”莫晓被帽沿遮住了一些视线, 要微微扬起头才能看清陈微音, 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挑衅, “你和他是一个大院长大的。”   陈微音有些惊讶, 他们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程度了吗?但她好歹是在商场上混迹多年的人, 懂得如何把控情绪,很快收敛起微讶的表情,语调不见波澜:“知道也好,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莫晓往上托了托安然,抱久了手臂有些酸。安然许是敏感地感受到那点微妙的气氛,软软的手臂搂着莫晓的脖子, 小脑袋贴在她的肩窝里,安静极了。   陈微音又看了眼安然露出的小巧的鼻子和粉嫩的唇, 不紧不慢地开口:“言忱是个成熟稳重又有才华的男人,容易吸引小姑娘,你会喜欢上他也正常。”   莫晓安静听她铺垫前奏, 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我看到了热门微博,发现一个挺有意思的地方,对了,我说的是光影传媒官博发的那条。”   莫晓唇边淡弧依然,帽沿遮着的眼中分明透出冷意。   “你的父亲是凌怀年吧?不知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和顾叔叔早就势不两立,视彼此为眼中钉,你觉得你在顾家会受待见吗?”陈微音的眸中现出一丝冷漠,微芒流转,“所以奉劝你一句,别对这段恋情抱太大希望,你们不可能走到最后的,越早醒悟对你越好。”   莫晓静静听完,心念百转,有了计较。   她没注意到的是身旁始终徘徊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黑色长裙,压低的鸭舌帽,带着口罩,整张脸遮得严实。这时她打着电话低着头快步往商场里走去。   莫晓匆匆一撇,觉得这个身形有些熟悉,不及细想人已经走进商场。   没人看到这名黑裙女子上扬起的嘴角颇有些肆意,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个懒散的男声,不急不缓地说:“又是给我些不痛不痒的消息,别怪我到时候只能给你不痛不痒的角色了。”   “未婚生子寄养福利院,外加第三者插足,这个—”她站在商场内不起眼的一角,透过玻璃门看向莫晓,“够劲爆吗?”   说完眉目一凛,哪有平常无害的模样,“我从福利院一直尾随到现在,娱记就在面包车上,但是我能找到的人有限。张导~是小打小闹一下,还是一刀见血,全看你的能耐了。”   电话那头肆意的笑声传来,显然很愉悦,“小意思,培养你这么久,总算做了点像样的事。”   商超入口前的马路上停着一辆面包车,莫晓刚才出来的时候留心多看了两眼,担心是狗仔,见它始终没动静便松懈下来。   对面的人干练又靓丽,莫晓牛仔短裤白T恤,抱着个孩子,脚下还有一堆食物,怎么看在气场上都弱了几分。   可她神色自若,目光直直落在陈微音精致的妆容上,“你说的没错,我家和顾家在商场上是竞争对手,可这又怎样?商场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敌人,有的是合作共赢的方式,这么苍白无力的说辞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陈微音笑而不语,静待下文,心想这小姑娘似乎没有看上去那样稚嫩。   莫晓语气有些冷厉,她从未在安然面前这样过,怕他害怕,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又说:“就算你说的都成立,那么我只问一句,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些话?”   最后,莫晓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点?”   陈微音有点懵,现在的小姑娘说话都是这直来直去的吗?顾言忱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无理的人。她一副自以为了然的神色,再开口时语气显得有些语重心长。   “你真的低估了你父亲和顾家的矛盾,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花前月下谈谈恋爱这么简单,你和言忱在一起,顾叔叔那里,他怕是要面对很大的压力。要是真心为他好就该替他着想,为他分忧。”   莫晓这次是真的忍不住实实在在地笑了,“别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他好了,你真的知道什么才是他在乎的,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吗?”   不等陈微音开口,莫晓紧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所谓那些重要的东西,在长安会那个露台上已经对他说过了吧?那么—”莫晓的声音有藏不住的得意,“他要了吗?”   陈微音语窒,心里腾地升起一通火,比这热烈的阳光还要炙人。   这时“刷拉”一声车门拉开的声音,和“嘭”的一声车门关上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莫晓回头,就见何一南风风火火地小跑过来,而她身后的面包车上,下来几个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人。   她心头“咯噔”一下,暗叫不好。紧了紧怀里的安然,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路线,朝右边迈开脚步。   安然虽然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一下,但毕竟六岁了,是压手的重量,在公共场所不敢把他放下来,她抱了许久,手已经酸软得不行。   陈微音突然抓住她的手臂,莫晓一个踉跄,险些摔了自己也摔了安然,面色极其不悦,瞪了陈微音一眼,“你干什么!”   陈微音勾唇一笑,有些嚣张,“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你跑什么?或者说你怕什么?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斜你妹!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莫晓绝对怼死她,本以为你是御姐,结果你是白莲花,当你是白莲花了,你又成了傻白甜。   娱记手里的话筒摄像头堪比长|枪短炮,他们要的是轰动,是效应,你给我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一把甩开她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就见对面疾速走来几个娱记,莫晓手心拽着冷汗,几乎要抱不住安然。   何一南率先走到莫晓身旁,看她神色不对,下意识往旁侧看去,心头一沉,搞事情的又来了!   娱记们转瞬已到莫晓面前,四面楚歌地将去路围得水泄不通,对着莫晓和安然猛拍,闪光灯烁烁闪个不停。   莫晓手托在安然的后脑上,护着他,压低声音对何一南说:“你冲出去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把商场的保安最快速度调过来。”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今天来的是昌晟商场。   何一南犹豫了一下,莫晓压低的声音严肃无比:“快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何一南一咬牙,选了个看似瘦弱的娱记,挤着两人间的缝隙冲了出去。   那名娱记险些摔倒,险险抱住设备,面露不悦,话筒伸到莫晓面前,“莫小姐,请问你抱着的孩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具知情人士透露说是你的私生子,请问有这回事儿吗?”   莫晓脑子一懵,嗡嗡作响,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砸得措手不及,狠狠掐了自己的小臂一下,逼着自己清醒,在不伤害安然的前提下该如何解释。   吐出一口浑浊的气,缓声说:“我只解释一遍,这是我家里亲戚的孩子,我不知道你所说的知情人士是谁,为什么要将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娱记们依旧在拍照,对莫晓的解释并未作出什么反应,他们只听自己想听的,无论你说什么,回头就是哗众取宠的大标题挂在新闻上头。   莫晓说完,身旁传来一声冷嗤,吸引去了娱记们的目光,这时他们才注意到一脸淡漠站立一旁的陈微音,   这声冷笑似乎别有深意,一名娱记问:“你好,冒昧问一句,你的意思是莫晓在说谎吗?”   陈微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她是家族企业里的高层管理,面对娱记不输气场,淡声说:“我不是娱乐圈里的人,你们的问题我无可奉告,想要知道什么问当事人比较好。”   另一名娱记找准机会开口:“我注意这边很久了,你和莫晓的对话似乎不太愉快,冒昧问一句,你就是顾导被劈腿的前任吗?”   陈微音微蹙起眉,演了个不耐烦,“我已经说过,我不是娱乐圈的人,不希望你们将我的个人隐私拿出来供大众消遣,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否则我一定追究责任。”   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内容却模棱两可,存在无限遐想的可能。   莫晓被围困在镜头里,看着眼前浮夸作秀的众人,不禁心里发寒,生出一阵厌恶。   娱记们问了陈微音几个问题又转回莫晓,长枪短炮对着她,光凭她身边的两个人就联想出了两段匪夷所思的关系,这无疑是事先安排好的,有人,是硬要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帽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面前的闪光灯不停闪烁着,亮得刺眼,莫晓感到一阵眩晕。   突然感觉到脖颈有湿凉的液体落下来,莫晓心头一凛,安然被吓哭了,可他却不动一下,一声不吭,静静趴在她肩头默默流着眼泪,乖巧的让人心疼。   “都给我闭嘴!”   莫晓突然发难,娱记们安静下来,眼中更是闪烁着兴奋,就怕你没有反应。   她目光冷凝扫了娱记们一眼,冷声开口:“你们有什么疑问,我的经纪公司会发通告解释,也请大家不要把无中生有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孩子还小,烦请你们有点公德心,这样会吓到他。大家出来混,最底线,不要伤害别人。” 第三十八章   没多久, 何一南就领了一群保安过来,许多不明所以的路人驻足围观。站在外围只看得见一小片黑压压的人头,她不知被围堵在里面的莫晓和安然怎么样了,心里像是有几百只焦灼的蚂蚁在挠,只能一个劲儿催保安队长:“快点!快点!”   身材壮硕的保安队长走在最前面, 带着人高马大的保安疾步走过去, 拨开拥堵的人群,三下两下开出一条道。   何一南紧挨着保安队长蹿到莫晓身边, 看她脸色发白, 豆大的汗水一颗颗往下淌, 快手快脚接过安然。   保安强势打破娱记们的人肉藩篱, 逼退他们, 有几个甘心的还在往里挤, 一个劲地拍照。   何一南一手抱着安然,腾出一只手按住还在对莫晓闪光的摄像机,用力一推, 火气上涌,骂了句短而急的:“操!”   赤日炎炎,地砖被炙烤得发烫, 空气仿佛被酷热饱和。莫晓被这日头晒得有些晕眩,安然一被接走, 手臂便失了力般的垂下来,抱的时间太长,酸痛到无以复加。   热烘烘的天气, 闹哄哄的人群,置身于此,整个脑袋都在轰轰作响。莫晓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重重吐出一口气,蹲下身去捡棒球帽,重新戴到头上。   人群散了一些,保安护着他们往商场里走,保安队长大步流星走到莫晓身边弯下腰对她说:“凌小姐,凌总让您去他的办公室等他。”   莫晓感觉喉咙里塞了个石子,干涩难耐,用力咽了咽,心念动了一下,问:“哪个凌总?”   “小凌总,您父亲正在开股东大会抽不开身。”   是凌莫栩,他最近一直在国内帮父亲打理生意,凌家和顾家对市场的争夺日趋白热化,两家的商场俨然一副分庭抗衡的气势。   这时,路边一辆汽车骤停,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传来,几人都回身看去,只见一辆黑色卡宴刚刚停稳,凌莫栩已经从车上下来。   他精锐的目光对超市前广场拥堵的人群一扫而过,目光落在几个扛着摄影机的娱记身上,冰如零点,唇线抿得薄不能见,面沉如水地走了过来。   走到莫晓身边,看着她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红的皮肤和汗湿的发,眼神愈发地冷了,目光定了两秒,好似竭力按捺下心里滔天的怒火,才开口问:“有没有伤到?”   见到凌莫栩,莫晓紧绷着的心才彻底放松下来,看着他冷峻无比的侧脸线条,心里又阵阵发紧。待他绷着脸,柔声询问的时候,好似方才娱记们的声声讨伐犹在眼前,鼻头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咬着唇摇了摇头,吸了下鼻子压下鼻音,才说:“没事。”   凌莫栩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至少没有外伤,紧绷的嘴角柔和一些,余光里是浩浩荡荡未散尽的人群,他揽着莫晓的肩膀往大厦里走,压低声音说:“先进去。”   这个妹妹,自父母离异后就和他分隔两地,小小年纪受尽精神折磨,又亲眼目睹了母亲自杀。在她抑郁那几年,他和父亲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陪伴,生怕她重蹈母亲的覆辙。后来好不容易慢慢开朗起来,却也不敢松懈半分,就怕突如其来一个精神刺激,她又变成从前那个自闭、颓然的妹妹。   此刻,她本该眉端飞逸的清俏面容,在经历了一番夹枪带棒的语言攻击后,低垂的眉眼,苍白的面色像是被蚕食了精气,整个人显得有些灰败。凌莫栩胸中积郁着一股怒气,又泛着丝丝心疼。   电梯徐徐上升,有些许轻微的失重感,他深邃的瞳仁深处,一抹难言的情绪慢慢浮现。   到了凌怀年的办公室,吹着空调,喝着凉水,身上的躁意渐渐退下去。莫晓把安然抱坐在腿上,用湿巾帮他擦去脸上的黏腻,他的泪水是止住了,一噎一噎的还在抽搐,小模样甚是可怜。又喂他喝了点水,轻抚着后背给他顺气。   凌莫栩长身玉立站在一整面的玻璃帷幕前,极目远眺,站立良久,像是镶在了蓝天白云的布景里。   眼前是潭城望不到尽头的繁荣景象,日光热烈而清透,丝毫毕现。几辆银灰色的面包车还在附近街区徘徊,咖啡厅透亮的玻璃橱窗内几双眼睛仍紧盯着大厦入口,他们恐怕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莫晓侧头看去,光线笼罩下,凌莫栩的背影显得格外挺拔高大。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系统默认的铃声。他接起电话,很轻地“喂”了一声,眸色很深,很冷地看着窗外被热浪包裹的城市,不时发出“嗯”、“对”之类简单的音节,最后说了一句:“又麻烦你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些,甚至带上一点笑意,挂了电话。   走到莫晓身侧的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一角凉透的龙井,浅抿一口,“池睿已经尽可能压下消息,娱乐圈井水深,就算他手腕再硬也难做到一丝不漏,闲言碎语总是会有一些的,光影的公关部会尽量帮你洗白。”   莫晓手指下意识地在皮质沙发面上摩挲,长睫半垂遮住眼中泛起的波澜,轻轻点了下头,“已经很麻烦他了。”   凌莫栩看她明明忐忑,却逞强地不显露出来,心像是被细柔的涓流淌过,软得不行,轻叹口气,揉了揉她的发,安抚道:“别担心,一切有哥哥在。”   “哥哥。”莫晓感觉有一股酸溜在道鼻腔倒流,生生逼下泪意,“谢谢你。”   她的哥哥,一直都是那个无条件护她、疼她的人。   凌莫栩闻言一改方才的严肃表情,眼底甚至有了点笑意,“傻瓜,和哥哥有什么好谢的。”   今天给安然过生日,本来打算自己做饭的,这样一闹已然没了兴致,加之不确定是不是还有狗仔在外守着,在凌怀年的办公室一直坐到傍晚,又在商场里找了家餐厅吃晚饭。   看着何一南一口一口喂安然吃饭,莫晓有些内疚,好好的一个生日就这么给毁了。   偷瞟了一眼正在慢条斯理喝着白开水的凌莫栩,本以为依他的性格,会冷讽一句:呵—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可是一直到现在他都只字不提顾言忱,莫晓心里愈发地没底,隐隐不安,总觉得她和顾言忱在一起太理所当然,水到渠成,而太轻易得到的美好是否更容易破碎。   晚饭后,他们坐着凌莫栩的车回到了公寓,期间去买了一个蛋糕,就算原计划的一切美好被突然打破,但至少,要给安然一个生日仪式,老天爷已经亏欠他太多,她只能尽可能让他和正常的孩子少一点不同。   汽车停在小区楼下,莫晓先钻出车门,打算回身去接安然,却在侧眸时不经意的一瞥生生顿住。   不远处的一棵银杏下,一道携拔的身影斜倚车身,一手插在裤兜里,侧头看向马路,指尖夹着一点猩红,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隔着朦胧不明的灯光和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莫晓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只觉得灯影下他的侧脸深邃冷硬,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等了多久。   好似心有所感,他回过头来,隔着幽沉的灯影和她视线相遇,头发被风吹乱,方才的冷凝神色尽数退去,让他有了一点生动的意味,一抹关怀从眼底毫不掩饰地流泻出来。   顾言忱熄了烟蒂,站直身走了过来。   凌莫栩已经站在了莫晓身边,而他的妹妹暗淡了半天的眼里,在此刻终于泛起光彩,清辉熠熠,仿佛除了迎面走来的人再容不下其他。   凌莫栩看着顾言忱,眸色比夜色幽邃,“之前我问过你是不是就认定他了。”他嗓音清冽,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个字一个字蹦到莫晓柔软的心坎上,“那么,现在呢?”   莫晓心头涌起某种缱绻的情绪,又带着微微忐忑,半垂的长睫定了好几秒,静静压下心中的不安,才缓缓开口,“不止是现在,在以后,不管多久以后,我想我都不会改变。”   他一个人已经挡住了我的人山人海,从此,我再看不见别人。   侧眸看了眼凌莫栩,好似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抿唇甜甜笑了,“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每一秒钟都觉得无比充实幸福,都让我想要珍惜,我想,除了他,再不会有别人了。”   凌莫栩缄默地注视着她,莫晓在他恍若深海的凝视下内心深处突然浮现一丝担忧,弱声问:“哥哥,这样是不是让你和爸爸为难了?”   凌莫栩闻言竟然弯唇笑了起来,“我们凌家的女儿不是这么好娶的,怎么说,也是他比较为难。”   莫晓听他好似玩笑的话,有些放松,却又更加恍惚,完全琢磨不透他的意思,难得撒娇:“哥哥~”   凌莫栩拍拍她的后脑,“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低语间顾言忱已经走到面前,两个姿容卓越的男人第一次正面迎上,一个心念深沉如海,一个清冷内敛如山,居然还一本正经、十分正式地握了握手,莫晓一时觉得有点恍然。   凌莫栩转头对莫晓说:“你先上去。”   莫晓当然不同意,虽说两个都是出类拔萃的男人,可凌莫栩混迹商场多年,向来有兵不血刃的恨绝,老狐狸一个,鬼知道他会不会刁难顾言忱。   见她摇头,一动不动,还一个劲儿拿小眼神瞟顾言忱,凌莫栩的声音冷了两分,“上去。”   在家里父亲都从未严厉过,倒是凌莫栩沉下脸的样子有些吓人,莫晓下意识地往顾言忱那边退了一步。   凌莫栩的脸色更沉冷了。   这时,顾言忱抬手在她的后颈轻轻揉捏,莫晓心绪微缓,觉得阴霾了半天的心情好像就这么破开了一道缝,好想立马不管不顾地扑进他的怀里亲密一番,硬是在凌莫栩几乎炙人的目光下方才忍住。   顾言忱指腹柔软熨帖,稍重地捏了一下,“你先上去。”   莫晓抬眸,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却又听他说:“没事的,听话。”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开,慢吞吞挪步就算了,还频频回眸顾盼,眼中的依恋担心不言而喻。   凌莫栩眉目不动,只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分明写着几个字:呵—女儿向外。 第三十九章   莫晓回到家时, 何一南和安然已经坐在沙发上喝着酸奶听着音乐,十分惬意。   她直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往外探首,公寓在十八楼,这么看下去只能看到隐没在朦胧光线里的小区绿化,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一盏路灯下隐约可见。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更不可能听见任何,她还是在窗边静默地站了一会儿。   何一南举着塑料蛋糕刀在空气里挥了挥, 一副磨刀霍霍的架势, “什么时候吃蛋糕啊?再等生日都过了。”   莫晓看了眼时间, 八点半, 安然也还精神着, 便没理会何一南, 先去房间洗漱。   手臂还很酸痛,洗澡的动作都慢了些,离开剧组到现在不过半天, 感觉过了一个世界那么漫长,神思还飘忽着。   洗完澡出来,就见顾言忱已经坐在了客厅, 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假寐,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他身边坐下, “我哥哥呢?”   沙发下陷的时候顾言忱睁开了眼,自然而然地接过毛巾帮她擦拭,“他有事先走了。”   莫晓微微蹙眉, 满心好奇又有点担心,稍转头看他就被他掰正脑袋:“别乱动。”   顾言忱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却未多说什么,头发擦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毛巾,在她额角轻轻吻了一下:“安然有些困了。”   莫晓的思绪不知漂洋过海到了多远,被拉回来有些缓慢,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顾言忱低声笑了一下,“我们可以切蛋糕了。”   已经开始发亮的何一南抱着安然狂点头,希望在自己变成浴霸前能够离开这对秀恩爱狂魔。   莫晓“哦。”了一声,一直心不在焉,有些窘迫,去冰箱里拿蛋糕。   这是一个水果蛋糕,一般给小孩都会买可爱的买卡通蛋糕,可安然是先天性失明,从未见过任何可爱的东西,由此谁也不知道他喜欢的是什么。莫晓在选蛋糕的时候心酸了一下,最后选了水果蛋糕,既然你看不见,那就多尝尝不同的味道。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下午那出闹剧后哄了半天,又一直给他讲笑话逗他开心,这会儿坐在蛋糕前他又弯着眸子笑了起来,给他唱生日歌的时候他虽不会唱,也拍着小手,小脑袋跟着节拍一点一点的,满足极了。   顾言忱嘴角噙着淡笑,静静站在莫晓身后,莫晓则弯腰半搂着安然,帮他双手合十,柔声说:“安然,许个愿望。”   安然对去年的生日还有印象,福利院的小朋友们也会过生日,他心里对许愿有个模糊的概念,隐约知道那是一件很美好的,许下了就有可能实现的东西。   屋子里没有开灯,六根彩色的蜡烛上燃着小小的火苗,暗柔的烛光调皮地跳跃着,映在安然的眼眸里像两簇火焰,他开心地晃着小腿,小手握着莫晓的一根手指,脆生生地许下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我今年的愿望是看看莫晓姐姐的样子、还有陈院长、王阿姨、石头哥哥,还有恬恬妹妹......”   他掰着手指细数他最喜欢最亲近的人,细细的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莫晓盯着那一滴滴滚落的烛油,一颗眼泪“啪”地滚落下来,她连忙用手捂住口鼻,可泪水一旦溃提便再难制止,断了线似的不断往下掉。   懵懂的孩童在述说他最纯挚天真的愿望,围在他身旁的大人们却知道那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如果可以,我多渴望给你一双明亮的眼睛,让习惯黑暗的你,看到光明。   莫晓感觉肩膀被人揽住,顾言忱半拥着她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她的泪水很快浸湿他肩头的衬衫。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却没多做停留,很快放开她蹲下身去哄安然吹几乎已经燃尽的蜡烛。   这种时候对孩子说什么都显得多余,现实太残酷、愿望太缥缈。只能悄悄在心里祈祷,祈祷他随着年龄的增长,能够一点一点去理解、去认知、去面对。   一世安然,安然无恙。   .   晚上,安然和何一南睡在客房,莫晓哄睡安然才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暖黄的床头灯,顾言忱就靠坐在灯下,低头阅览邮件,听到动静,抬眸看来。   四目相凝,隔着躁动不安的一天,终于回到两人独有的温柔乡里,隔着蒙昧的灯影,互看向对方的眼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安然睡了吗?”顾言忱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那双醇黑的眸子在灯光下浮着一层很浅的光泽。   “刚睡着。”莫晓走到他身边,挨着床沿坐下。   顾言忱勾着她的下巴细细打量她的脸,又问:“今天有没有伤到?”   莫晓笑意漾在眸中,摇了摇头。   顾言忱看她确实没有外伤,握住她的下巴,俊脸凑过去,浅吻她的唇。   莫晓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顾言忱翻身将她推倒在床上,双手撑在她身侧,整个人笼着她。静静看了她一眼,低头吻住她。   莫晓本以为他会进一步动作,而他却没有,只是一直温柔的浅吻唇瓣。暗柔的光线,将他英挺的五官过滤成柔和,闭着眼,如对待最珍视易碎的宝贝一般,无比细致、无比轻柔地吻着她。   莫晓一手勾着他的后颈,一手抚摸他柔软的短发,如此温柔的对待,犹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她的一颗心仿佛渐渐融化。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顾言忱吻了一会儿,侧身躺下,将她拥入怀里。目光看向窗外,市区的天空是深深浅浅的银灰,没有一颗星,也没有月色。   倦意阵阵袭来,莫晓埋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皮沉沉地快睁不开了,还不忘问:“刚才你和我哥说了些什么?”   顾言忱好似突然想到什么,放开她,握着她的手臂轻轻捏了一下。   莫晓觉得有些酸软又有些舒服,轻轻哼了一声,由着他继续揉捏,懒懒地躺着不动。   “用力过度了?”他轻声问,今晚看她手上的动作有些僵硬,想必是抱安然抱得久了。   莫晓自动自发地将另一只手凑过去替换,“这只手更酸。”   顾言忱眉目间带着极淡的笑意,看着她小猫一样慵懒的样子,干脆将她扶起身靠坐在床头,换个舒服的姿势帮她舒缓手臂酸痛的肌肉。   这样一来莫晓又清醒了些,差点就被他蒙混过去。   “你还没告诉我刚才你和我哥都聊了些什么?”   顾言忱温凉平静的声音说:“这是男人间的事情。”   “......”   莫晓收回手,纤直的长腿一跨,坐在他身上,和他面对面,较真道:“什么男人间的事情,分明是关于我的好吗?”   顾言忱不和她争辩,就这么眉目沉静地看着她,嘴角微微弯出一点轻浅的笑容,在他无可挑剔的五官上已是容光清澈,像一轮明月,突然笼罩一室光华。   果然,莫晓被色诱,双手撑在他的肩头低头吻了下去。   顾言忱感受着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一点一点伸出的舌尖,眸中的笑意就像是微澜的湖水,慢慢荡漾开,蔓延到眼角眉梢。   许久她都不得章法,顾言忱抬手托着她的后脑,和她鼻尖错开,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愈发深切地搅弄她口中的柔软芳泽。   男人的手指轻柔地按捺着她颈后酸麻的神经,舒服得令人沉醉,唇边溢出的轻喘昵吟荡碎了夜的寂静。   过了许久,男人放开她,莫晓趴在他胸口平复呼吸,却感受到了他逐渐坚挺的欲望。她微凉的手掌贴在他的腰侧轻抚,声音还有点喘,“顾言忱...你?”   男人突然放开她,仰面躺在床上,莫晓不明所以,尴尬地静了几秒。   顾言忱轻叹口气,握着她的手,在指尖上上细细地咬着,有些隐忍,又有点欲罢不能的模样,心疼又无奈,“宝贝儿,今晚想让你好好休息。”   潜台词是,所以,你给我安分点。   莫晓听懂了,今天确实是累,比连续拍一天的戏还累,可闭上眼准备睡的时候,男人又挨过来抱她。   莫晓闭着眼,弯起了嘴角,独处时,男人一旦卸下强势,就变得有些粘人,其实,顾导也有点孩子气嘛。   顾言忱侧躺着,薄唇抵在她耳边,突然问:“那时候为什么要收养安然。”   莫晓闭着的眼帘动了动,轻声说:“我觉得...他和我有点像。”   “嗯?”顾言忱尾音微微上扬,是疑问的语气。   莫晓阖着的眼眸中闪过千万意绪,缓缓睁开时,目光已经清亮如水,没了睡意,侧过身和他面对面,“顾言忱,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以前的事?”   顾言忱轻轻抚着她的长发,“现在可以说。”   莫晓弯起眉眼笑了一下,此刻,在他的怀里再提起那些过往已经是云淡风轻。   “我觉得安然和我像是因为他是眼睛看不见,而我是心看不见,在遇到你之前的很多年。”说着,伸手不安分地在他脸上摩挲了一下,“我指的是登山去看流星雨那次啊,在那之前我一直活的很封闭,也没什么朋友,每天独来独往,就和自己那点心思较着劲,同学都觉得我是骄傲,是孤僻,其实我只是放不下,也不懂得如何和人相处...”   莫晓将母亲患抑郁症最终自杀,自己后来也开始抑郁,一直治疗,直到拍摄了他执导的那部关于抑郁症的广告,才慢慢走出那段阴影,这些事一点一点告诉他。   顾言忱静静听着,眸中都是疼惜,听到动容的时候会忍不住亲吻她的额头、脸颊,抚摸她的发。今晚本可以早早的休息,两人就这么轻声说着话、拥抱着、亲吻着,一直厮磨到后半夜。   夜色沉沉,但有荧光。两颗心愈来愈靠近,愈来愈温暖。   莫晓抱着点小心思,许是怕他心疼,没将自己最悲痛的那部分说出来。譬如母亲的抑郁症其实是偏向躁郁症的,发病的时候不仅会戳着她的额头怒骂,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动手;譬如母亲自杀时那一浴缸、一地的血红,在她打开灯的瞬间入目,她现在想起来还会害怕......   曾经刻入骨髓的伤痛烙印,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淡化,被深埋进记忆深处,若不是今晚他给了她足够的勇气,她怎敢轻易去触碰。   莫晓埋进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软软的柔柔的,“所以,我一直想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遇到了更好的自己。”   顾言忱拥紧了她,他的宝贝历经了种种苦难才来到他的怀抱,他怎么舍得再让她难过半分。 第四十章   第二天, 何一南回商场取车,顾言忱载着莫晓先送安然回福利院后直接去了片场。   夏风浩汤,大路平阔,一路阳光耀眼。   金黄的阳光洋洋洒洒铺在马路上,也照得车内一室明亮, 虽开着空调, 阳光透过某个缝隙落下的光点还是带着点热度。莫晓心懒意疏,靠在椅背上轻轻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哼得久了渐渐成了曲调。   顾言忱双手把在方向盘上, 依旧眉目沉静, 被她的好心情感染, 眼角眉梢都染上点极淡的笑意, 偶尔伸过手在她的手心揉捏, 含蓄地缱绻片刻,又收回手继续若无事情地开车。   莫晓很享受和他这样的温存,只可惜这样的温存没能持续太久便到了影视城, 又要开始一天的工作。   关于昨天娱记们突然的发难,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过分的消息爆出来,莫晓默默钦佩了池睿一番, 想当初他护着还是模特圈新人的叶芷沫时,就是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压下了所有绯闻。   不过确如凌莫栩所说, 还是有些微细小的声音在微博上宣传她第三者插足、未婚生子。不过无凭无据,最多撒点毛毛雨,掀不起什么大浪。   倒是陈最和何一南, 看到某些网友对莫晓口诛笔伐,还是烧了一把火,披着小马甲上阵,在评论区骂完不解气,还跑到人家私信去单挑,硬是把好几个账号骂到下线。   何一南杵了杵陈最,“这个叫小恬恬的太恶心了,自称什么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到处煽风点火完全是瞎逼逼,我看她叫小婊婊还差不多。”   陈最支着腿,悠哉悠哉,“不够我一手撕的,neng不死她个小贱蹄子。”   莫晓喝着酸奶默默观战,在微博上骂她的人大部分被陈最和何一南怼回去了,还不死心持续骂战的不多,小恬恬算一个。   日光转正,阳光毫不吝啬地洒下来,连吹来的风都是温热的。莫晓穿着戏服坐在老槐树下,热得直冒汗。   何一南看她热的不行,说:“等会儿我去给你买杯冷饮哈。”   “为什么还要等会儿?”莫晓用扇子扇着风,拿着张纸巾吸汗,还好她后面的戏都是淡妆,不然妆该花了。   何一南拇指飞扬着打字,“要是买了饮料回来那边下线了,多没劲儿啊~”   “......哦。”   莫晓看着被热气蒸腾的片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正在干什么。背后捅刀子的一定是剧组内部的人,从最开始的剧照泄露到针对她的一件件绯闻,和剧组和她都有仇的人恐怕就是张擎宇了吧。   莫晓眯起眼,看着不远处有说有笑的女演员,呵~剧组养了个白眼狼。   .   电影拍摄接近尾声,张擎宇《时代脉络》扰民的风波渐渐淡化,最近借着明星效应又开始炒作。   两个剧组暗中较着劲儿,比赛拍摄进度,两部同类型的电影谁先上映总是更占优势。   《年轮》剧组的事近来主要由苏泽远打理,顾言忱经常下了戏后还要回市区。工作上的事情莫晓极少过问,想他应该是在忙碌电影出品、上映还有前期宣传的事。   这天,夜已深。   霓虹映耀着城市,热闹喧嚣继续上演。   千夜城是潭城最高端,也是最有格调的会所之一,鼓点、美酒、放歌、热舞...热闹非凡。   今晚是池睿做东,邀请的都是潭城娱乐圈有声望有地位的人物,顾言忱回国不久,人脉较浅、根基也尚不稳,池睿有意帮他引荐。   一行人刚转场到千夜城,顾言忱的脸上带着点清浅的红,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礼貌周全。白衣黑裤、眉目沉静,在一帮人中年人里显得太过年轻也太过俊逸。   他似乎不适合这灯红酒绿的热闹,从他微蹙的眉头也可以看出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喧哗,可他泰然自若的神情下想必是想让自己去适应的。   距离几公里外的影视城,灯光宁静,和天边的疏星朗月遥相辉映。莫晓穿着浴袍坐在露台的躺椅上,夜风徐徐,摩挲面颜。   她拿着手机,信息一大串输入,手机抵着下巴略微沉吟,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已经快十二点,他却还没回来,甚至连信息都没回复。倒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担心,谈工作到这个时间十有八九是在应酬,依他的性格在那种声色场所恐怕会不自在。   想到这里,莫晓也不再犹豫,拨出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静了两秒后传来顾言忱的声音,伴着隐约的音乐声,莫晓想,她猜对了。   千夜城后庭开辟出一块休闲区,葱郁的花木后面一整套的实木桌椅半隐半露,顾言忱坐在小腿高的木墩上,面前的矮几摆放着一套考究的紫砂茶具。   顾言忱揉着眉心,舒缓了一下浑浊的酒意才开口问:“还没睡吗?”   莫晓整个人倚靠在躺椅上,遥挂天际的星星,每一颗都清晰在目,努了下嘴,说:“正准备睡了,你呢?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自从公开恋情后,莫晓就光明正大地搬到了顾言忱的房间,就算工作再忙碌,至少可以相拥而眠,耳鬓厮磨一番。   顾言忱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语调软软的,带着点关怀,觉得就连这不知从哪酝酿出的风,都带着不可捉摸的醉意。柔声叮嘱,“我今晚要晚些回去,你自己先睡,别等我。”   莫晓“嗯。”了一声,站起身走到露台边趴在扶栏上,暗夜里,两条明黄色的光芒汇成的流光是通往市区的道路。   继而又问:“你现在在哪?”   “在千夜城。”顾言忱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反问:“正宫娘娘是在查岗吗?”   莫晓听到“正宫娘娘”四个字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岂止是查岗,你私纳的七十二宫嫔妃最好趁早给我驱逐出宫,否则别怪我动用私刑。”   “七十二宫嫔妃?嗯...随你处置。”顾言忱伴着夜风低低笑了起来,好似喃喃自语,“自从五年前遇见你,余生都是你的了。”   莫晓心跳蓦地一缓,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撩了一下。   手背贴着发烫的脸颊,微凉的夜风都是宁静,故作镇定道:“唔,那你忙吧,我先睡了。”   顾言忱这边,挂了电话,拿出烟笼着风点燃一支,坐在千夜城安静的一角,对着夜幕抽烟。   这时,身后传来高跟鞋踢踏地面清脆的声响,他没回头,继续抽着烟。   陈微音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的矮几上,自然而然地在他对面坐下,“好巧,你也在这。”   顾言忱弹了弹烟灰,轻“嗯。”了一声,又将烟含进嘴里。   热茶袅袅上升的青烟,在夜色中淡而不见,两人静坐了一会儿,陈微音见他始终没去碰那杯茶,觉得心里一刺,再次开口:“我记得你不喜欢这种场所,最近好像来的还挺频繁,你拍电影不就是不喜欢商场的虚荣功利,现在自己又进来了,不是本末倒置吗?”   顾言忱吸完一支烟,揿灭烟蒂,目光从面前的茶杯跃到陈微音脸上,半带嘲讽地一笑,“你似乎了解的挺清楚。”   陈微音一窒,皱了下眉又说:“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大,你干点什么事谁不清楚,我只是好奇,家里的企业你不在乎,关系也不用,全靠自己打拼,要多付出多少,你为了她就能做到这种地步?”   顾言忱看了眼时间,不置可否,只是说:“微音,我的事情,你还是不要过问了。”然后扬长而去。   陈微音家教再好,此时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妈的混蛋,不就是那天含沙射影地助推了记者一把,至于一点过往情谊都不讲了吗?这个该死的男人,他越是这样她越不甘心。   顾言忱回到包厢,自是少不了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一场,结束时酒意已经上头,意识虽清楚,但四肢有些飘忽,头也有些晕。   暮色浓重,天幕低低的像是要压下来,他静静倚靠在车身上抽烟,舒缓酒意。   又是一阵踢踏的高跟鞋声,陈微音走到他面前,下巴点了点他身后的车:“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顾言忱淡声说。   陈微音漂亮的眉毛紧蹙,语气颇重,“顾言忱,你这么拧着是给谁看?有必要吗?”   “自然是给我看啊~”莫晓施施然走来,笑靥如花,车钥匙在食指尖旋转,路灯在她身后拖出一道悠长的影子。   直接走到顾言忱面前,紧挨着他,正眼也不看陈微音,亲昵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颊,声音娇软,饱含关怀:“今晚喝多了吧?有没有不舒服?”   顾言忱虚虚搂住她的腰,垂眸浅笑,“没事。”   陈微音被现场泼了一脸狗粮,精致的妆容下面色有些绷不住,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让她羞怒难言,直觉得被刺伤了眼,一秒也待不下去,扭头就走。   见人走远了,顾言忱拍了下她的后背,“还没演够?”   莫晓哼了哼,“我这是宣布归属权,想招惹我男人,也不问问我的意见。”   这句话似乎对顾言忱很受用,他偏头笑了一下,转身把她摁在车上用力亲,微醺的酒香在唇齿间弥散,待她呼吸有些重了,抓着他衬衫前襟的手也有些软了,才微微放开她,还抵着她的唇,一边浅吮一边说:“回去让你好好宣布,嗯?” 第四十一章   顾言忱今天大概是真的喝多了, 莫晓找好代驾将他的车开回去后,坐回车上,他已经靠在副驾驶座睡着了。   他睡得很安静,连呼吸都是轻浅的,莫晓探身过去, 发现他居然连安全带都系好了, 不由得笑了笑,依旧严谨。   夜里的车很少, 道路通畅, 没多久便到了影视城。   男人已经睡熟, 莫晓推着他的肩膀叫了他几声都没反应, 隔着中控区探身有些难受, 干脆下车, 拉开副驾座的车门叫他。   在脸上揉捏的手扰人清梦,顾言忱不适地皱眉,半响, 才不堪忍受地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眼,定定看着面前的人。   莫晓不知道他是睡眼朦胧还是醉眼迷离, 或者二者皆有,但无比确信的是,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有些懵懂的眼神。大概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这一路睡糊涂了,他已经完全没了上车前的清醒。   莫晓被他略显纯稚的眼神看得心软的一塌糊涂,手抚着他的侧脸, 语气温柔的像是哄小孩:“这里不舒服,我们回去睡。”   顾言忱又看了她几秒,视线渐渐清晰,找到了些意识,手背搭在额上,重重呼出一口气,才下车和莫晓回酒店。   好在从前台那要到了蜂蜜,莫晓回到房间先泡了一被蜂蜜水,走到沙发边看他仰面揉着眉心,挺不舒服的样子。拿下他的手帮他按了会儿太阳穴,说:“先把蜂蜜水喝了。”   顾言忱拉住她的手,莫晓回眸看他,见他还闭着眼,薄唇轻轻开阖,声音有些低哑,“再帮我揉揉。”   这样的顾言忱有点像撒娇,她喜欢得不行,坐回沙发在俊脸上亲了亲,又帮他揉了会儿,才说:“把蜂蜜水喝了,早点休息,我先去洗澡了。”   莫晓本已洗过澡,可这么热的天气出门一趟又觉得身上黏腻,回卧室拿了睡衣去卫生间。   刚脱下T恤和牛仔短裤,就听到“咔哒”一声闷响,隔着浴室的玻璃隔断,清晰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不等莫晓反应,那人已经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隔断推拉门,莫晓洗澡从来都是要把最亮的那盏灯开着,由此,明亮的灯光下,她也完全暴露在了男人眼前。   浅紫色内衣是聚拢的款式,将胸拢出了深沟,同色系的内裤上秀了朵不知名的花,往下是笔直匀称的长腿。   莫晓伸手按在隔断推拉门上要关,用了大力却纹丝不动,羞窘的不行,对顾言忱说:“顾先生,麻烦你出去,我要洗澡。”   顾言忱眉目动都没动一下,理所当然道:“刚好,我也要洗。”   “......”   也不知他酒醒了多少,特别有条理地由上到下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纽扣,先是脱了素白色的衬衫,又脱了黑色长裤,只剩一条平角内裤的时候走进了隔断内,然后问:“凌小姐,介意一起吗?”   “......”   介意你会出去吗?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两个半|裸的男女面对面站着。   他的肌肉收得很紧,肩宽腿长窄腰,穿着衣服的时候身形颀长,脱了衣服的时候也很有料,结实却不魁梧,很有韧劲。   莫晓审核完毕,有点害羞,又有点刺激,这是要鸳鸯浴啊,看来男人在这方面喜欢寻求不同的体验。   顾言忱捧着她的脸,舌头伸进去逗弄着她的吻了一会儿,轻声问:“尝到了吗?”   莫晓:“?”   “蜂蜜喝完了,甜的。”   “额~”导演酒后的思维果然有点跳跃。   一阵温热感淌来,顾言忱已经打开了喷头,水声哗哗四溅,很快浸湿两人。   “转过去。”顾言忱说。   莫晓心都在颤,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乖乖地转身。   顾言忱轻轻笑了一下,很愉悦的样子,说:“我帮你洗澡。”   莫晓简直要炸,脱口而出:“流氓。”   男人说到做到,已经开始动手,一手扣着她的腰肢,她的后背便紧贴在他的胸膛上,细细密密的水花落在他们身上,湿滑的肌肤寸寸相贴,寸寸销魂。   顾言忱占着身高优势,稍一垂眸便可看见那道深沟,水流沿着白腻的肌肤流了进去,诱惑惹眼。没做多想已经脱了她的内衣,柔软的两团握在手里揉捏。   莫晓只觉得紧贴着她的后背炙热、胸上炙热、他喷在肩头的呼吸炙热,还被不断洒下的温水包裹着,几乎要融化。   男人坏心眼地不时用重力捏那两点,“嗯...”莫晓咬着下唇也止不住嘤咛声溢唇而出。   顾言忱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前推了一点,说:“宝贝儿,扶着墙。”   莫晓双手撑在墙上,软着嗓子唤他:“顾言忱。”   从未尝试过的姿势让她有些慌。   “嗯,我知道。”顾言忱手贴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下滑,慢慢帮她退下内裤,白皙的肌肤泛着浅粉,因为弯腰的姿势翘臀更加明显,整具娇软的身躯活色生香,引人犯罪。   他关了花洒,再次覆上她,安抚似的细细吻过她的后颈,一手在前面轻揉,一手在腿间试探,轻拢慢捻。   男人温柔得不像话,一点一点撩拨起她的欲望,莫晓又软又晕,轻哼着叫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就是想叫,仿佛这样,才多了一份安心。   顾言忱见她差不多了,将她的腰往上提,和他贴得更近。莫晓只能用脚尖点着地站不怎么稳,小腿蹦得很紧,有些抖,颤声说:“顾言忱...我难受。”   “没事,不会摔。”顾言忱稳稳托住她,从后面,一点一点挤进去。   一室旖旎......   莫晓最后是被抱出来放到床上的,腰酸、腿酸、背也酸,全身都和散架了似的,懒懒埋进被窝里,一动都不想动。   她想,这是她洗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澡,思绪到此顿了一下,至少到目前为止是。   顾言忱食髓知味,那点酒劲基本上已经全散了,看了眼渐渐发白的天色,目光转向被子里鼓起的一团时,醇黑的眼中泛着笑意。   还是将被窝里的人挖出来喂了点水,剩下大半杯自己喝了再躺进被窝。   莫晓感觉到他伸手来抱她,翻身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懒声问:“几点了?”   “五点半。”顾言忱轻抚着她的后背,手下是一片腻滑的肌肤。   “啊?”莫晓睡意被驱散两分,“那你不是马上就要起床了。”   “电影晚一天上映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声音低润含笑,“是不是?”   这是他生病那次莫晓对他说的话,看来试点成功后已经推广使用了。   莫晓在他胸口蹭了蹭,带着点软软的鼻音,和倦意,“导演,你学坏了。”   “近朱者赤,可能改不好了。”   “唔,那就不要改了。”声音愈发含糊,慢慢睡着。   翌日,莫晓慢慢醒来,感觉到身后相贴着的温热胸膛,就着微光,拿起他的手表看了眼时间。   下午一点!!!   虽然昨晚他说电影晚一天上映也没什么,但没想到他居然昏庸到这种地步,啧啧,莫名觉得自己像引人堕落的妖艳宠妃。   侧过身,看向男人近在咫尺的脸,睡颜沉静,乌黑的眉眼很干净,很清晰,是她喜欢的样子。   轻轻拿开搭在腰上的手,轻手轻脚起身,可刚离开他的怀抱,他就醒了。   乌黑的长睫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看着她,全然清醒。   莫晓没穿衣服的上身就这么跃入他醒来的第一个目光里,尴尬...   回望他,喉咙发紧,“早。”   顾言忱手一勾又将她拉回被窝,初醒时的声音有些发哑,低沉性感,““宝贝儿,早安。”   他还懒懒地拥着她不愿意起床的样子,莫晓用手肘杵了杵他,“今天不打算工作了吗?”   “嗯,休假一天。”   “这么任性?”莫晓新奇。   顾言忱没直接回答,倒是坐了起来,还把莫晓也拉了起来,用被子将她裹好了才开口:“我今天要回家一趟。”   本来挺正常一句话,被他这么慎重地来说,莫晓有点莫名其妙,“所以呢?”   “今天是爷爷生日,八十大寿,按道理本该带你一起回去,可是考虑到我们两家人的关系敏感,这个时候你和我回去不太合适,我怕你误会。”   所以特意这么慎重的解释?   莫晓是个明事理的人,不是所谓爱情至上的愣头青,不会有“我不管,你不带我回家就是不爱我”这种蛮不讲理的想法。   种种迹象可以猜测出,她和顾父的第一次见面不会太愉快,这种日子确实不是见家长的最好时间。   “没关系啊。”莫晓灿然一笑,“有机会的话帮我和爷爷说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会理解接受是在意料之中,可看到她这么懂事的模样,顾言忱心头有些软,又有些内疚,摸摸她的发,本想说点什么,突然又觉得任何誓言都显得多余。   说一万句不如为她做一件事,他的宝贝,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委屈。   这时,莫晓恍然大悟似的长长“哦~”了一声,“原来你是早计划好今天休息的,亏我还以为你是沉迷在我的温柔乡里迷失了自己。”   顾言忱好笑地捏了下她的脸,“晚上等我回来。” 第四十二章   被烈日毫不怜惜地炙烤了一天, 空气都像是煮沸了的水,热气蒸人,老槐树被晒蔫了,垂着叶子,低着梢头。   莫晓没什么胃口, 下了戏直接回酒店, 简单拌了个水果沙拉,边敷面膜边吃。   吃好后坐在沙发上看剧本, 她剩的戏份不多, 全都是重头戏。   一连串微博信息提示音从靠枕下传来的时候, 莫晓的心跟着紧了起来, 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放下剧本, 手伸进靠枕下边摸手机, 打开微博快速阅览,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前几天被陈最和何一南狠怼的“小恬恬”,又整幺蛾子。   她以陈微音闺蜜的身份发了一条长微博, 声情并茂地痛斥了莫晓是如何第三者插足,介入顾言忱和陈微音二人的感情。还有图有证据,远到他们小时候在大院的照片, 近到今晚顾老爷子的寿宴,还真是煞费苦心。   最刺眼的一张, 地点应该是在顾家老宅,今天拍的,顾言忱和陈微音一左一右坐在顾老爷子身边, 其乐融融。老爷子一身青灰色唐装,拄着拐杖,精神矍铄,看得出身子骨还硬朗。   小恬恬在最后写到:顾老爷子寿宴,微音帮忙上下打点,俨然一副准孙媳妇的模样,想必是双方家长首肯。好在故事的最后,莫小三终不得正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曾经的#顾莫情深,虐狗无边#的真相是#顾莫情真?虐恋无边#了吧,呵呵。   莫晓又翻看了一些评论和私信,毫无疑问,全是网友对她的厉声指责。这条微博发出不到一个小时,“莫小三,滚出娱乐圈!”的评论已经过万条。   在娱乐圈,出轨、小三、吸毒,永远是网友的重点打击对象,逢爆必死。   这条微博最恶意的地方在于,看似谴责莫晓,祝福顾言忱和陈微音,可话里话外何尝不是将顾言忱置于劈腿渣男的境地。这样一来,就算他们出面澄清,继续在一起,也会被扣上了小三最终上位,渣男始乱终弃的臭名。   评论里满屏的冷嘲热讽,不仅是对她,也是对顾言忱。   某影评大V号转发了这条长微博,并附上:一部优质电影,体现的是导演和演员的品质和灵魂,道德沦陷的导演,三观不正的演员,《年轮》不看也罢。   其他大V号事先串通好了似的,纷纷转发,声称要抵制电影。   第三者插足、渣男劈腿、抵制电影。   莫晓握着手机,眼里全是寒冰。   很好,一石三鸟。   很好,这次真的惹怒我了。   莫晓手指悬在手机通讯录“顾言忱”这三个字上面,犹疑着要不要点下去时,这三个字突然亮了起来,她秒按下绿健。   电话那头的顾言忱,退出宾客满堂的大厅,举着手机往外走,电话接通的有些快,他静了片刻,走到花木扶疏的庭院才开口:“回酒店了吗?”   莫晓“嗯。”了一声。   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传到男人耳朵里变成了担心,老榕树筛着清清月光,他的声音清凉如水,“生气了?”   生气谈不上,生他的气更不可能,但想到那些谣言,阵阵躁郁又袭上心头。   听着他的声音,脑子里便浮现他面容沉静的样子,恶趣味上来,故意道:“才走多久就给我整出一个准媳妇儿,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她声音冷凝,顾言忱当了真,头顶的树叶在夜风中摇曳,将他的心绪摇出波澜,“你别乱猜乱想,等我回去。”   透过敞开的窗子看向正在给爷爷敬茶的陈微音,又说:“就算是准媳妇儿,也只有你一个。”   莫晓往沙发上一躺,心头的阴霾被他三言两语搅散不少,绷着的声音缓了些,“好了,逗你的,什么时候回来?”   “这边还有些事,你先睡,别等我。”末了又交待,“别去刷微博,也别看评论。”   “嗯,知道。”   莫晓挂了电话,又拨出陈最的电话,毫不含糊直接说:“你帮我查一个人。”   莫晓出道两年的绯闻加起来都没有这几个月多,陈最觉得他近来什么事都没干,尽在帮她洗白。   这会儿傲娇劲儿上来,明知故问,掐着嗓子道:“谁啊~?”   “你不是顺藤摸瓜,把人家祖宗八代是谁都了解透了吗?”   说到这事,陈最可嘚瑟了,“终于被踩到痛脚了,忍不了?啧啧~我还以为你沉溺在爱情里迷失自我了呢,谈个恋爱什么都不在乎了,看看最近被人欺负的,咱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啊,你像个有背景的明星吗?一点都不懂得好好利用资源。要我说啊,可不得早早neng死那小贱蹄子。”   陈最聒噪起来没完,莫晓嫌他啰嗦,“你速度快点去办正事别哔哔了。”   功利心越重,越激进的人越容易犯错,出来混,她还不相信谁没点疏漏。   陈最“哼”了一声,“讨厌呸~有事才想得到我,没事就谈情说爱。”   同样挂了电话的顾言忱,也当即拨出另一个号码,淡声交待,“我要她近期所有的工作计划。”   那头不知说些什么,顾言忱静静听完,眯着的眼眸狭长,透着锐利,“我用两个百分点的利润交换。”   庭院安详宁静,电话里传出的笑声显得有些恣意,顾言忱轻轻笑了一下,“对,我等不了了。”   等不了,也不愿意再等了。   顾言忱取出一支烟捏在指尖,蓝色小火苗让暗淡的角落亮了一瞬,他面部棱角在暗淡的光线里显出薄凉的轮廓。香烟吸了满满一肺,再慢慢吐出,伴着大脑的轻微缺氧,酝酿已久的事情愈发坚定。   以前,他每天想的都是如何拍出一部更完美的电影。回国后,有了她,和她经历了种种才意识到作为一个男人,比梦想和执念更重要的东西,是责任。   出了事,不能在第一时间护她周全,他的自责从未少过。如果不能强大到护她一世安宁无忧,他又有什么资格许诺她一个未来。   一支烟燃尽,紧接着又点上一支,坐在凉亭的长椅上静静抽。   他极少关注娱乐新闻,要不是助理特意打电话来告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再次点开微博,刚才匆匆阅览看了个大概就给她打电话,苏泽远说女孩子都是细腻敏感的,虽然莫晓一直很懂事,凡是知轻重,但他还是担心她误会。   细致地将长微博和评论私信全看了一遍,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深邃。   晚宴已经结束一会儿,宾客陆续离开。   陈微音路过凉亭时脚步顿了一下,却站着没进去。那坐着个人,一动不动,如泥塑木雕。要不是一点猩红明明灭灭地闪着,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微音。”顾言忱唤她,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用下巴点了下对面的椅子,“坐坐。”   “怎么,今天有兴致找我聊天?”陈微音迈步上木质阶梯,抚着裙摆在长椅上坐下,交叠起腿,姿态优雅。   夹在指尖的烟安静燃烧,一阵风过,灰烬轻飘飘砸在地上,顾言忱的声音比夜色薄凉,“微音,适可而止,不要再随意挥霍我们过去的情谊。”   “顾导。”陈微音冷讽,“我是哪里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你是没做什么,但你推波助澜的功力一点不减。”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那条微博我也看了,怎么?现在随便出个绯闻,都是我在背地里推波助澜?很肯定地告诉你,微博不是我发的,照片也不是我拍的。”   “这些都不是你做的没错。”顾言忱抬眸向她投去一瞥,似窥探,似堪破,陈微音被看得有些心虚,然后就听到他深冷的声音:“趁送蛋糕混进来的狗仔,也不是你放进来的吗?”   陈微音的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叶稀给她打电话求助的时候她有些许犹豫,刚好那时她定的蛋糕送来了,直接催化了她的决定。她借此离席不到五分钟,放了狗仔进来,还给他提供了小时候的照片,没想到他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注意到了。   被戳穿也不见羞愧之色,陈微音自若道:“是我放狗仔进来的没错,可无风不起浪,长微博说的也不是全部不符合事实。”   话落,顾言忱淡笑出声,“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把长辈们一厢情愿的说辞和小时候的玩笑话当真。”   他的笑声里有点嘲讽的意味,陈微音听得格外不是滋味。   和他从小相识,他们一直被称为大院里的良配,可她那时心气高,一直犹疑要不要和他发展,几段恋情后她才发现最喜欢的是他。她始终认为,凭借两家的关系和他们的感情基础,只要他不结婚,没有女朋友,他们迟早会水到渠成地在一起。   “婚姻从来就不止是两个人的事,等着看吧,没有家人的祝福,你们能走到多远。”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言忱起身送客,“别再做出格的事,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混账东西,为了那个小明星就这么和自己人说话的吗?”顾平生恰好走过,恰好听到最后一句话,中年沉肃的面庞,每一条皱纹都是凌厉。   顾平生年幼那些年,做电影很艰难,顾老爷子在电影制片厂收入微薄,贫苦的童年生活让他励志做一个挣大钱的商人。好不容易白手起家打下江山,偏偏儿子又跟着老爷子做起了电影,他恨铁不成钢,厌恶娱乐圈。   顾平生专治又死板,年轻时忙于生意无暇照顾顾言忱,他从小和爷爷在大院生活,长大后又一直在外求学,说实话,和这个父亲并没有什么深厚的父子情谊,更是连说话都不投机。   顾平生对顾言忱本就满腹不满,见他还是一副傲然无视的模样更是气愤,“年纪也不小了还不务正业,拍电影有什么出息?拉投资为了一点小钱还要看别人脸色,就你那样的电影别人求着我一年投资十部。   看看你现在混成什么样?交个不清不楚的女朋友,在网上被骂成那样简直丢顾家的脸,微音和她比起来哪里不好,你别太不识抬举。”   月光朗照,烘托出老宅朦胧的黑影,只有窗口透出来的光让人感到支撑。   顾言忱对父亲的偏执心冷至极,“拍电影是我的选择,莫晓是我的选择,你从前没管过我,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干涉我的选择。”   夜风微凉,声音都是坚定:“还有,她不是什么不清不楚的女朋友,她将会是你儿子的妻子,孙子的母亲。” 第四十三章   对话不欢而散, 顾言忱回到屋里。   两米长的根雕茶几泛着木香,顾老爷子端着青花瓷小杯品着茶。   一个人、一壶茶、一室清光。   热闹过后,偌大的屋子显得愈发空旷寂静。   顾言忱在顾老爷子对面的木墩凳上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虎口微张, 端起来一口喝了。   顾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上了年纪皮肤松弛,眼皮子耷拉下来, 但目光依旧敏锐。   他是最早一批下乡的知青, 机缘巧合下进了部队文工团, 退役后分配到电影制片厂, 年轻时的军旅生活影响了他一辈子, 一把年纪腰杆还是挺得老直。   不紧不慢给顾言忱斟满茶, 悠声问:“《年轮》拍摄的怎么样。”   “不错。”顾言忱长腿敞开,手肘支在腿上,上身前倾, 静静喝茶。   一壶茶喝完,顾老爷子开口:“陪我下一盘棋。”   顾言忱看了眼时间,不知她睡了没有。倒是没考虑太久, 放下小杯,说:“好。”   顾言忱的棋艺是老爷子一手教出来的, 深谋远虑自是比不过老爷子,但状态好的时候也能赢个一两盘。   今晚,一枰相对, 黑白子落,顾言忱又输了一盘棋。   顾老爷子悠悠放下一枚白子,“年轻人,忌浮躁。”   顾言忱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枚黑子,蹙眉思忖片刻,缓缓放下,云子落在上好的楸木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顾老爷子见他频繁看时间,笑道:“交女朋友了?”   顾言忱不意外,虽然爷爷不会上网,但身边不乏亲信,他和莫晓的事几度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想必他早就知道。   轻轻笑了一下,说:“改天带回来吃饭。”   这个孙子从小有主见、有分寸,老爷子对他很信任。白子如玉,在手中捏久了带着温度,老爷子说:“到时候提前说一声,我让吴妈煲她拿手的母鸡汤。”   提到她,顾言忱眼角眉梢都染上点极淡的笑意,夹着棋子的长指轻叩了两下桌面,黑子在光亮下晃动,周边泛着碧绿色光环。   “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您会喜欢她的。”   顾老爷子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湖水一样荡漾开,将棋子随意放在棋盘上,“罢了罢了,放你走,看你心不在焉的。”   窗外一片夜色深沉,顾言忱倒是不急了,将黑白棋子分开捡入棋盒里。   这时,又听老爷子悠悠道:“世人言忍,忍字最难。凡心千万,心轮静守。谁走来都是一路艰辛,坎坷也是一种磨练,没历经过风雨就无法承载厚重。”   顾言忱手上动作一缓,老爷子是批评他最近太心浮气躁,急功求进。   静了片刻,轻声说:“我知道,爷爷。”   “知道就好,回去吧。”   顾言忱合上棋盒的盖子,眉目沉静,缓缓笑了一下,又说,“可要是有人欺负您孙媳妇,帮不帮?”   顾老爷子楞了一下,笑骂:“臭小子,安心干你该干的事,别打什么歪主意。”   “不需要您徇私枉法,有必要的时候能做到不偏不倚公正就行。”顾言忱站起身,拿起车钥匙,“下次回来就带着她一起。”   顾老爷子一生清廉,最不赞成以权谋私,但到了这把年纪也是盼着儿孙好的,况且顾言忱到了现在心性已定,不需要他像从前那样一丝不苟的管教。年轻人创业不容易,有时候就缺个契机,必要的时候可以适当扶一扶。   .   顾言忱回到酒店,刷卡进屋,床头一盏浅黄色的盈光,被窝里鼓鼓的隆起一团,他觉得那盏灯一直照到了他的心里,泛起水波缠绵。   在外间洗了澡,轻手轻脚地上床,她还是有些醒了,哼哼卿卿往他怀里滚,含糊道:“怎么这么晚?”   顾言忱接住她,软软馨香的一团,低声说:“陪爷爷下了几盘棋。”   “唔~我爸也爱下棋,就是棋..不....”莫晓嘟嘟呐呐含糊一句,又睡过去。   夜静更阑,顾言忱却没什么睡意,看着窗外悠长的夜色陷入沉思,直到天边泛起一点青灰色才恍惚睡去。   第二天,片场。   一夜流言蜚语发酵,众人看莫晓和顾言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却没人敢说什么,隐隐骚动在空气中无声蔓延。   叶稀甜甜地叫莫晓姐,坐在一起吃饭,还安慰道:“莫晓姐,清者自清,不用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和旁人的眼光,你和顾导的感情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莫晓不动声色,淡淡说:“是啊,那个小婊婊,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什么贱玩意儿,我也觉得么必要和这么low逼的人计较,莫名其妙针对我,搞不好脑子有问题。”   莫晓说得一板一眼,叶稀闪着大眼愣愣问,表情是到位了,语气却难掩心虚:“什么小婊婊啊?”   “就是微博名叫小恬恬,昨晚发长微博那个,给她起的外号。”旋即一本正经地问叶稀,“是不是特别配她,婊气十足啊。”   叶稀呐呐“嗯。”了一声,低头扒饭,掩饰脸上一寸一寸龟裂的笑颜。   被人当面讽刺责骂,却不能反击,还得点头附和,够憋屈吧?   赤日炎炎,依旧如火如荼地燃烧着,片场人多,空气中都泛着黏腻的汗味,莫晓今天胃口却莫名好了起来。   下了戏,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上了一辆黑色汽车,往市区驶去。   一辆小破保姆车上,莫晓坐在后排,看着越来越小的车屁股,轻声说:“跟上。”   何一南带着棒球忙,口罩,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帽沿下面亮的不得了,“好刺激,感觉像侦探。”   陈最打了个哈欠,昨晚盯着视频剪辑一宿没睡,这种羞羞的视频要做到不太过线露骨,又能让人一目了然实在很考验人。   他缠着血丝的眼睛看着何一南的后脑勺,对莫晓说:“我好担心带这种猪队友出门会坏事。”   何一南反弹给他一声“啐”,又问莫晓:“你怎么确定她今天会去见那谁?”   “她陷害我几次,绯闻都被压下来,这次终于成功让我被千夫所指了,怎么能不去炫耀?吃午饭的时候又被我刺激了一下,肯定要去商量接下来怎么继续黑我。”莫晓语气严肃了些,“还有就是电影,快上映了。”   陈最靠在椅背上半死不活,“这么麻烦干嘛呀,我这小视频一发出去,保证她红到发黑,绝对够有料。”   “黑她又不能让我白回来,她再黑也没用。”莫晓给陈最递了个抱枕,让他睡得舒服点,“更何况她后面那个人才是重点,不要打草惊蛇。”   一路尾随,黑色汽车在市区七拐八绕进了一个僻静的街区,就见穿黑裙带墨镜的叶稀走进一家茶楼。   何一南很激动:“咱们行动吧!”   可莫晓和陈最却一动不动,各忙各的,她往后探身,又问一遍:“什么时候行动?”   陈最掀开眼皮给了她一个看傻瓜的眼神,又兀自闭上。   何一南正莫名其妙的时候,身后的车走下一个年轻人,装束普通、面容大众,路过莫晓这边时,不动声色地敲了下车窗,接着自然而然地走进茶楼。   何一南失望,“不要自己上啊?”   莫晓失笑,“自己上太醒目,容易暴露。”   .   茶楼内,木制雕花屏风古朴,水墨刺绣薄纱垂帘清透。   张擎宇慵懒靠坐在榻上,茶香袅袅,青烟淡淡。   叶稀摘下墨镜,坐在他面前,“张导,这一次还满意吗?”   “不错。”张擎宇坐直,“但是还缺点后劲儿,人是黑了,电影还不够黑,我要他在票房上狠输给我。”   “您之前答应我女一号的事...”   “放心,事情给我办妥了,答应你的一件不少。”张擎宇啜了口茶,又道:“叶稀啊,只要狠狠挫了顾言忱的锐气,让莫晓后悔当初不上我的床,别说女一号,品牌代言、电影节亮相我都给你争取。”   叶稀很开心,仿佛已经看到了大红大紫的明天,端起茶杯,“张导,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合作愉快。”   ......   两人密谋着如何继续陷害《年轮》,期间张擎宇去了一次卫生间,路过隔壁隔间时看到一个年轻男人静静喝茶,随便瞄了一眼,直接走了过去,但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他特意留心看了一眼。   夏天很热,年轻男人穿着一条浅色长裤,布料很薄,裤袋里有个长方形凸起的形状,一个圆形红点隔一秒亮一下。   录音笔!   张擎宇不动声色地回到隔间,小声对黑衣保镖说了句什么,保镖不声不响地离开。   莫晓一行三人坐在小破保姆车里,她的目光锁在茶楼门口,陈最已经睡着,何一南玩着手机游戏,趁空用眼神瞟茶楼入口。   这时,就见一个黑衣黑裤的高大男人紧挨着一个年轻男人走出来,好似押着他,莫晓心头“咯噔”一下,“不好,露陷了。”   “我去抢录音笔。”何一南留下一句话人已经跑远。   “......”   莫晓看着已经跑远的何一南,闭了下眼,没有太多时间考虑,已经下了决定。   在陈最的小胳膊拧了一把,他蓦地惊醒,抖了一下,迷瞪着眼问:“怎么了?”   “被张擎宇发现了。”莫晓边说着推门下车。   保镖没有惊动任何客人,已将年轻男人带到茶楼旁的小巷,靠暴力已经逼得男人拿出了录音笔,这时突然窜出个人影猝不及防抢了录音笔,保镖身手敏捷,一把抓住何一南的后衣襟。   何一南眼珠一转,快速反身猛踢向保镖下|体,保镖险险避开,骂了句:“操!”   一时间,三人缠作一团。   另一边,莫晓从地上捡了根木棍,深深吸气吐气,躲在拐角后,面上强逼自己淡定,心已经“砰砰”跳到了嗓子眼。   这次暴露,他们以后一定会提高警惕,再想要录音,难如登天。   陈最还没醒透的样子,手里拽着瓶防狼喷雾,畏畏缩缩躲在莫晓后面。   莫晓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男人?躲在我后面算什么事?”   陈最头上一小撮小卷发跟着他一起花枝乱颤,“他好高、好壮、胸肌好大...害怕。”   “......”   “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我们有四个人,一人一支胳膊一条腿也能制住他。”莫晓说:“最不济还能报警,没有什么好怕的。”   好像也是,陈最有了点勇气。   “快点,一南要扛不住了。”莫晓深吸了口气:“走吧。”   一场混战...毫无章法......   最怕的不仅是猪队友,还有熊对手,如果二者合一那简直让人想死。   保镖被一人一条胳膊一条腿压在地上,呸掉嘴里的草屑,欲哭无泪...   险胜的四人也欲哭无泪,因为抢夺的过程中,录音笔被摔在地上,不知被谁踩碎了...   何一南气极,举起拳头就要去揍保镖的脸。   保镖连忙大叫:“别别别,别打脸,这样没法向张导交待。”   “呸,贼鼠一窝,活该。”何一南骂着又要动手。   保镖想死,“停停停,你们别坏事!先听我说,靠,你他妈真打!”   莫晓皱眉,神色凝重看着保安,“一南,别打了。”然后对保镖说:“你要说什么?”   现在冷静下来才发觉不对劲,这个保镖刚才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捏碎她的手骨,却只是推开她。   “都放手。”保镖说。   所有人看向莫晓。   莫晓:“放手吧,放正录音笔坏了,掣着他也没用。”   没了掣肘,保镖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捡起被踩碎的录音笔放进口袋,对莫晓说:“这个我拿走,不然没法向张导交待。”   然后慢吞吞从口袋掏出另一个,更小巧的录音笔,递给莫晓,“这个带回去给顾总,任务完成。”   当头砸下一个惊雷,全是惊喜,三人被砸得一脸蒙圈,莫晓迟疑道:“你说的顾总是...顾言忱?”   保镖黑着脸,愤愤道:“没见过这样坑自己人的,跟闹着玩一样,差点被你们害死了,蠢。”   三人被骂得无言,那时候真没考虑太多,脑子一抽就冲上来了。   莫晓有点难为情,差点坏了事,摩挲着录音笔,她的男人,哎~总是这样不动声色。 第四十四章   张擎宇看到保镖脸上带着青紫回来, 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叶稀心头发紧,盯着保镖急声问:“怎么样了?拿回来没有?”   保镖将破损的录音笔放在桌面上,张擎宇的脸色才稍缓一些,声音微微不耐,“这点小事办成这样?”   保镖四平八稳站在他身后, 目不斜视, “那人挺机灵,差点让他跑了, 所以起了点冲突。”   张擎宇对这个新来的保镖不太满意, 总觉得他像个傻大个, 好在东西拿回来了, 他眉峰端着傲气, 想从他这浑水摸鱼, 没这么容易。   叶稀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缓了缓虚惊,方才的录音要是流传出去, 她多年的努力恐怕要毁于一旦。   所以当舆论爆发的时候,当头一棒砸得他们措手不及。   几分钟的录音,有矛盾、有冲突, 起承转合出一段娱乐圈勾心斗角的黑幕,看点、槽点十足, 简直太符合各营销号和网友们的胃口了。   整个网络都是延伸的触角,随时待发,这一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扶摇直上。   不久前还在莫晓和顾言忱微博下面怒骂的网友们, 又乌泱泱跑到叶稀和张擎宇的微博下口诛笔伐,对他们施以道德凌迟。   叶稀第二天没来片场,被经纪人指着脑门骂得狗血喷头,她躲在酒店房间里,不让自己刷微博又忍不住去刷,各种厉声指责,骂得多难听的都有。   她实在忍不住了,抱着腿在床头哭了一会儿,哭完又更加心有不忿,怨气、不甘心、悲愤交织成一片,逼得她快要发疯。   凭什么,凭什么她这么努力,这么付出,却只能得到这样的回报。   到了傍晚,经纪人给她打来电话,冷声说:“《年轮》提前杀青,收拾一下明天让司机去接你。”   叶稀哽着声音问:“我之前的戏份是不是也会删减?”   “那还用问?”经理人可能是觉得一刀是死两刀也是死,又说:“还有,给你接的新戏和那个饮料的广告,那边也取消合作了。你放假一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吧。”   叶稀的心往冰冷黑洞里坠,呼啦啦冷风裹挟着她。   她这种三线边缘艺人是经纪人顺带的,受不到太多关注,平常整些歪门邪道也是圈子里默认的潜规则,经纪人睁只眼闭只眼,出了事公司也没打算维护她,更何况上边压着想帮她也不敢。   叶稀哭着打电话给张擎宇,让他帮她,张擎宇那边已是自顾不暇,《时代脉络》开拍起就丑闻风波不断,现在的风评更是差到极致。作为公司管理层,个人行为直接对公司形象造成影响,股东们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叶稀的心终于坠到谷底,套上衣服去拍莫晓房间的门,拍了一会儿没半点动静,恍然,人家可是爬上导演床的人,又直接去20楼。   莫晓穿着白色浴袍,靠在门框上,表情淡淡的,挑眉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那段录音是你爆料的吧?”叶稀泪眼婆娑,眼睛哭得通红,模样可怜得很。   莫晓懒懒打了个哈欠,“你是说勾结陷害我那段录音?”   叶稀眼泪啪啦啪啦就掉了下来,“莫晓姐,我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但是真的没办法啊,我真的很努力,很认真,就是缺少一个机会,我太想要这个机会了。”   莫晓冷冷勾起嘴角,“所以,你就靠出卖我换机会?”   “你有背景,有人帮你撑腰,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就连经纪人都对你好,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比你更努力,付出更多。”叶稀声泪俱下,“像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不知道我这样挣扎在底线的人想要出名有多难。”   莫晓眉宇间一片冷然,平静看着她。   叶稀又说:“莫晓姐,对不起,你放过我好不好?你什么都有了,可我什么都没有啊。”   “现在知道网络暴力不好受了?”莫晓反讽。   叶稀哭脸僵住,嘴唇嗫嚅了一下,“我...”   “你有什么资格来我面前哭,来求原谅—”莫晓冷嗤,“因为你弱?”   自食恶果还这般理直气壮地哭诉,那因被陷害而身陷囹圄的人又该是怎样的委屈。   “可是我没有办法啊~我没有其他选择了。”叶稀又哭了起来,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坐在房间里的唐妤终于听不下去了,几步走到叶稀面前,双手抱胸,垂眸看她。   “最烦你这种弱者婊,你弱你有理了是吗?弱就可以不分是非黑白随意伤害别人了是吗?”唐妤嘲弄地笑了一下,“大的就该让着小的,强的就该让着弱的,不知道是哪的江湖,哪的规矩?”   “把你那些使坏心眼的时间和心思拿来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到时候机会自己会去找你。小妹妹,别整天想些歪门邪道。”唐妤说着毫不留情地关了门。   “什么观念啊,这是。”唐妤翻了个白眼,走到沙发上坐下,“我刚出道那会儿比她难多了,不照样一点一点积累经验、磨演技熬过来的,现在小姑娘的心思,啧啧~可怕。”   莫晓和唐妤关系改善后,发现她还蛮可爱的,只是这些品质藏在她好强倔强的外表之下,相熟后,那些爽利、洒脱便表现了出来。   “说来她才是正真的演技派,我们第一次对戏冲突她来安慰我,张擎宇送花来剧组她假装无心大声念出来,引起大家注意...那时候还觉得这小姑娘娇娇弱弱的蛮单纯。”莫晓拢了拢浴袍,闲闲坐在唐妤身旁。   唐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莫晓笑,“所以你是明枪,她是暗箭?”   唐妤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你不知道你那时候有多讨厌,成天一副淡然出尘的模样,搞得自己和小仙女一样,看了就烦。”   “......”   “所以,后来我是用人格魅力征服了你?”   “......后来,我才发现你原来这么不要脸,和小仙女没有半毛钱关系。”   两人聊了一会儿,唐妤看了眼时间,站起身,“你男人快回来了,我先走了,省得被秀一脸。”   不提顾言忱还好,一提顾言忱莫晓就心虚,昨天鲁莽地去抢录音笔,回来后被顾言忱狠狠教训了一顿,现在腿间还感觉得到酸涩。   唐妤前脚刚走,顾言忱后脚就回来了,走到沙发背后,俯身捏住莫晓的脸,说:“换衣服,出门。”   “去哪?”莫晓仰起头看他。   这个动作刚好,顾言忱托着她的脑袋重重吻了下去。   姑娘盘腿坐在沙发上,往后仰着脑袋,脖颈优美的弧线被拉长紧绷。男人身形颀长,站在她坐着的沙发后,俯身吻住她。   夕阳正在下沉,西边天壁上,一抹晚霞将黄昏迟迟的阳光染成粉红,跃入窗扉,淡淡将他们笼在一片柔和光线里。   景美人亦美,像一幅静止的油画。   莫晓脖子仰得久了,都要断了,可脑袋被他的大掌稳稳托住,舌被他肆意翻搅,舌根发麻,根本摆脱不了,只好呜咽着抬手去推他。   顾言忱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直直看着她,小脸憋红,唇更是红得潋滟,水润润的。他眼中泛起沉沉笑意,像只餍足的兽。   莫晓被他看得羞窘,缩了下腿,轻哼,“现在不生气了?”   想起昨晚他以惩罚为由不断解锁新姿势,极大满足了自己的欲|望,莫晓就有一种被坑害的感觉,这个衣冠禽兽伪禁欲。   顾言忱微挑眉,轻“呵。”了一声。   莫晓:“......”   “知道多危险吗?如果那个保镖不是自己人。”顾言忱意有所指地瞟了她一眼,“你们几个...”   莫晓虚虚捂住耳朵,“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你昨晚都说几遍了?”   其实只说了一遍。   姑娘澄澈的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一脸委屈讨好,他就受不了,直接把她抱到床上。肯定是要教训的,不然不长记性,就是这教训的方式太美妙,后面有些控制不住,不小心教训得狠了。   顾言忱抱着她坐在大腿上,手往她腿间探,莫晓瞬间紧紧合拢腿,蹦紧了背脊,戒备道:“你干嘛?”   “松开点。”顾言忱低声说,手上用力撑开她合拢的腿,“还会不会痛?”   “嗯...还好。”莫晓声音弱了下去。   她露在浴袍外的皮肤白皙,霞光淡淡落在上面是一层极浅的粉红,显得愈发娇嫩诱人。   顾言忱目光掠过,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像是刚才那个深吻的余韵,轻舔浅吮,不徐不缓的温柔。   莫晓被霞光渡上浅粉的肌肤慢慢泛起红晕,身子不自觉软了下来,因为他就这么轻柔地吻着她,一只手覆在腿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轻轻地来回抚摸。   莫晓甚至能想象他修长的,骨络分明的手指,在那里抚动的样子,缱绻爱意,直白又温柔,感觉自己像是被暖流包裹,舒服,又有点酥麻躁意。   半响,顾言忱放开她,莫晓缓缓睁开眼,卷翘的长睫像碟羽一样向上煽动,那双眸子,横了秋水般湿漉漉的,动了情。   搂在她腰际的手,在平坦的小腹上细细摩挲,“先去换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另一只手坏心眼又带点暗示性的按了一下,莫晓倏地轻颤,险些嘤咛出声。   顾言忱显然很满意她的反应,薄唇抵在她的额角,低低笑了,“回来再满足你,嗯?”   莫晓微愣,当即明白过来,脸腾地飞起两抹红,立马甩开他的手从他腿上滑下来。   这个恶劣的男人,有时候穿着衣冠也禽兽。 第四十五章   夕阳下沉, 霞光消退。   顾言忱驾着车一路驶到市区,这时正值潭城的晚高峰,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莫晓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面慢慢挪动的长龙,一只手撑在车窗上点啊点的,再次问:“到底去哪啊?”   顾言忱很有耐性地龟速驾车, “到了就知道。”   “还有多久才到, 这总能告诉我吧...”   “马上。”   顾言忱说马上果然是马上,黄昏的光景里, 面前是一栋高耸的写字楼, 汽车滑入地下车库。   莫晓跟着他走近电梯, 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然后挽上他的手臂, “卖什么关子啊?”   “一会儿就知道了。”顾言忱按下三十楼。   电梯徐徐上升, 莫晓看着里面的楼层提示牌,三十楼,是一家影视公司。   莫非他看她快杀青了, 带她来接新的电影?或者说他带她来谈工作,让她更多的涉入他的生活?   一路猜测,“叮”的一声, 电梯门向两边敞开。   顾言忱牵着她往里走,按了指纹门禁, 大门打开,入目是阔气的大理石前台,上面刚劲有力的几个描金大字:GM传媒有限公司。   GM, 顾莫吗?刚才在电梯里没有注意看,这会儿明晃晃的光线下不看到都难。   莫晓狐疑地看向顾言忱的侧脸,某种猜测呼之欲出。   再往里走是窗明几净的办公区,格子间整齐干净,有点空旷,看样子是刚装修好不久。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看到莫晓明显眼波一亮,然后含蓄地收敛起惊喜,对顾言忱打招呼,“顾总好,这个时候过来啊?”   没记错的话,这是莫晓第二次听到顾总这个称呼。   顾言忱始终牵着莫晓的手,淡声问:“还没下班?”   “正准备下班。”小眼镜嘿嘿笑,眼神一直往莫晓身上瞟,“顾总,不介绍一下?”   其实哪里用得着介绍,稍微有关注娱乐新闻的都知道这一对,还有GM这个两个首字母也够昭显了,不过娱乐圈扑朔迷离的事太多,小眼镜不太敢随意开口。   在下属面前,顾言忱严肃冷峻的模样又现了出来,同样让人怦然心动。   他揽住莫晓的肩膀,让她挨得自己近些,眉目间泛着些柔情,“这是老板娘。”   小眼镜吹了个口哨,花十足青春气,“你好,我叫王安,GM的企划助理。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比屏幕上更漂亮。”然后正了正斜跨的电脑包带,十分慎重地加了一句,“老板娘。”   莫晓被这声老板娘叫得服服帖帖,冲顾言忱眨了下眼,这厮摇身一变成了资本家啊。   王安身后又走来个人,高高大大的个子看着很眼祭熟,莫晓定睛看了几秒反应过来。   那个保镖...   保镖显然也看到了她,阔步走过来,声音豪爽,“老板娘,还记得我吗?我们可是不打不相识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晓略窘迫地抿唇笑,“不好意思,那天得罪了。”   保镖脖子上挂着一台单反,自我介绍,“胡悍铮,专业摄影师。”扬了下浓黑的粗眉,“业余散打运动员。”   难怪顾言忱会让他去任张擎宇的保镖,莫晓问:“那天张擎宇没为难你吧?”   “没事,他本来就不满意我,录音笔给他后我直接辞职了。”   随意闲聊几句,两个年轻小伙子走了。   顾言忱带着莫晓来到办公区尽头的一间办公室,装修素雅清冷,处处透着他的风格。一整面墙的玻璃帷幕正对着汇皖江,可以看到半个城市的万家灯火,视野极好。   莫晓走到玻璃帷幕前俯瞰城市,万灯齐明,触目的一整片星星点点的灯火映耀着无数家庭的幸福,其中,也包括她的。   顾言忱从她身后搂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隐约的潭城夜景穿透玻璃落入眼里,和她眼中的是同样的风景。   在一整面幕墙外,辽阔天色的衬映下,相拥的两道身影显得无比静然美好。   莫晓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筹备这家公司的?”   “不久。”顾言忱的下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喜欢吗?”   “嗯?”莫晓有点不明所以,“你指的是什么?”   顾言忱转身回走,从办公桌后面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红色小本,莫晓好奇地走过去,接过来看。   是这间公司办公场所的房产证,产权人是,她?   抬眸看向顾言忱,他倚坐在办公桌上,双生撑在桌面,就这么浅笑着看着她。墨黑的眼眸在灯光下闪着浅浅的光泽,像是凝了千言万语。似是勘破她的惊讶,执起她的手,在指尖亲了亲。   “成立这家公司,买这几间办公室,装修,还有专业设备,我这几年的积蓄差不多了。日后公司展开工作还需要融资,有一定风险,公司的风险我来承担。房子是固定资产,产权属于你。”   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我知道你不看重这些,也不缺钱,但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再包括一个我。宝贝,你要不要?”   我把我的全部身家和真心摊在你的面前,你要不要?   莫晓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想哭又想笑,定定看了他几秒,低头眨落泪水,娇嗔,“讨厌~害我感动的要死。”   顾言忱顺势抱住她,“嗯,所以,喜不喜欢?”   “喜欢死了。”莫晓眸光盈盈,鼻音软浓,“顾导,没想到你就算是一身铜臭依然这么帅。”   顾言忱低润含笑的嗓音道:“要养老婆、养孩子、养家,不铜臭不行。”   莫晓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很好养的。”   然后就看到顾言忱轻轻的、缓缓的笑了,连眼尾都微微上翘了起来。   莫晓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说过她是他的老婆了!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是迟早的事,埋进他怀里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食指在他的衬衫上画圈圈,装修清冷的办公室里流淌着融融暖意,   顿了顿,才问出心里的担忧:“是不是凌莫栩刁难你了?那天你们在楼下到底聊了什么?”   这栋写字楼在二环边缘,交通便利,品质上乘,公司的办公面积不小,想必他是真的倾尽家产在创业。可是创业初期办公场所租赁就好,他这么急着是想表现他的诚意?   顾言忱一手松松搂在她腰上,一手在桌面轻叩,“先是一点聘礼,我现在是你的私有财产,以后挣的钱也都是你的。”   莫晓心里打鼓,他最近频繁往市区跑原来是在忙这事,又担心:“难道凌莫栩真的向你要聘礼,要了多少啊?”   顾言忱低低笑了出来,手放在他的后颈轻揉,“你觉得...我们都是这么肤浅的男人?”   “额~”   “你只要知道,不管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这样就够了。”   莫晓鼻头有点酸,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爸爸、哥哥、还有他,将她妥善照顾,护在象牙塔里不见风雨,她是有多大的幸运,才能遇见他们。   .   顾言忱的公寓离这只隔了一条街区,晚上两人去那边过夜,到了家里,顾言忱在她的包里放了一把钥匙。   “过几天你就杀青了,可以住到这里来,上班方便。”   两人在影视城虽然睡一起,但毕竟是酒店,顾言忱是正式邀请她同居了。莫晓目光落在他衣柜里黑白灰简单色调的服装上,指尖在一件件相差无异的白衬衫上滑过。   “家里还缺个女主人,帮我打理这些。”   说到这个话题女孩子总是有点矜持,顾言忱又加了把火,莫晓快被燃烧,又是老板娘又是女主人,顾言忱今晚只差求婚了。   一回身,就撞到他的胸口上,他什么时候站得这么近了,莫晓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眼眸清亮如水,“你全都计划好了的,我还能说什么?”   在我懵然未觉之前,你已经一步一步将我规划入你未来的蓝图,就算是牢笼也是用柔情蜜意编织,我甘之如饴地陷进去。   莫晓洗好澡出来,顾言忱已经松松披着一件睡袍坐在床头,男人洗漱的动作就是比女人快。   床头床尾不过两米有余,窗外是朦胧的光辉,静静看着他。沉静的面容、乌黑飞扬的长眉、高挺的鼻梁。看上去有种冷峻的帅气,无不散发出令人沉醉的气息。   想到两人携手共赴的未来,就连这宁静的夜晚变得无比温柔怜惜。我毕生所渴望的爱情,它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正在低头浏览邮件的顾言忱,看完最后一行,抬眸就迎上姑娘的目光,将手机放在床头柜,轻声说:“过来。”   莫晓刚挨近他,就被压在了床上,她注意到一个细节,男人很体贴,从未将自己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总是用手肘撑着。   某种意味明显,莫晓抚着他乌黑的短发,“你想要了?”   爱人之间,性与爱本就是相辅相成,今晚的一切太美好,所有都这么自然。   “嗯。”顾言忱声音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此情此景下显得格外缱绻。   俯下身,吻住她的唇,松开浴袍,顺着下巴、脖颈、胸、小腹一直辗转地往下亲。   直到——   莫晓浑身一僵,“你干什么?”   男人已经分开她的腿,唇舌覆上去,开始□□。   莫晓有些慌乱,想要合上,滑腻的大腿却被男人有力地制住,手指插|进他的短发,声音紧绷,似痛苦,似欢愉,“你别...这样啊~”   可男人坚定起来,她是无法动摇的。尤其在这个领域,向来都是他做主。   顾言忱低声说:“别动,认真一点。”   “嗯...”   莫晓语不成声,今晚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有冲击力了。尤其此刻,他软韧的舌尖在下面兴风作浪,她身上的热浪一阵高过一阵。莫名又想到他平时的沉静内敛、稳重强势,此刻却在她身上不依不饶地干着这种事情,不由得觉得更加羞赧。   从未有过的感受,如梦似幻,她渐渐迷失,只能呜咽着、战栗着,直至被抛向云端,整个人软得没有力气,又蜷缩起来,闭着眼细细喘气。   她身上的余波还在翻滚,顾言忱去床头柜拿避孕套,可发现盒子里空空如也。   莫晓注意到他微凝的表情,缩在被子里问:“怎么了?”   顾言忱回身覆在她身上,眸色深深看着她,嗓音低沉温软,那么认真、那么亲昵,让人感到无法拒绝。   “宝贝儿,不戴好不好?”   莫晓的心跳“噗通噗通”就快了起来,每一下都在为他悸动,颤颤不稳。   他是想和她,要一个孩子。   某个夜色静谧的夜晚,他曾和她说过,他想要一个女儿,长得像她,放在心坎上里疼。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父母离异,和父亲关系疏远,定是渴望来自双亲的爱,家的温暖。可当这一切无法实现,这种美好的愿景却要延续,于是他渴望有个自己的家。   一生一世,一夫一妻,养儿育女,有欢声、有笑语。   莫晓怎么会拒绝,手抚在他的侧脸,轻声说:“那就不戴了。”   她语气轻柔,隐着点堪称纵容的情绪,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她甘之如饴。   他醇黑的眼似乎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像是一潭深水,面上水波不兴,依旧内敛而克制,百尺深潭内却有暗涌在无声流淌。   莫晓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一时间觉得心软到无以复加。只希望永远和他在一起,细数每一次晨昏交替、共谈每一次卧枕夜话。   夜太美、情太浓,谁也无法猜到,或许变故,已在最平静的时刻开始酝酿。而在爱情里相守的人,永远看不穿那别离。 第四十六章   几天一晃而过, 今天要拍摄莫晓的杀青戏,她的最后一场戏是一场爆破戏,戏里的陈卉将被爆死。   爆炸效果是半真实半特效,为了安全,这场戏用的炸药的威力并不大, 道具师已经将炸药埋好。   大俊站在莫晓身旁, 两人已经准备就绪,等着顾言忱一声令下开始拍摄。   他一张脸晒得老黑, 呵呵笑着和莫晓说话, 一口小白牙在阳光下会晃眼。   “顾导说到做到, 今天这场戏能有一句完整的台词, 太激动了。”   莫晓问:“你最近学习的怎么样?”   大俊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 现在在夜校读表演。   大俊挠挠头, “还不错,每天下了戏就过去上课,也去图书馆借了书看, 感觉学到很多。”   “那就好,好好学。”   监视器后,顾言忱问道具师:“都准备好了吗?这场戏不能马虎。”   “没问题了, 来来回回整了好几遍了。”   灯光师、摄影师先后冲顾言忱比了个OK的手势,道具师手里拿着引爆炸弹的遥控器, 根据拍摄进度,等着顾言忱手势一落,立马按下。   “action.”顾言忱低头冲着麦说。   场景里, 莫晓和其他演员根据事先安排好的走位在表演,近四个月的磨合后,形成了默契,表演很顺畅。   快到要引爆炸弹的时间,全场静寂,目光整齐划一地盯着场景内的演员们。   道具师在布场方面经验丰富,但还是第一次拍摄这种场面,有些紧张,拽着遥控器的手心沁出冷汗,他一旦按下这个红箭,十秒后,弹声轰烈。   时间到了,顾言忱侧眸抬起手,手势还没落下,就看到道具师手里的遥控器似乎有些不对劲。   炸弹是之前就选好的,他记得那时候送来了两种型号的供选择,一种威力更强,一种弱些。两种型号炸弹的遥控器有略微差别,威力强的遥控器按钮颜色深些。   他选的是威力弱的弹药,可现在道具师手里拿的是大红色按钮的遥控器。   短短一瞬,心间滑过无数个念头,他抬着手站起来,不敢落下,怕道具师误以为他是在发号施令。眼睛紧紧盯着道具师,另一只手将麦举至唇边,“道具师—”   不要引爆炸弹还没说出,道具师听到导演叫自己已经条件反射地按下按钮。   随着一声:“大家快躲开!”   苏泽远还没反应过来,顾言忱已经带着劲势跑远,没有半秒迟疑,往大家逃离的危险冲去。   爆破戏前顾言忱强调了好几遍安全问题,大家都上了心,听到顾言忱的一声“大家快躲开!”,演员们愣了一秒,当即往外跑。   莫晓和大俊离场景爆破点最近,加之是主演入戏深,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比别人晚一些。   莫晓稍一愣神,不及细想,下意识地往外跑。   间不容瞬,炮火横飞。   电光石火间,莫晓看到面前人影一晃,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扑倒在地,耳畔的轰鸣巨响过后是一种极细长尖锐的声音,脑子嗡嗡作响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里面飞。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带起的砂砾石割破她的小腿,重重的身子压在她身上,感觉肺里的空气全部被挤了出来,呼吸不畅。   满鼻满眼都是灰,她却睁大了眼,满目迷茫。笨拙地动了一下,就听到背上传来一丝极小的轻哼,是她熟悉的声音。   心跳停摆,眼泪扑朔朔地落了下来。   其他人连忙上前,将顾言忱从她身上拨下来,莫晓不知道自己被谁扶起来,被划破的小腿有黏腻的液体往下流,她也感觉不到痛,只知道要往顾言忱那边扑。   顾言忱的白衬衫被划破好几道口子,整个后背都被染红,最严重的是中间一道,伤口又长又深,触目惊心。   大俊腿上的伤最重,其次是顾言忱,其他演员都是些轻微擦伤。   莫晓跪坐在地上,紧紧拽着他的手,脸上都是灰,被泪水冲下两条水痕,一言不发,默默流泪。   顾言忱紧紧蹙着眉,面部线条紧绷着,似不堪忍受地闭着眼,耳边都是嘈杂的声音,背部削肉刺骨般的疼痛无比清晰。   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有些暗淡,居然还扯了下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太丑,别哭了。”   他的声音沙哑紧绷,像是碾碎在喉咙里再慢慢发出来。   莫晓本来只是默默掉眼泪,听到他说话,忍不住呜咽着哭出声,又强逼自己别哭,导致肩膀一抽一抽的颤抖,哽咽着小声问:“你..是不..是很疼...啊?”   唐妤叠起几张纸巾,在她脸上抹了一通,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别哭,哭得他更痛。”   莫晓咬住唇,捂住嘴,努力逼回泪意。   有人说片场如战场。影片中那些高难动作和危险场面让人触目惊心、大呼过瘾。看电影时有多痛快,拍摄时就有多危险。电影拍摄过程中发生的意外屡见不鲜,甚至命丧剧组也不是个例。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道具师太过紧张这场戏,生怕发生意外,提前一天和最近的医院沟通过,由此医院派车的速度极快。   ......   到了医院,顾言忱和大俊被送进手术室,其他人包扎处理伤口。   莫晓脸色灰败,一路紧跟着救护车,到了手术室外也不肯离开,僵直着背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盏红灯。   唐妤坐在她身边,看了眼她小腿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你在这等也没用,先去处理伤口吧。”   莫晓好似被抽了力气,缓缓摇了摇头,脸埋进掌心里俯身在腿上。   苏泽远安排好一切跑过来,看到她一身狼狈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沉着脸问:“我刚才不是特意交待了吗?怎么还不去包扎。”   顾言忱的助理摇了摇头,用唇型说:“叫不动。”   苏泽远走到她面前蹲下,“莫晓啊,你别担心,送到医院就没事了,虽然伤口血肉模...看着吓人,毕竟是外伤,没有伤筋动骨也不会留下什么病根,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见她还是埋头不动,叹了口气,“他刚才在救护车上的时候还交待我,你凝血差,要抓紧时间包扎。你这样不是诚心让他好了以后使劲的收拾我吗?”   莫晓本来已经没哭了,听他如是说来,埋在手心里的眼角又溢出点泪水,心口最细致的地方如同被无数细针扎过,酸痛怆然到无力。   她抬起头,抹了把眼泪,哑声问:“去哪里包扎?”   .   顾言忱手术后送到病房,用了麻药,还在昏睡。   莫晓处理好腿上的伤口,从卫生间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又洗了脸,脑子才清醒一些。   推开何一南给她买的午饭,坐到顾言忱身旁,他侧头趴着,薄唇紧抿着没什么血色,薄被盖在身上。   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一个人,高高大大的个子,面容憔悴地躺在你面前,如何教人不心疼。   这份苦,是他替她受的。   一直守在床边,不知坐了多久,又不知不觉地睡过去。梦中隐约听到有说话的声音,睁开眼,是一片雪白的床单。然后就看到顾言忱侧躺着看她,目光泛着柔情。   瞬间找回思绪,一下子坐了起来,腰背手臂都是酸的,又俯身凑到顾言忱面前,摸着他的脸问,“什么时候醒的?还痛不痛?怎么不叫醒我?”   顾言忱想抬手,稍一动就扯到伤口,只好作罢,“没事了,别担心。”   莫晓握着他的手,“你别动,渴不渴、饿不饿?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她一脸关切,问题一个个蹦过来。顾言忱反手握住她的手,勾唇笑了一下,“真的没事。”   醒来时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睡在身旁,他有多庆幸受伤的不是她,第一次在危险发生的时候,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莫晓伸手在他失了血色的唇上摩挲着,“那你休息,有什么需要叫我。”   “咳~”安静的病房里,突兀的一声突然响起。   顾老爷子轻咳一声,又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双手拄着拐杖,坐在床尾的椅子上,静静看着两人。   莫晓蓦地回头,就见一老大爷面容平静地看着他们,思绪一转,想起了是在照片上见过顾爷爷。   想到刚才在爷爷面前和顾言忱腻歪,脸慢慢红了起来,站起身,不知该往哪放的手抚了下两侧的裙摆,又用两指紧紧揪住一点布料。   低眉顺眼地叫了声:“爷爷。”   顾言忱说:“爷爷,这是莫晓。”   姑娘模样周正,也乖巧,看得出孙子是真心喜欢,顾老爷子爱屋及乌,“嗯。”了一声,“坐吧。”   老爷子声音浑厚有力,虽上了年纪却没有老态龙钟的感觉,精气神很好。   第一次见家长却是这样的情景,莫晓难免窘迫,看了眼顾言忱,懂事地去给爷爷到了茶水,又喂顾言忱喝了点水,就退出病房。   这种情况下,爷爷来看孙子肯定有话要说的。   爷爷走后,第二天顾平生才来医院看顾言忱。   爷爷面容虽然严肃,眼神却是慈善的,离开前还对她说,等顾言忱伤好了一起回家吃饭。   这是接受了她的意思,爷爷是顾言忱最重要的亲人,得到他的认可,在医院陪护的一晚,闻着消毒水的气味,心里泛起点暖意。   而顾平生,中年沉肃的面庞异常冷冽,眼神都是凌厉。   莫晓坐在床头削苹果,一抬眸就看到了他,虽从未蒙面,但仅从面相上便立马认出他就顾言忱的父亲,手上力道一重,长长的苹果皮被削断,掉进垃圾桶里。   将没削完的苹果和水果刀放在桌面上,起身叫了声:“叔叔。”   顾平生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顾言忱身上,冷声道:“你出去。” 第四十七章   顾平生冷声道:“你出去。”   莫晓心一沉, 表情僵在脸上。   顾言忱坐着,背后空空如也,和床头隔了数寸,握住莫晓的手拉她在床头坐下,神情眼神具是寡淡。   “父亲, 莫晓不是别人。”   顾平生半生商海沉浮, 眉浓目深,从外形到气场到很冷硬, 一副中年成功人士的派头。   顾言忱话落, 病房里微妙地安静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 平静的光景下暗潮涌动。   顾平生的助理跟在他身边十多年, 对这父子两人的关系十分了解。之前父子两人的关系虽然薄淡却不至于冲突, 矛盾是从顾言忱高考选志愿开始的。   顾平生膝下只有这一子,希望他读商,继承家业。而顾言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编导专业, 与顾平生的期许大相径庭。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仇恨,有着一脉相承倨傲性格的父子俩,谁也不肯先服软, 矛盾就这么在淡漠中不断加深。   助理将手里拎着的礼品放在置物柜上,硬着头皮轻咳了一下, 迎着笑脸看向顾言忱,在顾导和小顾总两个称呼间斟酌了一下,觉得委实为难。   笑了笑, 打圆场道:“言忱啊,你别误会,顾导只是想和你单独说点事。你看,知道你出了事,他今天早上的高层会议都没开,特意给你选了补品送过来,补血的...”   顾怀年眉峰一凛,斜晲了助理一眼,冷硬气场浮现,助理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顾言忱眼神清淡如水,淡淡看向窗外,不置一词。   莫晓在他的手心捏了一下,用指腹轻轻摩挲,无声安慰。   目光一跃,对上助理含笑的眼神,交流着什么信息。助理笑着说:“凌小姐,方便的话,我们出去坐坐。”   莫晓抿唇笑了一下,点头说好。   将顾言忱的上衣理了理,在他的肩头抚了一下,顾言忱回头看她。   窗外的阳光不算烈,她的眼眸映着日光清华,闪着点点盈光十分柔和,是理解,是包容,她知道他不想让她在父亲面前受委屈。   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没事的,我出去坐一会儿,你和爸爸好好说话,别发脾气。”   顾言忱拽紧了她的手。   莫晓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和抿着的没什么血色的唇,声音愈发柔和,“不委屈的。”   顾平生的眼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在安静的病房里凝神去听也是听得见的。   助理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自言自语似地轻喃了一句,“挺好的姑娘啊。”   莫晓和助理退出病房,没了润滑调和的人,父子两人更是安静地僵持着。   顾平生打量着儿子,二十八岁,已不再是年少轻狂的模样,眉宇间的沉稳内敛,是岁月打磨的痕迹。他的优秀、他的成长,他何尝没有看在眼里,可他选的这条路终究不是正道。   上一辈的偏执和顽固已经深入骨髓,在他眼里艺术创造这种事情终究不是正业,只有实实在在的、触手可及的实业,丰厚的家底,才是一个男人该去努力的方向。   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看着病房雪白的墙壁和坐在病床上的儿子,让顾平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在他眼里,导演已然是没钱、没名,还危险的行业。   稍稍敛去脸上的情绪,开口:“愿不愿意回来继承家业?”   “不作考虑。”顾言忱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顾平生稍微缓和下来的情绪瞬间被提了起来,语调拔高了两分:“你就打算守着一台摄像机厮混一辈子?”   顾言忱有些嘲弄地笑了一下,“我有我自己的事业,不劳你费心。”   “放着唾手可得的集团你不要,开了一家什么小破公司。”顾平生冷嗤,“还有微音,知书达理,精明能干,顾陈两家是世交,知根知底有什么不好。偏偏要在那个圈子选个女明星,蛊心丧志,看看你现在混成什么样子?”   提到莫晓顾言忱语气更冷,“我说过,工作和莫晓都是我的选择,从小没有父亲的抚育我尚且苟活至今,今后的人生你自是无权干涉。”   这句话说得极其冷硬,可何尝不是事实,在顾平生的心口砸下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   一场交谈又是不欢而散,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不愉快,顾平生走出病房时,助理见他黑沉的脸,无奈叹了口气。   莫晓紧跟着助理从椅子上站起来,规规矩矩叫了声顾叔叔。   顾平生是个老顽固,和儿子不快的交谈还压抑在胸口,见着莫晓也多了几分不善。瞥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话语经他沉肃的声音说来已是迫人,“听说他是帮你挡炸弹才受的伤。”   这是一句陈述句,莫晓心里的自责、内疚、心疼再次被搅动起来,如鲠在喉,静默良久才艰难地开口,“是。”   “我希望他能娶个助他一臂之力的妻子,就算没有,但至少,不要成为他的累赘和负担,拖他的后腿。”   何一南带着换洗衣服过来,一走近便感受到了压迫的气氛,见莫晓低着头,一副被欺负的小媳妇儿模样,话没经脑,当即没轻没重地反唇相讥,“哎我说,这位大爷,你可真是幽默,还拖后腿,你当你的儿子是狗啊?还分前腿后腿。”   陈最连忙拽住她,制止她满嘴跑火车,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顾平生眉目更冷,觉得和这样没教养的人在一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姑娘,话也重了些,“听说凌小姐之前的精神状态不好,也不稳定,这样是否会影响到和伴侣的关系,你心里清楚,如果真的在乎他,自己掂量轻重吧。”   莫晓面上浮现颓靡之色,僵直站立,最隐秘的怆痛被突然拨开,几乎要冲垮她的勇气。   看着顾平生果决坚毅的脸,莫晓眼眶泛起点红,缓了缓情绪,平静道:“顾叔叔,叫您一声顾叔叔是因为您是他的父亲,我尊敬您。”   “如果您对他还有一丝关爱的话,那么请您,尝试着去了解他,不要总是将自己的意愿强行压在他身上,他的行为与您的期许相左就冷言冷语,这是一个合格父亲的表现吗?”   “他吃饭前习惯先喝一口汤;早晨醒来会静静躺一分钟再起床,一定要喝一杯温开水;在想事情的时候不管抽不抽都会点一支烟,心烦时会一支接一支地抽;他口味清淡,但有糖醋排骨和鱼香肉丝时他会多吃半碗...”莫晓目光不遮不避,直直看着顾平生,“他的这些小习惯,作为父亲,您又了解多少?”   “您只会用自己的偏见去衡量他,却不知道他在做多了不起的事。电影不仅是娱乐,也是文化和正能量的传播,你不知道他每年拍摄的公益广告可以影响多少人。这些,都是他和顾爷爷致力在做的事情。”   “顾叔叔,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金钱和物资去衡量的。”   莫晓无法唤醒一个顽固偏执的父亲,但这些话,他希望能够替顾言忱说出来,在父亲,他至亲的血脉面前,他受到了多少的委屈和不公。   莫晓看着顾平生离开的方向,直到空落落一条走廊,不知哪来的风,吹起了她的裙摆。   陈最拍了下她的肩膀,“先进去吧。”   莫晓收回目光,收敛起情绪,才走回病房。   另一边,顾平生坐到车上,一路无言,仔细看去,向来自信沉肃的面容竟有些灰败。   助理在副驾驶座,目光透过后视镜偷瞄了他好几眼,几次欲言又止,到了岔路口,他问:“顾总,是去公司还是回家?”   公司,是他的战场,有无数员工敬畏他,依仗他,他是掌定乾坤的将军。   家,偌大的房子,奢华昂贵,却从来没有家人,需要容身的地方只有冰冷一张床,他不过是个孤寡老人。   顾平生没说话,助理按照他的习惯让司机把车往公司开。   老助理很了解他,察言观色,试探着轻声开口:“顾总,对昌盛集团的狙击是否还要继续?”   这是一场谋划已久的商战,在凌莫栩赴美之际给昌盛集团最沉痛的打击,最大程度削弱昌盛的实力,夺取市场。   商场无情,人却有情,助理相信今天早上一番,顾平生是有所动容的。   顾平生眉目不动,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静默良久,半响,他说:“你把他这几年拍的影片收集一下,我有空看看。”   助理得到一丝安慰,又道:“我看凌小姐是个好姑娘,不知道您早上听到没有,她对言忱说:你和爸爸好好说话。”   是爸爸,不是父亲。   助理感慨很深,“您想想,言忱多少年没叫您爸爸了。”   再大力强硬的积压,再粘合的胶水都不见得能够修补裂痕,有时候修补裂痕的不过是一句话,轻柔得像水一样,浸入每一个缺口。   顾平生眸色微缓,想到了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知道你向来雷厉手段,但要是还念及半分父子情谊,请不要伤害她和她的家人。”   商场像是舞台,有人登场必然有人谢幕,以他的手腕,进入一个行业必然是要独占鳌头,所以顾言忱说这话的时候他只是在心里冷嗤,心软小儿难成大器。   可现在,他凌厉的眉角软了下来,好似千帆过尽后终于幡然醒悟,要是他迈出这一步,他恐怕要失去唯一的儿子了。   汽车已经快驶到公司,他问助理:“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   助理心里有了底,“按计划进行的话,现在的事态应该还在可控范围。” 第四十八章   但有句话叫事与愿违, 或许是你犯错太多,终于悔悟时上苍又未必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顾平生回到公司才知道,由于他没有参加今早的高层会议,所有的计划已经选在最好的时间提前执行。   顾平生对有能力的高管十分放权,大家也都是熟悉他的风格, 有着独当一面的能力, 根据事先的周密计划,从公司利益最大化出发, 提前半天展开对昌盛集团的攻击。   没有人想过, 他会突然改变主意。   凌怀年在这次市场争夺战中, 几乎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商场促销大卖的瓜果蔬菜突然出现安全问题, 消费者大范围食物中毒, 上吐下泻, 纷纷送至医院。   食品安全问题这几年抓得紧,昌盛最先受到的是舆论的冲击,商场销售含毒害物质食品的消息迅速在网上蔓延, 恶评不断,网友们纷纷发起抵制昌盛商场的口号。   然后“不知从哪泄露的”一份质检报告被发到网上,有凭有据地指出了昌盛销售的果蔬都是加了化学物质来保持新鲜的, 这一次由于添加的剂量过大才导致了食物中毒。   这一言论直捣人心,消费者们怒不可遏, 揭竿而起闹事,拉横幅围堵了几家连锁商场的出入口。   市场风云变幻之际,凌怀年正和老友在远郊青山绿水的景致中垂钓。   突然间, 手机铃声乍起,他皱了下眉,接起电话。   那头很急,叫了声凌总,就噼里啪啦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最后一句,“凌总,现在质检和工商部门的人员已经在公司了,您务必抓紧回来。”   凌怀年面色沉如雕塑,扔下鱼竿,拿起车钥匙飞驰回市区,他将车开成了火箭,掠过的景色从花红柳绿变为繁荣景象。   一切就像宿命注定般,命运的力量驱使着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毫无预兆、不可逆转。   一个急转的路口,载重的大卡车迎面驶来,凌怀年脸色煞白,猛打方向盘。   若是从上空俯看,就可以看见一辆黑色小汽车失了重心般的在原地快速转了半圈,然后猛烈地往扶栏撞去,摔下斜坡。   .   市医院里,顾平生走后,病房依旧诡异安静,护士给顾言忱换了药,绑好绷带离开。   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莫晓,眼神放空,盯着墙角的一块砖愣神。抬手捏了下她的脸,莫晓兀地轻颤,傻愣愣回头看他。   “在想什么?”顾言忱浅笑。   莫晓眼睫低垂,遮住情绪,轻轻在他肩头靠了一下,“有点饿了,我去买午饭,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不然让一南去买?”顾言忱觉得她情绪不对,隐隐担心。   莫晓扯出个笑,“一南刚才去扔垃圾的时候就走啦,病房太闷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好。”顾言忱还是忍不住交待,“快点回来。”   中午十二点,烈日逼得人睁不开眼,莫晓神思恍惚,不知走到了医院什么地方。   前方的道路驶来一辆救护车,急促的鸣笛声听得人心头发紧,捣鼓着不安的心脏。   莫晓退到急诊大楼门前的一处阴影下让路。   救护车停下,许多病人家属凑上前去看热闹,莫晓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无意凑热闹,可眼神却不自觉地往那边瞟。   不经意地一瞥,看见担架上躺着一个血人,那件被血染红的浅褐色POLO衫十分眼熟。   她顿感手足发凉,血脉从四肢百骸直往脑门冲,以至于头脑一片空白,双腿像是不协调的提线木偶,思绪未及,人已经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   她像个疯子一样拨开人群,不顾医务人员的阻挡冲到担架旁,待看清担架上满身满脸都是血的人时,感觉心脏像是被挖了一个洞,呼呼灌着冷风。   她抓住凌怀年冰凉的手,看着他紧闭的眼跟着担架车一路跑,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第二次坐在急诊室前,看着亮着的那盏红灯,素色裙摆上沾着凌怀年的血,突如其来的悲怆几乎将她击垮,父亲满身是血的画面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不知怎么的,慢慢变成了母亲。   视线不断收窄、收窄,最后变成了一片黑暗。   漆黑的夜,偌大的房子阙静无声,仔细去听,却有隐约的水滴声传来。   滴答、滴答、滴答......   穿着粉红色睡裙的小女孩,从床上滑下来,光着脚往隔壁房间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打开电灯,滴答、滴答、滴答的水声越来越清晰。   走到妈妈的房间门口,她有些犹豫,妈妈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可是她连晚饭都没出来吃,不知道是不是又躲在房间里哭。   空旷的走廊,幽幽的风在吹,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外徘徊良久。   滴答的水声不徐不缓,像滴答的秒针一样有规律,一声一声催促着她去一探究竟。   虽担心,又害怕,但终究是关心占了上风。   她敲了敲门,没有反应。   又叫了声妈妈,稚嫩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她握着门把,“喀噔”一声打开门,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人气,也没有一点声音,除了不断传来的滴答声。   小女孩“啪”地一声打开电灯,通室明亮,妈妈不在房间。   透过磨砂玻璃,浴室里是黑的,可是声音却不断从里面传出来,催促着小女孩去开门。   “妈妈,你在里面吗?”小女孩轻轻打开浴室的门。   浴室内模糊的轮廓现了出来,小女孩很害怕,可又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踮起脚尖抖着手去开灯。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浴室亮了起来。   小女孩瞬间瞪大了眼,瞳孔骤缩,失声尖叫,尖锐的声音刺破黑夜,受惊过度的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木偶般失了反应。   浴缸里躺着一个没有半点血色的女人,紧闭着眼,僵直的脖子正对着门的方向,一浴缸的水被血染红,血水从浴缸边缘溢出,一滴一滴往下落,整个浴室的地面,同样血红一片。   满目的红,满目的血,女人在血水中苍白的一张脸显得格外诡异。   血水还在滴,从浴缸的边缘往下...   滴答、滴答、滴答...   “莫晓,莫晓...”顾言忱轻拍她的脸。   哪里有不依不饶的声音传来,强硬将她从噩梦中抽离,小女孩面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缓缓睁开眼,就见顾言忱满脸担忧,看着她。   昏迷前的记忆,迟缓却不由分说地回到大脑,莫晓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断了弦一般滑下床就往外跑。   顾言忱连忙拽住她,不顾后背的疼痛紧紧抱住她。   莫晓没有哭出声,眼眶被泪水溢满,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才开口,“你放开,让我去看看他。”   “你刚才晕倒了,手术还在继续,医生在尽力抢救,不会有事的。”   顾言忱柔声安慰她,其实手术已经进行了五个小时,期间下了一次病危通知。   凌莫栩在昌盛出事时就赶了回来,再过两个小时会到医院。   昌盛集团股票大跌,在风雨中飘摇,大厦将倾。   莫晓俯在他胸前抽噎了一会儿,还是说:“我要去外边等他。”   顾言忱陪着她去手术室门前等,红灯一直亮着。   凌莫栩赶到医院的时候就见莫晓半虚脱地枕在顾言忱腿上,纤弱的身子不时抽搐一下,那是大哭过度的痉挛。   顾言忱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抚,看到凌莫栩,低声说:“哥哥来了。”   莫晓又颤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看到凌莫栩,鼻腔里有一股酸意倒流,声音干涩低哑,“哥哥。”   妹妹一双眼像是在水里泡了半天一样红肿,面如死灰,爸爸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他一身风尘赶来,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内心悲恸,却要坚强,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越是混乱,他越要冷静。   搂着莫晓单薄的肩膀,说:“别怕,哥哥在。”   莫晓轻轻点头,大悲过后冷静下来,知道有太多事情等着凌莫栩去处理,她退到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手术后,凌怀年被送进重症病房观测病情,医生说由于急性脑损伤,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极大。   安顿好医院的一切,凌莫栩眼神复杂地看了顾言忱一眼,“我要回公司一趟,麻烦你照顾好她。”   车祸虽是意外,但却是顾平生间接造成的,对顾家人没有一点怨言是不可能的。   “会的。”顾言忱侧目看了眼缩在沙发上的人,他们未来的路恐怕要变得更加艰难。   凌莫栩离开,顾言忱走过去蹲到莫晓面前,摸着她的脸,“去床上睡一会儿。”   莫晓往沙发里又缩了一些,摇了下头,说:“没事。”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还有伤,去休息,不用陪我。”   顾言忱也说:“没事。”   两人就在他的病房里静静坐了一会儿,顾言忱给她到了杯牛奶,她乖乖喝完;扶她躺在陪护的床上,她乖乖躺下;让她睡觉,她乖乖闭上眼。听话的让人揪心。   顾言忱见她不哭不闹,面色平静,他心里愈发没底。脑子里浮现千百种念头,最怕的是这样的意外让她将他推开,看着黑沉沉的夜色,一直坐到天色泛白。   早上,医生来做常规检查。莫晓醒了,对顾言忱说:“我去看爸爸,给你带早饭回来。”   顾言忱凝眉,缄默地看着她,“等等我陪你去。”   “你换完药睡一觉啊。”莫晓抚了抚他眼下的一抹青色,“我这么大的人了不用担心。”   说完好似要证明似的,扬起了一个笑,可只扯动了面皮,眸波死死不动。   离开病房,莫晓先去看了凌怀年,这时还不让探视,她隔着玻璃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到一楼,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拨出一个许久没拨的号码。   电话那头的沈医生看了新闻,莫晓的电话一来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个她进行了十年心理辅导的女孩,一开口的声音,像是回到了九岁那年的孤独无助。   莫晓说:“沈医生,我知道,我又病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一闭上眼看到爸爸妈妈满身是血的样子,一睡着就梦到他们,我很怕爸爸会离开,就像妈妈一样。”   “我很爱他,不舍得离开他,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我一直活得潇洒自在,那是因为有人为我撑起了一片天,现在那个人倒下了,我却还和害了他的人的儿子在一起。沈医生,你说,爸爸一定会怨我吧。”   莫晓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掉了下来,喃喃道:“不会,爸爸不会怨我,他一直这么宠我,无条件的宠,可是我怨我自己啊。”   真实,清醒,一股切肤的冰凉,我怨恨自己能够对他好的时候,能够陪伴的时候什么都没做。   .   四十八小时后,医院确诊凌怀年为植物人。   昌盛集团大势已去,凌怀年确诊植物人,凌莫栩将集团破产清算,准备带着父亲和妹妹回美国,在那里,他能更好地照顾他们。   从沈医生的心理诊所出来,凌莫栩问:“舍得走吗?”   莫晓抬头,让大把大把的阳光暴晒在脸上,全身被烈日包裹,那样火热,可一颗心还是那样凉。   “不舍得。”她低声说:“可是哥哥,我还能怎么样?”   我一生被你们妥善安放,细心照顾,理所当然地享受你们给予我的爱。我是这么的无能,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能做的只有陪伴,怎么敢在这种时候,自私的和爱人在一起,背弃你们。   回到医院,莫晓来到顾言忱的病房,冷气开得很足,她一进门就打了个寒噤。   顾言忱坐在沙发上抽烟,侧脸轮廓冷硬,坚毅的下巴上有青青的胡渣,头发也有些乱,莫晓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   莫晓走进,就见纸篓里有一堆烟头。   顾言忱见到她,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揿灭烟蒂,扔进垃圾桶里,“回来了?”   莫晓在他身边坐下,眼神平静得没有生气,不敢抬头看他,轻声说:“我要和哥哥去美国。”   顾言忱幽沉的眸子中染上点惨淡的颜色,缄默不语,过了许久才缓声问,“去多久?”   莫晓眼眶阵阵发酸发胀,心中绞痛,哀伤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她看着他又点了一支烟,像劝他别抽,却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了资格,千万意绪没过心头,一点一点收紧心脏,最后只留酸涩苦楚。   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顾言忱又按灭烟头,捧起她的脸让她正视自己的目光,“什么时候走,提前告诉我,我去送你。”   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声音低悄如丝,纵容温柔,“回来的时候也要记得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他的话,猝不及防地颤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末梢,莫晓心酸到无以复加,想摇头,让他不要等,可脸被他捧着动不了。   上次母亲自杀,她抑郁十年。这次她不知道自己的病要多久才能好,不知道父亲能否醒来,就算能醒来又要多久。人生无常,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生命中那些坎坷,总要有人去承担。   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他便重重吻了下来,这是个带着情绪的吻,有点压抑,有点发泄,用力地搅着她的舌根,扫过她嘴里的每一个角落。   唇齿纠缠间,她听到他压抑隐忍的声音,“不要拒绝,我会等你,一直等,你要快点回来,好不好。”   莫晓睁开眼,看见他醇黑的眼中有一层很浅的水光,是男人从未有过的脆弱。手在身侧绞紧,慢慢搂上他的腰,回应着他的吻。   我们的爱来得太急,太美好,倾其所有、毫无保留,一下子点燃了所有的灯,一下子全部燃尽。   我希望再有一次机会,我们能够多一点耐心,一盏一盏慢慢点燃,让这些灯一直燃到我们生命的尽头,这样是不是,就可以长相厮守,一直走到白头。 第四十九章   原来相爱的人, 也会同床异梦。   凌晨五点,天微蒙蒙亮,莫晓侧躺着,腰上是他紧箍着的手臂,感受着身后紧贴着的身体, 无比留恋他的体温。   拿开他的手, 极轻地下床,轻手轻脚换好衣服, 又回到床边, 就着极浅的光线认真看他。   面容沉静, 闭着的眉眼轮廓很深, 短短几天瘦了不少, 下巴线条紧绷, 上面有一道短短的口子,是她昨晚帮他剃胡子时,不小心刮的。大概是这几天心力交瘁没有休息好, 眼睫下泛着一抹青色。   莫晓不敢碰他,怕把他吵醒,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他几分钟,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掏出手机看了眼信息。要走了啊, 真不舍得,不敢告诉他,因为受不了那别离。   终究还是没忍住, 用食指腹轻触他下巴上被她刮破的那一小道伤口,然后是高挺的鼻梁,乌黑的眉目。最后,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薄唇,帮他拢了拢被子,起身离开。   门锁落下,发出极小的一声“咔嚓”,顾言忱缓缓睁开眼,头脑格外清新,知道她正在离开。被吻的唇仿佛还残留着她细腻的触感,她睡过的床还有余温。   起床洗漱,换了衣服,一丝不苟地出门。始终面无表情,眉目间却是忧郁的弧度。   在医院门口打了的,清晨的道路格外安静空旷,偶有稀稀拉拉几辆车错过,出租车一直驶到机场。   他在机场里找了间咖啡厅,点了最浓的黑咖啡,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直直盯着安检口,她总要从这里进去。   终于看到她,只背了个双肩包,低着头,一个人缓缓往里走,过了安检脚步更慢了,回头顾盼了好几眼,不知在期待着什么,亦或是不舍什么。   尘缘浅薄,短如春梦,你频频顾盼这几眼,不仅倾了我的城池,更带走了我的欢颜。   晨光熹微,淡淡笼着他,显得眉目格外沉静。顾言忱目光紧随着那抹纤弱的背影,安静得仿佛没有生机。   服务员端了咖啡上来,冒着袅袅热气。他捏着杯耳端起来浅抿一口,咖啡从口腔滑过喉咙,留下一段苦涩。   最苦的咖啡,顾言忱一口一口喝下去,无端想起来他们确定关系的那晚。   那晚她泡的那杯不知加了几块糖的咖啡,失了原味,却甜腻到他心里。他那时就认定了,这就是他相守一生的爱人,哪曾想过别离来得这样突然。   咖啡厅里放着某首不知名的忧伤情歌:   星星坠落   带走我的思念流浪成河   烟火泡沫   失去或拥有都由不得我   抖着双手   拼命握紧啊   却徒劳无功啊   ......   噢为什么爱越深越脆弱   生生灯火明暗无辄   看着迂回的伤痕却不能为你做什么 我恨我   躲在永夜背后找微光的出口   ......   机场人来人往,潮来潮去,有人相聚,有人别离。遇见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而离开,却成了她一个人的决定。   顾言忱喝完一杯咖啡,一动不动,目光始终胶附在安检口,可那里,早已没了依恋的身影。   太阳升了起来,咖啡厅里的冷气依旧凉彻,浓郁的咖啡冲刷着空落落的胃,胃部又开始抽痛。   他淡淡收回目光,起身离开,没有回医院,直接去了影视城的酒店。   酒店里,他们温存最多的那个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日用品全部换了新的。她走得急,留在房间里的衣物用品一件都没带走,点点滴滴都是她来过的痕迹。   顾言忱躺在床上,觉得四肢浮浮的没有什么力气,思维也像烟一样一缕一缕飘散。   曾在这里的旖旎情思、温柔相伴,回想起来,不过短短一瞬,可太多美好腻腻不舍离去。他闭上眼,脑子里又浮现她清婉的笑颜。   幼稚地想,是不是一觉醒来,又可以看见她披着睡袍,懒懒坐在床头,对他撒娇说:“导演~你太辛苦了,休息一天吧。”   那时辛苦,心却不苦,而现在,再多的辛苦,也填不满心里的苦。   顾言忱身上的伤口还未愈,医院打电话来说人不见了,今天连药都没换。   酒店前台说见他进了房间,可一天一夜都没出来,电话关机,敲门不听。   苏泽远担心的不行,正让酒店前台用备用房卡开门的时候,房间门缓缓打开了。   苏泽远挥退酒店前台,迎了上去,他觉得自己有点恍惚,从未见顾言忱这样颓靡过。   发生爆炸意外到现在,不过短短数天,他已经瘦了一圈,五官变得更英挺、冷硬,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觉得死气沉沉。   苏泽远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顾言忱平静道:“没事,我住院这几天拍摄进度怎么样了?”   顾言忱住院的这几天,苏泽远盯着片场的拍摄,抽出时间去医院看他,他见证过他们的甜蜜,如今物是人非,亦是止不住心酸。   “你片场有我在,你先回医院,伤养好了再说。”   “没事,去片场。”   苏泽远唇动了动,劝说的话终究没说出口,一个大老爷们,却慢慢红了眼。   ......   就算有再多的不舍和思念,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人活一世,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分开后,两人在各自的路上一直往前走,从未停歇。   第一年:   顾言忱汲汲营营,全身心投在事业上,《沉沦》杀青后,他换了女演员,拍摄完成了福利院的公益广告。   他成立的GM传媒有限公司,在业内初露头角,成为行业新秀。   而莫晓,刚到美国时精神状态极差,医生确诊为重度抑郁,精神调节机制失调。   两个月后她知道自己怀孕,由于身体状况太差,医生建议流产。可她不舍得,又不敢告诉他,一方面有愧于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一方面害怕万一他知道有孩子却没保住,徒增了一个人伤心。   第二年:   GM传媒有限公司以其黑马姿态突飞猛进,在影视圈奠定了不可撼动的基础。   莫晓早产,生下一名女婴,她抱着皱巴巴,又瘦又小的女儿,哭得像个孩子。小宝贝取名顾思念,她努力配合治疗,可越用劲儿,越被束缚,仍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第三年:   顾言忱的GM传媒有限公司发展为集团企业,而顾言忱成为影视圈最年轻有为的领导人。   顾思念慢慢长大,会握着莫晓的手指咯咯笑,莫晓的精神状态开始好转,找了学校攻读编导研究生。   第四年:   GM传媒有限公司成功上市,成为业内首屈一指的企业。业内传言这位集团老总低调内敛,不喜在公开场所露面,从未有绯闻,十分神秘。   莫晓慢慢康复,生活围绕读书、带孩子、照顾父亲打转。每次坐在父亲床边和他说话的时候都在想:爸爸,念念一天天长大,已经会叫爸爸了,我也越来越想回去找他。   时光扫过,不留痕迹。   可不眠的夜,依旧太长。想你的夜,依旧太黑。   分开的第五年,顾言忱拍摄了一部名为《归途》电影,在美国上映,口碑极好,受邀参加美国电影节。   飞机从潭城起飞,穿越团团棉絮般的云层,抵达美国,专车接送至酒店。   这几年,不是第一次来美国,也不是第一次到纽约。和她同在一个城市,却从未幸运地偶遇。   汽车匆匆行驶,顾言忱看着匆匆掠过的繁荣景象,嘴角牵起一个不成语的浅弧。我说过会等你,一直等。可你始终不回来,我只好主动一点,来找你。   《归途》,什么时候,才是你的归途。   在酒店本想倒时差,可一如既往地难以入眠,顾言忱看了眼时间,决定先去一趟华尔街,一家帮GM传媒操盘的金融公司。   这些年,他的习惯没怎么变,依旧白衬衫和西裤,不是正式场合不系领带。面部轮廓更硬朗了些,那双眼依旧墨染般醇黑,却更深邃,也让人更读不懂,仿佛一方不可触及的黑曜石。   到了华尔街,匆匆而过的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他推开车门,挺括的西装裤裹着修长的腿,才迈下车门还没站直,就感觉腿上被撞到个软软的东西。   低头,就见一小女孩摔坐在地上,特别娇小的一团,穿着件蓝底碎花吊带裙,露出的手臂和小腿碧藕一样白嫩,软软的发扎着个高高的丸子头。   而顾言忱笔挺的西装裤上留下一道冰淇淋的痕迹,融化的冰淇淋还在往下滴。   大概是摔疼了,小姑娘瘪着粉嫩嫩的唇坐在地上,要哭不哭的小模样招人疼得紧。目光始终盯着掉在地面的冰淇淋,估计是在心疼。   顾言忱难得耐心,蹲下身,向她伸出手。   这才看清是个非常漂亮的亚洲孩子,大眼澄澈,瞳仁黑亮,长翘的睫毛扑煽着,小鼻子格外秀挺。   不知为什么,顾言忱觉得这孩子很面善,对她无端产生好感,浅笑着,用英语说:“我扶你起来要吗?”   小姑娘迟疑地看着他,没伸出手,自己呼了呼掌心。顾言忱看到她嫩生生的小手上被蹭破了一点点皮。   顾言忱保持着伸手的动作,耐心地看着她,可小姑娘一点也不卖面子,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目光却依恋在地面的冰淇淋上。   顾言忱看了眼自己裤腿上黏腻的冰淇淋,居然觉得心情不错,软声问:“我碰掉了你的冰淇淋,赔你一个好不好?”   小姑娘摇了摇头,她记得妈妈说过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有可能是坏人。   大眼水汪汪的,迷茫地看了周围一圈,最后落在顾言忱身上,可能是觉得他不太像坏人,才开口,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叔叔,你的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顾言忱半蹲下来,将手机给她,就见她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   “嘟嘟嘟”几声,电话接通,小姑娘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舅舅,我迷路了,呜呜呜~~你快来救我...阿姨玩游戏没掉了。”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她双手捧着个手机,泪眼婆娑地看了看周围,“旁边有...有一个树,好多车,一家便利店...”   她看了眼顾言忱,沉吟了一下,机智地用中文小声对舅舅说:“还有...还有一个奇怪的叔叔,一直在我身边不走,长得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坏人。”   顾言忱:“......” 第五十章   手机响起的时候, 凌莫栩正和几个金融精英在谈工作,掏出手机低头一看,来电的是中国潭城的号码。   他长期和数字打交道,对数字异常敏感,加之国内有他号码的人不多, 基本存有姓名, 他凝眸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细思须臾,有了猜测。   接起电话, 那头却传来念念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他神色严肃起来。一边听着小姑娘说话, 一边将这串号码输入电脑, 很快, 查出了电话的主人。   距离这个号码上次给他打电话还是五年前, 莫晓刚到美国不久,接受心理治疗停了手机,一度和国内断了联系。   据他所知, 顾言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联系过莫晓,大概是后来从她的朋友那也探听不到她的消息才真的急了。   这五年,他们只通过那一次电话, 成熟男人间无需多言,寥寥几句话传递了信息, 心里有了底,从此不再打扰。   凌莫栩向身边的人比了个手势,走出办公室, 站在走廊的窗边说电话,目光透过玻璃往楼下看,一眼便看到了街道对面的两人。   他勾起嘴角,命运使然,该来的迟早要来。   今天莫晓有课,保姆请假,他便带着念念来公司,让新来的实习助理带她在附近玩。估计是实习生贪玩没看好孩子,好在一个小小的意外换来了更大的惊喜。   凌莫栩又安慰了念念几句,最后说:“你在原地别乱跑,舅舅马上让人来接你。”   这时,凌莫栩的秘书走来,A字裙白衬衫干练,妆容精致,金发碧眼,“凌总,需要我下楼带念念回来吗?”   凌莫栩颀长的身子立于窗前,静静看着楼下两个缩小的人影,顾言忱被小姑娘怀疑是坏人也没独自离开,反而陪着走失了的“陌生的孩子”,血脉相通,或许真的有这种说法。   他对秘书说:“你看着别出事,过二十分钟再下楼去接。”   至于何时让念念和爸爸相认,那还要看妈妈决定。   秘书不明所以地看着正往办公室走的凌莫栩,他向来不是对这个外甥女宝贝得要死,现在为什么放任她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   .   马路上车辆如梭,人行道上念念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顾言忱,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叔叔。”   又换回英文,顾言忱微挑眉,来了兴致,用中文说:“不客气。”   念念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确实有些害怕,被舅舅安抚一下又放心下来,在她眼里舅舅是无所不能的。   她背着个大红色的斜跨小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巾,很讲究地先摊开再对折又对折,叠成个正方形才吸着鼻子给自己擦眼泪,擦着擦着反应过来怪叔叔说的是中文,中文啊!   妈妈说中国有她最重要的人,等她长大些就带她回去,所以她要学好中文。   说来也怪,小姑娘虽在美国出生和生活,对中国的一切却带着莫名的好奇和好感,由此,对顾言忱也多了份好感。   听到顾言忱说中文,倒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以为他不懂中文,用中文说了他坏话。仰着小脑袋,脆生生地问:“叔叔,你是中国人吗?”   “对,你呢?”顾言忱见她大眼湿漉漉的,睫毛还沾着泪水,这会儿又不怕生了,还敢主动和他说话,娇憨可爱的不行。   通过她刚才那通电话,知道是个走丢的孩子,他的事也不差一时半会儿,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行人,笑了笑,还是陪她等到家长来接吧。   念念甜甜地笑,可自豪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弯成小月亮,“当然是呀,不过妈妈说要等我长大一些才能回去。”   提到妈妈,念念好似想到什么,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忧郁,娇娇糯糯地说:“叔叔,你的手机能再借我用一下吗?”   日头有些晒,顾言忱看了眼一旁的咖啡厅,浅笑道:“可以,不过我们得先找个地方遮阳。”   几分钟后,念念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上,吃着蛋糕,喝着牛奶,已经忘记了妈妈不要随便吃陌生人东西的叮嘱。他觉得对面的叔叔好厉害,问什么都懂,虽然陈最舅舅和南阿姨也懂很多,但不如对面的叔叔。   去年开始,莫晓联系上了陈最和何一南,自己没时间的时候,就让念念和他们视频聊天,学习汉语。   可那两货各种不靠谱,偷懒下载了一堆国产玛丽苏电视剧和综艺节目发给念念看,美名曰感受中国文化。念念不愧是导演和演员的女儿,对中国娱乐节目相当感兴趣,成天抱着iPad看得津津有味。   莫晓觉得不要扼杀孩子的天性,只要不学坏、不影响视力,就由着她自由生长。只是这孩子,一不小心就野蛮生长了。   此刻,她将顾言忱的手机放在桌面上,小指头一点一点,拨出了妈妈的号码。   电话那头,莫晓刚下课,Piter拿着两张电影票约她一起看电影,说最近有一部中国电影还不错。   她看着陌生的中国号码,迟疑着接起电话,结果电话一通就传来宝贝女儿的声音,“妈妈,你下课了吗?下课了记得早点回家,我和舅舅等你吃饭。”   莫晓失笑,小姑娘最近特别黏她,尤其关注她的行踪。她问:“你用谁的手机打电话?”   念念看了眼顾言忱,捂着嘴小声说:“是个帅叔叔。”   顾言忱人品奇佳,短短时间已经俘获了萌娃的心,从怪叔叔升级为帅叔叔。   他不动声色地啜了口黑咖啡,刚才和她随意说了些话,发现小姑娘人小鬼大,说话超逗,下意识地留意听。   莫晓只当是凌莫栩公司的同事,没做更多探究。   身旁的Piter见她接了女儿的电话,知道今天的约会八成没着落,打趣道:“又是你女儿?小家伙真黏人。”   小家伙听到这话了,大眼眨啊眨的,对着电话说:“妈妈,你又要抛弃我和那个葛优脸的叔叔去玩吗?”声音凄婉,可怜兮兮,“舅舅说他对你居心叵测,你一定不能上当啊,我不希望有个便宜爸爸。”   莫晓欣慰又无奈,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学了个成语,还用得惟妙惟肖。最近他们学校有个物理学博士在追她,经常给小丫头买礼物,可惜小丫头是个颜控,一看到他就满脸心碎。   莫晓站在教学楼前的一棵树下,树叶筛碎的斑驳光影落在身上,用余光瞟了眼Piter,小声说:“不是啦,是Piter叔叔,妈妈的同学,你见过的。”   念念闻言端端坐直,表情超认真,兀自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晃,“nonono,这个叔叔更不行,南阿姨说他是美国版的高晓松,你给我找怎么样的爸爸要经过我同意吧?”   莫晓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难怪念念最近一看到Piter就一蹦三尺远。   她很快敛起情绪,正色教育女儿,“什么时候学会给人起外号还说人坏话的?这样不好,妈妈会不高兴的。还有葛优和高晓松在中国都是很厉害的人,你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随便带入人。”   念念委屈地扁扁嘴,“可是南阿姨都是这么说的。”忙里抽空喝了口牛奶,用精致的银叉一下一下戳着蛋糕,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好吧,你不要不高兴,了不起我以后不说实话了。”   “......”   莫晓拿着笔记歉意地向Piter告别,走远了几步问女儿:“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做爸爸?”   念念认真思考了一下,“至少要像舅舅一样高,一样帅,一样厉害。”小眼神偷瞟了眼顾言忱,将他放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像这样的标准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顾言忱喝着黑咖啡,静静听着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和妈妈聊天,许久不曾触及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如果他们没遇到这些挫折,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思忆至此,看向念念的眼神也变得柔和。   五年前那个夜风宁静的夜晚,一番旖旎后,他抱着她说:“我想要个女儿,放在手心里疼。”   她在他坏了蹭了蹭,半睡半醒地呢喃,“嗯,生个女儿,长得像我,漂亮。智商像你,聪明。”   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士出现在咖啡厅门口,小姑娘眼尖,一眼就看到她,当即跳下椅子,一蹦一跳过去,“Serina阿姨,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Serina揉着她的小脑袋,公司的员工都很喜欢老板这个活泼的外甥女。她向顾言忱颔首致谢,牵着念念离开。   顾言忱继续坐在咖啡厅里喝着剩下的咖啡,苦涩刺激味蕾,无端觉得心口有一点点空。   小姑娘很爱说话,一路啵嘚啵嘚地和Serina说着话,走到咖啡厅外余光透光玻璃墙看到了顾言忱,脚步停了一下,侧着小脑袋看了看顾言忱,又迈着小短腿跑回来,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一支棒棒糖,“叔叔,谢谢你请我吃蛋糕,我请你吃棒棒糖。”   棒棒糖的包装纸花花绿绿,放在大男人的掌心里显得有些突兀,可他寡淡的心情却好像被斑斓的色彩染上颜色,笑着摸了摸念念的小脑袋,说:“谢谢你,小宝贝。” 第五十一章   日影西斜, 太阳渐渐收起了金黄光线,喧哗的城市像是被笼上一层薄纱,灯火透过一扇扇窗子渐次亮了起来。   盈盈灯光下,念念慢吞吞地吃完一个蜜汁烤鸡翅和一块鹅肝,嘴角沾了一点酱汁, 用银叉扒拉着盘里的食物要吃不吃。   莫晓侧眸看了她一眼, 一边切着鸡扒一边问,“你不是最爱蜜汁烤鸡翅, 怎么不吃了?”   小姑娘用手掌托着下巴, 漫不经心道:“没什么胃口。”   “是零食吃多了吧。”凌莫栩用餐巾擦了一下唇, 姿态随意地坐着, 自然而然引入话题:“今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和舅舅说说。”   念念马上被带动了思绪, 认真想了想,看向妈妈,期期艾艾地问:“妈妈, 我们什么时候回中国?”   小姑娘一天三个想法,莫晓饶有趣味地问:“怎么了?突然又想回去。”   “南阿姨说中国的卤鸡翅比这里的蜜汁烤鸡翅好吃。”   莫晓嗤笑,拿起餐巾帮她擦干净嘴角的酱汁, “你只想吃啊?”   “也不是。”念念歪着头,眼珠滴溜溜地转, 在灯光下盈澈透亮,突然又想到什么,“妈妈, 我今天遇到一个中国叔叔,他请我吃蛋糕,我请他吃棒棒糖。妈妈,你说我长大了再回去,可是我都这么大了啊。”   小姑娘一句话说得没什么条理,莫晓想起了白天接到的那个陌生中国号码,明白过来,念念每次遇到什么中国有趣的东西就会来问她什么时候去中国。   念念仰着小脑袋看她,漂亮的小脸蛋就在眼底,五官像她,唯独漆黑的眸色像他,加上孩子的瞳仁大而清澈,灯光下就像弯着两潭水,眼巴巴看着你的时候,什么要求都不忍心拒绝。   莫晓捏了捏她的小脸,柔声说:“快了。”   晚饭后,凌莫栩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东西给莫晓,“朋友给的,我没时间去,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莫晓接过来,前后看了看,是一张电影节的入场券,笑道:“年年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有时间的话去感受一下气氛吧。”   “不一定,这几年中国电影发展很快,你如果一定要回国的话,可以关注一下。”凌莫栩双手插进裤袋里往楼上走,徐徐道:“说不定会有惊喜。”   莫晓看着窗外的天色默然,她虽在美国读编导专业,却极少关注国内电影业的动态,隐约知道他把GM传媒做大做强。说她怯懦也好,畏缩也罢,真的是不敢去触及他所在的那一方天地,因为思念一旦被触碰就会泛滥成灾。   晚上哄念念睡觉,小姑娘今天不知是被按了什么开关,迟迟不肯睡,缠着莫晓说着中国的事,许是是血脉里带着的天性使然,她一直很向往那里。   好不容易等念念睡着了,莫晓拿来平板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三个字:顾言忱。   GM的发展历程,他这五年做的事目录一样罗列着,关于他个人生活的内容却极少。   手指滑动着页面,在电影资讯的网页里看到这样一条新闻:你还记得GM传媒总裁顾言忱曾经的身份吗?顾导亲自操刀电影《归途》,继《年轮》之后的又一经典之作。   莫晓仅仅看到“归途”两个字一颗心就止不住悸动,接受心理治疗开始便和国内断了联系。他这样大动干戈,让《归途》出现在最醒目的地方,是用他的方式在呼唤她回家吗?   又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归途。   各种相关资讯便跳了出来,最新一条:《归途》成功入围美国电影节金奖,顾言忱导演受邀赴美参加电影节。配图是顾言忱和助理机场匆匆一瞥的侧脸。   莫晓连忙从床头柜上拿来凌莫栩刚才给她的电影节入场券,细致地和网页上的信息对照一番,确定是顾言忱参加的无疑,原来哥哥早就洞悉了一些。   这些年最辛苦的要属凌莫栩,忙于工作还要照顾父亲和她,初到美国时日子过得异常艰辛,随着念念从咿呀学语到小嘴倍甜地叫舅舅,赖抱抱,家里才慢慢有了轻松的欢笑声。   小孩子晚上睡不安稳,念念蹬掉被子转了半个圈,呢喃不清着什么梦话。   莫晓将她软软糯糯的身子抱正,掖好被子,听到她含糊地唤了声“爸爸~”。   别看孩子小,其实她什么都懂,别人上学有爸爸接送,去游乐园有爸爸陪着,而她只有舅舅和妈妈,她是知道自己家和别人有些不同的。   她第一次向莫晓问及“爸爸”这个存在的时候,莫晓猝不及防掉了一颗眼泪,小姑娘敏感地意识到这个话题会让妈妈伤心,便懂事的没有再问,可内心深处最本真的向往却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悄浮现出来。   一股酸流从莫晓的鼻腔倒流,眼睛微微湿润,用手背蹭了蹭女儿肉呼呼的小脸,又苦涩地笑了。   无论母亲、家人还是爱人的角色,她都不合格,苦难和意外向来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她要如何做,才能让伤害更小一点。   轻手轻脚地下床,见念念依旧睡得香甜才放心走出房间,慎重地将电影节的入场券夹进钱包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点开电影《归途》。   安静的客厅,一盏暖黄的壁灯微光照耀。   《归途》是一部文艺电影,故事平实细腻,随着舒缓的音乐娓娓展开。莫晓缩在沙发里,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一句台词。   直到电影结束,片尾字幕缓缓上升,看到导演:顾言忱时,下意识地摸了下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并不是多特别的故事,悲欢离合每天都在这世界上演,故事的最后男女主因挫折分开,男主并没做过多的挽留,只是包容地笑了笑,轻声说:“没关系,放下了就回来,我一直在。”   开放式结局,并没有说明女主最后有没有回来,莫晓知道,这个结局他等她来写。   抱着iPad,不知不自觉在沙发上睡着。   睡得并不太|安稳,第二天早上,感觉身上有软软的、痒痒的触感就醒了。缓缓睁开眼,见念念扭着小身子爬在沙发上给她盖毛毯。   莫晓抬手捏住小姑娘的脸,笑道:“妈妈醒了。”   “啊?”念念有些愣地看向妈妈,旋即扔下毛毯,“妈妈你怎么睡客厅啊?”   莫晓抱抱她,给了个早安吻,“因为你睡相太差,妈妈没地方睡了。”   小姑娘想起自己醒来的时候横躺在床上,半信半疑。   莫晓去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睛,轻叹口气,用冰袋敷了一会儿,画了淡妆遮住黑眼圈,从衣柜里选了一条新裙子,细致地打扮后出门。   念念用食指卷着妈妈的一撮头发,撒娇的同时不忘顺道夸一下自己,“妈妈,你今天真漂亮,难怪能生出我这么漂亮的女儿。”   莫晓拿回自己的头发,提着包走去玄关换鞋子,没有多做表示。   四岁的孩子已经有自己的审美,今天挑了件白色绣花连衣裙,后背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配了一个水晶发箍,活脱脱一个小仙女。   她迈着小碎步紧跟着莫晓,见妈妈完全没有要带着自己的意思,连忙抱住妈妈的大腿,泫然欲泣:“妈妈,你又要抛下我了吗?”   莫晓正在换鞋,被她抱得有些站不稳,扶着鞋柜说,“今天妈妈有个活动,不方便带小朋友的。”   念念悲戚道:“妈妈,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小拖油瓶,带着只会添乱,我很乖不会吵的。”   莫晓换好鞋子,终于低头看向凄凄惨惨的女儿,知道她又在苦肉计,淡定道:“你过了啊。”   念念带着点鼻音小声“哼~”,散了雾蒙蒙的大眼里的雾气,瘪瘪嘴,很是不开心。   “你忙,舅舅也忙,你们都没空陪我,最近陈最舅舅和一南阿姨也没空陪我聊天了,你们都忙,都不用管我了。”   说着说着眼中又泛起了泪花,这回是情真意切,真的觉得委屈了。   莫晓蹲下身和她一般高,将她搂进怀里,软声细语地商量,“妈妈今天真的不能带你去,今天是要在一个地方坐好几个小时,你待不住的。”   见她泪眼花花的,小模样可怜得紧,好笑地亲了亲,“你乖乖待在家里,想出去玩就让保姆阿姨带你去公园,妈妈给你买最爱的芝士蛋糕回来好不好?”   小姑娘吃软不吃硬,虽然不愿意待在家里,也不愿意去去了一百次的公园,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那你保证有空了要陪我去水上乐园。”   夏天好多小朋友都去了水上乐园玩,幼儿园比大学放假早,加之莫晓最近准备毕业作品一直没空,小姑娘念叨要去水上乐园很久了。   莫晓慎重地点头,表示放假后一点带她去。   念念表示怀疑,抓起妈妈的手,“不行,你发誓。”   .   电影节很盛大,莫晓坐在居中靠右的位置,不远不近的距离足够看清舞台上的一切。   前面是黑压压的人头,想到他和她这么近距离地坐在一个会场内,隐隐有些紧张。   终于等到国外最佳影片奖,和国内的颁奖典礼一样,入围的影片轮流在大荧屏上闪烁,最终会定格在获奖的影片上。   莫晓手心拽着汗,主持人低醇磁性的嗓音都不能入耳,屏息凝神,目光紧盯着大屏幕。   被碾压延长的时间最后,画面停止闪动,《归途》的主题歌缓缓响起:   你是我肩膀坚定的力量   听不到你的回响   还真说不出晚安   因为互相在依傍   时间怎么过去   有你也不会冤枉   为谁辛苦为谁忙   只为了和你分享   要是人生难免有遗憾   有你在身旁   已经是最好的补偿   ......   我抬头看你像看到月亮   你低头会不会想我   像思念故乡   音乐袅袅飘荡在会场上空,久久萦绕不去,顾言忱西装革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歌声悠长的尾调上,步履徐徐走上舞台。   莫晓终于看清他的脸,依旧是那副面容沉静的样子,好像五年来并没有多大变化。可仔细看去,他脸瘦了一些,显得五官更硬朗深刻了,抿着薄唇,一如既往地不爱说话,好似更不爱笑了,举手投足间却还是她熟悉的味道。   莫晓坐在没人注意到的一角,静静看着他,上扬起了嘴角,眼泪却滑落下来。   主持人在和他互动,他姿态从容,微微前倾上身,对着话筒说话。   到了说获奖感言的环节,顾言忱没有说感谢谁的支持,感谢谁颁给他的奖。   他长身玉立,站在陌生城市的舞台上,获奖感言换成了中文,嗓音平静温凉,“我拍这部电影是送给一个人,告诉她:当时明月仍在。”他目光静静地扫过在场众人,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何时彩云归?”   莫晓捂着嘴,泣不成声。   “你没事吧?”   莫晓轻轻摇头,她身旁坐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没听懂这个获得金奖的导演用中文说了些什么,又见身边这位亚洲女子哭得不成样子,结合着电影主题,猜测她是想家了。   她安慰道:“想回家就回家吧,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   莫晓哑着声音说谢谢,隔着人潮已经看不到他走向哪里。   从颁奖典礼回来,莫晓直接去了医院。爸爸这几年的病情很稳定,极偶尔脑电波会有轻微波动。医生说虽然醒来的可能性很小,但这是好的征兆,植物人往往对听觉刺激有反应,所以亲人应该多陪他说话。   莫晓帮凌怀年擦了擦脸和手,便坐在病床边陪他说话,微风徐徐,窗帘随着风起起落落。   “爸爸,我想回国了,我很想他,念念也长大了,有了爸爸的概念,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家是不健全的。”   “我是不是很自私?你那时候刚发生意外,我还要生下这个孩子。”莫晓苦涩地勾起嘴角,“可是爸爸,这是我和他的孩子,怎么舍得不要呢。念念特别懂事,很聪明,你要是醒过来看看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我不敢用意外去概括他父亲的错,可是我该怎么办呢,爸爸。”莫晓握起爸爸的手,他这几年瘦了很多,皮肉越来越干瘪。有些自嘲地说:“爸爸,你要是愿意我回国就动一下好吗?”   莫晓只是随便说说,毕竟奇迹只降临在极少数幸运的人身上,凌怀年依旧一动不动,只有窗帘随风起落。   莫晓的心绪随着窗帘浮荡,突然用有点调皮的语气说:“那这样吧,爸爸,我准备回国了,你要是反对就醒过来骂我好不好?”   当然,凌怀年还是没有反应。   莫晓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医院,给念念买了芝士蛋糕。一回到家小姑娘就小跑着过来迎接她。   莫晓抱起她往客厅里走,帮她摆好蛋糕和酸奶,见她小馋猫似的吃得津津有味,轻声说:“念念,妈妈和你商量一件事。”   念念舀了勺酸奶,小大人样儿,“说吧。”   “妈妈要是先回国,稳定下来后再来接你,好不好?”   念念闻言,小脸立马垮下来,酸奶蛋糕都没有味道了,“就不能一起回去吗?”   莫晓摸着她的后脑勺,“还没有决定什么时候回去,先问问你。”   “可是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呢”念念举着个塑料小勺,眼巴巴看着妈妈。   莫晓也不再隐瞒了,“因为妈妈要去见爸爸呀,妈妈先在国内安顿下来,很快就会来接你。”   不知道顾言忱见到念念会是什么反应,这么想着就迫不及待飞到他身边,看着女儿和他一样醇黑的眸子说:“你对爸爸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因为太重要了,太突然出现的话。”莫晓笑了笑,“我怕会吓到爸爸。”   “真的吗?”念念思维有些跳跃,苦大仇深道:“可是爸爸万一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的,爸爸一定超爱你。”   小姑娘同样向往着爸爸,因为在意和太高的期待,所以得知终于快要见到爸爸时,高兴中还带着忐忑。   莫晓还在安慰女儿的小担忧,就在这时,医院的电话来了。   医生在电话里对她说凌怀年醒来了,莫晓惊得颤掉了手里的手机,呆呆坐着,念念唤了两声妈妈,她才如梦初醒般去捡掉落的手机。   莫晓反复确认了几遍,医生理解病人家属的激动心情,耐心地一遍遍回答。   挂了电话,莫晓蹲在女儿面前,抚着她的小脸说:“宝贝,你不仅很快能见到爸爸,还多了个疼你的外公。” 第五十二章   凌怀年醒来后在医院观测治疗了半个月, 确认没有大问题后出院回家,悉心照料下,身体慢慢恢复,家里的阴霾终于散去,被越来越多的欢笑声取代。   这天, 凌怀年坐在客厅里和自己下棋, 念念跪在地上,上身扑在小椅子上画画。   凌怀年有着根深蒂固的故乡情结, 不懂英语, 在国外短期生活还好, 长时间生活也是无法适应环境的。   下了会儿棋, 有些乏了, 侧头看向念念, “小念念,陪外公下五子棋好不好?”   念念正在给大作上色,埋头道:“外公等等, 我就快忙完了。”   落下最后一笔,大作完成,念念捏着画纸上面的两个角挨到外公身边, 献宝似的,“外公看, 我画的画。”闪着大眼问:“好看吗?”   凌怀年认真审视了一遍这副抽象派作品,依稀还是可以辨认出中间坐在轮椅上的人是他,莫晓抱着怀念站在后面, 再旁边有两个男人,一个应该是凌莫栩,另一个...   “念念,这个是谁啊?”   念念整个上身都伏在外公的大腿上,抬头看着外公,一派天真,“这是爸爸呀。”   凌怀年心疼女儿一个人带着孩子陪了他五年,上一代的恩怨本就不该过渡的无辜的晚辈身上,偏偏女儿懂事,处处顾及他的感受。   他慈爱地抚着念念软软的发,“小念念,想爸爸吗?”   “想~”念念小腿在身后不安分地一翘一翘,嘟囔道:“可想了。”   玄关传来脚步声,莫晓回到家,一抬眸就看到沙发上的两人,人来没走近声音先传来:“念念,妈妈说了多少次,不要趴在外公身上。”   小姑娘弱弱“哦”了一声,就要起来。   凌怀年反倒抱住念念,用了点力将她抱在腿上,“念念黏着我是喜欢我,再说了,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没有你们想象的弱。”   隔代爱往往是加倍爱,莫晓无奈道:“这样要被宠坏了。”   凌怀年笑了起来,眼角堆起的皱纹是他一波三折的故事,低头对念念说:“你先去房间玩,外公和妈妈说点事。”   念念点点头,从外公的腿上滑下来,小手在凌怀年的大腿上捶捶揉揉,“外公你没力气不用抱我,以后我牵着你走路。”   凌怀年看着念念的眼神都要柔化了,“真乖。”   念念走后,凌怀年对莫晓说:“多乖的孩子啊,宠不坏。”   莫晓看见爸爸意味深长的眼神就知道他有话要说,在他旁侧的沙发上坐下,拿起水壶给他倒水。   凌怀年:“这么乖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莫晓手一抖,开水溢出一些,她半垂着长睫,一连抽出好几张纸巾去擦水。   女儿的神色尽收眼底,凌怀年长长叹了一口气,“安排个时间回国吧,这边有莫栩还有保姆,你不用操心。”   莫晓看向凌怀年,哽了哽喉咙才唤了声:“爸爸。”,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怀年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将浮华名利看得轻了,缓声道:“不用有负担,你们本就没错,反倒被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了这么多年。”   .   三天后,凌莫栩和念念送莫晓到机场,念念被凌莫栩抱着,小胳膊却紧紧搂住莫晓的脖子,“妈妈,你一定要快点回来接我。”   小姑娘第一次和妈妈分开,超级不舍得,眼看就要哭了。两个大人好声好气地哄了一会儿才堪堪控制住泪水,看着妈妈进了安检,心情低落地趴在舅舅肩头。   十二小时后,飞机滑落。   黎明初至,东方的天边慢慢泛白,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夜的清冷。潭城,承载着她过往岁月的华锦之城,涌来一股熟悉的陌生感。   她原来住的公寓一直保留着,回来前陈最请了钟点工收拾。莫晓回到干干净净的屋子,洗完澡全无睡意,临窗而立,湿发披在身后,沐浴在晨光里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给美国的家人打了电话保平安,中午约了陈最和一南吃饭。   陈最一边掐着嗓子骂骂咧咧一边给了她个熊抱,“死没良心的,可算舍得回来了。”   连大大咧咧的何一南都湿润了眼眶。   饭后,陈最神神秘秘道:“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   莫晓笑,“GM传媒周年庆?”   陈最“切~”了一声,“一点都不可爱。”   饭后回去,莫晓特意让出租车绕道经过GM传媒的办公大楼,一整座高楼建筑恢弘大气,玻璃幕墙映着蓝天白云,在阳光下泛着光。   五年前,公司刚成立,在仅一层的办公室内,男人对她许下了一生的诺言。仅仅五年时间,他打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期间的艰辛和付出可想而知。   汽车很快驶过,莫晓收敛起情绪,今晚GM传媒的周年庆她本是没资格参加的,唐妤和原公司合同期满后签了顾言忱的公司,莫晓托她要了入场券才得以进入。   夜幕降临,唐妤开着车到莫晓楼下接她。   莫晓穿了件黑色晚礼服,剪裁合体,不似当年靓丽抢眼的风格,简单温婉了许多,长发烫了大卷,松松挽成个簪。   提着裙摆坐上车,唐妤瞥了她一眼,缓缓踩下油门,“怎么当妈的人了还是这么漂亮,一点妇女样都没有,好失望啊。”   莫晓自我调侃,“可能是还没嫁人吧。”   唐妤看着前边的路况,轻声问:“紧张吗?”   “紧张。”   一路霓虹耀目,从窗外游荡过去,玻璃窗映出的自己和窗外的景色交相掩映,莫晓感觉还有些不真实,就快见到他了啊。   晚宴上,华灯盏盏,衣香鬓影。GM的工作人员、签约艺人、长期合作伙伴,大都是莫晓不熟悉的新面孔,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言笑晏晏。   莫晓随意拿了些糕点和饮料,坐在僻静一角,晚宴才刚开始,顾言忱还没来。   静静坐了一会儿,莫晓明显感受到大厅突然静了片刻,旋即又热闹起来,比之前更甚,她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是他来了。   突然有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该如何,如何出现在他面前?   唐妤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莫晓,往大厅深处探首,打趣到:“哎,你男人就坐在那边,走,咱们过去。”   莫晓喝了口饮料,轻轻吐出一口气才回头看去。   宴会厅临窗的一个位置,摆着一组华贵的沙发,坐着好几个人,众星捧月般围着顾言忱。   这个角度看去,只看得到顾言忱一张侧脸,满室喧哗里,他独有的沉静气息仿佛不被沾染。   隔着涌动的人影,莫晓就这么安静地凝望他,眼底慢慢泛起湿意,她调整呼吸,静静压下去。   唐妤敲着桌面,“哎~别在我面前演情深深雨蒙蒙啊,该上就上,以前你不是很主动大胆的吗?怎么越活越窝囊了?”   “当妈的人,没这么冲动了。再说,我这样毫无预兆突然出现的话,怕吓到他。”   唐妤默默对窗外的夜色翻了个白眼,抚着裙子站起来,拉着莫晓的手臂就走,“不见他你回来干嘛啊?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不见我就不信你还敢去他家找他。”   莫晓被她拉得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又听唐妤说:“你这样子一点都没有以前可爱,不就缺一点助推力吗?我给你。”   是啊,当年刚进《年轮》剧组,也不知他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带着一份孤勇成天撩他。现在,他将整颗心到掏在她面前,她却在畏怯。   离顾言忱越来越近,莫晓停住脚步。   唐妤侧眸看她,“你不会临阵脱逃吧。”   “不会。”莫晓用余光关注着顾言忱,理了理头发和裙摆,“我这样可以吗?”   莫晓怯生生的样子竟像个初恋少女,唐妤看笑了,却又动容,她知道他们两一路走来不容易,最不容易的是经历了重重困难后,还能够保持初心,一点一点靠近。   “美极了。”唐妤不再打趣,轻轻抱了下莫晓,“走吧。”   行至顾言忱一帮人身边,在座的都是GM传媒的高管,苏泽远坐在对面,第一个看到了莫晓,惊得眼珠差点掉进酒杯了,立刻将目光调转至顾言忱,见他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还未察觉,一时不知该不该提醒,作何反应,只好保持原态不动声色。   唐妤和几个领导打了招呼,也不刻意看顾言忱,淡定开口:“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刚从美国回来。”   顾言忱这才侧眸,投来淡淡一瞥。   唐妤在他侧眸的同时,说:“莫晓。”   两人或许都设想过无数次再遇时的情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却是无比安静。没有泪水、没有埋怨、没有欢笑、甚至没有语言。   灯光耀眼、喧嚣在耳,这灯霓酒浓的热闹中,他们的目光交汇,看向彼此的眼时隔了五年,就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很深、很静。   莫晓看着他英俊如昔的脸庞,嘴角始终带着浅笑。   而顾言忱,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后,缓缓别开头。   莫晓突然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苏泽远专业打圆场一百年,笑呵呵站起身招待,“坐、坐,你们这边做。”   莫晓和唐妤便坐在了顾言忱对面的沙发上。   在座的其他高管并不熟悉他们过去的事情,娱乐圈那点绯闻转瞬即逝,不相干的人并不会真正放在心上。他们都是长袖善舞的好手,气氛很快恢复自然,交谈还在继续,   可顾言忱耳里,已经听不进任何。他看着窗外的暮色,生生压下内心涌动的情绪。   《归途》上映没等到她,电影节没等到她,直到他快等到心灰意冷,觉得她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出现的时候,她回来了。   猝不及防,狠狠敲在他的心房上。   顾言忱回眸,微微低垂着,面前的高脚杯里有红酒的浅影,他端起来抿了一口。若放任自己在大庭广众下看她,恐怕会控制不住情绪。   莫晓的心绪亦是波涛起伏,他方才淡淡移开的目光,差点击溃她建立良久的勇气。她有些恍惚,静静坐在他对面,偶尔搭句话。慢慢地,内心平静下来,无比清晰,如果他放弃她了,那她就再追一次。   晚宴结束后,莫晓拒绝了唐妤的相送,沿着一楼的花间小径慢慢走,夜风徐徐,带着点清爽的凉意,吹散了烦乱的思绪。   走到马路边,正对着她的位置,停着一辆黑色汽车。   那人斜倚着车身,领带扯松了些,白衬衫的领口微敞着,指尖夹着一支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目光淡淡落在前方数寸的地面上。   莫晓觉得这一幕要了命般的熟悉,好像那么长、那么长的五年,再回首时,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好似感受到莫晓的视线,顾言忱抬眸看了过来。   路灯昏黄,明暗涂鸦一片树影,顾言忱定定看着她,静了一瞬,嘴角牵起一个不成语的笑,千言万语凝成四个字,“好久不见。”   莫晓缓缓往前走,在他面前站定,看着他醇黑的眼,一颗心柔曼似水,轻声说:“好久不见。”   真的是太久没见了,一时间竟有些生疏,空寂的街道上两人静静凝望片刻,忽的,都笑了。   顾言忱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说:“去哪?我送你。”   “还是原来的公寓。”莫晓说。   市区内的距离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顾言忱送莫晓走到楼下,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电梯前,莫晓按下按钮,看着数字越跳越低,直到电梯门缓缓打开,“那我...”侧头看他,“先进去了。”   “嗯,早点休息。”顾言忱放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仅此而已。   莫晓走了进去,回身便看到他白衣黑裤,安静地站着数寸之外,电梯门慢慢合拢,压缩着他的身影,待只剩半人宽时,他突然伸手,按在门沿上。   电梯门再次打开,他走了进来。   莫晓一瞬失神,他已经站在眼前,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抬起手,握住。一晚上都感觉精神恍惚,直到感受到他掌心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才意识到,两人是真的重逢了。   笑着对他说:“上去坐坐?”   顾言忱反握住她的手,轻“嗯。”了一声。   今晚到现在,就着电梯里明亮的灯光,顾言忱才细致地打量她,瘦了一些,目光更平静了,气质也更温婉了。可记忆中她哭着、笑着、撒娇着、蛮缠着他的样子却是那样清晰。   很快到了莫晓所住的楼层,她找出钥匙打开了门,两人先后进屋。   走到客厅中央,莫晓回身问他,“要不要喝水?”   顾言忱已经伸手紧拥住她,莫晓微微一顿,伸手回抱他。   他没做过多停留,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搂她紧的腰,俊脸就覆了下来,吻住她的唇。轻轻地在外流连一番后,力道逐渐加重,撬开她的牙关,舌头探了进去,不顾一切地缠着她的舌,搅动着口中的柔软。   许久没接吻了,莫晓的反应有些生涩,熟悉的男性气息涌来,她闭上眼尝试回应。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莫晓更近地贴向他,毫无间隙纠缠在一起。   他的吻太急太炙热,以至于有些痛楚的味道,积压已久的苦涩在唇舌间蔓延。   顾言忱将她抵在了沙发上,莫晓的头发全部散乱下来,脸上泛起红晕,手勾在他脖子上,迎承着他的热切。   刺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衣服从她的肩头滑落。顾言忱埋在她的肩窝里,炽热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   在她的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听到她嘤咛一声,还是没舍得太大力惩罚她,哪怕她让他等了这么久。就着那个咬痕细细噬吮,极低的声音问:“有没有想我?”   太久没有欢|爱,一下子如此激烈,莫晓已经溃不成军,全身酥软,使不上一点力气,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咬着下唇点头,“想~每天都想。”   方才在晚宴上,他还是众人仰望的集团老总,此刻不过是最普通的恋人,会思念、会悲伤。卸下强势后的脆弱,让人心疼。   莫晓手插|进他的短发里,锁骨微微的刺痛伴着湿热的吮吸,加上他在身下已经开始肆虐的手指,让她难耐地扭着腰,深深缩进沙发里,声音发颤,隐约带着点哭腔:“对不起,我再也不走了。”   她胸前的柔软生了念念后大了一个CUP,顾言忱含着咬了一口用力吸,莫晓又是不受控制的一颤,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是重逢的喜悦,又像是积蓄已久的思念终于得以藉慰。   顾言忱手托在她的臀|部,说:“嗯,想走也不让你走了。”   他就这么进来,莫晓背脊瞬间僵直,微张着唇,像是离了水的鱼拼命汲取氧气。   顾言忱也是不好受,额头上沁出汗水,紧锁着眉,抱起她坐在他腿上,而他坐在沙发上一时没有动,托着她的后脑细细吻她的唇,声音隐忍压抑,“宝贝,是不是很痛?...你太紧了。”   “没事。”莫晓虽然痛,但更不舍得他痛,调整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一点一点尝试着去抚慰他。   顾言忱血脉喷张,再也忍不住,将她摁在沙发上狠狠地要她。 第五十三章   翌日午后, 温馨的小公寓里还是静悄悄的,耀眼的阳光射入客厅,明亮异常,地面上七零八落地散乱着几件衣物,沙发的抱枕丢得到处都是。   卧房里, 窗帘拉得很紧, 只有一点微蒙的光透进来。两人相拥而眠,呼吸均匀绵长, 好似这几年来从未有过这样踏实、放松的深眠。   顾言忱的长腿绞着莫晓的腿, 手臂十分侵占地箍在她的腰上, 姿势缠绵暧昧。   莫晓稍微一动, 顾言忱便有些醒了, 没舍得如此缱绻的温存, 紧了紧怀里的人,继续睡。   薄被盖在两人腰际,怀里的人一丝不挂, 手下的肌肤细腻嫩滑,终究是睡饱了,再这么躺着也没能再入睡, 顾言忱缓缓睁开眼,她甜睡的面庞就在眼前, 如此真实。   松开她,用手肘撑着身子覆在她身上,就着暗淡的光线深深凝视她熟睡的眉眼, 很喜欢的低下头一寸一寸吻过去。   男人隐忍几年的荷尔蒙在一夜爆发,莫晓昨晚被他折腾的太久,最后哑着声音求他,他都不放过她,后边意识朦胧地跟着他沉沉浮浮,什么时候结束,洗完澡回到房间的都不知道。   男人一醒来就摆弄她,她是有感觉的,可实在太困,全身散架一样,闭着眼哼哼卿卿地往后缩,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他的怀抱。   顾言忱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   怀里的人娇娇软软的,猫一样哼,挠心挠肺,挠得他心情好的不得了。温热的唇覆下去,温润柔软,轻轻地碰触她的唇瓣,见她没有太大反应,就开始吸吮起来。   莫晓在一阵窒息感中彻底清醒,长睫颤动两下缓缓睁开。见她醒了顾言忱更没顾忌,柔韧的长舌探入牙关搅着她的舌和自己纠缠,一记又热又深的早安吻,燃尽室内的氧气。   莫晓身上还缠绵着一点昨晚的余韵,身子敏感的不行,被他身上的雄性热度和熟悉的清冽气息包裹,意识模糊丧失,眯着眼轻喘,小模样勾人得紧。   顾言忱在她的唇上用力啜了一下,放开她,在这样下去又要惹火了。捏着她的脸问:“要不要起床?”   莫晓缩进他怀里,闭着眼赖床:“再睡会儿。”   顾言忱食髓知味,懒懒的一点去工作的意思的没有,用薄被把她裹好,说:“再睡一会儿,起来吃饭。”   莫晓含糊地轻“嗯。”一声,换个舒服的姿势又睡去。   顾言忱裹着浴巾走到客厅,随便收拾了一下满地的狼藉,找到自己的手机,毫无疑问,未接电话划拉下来长长一条,他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回电话处理公务。   半小时后,助理送了衣服和食物过来。   这个助理是他成立公司后新招的,在他眼里,boss沉稳持重,向来都是衣冠楚楚、一丝不苟的模样。而且十分工作狂,今天一整天没去公司,还让他送这些东西过来,他讶异的不行。   这会儿,入户门打开,就见boss裹着一条浴巾,裸露的上身有明显抓痕,头发凌乱,显出几分不羁和随性。甚至连眼神都是慵懒且放松的,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助理将手里的两个袋子递给顾言忱,太过惊讶以至于有点口齿不清,“顾..顾总,您~要的东西。”   顾言忱淡淡“嗯。”了一声,接过东西,“啪”的关上门。   房间里,顾言忱起床后,莫晓浅眠没多久就起来了,拨出个越洋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后很快被接起来,她靠在床头和父亲轻声说话。   凌怀年在美国待不住了,做完身体检查就要回来,凌莫栩拧不过他,两天后带着他和念念一起回国。   莫晓微微笑,马上又要团圆了啊。   和父亲聊完,手机辗转到念念手里,来中国、见妈妈和爸爸的喜悦交织在一起,小姑娘异常兴奋,对着话筒对莫晓絮絮不止,脆生生地说:“妈妈,我要穿那条粉红色的公主裙见爸爸。”   莫晓眉目间都染着笑意,嗓音格外温柔,“好,到时候一点打扮得美美的。”   顾言忱换好衣服,回到房间,就见莫晓靠在床头,裹着薄被的身体蜷成一团,在讲电话,浅浅的光线里整个人显得格外柔和。   他没有错过,莫晓见他进来后,微低头,压低了声音说话的细节。   刷拉一下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泻满一室。顾言忱坐到床边的时候莫晓已久挂了电话。   他问:“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莫晓挪到他身边,很黏糊地用发顶蹭了蹭他的下巴,“你大后天有没有时间?”抬眸和他目光交汇,“陪我一起去机场接人。”   “几点?”顾言忱问。   “机票还没买,确定了我再告诉你。”   顾言忱有些为难的皱眉,他这几年工作排得很紧凑,现在她回来了要腾出时间和她相处,还要时间去安排协调工作,他本计划这几天尽快理顺公司那些事。   莫晓见他面露难色,食指触在他皱起的眉心揉,软声说:“是很重要的人,不然我也不会随便让你耽误工作陪我去做这种事情,你尽量腾出时间陪我去好吗?”   顾言忱握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眉目沉静低垂着,“是谁,这么重要?”   莫晓几乎可以想象他知道念念后又喜又怒的样子,分别的五年这样难熬,他还有个自己不知道的孩子在异国他乡,到时候,他的反应,莫晓不去想了,已经做好被凌迟的准备。   她有些心虚地低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为了顾言忱上班方便,莫晓已经搬到他的房子里住,再遇那天的放纵后,顾言忱这两天都是早出晚归,但都会回来陪她吃晚饭。   两天一晃而过,念念所乘的班机今天早上十点会抵达潭城。   夏天天亮得早,顾言忱早上八点出门上班,已经是朝晖满地、阳光耀眼了。   莫晓站在玄关帮他整理好领带,“我九点半到公司楼下等你,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又强调一遍,“记得吗?”   顾言忱微微俯身就吻住她的唇,轻轻吮了一下,眉宇间柔和一片,“知道了,你至少念了一百遍。”   机票订好后,莫晓和他说是爸爸和哥哥回国,自然没提念念,他们父女相认就顺其自然吧。   顾言忱去上班后,莫晓将屋子收拾干净,又根据女儿的口味去楼下买了水果和零食。看着窗明几净的屋子,心头暖暖热热的,掐着时间出门。   驾车到了GM传媒的楼下,拨出顾言忱的电话,可一直到机械的女音传来都没人接电话。   莫晓有些纳闷,又拨出他的号码,直到第三个电话,顾言忱才接起。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他说:“等一下。”走了一段路,周围安静一些,再度开口,语带歉意。   “对不起,宝贝,A市这边的项目突然出状况,我必须亲自过来一趟,等我回去了再给爸爸和—”让顾言忱叫凌莫栩哥哥有点难以启齿,他顿了一下说,“和凌莫栩接风洗尘,好不好?”   莫晓曲着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下轻叩,他要对不起的宝贝不是她啊,念念已经知道了爸爸会来接她,到时候恐怕小家伙要失望了。可工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莫晓看着窗外的车来车往,说:“没关系,你先忙吧,什么时候能回来?”   “争取今天回来,最晚明天。”   “好。”莫晓挂了电话,驱车去机场。   今天的班机很准时,到了时间,没多久就见两大一小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了过来,莫晓冲他们挥手。   念念穿着事先选好的粉红色公主裙,别着一个小皇冠造型的水晶发夹,老远就开始妈妈、妈妈地喊,走进了,立刻从舅舅身上扑倒妈妈怀里,黏糊了一会儿,左看右看发觉不对劲,小声问:“爸爸呢?”   莫晓向他们解释了一下顾言忱临时有事出差,两大人都理解。可小姑娘只觉得爸爸没来接她好失落,爸爸可能真的不太喜欢她。   凌家的老房子一直留着,雇了人定期打扫,昨天莫晓又过去收拾了一下,现在一行人直接从机场回家。   念念几天的好心情和一路的高兴致,被爸爸没来接她这个冷水淋了个透,一路上埋在妈妈怀里闷闷不乐,怎么哄都不开心。   好在小孩子的注意力容易被吸引,到了家,在新的环境里东瞅瞅西看看,暂时忘记了不愉快。   晚饭后,莫晓带着念念回到顾言忱市区的公寓时,他还没回来。   帮念念洗好澡,吹干头发,她软软的发搭在肩头,穿着印着小草莓的长袖睡衣裤,飞机上睡久了这会儿也不困,闪着大眼精神十足。   “妈妈,你说这是我们的家,可是爸爸为什么不在?”小姑娘特别纠结这么久还没见到爸爸这事。   莫晓端了杯温热的牛奶过来,“爸爸出差了,很快就会回来。”   小姑娘不依不饶,“很快是什么时候呢?”   “你先把牛奶喝了,睡一觉,最迟明天就能见到爸爸。”   莫晓有些无奈,刚到家时给顾言忱打了电话,他那边有些喧哗,听声音是在应酬,回来的时间还真不好说。   到了晚上九点,小姑娘常规的睡眠时间,可念念还坐在床上玩刚才路上买的仙女棒,bling~bling~的音效和一闪一闪的彩灯交错在一起,她新鲜得很。   莫晓退出房间,关好门,准备给顾言忱打电话。就听“喀噔”一声,门打开了。   顾言忱走进来,有些不稳地在玄关换拖鞋,莫晓见他脸上有些微浅浅的红晕,连忙过去扶他。   “爸爸他们都安顿好了?”   莫晓帮他把领带解下来,说:“都安顿好了,怎么喝多了?”   “应酬,难免。”顾言忱顺势就搂住莫晓的腰,把她摁在鞋柜上用力亲。   莫晓听到这样的语气就知道他喝多了,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喝多了会变得比较——荡漾~   果然,他这种情趣是多少年都不会变的。   话落,手掌已经不安分地从莫晓的睡衣下摆探入,她刚洗了澡,没穿内衣,柔软轻而易举地被他握在手中揉捏。   莫晓想到女儿还在房间,左右推搡他,语气认真地商量,“顾言忱,现在不行,你醒醒酒,我带你去见个人。”   顾言忱从她的脖颈一直往下吻,“见什么人,等明天。”   两只手一上一下开始使坏,眼看就要不可控制了,莫晓手脚并用地用力推他,声调格外重,“你放开我,房间有人,顾言忱!”   可男人酒意上脑哪会听你说话,将莫晓两手并在一起握着,举高抵在墙上,还说:“你今天特别不听话。”   究竟是谁不听话,莫晓欲哭无泪,随着他进一步的动作愈发急切,开始奋力挣脱。   两人就在客厅玄关的一角纠缠在一起,从后面看的景象是莫晓被压在墙上艰难地反抗,却死死被高大的男人掣肘住。   念念等了一会儿没见妈妈回来,便拿着仙女棒走出房间找妈妈,然后,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小姑娘觉得妈妈被人欺负了,也不懂什么叫害怕,举着仙女棒冲上来就对欺负妈妈的人一顿胖揍。   嘴里喊着:“坏人,放开我妈妈!坏人,走开!”   伴着仙女棒bling~bling~的音效和闪闪彩灯,蜜汁诡异。   顾言忱一愣,感觉什么东西不痛不痒地打在他腿上、屁|股上,还混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他停下手上的动作。   莫晓连忙理好自己的衣服,捋顺头发,从他松了力道的手里逃出来。   顾言忱的衬衫有些凌乱,头发也有些乱,莫晓瞟了一眼,好在皮带还绑着。   他皱着眉回头,稍稍垂眸就见一小不点一脸愤怒地瞪他,两人目光对上,小不点举起仙女棒又要打他,顾言忱有些呆滞。   莫晓连忙制止,蹲下来抱住念念,“宝贝—”有点难以解释刚才不可描述的事情,这时候说是爸爸小姑娘恐怕也难以接受,词汇匮乏地解释:“这~不是坏人。”   念念小脸愤愤,“妈妈,他刚才欺负你,打你,我都看到了!”   闻言,顾言忱的酒意瞬间从每个毛孔中飞了出去,当场石化。他紧蹙眉,目光锁在紧挨着的母女脸上,清醒了的头脑辨析出了样貌的相似。   突然醍醐灌顶,难怪她一再强调他今天要去接机,一天频频给他打电话问他回家的时间。   看着念念的小脸,脑子里电光一闪,想起了这是在纽约街头偶遇的那个小姑娘,弱弱地说他是怪叔叔,后面又称他是帅叔叔。现在更好,直接叫他坏人。   原来这五年,他满心期许等待的不止是爱人,还有个女儿。   他闭了下眼,想理清思绪,突出其来的幸福和惊诧将他的脑子搅成一团乱麻,心突突地跳着,胸腔内不知烧着一把什么火,快将他蚕食殆尽。   他的眼,又黑又亮又深,盯着莫晓,脸上封了一层冷霜,说话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凌莫晓,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念念见顾言忱紧绷着脸,严肃极了,声音也这么凶,后知后觉地有点害怕,窝进妈妈怀里,瘪瘪嘴,小声说:“妈妈,坏人凶你~”   莫晓欲哭无泪,千算万算,计划着他们父女相见,可万万没想到他们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   抚着念念的头发,乖乖哄着,别让她再说出什么话火上浇油了。抱起女儿,对顾言忱说:“先进去再说,这样会吓到她。” 第五十四章   窗外夜色深沉, 几颗稀落的星,在夜空中闪烁。   客厅里,莫晓抱着念念坐在长沙发的一端,顾言忱沉着脸坐在斜侧的单人沙发上。   沉默在室内夸大,整个客厅安静无比。   念念不懂大人间的暗潮汹涌, 抱着妈妈的脖子, 大眼滴溜溜看着顾言忱,又回头看看妈妈, 然后弱弱问:“妈妈, 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这一声“爸爸”, 虽不是对着顾言忱叫的, 却已然在他心口掀起一个巨浪。他喉结动了动, 感觉喉咙里像是塞了个小石子, 艰难开口:“我...爸爸.....”   向来冷静自持的顾言忱,平生第一次语窒。   女儿先入为主爸爸是坏人,莫晓有些为难, 摸着她的小脸,指了下顾言忱说:“宝贝,这就是爸爸。”   念念瞬间瞪大了眼, 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言忱,而后又是一副我好失落的样子。看得顾言忱心如死灰。   莫晓接到顾言忱一百万点暴击的眼神, 心虚地解释,“刚才爸爸不是在欺负妈妈,我们是在做游戏。”   念念表示怀疑, “做什么游戏?”不太像。   “做大人的游戏,你看,妈妈都没有受伤。”   莫晓用眼神示意顾言忱坐过来,顾言忱感觉自己手脚僵硬,走路都不协调了,他这么大的个子走过来都会挡着灯光,罩下一个黑影。   念念感觉黑影缓缓压了过来,像是动画片里的大怪兽,她搂紧了妈妈的脖子,那双眸子漆黑透亮,在灯光下像是漂亮的黑宝石,怯生生看着顾言忱。   顾言忱用一眼醇黑的眼看着她。   莫晓一手执起顾言忱的手,一手握着念念的小手,将一大一小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低头对念念说,:“乖乖,这是爸爸,你不是天天念着要爸爸吗?爸爸就在这啊,不用害怕,他非常爱你哦。”   念念的小手刚被顾言忱握着的时候还带点怯意,小小地缩了一下,然后被温热的大掌包裹着,感觉好像不错,又不那么怕了。   莫晓看着交握的两只手,心田有一股暖流一下下激荡着。目光上移,落在顾言忱脸上,他那样小心翼翼的,无比珍视的眼神看得她心口微微疼了一下,旋即延伸为无止境地内疚。   咽了咽喉咙,轻声对顾言忱说:“这是我们的女儿,大名叫顾思念,小名念念。”   说着,眼眶湿润了,她别开头悄悄抹了下眼角。   顾言忱闻言,眸波在灯光下颤动了一下。   我们的女儿。   顾思念。   念念。   方才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居然对她冷脸冷语。   顾言忱伸出手,将母女二人拥进怀里,鼻尖抵在她额角蹭了蹭,低沉温软的声音欢欣交集,“谢谢你,生下我们的女儿。”   谢谢你,在那种时候坚持生下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她抚养长大。   女儿不排斥他后,顾言忱想起了个大招,他从上次出差的行李箱里找出了念念送给她的棒棒糖。   拿到念念面前耐心哄,小姑娘慢慢想起了这是在纽约请她吃蛋糕,借她电话的帅叔叔。   莫晓见念念的戒备全都放松下来,掌心贴在她的背上,说:“念念,到爸爸那里去,让爸爸陪你玩?”   顾言忱半跪的姿势在念念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支色彩斑斓的棒棒糖。   念念犹豫了一小下,慢吞吞从妈妈腿上滑下去,站在爸爸面前,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叫了声:“爸爸。”   顾言忱的眼中缓缓浮现出一层很薄的水光,他快速低头,眨掉一颗眼泪。   眼前的人儿,这么软、这么娇、这么小,他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抱她。目光始终锁在她身上,好像自己一眨眼,这个可爱的小天使就会消失不见。   他抬起手,生怕碰坏了她似的,无比轻柔地将念念纳入怀抱,手掌在她的后脑,细致地轻抚。   念念许是感受到了爸爸的深情,小小的身子在爸爸宽大温暖的怀抱里是特别娇小的一团,她抬头看了看爸爸,有些动容,又叫了声:“爸爸。”   这一声特别肯定,没有任何犹疑。   “嗯,乖。”顾言忱亲亲她的额头,眼中浮现笑意,连眉梢都被沾染,温柔慈爱的目光都快沁出水来。   念念定定看着顾言忱,不知被触动了哪条感伤的神经,眼中慢慢泛起水花,突然就哭了起来。   顾言忱有些慌乱,连忙抱起来哄。   念念搂着他的脖子,哭得可怜兮兮,“呜呜~~爸爸,我超级想你的,呜呜呜~~你怎么都不来看我呀。”抽抽搭搭了几下,哽咽道:“我还以为...我..没有爸爸呢~”   小孩子在幼儿园,别人上下学有爸爸接送,她没有;运动会别人有爸爸来陪,她没有。偶尔几个调皮的小男孩还会骂她是野孩子。她聪明伶俐又有些敏感,隐约是猜到点什么的。   顾言忱父爱泛滥,看着她泪光闪闪的样子,心疼到肝都在颤,抱着念念在客厅里来回走,心肝宝贝地哄着。   小姑娘坐了飞机,又经历了情绪的大落大起,哭了一会儿累了开始犯困,趴在顾言忱肩头一抽一抽的,睫毛上沾着泪水,扑扇着闭下来。   莫晓伸手去接她,顾言忱还不舍得,自己抱着她进房间,轻轻放在床上,小姑娘换了个睡姿就要醒,顾言忱侧躺在她身边,一只手撑着脑袋,轻拍着哄她睡。   莫晓拧了湿毛巾帮念念擦脸,她嫩白的小脸上泪痕狼藉,擦掉黏糊糊的泪水,清爽了许多,舒服地吧唧嘴。   顾言忱目光胶附在她脸上,觉得可爱极了。莫晓推了下他,说:“快去洗澡。”   顾言忱抬眸看了莫晓一眼,声音低低的,“你小声点,她睡着了。”   “......哦。”   睡熟的小猪翻了个身,撅起屁股对着爸爸。莫晓挺想说,这会儿就是打雷她都不会醒。   晚上一家三口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床头一盏暖黄色的台灯静静照耀。   顾言忱隔着睡在中间的念念,伸手去掐莫晓的脸,小声说,“给我说说女儿的事情。”   莫晓怼他,“现在不怕吵到宝贝女儿睡觉了?”   “没事,睡得和小猪一样,像妈。”   莫晓瞬间被戳得心软,侧了个身,面向顾言忱,“念念从小的照片我都收藏着,还有很多小视频,哭的、笑的、撒娇的、搞怪的,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很多很多我都留着,给你慢慢看。”   顾言忱看着母女相似的五官,难怪在纽约街头碰到小姑娘时就觉得面善,只看一眼就喜欢,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是他的女儿。   挪过去,和莫晓挨得近一些,说:“谢谢你,老婆。”   莫晓闻言微微脸红,又觉得当妈的人了还害羞,嗔道:“顾言忱,我什么时候嫁给你了。”   “叫老公。”   “你还—”   “嘘~叫老公。”   “老公...”   一夜好梦、岁月静好。   第二天,念念第一个醒,顶着鸡窝头坐起来,看着陌生的房间还有些蒙圈,揉了揉眼睛,目光上天入地看了一圈,看到妈妈才安心下来,又看到爸爸,记忆钻回大脑。   她捂着嘴吃吃地笑了一下,跪在床头,调皮地伸手去戳爸爸的脸,好奇地用手指去蹭他下巴冒出的一点胡渣。   顾言忱在睡梦中感觉到软软的触碰,只当是莫晓,伸手就将身边的人搂进怀里,可手感不对,抱着个软软糯糯特别小的东西。   他有点蒙圈地睁开眼,对上个同样蒙圈的眼神。   念念委委屈屈道:“爸爸,你摔疼我了。”   顾言忱清醒过来,缓缓笑了:“哪摔疼了?爸爸看看。”   其实也没什么,摔在枕头上和顾言忱硬邦邦的肌肉上,一点点疼,小姑娘爱撒娇。   父女感情升温极快,一大早就上演父女情深,莫晓被吵醒,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再躺着也睡不着,干脆起床做早饭。   顾言忱心甘情愿做女儿奴,伺候小祖宗洗漱更衣,一大一小排着队走进浴室。   顾言忱站在镜子前刷牙,念念站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刷牙,两人嘴里含着泡泡,对着镜子里的彼此傻傻地笑。   念念以前虽然和舅舅住在一起,却没睡一个房间,看到爸爸下巴上全是泡泡在刮胡子,超级新奇的,站在旁边睁着大眼看得认真。   好奇地用细细的食指去沾了一点,抹在自己下巴上,爸爸瞥她一眼,她照着镜子傻乐。   吃早饭的时候,莫晓问:“晚上有没有空,去爸爸那吃晚饭。”   见岳父是迟早的事,顾言忱将荷包蛋切成好入口的小块放进念念的盘子里,说:“我今天早点下班,回来接你们。”   “上班啊?”念念好奇,“我想和爸爸一起去上班。”   “好。”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念念目光在爸爸和妈妈间打转,她不是胡搅蛮缠的孩子,只会撒娇卖萌装可怜,盈澈的大眼期盼地看着爸爸。   顾言忱一下就心软,对莫晓说:“带去公司也没有关系,到时候方便一起过去吃饭。”   莫晓脑仁疼,“我们过去你能安心工作吗?”继而对念念说:“你忘了今天中午约了陈最舅舅和南阿姨吃饭?”   “哦。”念念想起来了,她也是很喜欢舅舅和阿姨的,利索地做了个折中选择,“妈妈,那我们吃完午饭再去找爸爸。” 第五十五章   餐厅临窗的位置风景极好, 窗外,汇皖江在阳光下闪着万片碎金般的光泽,一路蜿蜒向前,是看不到尽头的繁华景象。   陈最勾着念念的下巴,啧啧有声:“这闺女生的, 可真美, 小仙女似的。”   念念反手去撩陈最的下巴,鹦鹉学舌, “这叔叔生的, 可真俊, 神仙哥哥似的。”   陈最噗嗤笑, 老嘚瑟, “小姑娘伶牙俐齿, 都是我教的好。”   莫晓用儿童水杯喂念念喝水,“你们给她看那些视频,都不知道学了什么。”   念念鼓着腮帮子, 咬着吸管摇摇头,“妈妈,你要有开放包容的思想。”   “啧啧啧, 还开放包容,哪学的?”何一南忍着笑问。   念念放下水杯, 端端坐着,一本正经道:“我都陪外公看新闻联播的。”   三个大人都被逗笑了,莫晓点着念念的丸子头, “也不知道像谁,性格不像我也不像她爸。”   “我长的像妈妈漂亮,智商像爸爸聪明。”念念抢着答,可自豪了。   陈最:“谁给你说的?小姑娘一点都不谦虚。”   “爸爸说的,他昨天晚上说我是他的小宝贝的时候说的。”念念老神在在,“陈最舅舅,你上次还说要做人要自信。”   陈最笑死,“小姑娘记性太好,已经忽悠不了了。”   一大一小两个活宝,一顿饭吃得十分热闹,饭后又找了家咖啡厅聊天,时间差不多了,莫晓带着念念去顾言忱的公司。   可进了GM传媒的办公大楼,由于没有预约保安不放行,前台歉意地微笑,“不好意思,没有预约不能进公司。”   “GM传媒集团”几个大字金光闪闪,莫晓笑着说:“能否麻烦你给顾总打个电话,就说一位姓凌的找他。”   前台漂亮的脸蛋写满为难,“这个时间,总裁在开会。”   莫晓退而求其次,“不然你给苏总,苏泽远打个电话。”   前台继续为难,“苏总不在公司。”   “那我自己给他打电话,让我坐那等行吗?”莫晓说着指了指大厅一旁的休闲沙发。   前台手挥出一个标准的请,“您自便。”   莫晓坐在沙发上给顾言忱拨电话,可一直没人接,还真是在开会。   没一会儿,苏泽远从外边回来,腼着个将军肚,身后跟着一个助理一个秘书,威风凛凛。   他见到一小姑娘在大厅跳着地砖的格子玩,黑白条的T恤配蓝色牛仔裙,扎着个翘翘的丸子头,俏皮可爱,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结果就看到这小姑娘扑倒一女人腿上,“妈妈,我都跳了一百下了,爸爸怎么还不来?”   苏泽远顺着小姑娘看去,我靠!这不是莫晓是谁!   他呆若木鸡了十秒,然后走过去,声音还带着不确信:“莫晓?”   莫晓侧头看来,眼眸一亮,“你回来了?刚才前台说你出去了。”   苏泽远:“你是来?”   莫晓坦荡道:“找顾言忱。”   苏泽远又看向念念,“莫晓,这是~?”   莫晓笑着介绍,“我女儿,顾思念。”   坐实猜想,苏泽远一屁股坐在莫晓身边,冲助理和秘书挥手,“你们先上去。”   然后对莫晓说:“你怎么坐这啊?”   莫晓无奈摊手,“你们公司管理太严格,没预约上不去。”   苏泽远一拍沙发,“不让谁上去也不能不让老板娘上去啊!”   念念拍拍自己的小肚子,“还有小老板。”   苏泽远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把念念抱在腿上,“这鬼精灵咋这么可爱呢?”   苏泽远长得肥肥胖胖的,没摆领导架子的时候很亲和,念念不怕生,“漂亮像妈妈,聪明像爸爸。”   “切,就你爸那面瘫哪有你可爱。”   苏泽远带着莫晓母女上楼,电梯里只有三个人时,苏泽远说:“还记得张擎宇吗?”   “记得。”莫晓轻声说。   “他这几年被GM碾压的很惨,还有那个叶稀,在娱乐圈也混不下去了。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他不要命地工作,想要变得更强,站在更高的位置,无非是希望有能力守护他所在乎的人。”   莫晓咽了咽喉咙,“我知道。”   “所以啊,你们日后好好处,别再搞什么分离,他这几年都思念成灾了。”   念念趴在电梯的玻璃上,看着一点一点变小的街道行人,看了会了乏味回头,只听到苏泽远说的最后一句话,莫名其妙看着他,脆生生道:“叔叔,我好好的呀,没成灾。”   两大人一愣,当即笑了起来,苏泽远对念念喜欢的不行,抱起她说,“我有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你长大了嫁给我儿子好不好,这样就是叔叔家的人了。”   念念是个颜控,看着苏泽远肥肥的大圆脸,想必他的儿子...可妈妈又教育她不能以貌取人,好为难哦~   小脑袋快速运转,大眼眨啊眨的,搜刮说辞,“叔叔,我还小,暂时不打算找男朋友。”   “没事,叔叔特别喜欢你,你做叔叔儿媳妇,倍儿疼你。”   念念看向妈妈,妈妈居然一脸赞同,她好揪心,皱着小脸说:“可是喜欢我的人好多,这样我不够分呀。”   苏泽远笑得大肚腩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念念被他抱着,惊悚又惊奇地缩着脖子。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大厦顶楼,清冷廊道的尽头亮着灯,外面摆着一张桌子,坐的应该是顾言忱的秘书,苏泽远直接送他们到总裁办公室,说:“你们在这等,我还有事就不陪了。”   “你先忙。”   念念对新环境好奇,走来走去,东张西望,莫晓一个没注意她已经爬到了顾言忱的办公桌上,大喊:“妈妈,我看到你了。”   莫晓疑惑地走过去,念念献宝似的把手里的相册递给妈妈。   是她站在窗边看向远处的侧脸,清风徐徐,发丝撩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这些年,他就是拿着照片慰藉的吗?   念念是个鬼精灵,见妈妈好像挺难过的样子,翘着鞋子挪到妈妈面前要抱抱,撒娇道:“爸爸怎么还不来啊?”   这时,门锁一落,顾言忱走了进来,大步走到莫晓身边,揽住她的腰。见女儿笑眯眯地看他,忍不住又亲了她一下。   “在开会,手机没带,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莫晓将照片放回桌面,顾言忱瞟了一眼。   念念伸出手又扑倒爸爸怀里,格外黏爸爸,仿佛要弥补回这几年缺失的父爱。   顾言忱的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在公司里出了名,被尊称为“双手党”,调侃他只以左右手为伴。   这会儿,他一手牵着娇妻,一手抱着萌娃提前下班,登时在公司里炸开了锅。路过之处员工频频侧目,还有人偷拍照,他们才到地下车库坐进车里,照片已经在公司内网铺天盖地的散布开。   莫晓陪念念坐在后排,冲顾言忱的后脑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高调?”   顾言忱从后视镜里看向妻女,嘴角弯了一下,“宣布一下主权,省得你以后进不了公司。”   “......哦。”   到凌家的时间早,保姆还在做饭,凌怀年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和睦美满心里安慰,摆出棋盘说:“小顾,陪我下盘棋。”   莫晓和念念对视一眼,假装没听见,默默走开。   然后客厅里就不停响起凌怀年的声音:   “哎~~不对不对,我不是想下这步。”   “等等,我下错了,再来一次。”   “重来重来,我刚才不是这样想的。”   ......   老丈人威严全失,顾言忱素来沉静的面容也显出一丝龟裂。   凌怀年悔棋到没有棋友,只能荼毒不能拒绝的准女婿,莫晓不忍直视,躲到厨房帮忙做晚饭。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茶室喝茶,凌怀年轻咳一声,徐徐开口:“小顾啊,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念念都这么大了,你们找个时间把婚事办了吧。”   顾言忱放下茶杯,“这两天打算带她们回家,爷爷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他老人家也是这个意思。”   没提顾平生,父子两人间的鸿沟这几年一点也没减小。   凌怀年品着茶,“亲家那边你自己要有打算,我不想别人觉得我女儿是不被顾家认可的儿媳妇。”   不是以德报怨,只是想着儿孙好,给台阶下。更何况商场本就是激烈厮杀,适者生存的地方,意外更不能怨天尤人,凌怀年看淡了很多。   顾言忱低低“嗯。”了一声,老丈人这声亲家的意思是抹去了过去的恩怨。   晚上回到家里,小姑娘玩了一天好累,洗完澡就睡了。   莫晓走到顾言忱身边坐下,“你说我瞒着念念这么多年,爷爷会怪我吗?”   “不会。”顾言忱握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揉捏,“爷爷很喜欢你,一定也很喜欢念念,到时候疼都来不及,哪有时间怪。”   “还有你爸爸—”   话还没说完,顾言忱打断,“不早了,睡吧。”   莫晓欲言又止,被顾言忱摁在床上,他直接关了灯,只好睡。   念念睡的早,醒的也早,今天又是第一个醒来,可刚醒过来,当即就生气了。   她自己一个人睡了半张床,爸爸妈妈抱在一起睡了半张床。   抱着手臂,噘着嘴坐在床上,不满地蹬了下腿。   顾言忱在她蹬腿的时候醒了,一看小姑娘就明白过来,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勾了下手指。   小姑娘这两天已经变成爸爸控,很听爸爸的话,见爸爸温柔地对自己笑,又忘记生气,慢吞吞挪过去。   顾言忱腾出位置,抱起念念将她塞在自己和莫晓中间,小姑娘心满意足,眨着大眼看爸爸,煞有介事地批评,“你们太不懂事了,有这样照顾女儿的吗?”   顾言忱亲亲她的小脸,柔声道:“可是等你的儿童房布置好了就要自己一个人睡了,爸爸妈妈不可能一直陪你的。”   “啊?”念念惊讶得小嘴张成一个O,皱着秀气的眉毛,“可是我想和你们睡。”   期期艾艾看着爸爸,结果爸爸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她郁闷极了,郁气在五脏六腑里搅着,搅得小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通,随即放了个臭屁。   清晨宁静的房间里颇显突兀。   小姑娘爱美,也要面子,觉得在爸爸面前失了颜面。短短愣了一秒,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往被窝里缩,结果被自己的臭屁熏个半死。   她再也装不了淡定,捏着鼻子爬起床,小小的身子很灵活,呵哧呵哧跑去卫生间拉臭臭。   顾言忱很给面子地等念念进了卫生间才笑起来,掀开被子透气,侧身挨到莫晓身边捏着她的鼻子说:“别装睡了。”   莫晓眼睛还没睁开先扬起嘴角,窝进他怀里蹭了蹭。   顾言忱长指在她的后颈揉,“我们让念念升级做姐姐好不好?”   莫晓初醒混沌的反射弧有些长,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一个还不嫌累?”   “不累。”顾言忱将她从怀里挖出来亲,“和你的孩子几个都不嫌累。” 第五十六章   周末, 顾言忱带着莫晓和念念探望顾老爷子。   庭院的老桑树上知了在不甘落寞地叫唤,莫晓牵着念念走在石子铺成的小道上,交待一会儿见到太爷爷要注意的事情。   顾言忱蹲下身抱起念念,“念念一定招爷爷喜欢,你不用太紧张。”   莫晓叹了口气, “可我担心我自己啊。”   “中国有句老话叫:母凭子贵。”顾言忱牵起莫晓的手, 浅笑着往家里走。   “......”这算是安慰人吗?   到了客厅,就见顾老爷子穿着青灰色布衫在喝茶, 毕竟上了年纪, 比起五年前莫晓在医院那匆匆一面, 白发更多了, 背脊更弯了, 说话的声音也没那么洪亮了。   “来了啊, 坐吧。”   老爷子声音表情具是淡淡的,目光却一直跟着小念念。   莫晓唤了声:“爷爷。”然后牵着念念走到顾老爷子面前介绍,“念念, 这是太爷爷。”   顾老爷子身上有一股大家长式的威严,念念略带怯意地唤了声:“太爷爷。”   小娃一叫人,老爷子就装不了深沉了, 他膝下只有一子一孙,一手带大的孙子倒是出类拔萃, 就是三十多岁了不谈恋爱也不结婚,更别提孩子。他几乎以为他这把老骨头入了土也见不到下一辈的时候,凭空冒出个曾孙女, 虽然有点非主流,但喜远大于惊。   顾老爷子抓着念念的手,一个劲说:“乖~乖~”险些老泪纵横。   念念是个小人精,熟络得快,没一会儿已经和太爷爷聊上了,啵嘚啵嘚说着美国有趣的事情,不时有模有样地背一两首古诗,逗得老太爷笑得老牙都颤颤巍巍地要掉下来。   快吃午饭的时候,顾平生来了,热闹的气氛微妙的冷清下来,只有念念不明所以,美滋滋地吃着保姆特意给她做的苹果拔丝。   顾老爷子用拐杖杵了一下地面,说:“难得大家都在,家里安排一下,把婚事办了吧。”   儿子紧握着莫晓的手,多少有点防备的意味,顾平生感到一丝涩意,他对顾老爷子说:“我没意见,听父亲的安排。”   顾平生这五年过的并不好,他原来一直靠将企业做大做强的信念支撑,不管是对是错总有坚持的方向。五年前儿子出事住院那次,一番谈话,信念松动,他临时改变商业决策却没能挽回局面,这些年父子关系更加疏远。   他年轻时创业不易,挥霍了身体,老来各种毛病缠身,夜里一个人在偌大的别墅,说话都是回声,却没个人影,真真体会到什么叫孤家寡人。   顾老爷子又说:“找个时间和亲家吃顿饭,该有的礼数不能少,选个好日子结婚。”   “结婚?”念念讶异地抬起头向太爷爷看去,咽下嘴里的苹果,“谁要结婚啊?”   顾老爷子变脸似的,一扫方才的严肃表情,慈爱道:“你爸爸和妈妈结婚。”   念念更讶异了,电视剧里都说要结了婚才能生宝宝的,可她都这么大了......   她拖着长长的尾音“啊~~”了一声,看向爸妈:“爸爸、妈妈,原来你们还没结婚啊?”   然后表情变得有些忧郁,托着下巴道:“妈妈,难怪我们在美国这么多年,是为了躲警察叔叔吗?现在要结婚了才敢回来?”   她苦大仇深的小模样把大家都逗乐了,气氛轻松一些。   顾平生看着念念,嘴唇动了一下,过了良久才开口,“这...这就是念念?”   念念手里的牙签还插着一块苹果拔丝,看了眼顾平生,又转头看向妈妈。   莫晓说:“念念,这是爷爷。”   回国后念念认亲戚认出了经验,基本上所有人看到她都是先惊讶,再热泪盈眶,最后笑眯眯一脸安慰。   她十分淡定地吃完手里的苹果拔丝,牵起来的糖丝黏在下巴上,她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嘴和下巴,走到顾平生面前,规规矩矩叫了声:“爷爷。”   然后她看到意料之中的热泪盈眶,继而转化为一脸安慰。   .   一切尘埃落定,日子便散漫起来,婚礼在筹办,虽说只是走个形式,顾家的态度却格外认真,势必要把婚礼办得隆重盛大。   渐渐入秋,天气温凉下来。   这段时间,GM传媒进行了一些体制改革,顾言忱慢慢脱身,工作轻松了不少。   就像今天,吃完早饭也不急着去公司,不紧不慢在镜前打领带,一边对念念说:“一会儿爸爸送你去学校。”   领带才系好,大概是不满意,又被他扯下来,松了松衬衫领口。   帮念念换好幼儿园的白衬衫、格子裙,莫晓拿着书包走过来,“我一个人送就好了,你就不用特意跑一趟了吧?”   顾言忱笑笑没说话,收拾妥协一家三口出门。   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小姑娘还有些依依不舍,站在大门口和爸妈黏糊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走进学校。   顾言忱揽着莫晓的腰,站在校门口看着女儿一步三回头地走远,直到变成一个小点再看不见。   坐回车里,开了一段路,莫晓问:“你不去公司?”   这不是去公司的路。   顾言忱浅笑:“不去公司。”   这么神秘?莫晓瞥了他一眼,悠哉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往后退的街景。   直到汽车慢慢减速,在一个街口停了下来,莫晓才隐约猜到他要干什么了。   顾言忱解开安全带,侧身握住莫晓的手,捏了一下,这是他说话前习惯的小动作。   “那边不能停车,我们走一段?”   莫晓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没带户口本...”   “我带了。”   “我是说我的。”   “我也带了。”   莫晓窘,“你怎么有我的户口本?”   “上次去接念念的时候顺便找爸爸拿的。”   “......哦。”   顾导还真是,领个证都这么闷骚。   到了民政局,排队的人不算多,很快排到他们,按程序填表,交钱。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说:“笑得开心一点。”   顾言忱的笑容向来都是浅浅的,莫晓很少见他笑得开怀的样子,侧眸看了他一眼,顾言忱恰好回眸,两人目光对上,会心笑了一下,又各自别开。   他找到她的手和她十指交缠。白衬衫、乌黑的发,沉静的面庞,一如往昔,只是那醇黑的眼中,盛着满满一潭的笑意。   领证的过程有条不絮,很快完成,一人拿着一本小红本走出民政局。   坐到车里,莫晓还有些恍惚。虽然这一切水到渠成,在办结婚证的过程中,两人按下手印、证书敲上钢印、工作人员将结婚证分别颁发给他们,宣布:取得结婚证,确立夫妻关系。   每一个环节,都让人动容。一本结婚证不仅仅只是夫妻关系的合法化,更是通过这种仪式,将两人的情感外化,如有实质地绑在了一起。   经历了生命的阴晴圆缺,品过那些酸甜苦辣。无比庆幸的是,两颗心越来越靠近,越来越珍惜。   在这茫茫人海里,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无可取代的心上人,带着肉体与灵魂穿过涌动不止的人群找到彼此。从此山高水远,我们并肩而立,不流离、不痴妄。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