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瘾》 作者：顾辞微 文案： 　　当红idol李沧漠一夜之间身败名裂，成了人人诋毁的“亚洲炮王”。 　　“我真不是……” 　　“但你长得像啊。” 　　…… 　　八竿子打不着的娱乐圈和科学界，最近各出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失踪案： 　　【“人渣歌神”李炮王不知去向，即将面临巨额索赔】 　　【“爱因斯坦世界科学奖”获得者姚博士拒绝领奖、人间蒸发】 　　万里之外，开往中国边境的沙漠公路上忽然出现一个男人。 　　“这里可是无人区……”姚宝珠说。 　　“怕我？”他问。 　　…… 　　骚里骚气的撩机歌神VS冷漠叛逆的爱国科学家。 　　【动了情的痞子连刀都拿不稳】 　　【我爱你的方式，简单、生猛、不顾一切】 　　…… 　　“怕我？” 　　“命都给你好不好？” 　　公路文，又骚又甜。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业界精英 甜文 主角：姚宝珠、李沧漠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Part 1 触电】01 　　《一念成瘾》 　　BY：顾辞微 　　武汉·2018·04·10 　　【卷一：无人区】 　　Part 1 ——触电 　　那个会改变我们一生的人，总是在我们毫无防备地时候忽然出现，然而在相遇的那一刻，我们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这是一条穿越无人区的公路，人烟稀少，没有动物，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间或几株骆驼草干巴巴地扎根在戈壁滩上。 　　越野车里冷气开得很足，姚宝珠一只手轻轻搭着方向盘，一只手扣开一罐咖啡。 　　距离目的地还有600公里，公路笔直，似乎直通天空，让开车的人也禁不住有了一种一往无前的气概。 　　车速接近180马，姚宝珠却还在加速，反正视线范围除了她的车以外空无一物…… 　　可就在这时姚宝珠却忽然见到远处出现一个“不明物体”，姚宝珠降低车速，见到马路边站着一个人，而且诡异的事情是这个人身旁没有车…… 　　车外的地表温度接近70摄氏度，空气极度干燥，如果没有一直补充水分，普通人几个小时之内就会被渴死，不需要一天这戈壁滩就能把你风干成一具干尸。 　　姚宝珠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出现在戈壁滩上。 　　车子越来越近，那个男人缓慢而疲惫地向姚宝珠招了招手。 　　姚宝珠的车速很慢，她一边喝了一大口咖啡一边看向这个向她招手的男人。 　　男人身后背着一个大包，打扮跟普通的旅游没什么很大差别，但是看得出来身材很好，比例协调，肌肉匀称。 　　就算这个人衣衫褴褛地钻进乞丐堆里，你也能一眼就判断出他是最帅的那个流浪汉。 　　车子离男人越来越近，姚宝珠终于看清楚他的脸。 　　哎哟喂…… 　　这男人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虽然见过不少世面，但是姚宝珠还是有一刹那的失神。她没想过这辈子竟然会用“俊美”这种二十年前言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词语来形容一个男人…… 　　男人的五官长得有些阴柔，眉眼深邃带着点邪气，嘴唇薄薄的，长了一副滥情薄情却又要女人心甘情愿为他堕落的样子。 　　姚宝珠想，地狱的魔鬼要是想到人间来诱惑众生，大概就会变成他这副模样。 　　车子经过男人身边，姚宝珠却没有停车，而是脚踩油门，加快车速飞快驶离。 　　正午的无人区里忽然出现一个英俊得不真实的男人……这件事情跟月夜的破庙里忽然出现一个白衣的绝世美人是一个性质：如果不是海市蜃楼或者出现幻觉，那肯定就是见鬼了。 　　都他妈是些狗玩意儿！ 　　李沧漠觉得自己最近是真他妈是犯太岁，算命的还真没忽悠他，流年不利，天要亡他！ 　　那对情侣把他扔下车以后连瓶水都没留，他自己包里就只有半瓶矿泉水，剩下的全他妈都是些屌用没有的东西。 　　现在这半瓶水也喝完了，李沧漠觉得再这样下去，真他妈的就只能喝尿了，可最可恨的是他现在一点尿意都没有！ 　　戈壁滩一眼望不到头，浩瀚如沧海，然而这里却是全世界最没有生机的一片沧海，只有灰色的戈壁、黄色的砂砾和干巴巴的骆驼草…… 　　你知道什么叫做炼狱吗？ 　　戈壁滩的正午就是人间炼狱。 　　李沧漠整个人干得随时都要阵亡，一分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而那对情侣也没有把车子开回来接他的意思。 　　艹，真他妈的人心幽深，这绝对是想谋杀他啊！ 　　…… 　　李沧漠和这对情侣是在酒店的Bar里认识的，男的是个富二代，带着女朋友来这边自驾游，三个人聊得投机，李沧漠便顺路搭他们的车去新疆。 　　怪就怪他管不住自己那张满嘴花花的嘴，爱瞎几把乱撩，随口撩了那妹子几句，哪里想到人就要死要活非要献身于他。 　　李沧漠可是很有原则的。 　　他是那么经受不住诱惑的人吗？ 　　他李沧漠连当红的女明星都甩过好不好？还甩过好几个！ 　　那姑娘长得跟个十八线网红似的，他当然是言辞拒绝她咯。 　　没曾想，那姑娘竟然跟她男朋友说他把她给睡了！ 　　这富二代也是个老阴逼，硬是一路谈笑如常，直到无人区深处才把他踹下车。 　　这已经不是激情杀人了，完全是有计划的谋杀！ 　　唉，李沧漠重重叹一口气，其实也怪不得谁，怪只怪他实在长得太过英俊潇洒，这辈子栽就栽在这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皮囊之上…… 　　李沧漠正哀叹着自己红颜薄命的时候，一辆明黄色的越野车急速驶来，他简直就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拖着虚脱的身子站起来，向那辆车招了招手，然而司机就跟没有看到他似的，加速开走了。 　　不，李沧漠确定，司机是见到他的模样的。因为那辆车是先减速，然后经过他之后才立刻加速离开的。 　　艹，他李沧漠已经人人喊打到这个地步了？ 　　他真的不是什么“亚洲炮王”，难道长得又帅又坏怪他咯？拥有这副性感又危险的body怪他咯？ 　　他是真的冤！ 　　…… 　　李沧漠绝望地看着那辆车子往天边开，他很确定，过不了多久自己一定会脱水而亡，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李沧漠回想自己的一生，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真的去当炮王吧。 　　妈的，太冤了。 　　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做个人渣，把那些女明星、女粉丝、女网红都给睡了，现在他大概就还在北京的录音棚里录新专辑。选择当个好人，结果就落得个在沙漠里变成干尸的下场！ 　　艹。 　　李沧漠气闷地掏出烟来，又想起那个人来。 　　这些年来，她说过的话一直坚定着他的信念，给予他力量。无论他生活的世界有多虚伪善变、多么充满诱惑；又或者生活给他多少考验和折磨；还是坚持做自己要忍受多少无解和孤独，他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信念。 　　李沧模对老天爷说，如果他坚持的没错，那就让那辆车子回头，救他一命吧。 　　那辆晃眼的黄色越野车眼看就快要消失在李沧漠的视线，带着他最后生还的希望一起离去。 　　李沧漠点燃香烟，准备抽自己人生最后一根烟，再过个半个小时，天知道还有没有点烟的力气？ 　　然而就在李沧漠放弃了所有的希望时，那辆车却猛地来了一个干脆利落的掉头。 　　尘沙漫天，明黄色的越野车在戈壁滩上来了潇洒的急转弯，掉过头开回来，然后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李沧漠面前。 　　李沧漠赶紧把烟弹开，大步走过去，生怕这哥们儿一个后悔把车又给开走了。 　　李沧漠敲了敲车窗，车窗摇下，让他惊讶的是，驾驶上坐着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刚刚看那个掉头开得那么溜还以为是个糙汉老司机，哪里想到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妞儿。 　　一个女人独自开车穿越无人区，有故事啊…… 　　饶是这样性命攸关的关头，李沧漠依旧死性不改，目光瞟过女司机的紧身低胸背心。 　　啧啧啧…… 　　在紧身的U领短Ｔ衬托之下，事业线若隐若现，一对大胸呼之欲出……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实在是缺水，李沧漠应该会当场吞个唾沫。 　　他忍不住在心中欢呼了一声：大波妹啊，赞！ 　　李沧漠又看向她的脸。 　　这么热的天，在这种炙热的无人区，大家几乎都是素面朝天，没几个人有心情打扮，然而这位美女即便是一个人在无人区开车却依旧妆容完整，英气十足的眉毛，浮夸的墨镜，烈焰红唇。 　　可以啊，很精致啊。 　　李沧漠见过美女无数，但是最近这个星期都在大西北，还都是些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没有见过这个档次的。 　　虽然没看到美女的眼睛，但是美人在骨，基本上看局部就知道这应该是个性感甜姐儿，而且还身材火爆。 　　大胸加上水蛇腰，至少是个三流女明星的档次，指不定还要往上走。 　　嗯，很可以了…… 　　李沧漠觉得他大概是要转运了，搭个便车司机都是这种独自旅行的大胸美女，而且还是一副胸大无脑的样子，简直就是老天爷眷顾。 　　“能捎我一路吗？”李沧漠笑了笑问。 　　他对自己的笑容可是很自信的，毕竟当idol，每个动作都是刻意练习过的，就连嘴角的弧度也像是精准测量过一般，知道怎样的笑最完美。 　　然而美女却表情冷淡，她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咖啡，高冷地看着前方道：“这里可是无人区，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李沧漠不想解释前因后果，主要因为想起来就有气，而且还非常丢人。 　　他把脑袋凑近车窗，挑挑眉。 　　明明下决定这辈子不再瞎几把乱撩了，然而美色当前，李沧漠却还是没控制住自己。他用轻浮而暧昧的语气在大胸妹耳边问道：“怎么，怕我啊？” 　　只听见大胸美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美女喝光罐子里的咖啡，往后一扔，然后一只手搭在车窗上，一只手取下墨镜，抬眼看向李沧漠。 　　李沧漠只觉眼前一亮。 　　浮夸的墨镜下藏着的是一双极其灵动的眼睛，特别勾人，直接让这大胸美女从“三流女明星”变成了“超一流的大尤物”。 　　这姑娘怎么这么灵？ 　　大尤物扬起嘴角笑起来，她的笑容没有刻意练习过，却笑得神采飞扬、撩人心弦。 　　李沧漠想，大概没有人可以像她此刻这般，笑得这样轻佻又纯真。 　　“怕你？”她轻笑一声，反问说：“命都给你好不好？” 　　明明是70摄氏度的地表温度，李沧漠却忽然想打寒颤，有一种瞬间过电的错觉。 　　啧，够劲儿啊！ 　　过瘾。 第2章 【Part 1 触电】02 　　这几年全国的气候越来越像，7月份的夏季到哪里都是一样炙热，北京的盛夏也有将近40摄氏度的高温，然而狗仔们还在烈日下忍着拥堵的公路满城跑，只想揪出最近最热点的话题人物李沧漠。 　　狗仔队布下天罗地网，然而李沧漠却还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人间蒸发了。 　　事情发酵了好几天，热度都快要消除了，他却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被拍到一张照片，除了公司出的辟谣围脖之外，整件事再无任何交代。 　　这么多锤子李沧漠统统不回复，看这架势是打算冷处理啊。 　　狗仔们很气，因为李沧漠出事前是出了名的不配合，拽得要命，怼天怼地，谁的面子都不给，一张嘴贱得要人吐血，非常招他们嫌。 　　大家本想借此机会狂打落水狗，但是他这个事主却消失了。 　　要知道，李沧漠那张嘴没事儿都能给你整出点事儿来，现在出事了，更是炸出大猛料把事情搞大的好机会。 　　偏偏他不见了，大家无从下手，再这样下去，等什么新的丑闻、绯闻爆出来，这件事情说不定真的要凉了。 　　“怎么办？这条新闻咱还跟不跟？大家可都没日没夜蹲了三天了。” 　　主编沉思片刻，咬牙切齿地说道：“跟！咱们这个时代可是信息爆炸的时代，只要经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没有人能够逃出别人的监视！李沧漠人不在北京就是在外地，要么就是国外，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逼他正面回应！怎么着，他是能跑到大海上飘着，还是能跑去沙漠里躲着？” 　　…… 　　李沧漠还真就跑到沙漠里躲着了，先是飞到西安，然后沿着丝绸之路，先到敦煌，以敦煌为起点，走丝绸之路的西段新北道，向着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去。 　　独自走这条新北道这也算是李沧漠一直以来的心愿，当初是没钱，后来红了又没时间，这次出了爆炸性的丑闻，公司给他放大假要他出去躲着反倒是给他机会实现一直以来的心愿。 　　虽然晚了五年，李沧漠知道自己大概是不可能遇见那个人了，就算遇见了，李沧漠怕是也认不出来她来，但无论如何也算是完成了内心的一个小小仪式吧。 　　…… 　　“命都给你好不好？” 　　不知为何，刚才那一刹那李沧漠脑子里又闪过她的身影来，但是眼前这个大胸妹儿除了胸大之外，跟她没有任何共同点的。 　　人家可是加州理工的博士，智商超高，跟一般胸大无脑的大波妹儿可不一样，她是胸中有星辰大海的女人。 　　而且她说话的方式干脆利落、直击要害，声音还有些沙哑。眼前的女人说话却是嗲里嗲气的，真的是骨头都要被她给念酥了。 　　虽然没人比得上她，但是那个女人只是李沧漠心底一个遥远的梦，遥远得已经失去了真实感，或者说，她更像是一股力量注入他的身体里，让他一直拥有信仰。 　　明知道那个人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那么在现实生活里，该撩的还是得勇敢撩。 　　“命都要给我？” 　　“嗯，对啊，不好吗？” 　　李沧漠侧过头笑了笑，这妹子过瘾啊。 　　他得意地问：“好啊，那你准备怎么把命给我？以身相许啊？” 　　美女看向前方，不屑的轻笑一声，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为所动。 　　可以啊，还挺矜持。 　　一般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这么近距离跟李沧漠接触，就算不至于当场晕倒，但是激动地双眼放光、话都说不利索还是很正常的。 　　还真不是李沧漠自恋，事实上，无论是因为他的长相，还是因为他的名气，又或者是他的财富，在他面前像这样淡定的女人可真的不多。 　　“我什么形式都可以接受的。” 　　见美女还是不说话，李沧漠笑得像是个小痞子。 　　他穷追猛打道：“嗯？怎么不说话了？说话不算话？” 　　姚宝珠也是服了这个男人了，都已经要晒得要脱水了还不赶紧上车，还有心情站这儿瞎撩妹。 　　她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见不得人装逼。 　　一般人装逼她就在心里翻个白眼也就算了，但眼前的这男人长相完全就是她的菜，这一路也无聊的很，所以姚宝珠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我当然说话算话咯……”姚宝珠看向李沧漠，轻挑嘴角，神情妩媚地说：“不过可不是把我的命给你，而是把你的命给你……” 　　“哦？”李沧漠凑上前去，语气暧昧地低声问：“我的命什么时候在你这儿的？你偷的啊？” 　　“兄弟啊……” 　　姚宝珠忽然冷笑一声，笑得李沧漠心里有些发毛。 　　怎么觉得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大热天的，李沧漠却忽然有一种要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你抬头看看脑袋上的太阳，再看看自己脱皮的嘴唇……”姚宝珠道。 　　李沧漠抬头看了看太阳，很大、很热。 　　他又照了照车头的后视镜，嗯，虽然他的嘴唇是有些脱皮，但是他还是帅得发光啊。 　　“嗯？然后呢？”李沧漠问。 　　“你看这太阳，再看你脱水的身体……”大尤物一边缓缓摇上车窗，一边发动车子，冲着李沧漠无辜地眨着眼睛问：“你还觉得自己的命不在我这儿吗？” 　　只见大美女猛踩油门，车子便猛地又窜了出去。 　　艹。 　　救命的车子一溜烟开走，李沧漠站在路边彻底傻逼了。 　　放在平时李沧漠也不至于这么不知所措，但是他现在在烈日下晒了一小时，严重脱水，大脑已经有些不好使了。 　　他很后悔，为什么要瞎几把撩？刚刚就老老实实地上车不好吗？这张满嘴花花的嘴让自己吃了多少亏心里没数儿吗？现在好了吧，命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正在李沧漠绝望地要认命的时候，前方的车子却再次停下，他又燃起希望，天无绝人之路，那妞果然是逗他的。 　　只见那车也不掉头，就这样飞速往后倒，又猛又稳地停在他面前。 　　这车技是真的可以。 　　后备箱打开，副驾驶的门也从里面被人推开。 　　“上车，速度点哦。”大尤物笑眯眯地说。 　　李沧漠这一回再不敢废话，他的心脏可禁不起这反复的折腾，赶紧把包扔进后备箱，钻进车里坐到副驾驶上，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老实了。 　　…… 　　姚宝珠扔给李沧漠一打功能饮料，然后调转车头往城市的方向开。 　　补充了水分李沧漠又重新活了过来，他这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容易嘚瑟，精神一来人就来劲儿，看一眼姚宝珠道：“车技可以啊，老司机？” 　　姚宝珠觉得自己真的是救了个小痞子。 　　“你这人还真的是不接受教训。”姚宝珠无奈地笑起来，道：“你这是跟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吗？不怕我又把你扔下去？” 　　李沧漠歪嘴笑，笑得又拽又坏，但偏偏叫人讨厌不起来。 　　他捶了捶自己强壮的胸口，提醒大尤物他可是很强壮的。 　　“我都上了车，你还想把我扔下去？”李沧漠坏坏地说。 　　“难道我不可以这样做吗？这不是我的车吗？”姚宝珠嗲嗲地答。 　　“要不你试试看咯？” 　　“我说兄弟啊，你这可是在小瞧人哦……” 　　“哦？” 　　“呵……” 　　姚宝珠又是一声冷笑，笑得李沧漠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上次她冷笑的时候，他的下场就不大好。 　　果不其然，李沧漠还来不及说话，车子就一个急打转，在沙漠里来了个360度的回旋。 　　漫天沙尘，遮蔽所有视线，车子仿佛失控一般在沙漠里各种甩来甩去，甩的李沧漠觉得自己快吐了，车子才再次稳稳地开回马路。 　　这车开得实在是惊险，就跟动作电影似的，李沧漠紧紧抓着扶手，是真的是想吐，他看一眼还笑得没心没肺的大波妹，心道，这妞儿怕是个疯子吧…… 　　看到李沧漠吃瘪的样子，姚宝珠没忍住大笑起来。 　　这哥们儿人长得那么好，可怎么这么怂？ 　　姚宝珠稳住方向盘，冲着李沧漠挑了挑眉毛道：“你现在再说说看，我到底能不能把你扔下去？” 　　李沧漠本来因为她不要命的开车稍微有点不爽，可是看到她笑得那么甜，一瞬间就没气了。 　　果然啊，女人多坏都没关系，只要长得好看、胸又大就总能被原谅。 　　“能不能？”姚宝珠又问。 　　“我的姐，我认怂了可以吧？”李沧漠死乞白赖地笑着说：“您能，您最能。” 　　姚宝珠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然后娇嗔地白李沧漠一眼道：“呸，谁是你姐？” 　　这娇嗔的一眼，白得李沧漠心痒。 　　“那妹妹？” 　　“能不到处认亲戚吗？姐姐妹妹的乱叫。对救命恩人能不能尊重点？” 　　“能啊！”李沧漠笑嘻嘻地说：“那救命恩人留个名字呗？知道名字，我日后也好报恩啊。我这个人可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 　　“姚宝珠。” 　　“可以啊，那我俩名字岂不是很配？” 　　“哦，你叫什么名字？” 　　…… 　　聊得好好的，副驾驶上却忽然没了动静。姚宝珠有些疑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位大帅哥用一种“就你套路多”的眼神看着她。 　　“你这什么眼神？”姚宝珠又问。 　　“你难道不知道我叫什么？”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叫什么？” 　　…… 　　李沧漠不相信，觉得姚宝珠是装作不认识他来套路他，如果是个七老八十的人，或者是个从来不接触任何娱乐消息的人，他还可以理解她不认识他。 　　但是姚宝珠一看就是那种胸大无脑，每天刷微博头条，看朋友圈营销号，以及爱发九宫格自拍的女人啊。 　　她会不认识他？ 　　装！ 　　“少来啊。你敢说你不认识我？从没有见过我这张脸？” 　　“不认识，没见过。” 　　“别装好吗？这样满作……” 　　“我装什么了？”姚宝珠莫名其妙的问：“我应该认识你吗？” 　　“你发誓你不认识我？” 　　“我发誓我不认识你。” 　　“用什么发誓。” 　　…… 　　姚宝珠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是国家元首还是诺贝尔奖获得者，她非得认识他不可？还得发个誓，他当自己是谁啊？ 　　“嗯？不敢了？”李沧漠贱兮兮地又挑衅姚宝珠。 　　姚宝珠脸一冷。 　　“我不发誓。” 　　…… 　　“你爱信不信。” 　　…… 　　“爱谁谁。” 　　…… 　　姚宝珠一脚猛踩油门，车子又猛地往前蹿，她黑着脸继续开车，一句话都不跟李沧漠废话了。 　　这妞这么拽的吗？ 　　李沧漠稳住身子，再次看向姚宝珠，打量着她。 　　姚宝珠似乎是生气了，面无表情的专心开车。 　　刚刚她笑起来的时候明明是个甜姐儿、傻妞儿的模样，一副总在勾引人的轻佻神态，可不笑的时候，却散发着一股英气，不仅看着很高冷，还有种铁骨铮铮的气质。 　　脾气还蛮大啊，这就生气了？ 　　啧……李沧漠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妞，怎么就这么有劲儿呢？ 　　是他的菜。 　　虽然刚刚被她几次三番的性命威胁，但是李沧漠还是决定要死皮赖脸地对这个女人一探究竟。 第3章 【Part 1 触电】03 　　“宝珠，嫁给我，我能给你平凡的幸福。” 　　帅气多金、智商超群、家世显赫；多才多艺，会四国语言身；身为哈佛金融系的高材生，香港富豪的小儿子，既不用承担家族的巨大责任，又可以无拘无束地享受生活；交往的朋友都是同样知书达理的显贵人士或者业界精英；而且多年之前在电光火石地对姚宝珠一见钟情之后，数十年如一日地爱着她，可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方承志都是一个完美先生。 　　如果拒绝这样的完美先生，只怕全世界的人都要替姚宝珠扼腕叹息。 　　“Mars，你怕是在开玩笑吧？在用我的名字命名的豪华游艇上求婚，哪一点平凡了？” 　　姚宝珠忍俊不禁，方承志给的幸福，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跟平凡这个词没有关系吧？ 　　“宝珠，不要转移话题。” 　　姚宝珠脸上的微笑淡去，变得沉默。 　　她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就要说出伤人的话来，她希望方承志能够懂得知难而退。 　　因为有的时候不回答，就已经是回答了。 　　“你如果不喜欢平凡这个词，那我重新说一遍好吗？” 　　方承志却是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逼姚宝珠给他一个答案的。他笑了笑，依旧阳光又英俊，他把玫瑰花递向姚宝珠。 　　“宝珠，嫁给我，我能给你简单的幸福。我知道你是一个天才，可即便是天才也需要世俗的生活，我不想让你做一个孤单疯狂的天才，和我结婚，让我把你变成一个幸福的天才，好吗？” 　　姚宝珠在心中无声叹息，为什么男人都想要娶她？ 　　他们该不会觉得这是一种赞美吧？她从来不觉得适合结婚是一个值得让女人高兴的评价。她只想要一段不想未来，没有束缚的关系，这样很难吗？ 　　不应该啊，世上那么多惧怕承诺、浪荡不羁的男人，为什么她一个都遇不到？那些哭诉着男人不愿负责的女人都是在哪里找的男朋友？ 　　“可惜我不懂简单的幸福，我只懂昂贵的快乐，我就是这种肤浅的女人，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所以我选择在大海中央的豪华游艇上向你求婚。”方承志笑容阳光，自信地说：“宝珠，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你。” 　　姚宝珠颔首轻笑，问：“你确定把我带到大海中央来，不是为了在我拒绝你之后把我扔到海里泄愤吗？” 　　“你会拒绝我吗？” 　　“你会把我扔到海里吗？” 　　见到姚宝珠在这个时候还在抖机灵，方承志有些急了，道：“宝珠，请你正面回答我，我们认识十年了，我需要一个答案。” 　　姚宝珠用一种怜悯又无奈地眼神看着方承志，微微地摇了摇头。 　　“Mars，你为什么不明白呢，非要把伤人的话说出来你才懂吗？” 　　方承志决定最后再逼一逼姚宝珠。 　　“宝珠，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永远和你做朋友，我太想要你了。” 　　“那我们就连朋友也不要做，回去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方承志一直举着花束的手终于垂下来。 　　“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冷酷、最不识好歹的女人。” 　　姚宝珠笑得没心没肺，冲着方承志挑挑眉。 　　“不如你把我扔进海里泄个愤？说不定鲨鱼不会吃了我，反而会收留我，毕竟我和它们都是同等族群。” 　　方承志苦笑，姚宝珠这个女人当真是没有心的，可偏偏自己就喜欢她这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他把花放到一边站起来，就算是这样伤心的时刻，他也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绅士风度，温柔地说：“我怎么会这样对你？我们走吧，送你回去。” 　　“好……” 　　姚宝珠准备走回船舱，走了两步忍不住回过头来，神态忽然严肃。 　　“Mars，我记得你信基督？” 　　“嗯，怎么了？” 　　“那你知道鬼魂是何物吗？” 　　方承志一脸迷茫地看着姚宝珠，不明白她所言何意，摇头问：“你想说什么？” 　　“‘如今我明白了鬼魂为何物。未竟之事，如此而已，《撒旦诗篇》。’方承志，别再让我在你的生活里阴魂不散了。” 　　等到姚宝珠回了船舱，方承志才略略回神，他想着她的话，脸上露出哀伤又心碎神情，这世上只怕是除了姚宝珠，任谁看他的眼神都要心软。 　　可没过一会儿，方承志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玫瑰花，俯身把它捡起来，轻温柔地盯着它看。 　　阳光下，方承志的神情又恢复平日的自信和开朗。 　　怎么办？神啊，他就是想要她，死也不愿意放弃她。 　　…… 　　想想方承志的温柔绅士和适可而止，再看看身边这个死皮赖脸、得寸进尺的小痞子，姚宝珠觉得大概是自己负了太多心所以老天爷派人来收拾她了。 　　真的是前世造了孽。 　　李沧漠一直在副驾驶上喋喋不休，说得姚宝珠脑壳疼。 　　“生气了？” 　　…… 　　“你真不知道我名字啊？” 　　…… 　　“哎哟，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我都没生你的气，你怎么还生我的气呢？我还被你伤了自尊心呢……” 　　……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 　　“你肯定听说过我的，要不我给你一点提示？” 　　…… 　　“我就是少女狙击手，芳心纵火犯；持靓行凶偷心贼，又甜又咸小野狼；行走人间荷尔蒙，怼天怼地大总攻；史上最强撩机，十亿少女的梦……” 　　姚宝珠终于是没有崩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白一眼身边这个痞里痞气的男人，实在是没办法跟他真的生气。 　　“编，你接着编！我看你还有多少词儿。” 　　“我还骗你不成？这些真的都是我行走江湖的名号。唉，没办法，谁让我拥有这张颠倒众生的容颜和这具性感又危险的body呢？” 　　姚宝珠笑得胸都在抖，忍不住“嗤”了他一声道：“你可打住吧，我方向盘都扶不稳了……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李沧漠啊，知道我是谁没？” 　　“行，李沧漠，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李沧漠不可置信地看着姚宝珠道：“你还没认出我吗？我都过气到这个地步了吗？不应该啊，我可是全网第一流量担当好不好，很红的！” 　　过气？红？ 　　姚宝珠这才幡然醒悟。原来如此，难怪他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娱乐圈的人啊。 　　“哦，原来你是明星啊。” 　　姚宝珠似乎对这个职业也没有特别的兴趣，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激动来，这倒是让李沧漠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那我是真不知道，我这些年都在国外生活。”姚宝珠解释道，“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前面有个沙漠小镇，我到那把你放下，顺便趁着有信号搜搜你的大名，了解一下你。” 　　李沧漠心里咯噔一下。最近他的关键词可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何必搜索呢？”李沧漠用他那性感的眼神凝视着姚宝珠，语气暧昧地说：“我们就这样面对面了解彼此难道不是更好、更直接吗？” 　　姚宝珠瞟一眼李沧漠，她怎么会被他这小套路给唬住。 　　“不想我搜索你啊？怎么，怕我搜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吗？是演了什么不入流的片子吗？” 　　“当然不是，我是歌手好不好，演什么片啊，乱七八糟的！” 　　“哦？那你在怕什么？” 　　李沧漠被戳穿心事，语气严肃下来，义正言辞地说：“我不是怕，我李沧漠这辈子就没有怕过！” 　　“是吧？” 　　“当然，就是我觉得看别人当面搜索自己很尴尬。” 　　“那我背对你搜。” 　　“啧，你这人，别闹啊，不准搜！” 　　“我这人就是别人越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就越要做。” 　　“好啊，那你搜。” 　　“嗯嗯，好的呀，都听你的，那我搜咯。” 　　…… 　　靠，李沧漠发现自己被这妞给绕进去了。 　　姚宝珠加快车速。 　　前方出现一块公路牌，指向一条岔路，上面写着“阳关镇二墩村”。 　　她把车子开进岔路，一看手机有信号了，就赶紧把车停到路边，开始搜索李沧漠的名字，飞快地做着速读，看得虽然快，但是也极其仔细。 　　没办法，科学家的好奇心，要么不看，要么就弄得明明白白的。 　　李沧漠也一样没办法，也不能把手机抢过来吧？他看一眼姚宝珠，看到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就马上没了气。 　　他无奈地收回目光又往前看。 　　前方还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哪里有人住在这里的迹象。 　　“这无人区还有村子吗？” 　　“前面大概五公里的距离有一个小镇，因为附近有泉水，所以还挺繁华的，就像是沙漠绿洲一样。”姚宝珠一边搜索李沧漠的讯息，一边跟他解释。 　　“这样啊……” 　　李沧漠这才收回目光，又看向姚宝珠。 　　只见姚宝珠正一目十行地往下翻，看得飞快，李沧漠想，这哪能看进去？估摸着她也啥都没看明白。 　　唉，现在的人，都浮躁，没耐心。 　　不过这样李沧漠就放心了，道：“你继续看，我下车抽根烟啊。” 　　“嗯。” 　　李沧漠下车，都抽完了一根烟，回头发现姚宝珠竟然还在看手机。 　　于是他又点了一根烟，一边抽一边问：“你这一趟是准备去哪儿？” 　　姚宝珠不回答。 　　“不如我们搭个伴？你一个女孩子自己穿越无人区不安全，需要大野狼保护你。”李沧漠笑眯眯地提议。 　　姚宝珠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李沧漠。 　　李沧漠又有了那种一个激灵的感觉，可这一次却不是因为触电，而是因为不安。 　　为什么姚宝珠要用这种厌恶、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狂拽酷霸拽的男主写过太多了，现在就喜欢炮哥这种小可爱~ 第4章 【Part 1 触电】04 　　圈子里的人提起李沧漠都得先语塞几秒，酝酿一会儿才能开始评价他。 　　如果不是李沧漠的业务能力是真的强到让人无话可说，死忠粉又真的是以一当百的彪悍，真没人想跟他玩儿。 　　因为他这个人实在是…… 　　复杂、矛盾、难以理解。 　　李沧漠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撩机，撩妹那真是毫无底线。 　　无论是青春靓丽的水嫩模特，还是公司里满脸皱纹扫厕所的大妈，他都一视同仁的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真的是相当的平等主义，相当的尊重女性了。 　　明明只要是个女人都能被他撩得花枝乱颤；明明只要是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一屋子乱飞的荷尔蒙；然而他这个人又总是撩完就跑，干撩不上。 　　不知道多少女星投怀送抱，都被他拒绝了。 　　明明应该是个混蛋，却又洁身自好地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可越是这样，女人们对他就越趋之若鹜。因为越是搞不定的人就越具有挑战性，就越迷人。 　　大家前仆后继的死在李沧漠的西装裤下，本来想玩他，却玩脱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心给玩进去了。 　　“李沧漠啊？呵……他应该去开一个专门伤人心的公司，太他妈专业了。” 　　抽烟、喝酒、打游戏，满嘴跑火车，一身的不良嗜好。 　　骚里骚气、心黑手狠、吊儿郎当。 　　永远没正经、永远不走心，永远没真心。 　　李沧漠就是那“不羁的风”本风，在娱乐圈里也是相当诡异的一道清流了。 　　所以当“炮王”的绯闻爆炸开，粉丝和群众们都惊讶无比，圈内人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就说呢！这世上哪有什么坐怀不乱的男人？天下乌鸦一般黑，李沧漠这小子倒是挺精，只搞那些圈外的和那些没名气的软柿子。 　　不过这也让原来讨厌他的人对他有了些好感。 　　因为原来大家都脏，就你干净，那你可就很讨厌了。现在得知原来你才是最脏的，那就很有意思了…… 　　“脏。” 　　“嗯？”李沧漠没听清姚宝珠刚才说了什么。 　　姚宝珠冷淡地放下手机下了车，看向李沧漠，看得李沧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沧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伸手去拉车门，可姚宝珠已经眼疾手快地把门锁了，然后还从车窗扔了半打功能饮料给他。 　　“前面还有五公里就是阳关镇，你自己走过去吧。” 　　“姑奶奶，你别开玩笑了。”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姚宝珠戴上墨镜，摇上车窗，调转车头，重新开往大路，这一回她是真的把车开走了。 　　因为姚宝珠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私生活混乱、伤害女人身体还抠门的渣男了。 　　…… 　　“喂！我行李！”李沧漠徒然地叫道，可车子已经不见踪影。 　　这女人怕是有点神经病吧，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还把他的行李也带走了，他那里面又没什么值钱东西。 　　脏？ 　　李沧漠回忆了一下，她刚刚应该说的是这个字。他思来想去，觉得一定是因为看了他的新闻，觉得他是个花心劈腿约炮渣男，所以才把他扔下车。 　　他就这么招人嫌？ 　　他怎么这么冤？ 　　李沧漠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半打咖`啡`因功能饮料，都气得笑了。 　　呵，至少还给他留了饮料，指了路，没有想谋杀他。 　　不过怎么都是饮料？李沧漠，仔细一回想，如果没看错的话，姚宝珠的车里全部都是咖啡或者咖`啡`因的功能饮料，一瓶纯净水都没见着。 　　哪有人穿越沙漠连矿泉水都不搬两箱的？ 　　果然是个女神经。 　　李沧漠扣开一罐饮料蹲在地上喝，他觉得自己需要先稳定一下情绪再继续走。 　　眼前的公路笔直地通向前方，看不到尽头，周围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在城市里，你永远感受不到这样的寂静。 　　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李沧漠一人，孤独地被全世界遗忘。 　　去他妈的！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扔下了，他的人生不就是不断地在被人背叛和抛弃吗？怕个鸟。 　　那首诗怎么说的来着？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是感觉很适合现在的心情的样子。 　　头顶是火热的太阳，脚下是炙热的大地，极目之处都是灰黄的隔壁。 　　在这荒凉的星球之上，在这狂热之地，李沧漠忽然心生出一股豪迈来。 　　他把饮料一饮而尽，站起来往阳关镇的方向走。 　　姚宝珠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但是她却是一个绝对帮亲不帮理，护短护到不讲道理的人。 　　她这辈子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好朋友，就是被乱约炮的渣男伤害，搞得得了病，打了胎，差一点自杀，所以看到李沧漠这种劣迹斑斑的渣男，她就有气。 　　照说一码归一码，伤害她好友的人也不是李沧漠，但是姚宝珠昨天只睡了三小时，情绪控制能力没有平时那么好。 　　姚宝珠忽然想起自己忘记吃药了，猛地刹车，从包里翻出药吃掉，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翻出一根咖`啡`因能量棒，用力地吸了一口。 　　在药物和咖`啡`因的帮助一下，那无边无际的焦虑终于缓缓离她而去，姚宝珠闭着眼，慢慢地回复了她的理智。 　　她刚刚做了什么？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姚宝珠睁开眼又调转车头，把车子开了回去。 　　再讨厌李沧漠的为人处世，也得把他送到有人的镇上再走，这么仍在半路，还是不合适，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要自责一辈子。 　　姚宝珠回到刚才扔下李沧漠的那条岔路上，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不应该呀，哪里走得那么快，这戈壁滩上也没有遮蔽的地方，不可能躲起来。 　　姚宝珠估摸着他是不是又搭上别的车了，但心里到底还是不安心，便一边慢慢地往阳关镇的方向开，一边沿路小心留意着。 　　就因为没有看路，所以姚宝珠没有注意到前方有异物，只听到忽然一声响，轮胎传来异常的声音…… 　　姚宝珠赶紧停车，下车一检查，果不其然是车胎被扎了。 　　检查了一下，虽然没有明显漏气，但是这样继续开下去肯定也不安全。这下好了，她还真的只能去一趟阳关镇，找找看有没有可以修车胎的地方。 　　阳关镇是从敦煌市区到魔鬼城中间的一个沙漠小镇，因为靠着水资源，葡萄特别甜，再加上旅游业和林场，算是一个很繁华的小镇。 　　姚宝珠想既然攻略上是这样说的，这小镇应该很富庶才对，然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修车的地方。她只能在镇上的路边先找个地方停了车，打算自己换了备胎，先回一趟敦煌市区。 　　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姚宝珠看到后备箱里的背包，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人家的行李给拐带走了。 　　唉，她这事儿做得真的是不地道。 　　心中有些自责，姚宝珠打开背包，想看看有没有联系方式，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李沧漠的背包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之外，竟然全部都是烟。 　　姚宝珠忍不住嗤笑一声，真的是个烟鬼，穿越戈壁，好歹也带点有用的东西吧？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有，他真当自己是神仙，靠香火供养啊？ 　　没有办法，姚宝珠只能暂时先不管李沧漠的包，找出千斤顶自己换轮胎。 　　姚宝珠正准备把车子支起来，就见到一辆越野车停在她旁边。 　　“美女，需要帮忙吗？” 　　车里坐着两个30来岁的男人，皮肤看起来都很差，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眼神浑浊，两人手上还都带着佛珠。 　　姚宝珠是一个很容易对人有偏见的人， 　　比如说，她一直觉得当一个男人开始盘珠子，就离中年油腻这件事情不远了，而且心地都不怎么善良。 　　“不用，谢谢。”姚宝珠冷淡地拒绝。 　　那两个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在车上跟姚宝珠搭讪，目光一直在她鲜活的肉体上流连。 　　“你这样的美女怎么可以做这种粗重的事情呢？” 　　“是啊，让哥哥们帮你呗。” 　　…… 　　同样都是不正经，但是这两个人给姚宝珠的感官和李沧漠完全不同。 　　李沧漠的痞里痞气里带着一股少年般的天真神态，所以不招人讨厌。而这两个油腻的男人，就真的是单纯的恶心和猥琐了， 　　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欲念，叫人作呕。 　　姚宝珠面无表情的继续换车胎，就当没听见他们说话的。 　　“美女从哪儿来啊？” 　　“多大啊？” 　　“怎么一个人呢，男朋友去哪儿了啊？” 　　“前面有个火锅店，都这个点了，先一起吃个饭吧？” 　　这两个人就是跟查户口似的，尽问一些不礼貌的问题，当真是招人烦。 　　“美女这么高冷啊，身上的衣服挺好看，哪里买的啊？”他们又问。 　　姚宝珠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弯腰换车胎的时候，因为衣服领口太大，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风景。 　　她忽然一阵反胃。在国外倒没觉得自己这么穿有什么，到国内怎么总是惹些猥琐男？ 　　姚宝珠黑着脸，正想说几句严厉的话赶走他们的时候，一个声音却抢先在姚宝珠身后响起。 　　“哥们儿，问题挺多的啊。” 　　…… 　　三人都看过去。只见一个叼着烟的男人吊儿郎当地站在姚宝珠的身后，他衬衣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强壮的胳膊来，一看就能一手一个把车里那两个猥琐男拎下来的样子。 　　阳光刺眼，男人眯着眼，目光锐利，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车里的人。他的神情凌厉，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身上透着股坏劲儿。 　　痞坏痞坏的。 第5章 【Part 1 触电】05 　　“兄弟，有什么问题，接着问，我来答。” 　　李沧漠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走到姚宝珠前面，把那两人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我们跟美女聊天，关你什么事儿？” 　　“我女朋友，你说关不关我的事儿？” 　　那两人虽说有些不甘心，但是既然是人家的男朋友，而且还看着比自己壮多了，也不好再纠缠，只能不情不愿地把车子开走了。 　　“诶，那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开了几米远两人才反应过来。 　　“是啊，该不会是……” 　　“等等，我偷偷拍张照！” 　　见到两个二流子把车子开走了，李沧漠才转过身，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姚宝珠面，看着细皮嫩肉、满头大汗的姚宝珠，忍不住皱眉，一脸嫌弃地说：“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些什么……能不能穿个高领？” 　　“这个天气穿高领？” 　　“这不是天气的问题，这是民风的问题，在你们美国你随便穿，在这儿大西北，能不能裹严实点？” 　　真看不出来，这个李沧漠还挺大男子主义的。 　　姚宝珠不想跟他讨论这个意识层面的问题，而是笑眯眯地问道：“你为什么说我是美国来的？怎么，觉得我开放啊？” 　　“猜的啊。那你不是从美国来的是从哪儿来的？” 　　“美国。” 　　“那不得了，罗里吧嗦……” 　　姚宝珠被噎住，这个李沧漠对她怨气还挺大。 　　“我的背包呢？”李沧漠问。 　　“在后备箱，你自己拿。” 　　两人又不说话了，姚宝珠继续顶她的千斤顶，李沧漠继续站在她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的，他站的位置刚好帮她挡住了太阳。 　　姚宝珠抬起头来，只见李沧漠正眯着眼打量着她，一边看，一边抽烟。 　　“你不是拿包的吗？” 　　李沧漠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姚宝珠发现自己竟然被李沧漠看得心跳加速。 　　明明是直接到粗鲁的眼神，放别人这样看自己，姚宝珠肯定要生气，但李沧漠这样看她，却有一种深邃，让人不由自主原谅他的直接赤`裸。 　　姚宝珠也直勾勾地看着李沧漠，直到李沧漠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低下头，随意地把烟头弹到地上。 　　烟头落在不远处的地面，姚宝珠看着那烟头忍不住微微蹙眉。 　　这个李沧漠真的是内在和外在完全矛盾的人，长得那么精致，却是个无比粗鲁的男人，又不礼貌又不绅士。 　　然而，姚宝珠却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子会迷恋这个男人了。 　　因为即便是粗鲁地弹个烟头，李沧漠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野蛮的性感。 　　“让。”李沧漠说。 　　“嗯？” 　　“让开，我来。”李沧漠走到姚宝珠身旁，一脸不耐烦地说：“你这磨磨唧唧的，什么时候才能换好？” 　　姚宝珠没说话，默默地让开。 　　李沧漠边接过工具帮姚宝珠换车胎，姚宝珠就站在一旁打量着他，之前在开车，她都没机会好好看这个男人。 　　李沧漠的五官阴柔，有一种中性的美，但是他浑身散发的气质却糙得要命，粗鲁又生猛。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糅合成了一种禁欲又咸湿的感觉。 　　姚宝珠忍不住笑起来，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他是“又甜又咸小野狼”了。 　　“你笑什么？”李沧漠皱着眉地问。 　　“看见你就开心啊，不行吗？” 　　…… 　　“你不要盯着我看行不行？”李沧漠又说。 　　“你长得好看还不敢人看啊？” 　　“你看的我压力蛮大。” 　　李沧漠被姚宝珠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侧过脸，竟然露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姚宝珠倒是没想到他会是这个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不是炮王吗？怎么还会露出这种小少年的羞涩神情，未免也太戳人了吧？ 　　“别看。”李沧漠不耐烦地说。 　　“好好好，不盯着你看了，好不好？” 　　“嗯。” 　　李沧漠继续干活，姚宝珠走近些，蹲在地上把扳手递给他，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你不是大明星吗？还不习惯被人看啊？” 　　“那不一样。” 　　李沧漠接过扳手，目不转睛地换轮胎，他感觉姚宝珠又往自己身旁凑了凑，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勾引着他的嗅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她。 　　姚宝珠也正看向李沧漠。 　　两人的目光意外地交汇，李沧漠赶紧飞快地移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换车胎。 　　“怎么就不一样了呢？”姚宝珠轻声问：“为什么别人看可以，我就不能盯着你看呢？” 　　李沧漠噎了噎，没有说话，假装没听到。 　　艹，当然是因为别人没你这么勾人啊，都他妈要把他看硬了。 　　“让开点，别影响我做事，身上都是些什么味儿。” 　　那么香，甜的腻歪。 　　姚宝珠笑了笑，老老实实地退到一旁，她这人可是很知道把握尺度的。她站到李沧漠身后，靠在车边看他忙活。 　　天气很热，他满头的大汗，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那些新闻写得言之凿凿，各种实锤，连酒店的开房记录都有一大沓，李沧漠现在基本就是全网黑，但是姚宝珠的直觉却告诉她，李沧漠是个好人。 　　她应该误会他了。 　　“抱歉，刚才不该把你扔下车，我有时候会忽然很焦虑，不大能控制住情绪。”姚宝珠忽然认真地说：“我的举动实在是太不合适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李沧漠这个人不怕别人跟他杠，但是别人一服软，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嗯，没事儿。” 　　姚宝珠感觉到李沧漠的别扭，赶紧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道：“你换车胎挺熟练啊，还以为你们大明星什么都不会做呢。” 　　“呵，我李沧漠什么不会啊！”李沧漠就是经不起表扬，一被表扬就得瑟，得意地说：“我原来可是什么都工作干过，这世上就没有我李沧漠不会的事情。” 　　“这么棒呀。” 　　“当然。” 　　“哇，真厉害啊……” 　　李沧漠嘚瑟得不得了，可紧接着，他就听到姚宝珠抑扬顿挫地继续说道：“不愧是亚洲炮王。” 　　…… 　　“你！”李沧漠气急败坏地转过头来说：“我不是！都他妈冤枉我！我跟你说，不准这样叫我，我最讨厌被人这样叫我了！” 　　去他妈的亚洲炮王，亚洲背锅王还差不多！ 　　姚宝珠被李沧漠气急败坏地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不准笑！” 　　“行行行。”姚宝珠见他这么生气，赶紧收住笑，又转移话题道：“对了，刚才忘记谢谢你帮我解围。那两个人烦死了……” 　　李沧漠又转身，继续换车胎。 　　“你可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帮你，我纯粹看那两个傻逼不顺眼。” 　　姚宝珠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明明就是好心，偏要装装坏，李沧漠这人怎么别别扭扭的？ 　　“哦？那你现在又是因为看谁不顺眼所以要在这大太阳下帮我换轮胎？” 　　…… 　　“现在也不是帮你好不好，我现在是还你载我的人情，我这人向来有恩必报……车胎换好了。” 　　李沧漠站起来，把千斤顶和工具都塞回后备箱，然后拿起自己的背包就走，连声再见都没跟姚宝珠说。 　　“喂。”姚宝珠叫他。 　　李沧漠不理她，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李沧漠！” 　　李沧漠这才回过头来。 　　“问你个问题可以吗？”姚宝珠说。 　　“嗯？” 　　姚宝珠欲言又止。 　　“说啊。”李沧漠一脸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儿？快说，赶时间。” 　　“你……” 　　“我什么？” 　　“你到底是不是……”姚宝珠明知道李沧漠讨厌，却故意在哪四个字上加重语气，“亚洲炮王啊？” 　　李沧漠果不其然炸了。 　　“我……我他妈！” 　　李沧漠气得话都要说不利索了，他最恨别人提这四个字。 　　姚宝珠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不是亚洲炮王！” 　　“哦？那你是什么呀？” 　　“我他妈就是条狗！” 　　一条落水狗。 　　艹！ 　　李沧漠气得一脚踹翻了路边的垃圾桶，愤怒地转身就走。 　　可走了几步，又不知道是怎么想不过，转身走回来黑着脸把垃圾桶扶好才又转身酷酷地离开了。 　　姚宝珠扑哧一声笑出来。 　　怎么办，竟然觉得他有点可爱了。 第6章 【Part 1 触电】06 　　因为要修车胎，姚宝珠只能又回了敦煌，打算停留两日再重新出发。 　　敦煌的日照时间长，虽然已经是晚上七点，但太阳还悬在鸣沙山的山顶，给天空上镀上一层虔诚的金。 　　姚宝珠入住的酒店就在鸣沙山附近，站在酒店顶层的露天咖啡厅就能看到远处的沙漠和落日。 　　虽然已经来了这边半个月，姚宝珠却还没有看厌这风景，要知道，她可是一个很容易感觉到厌倦的人。 　　大概她和这个地方是前世有缘。 　　但是令人难过的是，姚宝珠就没几次能够安安静静、不被打扰的看完日落。 　　“你看，构图不错吧？”又有人跟姚宝珠说话。 　　姚宝珠回过头，见到一个拿着单反相机的年轻男人站在自己身旁。 　　他长相普通，但一副文艺青年的样子，打扮时髦，发型一丝不苟，只是无论穿得多么时尚，单反相机多贵，也遮不住眼里透着的那股伧俗的饥渴。 　　这让姚宝珠想起李沧漠来，他穿得朴素得和路人甲一样，那件长袖外套感觉穿了一个星期没换，风尘仆仆，邋里邋遢，一脸胡渣，满嘴骚话，但却还是有种脱俗的气质。 　　姚宝珠思考着到底是为什么，粗俗野蛮的人让她觉得清新脱俗，礼貌客气的人却让她觉得油腻饥渴。 　　文艺男青年把相机凑到姚宝珠面前，给她看照片，自己的眼睛却一直忍不住在姚宝珠身上流连。 　　“怎么样？拍得可以吧？”他语气讨好地说：“美女、美景，天作之合。” 　　这个男人刚刚偷偷给姚宝珠拍了张照，说实话，拍得还真的不错，骗骗审美正常的小姑娘基本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只不过姚宝珠的审美不正常，她审美高。 　　“还行。” 　　“要求这么高啊，嗯，我喜欢要求高的人，有挑战，那我再给你拍几张？” 　　“不用，不喜欢拍照。” 　　“还有不喜欢拍照的女人啊？长得这么漂亮，不应该啊，这么美的女人，就应该把青春留在照片里才对。” 　　“青春没什么可留恋的。”姚宝珠冷淡地说。 　　文艺男青年发现这美女还挺难撩，但是他也不气馁，赶紧转移话题，问：“一个人来的敦煌吗？” 　　“不行吗？” 　　“一个人出来玩有什么意思。” 　　每次听到别人说这句话，姚宝珠就不想跟这人聊下去了。 　　有没有意思她自己不知道吗？ 　　没意思她还一个人出来玩什么劲儿？她看起来是找不到伴的人吗？ 　　文艺男青年开始给姚宝珠介绍他和几个朋友的行程，想要邀请姚宝珠一起。姚宝珠听着他的话，脑子却忍不住走神。 　　她打了个哈欠，喝了一口手里的冰美式。 　　无聊。 　　大多数人总是很容易无聊到姚宝珠，因为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无趣又平庸，而且说话的逻辑简单，潜台词肤浅，以至于极易预料，她不用脑子都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走个神，也能立刻回到话题，完全不影响理解和交流。 　　这让姚宝珠忍不住想起李沧漠来。 　　那个男人的嘴巴贱是贱了一点，但至少有趣，总能把她逗笑，还时常出乎她的意料。 　　又甜又咸小野狼…… 　　可爱。 　　“怎么样？一起吧，我们明天早上出发，车上刚好还有一个空位，简直就是特意为你留的一样，多有缘啊。” 　　“没兴趣，谢谢。” 　　“我们又不是坏人，旅行嘛，就是应该看各种各样的风景，认识各种各样的人，一个人多无聊啊？” 　　“无聊的人都是这么觉得的。”姚宝珠神情冷淡地说，“因为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忍受跟自己单独相处。” 　　文艺男青年被噎住，思索着怎么回复不尴尬。 　　这时，姚宝珠低下头看一眼手机，看到朋友给她发消息。 　　江教授：我们从新疆回来了，你还在敦煌吗？还在的话一起吃个饭吧，有个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姚宝珠此刻只想离这个傻逼远一点，晃了晃手机，露出一个微笑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跟你聊得很开心，再会。” 　　聊得开心？ 　　文艺男青年有些懵，这美女只有在要走的这一刻才是开心的吧？ 　　…… 　　约姚宝珠见面的是两对夫妻，四个人都是大学老师，其中一个是物理系的大学教授，也是搞天体物理学的，所以在酒店一眼就认出姚宝珠来。毕竟在天体物理学家里，姚宝珠是属于相当好认的那个类型，实在是太具有个人风格了。 　　敦煌没什么娱乐活动，正是吃饭的时间，这家火锅店生意好得不得了。 　　火锅店是后面的客栈老板开的，就坐落在沙漠边缘，客栈和火锅店都非常有特色，被知名旅游节目宣传过之后，生意就一直挺火爆。 　　店门口贴着各种启示，都是招同伴驴友拼车的。 　　若是同路人就搭伴一起走，若是方向不同那便分道扬镳。人生何事不是如此？ 　　姚宝珠站在公告牌上看了一会儿，大多数都写得很无趣，偶尔有两张告示辞藻优美还引用了两句诗，结果却是更加无趣。 　　倒是有一张“意味深长”的启示让姚宝珠起了点兴趣。 　　【寻美女搭伴旅行，路虎车，包吃住，沿路都选择最好的酒店，愉快的话会买礼物。】 　　姚宝珠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接下来一路能花什么钱？无论是去新疆，还是去走青海湖的大环线，一路想花钱都没处花好不好，全都是些荒无人烟的地方。 　　这年头，想要空少套傻妞的人还真不少。 　　但是保不齐真有经济情况不怎么好出来穷游的女学生，不明真相被骗，或者知道真相但是因为无知被傻逼忽悠。 　　姚宝珠伸出手，准备把这张启示给撕下来，免得祸害别人。可她的手才碰到那张纸，身后就传来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 　　“哟……想报名啊。” 　　姚宝珠回过头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由衷得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没想到再碰到李沧漠自己竟然还挺开心的，一般人可得不到姚宝珠这个待遇。 　　李沧漠没有看姚宝珠，而是直接走到她身后，伸出手按在那张告示上，凑过去看。 　　他冷笑着看着那张告示下面的路线图，嘲讽道：“这哥们儿想得还挺美，他走的这个环线，一路最好的酒店可能就是七天了吧？” 　　…… 　　“还买礼物，买啥，葡萄干啊？” 　　…… 　　“呵，还特意绕过和田，怎么，知道那里有玉是吧，狗东西心机挺深啊……” 　　…… 　　“要装大方，好歹给点现金吧，这是想空手讨傻妞，鸡贼……” 　　…… 　　“想白嫖就直说啊，垃圾！” 　　…… 　　姚宝珠抬眼看向李沧漠，他的嘴是真的很贱，只不过，她没想到他还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贴这告示的垃圾的确很鸡贼，不是什么好东西。 　　“把人想得那么坏做什么？”姚宝珠明知道是这样，却故意装傻说：“人家没有说是那个意思吧？” 　　李沧漠嘴里叼着烟，就是一副二流子的样子。 　　他垂了垂眼，憋着火看着姚宝珠，没好气地说：“就是套你这种傻妞，我跟你说，别跟这种人搭伴旅行，肯定要吃亏，吃大亏。” 　　他还教训起她来了？ 　　真当她是傻白甜啊？ 　　怎么办，这个李沧漠怎么这么可爱，越来越想撩他了。 　　“听到没？”李沧漠严厉地问。 　　“听到了。” 　　李沧漠这才从姚宝珠脸上收回目光，把那启示一把撕了下来，揉成一团不耐烦地扔在了地上。 　　姚宝珠看到地上那团纸，眉头微蹙。她的眼神落在李沧漠眼里。 　　“我这样随手扔垃圾，是不是很没素质？”李沧漠问。 　　“是。” 　　“看不惯？” 　　“还好。” 　　“看不惯也憋着。” 　　…… 　　她不是都说了还好了吗？怎么就跟她杠上了…… 　　姚宝珠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抬眼看向李沧漠，问：“我怎么觉得你对我脾气很大？” 　　“岂止是大。” 　　“那是怎样？” 　　李沧漠吐一口烟。 　　“有火。” 　　心里有火，一股见到姚宝珠就恨不得把她摁在墙上打一顿的心火。 　　姚宝珠笑起来。 　　“有什么火啊？” 　　…… 　　“火什么呀？” 　　…… 　　“火我半路把你扔了，火我顺走了你的行李？还是火我这么热的天也不穿个高领出门？” 　　姚宝珠言笑晏晏，她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特别撩人，特别会把握尺度，好像在勾引你，却看起来那么无心。 　　如果李沧漠的成语积累多一点，他大概会想到顾盼生姿这个词。 　　但他就是个糙人，所以他只能想到一个最粗俗的词来形容姚宝珠此刻给他的感觉。 　　小骚货…… 　　“嗯？不理我啊？”姚宝珠笑眯眯地问：“真生气啊？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李沧漠叼着烟，垂着眼看着姚宝珠。 　　不说话。 　　他凝视着姚宝珠的脸，抽掉最后一口烟，沉默地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进了喧闹的火锅店。 　　这么拽？ 　　姚宝珠靠在门口，看着李沧漠的背影，却丝毫没有被冷漠的不快，反而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个李沧漠还蛮有趣的，性格复杂，叫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捉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姚宝珠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纸团，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垃圾桶，只能把纸团塞进自己的包里，也走进了火锅店。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上一章的评论，大家已经爱上了我炮哥呀~ 　　我采访了一下炮哥的心情，炮哥叼着烟，表示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就是这么帅啊。” 第7章 【Part 1 触电】07 　　姚宝珠之前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在这么热的地方开一家重庆火锅店，为什么要在沙漠里吃火锅？不热啊？ 　　等她真的走这家店，才终于恍然大悟。 　　一张圆桌，一个圆锅。锅里是来自山川湖海的食材，桌旁来自是四面八方的过客。锅内沸腾，锅外喧嚣。同路人推杯饮盏，在这红色的落日余晖里，人人都油然而生一股豪气来。 　　在这沙漠之中，远离城市的尘嚣，不问来路，只问去处。 　　那么热又有什么要紧？怕热大家就不来这大漠边缘了，来了，就没有在怕的。 　　用餐的地方在二楼和三楼，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鸣沙山的落日。 　　火锅店里吵吵嚷嚷，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姚宝珠一出现在三楼的大堂就惹得大家的瞩目。 　　乍一看，姚宝珠就是个胸大无脑的性感甜姐儿，可是她这人一动起来，就忽然的灵动，风情万种，气场强大。 　　这气场又不是女强人那种杀伐果断的气场，而是那种有钱人的二太太的气场，还不是普通的有钱人，必须得是皇帝王爷，上海滩老大，或者金融大鳄。 　　因为姚宝珠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贵且难伺候。 　　大家的目光追随着她，姚宝珠这种美得嚣张，充满攻击性的女人在国内总是容易惹人注目，毕竟不符国情。 　　姚宝珠刚回国内的时候还很不习惯，在超市里买酸奶，遇到买菜的大妈，还被被大妈用一种看□□的鄙夷眼神打量，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个洞出来。 　　大妈们似乎不敢相信有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穿。 　　“姚博士，这里！” 　　姚宝珠看过去，那两队夫妻坐在餐厅四角的地方，在露台的最边缘，能看到沙漠，但是位置又不显眼。 　　她立刻走过去，第一句话就是：“叫宝珠，宝珠宝珠，别叫姚博士。” 　　“你瞧我，都忘了！宝珠，快坐。”江教授说、 　　姚宝珠落座，只看到这两队教授夫妻，并没有看到他们说要介绍给她的朋友。 　　这两对夫妻都是四十多岁，和姚宝珠有一些年龄差距。但是姚宝珠本身性格成熟，他们也都是思想开明的人，所以很快就一拍即合成为了朋友。 　　姚宝珠这个人，虽然不自闭，看起来开朗，但真要她敞开心扉，却是很难的事情。但对这两对夫妻，她还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很幸福。 　　姚宝珠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对，从小到大周围认识的朋友，很少有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的，就算是父母没离婚，也多是感情淡泊或者每天都在吵架的。以至于姚宝珠怀疑，这世上到底存不存在美好的婚姻和爱情。 　　所以看到这种由衷散发着幸福的夫妻，她就觉得好。 　　她想，人间还能有这种简单的快乐，就很好。 　　“你们怎么忽然想到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姚宝珠问。“他人呢？” 　　“出去抽烟了。”江教授的妻子解释道：“是这样，你不是要走315国道吗？我们这个朋友要去若羌，想搭个便车。” 　　“他为什么自己不开车？” 　　“他不能开车。” 　　…… 　　不能开车？残疾人啊？ 　　“带一脚倒是简单，也就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我这人怕无聊。”姚宝珠说。 　　她还是有些想拒绝，在一个车里不可能不说话，她一个人开车还好，旁边有个人一直说些无聊的事情，那这十几个小时很痛苦了。 　　这话放在别人听可能不会理解，但是他们跟姚宝珠是朋友，虽然只是短暂接触，但是还是了解她的基本个性。 　　“我们也知道你的个性，所以没跟他说一定可以，打算让你先认识一下，看你愿不愿意搭个伴。”江教授的妻子似乎特别欣赏这个人，夸赞道：“他人很好，是个歌手，你在国外可能不认识他，不过他人真的挺有趣的，说话很有意思，还跟别的明星不一样，默默地做公益，也不声张。” 　　“不声张你怎么知道的？” 　　“他给江教授他们天文系捐了钱的。” 　　这倒是让姚宝珠有些惊讶。 　　给天文系捐钱的歌手？ 　　八竿子打不着两个行业，那人怎么想的？ 　　“天文爱好者啊？” 　　“不清楚啊……不过你放心，我们没说你的身份，知道你低调。诶，他来了！” 　　姚宝珠回过头去，见到一个把鸭舌帽压得低低的男人正低着头快步走过来。 　　刚刚他们说那个人的时候，姚宝珠脑子里就闪过他的脸来，但是总觉得应该不会这么巧才对。现在见到他走来，她觉得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他们怎么这么有缘啊？ 　　姚宝珠忍不住笑起来，心情愉悦，再这么偶遇下去，她都该怀疑自己和李沧漠这是命中注定的相逢了。 　　李沧漠脚步匆匆地走到餐桌旁，背对着其他的顾客落座，因为餐桌在角落，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这才取下鸭舌帽，看向同桌的人。一抬头，他便见到他的正对面坐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姚宝珠双手撑着下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趁着大家都没有注意她的时候，还特意冲他眨了眨眼。 　　妖精…… 　　“这就是你们要介绍给我的朋友吗？”姚宝珠主动跟李沧漠打招呼道：“你好，我叫姚宝珠。” 　　“李沧漠。” 　　两人对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达成了默契。 　　李沧漠站起来，向姚宝珠伸出手，谁都没有戳破他们已经认识的事情。 　　“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李沧漠礼貌温和地说。 　　哟，这李沧漠是怎么了？ 　　在这四个人旁边的时候这么严肃，这么有礼貌，完全跟她路上遇到的那个小痞子判若两人。 　　姚宝珠也站起来，向李沧漠伸出手来。 　　李沧漠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姚宝珠一愣。这个李沧漠的怎么这么粗糙，跟磨砂的似的…… 　　李沧漠正经地姚宝珠都不敢认他，他飞快收回手。 　　两人落座，江教授便又重新给他们介绍对方，说到姚宝珠的时候顿了顿，道：“宝珠……和我们是在敦煌认识的，她是……” 　　姚宝珠赶紧接上，道：“我在家里待业，趁着还没找到工作，所以出来玩儿。” 　　李沧漠点点头，也不多说，也不多看姚宝珠一眼，刚好上菜了，几个人便一起吃火锅，幸亏那两对夫妻都很健谈，所以饭桌上的气氛倒也热闹。 　　姚宝珠观察着李沧漠，发现他对这对教授夫妻似乎特别尊重，一口一个老师地叫着，态度也很谦卑，不似在自己面前那副拽得要命的自恋模样。 　　酒过三巡，大家吃了些东西。喝了酒，心情也都比较放松。 　　“李先生，你是天文爱好者吗？”姚宝珠主动跟李沧漠聊天，问道：“听江教授说，你还给他们系捐了钱？” 　　对于这件事情姚宝珠是真的好奇，因为天文物理学可算不上什么大众流行的科目。 　　而且一般明星捐钱也都是捐给希望工程或者残疾人吧，再不济也是养几只熊猫或者金丝猴，要不然造不出伟光正、有爱心的人设来。 　　“不算吧，我就是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我平时学习的机会很少，偶然间认识了江教授，知道他们系缺少经费支持，就近一点绵薄之力。” 　　听李沧漠说话这语气，姚宝珠就觉得惊讶，这还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小痞子吗？ 　　还绵薄之力呢…… 　　“小李跟别的明星真的不一样，非常聪明，又非常好学。”江教授忍不住感叹道：“尊重知识，尊重文化，有一颗非常纯粹的心。” 　　哟，原来他是特别尊重有文化的人呀。 　　姚宝珠明白了，难怪李沧漠对她态度轻浮，大概是觉得她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就跟他们圈子里的那些女人一样，所以不值得他尊敬吧。 　　姚宝珠涮着羊肉，只觉得好笑。 　　不过无所谓，反正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误会了。她就爱扮猪吃老虎，怎么办呢？ 　　姚宝珠看着李沧漠，李沧漠感觉到那直勾勾的目光，也看向她，两人目光交汇，谁都没有挪开眼神。 　　不对，姚宝珠想，是扮猪吃小野狼。 第8章 【Part 1 触电】08 　　“小李跟别的明星真的不一样，非常聪明又非常好学。”江教授忍不住感叹道：“尊重知识，尊重文化，有一颗非常纯粹的心。” 　　“对，就是纯粹。”江教授的妻子也忍不住夸起李沧漠来，大概是喝了酒，情绪上来了，感慨道：“我学校的学生们也都差不多是小江这个年纪，这些学生们都是一路读书读上来的，从没出过象牙塔。但说实话，他们都称不上简单纯粹，身上还是有非常多功利现实的地方，所以小李这一点真的很珍贵。” 　　李沧漠似乎被江教授夫妻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微笑不说话， 　　姚宝珠打量着他，其实她也时常有江教授夫妻的这种感觉，觉得李沧漠身上有一种纯真的少年感。 　　有的人还没长大就老了，可有的人却永远都是少年。 　　只不过…… 　　简单纯粹，亚洲炮王。李沧漠身上的这两个标签未免也两极化的太极端了吧？ 　　李沧漠发现姚宝珠正盯着自己看，两人隔着桌子看着对方，目光交汇。 　　两个人像是在比赛，他们谁都不愿意先挪开目光，好像谁先移开眼神谁就输了似的。旁边的人聊得热火朝天，他们却在彼此的视线里变得沉默。 　　“宝珠，你觉得呢？” 　　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飞快地收回目光，看向说话的人。 　　“嗯。”姚宝珠接上陈老师之前说的话，应付道：“我也觉得，现在的学术氛围不是那么好，学校里的孩子们功利性都太重了。” 　　话说出口姚宝珠就感觉到李沧漠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赶紧又神色如常地继续补充道：“我的那些同学们也都是这样，没几个好好学习的。” 　　“你大学是学什么的？”李沧漠问。 　　姚宝珠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学的艺术类的。” 　　“什么？” 　　“设计。” 　　上帝是艺术家，宇宙就是大设计啊，姚宝珠觉得自己也不算撒谎。 　　未免李沧漠继续问下去，姚宝珠嗔他一眼道：“问那么清楚做什么，查户口啊？” 　　李沧漠只得把问题又咽了回去，他总觉得姚宝珠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和这四位老师相处的时候，他总觉得他们五个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笑，但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姚宝珠感觉到李沧漠在打量自己，便一边微微侧头跟陈教授聊天，一边伸出手撩了撩头发，然后顺着耳朵滑到脖子、锁骨。 　　李沧漠的眼神顺着她的手往下看，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明明才抽的烟，李沧漠却又感到一阵焦躁。 　　他拿起杯子，一边看着姚宝珠一边喝了口冰啤酒，却觉得那股躁动越来越强烈，丝毫没有平息的意思。 　　这个女人总让李沧漠觉得很渴。 　　“我去楼下抽根烟。”李沧漠站起来说。 　　江教授聊得正起劲，便说：“没事儿，你就在这抽呗，反正是露天的，也不影响别人，这天都黑了，走下去麻烦。” 　　“你就在这抽呗。”姚宝珠也应和道，她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李沧漠，笑眯眯地说：“老师们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怕熏着你。” 　　“没关系，我喜欢烟味儿。” 　　李沧漠便只能又坐下，他一边拿出烟一边笑着问：“怎么，还有人喜欢烟味儿的吗？挺特别啊……” 　　“嗯，我爸爸就是大烟枪，早习惯了。”姚宝珠说。 　　李沧漠低下头，把烟送到嘴边，又笑了笑。 　　他抬眼看了姚宝珠一眼，神情暧昧。 　　爸爸吗？ 　　“可以啊。”李沧漠意味深长的说。 　　“嗯？” 　　只要是对姚宝珠说话，李沧漠就忍不住露出本性。 　　“这么喜欢吗？”李沧漠把烟点燃，吐出烟圈，一副小流氓模样，笑道：那我就不用担心明天在路上会熏到你了。” 　　四位老师听到李沧漠这么说都看向姚宝珠，毕竟人家姚博士还没答应要载他呢。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明天一路十多个小时，还要麻烦你多关照咯。”姚宝珠微笑说。 　　“那有什么问题呢？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李沧漠的语气很平常，但是眼神却意味深长，昏暗的光线之中，只有姚宝珠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 　　姚宝珠脸上笑意更浓。 　　果然啊，一根她说话就轻浮。 　　见姚宝珠同意载李沧漠一程，大家都很高兴，没有多想，尤其是没有往暧昧的方向想。毕竟在他们心里，姚博士是学术大鳄，怎么也不大会跟李沧漠这个圈子的男人发生什么，各方面都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也毫无相似之处。 　　他们只觉得帮朋友解决了一件事情，很开心，便举起酒杯，邀大家一起喝了一杯，祝两人明天一路顺风。 　　喝完酒，李沧漠坐在桌边安静地抽烟，不再看姚宝珠，只安静地听几位老师说话。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江教授抬头看向天空道。 　　大家都顺着江教授的话抬头看向天空，李沧漠也是。 　　沙漠的夜晚，没有霓虹灯，星光是如此的清晰，让人瞬间明白了故人说的“手可摘星辰”是什么意思。 　　头顶是璀璨的星河，脚下是红尘滚滚。 　　还记得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是宇宙大命运里的微小的一部分，了解了这一点你会明白，个人的喜怒哀乐，在宇宙的命运面前不值一提。” 　　一瞬间，李沧漠觉得世界都远了，万里之外的是是非非，娱乐圈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网络上的口诛笔伐，都不再重要。 　　“星星都亮了。”江教授的妻子感叹道：“好美啊。” 　　“不……”姚宝珠说。 　　大家看想姚宝珠，而姚宝珠却依旧抬着头专注地看着星空。 　　“是星星都远了。”她轻轻地说。 　　宇宙在膨胀，星星都远了。 　　那个人曾经说过：一切都在飞快地远离我们，星光，宇宙，还有你。 　　“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星星都远了？”吴老师问。 　　在坐的只有江教授是学天体物理学的，所以另外几个人并没有懂得姚宝珠的言外之意。 　　江教授见到姚宝珠在出神，替她解释道：“宇宙大爆炸的理论嘛，因为宇宙还在膨胀之中，所以星星在远离我们。姚博……宝珠是这个意思。” 　　见大家挺感兴趣的，江教授又开始给大家解释为什么宇宙在膨胀，我们又是怎么观测到这一点的。 　　比如说，什么是宇宙的红移现象，什么是开普勒效应。 　　姚宝珠看着星空，并不参与他们的讨论。 　　面对这深邃的星空，她平素轻佻的神情忽然变得沉静。 　　姚宝珠最爱事物便是星空，宇宙是她的灵魂安息之地，不快乐的时候，痛苦的时候，迷茫不知如何继续的时候，她都会抬头看看星星。 　　每当这时候，她都能从宇宙里得到安慰，重新找回生活的轨道。 　　星空保护着她。 　　过了一会儿姚宝珠才从沉思里回国神来，她收回了目光，参与到大家的讨论里，认真听江教授讲课。 　　江教授说到自己的本行那是滔滔不绝，他本身是一个讲话生动有趣的人，所以大家听得也都很带劲。 　　姚宝珠并不是一个会炫耀自己学识的人，只是听着，不插嘴，微笑着拿起酒杯，正想自己喝一杯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转过头，见到李沧漠正打量着自己。 　　李沧漠嘴里叼着烟，隔着桌子沉默地凝视着姚宝珠。 　　火锅店吵吵嚷嚷，同路人推杯饮盏。 　　有人在欢笑，有人在歌唱，有人在骂骂咧咧，然而这一切都像是膨胀的宇宙一般，飞快地远离着他们。 　　李沧漠那双轻浮的眼，忽然变得深邃锐利，像是要划开姚宝珠的身体，掏出她的心脏，逼着她交出自己的灵魂来。 　　星星，都远了。 　　…… 第9章 【Part 1 触电】09 　　李沧漠的眼神有种穿透力，锐利又霸道。头一次有人仅仅是用一个眼神就让姚宝珠有一种被剥光的感觉。 　　明明是个小痞子，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深邃，仿佛修行的高僧，要来收她这只千年的妖怪，一出手就叫她无所遁形。 　　姚宝珠被李沧漠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这是什么眼神？ 　　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姚宝珠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看到紧张，要知道，她从前可是从来没认过怂的。 　　不过，现在姚宝珠也不准备认怂。 　　姚宝珠也直视着李沧漠的眼睛，毫不回避，两人互相看着，看到旁边的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了。江教授夫妻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不明白为何大家说得好好的，小江和姚博士两个人之间却忽然出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们正想开口问，可这时候，别桌却忽然有人唱起歌来。 　　唱歌的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李沧漠这才从姚宝珠身上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向歌声传来的方向。 　　天早就黑了，这沙漠不像大城市里那样有霓虹灯，到了晚上真的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每个桌上都有一盏小灯，但也就只能勉强看清楚自己桌边的情况，所以大家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通过声音，判断是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声音沧桑，唱着一首姚宝珠不知名的歌。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从小姚宝珠听音乐的审美就跟随哥哥的步伐，他哥一直都听欧美音乐，所以中文歌姚宝珠听的少，但是听旋律和歌词，她感觉应该是一首老歌。 　　在这大漠边缘，一个中年男人，一把沧桑的烟嗓，唱着一首哀伤的老歌，总是容易让人觉得沉醉的。 　　大家似乎都听感动，只有姚宝珠皱着眉，完全没有被这位大叔带节奏。 　　但是见到餐厅的人都听得专注，还有很多人小声跟着他一起唱，姚宝珠好奇起来，忍不住轻声问江教授：“这歌叫什么名字？” 　　“恋曲1990。” 　　“恋曲1990……90年啊……”姚宝珠小声嘟囔道：“那一年我才刚刚出生。” 　　虽然姚宝珠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但是却被李沧漠听到了。 　　他又回过头看向姚宝珠，嘴角挂着一抹笑，笑得一脸坏。 　　“你笑什么？”姚宝珠被李沧漠笑得莫名其妙。 　　李沧漠摇摇头，不回答。可却还是那副憋着坏的样子，低着头一直笑。 　　“不准笑。”姚宝珠不开心了。 　　李沧漠这才稍微严肃了那么一点，问：“好听吗？” 　　“好听啊。”姚宝珠违心地说。 　　“你确定？”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你确定你听得懂？” 　　…… 　　姚宝珠噎了噎，她觉得在李沧漠心里，自己大概真的就是那种没有灵魂的洋娃娃吧。 　　怎么着，连首老歌都听不懂了是吧？ 　　见姚宝珠生气了，李沧漠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又点了根烟，低着头一边抽，一边听那大叔哀伤的歌声。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姚宝珠努力地去理解歌词，然而，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她还真的不怎么能够get到这歌里的情绪。 　　大概她这种从小到大都是数学、物理好的女人，没有什么文艺细胞。 　　又或者她就是一个没有情怀的冷漠的女人吧，不仅丝毫不觉得感动，还觉得这大叔唱得太过了。 　　悲伤得有点油。 　　“你听得懂吗？”姚宝珠一边百无聊赖地喝着啤酒一边问：“这个词这么含蓄，到底在讲什么啊？” 　　李沧漠叼着烟不屑地看着姚宝珠道：“我当然听得懂。” 　　讲的是逝去的爱啊。 　　“这首歌出来的时候，你也没出生吧？”姚宝珠又问。 　　姚宝珠看过李沧漠的资料，他可是比她还小几岁的。 　　“没出生又怎样？理解能力好。”李沧漠理直气壮地说，毫不掩饰对姚宝珠的嫌弃，“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冷漠的小妖精。 　　姚宝珠是这么的懒得再理李沧漠了，专心听那人唱歌，即便她并不觉得好听。 　　李沧漠真的是会气她，虽然姚宝珠从前也常常被人认为胸大无脑，但是也不至于被瞧不起到这个地步吧。 　　一曲终了，大家都给唱歌的大叔鼓掌，姚宝珠也意思着拍了拍手。 　　大家有些意犹未尽，又让大叔再唱一首，但人大叔却似乎难过地不肯再唱了。 　　“难受。”大叔说：“不唱了不唱了，唉……” 　　姚宝珠听到那大叔的话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因为她发自内心地觉得一个老男人这样带着哭腔唱哀歌，这样苦大仇深的说酸话，真的非常做作。 　　因为真正的痛苦，是根本无法和人分享的。 　　油腻…… 　　姚宝珠不屑地轻笑，准备拿起桌上的酒杯自己喝一口，可一抬眼又对上李沧漠的目光。 　　李沧漠似笑非笑，似乎觉得她的表情很有意思。 　　姚宝珠蹙眉。 　　看什么看？ 　　李沧漠笑意能弄，挑了挑眉。 　　就是要看。 　　两人你来我往飞眼刀，江教授却没有注意，在一旁怂恿李沧漠道：“小李，你唱一个，你唱得比他好多了。” 　　李沧漠摇头。 　　他倒是不爱显摆。 　　“唱一个！这天这么黑，他们也看不到你。”江教授觉得李沧漠是怕被人认出来了，继续怂恿他。 　　“算了，我也没带琴，这样唱有点干。” 　　“没事儿，我去借。” 　　江教授喝到微醺的状态，整个人都很愉快，也不给李沧漠机会拒绝，还真的走过去去把吉他借了过来。 　　李沧漠见江教授都把琴借来了，也不扭捏，接过吉他随意拨弄了两下，然而只这两下，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大家纷纷看过来。 　　李沧漠调整了一下位子，靠在栏杆上，低着头，昏暗的光线里，只能看到他的侧影，谁都看不清他的脸。 　　姚宝珠原本有些意兴阑珊，但见到李沧漠要唱歌，倒是稍稍起了一点兴趣。 　　她之前只知道李沧漠是偶像idol，有什么“新晋歌神”的称号，但是还真没听过他的歌。 　　说实话，姚宝珠心里并不是很期待李沧漠的歌声，并且一直怀疑“新晋歌神”的称号都是他的粉丝吹的。因为李沧漠身上真的没有什么歌神的气质，他那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总让人觉得他不是一个做事认真的人。 　　“唱首比你的年纪还要大的歌，怎么样？”李沧漠忽然看向姚宝珠道。 　　姚宝珠的脸一僵，什么叫做比她的年纪还要大？ 　　“你会不会说话……”姚宝珠没好气地说。 　　见到姚宝珠的脸黑了，李沧漠忍不住侧过脸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逗姚宝珠特别有意思。 　　“快唱，废话那么多。”姚宝珠说。 　　李沧漠这才笑意浓浓的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几天，他清了清嗓子，拨弄琴弦，流畅的音乐就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 　　音乐声一响起，李沧漠那吊儿郎当的神情就消失了，认真得判若两人。 　　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姚宝珠想。 　　旋律非常熟悉，就算是姚宝珠出生以前的歌，她也是听过的，因为这首歌只要是华人就都听过。 　　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姚宝珠想，能想到唱这首歌，看来李沧漠有颗老灵魂啊。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 　　姚宝珠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惊艳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自弹自唱的男人。 　　李沧漠一开口，竟然就叫她惊讶。 　　“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 　　明明是一首人人都听过的歌，但是不似方才那样，周围没有人敢，也没有愿意跟着李沧漠一起唱，大家只是静静地听着，沉醉在他的歌声里。 　　姚宝珠这才知道那些评价没有骗人…… 　　这个男人粗鲁、低俗、轻浮。 　　他满口谎言、没有真心。 　　但是只要你见过他抱着吉他唱歌的样子，就会一瞬间原谅他所有的过错。 　　…… 　　明明天气炎热，还坐在火锅边，红油沸腾，可姚宝珠却忽然想打寒颤，有一种浑身发麻的错觉。 　　就像是…… 　　触电了。 第10章 【Part 1 触电】10 　　这个冬天尤其冷，冷得李沧漠怀疑是不是老天爷在针对他。 　　在商场里扮了一天的财神，李沧漠积攒得满满的都是对这个世界的戾气，尤其是熊孩子的。 　　大大的头套上是财神笑眯眯的脸，然而头套里却是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因为是过年，也没人管他们几个“玩偶”，李沧漠便跟一起兼职的同事说了一声，然后穿着财神的衣服走出了商场。 　　想抽根烟。 　　虽然带着头套很显眼，但是李沧漠也不想取下来。 　　还是要面子吧，怕碰到熟人，虽然知道碰到熟人也没什么要紧的，劳动又不丢人，工作不分三六九等，但是他那男人的自尊心还是会折磨他。 　　这半年李沧漠做过各种各样的兼职，要还钱，要养活自己，所以只要是能挣钱、不犯法的事情他都干，什么脏活累活都接。说实话，连唱歌跳舞都没什么时间练习了。 　　每天都在为了生计奔波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资格追求梦想？ 　　有时候李沧漠怀疑，他可能就要这样废了吧。 　　他废，他的人生也废了。 　　虽然已经是初五了，但还是在年假里，商场反而没有平时热闹，不过晚上九点而已，外面就已经没什么人了。 　　连抽了两根烟，又把头套带了回去，李沧漠百无聊赖地转过身，准备走回商场里。 　　虽然讨厌这份兼职，但他还是有责任心的，而且比起其他的工作，扮财神就能挣几百块，可以说是非常轻松了，他这点感恩的心还是有的。 　　然而一转身，李沧漠就看到一个人坐在他身后的喷泉旁，把他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他后面有人的？幸亏他刚才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是一个短发的女孩儿，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这么冷的天气，却没有穿外套，只穿着牛仔裤和一件薄薄的紧身毛衣。 　　这温度只有零度吧？秀身材也不是这样秀的吧？ 　　不过身材可以啊…… 　　李沧漠正想好心过去提醒一句，要她去加个一副，却听到了抽抽噎噎的声音，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妹子在哭，哭得脸都肿了。 　　失恋了？ 　　根据李沧漠的经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般都是为情所困。 　　没意思…… 　　只不过，李沧漠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女孩子哭，虽然觉得为了渣男哭不值得，但还是无奈地叹一口气，走到她面前蹲下，想要安慰她一下。 　　放到平时，他可能也不会这样多管闲事，但在这个冬夜，别人都在合家团聚，他们一个失去了梦想，一个失去了爱情，倒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哭什么啊？失恋了？” 　　…… 　　“哎呀，别哭了，哭得脸都肿了。” 　　…… 　　“我没纸，要不要你抽根烟，抽根烟就好了。”李沧漠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道：“姐妹儿，来一根？” 　　…… 　　“抽了这根烟，忘了那个他。” 　　…… 　　那是姚宝珠第一次见到有玩偶给人递烟的，一般都是递气球或者发糖果吧？ 　　她忽然就没有了哭泣的心情了，微微蹙眉，冷着脸道：“为什么哭就要因为是失恋？” 　　…… 　　“你的人生难道就没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难过吗？” 　　…… 　　李沧漠噎了噎。 　　“那你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姑娘冷哼了一声，一脸嘲讽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的大脑被悲伤的情绪绑架，内分泌系统释放激素到我的眼区我才哭的啊。” 　　李沧漠觉得这个姑娘真的是很难聊。 　　“我问的是根本的原因。” 　　“根本的原因？”姑娘微微蹙眉，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想了想解释道：“跳出遗传学、生物学框架，从社会学、心理学的视角解释的话，我现在的眼泪，属于情绪性眼泪，这是人类社会化的产物。” 　　…… 　　“因为泪水是一种肉眼可见的信号，能够帮我们获得同伴的帮助支持。” 　　…… 　　“甚至，为了能够引起同伴的注意，我们伤心难过时掉的眼泪，会含有较高的蛋白质，这样可以让我们的泪水更为粘稠，更缓慢地从脸颊往下流，更牢固地粘在皮肤上，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见到财神还在蹲在那一动不动，姚宝珠以为他是不是没听懂，可能自己说得复杂了。 　　“说白了，流眼泪的根本原因是一种对他人的操纵。人为什么会哭？是因为我们生来就会用眼泪操纵别人。哭了就有奶喝，哭了就有人亲亲抱抱。比如说你看到我哭，就来不由自主地给予我帮助，给我递烟，虽然我不抽烟。” 　　李沧漠还是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是因为没听懂这姑娘说的什么，而是他在努力的憋笑。 　　这姑娘怕是个奇葩吧…… 　　太奇怪了，不过是那种褒义的奇怪。 　　姚宝珠和李沧漠住在同一家酒店。 　　车子停在了酒店门口，江教授坐在车里，回头依依不舍地跟两人告别。 　　“我们明天就飞了。小李，那等你回去了我们再一起吃饭。” 　　“好。” 　　“宝珠啊，唉，我们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江教授一脸遗憾地说。 　　江教授的夫人倒是乐观，道：“你下半年不是要去美国的研讨会吗，马上就再见了。” 　　“也对，你下半年还在美国吗？” 　　姚宝珠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我指不定就留在沙漠不走了。”姚宝珠语气如常地说，似乎在开玩笑。 　　“那边舍得放你走？”江教授也开着玩笑道：“你要真的不回去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们让我们系在沙漠开个分院，专门……” 　　专门给你开这句话说了一半，江教授就被老婆掐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一旁的李沧漠，赶紧把话又憋了回去。 　　李沧漠注意到他们几人的小动作也觉得奇怪。 　　这江教授也讨喜欢姚宝珠了吧，虽然是开玩笑，但是她在沙漠里生活，他就要系里在沙漠开分院，他好跟过来，这简直就是生死相随啊。 　　这师母还坐在旁边呢，说这话合适吗？ 　　李沧漠越想越想不明白，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细节被自己忽略了。 　　“我们到时候微信再联系。”江师母赶紧说。 　　“好。”姚宝珠答。 　　“那小李，我们走了。” 　　“再见。” 　　江教授他们把车子开走了，姚宝珠和李沧漠站在夜色里挥手告别，等车子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们脸上的笑容才消失。 　　姚宝珠和李沧漠都是一脸的疲惫，下意识地互相对视一眼，看到对方脸上都有相似的神情，他们又忍不住同时笑了出来。 　　摇了摇头，都很无奈。 　　江教授喝了酒之后就是个话痨，太罗嗦了。 　　明明应该该进酒店了，可他们两个人却都没有人动，似乎不想打破此刻的情绪。 　　李沧漠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烟，抽了一口才说：“你先进去，我抽根烟。” 　　姚宝珠没动。 　　“你烟瘾挺大的啊。”她说。 　　“你不是喜欢吗？”李沧漠挑眉，把自己抽了一口的烟递给姚宝珠，抬了抬下巴道：“来一口？” 　　又撩她？ 　　姚宝珠轻笑一声，摇摇头道：“我有一个瘾就够了，可不需要再多对一样东西上瘾。” 　　“你有什么瘾？咖`啡因？” 　　姚宝珠没想到李沧漠这么细心，问：“为什么这么说？” 　　“这有什么？”李沧漠一脸得瑟地说：“你车上连瓶矿泉水都没有，只有咖啡和咖啡`因功能饮料，而且刚刚在吃火锅的地方，你连点了两杯冰咖啡，所以真的很好猜啊。我猜对了吧？” 　　姚宝珠微笑着点点头。 　　“嗯，猜对了。” 　　“还有人咖啡`因成瘾吗？”李沧漠垂着眼看向姚宝珠，嘲笑道：“咖啡`因成瘾性不强吧？你这意志力太薄弱点了吧？” 　　姚宝珠又笑，看一眼吞云吐雾的李沧漠，一脸轻蔑地说：“你和我的瘾可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不过是一个尼古丁，一个咖啡`因。” 　　“你那叫药物成瘾，我这个叫做……上瘾。” 　　“有区别？” 　　“当然有。成瘾是身体对某种东西的强烈嗜好，是一种身体的依赖。” 　　姚宝珠顿了顿，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被李沧漠捕捉在眼里。 　　“那上瘾呢？”李沧漠追问。 　　姚宝珠又恢复了平素那副没心没肺额模样，她笑容妩媚，抬了抬眼，意味深长地说：“上瘾啊……是一种强烈而持久的精神渴望。” 　　李沧漠忽然觉得百爪挠心，那股心火又上来了，可这时候姚宝珠已经转身进了酒店的大门。 　　“明天见。”姚宝珠说。 　　看着姚宝珠的背影，李沧漠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强烈而持久的精神渴望么？ 　　那他现在怕是快上瘾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触电】部分结束了~ 　　明天开始【沉醉】 　　另外上一章大家说女主先触电先喜欢的，请回去看第一掌，看看到底是谁先一个激灵，谁先酥酥麻麻的~ 第11章 【Part 2 沉醉】01 　　【卷一：无人区】 Part 2：沉醉 　　我的罪大恶极大概终究还是会被赦免，因为先爱上你的是我的眼睛…… 　　又做噩梦了。 　　虽然明知道是在做噩梦，但是姚宝珠却还是不愿意睁开眼。 　　做噩梦也没关系，能多睡一会儿就行。然而无论怎么挣扎，她还是无可救药地醒了过来。 　　看看时间，她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外面黑漆漆的，姚宝珠拉开窗帘，看到弯弯的月亮还挂在半空中，才意识到，今天是新月的日子。 　　算时间，今天应该是狮子座的新月。 　　狮子座的守护星是太阳，太阳之火注入新月，辐射出光芒万丈，照亮周遭世界，包括那些我们未曾注意到的地方。 　　光与暗，爱与被爱，奉献与自恋……这就是狮子座新月，所有的光明与阴暗，都是爱的舞蹈。 　　虽然身为一个科学家，不应该相信天象命运这么玄乎的事情，但是姚宝珠的母亲是个占星师，从小耳濡目染，她便对这些玄学有些大致的了解，再加上人聪明，说不定她比某些靠着算命为生的人还要专业些。 　　当初姚宝珠选择学习天体物理学，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母亲。姚宝珠想要知道，母亲口中玄之又玄的星星的力量，到底有没有什么科学依据， 　　不过，虽然一直不相信什么玄学，但是姚宝珠却觉得母亲有句话说得没错：星星不会撒谎。 　　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在缓慢的改变位置，时间一点点流失，姚宝珠看着天空出神。 　　妈妈说过，新月是每一个月相的开始，是一个新的周期，是改变和治愈的时间，是最充满力量和希望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适合许愿。 　　许愿吗？ 　　姚宝珠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愿望了。 　　但既然月亮都生气了，那边还是许一个吧。 　　姚宝珠缓缓闭上眼，对月亮说，救救我吧…… 　　姚宝珠洗漱完，看看时间，离顶层的自助餐厅开始营业还有半小时，放在平时她应该会下楼跑个步，但今天却鬼使神差地去了顶层。 　　自助餐厅还没有开始供应早餐，外面的花园区域黑漆漆的。 　　本以为天亮之前除了自己这个睡不着的人会跑上来，不会有别人，没曾想，远远地姚宝珠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要不要这么心有灵犀呀？ 　　“明天去若羌，跟你们知会一声，找不到我人的话，你们也别以为我死了。” 　　…… 　　“不回去。” 　　…… 　　风头过了也不想回去，没意思。” 　　李沧漠竟然也在这里，他手里夹着一根烟，站在围栏边打电话，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相当的不耐烦。 　　“什么叫做世界这是这样？我就不觉得，我觉得世界就不是这样。” 　　…… 　　“你是不要就希望我变得跟那群傻逼一样，low，好吗？” 　　…… 　　“呵……” 　　…… 　　“有人跟我说过，世界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而是我们创造的样子。算了，懒得跟你逼逼，跟你这种没文化的傻逼说了你也不懂。” 　　…… 　　“哎呀，不烦我好吧？挂了挂了。” 　　李沧漠挂了电话，又抽了一口烟。 　　姚宝珠打量着这个男人，他不耐烦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眼神深邃，竟然让人觉得这个痞子有了种忧郁的气质。 　　真没想到，平时看李沧漠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事儿还挺多的呀。 　　假开朗。 　　“哎哟，你金句还挺多的呀。”姚宝珠忽然开口道：“世界不是我们看都的样子，而是我们创造的样子……这是哪个偶像剧里的台词？” 　　眼前的男人一愣，蹙着眉回过头看。 　　姚宝珠看过去，原本是一脸调笑，却在看到他转过头的一瞬间，忽然愣住。 　　黑暗的夜色里，氤氲的烟圈中，李沧漠的侧影朦胧，一刹那竟然看得姚宝珠有些恍惚。 　　仿佛被击中了灵魂，她有一种错觉，好像在三千大千世界里，在生生世世轮回之中，她曾经也看过这张脸。 　　陌生又熟悉，叫她震颤。 　　“都跟你一样吗，每天看偶像剧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吗？”李沧漠开口说道。 　　姚宝珠这才猛地回神，忍不住耻笑自己的想法，怕是今天许愿把自己给许神经了，竟然生出了那么玄幻的想法，简直就妄为一个科学家。 　　“哟，那是你自己总结的啊？”姚宝珠忍不住嘲讽道：“还没看出来，你这人还挺会说酸话的……” 　　“别人跟我说的，那种智商比你高很多的人。” 　　李沧漠嘴上对姚宝珠嫌弃得不得了，但是眼睛却忍不住往姚宝珠身上瞟。 　　难得看到姚宝珠这么“素”的样子，不过这样也挺好看的，整个人显得特别水灵，年纪大概小了五岁，看起来…… 　　更好骗了。 　　李沧漠又说她智商低…… 　　不过姚宝珠这种从小聪明到大的女人根本就不怕别人说自己笨，因为她的聪明不需要解释，自信。 　　姚宝珠走到李沧漠旁边，两人并排站着围栏边，忽然都不说话，一个沉默地抽烟，一个看着远方渐渐开始发白的天空。 　　天已经要亮了，可月亮还在天空舍不得离去。 　　“看来……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啊。”姚宝珠忽然说。 　　李沧漠挑挑眉，意识到姚宝珠还在聊刚才的那句话。 　　“嗯……”李沧漠难得地语气严肃，吐了口眼圈道：“算是吧。” 　　“那你可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了，一个理想主义者的一生一定是充满了心碎、伤痛和误解的孤独的一生。” 　　姚宝珠的声音轻轻的，可语气却沉沉的，请起来，就仿佛她真的经历过这样心碎、伤痛和充满误解的孤独的一生似的。 　　李沧漠转过脸看向姚宝珠，心里那异样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偶像剧里说的！”姚宝珠笑眯眯地冲着李沧漠眨眨眼，得意地问：“怎么样，是不是被我镇住了吧？” 　　就知道…… 　　李沧漠冷哼一声继续抽烟，不说话。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姚宝珠赶紧转移话题，又问：“有这么饿吗？” 　　“本来没饿的。”李沧漠吐了口烟，低头看着姚宝珠，语气暧昧地说：“但是一看到你，忽然就觉得饿了。” 　　这个男人…… 　　骚。 　　姚宝珠笑了笑，眼波流转，抬眼看着李沧漠道：“哦？真巧，我也饿了。” 　　李沧漠脸上笑意更浓，问：“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吃啊。” 　　“嗯……我想想啊……” 　　姚宝珠故作思考状，手指轻轻在围栏上跟弹琴似的敲了敲，这个小动作被李沧漠看在眼里，让他忍不住心中一慌。 　　她怎么会有这个小动作？ 　　“我想□□气。”姚宝珠忽然说。 　　本来还在思考的，一听到姚宝珠这么说李沧漠就来了劲儿，刚才想什么全忘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笑容妩媚、眼神撩人的姚宝珠，只觉得那种又饿又渴的感觉更强烈了。 　　“哦？”李沧漠一脸坏笑，问：“吸什么精气啊？” 　　姚宝珠故意向着李沧漠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步。两人几乎要贴上，甚至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姚宝珠发现，李沧漠的体温是真的高，恨不得都在冒热气了。 　　她偷偷笑了笑，道：“还能吸什么精气，这里还有什么精气？当然是吸……” 　　“嗯？”李沧漠低下头，笑眯眯地凑过来听姚宝珠说话：“说啊。” 　　“当然是吸收日月的精华咯。” 　　姚宝珠赶紧退后一步，跟李沧漠拉开距离，转过身扶着围栏看着头顶的日月偷笑。 　　李沧漠被虚晃一枪，也忍不住侧过头笑起来。 　　还吸日月的精华呢？这丫头只怕真的是妖精变的吧！ 　　姚宝珠一笑便神采飞扬，有一种无忧无虑的神态，让人沉醉。 　　李沧漠从前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虽然也爱撩，但没想过真的要怎么样，可现在李沧漠的脑子里却出现了一个确切的念头。 　　不管明天会如何，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很想收了这个妖，免得她到处去祸害人间。 第12章 【Part 2 沉醉】02 　　李沧漠又用那种让姚宝珠起鸡皮疙瘩的眼神看着她，笑得痞里痞气的，一副憋着大坏的样子，让姚宝珠觉得危险却忍不住好奇。 　　“大哥啊，能不要这样看着我吗？”姚宝珠说。 　　“我的妹妹啊，”李沧漠一点嘴上的便宜都不放过，顺着那句大哥笑眯眯地接着说道：“长得好看还怕人看啊？” 　　姚宝珠笑起来，这个李沧漠还挺会拿她说过的话来怼她。 　　“那可不一样。”姚宝珠也学着李沧漠说。 　　“哪里不一样？” 　　“你这样看我，让我都有一种自己是只小白兔要被吃掉的感觉。” 　　“胡说八道，你当我是大灰狼吗？” 　　“你不是大灰狼是什么？”姚宝珠挑挑眉道：“你不又甜又咸小野狼吗？” 　　“我当然是大灰狼，不过……”李沧漠一脸坏笑，语气暧昧地说：“你怎么会是小白兔呢？你太小瞧你自己了，怎么也是只小母狼吧。” 　　姚宝珠低头笑起来，无奈地摇摇头。 　　他是小野狼，她是小母狼，这是在暗示她吗？ 　　见姚宝珠笑而不语，李沧漠也不再继续撩她，尺度这件事很重要，现在就刚刚好，再多说一句只怕就要变成性骚扰了，所以今天到此为止，差不多就得了。 　　李沧漠收起调笑的神色，弹了弹烟灰，语气稍微正经了些，问：“怎么这么早起来？昨天回房间也快十一点了，怎么，睡不着啊？” 　　“嗯。” 　　“怎么呢？不该啊，你昨天开了一天的车，晚上又吃饭喝酒的，应该很累才对……你这样不休息好，今天开车受不了的。” 　　姚宝珠倒是没想到，李沧漠还蛮会关心人，正经起来还蛮细腻的。 　　“没办法，就是睡不着，一会儿多喝几杯咖啡吧。” 　　李沧漠挑眉道：“哦？就是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吗？” 　　“嗯，怎么了？” 　　“你该不是想到今天要跟一起去若羌，太激动的吧？”李沧漠一脸认真地问。 　　…… 　　姚宝珠简直就是无言以对，他不至于自恋到这个地步吧。 　　看到姚宝珠一副快要翻白眼的表情，李沧漠就更来劲了，一脸得瑟地说：“你看你，肯定被我戳穿心事了。用得着这么开心吗？哎哟，这么喜欢我吗？” 　　…… 　　姚宝珠忍不住呲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 　　“唉，无奈。”李沧漠重重地叹一口气道：“我也知道，我这样的男人就是帅气、生猛、霸道，你们女人都抵挡不住，遇到了就是劫，唉，在劫难逃。” 　　姚宝珠真的是被李沧漠逗笑了，她笑得眼角纹都恨不得要笑出来了。 　　李沧漠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得意地挑挑眉，一边看着她笑，一边抽烟， 　　喜欢看她这样笑，无忧无虑的样子，招人疼。 　　姚宝珠笑得脸都酸了，白一眼李沧漠道：“还帅气、生猛、霸道呢，这种形容词亏你想得出来。你平时都是这么自恋的吗？” 　　“我这叫自恋吗？” 　　“嗯？” 　　“我这叫自信。” 　　李沧漠这么说话的时候，还真有一股飞扬跋扈的自信，一瞬间姚宝珠甚至觉得他方才说的话真的不是自恋。 　　他这个人就是简单生猛，横冲直撞。 　　可男人不就该有这种无所畏惧的霸道吗？ 　　就是因为现代社会太讲究礼貌，所以他这种有些粗鲁的男人，才格外有种原始的魅力。 　　姚宝珠含笑看着李沧漠，这一回又轮到李沧漠被看得发麻了，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幸好这时候两人身后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他们回头一看，是餐厅的门打开，服务生走出来，准备自助餐厅早晨的营业了。 　　见到有人出来，李沧漠赶紧熄灭了烟，套上连帽衫上的帽子，对姚宝珠小声说道：“我得走了，要不然一会儿得被发现，我们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见。” 　　说完，也不等姚宝珠反应，李沧漠就速度溜了。 　　姚宝珠有一种李沧漠是灰姑娘，自己是王子的感觉，时间一到，他就要消失，简直比童话里的灰姑娘还要准时，太阳一出来人就不见了。 　　然而看着地上的烟头，再想想李沧漠那张满口花花的嘴，忍姚宝珠觉得，这个童话未免也太成人了点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李沧漠一走，太阳就彻底升起来了。 　　东方的天空被朝霞渲染红，远方的鸣沙山金灿灿的，柔软地匍匐在朝阳之下，像是一个温顺的少女。 　　一切都在才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姚宝珠今天难得心情这样好，悠闲地吃了早餐，喝了三杯浓缩，让餐厅又给自己打包了一份早餐，灌走了一大壶咖啡才独自一人去车行取车。 　　取了车，姚宝珠在约好的地点接李沧漠。 　　她也是很佩服李沧漠，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亏得他能想到，还真的是斗争经验丰富，不去当间谍可惜了。 　　李沧漠从一个刁钻的角落里偷偷摸摸钻出来，敲了敲车门。 　　姚宝珠见到车外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带着墨镜口罩，虽然这边紫外线很强，但也用不着这样缝都不留吧？ 　　“用得着跟做贼似的吗？” 　　姚宝珠一脚踢开车门，李沧漠速度钻上车。 　　上了车李沧漠才把墨镜和帽子取下来，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不耐烦地抱怨道：“妈的，热死我了，痱子都要捂出来了，这儿地怎么这么热？” 　　“我也没觉得有人注意你啊，偶像包袱太重了吧？” 　　姚宝珠其实不是很能理解李沧漠的偶像包袱。 　　真的暴露了又怎样？还真有人会疯狂地追着他跑、疯狂的尖叫，抱着他的腿不放，要死要活地爱着他吗？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红！” 　　姚宝珠忍不住嗤笑一声，这男人，真的是自恋。 　　“多红？” 　　“有空让你见识一下，今天不行。”李沧漠对着后视镜揉了揉头发道：“今天你哥哥没有搞发型，对粉丝不礼貌。” 　　姚宝珠笑而不语，准备发动车子。 　　“啧。”李沧漠忽然感叹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太帅了。” 　　…… 　　见姚宝珠不说话，李沧漠逼问她道：“不说话？对我的话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帅帅……” 　　“啧！”李沧漠严肃地看着姚宝珠道：“你这人，不要净说些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帅谁不知道啊？我岂止是帅？江教授怎么说我的？简单、纯粹。唉，我这人，就是优点多，聪明，性感，单纯，知性……” 　　姚宝珠真的是笑得脸都要酸了，这个李沧漠怎么这么不要脸。她还是头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毫无羞耻心地夸奖自己。 　　“别贫了。”姚宝珠收了笑，把给李沧漠打包的早餐扔给他，发动车子道：“吃早饭，走了。” 　　姚宝珠发动车子，专心地开车。 　　李沧漠有些惊讶姚宝珠竟然还给自己带了早饭。 　　他看一眼姚宝珠，她举止自然，感觉并不是故意讨好他，似乎也没把这当一回事，这说明她并不觉得做这些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沧漠打开纸袋，里面还有一瓶果汁，有鸡蛋，有肉，有面包，有水果，营养还挺均衡，虽然是从酒店餐厅打包走的，但一看就是她仔细挑选过的。 　　他倒是没想到姚宝珠竟然是这么贴心的类型，还以为她和那些被关怀了的美女们一样，是个自我主义、只知道索取的自私鬼。 　　不错啊，没想到竟然还是可以娶回去的类型。 　　胸大又体贴，人还灵，完美啊。 第13章 【Part 2 沉醉】03 　　从市区到国道还有一段距离，市区没什么好看的景色，李沧漠吃完了早饭闲得无聊，便开始跟姚宝珠瞎扯。 　　谈恋爱、谈恋爱，感情这种东西都是谈出来的，所以聊天很重要。 　　“你这车有年头了吧？”李沧漠敲了敲车子，试着打开话题，问：“看不出来啊，你是这么念旧的人，买多久了？” 　　“这车不是我的，别人买的。” 　　“哦？别人给你买的吗？啧啧啧……”李沧漠一听就来劲儿了，故意说：“那你这个金主不行，太小气了，踹了他。哥哥给你买辆新的，怎么样？以后就跟着哥哥混。” 　　姚宝珠忍不住横李沧漠一眼，这个人，凡事都要往那个方面带，不损她几句不舒服是吧？她看起来就那么像是特殊行业从业人员吗？ 　　“我说是别人买的，可我有说是别人给我买的吗？” 　　“不是别人买的，不是自己买的，天上掉的？” 　　“偷的啊。”姚宝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 　　李沧漠倒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这妖精，嘴里就没一句真话，这谎话张嘴就来的能力跟他有的一拼。 　　可以啊，棋逢对手。 　　刺激。 　　“偷怎么也不偷辆好的，就偷这辆破车？”李沧漠踹一脚这破车，一脸嫌弃地说：“能不能坚持跑到若羌啊？别半路掉链子。” 　　姚宝珠忽然脸一沉，语气严肃地说：“不准说我的车破，也不准踹。” 　　李沧漠一愣。 　　姚宝珠平时是很开得起玩笑的人，所以这样语气严厉是很少见的事情。 　　很奇怪啊，倒不是性别歧视，而是一般只有男人才对自己的车这么宝贝吧，说都不让人说，女人不都是随意造自己的车的吗？ 　　不过李沧漠这人很识时务，人家生气了，自然不会火上浇油，虽然纳闷儿，却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赶紧打开车载音响，飞快地转移话题道：“来来来，让哥哥鉴赏一下，看你的音乐品味如何。” 　　一打开音响，一串节奏感极强的旋律便传来，刚才紧张的气氛瞬间就放松下来。 　　姚宝珠踩油门加速，每次听到这首歌她就控制不住地要把车子开得飞快。 　　这是一首英文歌，但又不是很主流当红的歌，李沧漠还真没听过。 　　“可以啊这个节奏感。”李沧漠仔细听着歌词，挑了挑眉问：“哟，看不出来啊，喜欢这么桀骜不驯的歌吗？” 　　姚宝珠一边给车子加速，一边面色从容地说：“人生除了爱情里的悲欢离合之外，还有很多值得我们歌颂的事情。” 　　“比如？” 　　“比如自由的灵魂。” 　　歌词里唱着：I’m looking for freedom . I’m looking for freedom，And to find it，may take everything I h□□e . 　　我在追寻自由， 　　我在追寻自由， 　　我付出一切去追寻它。 　　李沧漠看向专心开车的姚宝珠。 　　姚宝珠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随意地撑着脑袋，似乎沉浸在音乐里，神情放松。 　　李沧漠思索着她刚才说的话，想着，是什么样的女人才会轻描淡写地说出“追寻自由”这种话来？ 　　这一生，见过太多裹在美好皮囊的乏味、肤浅、俗气的灵魂，愚蠢、脑袋空空，汲汲于名，汲汲于利。 　　那些人一张嘴就让人发困，却还是喋喋不休地要求得全世界的关注；明明生来平庸，却还自恋得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浅薄。 　　但李沧漠身旁这个开车的女人却从不急于表达自己。 　　她总是微笑，笑得甜美，却又憋着坏，坏又坏得刚刚好，既不过于矜持，又不太过轻浮。 　　她能接住你每一个话头，但又极少在对话里暴露自己的真实态度，打太极的水平一等一，不显山不露水，神秘又难以了解。 　　但越是这样，就越让李沧漠想要探索，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五彩斑斓的世界里玩得开心，迷花了眼，终于发现了一个地方值得自己走过去、钻进去，一探究竟。 　　“看什么呢？”姚宝珠感觉李沧漠在看自己，笑着说：“没见过长得好看的人啊？不该啊，天天照镜子，应该习惯了吧？” 　　李沧漠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没看出来，嘴还挺甜的呀。 　　“我是在想，是什么让你这么向往自由。”李沧漠试探着问点严肃的问题。 　　“这还不清楚吗？难道不是很明显吗？”姚宝珠反问。 　　“嗯？什么？” 　　“当然是躲我的金主啊。”姚宝珠理直气壮地说。 　　李沧漠脸上的笑意更浓，就知道这丫头不会跟自己交心。 　　而且李沧哦发现每次姚宝珠不想说真话的时候，她就要说几句俏皮话转移话题。 　　嗯，可以的，很神秘。 　　“哟，金主是什么人啊？把你逼得往大西北的无人区跑？”李沧漠接着姚宝珠的话头道。 　　“当然是很厉害的金主咯。”姚宝珠扬起下巴，冲李沧漠眨了眨眼道：“人家可是很贵的，一般人养得起吗？” 　　…… 　　姚宝珠本是在开玩笑，放在平时李沧漠肯定要继续调笑下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知道是假的，听她这样说，李沧漠还是很不爽。 　　脑海里仿佛已经有了一个满肚子肥肠的秃头中年老男人把手放在姚宝珠腿上的画面。 　　靠，那股心火又起，恨不得要燎原。 　　“呵，是吗？”李沧漠虽然明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却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多少钱一晚？跟哥哥说说。” 　　“3000啊。” 　　李沧漠冷笑一声，她还真敢说，没羞没躁的妖精。 　　“不打个折？” 　　“你还想打折？”姚宝珠故意提高音量道：“你这是在瞧不起我的业务能力。” 　　“这怎么是瞧不起你呢，这是希望你看在我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给点优惠？”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了不起啊。” 　　姚宝珠强忍住笑意，点点头道：“行，可以打折。” 　　“这么好啊。” 　　“当然啊，你看怎么打折吧？”姚宝珠问。李沧漠还没开口，就听到姚宝珠继续说：“看你是要我给你打折手还是打折腿咯……” 　　…… 　　李沧漠噎住。 　　得，她这张小嘴巴还真的是一点不饶人。 　　可以，李沧漠喜欢嘴巴厉害的，够劲儿。 　　“不错，你这张嘴还挺灵活。” 　　姚宝珠笑了笑，李沧漠这张嘴，尽把话题往下三路带。 　　“你等着。”李沧漠又说。 　　姚宝珠疑惑地看过去，见到李沧漠竟然真的在掏钱包。 　　只见李沧漠把钱包里的钱一张张翻出来，有的还皱巴巴的，全都放在车前铺好，那副可怜样子，把姚宝珠都气笑了。 　　“285块，人民币”李沧漠一脸无奈，委屈巴巴地说：“还有三个泰铢硬币。” 　　“这也差太远了吧？” 　　“没办法，”李沧漠笑得贱贱的，语气暧昧地说：“你可是真的把我掏空了。” 　　“呸，谁掏空你了？”姚宝珠白李沧漠一眼，还挺会一语双关的。“这可不行，我不能这么便宜，我这人底线虽然很低，但还是有底线的。” 　　李沧漠可怜兮兮的样子，重重地叹一口气，继续翻自己的兜，结果掏了半天只掏出一张奶茶店的积分卡来。 　　“这个可以吗？”李沧漠问。 　　“这是什么？” 　　“网红奶茶店的积分卡，已经积满十个，”李沧漠抑扬顿挫地说：“可以换一杯焦糖奥利奥厚芝士波霸奶茶！” 　　姚宝珠终于是没憋住笑，被李沧漠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李沧漠可真的是个活宝！ 　　“你不是大明星吗，怎么这么惨兮兮的？竟然拿积分卡拉换，丢不丢人啊？” 　　“唉，你以为我们当明星容易吗？”李沧漠做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道：“我们就是公司的赚钱机器，没日没夜的工作，一点私生活都不能有，出了事情，还要被所有人骂，说扔你就扔你。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好意思一晚上收我3000块……” 　　李沧漠把奶茶店的积分卡递过去。 　　姚宝珠又把积分卡推回去。 　　“唉，可我们金丝雀也很惨的，每天要被金主□□，从精神到肉体，被皮鞭抽，被蜡烛滴，还要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就为了挣钱买几个名牌包。你舍得跟我还价？” 　　…… 　　“我们小明星要陪各种老女人、老男人睡觉的。” 　　“我们金丝雀要被各种大老婆、小老婆扒衣服在街上打的。” 　　“我们小明星会被黑粉下毒。” 　　“我们金丝雀会被正室泼硫酸。” 　　…… 　　一张奶茶店的积分卡就在两人中间推来推去，两人没完没了，乐此不疲。 　　“你看我一辆车都开了七八年了，你真要跟我还价？”姚宝珠问。 　　李沧漠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道：“你还有车？我连车都没有，搭便车还被人扔下来两次！” 　　…… 　　姚宝珠这一回是终于是无话可说了。 　　她认输好不好？毕竟自己就是扔他下车的人。 　　看一眼李沧漠，姚宝珠真有种旁边坐着一只大狼狗的感觉，可怜巴巴地举着积分卡，一脸祈求的样子。 　　她的一下子心就软了，笑起来，抽走了那张积分卡。 　　“行吧，只此一次，以后可都不打折了。” 　　李沧漠高兴地“嗷呜”地叫了一声，真跟一只小野狼似的。 　　可他还来不及说两句俏皮话，就听到砰地一声。 　　两人都是一愣，赶紧停下车来，他们刚刚好像是撞到什么了…… 第14章 【Part 2 沉醉】04 　　马路中间躺着一条狗。 　　姚宝珠把车子停到路边，两人赶紧从车上下来，可根本不用走过去姚宝珠便知道，那条狗已经死了。 　　看样子并不是他们第一个撞上去的，因为狗的身子已经变碾成两节，满地都是它的内脏，看样子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车子反反复复碾过去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就死了？” 　　姚宝珠点头。 　　“怎么办？”李沧漠问。 　　“还能怎么办？”姚宝珠表情冷淡地说：“死了就死了吧，活着的一切都是要死的。” 　　姚宝珠神情漠然，她看着那条狗出神的样子，让李沧漠觉得如鲠在喉。 　　虽然姚宝珠给李沧漠的第一印象是个胸大无脑的小妖精，但是他的潜意识却一直告诉他，这个女人是不一样的。 　　“死了就死了吧，活着的一切都是要死的。” 　　这句话本来没有任何错，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李沧漠就觉得膈应。 　　见到李沧漠要往那条死狗的方向走，姚宝珠赶紧拦住他。 　　虽然这戈壁上的城市并不像大城市那样车流拥挤，但毕竟是在大马路上，来往的车也不少，还是不安全。 　　“它都已经死了，你过去也没用，我们赶紧走，不要浪费时间，我们要赶去若羌，这样半夜都到不了。”姚宝珠说。 　　“让它这样在马路上继续被车子碾吗？” 　　“要不然呢？” 　　姚宝珠的话音刚落，便又有一辆车子从他们面前经过。 　　车轮直接从那条狗残破的身上碾过去，甚至都没有减速。 　　没有人会为了一条路边的死狗减速，死了就死了吧，谁也不会同情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却与它渐渐失去了联系。 　　世界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与世界无关。 　　也许这就是现代人的生活状态，彻骨的冰冷，绝对的孤独。 　　李沧漠觉得很难受，他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和这条路边的死狗又有什么区别呢？无数车轮从他身上碾过去，谁都没有要为他停留的意思。 　　死了就可以扔掉了。 　　李沧漠用力地从姚宝珠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走到了那条狗旁边。 　　一蹲下来，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儿就差一点让李沧漠吐出来，他猛地站起来，撑着膝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等那股想吐的劲儿下去了，李沧漠才又走回去，他脱下自己的衣服，裹住那只小狗的尸体。 　　身旁有车子不断地在经过，李沧漠也不管，他专注收拾着小狗的残肢，神态庄严，然后忍住那刺鼻的血腥味儿，抱着它走到了路边。 　　姚宝珠一直站在车边看着李沧漠的举动，原本漠然的神情渐渐变得动容。 　　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心碎的神情，眼眶有些泛红，怕被李沧漠看到，赶紧侧过头，闭上眼整理了一番心情。 　　等到李沧漠又走回车边，她已经神色如常。 　　“你抱它到哪儿去？”姚宝珠问。 　　“想找个地方把它埋了。”李沧漠知道抱着条死狗很麻烦姚宝珠，也耽搁她时间，便说：“你先走，不耽误你时间，我一会儿先回山庄，再找车走就行。不过这次你得记得把行李留给我。” 　　姚宝珠怎么可能真的不管李沧漠？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红，但是一个大明星抱着条死狗站在马路旁，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很猎奇，指不定又会出什么负面`新闻。 　　“没事，上车吧。”姚宝珠看了看前面的路牌道：“前面很快就到国道了，国道两边都是戈壁滩，我们就把它埋在戈壁吧。” 　　“真的不麻烦你了。“李沧漠却异常坚持，语气冷淡地说道：“你那么宝贝你的车，我抱它上去会把你的车弄脏的，你先走就是了，真的没关系。” 　　姚宝珠哭笑不得，这家伙还挺拧巴，这就跟她生气了？就因为她没有跟他一起在路边救小狗，所以就要划一条线，把她排除在范围以外，不当自己人了？ 　　这个李沧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对待小屁孩姚宝珠有对待小屁孩的办法，她脸一黑，语气严厉地说：“要你上车就上车，废话那么多，走！” 　　姚宝珠上车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往后看，果然李沧漠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抱着那只狗走了过来。 　　你看，对小孩就不能惯着。 　　上了车之后，李沧漠就变得特别沉默，完全不像平时那样贫，而是眉头紧锁，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跟谁生气。 　　姚宝珠真觉得自己是载了个八九岁的小孩儿。 　　毕竟八九岁的男孩，狗都嫌。 　　车子里都是血腥味，姚宝珠感觉到李沧漠其实很怕血腥味，所以把车子开得飞快。 　　上了国道她也没有马上把车子停下来，而是又开了半个多小时，一直开到鸣沙山的最末尾，才把车子靠在路边停下。 　　“就这里吧，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边的山就像是一尊卧佛，把死狗埋在这里挺合适的。”姚宝珠语气不咸不淡地说。 　　李沧漠点头，沉默地下了车。 　　姚宝珠也下了车，但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李沧漠走到戈壁滩上，把狗放在一旁开始在地上挖坑。 　　他光着上半身，肌肉结实，身体的线条匀称得就像是解剖图上的完美人型一样。 　　在太阳的炙烤下，他的皮肤在不停地在出汗，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如果不是旁边有一条血淋淋的死狗，而且他是在挖坑的话，这个画面应该是非常性感的才对。 　　姚宝珠带着墨镜，懒洋洋地靠在车边，一边喝着早上在餐厅灌的冰咖啡，一边看着李沧漠在那里给狗挖坑。 　　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李沧漠这个行为方式到底是怎么混娱乐圈的？只怕连他们学术圈都混不好。姚宝珠估摸着，他这个个性，应该不仅很会给狗挖坑，应该也一定非常会给自己挖坑。 　　李沧漠的坑终于挖完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狗放进坑里埋好，然而埋好之后，他却站在那小沙堆旁不走。 　　“怎么了？”姚宝珠这才走过去，催促问：“埋好了咱们就走吧。” 　　李沧漠一副为难的样子，蹙眉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差点什么没做似的……” 　　“差什么？” 　　“不知道。” 　　…… 　　姚宝珠掐指一算就知道差的是什么了。 　　他差的是仪式感。 　　死者什么都不需要，需要这一切的向来是生者。 　　生者需要缅怀的仪式，让我们的悲伤有处可以安放，不至于积郁在体内，慢慢变成庞大的怪物，终有一天由内之外杀死我们。 　　缅怀的仪式，是告诉我们，一切到此为止。 　　“算了，走吧。”李沧漠叹一口气说：“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李沧漠觉得自己再站在这里拧巴也实在是矫情，跟个多愁善感的小娘炮似的。他转身往车边走，可却没见到姚宝珠跟上来。 　　他疑惑地回过头。 　　只见姚宝珠走到那小土堆的正前方，忽然跪在了炽热的戈壁上。 　　姚宝珠双手合十，紧闭双眼，神态虔诚，嘴里小声念着些什么，叽里呱啦的，李沧漠完全听不懂。 　　然而即便不知道姚宝珠在做什么，李沧漠却还是沉浸在她营造的庄严里。 　　在这寂静的戈壁滩上，没有风，没有水，没有一直鸟儿经过，只有干巴巴的骆驼草和缓慢爬行的壁虎。 　　姚宝珠的声音回荡在这寂地之上，虔诚、悲悯、庄严、慈悲。她的姿态自有一种圣洁，在这荒凉之境，让人心生敬畏。 　　“阿弥陀佛常住其顶，日夜拥护……现世常得安隐，临命终时任运往生……” 　　姚宝珠终于念完，她睁开眼，对李沧漠招招手，李沧漠这才猛地回神，赶紧跑过去，扶着姚宝珠站起来。 　　“腿都跪麻了。”姚宝珠忍不住抱怨道。 　　李沧漠一下就心软了，低头查看道：“没跪破吧？你这细皮嫩肉的，这地说都是小石子。” 　　姚宝珠摇摇头道：“没事儿，站一会儿就好。” 　　两人站在那里，李沧漠又问：“你刚才念的是什么？” 　　“《往生咒》啊。”姚宝珠解释道：“给小狗超度的。” 　　“你不是说死了就死了吗？为什么还给它念《往生咒》？” 　　“我不再乎，你在乎啊。”姚宝珠神情温和地看着李沧漠，像是在看着一个孩子，语气温柔地说：“还有一句你来说吧，说完我们就跟它告别，上路了。” 　　李沧漠赶紧点头，几下姚宝珠要他说的话，然后学着姚宝珠的样子跪在土堆前。 　　他取下自己手腕上的转运珠放在土堆上，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语气郑重又虔诚地说：“死狗……愿你早日脱离苦难，福缘转生。” 　　念完这一句，李沧漠终于有一种彻底放松的感觉，那种未完成之感彻底消失了。 　　他站起来感激地看一眼姚宝珠道：“谢谢你。” 　　姚宝珠摇摇头道：“没什么，我懂的。” 　　“懂什么？” 　　姚宝珠微微垂眼，语气轻轻地说：“懂那种对世界无能为力，所以想要竭尽所能做点什么的感觉……” 　　李沧漠只觉得心上被人戳了一下，姚宝珠一句话就无比准确地说出他的状态来，但是一个大男人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这种拧巴的心态。 　　“走吧。”姚宝珠转身往车便走，干干脆脆，也不多废话。 　　李沧漠也赶紧跟上去。 　　这个女人真奇怪，看似冷漠残酷，无动于衷，没心没肺。可一个真的对他人冷漠无情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细腻的察觉别人的感情呢？ 　　姚宝珠没有上车，而是从后备箱拿出一大桶水来，招招手叫李沧漠过去，给他冲手。 　　李沧漠手上都是血，他一边洗手一边打量着姚宝珠，心中对她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 　　“你还信佛吗？” 　　“不信，我只相信科学。”姚宝珠毫不犹豫地说：“那些没有证据的事情，我都持怀疑态度。” 　　“那你哪里知道的《往生咒》，那么复杂，叽里呱啦的鸟语，亏你也能背下来。” 　　“我记性还行，听过好几遍所以就背下来了，我也是想忘都忘不掉。” 　　这么强？ 　　听几遍就背下来，这不叫急性还行吧，这叫过目不忘吧？ 　　李沧漠有些惊讶，如果姚宝珠没有撒谎，她这智商可不是一般的高。 　　姚宝珠似乎对李沧漠没有那么防备了，一边帮他冲着手，一边无心地继续说道：“不过我也不是完全不信这些，毕竟我妈懂很多这方面的事情，我也算是耳濡目染。应该说我对这些事情信又不信，叫做……薛定谔的迷信。” 　　“什么意思？” 　　“就是在奇迹出现之前，我对这件事情同时存在两种态度，同时信，也同时不信，只有当奇迹真的发生，我真的看到了命运存在的证据，感受到了神，观测到了神迹之后，这同时信又不信的态度才会坍缩成唯一的一种信或者不信的状态。” 　　…… 　　李沧漠无话可说，甚至觉得有些尴尬。 　　他只知道姚宝珠说了很多话，每句话单独听好像都听得懂，可放一起他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无奈地撇撇嘴，道：“我知道你是小仙女，可你能说句人话吗？” 　　“啊？” 　　“你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你到底信不信？” 　　姚宝珠被李沧漠逗笑，摇摇头，把水桶又放回去。给他洗了手，这里面就只剩小半桶水了。 　　“人话就是爱信不信！没文化……”姚宝珠白李沧漠一样，振臂一呼道：“走吧，咱们继续赶路了。” 　　“可以，很稳。” 　　两人上了车，继续往若羌前进。 　　虽然中途浪费了点时间，但是这个小插曲，却让李沧漠对姚宝珠这个女人的了解更加深入一些。 　　这个了解就是，姚宝珠真的是一个复杂的女人，很难懂。 　　车上还是有点血迹，想到姚宝珠那么宝贝这个车子，李沧漠估摸着她要难受。 　　“对不起啊，把你的车子弄脏了。” 　　“没事儿，这车的主人也爱狗，他会很高兴的。” 　　李沧漠皱眉，这车还真不是她的啊？ 　　难道是哪个男人的？ 　　前男友？ 　　现男友？ 　　“这车的主人是谁？”李沧漠忍不住问。 　　“我哥啊。”姚宝珠回答。 　　李沧漠还是有些担心，又问：“什么哥哥？干哥哥？亲哥哥？” 　　“当然是亲哥哥，我才不认什么干哥哥、干爹、干妈的。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要到处认亲，很缺亲戚吗？” 　　李沧漠笑起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亲哥哥就好，你哥就是我哥。 　　“你哥也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啊？” 　　李沧漠想，要是自己有这么个大尤物妹妹，那绝对不能让她自己到处乱跑，多危险啊，被外面的野男人惦记可怎么办。 　　尤其是他这种野男人，有贼心有贼胆的。 　　“我哥个自由主义者，对我很放养的。” 　　“可以啊，我喜欢自由主义者，有机会认识下你哥？” 　　“那怕是没机会了。” 　　“哦？不愿意让我见你哥？怕你哥不喜欢我？怕他不同意我们俩的事儿？” 　　姚宝珠笑起来，这个李沧漠，果然正经不了两句话就要开始不正经。 　　“你不会想见到他的，相信我。” 　　“为什么？” 　　“因为他死了。”姚宝珠语气平静地说。 第15章 【Part 2 沉醉】05 　　姚宝珠全家人都有信仰，爸爸喜欢研究八字，妈妈是占星师，哥哥跟着嫂子一起信仰了基督教。 　　只有姚宝珠，百无禁忌，什么都不信。 　　然而，他们的信仰，却只让姚宝珠总结出一个道理来，那就是，如果真的有神，那就有恶魔。偏偏，恶魔从来不撒谎，欺骗你的只有神。 　　神说要拯救世人，可又拯救过谁呢？ 　　神说爱世人，可它爱人的方式，却如同对待仇敌。 　　“宝珠啊，哥哥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所以不要再对我说抱歉。谁能想到会出现那样的事情呢？你想不到，我想不到，小雅也想不到。 　　本来这是一场无数巧合造成的悲剧，可人都脆弱，很少有人有直面痛苦和心碎的能力，所以我们总要怪罪点什么才能活下去。 　　怪罪别人，怪罪命运，怪罪神，怪罪你。 　　这也没办法，因为你总是人群里看起来最坚硬的那一个，你如果能做出更内疚、更自责、更生不如死的样子，他们可能反而无法怪罪你了。可你偏偏是个不喜欢展示痛苦的人，即便我知道你被折磨得夜不能寐。 　　…… 　　我知道，我死了之后，会有很多人来击垮你，但不要按照他们的剧本走。 　　宝珠啊，你这个人活得干脆，从不让别人操纵你的感情，从小就这样，即便是爸爸妈妈也不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或者改变你的想法。你一直活得很自由，谁都影响不了你，这也是哥哥一直想要保护的你身上的东西。 　　不要改变。 　　我死以后，你就继续去追求你的梦想，专心做你的研究，看你的星星。不想做什么就不必做什么，不必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不必做出一副可怜兮兮被生活击垮的样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穿漂亮衣服就穿漂亮衣服，想飞扬跋扈就飞扬跋扈。 　　哥哥不要你追求一个你不感兴趣的“完美”，也不要你被人人喜欢，只要你喜欢你自己。 　　别人可以说你冷漠，可以讨厌你，憎恶你，但是没有人有资格审判你。 　　哥哥的宝珠，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值得你流泪的人不舍得你哭泣，所以不要为哥哥难过，我只是想要休息，不想在和痛苦搏斗，我投降了，请你不要。” 　　神说： 　　你们祈求，就给。 　　寻找，就寻见。 　　扣门，就给你开门。 　　可他日日夜夜地敲那天国的门，求神来救救自己，哥哥也并没有得到拯救啊。 　　所以，神如果真的存在，那也是骗人的。 　　…… 　　车载音响里还在单曲循环着那首《Freedom》。 　　这首歌是哥哥生前最爱的一首歌，昆丁的电影《被解放的姜戈》的插曲。 　　然而一直都最后，哥哥的人生都一直被禁锢着，没有被解放过。 　　地球就是一个巨大的监狱，是宇宙囚禁我们这些劣等灵魂的地方。要让我们在轮回里不断地被奴役，不让我们轻而易举地得到幸福，不允许我们修成正果。 　　“life hasn’t been very kind to me lately， 　　but I suppose it’s a push from moving on.” 　　歌词里唱着： 　　命运近来对我不怎么客气， 　　但我姑且当作那是在催我前行。 　　…… 　　充满节奏感的音乐，让人忍不住跟随它一起摆动身体。 　　然而姚宝珠在开车，只能用撑着车窗的手随意敲着车门，轻轻地晃动脑袋。 　　李沧漠看向姚宝珠，她神色平静地开着车，甚至还调大了音乐，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在意，仿佛说的不是她哥哥死了这种事情，依旧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副放松愉悦的样子。 　　李沧漠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觉得一个人看起来不伤心，就是真的不伤心，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关闭了那个按钮，逼迫自己不去感受。 　　李沧漠没有想到，像自己这种聊骚界的翘楚，竟然有一天也能把天聊死，一提就精准无比地提到了一个雷区。 　　他不怎么会处理这种场面，磕磕巴巴了半天才道：“对……对不起啊……” 　　姚宝珠扑哧一声笑出来，问：“你对不起个什么劲儿？哦？难道是你杀的我哥？” 　　听姚宝珠语气这么轻松，李沧漠也没有那么尴尬了，但他也不好再深入问这个问题，怕问多了姚宝珠会难过，赶紧转移话题。 　　只见李沧漠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看着半空道：“宝珠哥哥，对不起……你在天之灵，请一定原谅我一路都在觊觎你妹妹的美色。请你放心，我现在已经端正了态度，会抱着对宝珠负责的态度跟她交往的，希望你能同意我和你妹妹的事情。” 　　姚宝珠简直就是对李沧漠的不正经毫无办法，这家伙，不占点嘴巴上的便宜就不舒服是吧？ 　　“你差不多够了啊，我俩有什么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姚宝珠白李沧漠一眼道。 　　“哦？这就忘了？”李沧漠冷哼一声道：“你不是听几遍的往生咒都能倒背如流吗？怎么，自己说过的话，不记得了？” 　　“我说什么了？” 　　“你翻翻你的口袋，你可是收了我的奶茶店的积分卡，怎么，想反悔。” 　　…… 　　姚宝珠噎了噎，意识到李沧漠指的是什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笑？”李沧漠问。 　　“好笑啊。” 　　“打算说话不算话？” 　　姚宝珠瞟李沧漠一眼道：“3000一晚的事情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这不是还没到晚上吗？” 　　李沧漠也是没想到姚宝珠会这样说，点点头道：“可以啊，那就等晚上吧。” 　　“嗯，你先睡一会儿吧，你昨天没睡好吧。瞧你那黑眼圈。” 　　李沧漠也不客气，把椅背往后摇了摇就准备睡一觉，说：“一小时叫我，要不然我一直睡你一个人开车无聊，容易疲劳驾驶。” 　　高速公路上开车最容易打瞌睡，所以一般旁边的人不要睡觉比较好，最好能一直插科打诨地说几句话，要不然司机一不小心打个瞌睡，就是个大事故。 　　“你放心，我睡不着的。”姚宝珠说：“我有睡眠障碍。” 　　“你怎么那么多毛病？”李沧漠忍不住皱眉道：“你平时都是怎么照顾你自己的。” 　　姚宝珠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跟我爸似的，快睡，废话那么多，一小时之后叫你。” 　　“好吧……” 　　他把椅被往后摇了摇，欲言又止，但还是闭上了眼，昨天是真没有睡好。 　　等李沧漠再醒过来，已经四五个小时过去了，姚宝珠根本就没有叫他。 　　“你为什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就没叫。要喝水吗？”姚宝珠递给李沧漠一瓶水道：“我们外地的到这边要多喝水，要不得脱水。” 　　李沧漠结果矿泉水，喝完准备仍才看到垃圾袋里都是空易拉罐，姚宝珠差不多喝了半打的咖啡…… 　　“一个人开车困了吧？”李沧漠道：“你应该叫我起来跟你说话的。” 　　“怎么可能困？”姚宝珠瞟李沧漠一眼，笑道：“你那个呼噜打得震天响，猪都睡不着。” 　　…… 　　这就很尴尬了，李沧漠清了清嗓子，掏出烟问：“抽根烟可以吧？” 　　“抽。”姚宝珠也顺便伸手道：“顺便帮我拿个咖`啡因能量棒。” 　　李沧漠把能量棒递给姚宝珠。 　　两个人一个抽烟，一个吸咖`啡因能量棒，场面略有些微妙的滑稽，却又让李沧漠忍不住有种和姚宝珠心心相印的感觉。 　　两个重度成瘾者，在车里吞云吐雾，感觉很有劲儿啊。 　　“我记得你跟我说，你是对咖`啡因精神上瘾，我是对尼古丁药物上瘾，对吧？”李沧漠忽然想起姚宝珠之前说过的话来。 　　“对啊。” 　　姚宝珠放下□□能量棒，神态似乎没有那么懒洋洋了，但还是深情冷淡。 　　她不笑的时候，真的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很难相处的高冷感。 　　车内冷气开得很足，香烟的氤氲里，姚宝珠的侧脸美得有种迷幻感，好像很遥远，又好像伸手就能触碰，这让李沧漠觉得有些晕眩，有生之年，头一次觉得这尼古丁也让人会上头。 　　上瘾是什么？ 　　上瘾，是一种强烈而持久的精神渴望。 　　李沧漠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眯着眼看着姚宝珠，原本抽烟能够让心跳变得平静，可现在却跳得更快了，扑通扑通，恨不得要从胸膛里冲出来。 　　他发觉自己总会这样不经意地被这个女人电到，惊艳，上瘾。 　　李沧漠一直认为男人的真爱是随时间沉淀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说白了就是想上，所以他不信什么从眼睛开始的爱情。 　　然而头一次，一个女人并不是让他的下半身其反应，而是让他的心脏先起反应。 　　肾上腺素的分泌，让心脏狂跳。 　　她就像是加了冰的可乐，他就像是掉进了米缸的老鼠，喜欢得泛滥成灾，从眼睛开始，到心脏，再到下半身。 　　忍不住想要对她做些罪大恶极的事情。 　　李沧漠向姚宝珠伸出手，像是中了毒一般，不发克制地触碰她柔软的、洁白的、细腻的手臂…… 　　是谁说过，我的罪大恶极大概还是会被赦免，因为先爱上你的是我的眼睛…… 　　然而，还听见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就在李沧漠触碰姚宝珠胳膊的时候，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两人往前一看，车头竟然在冒烟。 　　这破车还真的坏了。 第16章 【Part 2 沉醉】06 　　见到车头忽然冒烟，姚宝珠赶紧先把车靠边停下。 　　“你先下车等着。”姚宝珠对李沧漠说。 　　姚宝珠解下安全带，迅速下了车，打开车盖检查里面的情况。 　　李沧漠愣了两秒。 　　这什么情况？ 　　一般女人遇到这种事情，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姚宝珠这反应未免也太干脆果断了一点，好歹慌一下啊，怎么这么沉着冷静。 　　旁边坐着个大男人，这种技术活难道不应该找他求助吗？也不给他个机会英雄救美。 　　行。 　　强。 　　非要自己来就自己来吧。 　　李沧漠也下了车，不吱声，点了根烟，插着口袋吊儿郎当地站在路边，看着姚宝珠一个人趴在那里瞎鼓捣。 　　不得不说，香车美人，这个画面还挺带感，除了车破了一点，没人拽了一点。 　　天气热，发动机箱又烫，没一会儿姚宝珠就满头大汗，热得把防晒衫脱下来，穿着小背心继续鼓捣。 　　李沧漠歪着头看了看，觉得对不对，往旁边又走了两步，调整一下视线角度，这才找到完美的方向，然后继续叼着烟，一脸坏笑地看着姚宝珠一个人在那里忙。 　　嗯，屁股挺翘。 　　“你到底会不修车吗？在那里搞半天。”李沧漠见姚宝珠弄得完全不对，忍不住说道。 　　“当然不会啊。”姚宝珠理直气壮地说。 　　她是科学家，又不是工程师，为什么要会修车？ 　　“那你在那边搞那么大劲儿？” 　　“修个车有什么难的？我看看说明书不就知道怎么修了。” 　　姚宝珠一边看着说明书的解剖图一边皱着眉继续研究。 　　修车哪里那么容易，姚宝珠当她这是在拼模型啊？李沧漠也是服了她，她就宁愿自己对着解剖图瞎鼓捣，也不肯找他帮忙。 　　非要这么拽？ 　　还是看不起他？ 　　“行，你自己修。” 　　李沧漠心里窝火，真不管了，就站在旁边抽烟。 　　姚宝珠在那边对着说明书鼓捣了半天，终于是皱着眉站起身来。 　　车辆的现实情况变化莫测，一本简单的说明书虽然能让她搞清楚这车子的结构，但是毫无经验的她，完全无法判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儿根本无从下手。 　　她沮丧地把说明书一扔，放弃了。 　　还科学家呢，车都修不好，说出去都丢人。 　　姚宝珠终于放弃，她直起身，气闷地抹了一把汗，转身一看，见到李沧漠叼着烟在旁边看着她直笑。 　　笑什么笑？ 　　“你笑什么？” 　　笑她没用是吧？ 　　李沧漠憋着笑，摇摇头。 　　“笑我没把车修好是吧？”姚宝珠气鼓鼓地说。 　　她向来对自己的智商和实验能力引以为豪的，连天文望远镜她都有办法，却拿一辆车子毫无办法。 　　想想就有气。 　　李沧漠见姚宝珠真生气了，这才眼含笑意地看向她，问：“你这往脸上抹机油，是在跟我玩什么诱惑呢？” 　　“哈？”姚宝珠疑惑地又摸了摸脸。 　　“可以，”李沧漠强忍着笑，一脸严肃地点点头道：“虽然我比较喜欢抹奶油，但是你的话，机油也可以接受，可以可以。” 　　姚宝珠这才回神，赶紧凑到车前镜一看，见到自己脸上有两条机油的黑印子…… 　　“赶紧去擦擦。” 　　姚宝珠拿出纸靠在车前不大开心地擦脸，刚好李沧漠也抽完最后一口烟。 　　他弹开烟头，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让开。” 　　“嗯？” 　　“让开，我来。” 　　姚宝珠想起上一次换车胎，李沧漠也是这样。 　　拽得要命地弹开烟头，语气不耐烦地命令她让开。 　　从前在男人面前，姚宝珠都是相当难伺候的，她才是颐指气使的那一个，谁敢用这种语气叫她“让开”？ 　　姚宝珠在原地站了两秒，没动。 　　“让开啊。” 　　李沧漠更不耐烦了。 　　于是姚宝珠真的沉默地让到一边。 　　不得不说，从来都被绅士的对待，被男人捧在手心里，一句重话都不敢对她说，冷不丁被人这么霸道的使唤…… 　　还蛮爽的。 　　姚宝珠这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抖M的潜质。 　　李沧漠卷起袖子，弯下腰，露出结实的胳膊，开始检查发动机的情况。 　　他的神情专注，动作也利索，看起来很是那回事儿。 　　姚宝珠靠在车边，微微歪着头，眼含笑意地着看着他，果然啊，男人认真的时候最有魅力，早知道画面这么让人享受，早就让他来修了。 　　“开一下引擎。”李沧漠说。 　　姚宝珠赶紧跑去发动车子，只见发动机又开始有白烟冒出来。 　　李沧漠检查了一下发动机，又叫姚宝珠把引擎关了。 　　“工具箱。”李沧漠又说。 　　还挺会使唤她。 　　姚宝珠也不废话，赶紧跑到后备箱去拿工具箱递给李沧漠。 　　鼓捣了一会儿，李沧漠终于直起身子来，把扳手往旁边一扔，不耐烦地皱着眉。 　　“怎么了？” 　　李沧漠尽量简洁地给姚宝珠解释道：“发动机气缸的缸垫磨损，产生了间隙，所以散热器里的水进了燃烧室，变成水蒸气从排气管排出来，我们看着就像是在冒烟。” 　　姚宝珠点头。 　　“还点头。” 　　“嗯？” 　　李沧漠一脸不屑地问：“听懂了吗？” 　　“听懂了啊，又不难懂。” 　　“装。”李沧漠居高临下地看着姚宝珠，冷笑一声问：“那我问你，缸垫在哪里？” 　　这个李沧漠又瞧不起她的智商。 　　而且姚宝珠觉得，李沧漠对笨人的态度似乎太不友好了，他自己是有多聪明？ 　　“嗯？”李沧漠挑眉。 　　姚宝珠准确地指了指缸垫。 　　“这里。” 　　“哟，不错啊。那燃烧室呢？” 　　“这里。” 　　为了避免李沧漠继续问下去，姚宝珠便按照刚才看的说明书里的发动机解刨模型，一个个顺着给李沧漠指出来。 　　“散热器、进气管、排气管，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您这是在给我随堂测试呢？” 　　“还真的都知道啊。”李沧漠笑起来，觉得很满意，又点了根烟，上下打量着姚宝珠，问：“搞这么清楚，在哪里学的修车的啊？新东方还是蓝翔？” 　　姚宝珠听不懂李沧漠的梗，一脸迷茫。 　　李沧漠知道要保住听不懂，侧过头在那里偷笑。 　　“我学修太空车的！”姚宝珠没好气地说。 　　“可以啊。”李沧漠轻笑一声，戳破姚宝珠道：“不愧是记性还不错的人，这说明书看一遍，就记得发动机的结构了，可以可以。” 　　这个李沧漠也还挺聪明，姚宝珠不跟他继续贫了，问：“现在缸垫坏了怎么办？” 　　“换啊，还能怎么办。” 　　“这里哪里有换的？” 　　“是啊，这里哪里有换的……”李沧漠叼着烟，看着姚宝珠，还是笑得吊儿郎当，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这里可是无人区呢。” 　　…… 　　是啊，这里可是无人区呢。 　　两人早上九点出发，先开了一小时从市区到国道，因为那条死狗耽误了一两个小时，在国道上开了六个小时，修车又耽误了一个小时…… 　　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只怕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戈壁的深处，按照一般驴友的行程计划，这个时间要么已经找地方落脚休息了，要么早就经过了这一段快到下个城市了。 　　所以在这个时间点，要等车子经过救他们，真的要看运气。 　　姚宝珠从车里拿了罐咖啡出来，一边靠在车门边喝一边慢悠悠地问李沧漠道：“你手机有信号吗？” 　　“没有。你呢？” 　　“也没有。” 　　两人，一个站在车头抽烟，一个靠在车门喝咖啡。 　　太阳已经不似中午那样恶毒，已经到了地平线的上方。 　　照说遇到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正常人多少应该有些慌张，就是急哭了也很正常，可这两个人却稳如泰山。 　　大概是因为他们其中一个曾经数次陷入绝境，对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再熟悉不过；另一个则早就习惯了命运吊诡，对人生从来没有任何期待，也早就不想要这狼狈的人生了。 　　两个人都异常的冷静。 　　“现在我们做什么呢？”李沧漠问。 　　姚宝珠把手里的空易拉罐用力地往远处一扔，摇了摇头。 　　天知道。 　　“哟，你这素质可以啊，随地乱扔垃圾。”李沧漠说。 　　一边这样说着李沧漠就一边随手把手里烟头弹开了。 　　姚宝珠笑起来，也不说话，转身爬到了车顶坐下。 　　太阳已经快到地平线上，远方的天空一直在变换着颜色，从金色逐渐变成红色，像是被火烧过…… 　　姚宝珠的脸被这夕阳染上一层温柔的光辉，她眉目如画，脸上有浅浅的笑意，李沧漠有一瞬间觉得这张脸他一定永远都不会看厌，即便他曾经是一个不说永远的人。 　　他又想起那句话。 　　先爱上你的是我的眼睛…… 　　姚宝珠看向李沧漠，微笑着冲着他招手。 　　“你不是问我，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吗？”姚宝珠说。 　　“嗯？” 　　“不如一起看个夕阳。” 　　…… 　　李沧漠侧过头笑了笑，然后才点点头。 　　“这个主意不错。” 第17章 【Part 2 沉醉】07 　　李沧漠动作利落地爬到车顶。 　　饶是在这种关头，他也没有忘记耍个帅，而且用了一个姚宝珠想都没想过能在现实中见到的高难度动作。 　　他两只手抓住车窗，身体笔直，仿佛挣脱了地心引力一般，整个人横过来，然后轻轻一点车盖，整个人便跳起来，一个转身稳稳地坐在了姚宝珠身边。 　　姚宝珠虽然智商挺高，但是身体平衡能力还真的不是特别好，她一向对于那些能做到自己做不到事情的人很佩服。 　　没想到这个李沧漠除了小痞子的一面，还有这么酷的一面，还挺多变的呀。 　　挺有趣。 　　“这么帅呀？”姚宝珠侧过头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盯着李沧漠，故意说：“身体控制能力这么好呀？” 　　李沧漠强忍住笑意，得意地说：“那是当然的，以前没见过这种操作吧？” 　　“见过类似的，国外有很多搞户外健身和跑酷的，倒是有点像。” 　　李沧漠挑眉，斜着眼看着姚宝珠，冷哼一声道：“哟，这你都知道？平时接触这些人接触得挺多啊，怎么喜欢身体好的类型？” 　　姚宝珠忍不住轻笑一声。 　　听李沧漠上半句她就知道他下半句要说什么。 　　“看样子需求挺高啊。”李沧漠又说。 　　果不其然。 　　姚宝珠笑而不语，李沧漠这家伙就是这样，不把话题往下三路带就不舒服。 　　别的男人要是总这样跟姚宝珠说话，她肯定就有种被轻薄的感觉，必定要翻脸，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沧漠说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就是忍不住想要原谅他，什么都不愿意跟他计较。 　　“差不多得了啊。”姚宝珠娇嗔地白李沧漠一眼。 　　李沧漠抿嘴笑了笑，侧过头也不说话了。 　　他们的确不应该继续聊这个话题，这戈壁深处，穷途末路，孤男寡女，这种事情聊多了怕是一不小心就容易擦枪走火，发生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毕竟，人在没有任何限制的地方，最容易放纵身体。 　　这两个人虽然都管不住嘴，但是都知道适可而止。 　　两个人都从彼此身上收回目光，都再一次把视线放在远方。 　　太阳在地平线附近，看样子很快就要日落了。 　　沙漠里的天美得不甚真实，今天的天空有云，总说万里无云才是好天气，可最美的天空，总要有几朵云才可以。 　　太直白的天空得缺乏层次，有云才能显得天空更湛蓝，就像是经历过痛苦的人，才知道幸福可贵。 　　地平线的天空因为太阳角度的变化，一直变幻着颜色，从金色变成红色，一会儿又像是被烧红的铁。 　　戈壁深处的无人区，笔直的公路直直地通向天边。一辆孤独的黄色越野车停在路边，两个坐在车顶的人，并排看着远方。 　　如果此刻有一架相机，应该能拍出一张最好的照片。 　　然而人生最美好的东西，大概都是无法用影像文字留住的，只能留存在眼睛里，记忆里，心里。 　　“每次当我看到这种太自然瑰丽奇幻画面的时候，我都忍不住觉得，活着真好。”姚宝珠忍不住心生感叹。 　　李沧漠挑眉，看姚宝珠一眼，笑着问：“这话意味深长啊，你平时是觉得活着不好吗？” 　　“也没有不好吧……”姚宝珠想了想措辞，轻笑一声道：“只不过也没什么值得让人开心的事情发生，就那样吧……” 　　无悲无喜，心如死灰。 　　“谈了几次恋爱啊？”李沧漠忽然问。 　　“啊？” 　　姚宝珠莫名其妙，怎么话题忽然就扯到这里来了。 　　“你这话题转换太快了吧？” 　　“什么没有值得开心的事情，你这是恋爱谈多了，麻木了吧？活着好事情多了去了，你要去发现。” 　　…… 　　得，姚宝珠忍不住嗤笑一声，摇摇头。 　　李沧漠对她的印象也是真的很顽固了，他大概觉得她就是除了谈恋爱和买包包，也没有别的人生追求的女人了。 　　所以她不开心就一定是因为谈恋爱谈麻木了。 　　姚宝珠忽然举起两只手，左看看，又看看。 　　“你在做什么？”李沧漠一脸疑惑。 　　“你不是问我谈过几次恋爱吗？” 　　“嗯？” 　　“我看看我两只手能不能数不数得过来，比较我这种智商不高的人，数学也不好，超过两只手就数不清了。” 　　…… 　　李沧漠噎了噎，虽然知道姚宝珠是在开玩笑，但是心里又不爽了。 　　他也是，明知道答案会让他不舒服，他何必非要问？ 　　“呵，看来你的经验挺丰富的啊。” 　　“那肯定的，3000一晚你以为是白花的吗？金主爸爸又不傻。再说了，没点业务能力，我哪好意思收你的奶茶店积分卡？” 　　“是啊，你还差我一晚呢，打算什么时候还？” 　　“看时间吧，我业务很忙的。”姚宝珠又看一眼李沧漠，也问：“我回答了，是不是该你回答了。你呢？身为堂堂亚洲炮王，你是百人斩啊还是千人斩啊？” 　　“那我可真数不清。”李沧漠扬了扬下巴，拽得要命地地说：“你也知道我的，拥有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和性感又危险的body，多少女人前仆后继地往我身上扑，我挡都挡不住的。” 　　姚宝珠白李沧漠一眼，冷笑一声。 　　“哦？你嘲讽我？” 　　“你装。” 　　“我装什么了？” 　　“装能呗。” 　　明明是个好人，非要装作很坏的样子，明明心里是个纯纯的小男孩，非要表面装一下自己坏的多么有魅力，多么的不在乎。 　　“我觉得你不是。” 　　“你觉得不行？” 　　“不大行。” 　　李沧漠垂眼看着姚宝珠，笑了，笑得又坏又痞。 　　“你知不知道，我最听不得别人说我不行。” 　　“那我可不知道。” 　　“要是男人说我不行，我他妈上去就是一拳。”李沧漠拽得要命地说。 　　“哦？这么凶的呀？” 　　姚宝珠可不怕他，她就是相信，李沧漠不会伤害她，明明不过认识了一天而已，他却给她一种没来由的安全感。 　　姚宝珠挑挑眉，笑容妩媚，又问：“那要是女人说你不行呢？” 　　“那就看好不好看了。” 　　“像我这种呢？” 　　“像你这种好看的女人要是说我不行，那我可就要请她吃东西了。” 　　“吃什么？” 　　“大香蕉啊。” 　　…… 　　李沧漠点了跟烟叼在嘴边，又是他那标志性的痞里痞气的坏笑，笑得让坏女人想为她收心，好女人想为她堕落。 　　姚宝珠愣了一下，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回过神来，扑哧一声就大笑了起来。 　　她笑着摇头，这个李沧漠，言行举止，说话用词，怎么看都是一个流氓、痞子、大坏蛋，坏得坦坦荡荡，坏得纯真无限。 　　姚宝珠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当偶像的。他的个性一看也不是那种会装乖的人，想想也知道他平时的说话做事的作风，大概能把他的公司高层给气死。 　　姚宝珠横李沧漠一眼，呸他一声道：“脏！” 　　活该跟她一起沦落到这世界尽头来。 　　李沧漠也笑了笑，抽了一口，耸耸肩，从姚宝珠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远方，继续看着难得的日落…… 　　明明是每天都会经历的景象，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这却是他人生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去看、去感受。 　　姚宝珠却无法把目光从李沧漠身上移开。 　　她真的对这个男人很好奇，她从前的印象里，那些偶像都是那种乖乖仔，就算有长得坏坏的类型，本质上也是乖乖仔，像李沧漠这种一股社会人痞气的还真没见过。 　　李沧漠这一身习气到底是哪里来的？ 　　“刚看你修车挺熟练的，原来修过啊？”姚宝珠忍不住问道。 　　“修过啊。” 　　“还真修过？”姚宝珠有些惊讶地问。 　　李沧漠难得严肃点，点点头，语气平淡地说：“是啊，原来出道前我什么工作都做过的。” 　　这已经不是姚宝珠第一次听李沧漠说这句话了，虽然他满口花花，感觉十句话有十一句都是假的，其中还包含了一句潜台词。 　　但是姚宝珠却觉得这句话应该不是谎言。 　　“你都做过那些工作？” 　　“你能想过的，能挣钱的工作，都做过。” 　　“嗯……总统？” 　　…… 　　李沧漠噎了噎，叼着烟瞥一眼姚宝珠道：“小姚，咱们能说点实在的吗？” 　　“律师？医生？警察？” 　　李沧漠知道姚宝珠是故意的。 　　“哟，还看不出来啊，我们小姚是个制服控啊？可以啊，知道了，记住了。” 　　李沧漠反将姚宝珠一军。 　　姚宝珠又笑起来，这个李沧漠，跟他聊天永远都不会无聊。 　　李沧漠慢慢地吐出眼圈，又说：“我可做不了那么高端的事情，我这种小痞子，二流子，亚洲炮王，也就只能做做底层的工作，什么端盘子啊，修车啊，发传单啊……” 　　虽然工作没有贵贱，但是姚宝珠真的很难想象，李沧漠这样一个得瑟的一个男人，英俊又才华洋溢，这么骄傲，曾经也低三下四地去给人端盘子，发传单。 　　“你这人生，还挺大起大落的嘛。” 　　李沧漠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抽了一口烟。 　　“那必须的啊，我这种有故事的男人。” 　　“哦？什么故事，讲讲啊。”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多么拽。”李沧漠抑扬顿挫地说，表情夸张。 　　“多拽？” 　　“什么都不服。我呢，仗着自己又高又帅又聪明，才华洋溢人人爱，我爹妈惯着我，老师不管我，就横行霸道。读书的时候，三天两头跟人打架，我和我那群发小，先跟年级里不服的打，打完和学校不服的打，打完自己学校打别的学校，然后顺着公交站，一个学校一个学校的打……” 　　虽然怀疑李沧漠的话有夸张的成分，但是想到十三四岁的李沧漠，一脸青涩稚嫩，吊儿郎当的在街上横着走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到后来那整条马路，所有的学校，我们都打遍了。连我们班主任都怕我，都不敢跟我说话的。” 　　“那你还挺厉害的。” 　　“那当然，就是有点后遗症，走路的时候有点怕，得罪的人太多，生怕哪里冒出个人忽然给我一个搬砖。” 　　姚宝珠哈哈大笑起来，可以想象一边装得很牛逼，一边又小心翼翼地怕人暗地报复的心理。 　　“我十几岁的时候，真的是很皮，爹妈和老师都头疼死了。” 　　姚宝珠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李沧漠多让人没办法。 　　要知道没有什么人比十几岁的孩子更坏的了，因为无知所以无畏，而且正是自我意识简历的时候，非常在意世界的看法，又不得其法，只知道彰显自我，所以总要做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而且原因往往都很可笑，一不小心就会犯下大错，再回首可能整个人生都已经蹉跎荒废了。 　　所以李沧漠能从当初昂不良少年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跟那些小痞子一样走歪，一定不是什么巧合，多少会有些深层的原因。 　　比如说，因为他是一个本质善良的人。 　　因为一个有良知的人，跑也跑不了多偏的，因为他们不是真的为所欲为。 　　“我就是小时候太拽了吧，所以大了才会被社会教做人，说实话，我的成长教育都是进了社会才学的，原来就是太顺，太被惯着了，所以长成现在这样。” 　　“挺好的啊，你这是自由成长，我觉得青春的时候做什么都不为过。” 　　不像是姚宝珠，被揠苗助长，最后长歪了。 　　“当小流氓叫自由成长？”李沧漠笑起来道：“你这人挺会用词。” 　　“真的，我不觉得青春期打打架，谈谈恋爱，尝试一点边缘的事情，甚至渣一渣是什么人生污点，对于你来说，那可能恰恰是你成长的必然之路。再说了，你这种当偶像的，就是要不听话才会更有出息，要不然一点个人的人格特质都没有。我一直相信，只有经历过自由的叛逆与脱轨的人生，才会有自由的修正与生长。听话并不是不好，但是听话很可能是因为丧失了生命的活力，恰恰是没有成长，是停滞与枯萎，你这样就很好，自由生长，野蛮生长。” 　　李沧漠看着姚宝珠半天没说话。 　　姚宝珠回过神，看向李沧漠，只见他叼着烟，吊儿郎当，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怎么了？” 　　“仙女，说人话。” 　　姚宝珠哈哈大笑起来，李沧漠也笑起来，点点头道：“可以啊，懂我。” 　　“那不是肯定的吗？”姚宝珠也不正经起来，道：“你以为我们这种一夜三千的就活好就行了吗？客人们要的是懂，是理解，要不然生意怎么会好。” 　　李沧漠赶紧点头道：“这积分卡花得值！” 　　天色更黯了，姚宝珠赶紧收了调笑的神色，扯了扯李沧漠道：“快看，开始日落了。” 　　沙漠的太阳是圆得像是一个大盘子，一跳一跳地往地平线下移动，天空渐渐地由火烧的红，变成粉色，又变成紫色。 　　天色越来越昏暗，李沧漠看着前方，可意识却忍不住牵挂着身边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忽然又成了十几岁的少年，心跳如雷。 　　李沧漠试探着伸了伸手，他想着，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世界的尽头，到了这穷途末路的时候，这时候不大胆一点，还等着什么时候大胆呢？ 　　不如把在车里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吧。 　　李沧漠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姚宝珠的肩上。 　　姚宝珠没有动，她感觉左键的手抖了抖，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用力地抓住了她，她便也顺势地靠在了他的肩头。 　　她没有想太多，反正不过是一程的搭车客，到了目的地，怕是一生都不会再相见，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夕阳之下，相互依偎一下又会怎样？ 　　更何况，他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味，叫她沉醉。 　　“太阳落山了。”姚宝珠靠在李沧漠的肩膀上道。 　　“嗯。”李沧漠闷闷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侧脸上。 　　哪还有什么心情看日落呢？心里全是些罪大恶极的想法。 　　鼻子里都是她的发香，还有她淡淡的香水味，她的味道就像是鸦`片一样让人上瘾，叫他沉醉。 　　鬼使神差地，李沧漠低下头，吻了吻姚宝珠的头发。 　　…… 　　明明知道不该，却只能怪你过分美丽。 　　就像是毒苹果，明知道会死还是要尝一口。 第18章 【Part 2 沉醉】08 　　李沧漠轻轻地吻了一下姚宝珠的头发，却没敢太用力。 　　在姚宝珠身边，李沧漠总有种镜花水月的迷幻感，一切美得太过不真实，怎么会有个人这么对味儿？一颦一笑，一字一句，都刚刚好的让他心动。 　　所以他怕太用力，这个梦就会碎掉。 　　姚宝珠感觉到头发上的异动，像是李沧漠在吻她，可这个吻又太轻了，以至于她都不敢确认到底是吻，还是他的嘴唇不小心擦过了她的头发。 　　李沧漠有没有这么怂啊？ 　　姚宝珠憋着笑，继续看着夕阳。 　　这个男人，有时候很莽，有时候又怂，明明她都已经靠着他了，怎么还不知道进一步主动一点？ 　　可就是因为他这样不按照常理出牌，反倒是让姚宝珠觉得他有些特别。 　　还挺喜欢他这个小痞子偶尔流露出少年般的羞涩和矜持来的。 　　姚宝珠决定还是慢慢来，先让他稳定一下情绪，便随口跟他找着话题闲聊。 　　“一直没问你去到这边来是做什么？”姚宝珠问：“为什么想去若羌？” 　　“想看看楼兰古城、米兰古城、罗布泊……尤其是想去阿尔金山，那里与一个野骆驼的保护区，我很想能亲眼见到野骆驼。” 　　这倒是让姚宝珠有些惊讶。 　　“你喜欢野骆驼？”她也很喜欢。 　　“我也没有喜欢吧，毕竟也不了解，就是想看一眼。” 　　“你不喜欢为什么要看？” 　　“因为我喜欢的人有一个心愿，就是去罗布泊拍野骆驼和胡杨林，所以我就是想去她去过的地方，看她看过的风景。” 　　还真看不出来，这个满口花花的男人，竟然这么痴情，而且爱得这么晦涩，他对那个女孩子也算是真爱了。 　　“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不一起来？搞得这么苦情……” 　　“因为我找不到她了啊。” 　　明白了，还是个悲伤的分手的故事啊。 　　“真的想找一个人应该也不难吧？” 　　姚宝珠直起了身子，李沧漠也收回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那个人人，李沧漠狂乱的心绪就平静了下来，喜欢上姚宝珠的是他的眼睛，但先爱上那个女人的却是他的灵魂。 　　眼睛的爱叫人冲动，心痒难耐，要触碰，要贴近，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让人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恨不得立刻展开一段肉体关系才好。 　　灵魂的爱却叫人安静，仿佛走了一万里路的人忽然回到了家，安心又克制，是多巴胺的分泌，让人感到愉悦和平和，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够心满意足。 　　“一面之缘而已。”李沧漠说：“她说不定都记不得我是谁了。” 　　这倒是让姚宝珠没有想到，一面之缘就惦记到这份上，这女人是有魔力吧？ 　　“说实话，如果不是心里有她，在我们那个五光十色的圈子，我恐怕早就迷失了。” 　　“看来你真的不是亚洲炮王咯，被冤枉的？” 　　“当我不是，我这个人自制力是很好的，宁缺毋滥的好么？” 　　姚宝珠笑了笑，虽然知道李沧漠心里有个白月光，但是也不难受，反正是个不可能的人不是吗？ 　　见一面就爱上，从此之后念念不忘，这种爱可不靠谱，十有八九爱上的是自己的幻觉和想象，就因为错过了，没有得到，知道再无可能，所以才在回忆里一直美化那个人，一直到把那个人神话为止。 　　“我记得人类学家Helen fish曾经说过一个理论，那就是对于想要的东西，我们等待的时间越长，大脑就会分泌越多的多巴胺，让我们更觉得那样东西充满诱惑。” 　　“什么意思？” 　　“就是等待的越久，大脑就会分泌一种化学物质，欺骗我们，让我们觉得那样东西超出现实的美好。” 　　…… 　　见李沧漠不说话，姚宝珠又说：“三岛由纪夫又说过，我们心中某些隐蔽的愿望，一经实现，往往会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 　　李沧漠又点了根烟，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其实一面之缘，就此错过倒也不是坏事，也许你们真的相识，真的互相了解，你心中这份神圣的感觉反倒会消失了。”姚宝珠看向李沧漠，目光灼灼，眼神温柔得可以涂炭生灵，她说：“所以，就继续把她放在神坛上，拥有一些一点世俗的快乐，不好吗？” 　　姚宝珠看着李沧漠，残阳里，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眼睛却依旧很亮。 　　他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抽了一口烟道：“可我就是这样的男人。” 　　“怎样的男人？” 　　“见过玫瑰，就不会爱上野花。” 　　…… 　　姚宝珠噎了噎，她怎么就成野花了？ 　　这个评价，她一时不知道是应该觉得高兴好，还是应该生气好。 　　姚宝珠琢磨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李沧漠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姚宝珠摇摇头，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出击，没有成功的。 　　这个李沧漠，撩了她一路，又是搂她，又是偷偷亲她，末了又跟她来一句，不行，他心里还有白月光，她这朵路边的野花他不能采。 　　幸亏姚宝珠本身是个自我意识很强，不容易被带节奏的人，要不然此刻真的可能需要怀疑人生了。 　　“我觉得网上对你的评价太准确了。” 　　李沧漠冷哼一声，抽了口烟，问：“什么评价？痞子？炮王？” 　　“都不是，是一句别人不大怎么注意的话。” 　　“哪句？” 　　“李沧漠啊？呵……他应该去开一个专门伤人心的公司，太他妈专业了。”姚宝珠说。 　　李沧漠噎了噎，忽然无言以对。 　　“我伤你心了吗？”他问。 　　“你倒是想得美，你要是真的能伤我的心……”姚宝珠顿了顿。 　　“怎样？” 　　“还能怎样，当然是敬你是条汉子咯。” 　　如果真有人能打开姚宝珠的心扉，让她彻底敞开她自己，走进她的灵魂，弥合她的伤痛，叫她爱上他，那就算是最后要为他心碎，她也是愿意的。 　　心碎有什么可怕，至少还有感受心碎的能力，总比麻木来的好。 　　“别说我了，你呢？”李沧漠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来看野骆驼和胡杨树。”姚宝珠说。 　　李沧漠轻哼一声，根本不信。 　　“说实话好吗？别拿我的答案来应付我。” 　　“真的啊……我骗你做什么？”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哥哥的梦想啊。”姚宝珠回答道：“只可惜，他没来得及实现。” 　　李沧漠的神情严肃下来，是姚宝珠那个死去的哥哥吧，这辆车子的主人，她开着他生前的车子，去他生前最想去的地方，看他最想看的风景，跟他的想法倒是挺像。 　　“你哥哥去世多久了。” 　　“五年。”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本来是想早点来的，人嘛，就是这样，总想着有时间再去，往往就再也没有时间了。” 　　“怎么现在就有时间了呢？” 　　姚宝珠顿了顿。 　　“嗯？” 　　也许是都敞开心扉，又也许是因为两人伸出这样的无人之境，有一种全世界只剩下彼此的信任感，所以姚宝珠也就没有再撒谎。 　　“其实读完博士我就想来的，但是那时候我的项目忽然得到了资金支持，我就想着先把项目启动了再说，但是有的事情开始了，就是没完没了，一直到最近我的研究有了突破，我没有什么牵挂了，就来了。” 　　…… 　　李沧漠没有说话，姚宝珠继续说道：“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情，自已一个人跑来的，估计那边都怀疑我被人绑架了吧，毕竟我的研究项目还挺有价值的。” 　　…… 　　李沧漠还不说话，姚宝珠疑惑地看向他，可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她根本就看不清李沧漠的神情。 　　“你怎么了？” 　　“你读什么博士？研究什么项目？你不是说你学设计的吗？” 　　“啊？”姚宝珠还没察觉出异样了，笑了笑道：“我可没骗你，宇宙就是大设计啊。我是天体物理学方向的，研究的项目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李沧漠还是不说话，姚宝珠以为是自己说他听不懂，这个骄傲的男人生气了，赶紧戳了戳他道：“瞧你，我开玩笑的，不是怕你听不懂，其实说起来原理也简单，就是属于保密的东西，我觉得也没必要说。生气了？” 　　“你在哪个大学读的博士？” 　　“加州理工。”姚宝珠解释道：“虽然这个大学没有哈佛牛津有名气，但是这个学校是个研究型的学校，适合那种专心搞学术的，就是压力有点大。” 　　“我知道，我了解这个学校。” 　　李沧漠忽然沉默下来，猛地抽了两口烟，整个人的状态忽然变得非常不对劲。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下去一下。” 　　“做什么？” 　　李沧漠随口找理由道：“上个厕所。” 　　姚宝珠觉得有些奇怪，说实话，这沙漠里蒸发量这么大，还真的没有特别想上厕所的感觉，而且李沧漠好像没怎么喝水吧？ 　　怎么这么奇怪。 　　只见李沧漠跳下车，走到姚宝珠身后，走得远远的，姚宝珠回过头看了他几眼，见他还在走，便回过头来。 　　虽然天很黑，什么都看不到，但是看着人家上厕所毕竟不大好。 　　…… 　　李沧漠走了好久，才停下脚步，他觉得自己方才那一刹那，激动得差一点就要停止呼吸了。 　　记忆里的那个人短发，带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整个人哭成了猪头，说话声音也哑哑的，而且兴许是因为一直觉得她是个学霸，所以脑海里一直对她的影响就是一个长相平凡的人，积年累月下来，她的面貌也渐渐模糊，只有她的感觉深深留存，所以李沧漠压根就没有把那个朴素的短发四眼妹和眼前这个妩媚的性感尤物联系在一起。 　　现在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才意识到自己一路上忽略了那么多线索。 　　李沧漠捂住嘴，连胃都有些痉挛了。 　　他找到她了吗？ 　　真的是她吗？ 　　只有她了，中国籍的加州理工的物理学博士，还是五年前去读的，又是大胸，哪里有那么多人是这样？ 　　而且除了他从来没有和别人提及过这个人，所以她也不会从任何渠道了解道自己心里喜欢的人是加州理工的博士，没办法拿这个来糊弄他。 　　所以他真的找到她了，真的是她。 　　姚宝珠说，对于想要的东西，我们等待的时间越长，大脑就会分泌越多的多巴胺，让我们更觉得那样东西充满诱惑。大脑会欺骗我们，让我们觉得那样东西超出现实的美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一直在记忆里美化那个人，但是他就是不愿意醒来。 　　姚宝珠还说，我们心中某些隐蔽的愿望，一经实现，往往会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真的，李沧漠现在就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因为现实里的那个人，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好。 　　李沧漠很确定，无数正剧和线索，还有他的潜意识和直觉，都确认无误，姚宝珠就是那个他等待了多年的女人。 　　就是他的白月光女神。 　　他的心脏狂跳，最初的不可置信之后，是巨大的欢喜，然而在欢喜过后，他又忽然一阵后怕，感到了一丝恐惧。 　　完了…… 　　完了完了…… 　　妈的，自己这一路都在嫌弃人家的智商，冷嘲热讽人家没灵魂，还说她胸大无脑，说她是个傻妞，说她是野花。 　　不仅如此，他还一路对她满口花花，没个正经，又粗俗又蛮横。 　　最过分的是，他还对她撩完就跑。 　　艹，李沧漠真想给自己一枪，他真的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巨大的坑，完全就是在闷声作大死啊。 第19章 【Part 2 沉醉】09 　　姚宝珠今天总是特别容易觉得困，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就有种晕晕沉沉的感觉，她立刻从车顶爬下来，翻出包里咖`啡因能量棒吸了两口。 　　远处有一点火光在逐渐靠近，是李沧漠在往回走。 　　说来也奇怪，明明相处不久，互相都不甚了解，可看到他走近，姚宝珠竟然有种心跳的节奏慢慢变缓，心绪平静的感觉。 　　李沧漠叼着烟回到车边的时候，姚宝珠正在后备箱里黑灯瞎火地不知道翻什么，李沧漠也不说话，虽然手机的电量不足，还是打开手电给她照着光。 　　“找什么呢？” 　　“找找有没有衣服可以穿。” 　　沙漠因为储热能力不好，到了夜晚温度就会急剧降低，姚宝珠本身就体寒，太阳一落山便开始觉得冷。 　　“我手机快没电了，你车里准备手电了吗？” 　　“后备箱应该有一个。” 　　李沧漠找到手电，继续替姚宝珠照着光，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旁，沉默地凝视着她，虽然姚宝珠背对着李沧漠，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到他深邃的目光。 　　应该不是错觉。 　　有一瞬间，姚宝珠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不好意思回头。 　　虽然李沧漠之前也总是不说话打量着她，但是这一回却尤其的莫名其妙，有一种很执着又很拧巴的感觉…… 　　姚宝珠不愿意多想，专心找衣服，可她把自己的包翻了个遍，发现自己带的衣服全都是背心和防晒衫，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御寒的。 　　以后还是得务实一点，不能只知道凹造型。 　　“你有没有厚一点的衣服可以借给我吗？我有点冷”姚宝珠无奈地向李沧漠求助。 　　放在之前，李沧漠在姚宝珠遇到麻烦的时候，虽然都会帮她，但肯定要先痞几句，撩一撩她，然后再拽得要命地帮她，顺便再刷个帅，装个逼。 　　但是这一次李沧漠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穿的长袖脱了下来，他把衣服迅速给姚宝珠裹上，动作快得姚宝珠都来不及反应。 　　…… 　　怎么这么殷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放在别人身上，姚宝珠还能够分析出行为方式来的，一反常态比如事出有因，但是李沧漠这个人姚宝珠是真的搞不懂。 　　因为他此刻对她的殷勤还不是那种暧昧的、想占便宜的殷勤，而是一种…… 　　姚宝珠忽然觉得，李沧漠现在的状态，有点像他们学校里那些迷恋她的宅男书呆子，这完全跟他的人设不符啊。 　　“你怎么了？”姚宝珠疑神疑鬼地问：“你真的是李沧漠吗？忽然变得这么体贴，这荒郊野岭的，你可不要吓我。” 　　李沧漠噎了噎，皱着眉道：“我给你穿件衣服，用得着这样吗？说得像是我以前对你很坏似的。” 　　也是，姚宝珠不想刨根究底，笑了笑道：“那我不客气了。” 　　“嗯，不要冻着了。” 　　说完这句话，李沧漠又不知道说什么了，看了姚宝珠一眼，尴尬地侧过头，清了清嗓子。 　　姚宝珠忍不住笑了笑，李沧漠这又是在莫名其妙地紧张什么？ 　　“我们走走吧。”姚宝珠相帮他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便说：“我开了一天车，坐了一天好难受，我们趁着今夜星光好，散个步怎么样？” 　　“好啊。”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也不担心会撞到谁，地上就是戈壁滩，也没什么阻碍物，压根就不用担心看路。 　　所以姚宝珠就一直抬头看着天空往前走。 　　李沧漠不远不近地跟在姚宝珠身旁，也不说话，抽着烟，慢慢地踱步。 　　夜空里的星星渐渐都亮了，沙漠里星没有灯光污染，可以清楚地看到银河。 　　姚宝珠忽然停下脚步，毫无预兆地就往地上一躺，然后冲着李沧漠招了招手。 　　“过来。” 　　李沧漠觉得姚宝珠刚才的动作就像是在招小狗，但他还是老实地走过去，躺在了她旁边。 　　李沧漠从小就生活中钢精水泥的森林里，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就是打游戏，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抬头看星星，又哪里见过真正的银河？ 　　所以刹那间，他被这银河之美震撼得无法言语。 　　“美吧？”姚宝珠问。 　　“嗯。” 　　姚宝珠看着天上的星星，神情愉悦，摇头晃脑地说：“我们现在这样就叫做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牛郎织女星。” 　　李沧漠很喜欢姚宝珠摇头晃脑的样子，像是个背课文的小孩子。 　　“看我做什么？”姚宝珠不用转头都能感觉到李沧漠的目光，踢他一脚道：“看星星。” 　　他笑了笑，转过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看向这漫天的星河，问：“牛郎、织女星是哪两颗？天上这么的星星，我们要怎么分辨？” 　　“听过牛郎织女的传说吗？”姚宝珠问李沧漠。 　　“当然听过。”这点文化他还是有的。 　　“所以很好找啊，牛郎织女星是夏季大三角里的星星，现在正是观测他们的好时候。你看到天上的那一条银河带没有？隔着一条银河，一边是牛郎星，一边就是织女星。”姚宝珠耐心地给李沧漠解释道：“你看到那个直角三角形没有？” 　　“没有。” 　　“唉，我帮你。” 　　姚宝珠往李沧漠旁边凑了凑，抓住他的手，指向天空。 　　“你看，就是这个三角。” 　　李沧漠感觉到她淡淡的香味窜进自己的鼻子里，忍不住有些紧张，只庆幸这黑夜让他的情绪有地方可以隐藏。 　　他按照姚宝珠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三颗明亮的星星在夏夜的星空上，构成一个直角。 　　“最亮的、在直角上的那一颗星星就是织女星，天琴座α，是天琴座最明亮的一颗星星，在整个夜空中排名第五，是北半球第二明亮的恒星，离我们很近，大概只有25.3光年。” 　　李沧漠听着姚宝珠轻柔的声音，只觉得这一刻的她，终于真实的和五年前的那个身影重叠。 　　就是她啊。 　　他抿了抿嘴，安静地笑起来，心上像是被人轻轻撞了一下。 　　“三角里离直角最远的那一颗就是牛郎星了，它和织女星隔着银河，是全天第十二明亮的恒星，属于天鹰座星系，又叫做天鹰座α。” 　　“阿尔法是什么意思？”李沧漠问。 　　“阿尔法就是alpha，希腊字母的第一个字母，意思是就是第一。” 　　“最棒的意思？” 　　姚宝珠笑了笑，这个李沧漠真的像是个小孩子，凡事都要争第一。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就是了。” 　　阿尔法，姚宝珠是α，他也想做α，想要变得更强。 　　“那哪个是鹊桥？”李沧漠又问。 　　这个问题倒是把姚宝珠给问倒了，她还真不知道。 　　姚宝珠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是鹊桥，应该就在银河上，桥嘛，应该有个连贯性，所以我觉得应该就是天鹅座吧。天鹅座大部分都在银河里，夏季大直角里的最后一颗，天津四就属于天鹅座……看到没有，就是那一颗，虽然看起来比较暗，但是它其实是人类已知的最亮的星星之一，比太阳还亮六万倍，就在天鹅座的尾巴上，我觉得如果鹊桥是天鹅座，那天津四就是渡口吧。” 　　李沧漠听姚宝珠这样说话，尤其喜欢听她说起星星时的语气。 　　她想起昨天在火锅店里，姚宝珠仰望星空，轻轻地说：“星星都远了。” 　　那一刹那，他其实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沧漠舍不得结束这个话题，继续问：“不是说牛郎和织女一年见一次的吗？是什么时候能看到他们相会？” 　　“怎么可能相会？那都是古人的浪漫想象。”姚宝珠似乎丝毫不受这个悲伤的爱情故事影响，非常不浪漫地说：“天鹰座和天琴座之间有16.4光年的距离，他们的光芒要传递到对方的星系需要16.4光年，所以就算牛郎和织女能看到对方，看到的也是16.4年以前的容颜。” 　　李沧漠笑起来。 　　“又笑什么？” 　　“笑你们科学家都不懂浪漫。” 　　姚宝珠的语气却忽然轻柔了下来，她缓缓地说：“我觉得这样很浪漫啊，时光匆匆而去，岁月在我们脸上留下雕刻的痕迹，但是在彼此眼中，我们却都还是年轻时的模样。” 　　心脏又被撞了一下。 　　李沧漠转过头看向姚宝珠，星光之下，只能依稀看见她的面容，不甚清晰，但是她的眼睛却湿润而明亮。 　　脚下踩着的是粗粝的大地，头顶闪烁的是璀璨的星河，李沧漠的目光闪耀，因为那里投射着她的身影。 　　李沧漠想，他怎么会没认出她来呢？ 　　怎么会忘记那双眼睛仰望星空的时候，是多么纯真又虔诚，坚定又温柔。 　　温柔得可以滋养生命。 　　“又看着我做什么？”姚宝珠转过头问。 　　李沧漠却还是不动声色，伸出手道：“你这样舒服吗？要不枕着我的胳膊吧，戈壁的沙子太粗糙了，别硌着你。” 　　姚宝珠笑而不语，往上挪了挪，枕到了李沧漠的胳膊上。 　　“怎么忽然这么温柔啊？我都不习惯了。”姚宝珠说。 　　“我本来就很温柔啊。”李沧漠抿嘴笑了笑，笑得有些害羞，然而嘴上却不肯承认，说：“我原来对你不温柔吗？我这人很绅士的。” 　　姚宝珠想了想，也不叫不温柔。 　　“倒没有不温柔，应该叫很随意，现在却忽然对我这么郑重……怎么？知道我是天文物理学家之后不敢怠慢我了？” 　　姚宝珠想了想，大概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李沧漠不是对知识分子特别尊重吗？之前觉得她是个胸大无脑的傻白甜，现在觉得她是天文学家，所以整个人都变矜持了。 　　“一小时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区别吗？怎么你就态度变了？”姚宝珠倒是喜欢李沧漠原来那随意的样子，道：“你自然点好不好，我挺喜欢你之前那痞里痞气的样子的。” 　　李沧漠忍不住笑起来，又变成了那个满嘴花花的小痞子。 　　“哦？喜欢我？” 　　姚宝珠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这人还挺会提炼重点的呀，就听到这三个字？” 　　“那必须的啊，我知识整合能力很强的。” 　　两人笑了一会儿，又都沉默下来，气氛忽然有些微妙的变化，他们都感觉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沙漠的夜晚很冷，就算白天能有六十度的高温，到了夜里可能也就不到十摄氏度。 　　姚宝珠有些冷，再加上这气氛过于暧昧，便赶紧坐了起来。 　　“我们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李沧漠有种美梦被敲醒的感觉，不情愿地站起来，往四周看了看问：“我们走太远了，已经看不见车了，怎么回去？” 　　“但我们能看得见星星啊。”姚宝珠指着北方道：“我刚才是朝着北极星的方向走的，我们现在直接往南走就好。” 　　李沧漠忍不住在心里惊叹，难怪刚才姚宝珠一直看着天空走，是早就想到黑夜里会看不清远方，乱走会回不到车边。 　　她怎么这么聪明，这么优秀，这么与众不同？ 　　“怎么了？”姚宝珠见李沧漠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发什么愣？” 　　“没什么。” 　　“走吧，”姚宝珠对李沧漠勾勾手道：“苦海无涯，跟着我走。” 　　李沧漠又忍不住笑起来，沉默地跟在姚宝珠身后。 　　是啊，苦海无涯，回头是我。 　　…… 　　两人回到车边，钻进车里，关好所有的窗子，可姚宝珠还是觉得冷。 　　“你很冷吧？”姚宝珠问李沧漠：“你就穿了个短袖，我还是把衣服还给你吧。” 　　“不用，我体温高。” 　　“那也撑不住这个温度啊。” 　　“真的，你摸。” 　　姚宝珠伸手摸了摸，李沧漠身上还真的是热的。 　　“你手怎么这么冷？”李沧漠皱着眉问：“这么冷吗？” 　　“嗯，有点。” 　　“有没有什么毯子之类的？” 　　姚宝珠缩成一团道：“有的话我早就拿出来了。” 　　李沧漠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你要不要抱着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取暖，怕你睡一晚上睡病了。” 　　“好啊。” 　　姚宝珠压根就不客气，她是真的冷，起身爬到李沧漠的座位上，伸出手就抱住了他，像是一个八爪鱼一般缠在他身上，放松地吐了一口气。 　　真暖和。 　　李沧漠本来只是提议，没想到姚宝珠竟然真的就这样抱住了他，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一时紧张得一声不敢吭，一动不敢动，怕吓着她。 　　“我们现在怎么办？”李沧漠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等天亮？” 　　“先睡一觉，这条路明天肯定会有人经过的。” 　　两人又不说话了，黑暗的车厢里，谁也看不见对方的脸。姚宝珠觉得有些疲惫，闭上眼，正想睡觉，却听到了一声咽唾沫的声音。 　　是李沧漠在咽唾沫。 第20章 【Part 2 沉醉】10 　　姚宝珠确认自己没听错，李沧漠真的是在咽唾沫。 　　黑暗的车厢里，两个熟悉的陌生人紧紧相拥，姚宝珠也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却不想停止。 　　李沧漠身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是男人的味道和淡淡的烟草味，这气味让姚宝珠回溯到记忆深处，像是重新回到了无拘无束的童年。 　　男人们追逐女人，用鲜花，用钻石，用跑车，用矢志不渝的承诺，可她真正想要的，由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个温柔又坚定的拥抱而已。 　　李沧漠的手放在姚宝珠的背上，把他搂得很紧。 　　“我觉得这样不行。”李沧漠说。 　　嘴上说这不行，可李沧漠的胳膊却加大了力度，把姚宝珠抱得更紧了。 　　“有什么不行的？”姚宝珠问：“有谁拦着我们吗？” 　　“你再这样抱着我要吃亏的。”李沧漠顿了顿，加重语气道“吃大亏。” 　　姚宝珠笑起来，非但没撒手，还把李沧漠抱得更紧了。 　　“你不是说你是一个自制力很好的人吗？我相信你。”姚宝珠说。 　　“你这是在折磨我？”李沧漠苦笑道：“我刚刚都咽唾沫了。” 　　“我听到了啊……”姚宝珠脸上笑意更浓，又说：“可我说了的，我相信你。” 　　李沧漠重重地叹一口气，简直就是天人交战，他毕竟是个男人。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轻轻地问：“姚宝珠，你想我怎么样？” 　　姚宝珠可以感觉到李沧漠的僵硬，她并不是想折磨他，只是没有来由的，想要在他面前任性，就是想不顾他的煎熬，抱着他，直到天亮。 　　“我想要的很简单啊。” 　　“什么？” 　　李沧漠低下头，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邪念，要亲她了。 　　可就在这时候，姚宝珠收紧双手，她闭着眼，靠在他的胸膛上，语气轻柔地说：“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拥抱啊。” 　　李沧漠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无声地叹息，又靠回了他的椅背。 　　心中汹涌澎湃的欲望，就像是海上的暴风雨，席卷之后忽然消失，沉入深深的海底。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拥抱啊，既然如此，他还能怎样呢？ 　　李沧漠轻轻地拍着姚宝珠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睡觉。 　　而姚宝珠竟然真的就这样入睡了，睡得沉沉的，比这五年来的任何一天，都要睡得好，就这样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上姚宝珠是被渴醒的，沙漠里的蒸发量巨大，整个人都有一种粘稠的脱水感。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时间，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记录自己的睡眠时间。 　　手表上显示的是早上7点，她大概睡了十个小时。 　　姚宝珠被自己这前所未有的睡眠时间给吓住，如果不是因为沙漠里太干，有些脱水，她说不定还不会醒。 　　这五年里，她就没有睡得像昨晚这样好过。 　　姚宝珠准备找李沧漠，然而一起身才发现自己睡在车子的后座上，身上还搭着一件薄薄的体恤衫，是昨天李沧漠身上穿的那件，而李沧漠却不见了。 　　“李沧漠？” 　　姚宝珠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下车，却也没有看到李沧漠的身影。 　　姚宝珠慌了，大声叫道：“李沧漠！” 　　“怎么了？” 　　一个声音从车头传来，是李沧漠，他只穿了一条长裤，光着上半身，正在发动机里鼓捣，听到姚宝珠叫他才直起身子，皱着眉看向她。 　　原来李沧漠一直站在车头，只是引擎盖挡住了他而已，姚宝珠松一口气，照说放在平时她不应该是这样慌张的人，怎么也会先仔仔细细查看再说，而且放在从前，就算旁边的人真的凭空消失，只怕也不会这样瞎着急。 　　见姚宝珠不说话，李沧漠挑挑眉。 　　“嗯？叫我做什么？” 　　“没什么，以为你不见了。” 　　李沧漠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女孩子大惊小怪一点也没什么稀奇的，他并不知道这样子的姚宝珠有多么一反常态。 　　“我能跑哪儿去？这大戈壁，手机信号都没有，放心，我怎么可能扔你一个人在这里。” 　　李沧漠语气自然，又弯下腰继续修发动机，然而姚宝珠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非常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确定自己就是一反常态，宛如一个坠入爱河的小女孩，矫情又黏人。 　　一直以来，姚宝珠都觉得自己的优点是不情绪化，不大惊小怪，凡事都讲逻辑讲道理，但是有的事情是没有逻辑也不讲道理的。 　　比如说，自己对李沧漠那莫名其妙的依赖感，那家人一般的信任和不舍。 　　在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之后，姚宝珠知道，自己可能是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化学反应。 　　然而姚宝珠是一个可以跳脱出情绪，用理智去分析自己情感的人，所以当她明确到自己对李沧漠起了化学反应之后，就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爱情没有什么难以捉摸的，不过就是大脑一系列的化学反应，是一连串的化学物质作用在我们的身体上，改变我们的行为模式。 　　是多巴胺，是苯乙胺，是内啡肽，是后叶催产素，是肾上腺素，是血管紧张素。 　　即便是她这样的天才，也难以逃脱肉体凡胎的束缚，但是人除了肉体，还拥有智慧和理智，她不是那种会被自己的激素控制的人。 　　就像从前很多次心动一样，姚宝珠选择跳脱出她的情绪，审视自己的状态，然后冷静理智地对待她和李沧漠的关系。 　　李沧漠还在光着膀子修车，对姚宝珠情绪的转变没有丝毫的察觉。 　　他一边打量着手里的零件一边说：“昨天晚上睡不着，琢磨了一下，觉得这车还能挽救一下，早上见天亮了就爬起来修，快好了，总比等别人来救我们靠谱。” 　　“嗯，快点。” 　　李沧漠一愣，隐约觉得姚宝珠的语气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觉得不应该才对。 　　他一边把发动机装回去，一边问：“你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 　　“挺好的啊。” 　　“我可睡得不好。” 　　“是吗？那一会儿在车上睡吧，这理若羌还有三小时，你补觉。” 　　…… 　　李沧漠确定了，姚宝珠对他是真的冷淡。 　　昨天晚上还抱着他不撒手，又温柔又黏人，可怜兮兮地说想要一个拥抱，这天一亮就马上变脸。 　　怎么，现在太阳出来了，气温升高了，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对他高冷起来了？ 　　哼，这可真的是用完就甩，拔吊无情。 　　两人不再说话，李沧漠气闷地盖上引擎盖，对姚宝珠说：“你试试，看还冒不冒烟。” 　　姚宝珠立刻发动车子，这一回发动机运转平稳，也不冒烟了。 　　她面露喜色，忍不住夸赞道：“看不出来，你这修车的水平可以啊。” 　　“还行吧。” 　　李沧漠上了车，重重地关上车门，坐在副驾驶上，摇下车窗，点了根烟。 　　“你要不把衣服穿上？”姚宝珠瞟一眼李沧漠赤`裸的上半身，忍不住说道。 　　他倒真的没撒谎，的确是性感又危险的body。 　　“等我抽完这根烟。”李沧漠语气冷淡地说。 　　姚宝珠也感觉到李沧漠态度的转变，他似乎憋着火的样子，应该是在生气。 　　她不确定李沧漠是不是在生她的气，如果真的是，那应该是生她冷漠的气。姚宝珠自认为她的态度依旧礼貌，只是稍显疏离而已，如果这都被李沧漠察觉到了，那么这个男人是真的对人的情绪相当敏感。 　　然而姚宝珠并不打算深想，没几个小时就到若羌，他们马上就要分道扬镳。 　　不过是一个搭车客而已，以后山水不相逢，还是少多愁善感一点为好，毕竟，姚宝珠是一个对人对事感情都不深的人，在她的人生里，是没有什么不能告别的，也没有什么难以割舍的。 　　不过是坠入爱河而已，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人正在坠入爱河，所以爱情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然而坐在一旁的李沧漠却是另一种想法。 　　他那股心火又起来了，即便知道姚宝珠就是白月光，他却还是忍不住要对他起火。 　　昨天折磨了他一晚，今天又对他如此冷淡，这个女人简直就是虐待他虐待上瘾了…… 　　李沧漠真的是火大。 　　想着姚宝珠就火，看到她更火，火得他恨不得要把她拽过来，摁在车上亲。 　　艹。 　　忍。 　　李沧漠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出窗外。 　　他下定决心，就算是到了若羌也绝对不能让姚宝珠把他给甩了，天涯海角，他都得跟着她，要不然他心里这团火是真的熄不了。 第21章 【Part 3 着魔】01 　　【卷一：无人区】 　　Part 3：着魔 　　我喜欢一个人心里藏着点什么，但是就是不告诉你。 　　我喜欢一个人，简单、生猛、不顾一切。 　　上午十点，姚宝珠和李沧漠便抵达若羌县。 　　若羌在古代叫做“婼羌”，是西域三十六国里中的一个小国，现在的若羌也叫楼兰市，是全国面积最大的县级城市。若羌县西接且末，北邻尉犁、鄯善、哈密，东与甘肃、青海交界，南与西藏壤，古往今来，都是丝绸之路上非常重要的一处通道。所以无论是走哪条线路，这若羌县都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到了县城，姚宝珠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李沧漠在哪里放下他，李沧漠便先提议道：“我们先找地方把汽缸的缸垫给你了，这样继续开下去还是挺危险的，你别开到半路又冒烟。” 　　“我自己去换就好，不要影响你的行程。”姚宝珠说。 　　“你又不清楚什么型号，应该换什么样的，被骗了怎么办，没事儿，我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见姚宝珠不说话，李沧漠皱皱眉，摧残道：“开车啊，愣着做什么？” 　　姚宝珠很无奈，但还是发动了车子去找地方修车，李沧漠说得也有道理，就算要甩掉他，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两人在若羌镇里饶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换缸垫的地方，姚宝珠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该结束了，可李沧漠企业又对人家的材料挑三拣四，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最后弄得店家都烦了，不做他们的生意了。 　　姚宝珠觉得李沧漠绝对是老天爷派来折磨她的人，把他拉回车上商量。 　　“你能不能不要挑三拣四的，大不了我多拿两个缸垫，坏了我再换就是。” 　　“不行。”李沧漠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不行？” 　　“你又不会修车，万一换的时候不小心把别的零件弄坏了那不是更麻烦？” 　　“我好歹是个科学家，不至于那么笨吧？” 　　李沧漠冷笑一声问：“你是搞天文的，又不是搞汽修的，术业有精专好吗？” 　　姚宝珠被李沧漠噎住，看不出来，会的成语还挺多的呀？ 　　“那现在怎么办？” 　　“我觉得我们可以在网上定一个缸垫，这边有机场，快递没两天就能到，到时候我再亲自给你换，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 　　姚宝珠想了想，觉得这倒也是个办法，反正她也不赶时间。 　　“这三天呢，我们还能休整一下，这县城风景这么好，咱们就在镇子上溜达溜达，吃吃枣，吃吃哈密瓜，吃吃羊肉串，啧啧，舒服……” 　　李沧漠挑挑眉，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不知道多得瑟。 　　姚宝珠见到他这样子，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来。 　　“李沧漠，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 　　“故意不让我换缸垫啊，让从网上订，好多拖几天时间。” 　　李沧漠的心事被戳破，相当的尴尬，但还是强行稳住心神，坚决不承认。 　　他赶紧冷笑一声，提高语气道：“呵！你这话说的，我李沧漠会是那种缠人的人吗？” 　　姚宝珠的眼神充满了洞察力，语气轻蔑地说：“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忽然提高。一般心虚的人都会这样。” 　　…… 　　李沧漠三番两次被姚宝珠当面戳穿意图，相当的没面子，但是他这个人，死皮赖脸惯了，为达目的是可以不要面子的。 　　“对啊，我就是要缠着你。你拿我怎么办？” 　　…… 　　“你把我睡都睡了，怎么，不用负责任的哦？” 　　…… 　　姚宝珠这辈子都没见过李沧漠这么不要脸的，忍不住嗤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冤家。 　　见到姚宝珠动摇，李沧漠趁热打铁，道：“哎呀，也就三天而已，在这边多停三天也不影响你的行程啊？” 　　“不是影响行程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难道你就那么怕我？”李沧漠故意激姚宝珠，轻笑一声，语气嘲讽地说道：“哦？你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 　　“莫不是你怕多呆三天，再跟我相处下去，会疯狂的爱上我？” 　　…… 　　姚宝珠真的觉得跟李沧漠没法聊，明知道是激她，她却还是忍不住上了套。 　　只能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行，就在这边等三天。” 　　她姚宝珠这辈子就没在男人面前怂过，她要是真能让她疯狂的爱上他，那也是他的本事，她还真的就认了。 　　李沧漠高兴的叫了一声，一副得逞的样子，简直就跟一条吃到肉骨头的狗似的。 　　他一脸得意，然而以回头却看到姚宝珠一脸冷淡的看着自己，一副嫌弃的模样，赶紧尴尬地把那傻笑憋回去，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地方落脚？咱们昨天也都没休息好。” 　　说实话，姚宝珠昨天睡得其实挺好的，简直就是反常的好。但是李沧漠估计是真的没休息好…… 　　于是两人便去找落脚的地方。 　　然而这边最好的酒店也都是些百来元一晚的宾馆，姚宝珠不愿意住。 　　“就将就两晚上也不行吗？” 　　“不行，不能将就。”姚宝珠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在外面只住五星级的酒店。” 　　姚宝珠的睡眠非常差，一点灯光和响动都会吵醒她，而且安保不好的酒店，她非常没有安全感，会有梦魇。 　　李沧漠忍不住蹙眉。 　　倒是没想到姚宝珠别的方面看起来挺随意的，怎么在住宿的事情上这么矫情？ 　　“可这一路也没有五星级酒店啊，连三星都没有，全都是这种百来块的宾馆。”李沧漠纳闷儿了，问：“你的行程是怎么计划的？难道不知道住宿情况吗？” 　　“我知道啊，我本来没有住宿打算的。”姚宝珠想了想说：“你要住你自己住吧，我随便在车里睡一晚就好。” 　　反正都是睡不着，不如呆在哥哥的车里，她还有安全感一些。 　　“你没打算住酒店？”李沧漠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着眉问：“你这次目的地具体是哪儿？” 　　“罗布泊。” 　　“你去罗布泊做什么？”一般只有探险家才想去罗布泊吧？ 　　姚宝珠也是回答的很任性，道：“想去就去，没有为什么，也不需要跟你解释。” 　　李沧漠也是很纳闷儿，这姚宝珠今天跟他说话怎么这么刺？ 　　他语气软下来，觉得姚宝珠现在得顺毛摸，语气关切地问：“你是准备去罗布泊边缘晃一圈啊，还是准备穿越罗布泊？” 　　“当然是穿越。” 　　“你自己一个人穿越罗布泊，没车队吗？”李沧漠已经有点气了。 　　“不行吗？” 　　“你疯了啊。”李沧漠脸一黑，整个人火就上来了，生气地说：“胡闹！不行。” 　　姚宝珠忍俊不禁地看李沧漠一眼，脸上挂着意思嘲讽的笑。 　　他这是生什么莫名其妙的气？ 　　这语气神态，跟她爸教训她似的…… 　　“去罗布泊至少要十辆车的车队，而且必须有经验丰富的向导，在沙漠里指南针都没作用，你自己一个人，就开这辆破车，你这是找死吗？” 　　…… 　　“我说你看起来也不笨啊，怎么也是受过多年高等教育的科学家，怎么能做出这么傻逼的决定来？啊？你跟我说说，你是脑子里进水了，还是脑子里有屎？好好的活着不好吗？非要找死？” 　　李沧漠教训起人来，还真的有点啰嗦。 　　姚宝珠不说话，原来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罗嗦？ 　　李沧漠喋喋不休，虽然话说得挺糙，但是姚宝珠还真的挺感动的，她这人还是识好歹的，知道李沧漠是关心她。 　　“不行啊，你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我不同意。”李沧漠说。 　　姚宝珠无所谓地笑起来，问：“你说不行就不行啊？你是我什么人，你不同意我就不去了吗？” 　　“我管你啊。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李沧漠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不让你去罗布泊，但是你至少得组一个车队，找一个优秀的向导，并且做好充足的准备吧？要不然，我不同意你就去不成。” 　　说实话，姚宝珠还真的挺感谢李沧漠对自己的关心，活了这么些年，对套路和真心还是分得清楚的。 　　虽然李沧漠这种粗鲁地跨越人与人交往的边界的行为，有些过于不客气了，但是她还是感谢他真挚地为她的人生担忧。 　　然而姚宝珠还是不动声色，并不流露出心中的情绪来。 　　“我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我偏要管。” 　　“你有什么资格管？”姚宝珠冷笑一声，看向李沧漠，问：“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不过认识两天而已，连朋友多算不上，我的死活，跟你有关吗？” 　　李沧漠倒是没想到，姚宝珠这张嘴刺起人来这么狠。 　　但是他不生气，刺你就是为了赶跑你，他可不上当。李沧漠这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对姚宝珠却是耐心得不像他自己。 　　李沧漠决定先不跟姚宝珠在这件事情上纠缠。 　　“这样，我们先找地方落脚，既然你不愿意住酒店，我们就这个民宿，实在不行就随便找个人家，多给点钱，在人家家里住两天。你睡车里肯定不行，太不安全了。这还有三天，你去罗布泊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姚宝珠这人也是懂得见好就收的，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可以，但是三天时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不会改主意的，我下决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 　　这件事情，姚宝珠早就考虑得清清楚楚，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危险呢？正因为知道危险，所以她的决定才郑重。 　　李沧漠不跟姚宝珠扯，他点了根烟，抽了两口。 　　“可以，你不改就不改呗，没问题。”李沧漠一脸无所谓的说。 　　反正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刺激和挑战，他就好姚宝珠这一口，就喜欢她这种倔强的、不被人改变的类型。 　　家畜有什么趣味？ 　　野马才带劲儿。 　　迟早有一天，李沧漠要让姚宝珠这匹野马乖乖的听话。 　　他还不信这个邪了。 　　怎么的，他还管不住她了？ 第22章 【Part 3 着魔】02 　　李沧漠让姚宝珠开着车绕着镇子转，然后选一家她喜欢的人家。 　　“选这个做什么？” 　　“选了住啊，你不是挑剔吗？怎么得选一个合你心意吧。” 　　李沧漠嘴里叼着烟，手肘撑在车窗上，眯着眼看着窗外的房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之前觉得他一身小流氓的气质，现在觉得他简直就是个江洋大盗，让姚宝珠有一种他们是雌雄双煞，要选一户人家入室抢劫的感觉…… 　　…… 　　“快选。”李沧漠不耐烦地说：“我困死了，想洗个澡睡觉。” 　　“我选哪家我们就住哪家吗？” 　　“对啊。” 　　姚宝珠嗤笑一声，问：“你觉得你是皇帝吗？普天之下都是你的王土，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我虽然不是皇帝，但是我就是想住哪就住哪儿。” 　　“为什么？” 　　李沧漠耸耸肩，一脸自信地说。 　　“因为我就是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男人啊。” 　　…… 　　姚宝珠冷笑一声，指了指路边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大门大户，但院子的围墙却不高，可以看到里面茂盛的葡萄藤，家门口有很多鲜花，都是仔细修理过的。 　　由此可见这家人家庭幸福，热爱生活，并且对世界没有恶意，防备心比较低。 　　姚宝珠也不想太为难李沧漠。 　　“等着，五分钟。” 　　李沧漠弹开烟，帅气地下了车。 　　姚宝珠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来，她倒是挺好奇的，就算是一户家庭幸福又好客的人家，无缘无故说要借宿，一般也只怕是会被拒绝，毕竟在这个世上，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沧漠走过去敲门。 　　今天是工作日，工作日的白天，留在家里的一般都是妇女，大多是家里的奶奶、妈妈或者女儿。 　　其实家里有男人的时候，指不定成功的可能性还高一些，因为女人的安全感会高一点，防备心会低一些，只有女人，反倒是难成。 　　已经快到中午，太阳很晒，姚宝珠下了车，带上墨镜，随意地靠着车子，想好好看看李沧漠是怎么敲开人家的房门的。 　　没一会儿，院子的大门被打开，果不其然，只打开了一条门缝。 　　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看样子是一个少数名族的阿姨，眼神防备地看向李沧漠。 　　距离有些远，姚宝珠听不清李沧漠说了什么，但是才两句话，那阿姨就眉开眼笑，门就又打开了些。 　　李沧漠回头看姚宝珠一眼，冲着她得意地挑挑眉，姚宝珠忍不住侧过头笑起来，果然啊，网上说的没错，对付女人，没有人比李沧漠更能的了。 　　只见李沧漠继续跟阿姨贫嘴，也没说几句，就把这位阿姨逗得花枝乱颤，笑得又开心又害羞，仿佛一瞬间就变成了怀春少女。 　　阿姨顺着李沧漠指的方向看向姚宝珠，姚宝珠赶紧站直，取下墨镜，对阿姨笑了笑。 　　姚宝珠乖巧的笑的时候，还是笑得相当甜美，非常招长辈疼的，果然阿姨脸上笑意更浓，彻底打开了门，还冲着她招手。 　　李沧漠赶紧小跑过来道：“阿姨答应了，让我们借住三天。” 　　“这么快就答应了？” 　　“那当然，我谁啊，人见人爱。”李沧漠拍了拍姚宝珠的胳膊，扬了扬下巴道：“你也可以，刚刚笑得挺乖巧，不错啊，这波配合打得好。走，把车开进去吧。” 　　说完这句话李沧漠就笑嘻嘻地跟着阿姨进了屋子，还真的是甜得不得了，姚宝珠都觉得他那副样子有点可爱了。 　　她侧过头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刚才被李沧漠触碰过的肩膀，那里传来一种异样的酥麻感，叫她有些不大适应。 　　三天而已，再忍三天就好了。姚宝珠对自己说，心里那蠢蠢欲动的感觉，想要更靠近一些的感觉，想要肌肤相亲的感觉，再忍三天就好了。 　　人不是动物，人有理智，所以可以克制。 　　越是高级的人，就越应该懂得分别自己的精神世界的需求和大脑皮层的刺激。 　　所以姚宝珠相信这世上没有人是她不能拒绝的，也没有感情是她不能抵挡的。 　　人难道只有屈服于欲望吗？ 　　总要能超越些什么吧…… 　　“快进来啊！” 　　李沧漠已经打开了院字的大门，探出半个身子冲着姚宝珠招手。 　　姚宝珠看向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个小痞子，满口花花，轻薄粗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迷人，怎么自己就对他来感了？总不能是年纪到了，变饥渴了吧？ 　　“宝珠，你怎么呆住了？进来啊！”李沧漠一脸兴奋，冲着姚宝珠一个劲儿的招手，笑眯眯地说：“阿姨家好多大西瓜和哈密瓜，快来快来，等你一起吃呢！” 　　又甜又咸小野狼。 　　姚宝珠想起李沧漠的这个称号，又忍不住地推笑起来。 　　完了，怎么觉得他又变可爱了？ 　　姚宝珠便把车子开进阿姨的院子里停好，等她下了车，阿姨对李沧漠的态度就已经宛如亲妈了，已经把家里的水果、坚果、奶茶全都拿了出来。 　　李沧漠也是一点都不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直接上了葡萄架下的土炕，抱起瓜就啃，一个劲儿的夸甜。 　　姚宝珠看着他那副样子，真有种带着傻儿子出门的感觉。 　　趁着李沧漠吃瓜的时间，姚宝珠稍微了解了一下这家人的情况。 　　这位阿姨是维族人，名字叫做热依汗，一家五口人，丈夫在镇上的邮局工作，大儿子在外当兵，还有一儿一女都还在读书。 　　热依汗大妈非常好客，听说两人需要借宿，毫不犹豫地就把在外当兵的大儿子的房间借给了两人，大概她也不追星，所以也不知道李沧漠是什么年轻人的偶像，没认出来他。 　　姚宝珠觉得两人住一间房不妥，正想说话，李沧漠就已经从身后站起来，一把搂住了姚宝珠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那我和我老婆就不客气，谢谢阿姨了。” 　　“没事儿，你们还没吃午饭吧？就在家里吃，我这就去做饭。” 　　阿姨去做饭了，李沧漠一只手还搭在姚宝珠肩上，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瓜在啃。 　　姚宝珠挑挑眉。 　　“老婆？”姚宝珠问。 　　“对啊，我跟阿姨说我们是夫妻，总不能说是半路碰到的驴友吧，你显得很不靠谱，不容易让人有信任感，说是夫妻，阿姨的防备心才会低一点，对吧？”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姚宝珠总觉得李沧漠是想占点嘴上便宜。 　　“手拿开。”姚宝珠看着那滴着水的瓜，皱着眉道：“黏黏糊糊的。” 　　“嫌我？”李沧漠挑了挑一边的眉毛，一副生气的样子道：“结婚才几天？这就嫌我黏糊了？就不愿意我挨你了？对我厌倦 ？没激情了？喜新厌旧？” 　　…… 　　姚宝珠被李沧漠贫得头疼，拍开他的手道：“吃你的瓜，我去洗澡。” 　　“好的老婆！”李沧漠大声叫道。 　　正好被走出来的热依汗阿姨听到，阿姨笑嘻嘻地对姚宝珠说：“新婚吧？感情真好。” 　　姚宝珠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强行害羞了一下，跟李沧漠一起强行把这个谎撒下去。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李沧漠每天到底要胡说八道多少话？ 　　两人洗了阿姨便带他们去房间，听李沧漠说他们昨天在野外呆了一晚，让他们两个赶紧休息，等午饭做好了就叫他们。 　　阿姨热情得两人都不好拒绝。 　　门关上，屋子里只剩姚宝珠和李沧漠。 　　这边的房子跟内陆地区不大一样，屋子里都是类似于土炕一样的床，很大，只在睡觉的地方铺着被褥，别的地方还可以放桌子什么的。 　　因为知道两人是夫妻，所以只有一床被褥。 　　姚宝珠越发怀疑李沧漠说他们是夫妻，是没安好心了。 　　“睡个午觉？”李沧漠说。 　　姚宝珠看着那一床被子，道：“你睡吧，我昨天睡得挺好的，我看会儿资料。” 　　说完姚宝珠也不理李沧漠，自顾自拿出笔记本电脑来看文件。 　　洗澡的时候取了隐形，现在也不想换新的，姚宝珠便找出她的大黑框戴上，随手把头发绑了绑，耳边有两簇碎发滑落，看起来随意又温柔。 　　李沧漠撑着脑袋看着姚宝珠，她真的有好多模样，有时候风情万种勾引得人心痒痒，有时候又甜美纯真的像是不经人事，有时候却遗世独立让人不敢轻薄，有时候又像现在这样安静温柔，让人想从背后抱住她，然后死劲儿揉！ 　　“别看着我，影响我工作。”姚宝珠终于受不了李沧漠的眼神打量，皱着眉道：“好好睡觉，不是昨天没睡好吗？” 　　“是啊，困死了。”李沧漠可怜兮兮地说：“但是你在那边一直用电脑我睡不着。” 　　姚宝珠没办法，只能把电脑合上，道：“等你睡着了我再用，可以吧？” 　　“可以。” 　　然而没过一会儿，李沧漠便又有意见了，问：“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嫌弃我。” 　　“没有。” 　　“怕我。” 　　“不怕。” 　　“那你坐我旁边来。” 　　“李沧漠，你不要得寸进尺。” 　　李沧漠不说话了，姚宝珠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等着李沧漠睡着，结果又传来一声重重地叹气声。 　　“唉……”李沧漠做作地叹气。 　　姚宝珠不理他，闭着眼睛假装没听到。 　　“唉……唉……” 　　姚宝珠真的是觉得头疼，无奈地问：“又怎么了？” 　　“我觉得你不相信我，我难过，睡不着。” 　　…… 　　姚宝珠重重地叹一口气，问：“你觉得要怎样？” 　　“我觉得你应该坐到我旁边来，哄我睡觉，我昨天可是哄你睡觉了的。” 　　“怎么哄。” 　　李沧漠闭着眼，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道：“就坐在这里，满怀爱意地看着我。” 　　“看着你可以，满怀爱意做不到。” 　　“那也行，过来。” 　　姚宝珠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拿李沧漠没办法，他怕真的是老天爷派来收拾她的，真有种遇到无赖的感觉。 　　她只能起身，坐到了他旁边。 　　“这样可以了吧？” 　　李沧漠闭着眼躺在床上，抿着嘴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可以了。” 　　“那快睡吧。”姚宝珠轻声说。 　　然而姚宝珠的话音刚落，就被往后一扯，一把被扯到了床垫上。 　　李沧漠把姚宝珠扯进怀里，一只手紧紧地按住她。 　　“你不是想要一个拥抱吗？”李沧漠说。 　　李沧漠还是闭着眼，他也不看姚宝珠，像是真的要认真睡觉似的，可他的脸上却挂着一个浅浅的笑容，笑得就像是个得逞的大男孩，让人无法跟他生气。 　　姚宝珠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李沧漠就像是感应到似的。 　　“嘘……”他闭着眼，微笑着，用最温柔却又让人无法拒绝的声音说：“我们就这样睡。” 第23章 【Part 3 着魔】03 　　李沧漠的力气很大，他的手臂压着姚宝珠，让她完全不能动弹。 　　姚宝珠试着想起身，可在李沧漠胳膊的禁锢之下，几乎是纹丝不动。 　　“想跑？跑得掉？”李沧漠得意地说。 　　其实李沧漠根本就不需要这么用力的，姚宝珠也没想要挣脱，从他刚才不停地找麻烦，逼着她一点点靠近，她便知道李沧漠是在套路她。 　　她不过是愿者上钩，允许他来套路她。 　　姚宝珠轻轻靠在李沧漠的胸膛上，伸出手搂住他，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沐浴露的香味和淡淡的烟草味混合在一起，像是秋天的午后，像是家里的花园，像是爸爸的怀抱。 　　在李沧漠之前，姚宝珠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抽烟的男人，抽得更猛的也有，但姚宝珠从来不喜欢那种味道，总觉得有种浑浊感。 　　只有李沧漠身上的烟草味能让她如此陶醉，干燥的、粗糙的、温厚的，世上最贵的香水都难以企及。 　　感觉到姚宝珠温顺地依靠着自己，李沧漠忍不住笑。 　　他手臂的力气送了送，用手掌轻轻地拍着姚宝珠的背，就像是昨天晚上一样，温柔的抚慰着她，企图收买人心。 　　李沧漠闭着眼，微笑着说：“你说你一直像现在这样该多好？” 　　“我现在是怎样的？” 　　“乖啊。” 　　她乖吗？还没有人这样评价过她，无论是看外表，或者是了解过她以后，都不会觉得她是乖乖女的类型。 　　姚宝珠无声地笑起来，上次有人说她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她靠在李沧漠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又快速的心跳。 　　汲取他的温度，享受他的温柔，被说声乖又如何，对此姚宝珠一点都不介意，反正她想要的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李沧漠的心里却很得意，觉得自己有了个良好的开端，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他拍着姚宝珠的背，高兴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掩饰不住，最后干脆就笑出了声来。 　　“你一个人在哪里傻乐个什么劲儿？” 　　李沧漠憋住笑道：“没什么啊，开心。” 　　姚宝珠大概也是被李沧漠开心的情绪给感染了，听着他那憋不住得意的语气，想象着他此刻会有的表情，忍不住被自己脑海里的画面给逗笑了。 　　“抱一下至于这么开心吗？”姚宝珠问。 　　“至于啊。”李沧漠拍拍姚宝珠的背，得意地说：“可开心了。” 　　李沧漠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还真的挺贱的，但是她决定暂且放过他，不能跟他扯，他这个人太贫了，一扯起来肯定是没完没了，别想睡了。 　　“快睡。”姚宝珠催促着说。 　　“睡不着。”李沧漠可怜巴巴地叹气：“唉……折磨。” 　　“抱都抱着了，还要怎么样？” 　　“嗯……但就是睡不着。” 　　“你刚刚可是说好了就这样睡的。” 　　“那不行，刚才是刚才，现在情况又变了……”李沧漠可不在乎自己刚才说好了什么，死皮赖脸地说：“我觉得……你可以再亲我一下。” 　　这人还真的是得寸进尺。 　　姚宝珠没好气地说：“你差不多可以了啊。” 　　“亲一下……就那种纯洁的亲，嘴唇碰嘴唇，很快的，亲了我就睡。” 　　…… 　　“好不好嘛？” 　　…… 　　“宝珠……” 　　…… 　　“小姚……” 　　…… 　　这种事情也可以撒娇的吗？ 　　姚宝珠哭笑不得，但还是跟哄孩子似的，抬起头飞快地在李沧漠嘴唇上亲了一下。 　　李沧漠还是抿着嘴，得逞地笑，闭着眼不动。 　　“这样可以了吧？”姚宝珠无奈地问。 　　“不可以。” 　　李沧漠忽然翻身，一把将姚宝珠压在了身下。 　　他的手紧紧按住她的胳膊，表情忽然变得认真无比，然而低头重新吻了下去。 　　…… 　　李沧漠的嘴唇比姚宝珠以为的要柔软，然而他亲吻的方式却很霸道。 　　他紧紧箍住她的身体，叫她动弹不得，只给她些许喘息的时间，不容她有足够的氧气可以思考。 　　像是着了魔一般，姚宝珠伸出双手抱着李沧漠的脑袋，回应着他的亲吻，两条腿不由自主地缠上他的腰，摩擦着他的身体，任自己的身体和情绪放任自流。 　　感觉有什么顶在自己的两腿之间，姚宝珠这才觉得不好，幡然醒悟，猛地推开李沧漠。 　　“别，一会儿热依汗大妈要进来的。”姚宝珠说。 　　这跑到人家家里借宿，还不到一小时，就在人家儿子的房间里搞起生命的大和谐来，像话吗？ 　　姚宝珠试着推了推李沧漠，想把他推起来，但是推不动。 　　“起来。” 　　李沧漠凝视着姚宝珠，喘着粗气，不说话。 　　他的眼神让姚宝珠想起那天在星空之下，同路人推杯饮盏、把酒言欢，只有李沧漠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他轻浮的眼忽然变得深邃锐利，像是要剖开她的身体，逼她交出自己的灵魂来。 　　方才轻松暧昧的氛围，一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两个人之间似乎绷着一股劲儿，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一向泰山崩于前也不动声色的姚宝珠，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被李沧漠看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你拒绝我？”李沧漠说。 　　明明是疑问句，却被李沧漠问出了祈使句的气势。 　　李沧漠这个小痞子真的是相当难以捉摸，看起来无所谓的模样，有时候却又会忽然流露出一种不容人拒绝的气场。 　　“又不是说不行，只是现在不合适。”姚宝珠说。 　　李沧漠还是看着姚宝珠不说话，那眼神让姚宝珠忍不住发麻。 　　窗外阳光灼灼，虽然拉着窗帘，但拉得却不严实，还是能看到外面的葡萄架在阳光下影影绰绰的样子。 　　外面时不时传来犬吠声和小孩子在围墙外嬉笑的声音。 　　两个人被困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世界就在一墙之外，似乎离他们很近又似乎离他们很远。 　　“姚宝珠。” 　　“嗯？” 　　“我想要你。” 　　…… 　　姚宝珠笑起来，盘在他后背的腿，轻轻蹭了蹭他。 　　“现在还不可以哦，等一等好不好？” 　　她发现自己其实也想要李沧漠，在这沙漠边缘的城镇，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世界，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没那么多复杂的。 　　然而李沧漠却没有回应姚宝珠的调情，他还是撑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姚宝珠，神情一反常态地严肃郑重。 　　“我想要你做我的女人。” 　　“我知道啊。”姚宝珠笑眯眯地说。 　　“我不回北京，你也别回美国，我不唱歌了，你也别去研究什么宇宙的起源，我们就在这里生活，怎么样？” 　　…… 　　姚宝珠愣了两秒，笑容瞬间凝结。 　　“李沧漠……我不是那个类型的女人，就是喜欢自欺欺人的那个类型……所以你不需要用这种话来骗我上床，咱们你情我愿。趁着还来得及，你赶紧把刚才那番话给收回去，太吓人了。”她干笑着说。 　　可是李沧漠却还是凝视着姚宝珠，态度极其郑重。 　　“我没有骗你。”李沧漠说。 　　不正经的人认真起来真让人觉得可怕。姚宝珠不得已收起调笑的神情，问：“你认真的？” 　　“嗯。” 　　“你疯了？” 　　“可能吧。” 　　姚宝珠侧过头轻笑一声，她再次看向李沧漠，神态轻蔑，语带嘲讽地问：“你该不是爱上我了吧？” 　　李沧漠不理会姚宝珠语气里的嘲讽，他可不怕她刺他，他的脸皮厚的很。 　　“爱上了又怎样？不可以吗？” 　　姚宝珠倒是不怕别人爱上她，她这人对感情的事情想得通透，你情我愿，她也没有驾着刀子逼别人爱她，所以也不会因为别人的爱而心生愧疚。 　　她这人对人好不求回报，别人对她好她也绝不报答。 　　“我说不定会让你伤心的。”姚宝珠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李沧漠地短发，语气里有淡淡的哀愁，道：“我这人，总是有意无意地让我身边的人伤心。你不怕？” 　　李沧漠冷笑一声，道：“我谁啊？亚洲炮王，你能伤我的心？” 　　姚宝珠笑起来。“哦？这么厉害啊……” 　　“当然。”李沧漠深深地看着姚宝珠，用不大却坚决的声音说：“伤心有什么，又不会死，命都可以给你。” 　　姚宝珠的神情忽然一变，有些失神的模样。 　　“怎么了？” 　　“万一真的会死呢？”她轻轻地问。 　　“那就死呗，死又不可怕。” 　　姚宝珠笑起来，她的笑容很浅，像是漂在脸上，空洞得像是失去了灵魂。 　　“死很可怕的。”姚宝珠说。 　　…… 　　姚宝珠想起身，却又被李沧漠一把摁了回去。 　　李沧漠不让姚宝珠转移话题，道：“别扯别的，你给个准话，我这性感又危险的body，深邃又纯粹的灵魂，你是要还是不要？” 　　饶是这个时候李沧漠还是不忘记抖机灵。 　　姚宝珠回过神，刚才那有些落寞的神情已经不见了，她态度坚决地推开李沧漠坐了起来。 　　“你睡午觉吧，我去外面工作。”姚宝珠语气冷淡地说。 　　李沧漠一愣。 　　这个反应不对吧？ 　　刚才她明明那么动情，吻得比他还投入，两条腿都缠上来了，他还趁机来了一发走心的表白，愿意为她心碎、为她死，怎么着也应该是更加疯狂、更加沉迷地投入他的怀抱才对吧？ 　　怎么就跑了？ 　　“我说……”李沧漠想说话，却被姚宝珠打断。 　　“你这人挺没意思的。”姚宝珠说。 　　“我没意思？”李沧漠目瞪口呆地问：“你说我没意思？” 　　“对啊，没意思。”姚宝珠表情冷淡地说：“约炮就约炮，明明走个肾的事情，挺简单的，非要走心，怎么，一定要个充满感情的前戏是吧？” 　　…… 　　“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亚洲炮王。” 　　…… 　　姚宝珠丢下这句话，就拿着电脑飞速地出了门。 　　关上门，她径直走到葡萄架下，打开电脑继续看论文，可看了几行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下去…… 　　她看向自己刚刚走出的那扇门，房门紧闭，李沧漠没有出来。 　　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大概是在怀疑人生，说不定也会和那些人一样，觉得她是个冷酷的bitch…… 　　不过无所谓，她的确是一个自私冷漠的人，她一直都被身边的人这样评价。 　　没心没肺、我行我素、不识好歹、不知感恩。 　　“姚宝珠那人，令人齿冷。” 　　她不想爱上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 　　她的感情麻木，内心封闭，什么都不能打动她。 　　只可惜人是一种非常悲哀的动物。 　　只要活着就难免要遇到心碎，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如何小心翼翼避免所有伤害，甚至不去触碰，不去动情，不去感受，总还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忽然的会心一击。 　　死亡，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啊。姚宝珠苦涩地想。没有亲眼见过死亡的人，没有经历过失去的人，永远不会懂。 第24章 【Part 3 着魔】04 　　姚宝珠和哥哥姚宝峰出生在一个大家庭里，亲戚不少。两人的父亲去世得早，母亲改嫁之后跟他们联系的并不频繁，所以姚宝珠和哥哥姚宝峰一直跟着祖父母一起长大。 　　不过祖父母子女多，孙子孙女也多，再加上年纪也大了，对两人的关怀难免少了些，而姚宝峰大姚宝珠好几岁，所以几乎都是哥哥宝峰在照顾宝珠。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姚宝珠从小就是一个自我的孩子，开窍开得早，年纪小小就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认定的事情基本上难以被人影响，所以虽然没有父母在身边，但是姚宝珠也没有变成一个“叛逆少女”，但是她却比叛逆少女更让人头疼。 　　叛逆少女之所以叛逆，不是因为她们要追求什么，而是因为她们不知道自己要追求什么，却又急于得到世界的认可，在加上十几岁的年纪，正好是自我与世界碰撞的时候，便用反抗一切权威的方式来表达自我，体现自己的存在。 　　所以叛逆少女越是叛逆，越是爱与别人作对，她们内心就越是依赖和需要别人的认可和关注。姚宝珠却不叛逆，她就是单纯的冷淡和我行我素。 　　姚宝珠长了一双笑眼，大多数时候说话也都和和气气的，语调很温柔，没什么脾气，但是却都只是态度上的和顺，本质上你说什么她都是不听的。 　　好劝歹劝都没用，软的硬的全不吃。 　　你要是想给她提个什么建议，她是一概不听的，但她既不跟你吵架，也不跟你争辩，从头到尾就笑眯眯的看着你，时不时点个头，可是落到实处却还是我行我素、为所欲为。 　　年纪越大，姚宝珠的性格就越发鲜明，一般人随着时间都会变得更加成熟圆滑，可姚宝珠却变得越来越锐利，小一点的时候还不回嘴，只礼貌的看着你笑，年纪大了，却变得越来越爱噎人，谁的面子都不爱给，时常说说得人下不来台。 　　除此之外，自私自利的性格也越发明显。 　　家人帮了他们兄妹二人那么多，她却毫无感恩之心，弟弟妹妹要她帮忙补习一下功课，她都不愿意。 　　“为什么不请补习老师？我学习也很忙，没有时间。” 　　…… 　　“教他做一题也没意义，我又不是没给他讲过类似的题目，他不懂得举一反三，再讲一遍也是浪费时间。” 　　…… 　　“如果真的要我每周抽两个小时出来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得收钱。” 　　锐利，感情淡泊，生性冷漠，自私自利得令人齿冷。 　　私下里大家都讨论，说算命的当初说得真没错，这丫头就是一个天煞孤星的命，克死了父亲，克走了母亲，只希望她以后不要害宝峰。 　　姚宝峰则和姚宝珠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宝峰是全家最优秀的孩子，长相英俊，为人礼貌厚道，性格阳光，善良又无私。 　　他的数学和英语都极好，当初高考是以全市第二的名次考上清华的商学院，毕业后在金融行业也做得风生水起，家里人的钱交给他投资，就没有不挣钱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寄人篱下养成的敏感，宝峰总是特别能感知别人的情绪，谁不开心了，谁难过了，他都会善意地关心和安慰，对小孩子也特别耐心，家里就没有不喜欢宝峰的人，就是最挑剔的人，对宝峰也是无从指摘的。 　　如果说姚宝峰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实在是太溺爱自己的妹妹姚宝珠了。大家觉得，姚宝珠那我行我素、自私自利的个性，除了本性使然，很大程度也都是这个哥哥惯的。 　　大家都说，如果让姚宝珠多受些磨难，多吃点苦，知道了人世的艰险，不会这么不知道好歹，连大家的好坏话都听不出来，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觉得有道理，我是没吃过苦，所以不识好歹。”姚宝珠笑眯眯地说：“小孩子就应该受磨难才知道珍惜现在的生活，阿姨你就应该让弟弟出去多受点苦，饭就别喂嘴里了，要不然该吃不出咸淡了。” 　　大过年的，姚宝珠却一句话把饭桌上的气氛弄得尴尬无比，一时间寂静无声，大家都不说话了，只有姚宝珠还自顾自地夹菜吃饭，丝毫不受影响，不知道吃得多香。 　　说实话，家里当警察的姐夫都很想给姚宝珠做个心理测试，他很怀疑姚宝珠是不是有点精神变`态、反`社会人格，毕竟高智商的人里，很出反`社会…… 　　姚宝珠去学天体物理这个专业，所有人都觉得浪费，包括学校的老师，甚至还专门请姚宝峰去聊了这个话题。 　　她的成绩和心理素质，高考不在话下，绝对可以去综合排名第一的大学，并且选择最好的专业，这样学校也荣耀，对她自己的未来也好。但是姚宝珠却为了选择专业，选择去了综合排名第五的学校。 　　第一和第五，看似差别不大，但是在大众的心中，却不是能相提并论的，而姚宝珠却毫不在乎这荣耀，顽固地选了个冷门的学科。 　　所有人都觉得她在浪费分数和才华，幸好哥哥宝峰支持妹妹的决定。 　　校长、教导主任、年级组长、班主任都到场了，哥哥一直专心地挺老师说话，当事人姚宝珠却坐在旁边，吊儿郎当的，不专心地玩手指甲。 　　姚宝峰摸摸姚宝珠的脑袋，对大家说：“就让她选择她喜欢的就好，我知道老师也是一片好心，但宝珠的事情，她心里有数。” 　　“我们是真的觉得太可惜了。” 　　“老师们放心，宝珠的人生不会因为一个大学的选择而变糟糕，我对她有信心，无论她去哪里，选择什么专业，她的未来都一定会很闪耀，会是这所学校的骄傲，也一定会是我的骄傲。” 　　虽然姚宝珠一直知道哥哥关心自己，但是这确是她第一次听哥哥说这样的话：她会是他的骄傲。 　　那一天，姚宝珠看着哥哥的侧脸，心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使命感，她想要更加闪耀一点，想要所有质疑哥哥的人都闭嘴，让他们知道哥哥这样疼她没有错。 　　身边的人总是会觉得姚宝珠糟糕的个性是因为父亲早逝，母亲又不在身边，所以心灵才不健全，不合群，不温驯。但是姚宝珠知道，她此生得到的爱太多了，就算是拥有父母的孩子，也不一定会拥有她拥有的那么多爱。 　　正因为哥哥无私地爱着她，让她自由自在的成长，她选择的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她才可以这样不健全、不合群，不温驯。 　　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父母，是全世界最爱她的人。 　　可是，全世界最爱她的人已经死了。 　　…… 　　直到热依汗大妈叫了第三声，姚宝珠才猛地回神。 　　她发现自己并不难过，当初也锥心刺骨的痛苦过，但现在想起哥哥的死，似乎并没有想流泪的冲动。 　　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发什么呆呢？” 　　姚宝珠甜甜地笑了笑，看着热依汗大妈手里端着菜，赶紧起身帮忙。 　　两人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才把菜都端完，虽然中午她的家人也会回家吃午饭，但是这菜未免也太多了。 　　大羊腿、孜然羊肉、羊排、羊肉汤、手抓饭、大盘鸡、烤馕、奶茶…… 　　尤其是那个大羊腿，真的是看得姚宝珠食指大动，恨不得都要咽口水了。 　　没过一会儿热依汗大妈的丈夫和两个女儿也都下班和放学回家了，大妈跟家人稍微介绍了一下姚宝珠，说她是跟自己的丈夫一起来度蜜月，顺便借宿。 　　“你老公呢？还在睡呀？看来真的是累着了……”热依汗大妈笑眯眯地说：“你先叫他出来吃饭，吃完了再继续睡觉嘛……” 　　姚宝珠虽然觉得现在和李沧漠见面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去叫他，本来想敲门的，又想着他们现在是“夫妻俩”，如果还敲门的话显得很生疏，怕被人看出不正常来，便伸手去拉门把手。 　　可就像是约好了似的，姚宝珠往里推门的时候，门也同时从里面被打开了。 　　李沧漠往里拉的力气很大，姚宝珠被这股力量带着往里，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被李沧漠伸出手一把揽住。 　　姚宝珠抬起头来，两人目光对视，李沧漠的眼神直白，似乎憋着一股火，看得姚宝珠头皮发麻，竟然莫名的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投怀送抱？”李沧漠的声音冷冷的。 　　“刚刚没站稳……你松一下手。” 　　李沧漠冷笑一声，道：“我偏不松。” 　　说着他便把姚宝珠的肩膀一拦，搂着她就往葡萄架下走，力气大得根本不容姚宝珠反抗。 　　热依汗的家人也好奇地看向这边，夫妻俩只觉得新婚夫妻感情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然而他们的两个女儿却是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往两边看了看，甚至还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没看错吧？ 　　那人是李沧漠吗？ 第25章 【Part 3 着魔】05 　　李沧漠大摇大摆地搂着姚宝珠走到葡萄架下，那架势就跟土匪二当家刚刚收了个压寨夫人似的。 　　见到热依汗大妈的家人都看着自己，李沧漠立马冲着大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充满了职业化偶像的亲和力，纯粹灿烂，充满魅力得可以让炮弹都瞬间休克。 　　热依汗家的两个小丫头都傻了，捂着嘴指着李沧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热依汗大妈和她的丈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似乎不大明白她们的反常。 　　虽然这小伙子是挺帅的，但是自己的女儿们也太激动了一点吧。 　　姚宝珠看着两个女孩子的样子便知道他们应该是认出李沧漠来了，毕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追星挺常见的，就算不是李沧漠的粉丝，李沧漠正当红，也一定知道他是谁。 　　她有些担心，想要站得离他远一点，可她稍稍一动，李沧漠就立刻加大力度，把她死死搂住，继续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姚宝珠看向李沧漠，可李沧漠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脸上还是那痞里痞气，把什么都不当做一回事的样子。 　　“没有摄像机吧？这是在拍什么节目吗？”其中一个小女儿问。 　　“什么节目？”热依汗大妈也很疑惑。 　　大女儿看着李沧漠，正想说话，李沧漠却忽然对她笑起来。大女儿被李沧漠的笑容瞬间击中，呆在那里，完全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李沧漠似乎对这种反应习以为常，他又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对她们摇摇头，轻声地对两个女孩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又挑挑眉，冲着她们笑起来，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两个小女孩被李沧漠这样暗示，瞬间有了一种和偶像共同守卫同一个秘密的感觉，红着脸，害羞地点点头，虽然还是难掩激动，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丫头傻了吧？”热依汗大妈虽然对女儿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大大咧咧地也没有多想，赶紧招呼两人过来吃饭：“快来吃饭，羊肉要趁热吃。” 　　整个午饭，两个女孩子的眼神就一直没有从李沧漠身上挪开过，当真是满眼都是粉红色的爱心泡泡。要是李沧漠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的确是长得帅，这两个女孩子也不至于激动得夹菜的手都在颤抖。 　　大概这就是明星的效应吧，当一个人身上笼罩着名声和光环，就轻而易举地可以收获别人的崇拜和爱，因为名声、金钱、地位，一直都是世上最好的□□。 　　热依汗大妈的丈夫是和羞涩温吞的人，只是一直对两人笑，默默地吃饭，两个姑娘则是沉浸在李沧漠的魅力里无法自拔。 　　只有热依汗大妈能正常地跟两人聊天，好奇地问起李沧漠和姚宝珠的事情。 　　“你们新婚多久了啊？” 　　姚宝珠看李沧漠一眼。 　　“不到一个星期。” 　　两个女孩儿似乎被雷劈了一般，小女儿惊讶地问：“你结婚了？你怎么可能结婚了呢？” 　　姚宝珠也不说话，啃着羊腿，让李沧漠自己解决。 　　他自己撒的谎，自己圆去吧，反正这件事对她又没有任何影响。 　　“有什么不可能的。”李沧漠脸上还是职业化的笑容，可以说出的话却让少女心碎，“遇到对的人就结了啊。” 　　“可是……你怎么会结婚呢？你可以结婚吗？” 　　李沧漠看一眼专心啃羊腿的姚宝珠，眼神瞬间就亮了。 　　“管那么多，想结就结了，对吧？” 　　听到李沧漠cue到自己，姚宝珠赶紧不走心地点点头，放下羊腿，继续吃手抓饭。 　　热依汗大妈瞪自己两个女儿一眼，道：“怎么说话的，结婚有什么不可以的？人家看起来多相配啊。” 　　两个人都好看，都招人疼。 　　不过…… 　　热依汗大妈也能理解两个女儿的疑惑，这两人乍一看的确不是很般配，虽然都挺好看的，但有一种活在不同世界的感觉。 　　李沧漠身上有一股子江湖气，看起来痞痞坏坏的，虽然挺招人喜欢，嘴巴甜，但总有种学生时代班上坏学生的感觉。 　　姚宝珠虽然打扮得美艳嚣张，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但是却有一种由内而外的高冷气质，尤其是不笑的时候，真的有一种非常不接地气，在城堡里长大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傲慢公主的感觉。 　　总的来说，这两个人散发着不是来自一个世界的气质。 　　但是热依汗大妈是过来人，她知道，那些看起来般配的人，在一起往往是因为何时般配，而那些看起来不般配的人在一起往往是因为爱情。 　　而且从他们看对方的眼神就能感受到，这两个年轻人的爱情充满了激情和火花，让她这个岁数的人都忍不住向往重燃一次青春了。 　　知道偶像结婚了的消息，两个女孩子的心情瞬间低落，但是被李沧漠逗了几句，很快又高兴起来。 　　李沧漠吃的不算多，很快就饱了，便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跟热依汗大妈一家人闲聊，逗得全家的女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又是害羞又是激动的。 　　姚宝珠忍不住打量李沧漠一眼，这人还真的是芳心纵火犯，这一家子女人，全都被他三言两语搞定了。 　　而且他这人还真的是无差别对待，即便是对热依汗大妈，也把她当做少女一般的对待。 　　难怪姚宝珠在网上看到大家对李沧漠的评价是“无差别撩机”，现在总算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姚宝珠看着李沧漠，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李沧漠的这种无差别、全年龄乱撩的行为，非但没有让姚宝珠心生反感，觉得他不正经，反倒是让姚宝珠更加喜欢他这个人了。 　　一个人非要救街边的小狗还有可能是伪善，但一个人无论对方的年龄、身材、样貌，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几十岁满脸皱纹的大妈，就算是萍水相逢，也愿意让人开心，赞美她们，那这个人一定是真的善良。 　　李沧漠跟一家人说笑着，感觉到身边的目光，便一边说话一边转过头看了姚宝珠一眼，对她挑了挑眉，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姚宝珠笑起来，笑容温柔，她摇摇头，没有解释，然后收回目光，继续吃大盘鸡里的面皮。 　　李沧漠看着姚宝珠吃东西的样子，忍不住想…… 　　吃得真多啊…… 　　圈子里见多了不吃东西或者吃两口就饱了的女明星，乍一见到吃这么多的，还真有点吓到。 　　一根大羊腿，一大碗手抓饭，看面前的鸡骨头，他估摸着这大盘鸡她一个人至少吃了一半，还在这继续吃面皮。 　　真的是吃得又快又多且随心所以、毫无顾忌。 　　“怎么了？”姚宝珠侧过头问。 　　李沧漠抿着嘴笑了笑，摇摇头。 　　可爱啊。 　　吃过饭，热依汗大妈去洗碗，她的丈夫回屋午睡，两个女儿则拿着手机想要跟李沧漠合照。 　　“我们保证不乱发，可以吗？”女孩儿一脸祈求地看着李沧漠问。 　　“没问题。” 　　李沧漠把手机拿过来，递给站在一旁的姚宝珠道：“来，给我们拍张照。” 　　姚宝珠一愣。 　　“快点啊。” 　　姚宝珠只能接过相机，心里想着这个李沧漠还蛮会指使人的。 　　两个女孩儿在李沧漠身边一边站一个，恨不得要贴上去，李沧漠便伸开双臂，放在她们身后，轻轻地搭在两人肩膀上，维持一个礼貌又不过渡亲密的距离。 　　然而姚宝珠的动作还是忍不住顿了顿。 　　她的眼神从手机屏幕移开，看向站在他眼前的三个人。 　　“怎么了？”李沧漠没有察觉到姚宝珠的不对劲，催促道：“快拍。” 　　“恩恩！”两个小姑娘也激动地说：“多拍几张！” 　　“好。”姚宝珠面无表情地说。 　　咔嚓了几张之后，她们又要分别单独跟李沧漠拍，姚宝珠便全程毫无表情地给他们拍，心里不爽的情绪却越来越强烈。 　　这两个小姑娘有没有点意识，就算是偶像，那也是结了婚的偶像，他的“新婚妻子”就站在旁边呢，还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贴。 　　姚宝珠又看一眼好不自知，满面笑容，体贴地配合着两个女孩儿要求额李沧漠，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呵，拍得还挺投入、挺享受的。 　　拍完照，姚宝珠便冷着脸把相机还给两个女孩子，两个女孩子凑在那里看照片，李沧漠这才注意到姚宝珠冷着一张脸，似乎是生气了。 　　不过李沧漠也没有多想，一是好好的应该没什么要生气的，二是因为姚宝珠不笑的时候，就是很高冷，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样子。 　　“哎呀，没拍好，显得我好胖。” 　　“这张我眼睛都没睁开。” 　　两个女孩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沧漠。 　　“可以再拍几张吗？” 　　吃了人家家里的饭嘴软，李沧漠当然是和和气气地答应了，又把手机递给姚宝珠，准备叮嘱几句，教她怎么拍。 　　可是姚宝珠却不接，她黑着脸说：“我不会拍照，你们自拍吧，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说完姚宝珠就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转身回了房间，留下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李沧漠在原地纳闷儿。 　　这是真的生气了啊？ 第26章 【Part 3 着魔】06 　　姚宝珠黑着脸走了，两个小姑娘却还缠着李沧漠要合照，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是这样，自我中心、无知浅薄得可以到残酷的地步。 　　李沧漠对她们笑了笑道：“不行了哦，要去陪老婆了。” 　　“哎呀，不要紧的，再拍一张！用美颜可以吗？” 　　两个女孩儿冲着李沧漠撒着娇，可李沧漠看着眼前这两张青春美丽的脸孔，却忽然油然而生出一股厌恶感来，变得极度地不耐烦。 　　这种感觉李沧漠很熟悉，这些年来，被各种各样美好的脸孔和肉体包围着，也不是没想过游戏人间，放纵自己的感官，但到了最后，总是在某一刻，忽然生出一股厌恶感来。 　　对那些青春的脸孔、美好的肉体。 　　到最后，他总是意识到，这些脸孔看似各不相同，但本质上却千篇一律。谁不是眼睛、鼻子、嘴巴？像是生产线上的芭比娃娃，一个个排着队节奏一致机械地移动，彼此之间没有差别，没有灵魂。 　　如果轻易地去拥抱这样一具身体，那么他当真是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了。 　　李沧漠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姚宝珠在房间里。 　　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一具独一无二的肉体，值得他用特别的方式拥抱，那么就藏在那扇门里，无可取代。 　　“让一下。”李沧漠忽然冷了脸。 　　他虽然是个完美的偶像，但是私下的脾气却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坏，又难搞，所以黑着脸的样子，还真的挺有压迫感的，只不过是冷淡的语气，就吓了两个小姑娘一跳。 　　她们赶紧退后一步，不知所措。 　　李沧漠走到姚宝珠的门外，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脾气这么大的吗？ 　　李沧漠皱着眉，点了根烟，继续敲。 　　两个女孩子见到李沧漠抽烟，似乎相当惊讶，没有想到完美的偶像竟然抽烟，对看一眼，又偷偷拍了张照。 　　李沧漠知道，但是他无所谓。 　　拍就拍呗。 　　“宝珠。”李沧漠拍着门。 　　…… 　　“小姚。” 　　…… 　　明明可以推门而入，但是李沧漠就不，他就是要逼着她自己给他开门。 　　“老婆……” 　　…… 　　“老婆老婆……” 　　…… 　　“老婆老婆老婆……” 　　终于里面传来脚步声，姚宝珠皱着眉打开门，一脸嫌弃。 　　“不要乱叫。”姚宝珠黑着脸说。 　　李沧漠叼着烟，耸耸肩，得意地笑起来道：“叫老婆才肯开门啊？啧啧，我们家小姚真的是会撒娇，来来来，叫老公。” 　　姚宝珠看一眼李沧漠的身后，不远处还站着那两个小女孩儿，偷偷地举着手机在拍。 　　她给李沧漠使了个眼色，李沧漠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一脸的无所谓，还故意冲着她们的镜头挑挑眉，然后伸出手把姚宝珠拦住，推着她进了屋。 　　“我们回房间亲热啊老婆。” 　　李沧漠的力气大，姚宝珠只能这样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两步，被他推进了门。 　　关上门，房间里光线幽暗，姚宝珠想去开灯，却被李沧漠拉住。 　　“哪都别去，就给我站这里。”李沧漠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姚宝珠抬眼瞪他，他这颐指气使的语气，是谁给他的胆子。 　　“瞪我？”李沧漠挑挑眉，叼着烟说：“脾气越来越大了啊，想造反？” 　　姚宝珠本来就不爽，现在被李沧漠这几句话弄得更气了，他还真当他是她老公啊？别说是老公了，就是亲爹也不敢这么跟她书画。 　　就在姚宝珠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李沧漠却忽然重重地叹一口气。 　　他摇摇头，一脸忧郁和无奈地说：“算了算了，脾气大也没办法，都是我自己惯的，只能自己受着了。没办法，谁叫我就是这样傻傻的爱着你呢？唉，我这个人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简单、生猛、不顾一切……唉……” 　　…… 　　姚宝珠本来一肚子气，本来瞪着李沧漠的，却越听越无奈，最后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白李沧漠一眼，一脸嫌弃地说：“你好歹是个偶像，能不能不要这么贫？” 　　“唉……傻傻的爱着你……”李沧漠还在那里一个人嘟嘟囔囔：“我这个人就是……深情……执着……浪漫……傻傻的爱着你……” 　　姚宝珠真的是哭笑不得，跟这个人完全没办法生气。 　　“你差不多得了啊，成天没个正劲儿。” 　　姚宝珠觉得李沧漠贫起来就没完没了，伸出手锤了他一下，却被李沧漠一把抓住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你摸摸我的心，听听我的心跳，我可正经了。”李沧漠用轻柔的声音说。 　　…… 　　姚宝珠感觉到李沧漠的胸肌，不知怎么竟然觉得有些害羞。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李沧漠却不让，强行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低着头凝视着她，呼吸一点点变重。 　　隔着薄薄的衣服，李沧漠炙热的温度传达到姚宝珠的手心，她感觉到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就像是在为她跳动一般。 　　抬起眼，姚宝珠与李沧漠四目相对。 　　李沧漠忽然的正经，一动不动地看着姚宝珠，不由自主地微微蹙眉。 　　他这个人一严肃起来，就有一种别样的深邃。 　　不正经的人最深情，明明是个满口花花的小痞子，却有一种深刻的眼神，让姚宝珠觉得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这样认真地看她。 　　气氛又变得暧昧起来，李沧漠弹开烟，抓住姚宝珠的肩膀，低下头，像她靠近，想要亲吻她。 　　姚宝珠身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那股香味比香烟还能缓解他的焦躁，却又比尼古丁还要叫他上瘾，一会儿没有闻到，他就觉得心痒难耐。 　　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从她的毛孔钻进她的身体里，深入她的灵魂。 　　就在李沧漠要吻到姚宝珠的时候，姚宝珠却猛地推开了他。 　　李沧漠僵在那里，方才旖旎的氛围一瞬间烟消云散，徒留尴尬。 　　又拒绝他？ 　　“上午还亲得好好的，现在就不让亲了？”李沧漠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问：“怎么，有情绪了？” 　　姚宝珠发现李沧漠这个人还真的挺会给他自己解围的，本来是拒绝他的靠近，现在被他这样一说，就变成她在发小脾气了。 　　“单纯的不想亲你。”姚宝珠冷着脸说。 　　“哎哟，真的有小情绪了？” 　　姚宝珠懒得理她，转身走到一边开电脑，打算无视李沧漠。 　　“小姚？” 　　姚宝珠打开文档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真生气了？” 　　…… 　　“吃醋了？” 　　…… 　　“小姚……真不理我了？”李沧漠委屈巴巴地说：“我那不是职业病吗？配合粉丝习惯了，下意识地就释放了一下魅力，把人迷得神魂颠倒，但是我心中只有你。” 　　…… 　　“不吃醋了好不好？来，亲亲。” 　　姚宝珠被戳中心事，有点不爽，一把推开李沧漠的脸。 　　他这人还真的来劲儿了，什么关系啊，就敢要亲亲抱抱。 　　“不要脸。”姚宝珠没好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跟小流氓似的？” 　　“我就是小流氓啊。”李沧漠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要脸的，要亲，来。” 　　姚宝珠真的是觉得头疼，用力推开李沧漠道：“哎呀，离我远点，我要工作。” 　　李沧漠这一回是真的让开了，他背对着姚宝珠坐着，重重地叹一口气道：“唉，你变了。上午还对我热情似火，现在就对我冷若冰霜。呵……女人……” 　　姚宝珠哭笑不得，这李沧漠的词汇量还挺丰富。 　　“唉……唉……唉……” 　　李沧漠一个劲儿地叹气，但是姚宝珠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 　　“你能不能正经点。” 　　“不能。” 　　…… 　　姚宝珠叹一口气，合上电脑，李沧漠赶紧一脸兴奋地转过身，问：“怎么，想通了，不生气了，来亲一口吗？” 　　…… 　　姚宝珠真的是头疼。 　　“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刚才那两个女孩子拍了照片，还偷偷录了像，要是她们把照片和视频传出去怎么办？”姚宝珠有些替李沧漠担忧地说：“我觉得你应该跟她们聊一聊，合照可以留着，但是视频一定得删了。” 　　提到这事儿，李沧漠脸上那调笑的神情才消失，但他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对这件事情完全不在乎。 　　他又点了根烟，面无表情地说：“她们也就十五六岁，遇见了偶像明星，拍了照片，怎么可能不传出去？说不定已经发给朋友了。” 　　“那你还在这里坐得这么稳？” 　　“为什么不稳？”李沧漠反问。 　　“你不怕被人误会你结婚了？” 　　“不怕。” 　　“你不怕影响你的事业吗？你现在本来就一推□□……”虽然姚宝珠不追星，但是也知道里面的利害关系，道：“真的再出什么隐婚的传闻，只怕你的死忠粉都要抛弃你了。” 　　“无所谓啊。”李沧漠抽一口烟，似乎有些许的倦意，他一脸无所谓地说：“反正我不想再当歌手了，没什么意思。” 　　姚宝珠觉得李沧漠这是在说气话，奋斗了那么多年的事业，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这是在赌气，会后悔的。” 　　李沧漠摇摇头。 　　“我没有赌气，我不喜欢那样的人生，一直都不喜欢。” 　　“就算你不喜欢你的人生，也没必要把它搞得这么狼狈吧？” 　　“为什么不可以？”李沧漠看向姚宝珠，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也不是没有热血过，相信过什么爱与梦。我也不是没有过信仰，追逐过理想。但我最后却发现，这世上并不存在任何神圣的东西。没有神，也没有高贵。这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没有神圣感。” 第27章 【Part 3 着魔】07 　　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再有神圣感。 　　诗歌、浪漫、梦想，只要你试图张开嘴表达，一切便都是媚俗的。 　　那些活跃在电视、社交媒体、网络节目里的文化先锋、意见领袖，也都一样媚俗，并不比直播视频里哗众取宠的人高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沧漠忽然发现，一切都不再高贵。 　　十几岁的时候，还相信梦想，一腔热血，心中有信念，所以一往无前，不惧任何艰难险阻，结果跌跌撞撞地这一路走来，该得到的都得到了，可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脱轨，什么信仰、梦想，只是用来自我安慰的东西，好给所有人的行为贯上一个意义。 　　当李沧漠发现人原来需要寻找一个意义给一切行为做注解，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在于神圣感。 　　姚宝珠听到李沧漠这样说倒是一点不意外，挑了挑眉毛道：“对啊，本来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有神圣感啊，神早就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说神的事情。”李沧漠觉得很难跟人解释这种心情。 　　这种一切都是虚无的，旧的世界已经坍塌，废墟之上，却无力建立一个新世界。 　　“本质上就是一个意思，只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所以会有一种荒谬感，但其实这个荒谬感不是你一个人拥有的，是整个人类共享的，只是你经历了一些事情，让你睁开眼，脱离了浑浑噩噩的群体意识。” 　　姚宝珠脸上难得出现这样严肃的神情，她微微蹙眉，神态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李沧漠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表达着意见。 　　“上帝死的那一天，人类的最高价值就崩溃了，形而上学也随之瓦解，到处都是虚无主义，人类的灵魂陷入了一个走投无路的荒漠，一切不再有任何价值，科学让我们意识到无论是个人还是整个人类，在宇宙终将毁灭的问题面前我们的命运都毫无意义。” 　　…… 　　“人类只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荒谬的现世，没有一个天堂安放我们对死亡和痛苦的恐惧。所以虚无主义蔓延开来，人找不到自己在世间上的位置。” 　　…… 　　“紧接着，商业和娱乐统治了人类，焦灼、肤浅、麻木、机械化就像是一股精神病毒在人群中蔓延开。” 　　…… 　　“如果善恶和所有价值观都不再有意义，如果没有那个虚构的纯善、纯真、永恒、不灭的神的世界，我们到底还能怎么活？” 　　……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如果没有上帝，我们还有什么不能做吗？我们生活的这个现代社会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世界，人们为所欲为，比神话里的地狱还有过失而无不及。” 　　…… 　　“一切都可以做，所以才让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姚宝珠说完，扭头一看，见到李沧漠叼着烟，憋着笑，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怎么了？”姚宝珠挑眉：“你觉得我的想法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探讨。” 　　李沧漠笑了笑，摇摇头，把烟点燃。 　　姚宝珠明白过来，无奈地瘪瘪嘴道：“我明白，我的话无聊到你了，很无趣吧。” 　　其实姚宝珠平时是不会跟人说这些话的，她知道比起这些话题，大家更想听听明星的八卦，但是李沧漠总是会不小心让她敞开心扉，好像有一种对他说什么都可以的感觉。 　　“不觉得无聊，反倒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李沧漠说得是真心话，这个娱乐至上的世界里，认真思考的人总会被当做疯子一般嘲讽，所以姚宝珠这种理直气壮地讲他听不懂的话的人，才可爱。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她说的话他也没有思考过，但是就是觉得她认真说这些话的样子很可爱，像是个小学生，小女孩儿。 　　“你继续说。”李沧漠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看着姚宝珠道：“我在认真听，我想听你说。” 　　姚宝珠噎了噎，道：“你非要我说，我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我问你。” 　　“好。” 　　“你觉得你的工作有神圣感吗？”李沧漠问。 　　“没有。”姚宝珠毫不犹豫地说。 　　“有意义吗？” 　　姚宝珠仔细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如果从高贵、神圣的角度去看意义这件事情，当然毫无意义。”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你的工作。”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啊，我能从这件事情里得到乐趣。”姚宝珠说。 　　“但只要你的工作跟这个世界有牵扯，就一定会遇到矛盾的地方，会需要选择或者妥协，这种时候怎么办？” 　　“我高兴选什么就选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也不管会不会伤害到别人。”姚宝珠依旧回答得毫不犹豫。 　　这个答案简直就是触目惊心，就连李沧漠一时间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不管对错，不分善恶吗？” 　　“不管对错，不分善恶。” 　　李沧漠沉默下来，姚宝珠能理解他的沉默。 　　“如果你了解过天文物理，你会发现，我们的宇宙并不受神只配，而是受法则支配，这些法则是通用的，其实都是数学定律，一些非常简单的公式。支配万物的只有数学法则，天下之事并不关乎道德水准。” 　　“所以你没有道德。” 　　“我没有道德感。”姚宝珠语气轻松，她看向李沧漠，挑衅一般地挑了挑眉毛，问：“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可怕？” 　　李沧漠摇摇头，还是叼着烟一动不动地看着姚宝珠，不说话。 　　他非但不觉得这样的姚宝珠很可怕，反倒是觉得她这样很性感。 　　超级性感。 　　姚宝珠感觉到李沧漠眼神的变化，收回目光，笑了笑说：“其实我平时也不跟人聊这些的。” 　　“那你都和人聊什么？” 　　“看是熟人还是陌生人了。” 　　“和熟人聊什么？” 　　“熟人不喜欢跟我聊天，就有事说事儿，说完就走，懒得缠我。” 　　“那和陌生人呢？” 　　姚宝珠抬了抬眼，看向李沧漠，眼神妩媚撩人，声音又软又嗲地说：“当然是什么都不说咯，我只会站在那里，看起来蠢蠢的就好。” 　　…… 　　李沧漠忍俊不禁。 　　“为什么非要看起来蠢蠢的？喜欢耍人？” 　　想到自己当初把姚宝珠当成胸大无脑的芭比娃娃，李沧漠就为自己感到尴尬。 　　“因为女孩子想要迷人，就要看起来蠢蠢的啊。”姚宝珠笑眯眯地说。 　　“哦？”李沧漠不可置信地说：“你在乎别人觉不觉得你迷人吗？” 　　“当然，即便我是天才，但是肉体却是活在世俗世界里的，俗人当然也需要世俗的快乐啊，被人喜欢也是很重要的。” 　　李沧漠无奈地笑了笑，她倒是想得明白，什么都不耽误。 　　“那给我看看，你都是怎么看起来迷人的？” 　　姚宝珠忽然流露出迷茫的神色来，用一种纯真又茫然的眼神看着李沧漠，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浑身散发出一股无知的性感。 　　男人不喜欢女人太聪明，从古至今，这一点从没有改变过。 　　姚宝珠身上有一种极为矛盾的气质，又狡猾又纯真，兴许就是因为她的傻是装出来的，所以才让她的性感里带着一种危险，让人越发想要征服。 　　李沧漠叼着烟看着姚宝珠，眯着眼打量着她，不说话。 　　姚宝珠笑起来，又回复了刚才的神色，道：“算了，在你面前要笑场。” 　　李沧漠把烟熄灭，道：“我倒是觉得你不说人话的时候最性感。” 　　“哈？” 　　“嗯，很佛系，很有魅力。” 　　姚宝珠哭笑不得，这李沧漠的品味还挺特别。 　　“新鲜是吧？”姚宝珠问。 　　“不是。”李沧漠毫不犹豫地说：“是震撼。” 　　…… 　　饶是姚宝珠，当面被人这样说，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可李沧漠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每次看你，我都有新的感觉，你好像每分每秒都不一样，整个世界只有你在散发着光芒，你是遗世独立的，其余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每一天，我都在对你一见钟情。” 　　姚宝珠不说话，李沧漠转过头，忽然用一种极其认真和深情的眼色看着姚宝珠。 　　“噗……”姚宝珠没忍住笑出来，道：“这是什么偶像剧的台词吧？” 　　李沧漠也笑起来，又变回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挑挑眉道：“可以啊，这都听出来了。” 　　“当然，一听就不是你会说的话。”姚宝珠没好气地说：“你这种人可不会说这种肉麻话。” 　　“哦？”李沧漠笑得痞痞的，说：“我就只能说些没有营养的话是吧？” 　　“不，你都说些不要脸的话。” 　　“比如说？说说看，我都说什么不要脸的话了？” 　　姚宝珠可不上当，他那些话，说出来气氛就又暧昧了，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忘了。” 　　“你不是超强大脑，记性很好的吗？” 　　“选择性遗忘症，不懂吧。” 　　“没关系。”李沧漠说。 　　忽然，姚宝珠就被人按在了床上。 　　“你做什么？” 　　“你不是选择性遗忘吗？我帮你记起来我都是怎么说不要脸的话的啊。”李沧漠一脸无赖地说：“刚刚我们来了一波思想的碰撞，你看这大中午的，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再来一波身体的碰撞？” 　　还真的是不要脸。 　　“你帮我记起来自己是怎么说不要脸的话的动口就行了，没必要动手吧。”姚宝珠推了推李沧漠说：“起开。” 　　“好，动口不动手。” 　　“那你起来啊。” 　　“好。” 　　嘴上答应了，可李沧漠维持住把姚宝珠压在身下的姿势，还是不动。 　　“我就动口。” 　　说着，李沧漠就低下头吻上了姚宝珠。 　　这一回，绝对不能再半途而废。 第28章 【Part 3 着魔】08 　　“你爱我吗？”姚宝珠忽然问。 　　说实话，一男一女在床上，问什么问题都比问“你爱我吗”这个问题好，没有什么是比在床上谈爱更加糟糕的了。 　　对于这一点，姚宝珠也清楚无比，如果你想要吓跑一个男人，就对他说“我爱你”，如果你想要一场完美的sex就说“我恨你”。 　　李沧漠本来已经打算好了，这一回软磨硬泡，也绝对不收手，姚宝珠对他有感觉，这一点他确信无疑。 　　他想过，姚宝珠也许会反抗，也许会回应，甚至会不反抗也不回应，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姚宝珠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他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真的是遇到高手了。 　　爱这个字太矜持、珍贵，说的语气不对，场合不合适，那都会容易变成不走心的敷衍。 　　所以李沧漠若是随口说爱实在是显得不真诚，又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越发显得目的不纯，像是为了上床故意骗她一样。 　　可他若是说“不爱”，那感觉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李沧漠服了，姚宝珠真的是会治他。 　　李沧漠瞬间萎靡，翻个身躺倒在床上，那胳膊肘挡住眼睛，绝望地说：“你真的是有办法拿我，这种问题都问出来了。” 　　姚宝珠大笑起来，说实话，和李沧漠斗智斗勇的过程，简直比之前所有恋爱加起来再乘以π还要让她觉得有趣。 　　“得意？”李沧漠没好气地问。 　　姚宝珠伸出手拍拍李沧漠的胸口道：“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李沧漠的语气骤然变得低沉，道：“手拿开，别闹我啊，同一招可不能用两次的。” 　　…… 　　姚宝珠收回手，也转过身平躺在床上。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两个人就这样无言地躺在一起，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 　　一个是亚洲炮王，一个是学术圈里知名的“交际花”，放在他们二人任何一个人的圈子里，都不会有人相信，这两人通路而行，一起过夜，躺在一张床上却什么都没有做。 　　“你跟我说过，你谈恋爱的次数，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是真的还是假的。”李沧漠忽然问。 　　姚宝珠扭头看向李沧漠，他还是维持着一只手遮着眼睛的姿势，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了解她的感情经历，好有针对性地制定方案啊。李沧漠想。 　　“随便聊聊呗。”李沧漠说：“那么多男朋友吗？真的假的？是不是在吹牛？” 　　“你希望是真的还是我在吹牛？”姚宝珠反问。 　　李沧漠一脸无所谓地说：“无所谓啊，我这人和你看得开的。” 　　“真的。”姚宝珠回答。 　　李沧漠噎了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脑袋发绿光的感觉。 　　“确定是男朋友不是炮友。”李沧漠没好气地问。 　　姚宝珠轻笑一声道：“当我跟你一样啊，当然确定，都是严肃确认关系了的。” 　　李沧漠心情复杂，但是依旧不动声色。 　　“你今年多大？” 　　“29。” 　　…… 　　李沧漠掐指一算，他记得姚宝珠说过，她第一次恋爱的时间很晚，好像是23岁，这样一算，十来个，每年至少两个，就算是无缝衔接，每个也谈不到半年。 　　“你一次恋爱多长时间？” 　　“不一定，反正没超过三个月的，最短的一个星期就分手了的也有。” 　　…… 　　李沧漠又噎了噎，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觉得这件事只怕是很难办。 　　这么多人前仆后继死在这儿，可见姚宝珠是怎样一个难啃的骨头，她这个制高点只怕是难以攻陷 　　着急。 　　“那你和你那些男朋友们都是为什么分手？”李沧漠又问。 　　“谈不下去就分了呗。”姚宝珠似乎很无所谓。 　　“一般都是谁提分手？” 　　“主要是我，也有受不了我主动提的。” 　　“那总有个原因吧？” 　　姚宝珠想了想，皱着眉道：“一般都是嫌弃我不上心，或者嫌我冷淡，但也有的是实在太缠人影响我工作学习我主动分的。” 　　…… 　　“你分手后难过吗？” 　　“难过个一两天算难过吗？” 　　“那一两天过去后会回想起来吗？每次想到那个人心里还是会有痛感或是忧伤的感觉吗？” 　　“当然没有。”姚宝珠一脸嫌弃地说：“我最烦有的人为了些小情小爱伤春悲秋了，有那个空不能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吗？还没事想起来就难过一下，谁会那么矫情？” 　　李沧漠沉默了两秒，然后语气平淡地回答道：“所有有感情的正常人类。” 　　姚宝珠没想到李沧漠还真的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那我不是正常人类咯？” 　　“不是。”李沧漠毫不犹豫地回答。 　　姚宝珠自嘲地笑起来，几乎她的每一任男朋友到最后都会用冷漠无情来形容她，大概她的确不是有感情的正常人类吧。 　　“我也觉得我不是正常人。” 　　“嗯……”李沧漠点点头道：“你是天才。” 　　姚宝珠大笑起来，嗔李沧漠一眼道：“可以啊，这一波吹捧很流畅啊。” 　　“那当然。”李沧漠顿了顿，又就像问：“你每次谈不了多久就分手，难道就没有总结过为什么自己的恋爱总是失败吗？” 　　姚宝珠皱眉，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我为什么要总结这个问题？”姚宝珠理直气壮地说：“谈不长就谈不长呗，我很忙的，谈恋爱本来就耽误时间。” 　　“耽误时间你还不停地谈恋爱？” 　　“因为我缺爱吧，所以就恶性循环。” 　　“你还缺爱啊？” 　　“缺啊。” 　　姚宝珠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有无比清醒的自我认知，她不断地谈恋爱是因为缺爱，她不断地喝咖啡是因为心理疾病，她总是睡不着是因为过去的阴影。 　　这一切她都清楚无比，只是她没有办法救自己而已。 　　道理她都懂，可是该崩溃的还是要崩溃，身而为人就是这么可悲。 　　“所以你就不停地谈恋爱，但是每次一点长进都没有，三个月不到就分手，再换下一个继续爱？” 　　姚宝珠想了想。“嗯。” 　　“那你根本就没爱过。”李沧漠斩钉截铁地给姚宝珠下了论断，“谈再多就是白谈。” 　　“大概是吧。”姚宝珠自嘲地说：“我大概是爱无能。” 　　“是他们都不了解你。”李沧漠的声音轻轻地，但是语气却很肯定，他说：“你是天才，普通人是很难理解你，不是他们不爱你，是他们不配爱你。” 　　姚宝珠笑起来，问：“你又知道他们不理解我？” 　　“我当然知道。”李沧漠拽得要命，冷哼一声道：“我李沧漠有什么不知道的啊？” 　　“哦？那说说看你怎么知道的？” 　　李沧漠沉默下来，姚宝珠以为他答不上来，正想取笑他几句，可李沧漠却在这时候开了口。 　　“一个不被爱的人，不被理解的人，他的身上一定会有被孤独啃噬过的痕迹……你就有。” 　　被孤独啃噬过的痕迹……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又像是一个手掌，刺穿又包裹住她的心脏。 　　姚宝珠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像是有什么噎在喉咙里，叫她失去了声音。 　　她的眼睛有些干涩，鼻子却是酸酸的。 　　姚宝珠没有说话，她怕一开口，她的声音会吓到她自己。 　　“其实缺爱就去谈恋爱是没有意义的……”李沧漠又说：“索取爱不能感觉到爱，去爱才可以。” 　　…… 　　“你下一回可以试试看，尝试对一个人敞开心扉，说不定会好一点。” 　　姚宝珠还是不说话，心上的情绪太过于复杂，她一时间难以理清楚。她看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把那股想要倾诉的情绪又压了下去。 　　不可以说，即便一刹那她很想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这个人，那些不为人知的，那些痛苦深重的。 　　可她却开不了口子，她的嗓子被封住了。 　　姚宝珠闭上眼，深呼吸，好不容易才情绪平复。 　　还好她还还有理智。 　　两人有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姚宝珠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耳边却传来了李沧漠均匀的鼾声…… 　　姚宝珠惊讶地回头一看，李沧漠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这个男人真的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生物，虽然她刚才情绪翻覆，但是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十几秒钟，他竟然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李沧漠睡得沉沉的，他睡着时有一种孩童般的恬静，叫姚宝珠油然而生一股无邪的爱意来，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下巴。 　　他的下巴长得特别好看，所以他的侧颜才会如此完美。 　　姚宝珠忍不住想，李沧漠睡着的样子，真的像是个天使…… 　　手指的触感扎扎的，是李沧漠的胡渣，姚宝珠轻轻地摸着，竟然觉得有些上瘾。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爸爸的怀里，被他用胡渣蹭得咯咯只笑。 　　然而那无忧无虑的时光是再也回不去了。 　　…… 　　忽然，睡梦中的李沧漠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哼唧了一声，姚宝珠赶紧收回手，怕吵醒他。 　　幸亏李沧漠跟姚宝珠不一样，不是那种容易惊醒的人，很快眉头又展开，呼吸均匀地再次睡去。 　　姚宝珠松一口气，为了避免自己又忍不住要去摸李沧漠的下巴，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躺着。 　　她这是什么毛病？都要觉得自己是变态了。 　　李沧漠睡得沉沉的，姚宝珠想着反正自己也睡不着，便准备起来工作，然而正准备坐起来，一条大长腿却忽然搭在了她身上。 　　姚宝珠一僵，来不及反应，身后的人就像是一只大熊一样，把她紧紧抱住，裹得严严实实。 　　李沧漠还在打着鼾，姚宝珠一动不敢动。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快得不可思议。 　　小鹿乱撞的反应，是我们在看到喜欢的人的时候肾上腺素分泌而引起的。 　　然而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是会分泌肾上腺素的。 　　所以，这狂乱的心跳，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会让你误以为，你应该逃跑…… 第29章 【Part 3 着魔】09 　　公园的木马摇啊摇，小女孩儿坐在上面晃啊晃。 　　“小姑小姑，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啊？” 　　姚宝珠被自己的小侄女逗得大笑起来。 　　“我们沐沐宝贝的嘴真甜。”她说。 　　“我又不是棒棒糖，甜什么甜啊？” 　　姚宝珠又笑起来，沐沐总是能逗得姚宝珠哈哈大笑，从前她一直讨厌这世上所有的小孩子，直到哥哥的孩子沐沐出生。 　　“没关系，我们沐沐吃完棒棒糖就甜了，一会儿回家，小姑给你买好不好？” 　　“小姑小姑，我只吃一个棒棒糖，糖吃多了会坏牙齿。” 　　“沐沐真懂事，是爸爸妈妈的乖宝宝。” 　　“我才不是爸爸妈妈的乖宝宝呢……我是小姑的乖宝宝。” 　　姚宝珠看着沐沐宝贝一直笑，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这时远方传来了音乐声，整个世界都被这巨大的音乐声所笼罩。 　　“好吵。”沐沐捂着耳朵说。 　　姚宝珠转过头，想去寻找这音乐的来源，可那声音却越来越大，让人不堪忍受。 　　“我们还是回家吧。”姚宝珠对沐沐说。 　　沐沐没有回答。 　　沐沐不见了。 　　木马还在那里空荡荡的晃啊晃，油漆已经破旧斑驳，但是上面的血迹却很鲜艳。 　　天色一瞬间就暗了。 　　木马晃啊晃，姚宝珠惊惧得满脸泪水。 　　有人在叫沐沐的名字。抬起头，姚宝珠看到好多人打着手电，寻找着沐沐，那里面也有她自己。 　　她在人群之中，撕心裂肺地叫着沐沐的名字，眼泪不停的留。 　　姚宝珠对自己说，这是梦，只有在梦里，才会有两个自己。 　　这是梦，这是梦，她对自己说，这是梦。 　　…… 　　姚宝珠尖叫着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张着嘴急速地呼吸着。 　　手机一直在响，刚才梦里那巨大的音乐声，就是她的闹钟铃声。 　　如果一件事情没有毁掉你的人生，没有折磨你直到死亡，那这件事就根本算不上什么心理阴影。 　　真正的心理阴影就像是你的影子，有时候你看得到它，有时候你看不到，但你也知道它就在你身后，只要你回过头，就会发现它一直如影随形。 　　唯一摆脱阴影的方式，兴许就是堕入最深的黑暗里，只有那时候影子才全然不存在。 　　然而人只要活着就会向往光明，偏偏希望就是水里的人，你只能临水对照，伸手一碰它就碎了…… 　　姚宝珠怔怔地躺着不动，她既不想睁开眼，也不想再睡去，只想在这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停留下去，在意识的边界让自我模糊地沉沦。 　　勿怪有的人会药物成瘾，会用各种毒品麻痹自己，因为他们就是想毁掉自己的人生啊，憎恨它，摧毁它。 　　这个人生，她是真的不想要了。 　　“呼噜……” 　　身后传来巨大的鼾声，把姚宝珠一瞬间拉回粗糙的现实。 　　是李沧漠在打鼾。 　　她睁开眼，看到窗帘的缝隙里有阳光照进来，模糊的意识终于彻底清醒，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在李沧漠的怀抱中睡着了。 　　耳边是李沧漠的喊声，他不知道睡得多香，姚宝珠哭笑不得，一个偶像竟然打呼噜，他真的是一个各方面都要叫粉丝“心碎”的男人。 　　姚宝珠心跳渐渐变得平缓下来，怕闹铃吵着李沧漠睡觉，便伸手要去拿手机，想把脑中关上，然而一伸手才发觉李沧漠依旧把自己抱得死死的，叫她动弹不得，她稍稍一动，他反倒力气更大了，但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李沧漠打呼噜…… 　　好一会儿音乐声才停下来，可没过几秒又重新响起，这一回李沧漠终于被这孜孜不倦的铃声吵醒，紧了紧怀抱，闭着眼不耐烦地说：“是你的电话吗？接一下啊。” 　　“你松手啊……”姚宝珠没好气地说：“这样我够不着手机。” 　　“我可不松手，好不容易才抱道的。” 　　“那我怎么拿手机。” 　　“我可不管。” 　　李沧漠像个小孩子似的耍着无赖，就是不撒手。 　　姚宝珠无奈地叹一口气，轻声跟李沧漠打着商量。 　　“那你不松手可以，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李沧漠见姚宝珠由着他，得意地笑起来，伸出手替姚宝珠把手机捞过来，姚宝珠伸手要拿，可他却把手举得高高的不给她。 　　“我看看是谁，这么孜孜不倦地给你打电话。” 　　李沧漠看向手机屏幕，这才发现并不是电话，而是闹钟，提醒事项叫做“take the pill”，吃药？ 　　“你要吃什么药？” 　　趁着李沧漠纳闷儿的时间姚宝珠赶紧坐起来，强过手机，下来床，走到旁边去找药。 　　房间里没有水，姚宝珠去车里翻了罐咖啡准备送药。 　　李沧漠也跟了过去，见到姚宝珠倒了一沓药，那药量简直让他吃惊。 　　他一把夺过姚宝珠手里的药瓶，看着上面的英文直皱眉。 　　“什么意思？” 　　“你管那么多，还给我。” 　　李沧漠比姚宝珠高，把要举得高高的，给上面的名字拍了张照，决定一会儿去搜。 　　拿回药瓶，姚宝珠皱着眉问：“你要知道我吃什么药做什么？” 　　“好奇啊。”李沧漠挑了挑眉毛道：“毕竟我们还要一路作伴的，我得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吧？你半路要是出什么事情，我也好及时处理。” 　　“不会出什么的事情的，这是精神药物。” 　　…… 　　李沧漠沉默了半响，才问：“你该不是有精神病吧？” 　　“对啊，我心理变态的。”姚宝珠没好气地说。 　　“没关系，我就好这口。” 　　姚宝珠跟李沧漠扯不下去了，关上车门道：“趁着现在下午，我们去把汽车的缸垫给换了。” 　　“为什么？”李沧漠正准备点烟的，被姚宝珠的话吓得差一点没把自己的衣服烧着，他着急地问：“不是说好了三天后再说的吗？你说话不算话？怎么，现在就想扔下我走了吗？” 　　…… 　　姚宝珠无奈地说：“我觉得明天早上就得走，等那两个女孩子拍的照片和视频传出去，大家知道你在哪儿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在这个小院子里安安生生呆三天？” 　　李沧漠想了想，倒的确如此。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姚宝珠道：“那你可得带着我一起走。记者来了，你不管我，那我肯定要被他们的天罗地网围追堵截。” 　　姚宝珠回过味来，问：“你该不是故意的吧？把记者找来，我就不能扔下你自己走了。” 　　“当然不是！”李沧漠有点心虚地说：“我难道没有别的办法缠着你吗？非要选这么个烂办法？” 　　姚宝珠一想，倒也是，那真的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李沧漠也不至于这么蠢才是。 　　“对了，我有个疑问一直想要问你。” 　　李沧漠点了烟，抬抬下巴道：“问。” 　　“你为什么不自己开车，难道不是更方便吗？你一个明星，一直搭顺风车多麻烦啊。” 　　李沧漠的动作顿了顿，侧过头道：“没驾照。” 　　姚宝珠觉得李沧漠的反应不正常。 　　“我不信” 　　“真的，我红绿色盲。”李沧漠看着姚宝珠，一脸正经地说。 　　姚宝珠冷笑道：“编，接着编。” 　　“其实……我有心脏病，不能开车。” 　　“哦？这种理由都找出来了？那我怎么听你的心跳觉得跳挺有力平稳的啊，感觉还可以跳个以半年。” 　　…… 　　李沧漠噎了噎，然后痞里痞气地笑起来。 　　“哟，对我观察很仔细啊，怎么，趁我睡着了偷偷听我心跳？” 　　…… 　　“有没有偷偷亲我 　　…… 　　“嗯？是不是自己偷偷意淫我很多次了？ 　　…… 　　“幻想我？ 　　姚宝珠忍不住白了李沧漠一眼。 　　“你以为我听不出你转移话题？” 　　“我这人从不转移话题，我就是单纯的只想跟你聊这方面的事情而已。” 　　“那方面？” 　　“性幻想这方面啊……” 　　姚宝珠无奈地摇摇头，李沧漠这个人，正经不过五句话就要说些歪风邪气的事情。 　　“李沧漠，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脏了，亏得江教授夫妻还说你纯粹。” 　　“我对他们是纯粹，对你可不一样。” 　　“对我是怎样？” 　　“对你是纯粹的脏。” 　　…… 　　“不要脸。”姚宝珠没好气地说。 　　“那又怎样？”李沧漠耸耸肩，一脸得意地说：“你还不是喜欢？” 　　姚宝珠侧过头笑起来，对李沧漠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啊，即便他又痞又坏，又粗鲁又莽撞，又自恋又张狂，又没礼貌又不绅士，但她还不是喜欢。 　　“走吧，去换缸垫，就算记者要来，那也是明天的事情，我们早点出发，就算最早得到消息的记者到若羌，那也应该已经是中午了。” 　　“行，我们早点出发，明天先去楼兰，等他们找来，我们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是啊。 　　姚宝珠想。 　　等明天的这个时候，她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30章 【Part 3 着魔】10 　　下午，姚宝珠和李沧漠换好了新的气缸缸垫，又重新补给了一些路上的用品之后才又折回热依汗大妈的家。 　　两人已经商量过了，今天还是在热依汗大妈家里休息，明天早上七点出发去楼兰，一起看了楼兰的遗迹之后，再继续走325国道，去且末。 　　李沧漠倒是没想到姚宝珠这么快就被她说服不去罗布泊了，本来还想着用三天时间软磨硬泡的，哪里想到，一天姚宝珠就想通了。 　　“你怎么就想通了呢？”回去路上，李沧漠问：“你可别是糊弄我啊？” 　　“怎么可能？”姚宝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可不撒谎的。” 　　李沧漠冷笑一声，就不跟姚宝珠计较了，她是不撒谎，但是每句话意思都是歪的，让人往错误的方向理解。 　　“我一个人去罗布泊的确是找死。去且末好啊，315国道上很多城市都值得一看，那边挨着塔里木盆地，还有昆仑山，又有很多河流，一路风景不断，我觉得应该和我们之前经历的这几组沙漠城市不大一样，蛮值得去看看的，对吧？” 　　“对啊！”李沧漠想到也有些兴奋，道：“我们去了且末，还可以顺着去和田，再继续跨越边境，去中东。” 　　“嗯。”姚宝珠微笑着说：“我们就顺着这头条路一直走到尽头，去中东，去欧洲。” 　　李沧漠听到姚宝珠说要跟自己一路走到尽头，忍不住也笑起来。 　　他开心地问：“那这一路时间可不短，怎么也要一个月吧。” 　　“你赶时间吗？” 　　“不赶啊。”李沧漠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打算回去了。” 　　“真不回去了啊？”姚宝珠惊讶地问：“那你打算做什么，在这里种树啊？” 　　“看你咯，你觉得我们以后做什么？”李沧漠笑眯眯地问。 　　姚宝珠就知道李沧漠肯定得带上她，今天她不想跟李沧漠抬杠，顺着他的话道：“我觉得种树就挺好，现在沙漠化这么严重对吧，咱们还是得做点造福世界的事情，好拯救一下堕落的灵魂。” 　　李沧漠都已经做好被姚宝珠白眼的准备了，没想到她却忽然这么温顺，李沧漠这人不怕你倔，但是一温柔他就没办法了，一时竟然有些语塞，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你不喜欢种树啊？” 　　“喜欢！”李沧漠赶紧说，生怕姚宝珠会反悔，道：“你看我这么强壮，种树这种事情肯定没问题的。” 　　姚宝珠笑起来，这时候也不忘记炫耀一下自己的身材。 　　“好啊，那体力活就都交给你了。” 　　李沧漠忽然有一种两人一起畅想未来的幸福感，高兴得像个孩子，语气兴奋地说：“那有什么问题呢？我种树，你做饭。” 　　“我不会做饭啊……”姚宝珠有些尴尬地说，“不过倒是可以学学，还挺感兴趣的。” 　　“不会就别做了，我来，你什么都不做都行。” 　　姚宝珠哭笑不得地问：“那我就每天躺着玩儿啊？” 　　“嗯，我觉得可以。”李沧漠又扬起他那标志性的坏笑道：“你就躺着，我来动。” 　　…… 　　姚宝珠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白了李沧漠一眼，他这人，果然就正经不了五分钟，说不了几句好听的，马上就要说这些不要脸的话。 　　“脏。” 　　“哦？我说什么脏了？我说小姚啊，你是不是想歪了？” 　　…… 　　“啧啧，你说，你又在幻想什么了？” 　　姚宝珠拿李沧漠没有办法，她平时也挺伶牙俐齿的，但是在李沧漠面前反应就是没有对别人快，以至于她都怀疑李沧漠是不是克她。 　　幸好她车子开得快，他们已经又回到热依汗大妈家门口了。 　　因为修车花了些时间，所以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远远的，他们两人就看到热依汗大妈家的院子里挂着彩灯，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四面八方的邻里，都喜气洋洋的模样，端着大鱼大肉往里面钻。 　　“这情况不对啊……”李沧漠有些纳闷儿地说。 　　姚宝珠打量着李沧漠，怀疑地问：“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我一直多跟你在一起，哪有这个空。” 　　那倒也是…… 　　虽然觉得情况有些离奇，但是姚宝珠还是解开安全带道：“先下去看看再说。” 　　两人一起下了车，心情坦荡地走进了热依汗大妈家的院子，一进去就被院子里人山人海的阵仗给吓住了。 　　“他们这是过什么节吗？”李沧漠疑惑地问。 　　姚宝珠算了算，他们的郭尔邦节也不是今天啊，照说不是过节。 　　“这儿怎么这么热闹啊？”没有看到热依汗大妈，姚宝珠随便拉住一个邻居问道。 　　听到姚宝珠这样问，那人才注意到她和李沧漠，她看向站在姚宝珠身旁的李沧漠，忽然就笑得一脸喜气，然后冲着一屋子的人叫道：“大明星来了！” 　　…… 　　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快得李沧漠和姚宝珠都来不及反应，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被拉到了主桌，并且被敬了两大碗酒。 　　等一碗酒喝了下去，他们才搞清楚了大概发生了什么。 　　原来姐妹俩还是没有忍住给自己的爸爸妈妈科普了李沧漠其人，热依汗大妈哪里想到家里来了个大明星？控制不住热情好客的心情，拉着邻居们一起要给这远道而来的知名人士大摆宴席。没想到这边陲小镇认识李沧漠的人还不少，毕竟家家户户都有年轻人，而且李沧漠着实代言了不少提用品，所以很快一个大明星来到小镇的事情就传开了。 　　紧接着村长也知道了这件事情，维族同胞热情好客的个性，再加上难得有这么出名的人来到，大家便决定要好好招待这文客人。 　　看着院子里那长长的桌子和桌子上丰盛的菜肴以及一张张充满笑容和好奇的脸，姚宝珠和李沧漠简直就是哭笑不得。 　　李沧漠倒是还能习惯，但是姚宝珠真的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不对，是动物园里的大熊猫。 　　她忽然很佩服，李沧漠能常年生活在这种曝光率之下，换做她当真是一天都受不了。 　　这边不知道是什么规矩，刚刚喝下一碗酒，紧接着又是一碗，上一碗是主人敬的，这一碗是村干部敬的。 　　姚宝珠端着酒，盛情难却。 　　“你这可是国家元首的待遇啊。”姚宝珠心情复杂地说。 　　李沧漠得意地要命，冲姚宝珠挑挑眉道：“怎么样，跟着哥哥混很爽吧？好吃好喝的，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有被这样接待过？” 　　姚宝珠尴尬地笑了笑，说实话，她在欧洲是真的接受过皇室接待，并且吃过皇家晚宴的，但是看到李沧漠这么得意的样子，实在是不想打击他的自信。 　　“对啊，从没被这么热情地对待过。” 　　“必须的。”说着李沧漠一碗酒又咕噜咕噜地下去。 　　两人喝完第二碗酒，姚宝珠正想拿筷子吃放，哪里想到第三碗就又上来了。 　　一直都知道新疆人能喝酒，但是万万没想到大家都这么能喝。姚宝珠觉得自己是不行了，直说不能喝，但是这边的民风，哪里由得你拒绝，拒绝就是不领所有人的情。 　　姚宝珠虽然平时也爱喝几口，但是酒量只是一般，两碗下去早就有些晕晕乎乎的了，真的是不敢再喝。 　　李沧漠已经三碗下了肚，看到姚宝珠在那里为难，二话不说就把她手里的酒拿过去，当着大家的面一饮而尽。 　　“你少喝点，别逞强。”姚宝珠忍不住小声叮嘱李沧漠道：“他们见你能喝肯定还要灌你的，这边的酒文化就是这样。” 　　“放心，这才多少啊？”李沧漠转过头看一眼姚宝珠，微笑道：“你放心，有我在，肯定不让他们灌你酒，我会保护你的。” 　　姚宝珠饶是没想到李沧漠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大概也是喝多了吧。 　　什么“我会保护你的”这种话感觉这是高中生才会说出的话吧？而且挡酒而已，至于上升到这么偶像剧的地步吗？ 　　姚宝珠正想取笑李沧漠两句，可是一抬眼却对上李沧漠的眼神。 　　四碗酒下肚，李沧漠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然而他的眼睛却亮亮的，他抿着嘴巴看着姚宝珠笑，笑得有些害羞。 　　姚宝珠本想打趣李沧漠两句，没曾想反被他打动了。 　　四周喧嚣嘈杂，有人在弹着琴跳着舞，有人在豪饮，有人在欢笑，有人在大口吃肉，有人在嬉笑打闹。 　　可姚宝珠却觉得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高中的午后，风扇在头顶摇摇晃晃，知了在窗外叫着夏天…… 　　李沧漠的模样，真的就像是记忆里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有一些羞涩，但却简单又真挚。只要看到他的眼神和笑容，你就会毫不犹豫地相信此刻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地。 　　姚宝珠思索着，要怎么形容此刻的感情才合适，她想这大概就是初恋一般的感觉吧，然而她明明从未曾爱过任何人，也不曾真的初恋过。 　　“我来！” 　　又有人要给姚宝珠敬酒，李沧漠赶紧接过酒替姚宝珠喝了。 　　姚宝珠看着李沧漠坐在她身旁豪爽地灌酒，只觉得心上那千年的冰山，似乎忽然有了融化的迹象。 　　她拦住李沧漠，不让他继续喝，引得大家一阵嘘声。 　　“没事儿！这是这边的风俗，新疆人都是这样。” 　　李沧漠之前来新疆这边工作过，跟这边的人接触过好多次，知道他们这边喝酒就是这个习惯。以至于那段时间他都害怕吃饭了，因为只要吃饭就一定要喝醉，酒醒了就继续吃，吃了就接着醉，有一回，一天吃了两顿饭，每顿饭都能吃四五个小时。 　　姚宝珠眼神变得温柔下来，语气柔和却担忧地说：“我知道，但是你不是胃不好吗？真的要少喝点。” 　　“嗯？”李沧漠眼神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举着酒碗，激动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的？” 　　“你胃穿孔过啊，我应该没记错，不是吗？” 　　“对，但我没有对你说过啊。” 　　“我在网上搜索过你啊。” 　　姚宝珠真的是在搜索过李沧漠之后，才知道粉丝这群生物的可怕，在论坛里各种为偶像的身体操碎了心。 　　翻了那些帖子，姚宝珠就总结了，粉丝们对偶像简直就是爹妈对子女的心情，只怕是世上很多爹妈都没有这样爱自己子女的。 　　“又偷偷搜索我？”李沧漠扬了扬眉道。 　　一听李沧漠这样说，姚宝珠就知道他要开始没完没了的。 　　果不其然。 　　“怎么，对我这么好奇的吗？” 　　…… 　　“唉，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神秘而危险的男人，让人好奇又害怕，不怪你，我都习惯了，唉，就是这么迷人……” 　　…… 　　“以后你好奇什么可以直接问我啊，我又不是不告诉你。何必去网上搜索我呢？网上的都不是真的。” 　　…… 　　“诶，你什么时候搜索我的？你不是一直都在开车吗，哪里有时间搜索？” 　　…… 　　“啧啧，你该不是趁着我睡着的时候一边偷窥我，一边偷偷搜索我吧？” 　　…… 　　“不好好睡觉，尽想我。” 　　…… 　　姚宝珠刚才才积攒的一点点温柔的情绪，一瞬间烟消云散，李沧漠真的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因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于破坏浪漫这件事的能力可以说全都是专业的。 　　姚宝珠被李沧漠念的头疼，决定专心吃羊腿，不理他。 　　第一轮酒喝完，大家也都开始吃东西了。 　　李沧漠有些微醺，点了根烟，撑着脑袋看着姚宝珠吃羊腿。 　　“你能不要盯着我看吗？”姚宝珠都快吃不下了。 　　“你还怕人看啊？”李沧漠弹了弹烟灰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本来是不怕人看的，但是现在怕你看。” 　　“为什么？” 　　姚宝珠抬起头看向李沧漠，也也难得正经地看着姚宝珠。 　　周围吵闹无比，可是只要是这两个人对视的时候，便有一种全世界都消失了的感觉。 　　姚宝珠看着李沧漠，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很奇怪，明明是天底下最不正经的人，可是只要有严肃起来，他的眼神便深邃得像是他身体里藏着一个活了一千年的灵魂。 　　“为什么怕我看你？”李沧漠追问。 　　姚宝珠不说话。 　　“说。” 　　姚宝珠侧过头不看他的眼睛，低着头笑了笑。 　　“笑什么？”李沧漠这个人有时候很霸道，伸出手捏住姚宝珠的下巴，硬是逼着她看着他，“快说，为什么怕我看你？” 　　姚宝珠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霸道总裁的那一套，从前也不是没有人对她用过什么强取豪夺的权利金钱攻势，但是她全都十成力道用力挡回去。 　　但李沧漠的霸道是一种小孩子一般的为所欲为，叫她生不起气来。 　　“捏疼我了。” 　　听到姚宝珠这样说，李沧漠感激松了手，但是对于刚才那个问题却还是执着得不得了。 　　“那你说为什么怕我看你。” 　　成年人的世界里，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答案，很多事情不回答就已经是回答，还有很多事情明知道答案也要装作不知道答案。 　　大人的世界，模棱两可，十四而非。只有小孩子的世界里“为什么”才那么重要。 　　“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姚宝珠说。 　　“哪里不一样。”李沧漠叼着烟，眯着眼看着姚宝珠，继续逼问，不达目的不罢休。 　　“因为……” 　　姚宝珠，垂了垂眼，停顿了一下才重新看向李沧漠。 　　她笑起来，笑得李沧漠有些晃神。 　　平时姚宝珠的笑容，不是风情万种，就是爽朗纯真，但她现在的笑容却和以往都不一样，她笑得特别简单，简单得像是一个婴儿第一次学会笑那般。 　　“因为我喜欢你啊。”姚宝珠说。 　　我喜欢一个人心里藏着点什么，但是就是不告诉你。 　　…… 　　“原来没有真心喜欢过任何人。”姚宝珠继续说道：“这是人生的第一次，所以当然会怕。” 　　我喜欢一个人，简单、生猛、不顾一切。 第31章 【Part 1 秘密的匪徒】01 　　【卷二：遗珠】 　　Part 1：秘密的匪徒 　　所有谎言里，唯有我爱你是真的。 　　清晨李沧漠是在剧烈的饥渴感里逐渐清醒过来的。 　　“渴……”李沧漠可怜巴巴地用沙哑的声音叫道。 　　没有人理会他。 　　“渴了，小姚……” 　　李沧漠不耐烦地蹬了一下被子，依旧没有回应。他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往旁边一看，身边空荡荡的，并没有见到姚宝珠的身影…… 　　“小姚？” 　　黑暗的房间里，安静得吓人，李沧漠猛地坐起来，一瞬间就清醒了。 　　姚宝珠去哪儿了？ 　　…… 　　“因为我喜欢你啊，原来没有真心喜欢过任何人，这是人生的第一次，所以当让会怕。”姚宝珠说。 　　李沧漠本来正在夹菜的，听到这话，筷子一个没拿稳，一大块鸡就掉回盘子里，大盘鸡的汤汁不仅溅了他一身，还溅了姚宝珠一脸…… 　　李沧漠猛地转过头看向姚宝珠，平时明明是个嘴碎得堵都堵不住的人，现在竟然话都不会说了。 　　姚宝珠忍不住取笑慌张的李沧漠，那餐巾擦了擦自己的脸道：“谢谢啊，你的回答我收到了。” 　　李沧漠这才反应过来，那过姚宝珠手上的纸给她擦脸。 　　“我来我来，你擦不到。” 　　李沧漠一脸严肃地给姚宝珠擦着脸，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轻，轻得姚宝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玻璃人。 　　“你原来也跟人说过这种话吗？”李沧漠忽然问。 　　“嗯？” 　　“喜欢啊这种话。” 　　姚宝珠想了想，老实道：“说过啊。” 　　谈恋爱谁不说点甜言蜜语？ 　　“我爱你呢？” 　　“也说过。” 　　“真心的吗？” 　　姚宝珠难得地觉得尴尬，回答道：“忘了……” 　　李沧漠轻叹一口气，收回给姚宝珠擦脸的手，给她夹了一个大羊腿道：“吃吧，东西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 　　姚宝珠饶是没想到，平时那个满口花花，每天骚话不离口的李沧漠竟然教育她不能乱说话？ 　　他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正经了？ 　　“看来你是不信我喜欢你了……”姚宝珠一边啃着李沧漠给他夹的羊腿一边问：“不过，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 　　“嗯？” 　　“你是不信我的真心，还是不信你会被我真心喜欢，我想知道这个。” 　　姚宝珠咬了一大口羊腿，这边的羊是着的好吃，膻味不重刚刚好让人能吃到纯正的羊味儿。 　　李沧漠看着姚宝珠，她吃得津津有味，不知道多香，哪里像是一个认真表白的人？ 　　用一般人的思维来看，一个人若是真的喜欢另一个人，心情一定是忐忑不安的，会恐惧被拒绝，会害怕失去主动权，甚至会担忧摧毁了原来的关系连朋友都做不成。 　　但是姚宝珠跟跟他表白完就跟没事人似的。 　　李沧漠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姚宝珠这个问题。 　　他每天都在被表白，喜欢他的人太多了，无论是真心喜欢，还是无知的迷恋，他都见得不少，做偶像的日子飘飘然，被人吹捧追逐，曾经他一度觉得任何人爱上自己都不为过，简直就是自信到张狂。 　　可姚宝珠说，他到底不相信什么？ 　　他都不信。 　　既不相信姚宝珠这个女人的真心，也不相信他会被她所爱。 　　“嗯？怎么不说话了？”姚宝珠转过头看向李沧漠，又一次与他目光对视。 　　这一次，李沧漠又把姚宝珠给惊着了。 　　她是做了什么，竟然让李沧漠露出这种为难纠结的神情？她跟他表白，又不是要杀了他，至于吗？ 　　“你别这样看着我……”姚宝珠羊腿都啃不下去了，无奈地说：“你要是不信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姚宝珠看着那些正唱着歌、跳着舞的新疆人，跟着节奏摇头晃脑，继续眉飞色舞地啃着她的羊腿。 　　李沧漠觉得，他真的是没有见过这样没心没肺地女人了。 　　艹。 　　管他的。 　　虚情假意又如何？假的又怎样？ 　　他就是要当真。 　　“小姚。” 　　“嗯？” 　　“姚宝珠。” 　　“怎么了？” 　　姚宝珠不耐烦地放下羊腿，转过头来，李沧漠趁着这个机会，低下头飞快地在她嘴上亲了一下，把她都亲懵了。 　　李沧漠这个人，真的非常会搞突然袭击，都没有预告片的。 　　众目睽睽之下，李沧漠说亲就亲了，大家一阵起哄，弄得姚宝珠都脸红了。 　　看着姚宝珠红扑扑的脸，李沧漠这才憋不住偷笑。 　　千言万语，都及不上一个脸红让人觉得真心。 　　“你干嘛啊……”姚宝珠小声抱怨道。 　　李沧漠擦了擦嘴，一脸嫌弃地看着姚宝珠道：“你看你，这么大的人，吃个东西都不会吃，这满嘴油的。” 　　“嫌弃我？” 　　“岂止是嫌弃？” 　　“不止是嫌弃是吧？”姚宝珠红着脸，掩饰着自己的害羞，道：“还想始乱终弃是吧？” 　　李沧漠得意洋洋地看着前方，痞里痞气地说：“那也得先乱啊才能终弃啊，什么时候让我乱一下？” 　　“都可以啊。” 　　“哦？” 　　“嗯。” 　　“我觉得今天就挺好。” 　　“你今天就今天呗。” 　　李沧漠猛地转头看向姚宝珠，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 　　姚宝珠继续啃着羊腿，憋着笑，假装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余光却还是能感受到李沧漠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就在这时，几个新疆的哥们儿要拉着李沧漠一起去唱歌跳舞，大家都想听听大明星唱歌，李沧漠盛情难却，只能站起身来。 　　正准备离席，却有走一步回来，在姚宝珠脸上亲了一下。 　　“等着啊，咱们今天晚上好好聊。”李沧漠在姚宝珠耳边说。 　　姚宝珠在大家的打趣声里低下头矜持地笑了笑，半是配合这热闹暧昧的气氛，半是真的觉得有些害羞。 　　等大家的注意力都从她身上挪开，转移到跟着几个新疆小伙子、小姑娘一起唱歌跳舞的李沧漠身上之后，姚宝珠才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明明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竟然头一次有了少女般恋爱的感觉。 　　果然，任何年纪都还来得及去做一个小孩子。 　　回忆起昨晚的事情，李沧漠又忍不住开心又得意的笑起来。 　　只不过，下去唱歌跳舞之后的记忆，他真的就有些模糊不清了。因为这帮新疆的哥们儿实在是太能喝了，他只记得姚宝珠一直撑着脑袋微笑着看着他，那眼神温柔得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得到了全世界，以至于李沧漠太过于得意，一晚上都飘飘然，大家过来敬酒也不知道挡一挡，最后被几个新疆大汉扶着回了屋。 　　他才被扔到床上，正想给自己找杯水喝，却听到姚宝珠跟外面的客人道别的声音。 　　男人在这种时候脑子都是转得很快的，李沧漠赶紧张开四肢躺回床上，装作不省人事的样子。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姚宝珠也跟着进来了，她客客气气地送走几位少数名族同胞之后，就坐在床边看着李沧漠。 　　虽然李沧漠闭着眼，但是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姚宝珠的视线。 　　看什么呢？ 　　这么好的机会，上啊！ 　　然而姚宝珠就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李沧漠，搞得李沧漠都要耐不住性子了，寻思着，还是得自己主动创造点机会，搞个突然袭击。 　　他正想睁开眼找姚宝珠要个水，然后趁着她给自己递水的时候就是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有人敲门。 　　是热依汗大妈。 　　热依汗大妈端了一盆水来，让姚宝珠给李沧漠擦擦身子，说是可以散酒气。 　　李沧漠忍不住偷笑，睁开一只眼偷偷看门口说话的两个人。 　　他觉得，这真的是老天爷都要帮他啊，不抓住今天的机会，他简直就不是男人。 　　“啊？”姚宝珠有些为难的样子，问：“怎么擦？” 　　“就是擦擦脸，然后把衣服脱了擦擦身啊。” 　　…… 　　姚宝珠更为难了。 　　“怎么，要帮忙吗？”热依汗大妈问。 　　李沧漠的心一下子就悬起来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您早点休息。” 　　姚宝珠赶紧端了水进来，又把门关上了。 　　李沧漠松一口气，要是热依汗大妈要进来帮忙，那他怕是装不下去了。他感激闭上眼，继续装作不省人事的样子，仔细听着房间里的声音。 　　姚宝珠一点点靠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不自觉觉得有些紧张。 　　直到温热的毛巾轻轻地碰到他的脸，他才觉得有一种彻底放松下来的感觉。 　　李沧漠可以感觉到姚宝珠动作的笨拙，所以他估摸着姚宝珠从前大概也没有伺候过男人，指不定这是人生第一次。 　　想到这里李沧漠就忍不住想偷笑，但是想着自己的宏图大志，还是憋住了。 　　姚宝珠笨拙却认真的用热毛巾给李沧漠擦着脸，李沧漠想，如果以后都能这样，别说是回去当什么巨星，就是让他去当国家领导人或者统治全宇宙，他都不要。 　　唉，舒服…… 　　姚宝珠先给李沧漠擦了脸，想了想，帮他解开他的衬衣扣子，又给他擦身子。 　　她本来不想做这些的，但是热依汗大妈连水都替她端来了，说什么拿热毛巾擦擦汗，可以帮忙解酒，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理论，毕竟担着人家老婆的名头，姚宝珠便只能硬着头皮当一回小媳妇儿了…… 　　擦完了上身，姚宝珠看着躺成大字的李沧漠有些不知所措。 　　这下身也要她擦吗？ 　　说实话，姚宝珠觉得这种事情真的有损她的尊严，而且李沧漠那么贱的个性，知道自己给她擦了下身，会说出什么找打的话她完全就能够想象。 　　姚宝珠正想起身去把水泼了，可床上的人却忽然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踢了踢被子，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想到李沧漠今天给自己挡了那么多酒，姚宝珠就心软了。 　　算了，反正李沧漠也醉得不省人事，她给他擦了估计醒过来也不记得，姚宝珠便大大方方地去解李沧漠的裤子。 　　然而她的手才一碰到裤子的拉链，就被人一把抓住，然后姚宝珠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到床上，被装睡的李沧漠严严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趁我喝醉了就脱我裤子？嗯？小姚很坏啊……” 第32章 【Part 1 秘密的匪徒】02 　　姚宝珠的两只手绕上李沧漠的脖子。 　　李沧漠没想到姚宝珠这么主动，憋不住脸上的坏笑，想开口说话，却被姚宝珠用手指封住了嘴唇。 　　“嘘。” 　　姚宝珠伸出手放在李沧漠的脸上，抚摸着他的脸颊，她的目光跟随着她的手一起移动，看得李沧漠心里发慌。 　　这是个什么情况？明明是自己压在她身上，李沧漠却有种上下反了的感觉。 　　李沧漠猛地把姚宝珠的手一抓，紧得她挣不脱。 　　“我这个人不喜欢被动。”他说。 　　…… 　　李沧漠分开姚宝珠的双腿，顶上去。隔着衣服的布料，姚宝珠还是能够感觉到李沧漠那里又热又硬。 　　姚宝珠把腿分得更开了一些，李沧漠便一面抵着她，一面低下头亲吻她。 　　两个人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姚宝珠感觉到心底涌出一股久违的渴望，可就在她准备把手往下伸的时候，李沧漠却忽然推开她，猛地冲出了房门。姚宝珠赶紧跟出去一看，李沧漠竟然吐了…… 　　一时间姚宝珠简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才好，见到李沧漠吐得痛苦，也想不了太多，赶紧走过去拍着他的背。 　　见他吐得差不多了，才拿杯子给他漱口，又拿毛巾给他擦脸，等折腾完了这一遭，两人也便都没了那继续翻云覆雨的兴致，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李沧漠实在是尴尬，但又还是有点晕乎，再加上刚刚吐完整个人很难受，所以即便尴尬也抖不出机灵来，靠在墙边站着，神情恹恹。 　　姚宝珠笑着看着他，虽然明知道李沧漠此刻想自杀的心可能都有了，却还是忍不住打趣道：“今天的经历真的是前所未有啊，我觉得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竟然能把人给亲吐了……我恨不得都要自我怀疑了。” 　　李沧漠看着姚宝珠不说话。 　　姚宝珠大概也是喝了点酒，情绪不错，所以对李沧漠威胁的眼神视若无睹。 　　“我今天算是信你不是亚洲炮王了，真的，打从心底里信了，网上那绝对是在诬蔑你。” 　　姚宝珠说得正得意，被李沧漠一把扯到怀里紧紧抱着。 　　“小姚，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李沧漠心里窝火，咬牙切齿地说：“你知不知道怀疑一个男人的能力会发生什么事情？” 　　“发生什么？” 　　“会被艹。” 　　李沧漠把姚宝珠紧紧按在怀里，低下头就要亲她，却被姚宝珠捂住了嘴巴。 　　“别，一会儿又该吐了。” 　　李沧漠只觉得被人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见到李沧漠难得吃瘪的模样，姚宝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笑就挺不住，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李沧漠都被姚宝珠笑懵了，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皱着眉道：“别笑了，我看你怕是笑傻了吧。” 　　姚宝珠这才缓缓收了笑，擦了擦眼角的泪，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李沧漠，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神情温柔地打量着他，那眼神让李沧漠有一瞬间竟觉得这个女人是真的爱着自己的。 　　他想起今天晚上她对自己说的话。 　　“因为我喜欢你啊。” 　　…… 　　“原来没有真心喜欢过任何人。这是人生的第一次，所以当然会怕。” 　　…… 　　李沧漠忽然心软如棉。 　　“姚宝珠。” 　　“嗯？” 　　“今天我们就抱一抱吧。” 　　李沧漠抱着姚宝珠，与她相互依偎，嘴角忍不住温柔的上扬。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姚宝珠说她想要的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激情澎湃，恨不得立刻把她拐带上床，脑子里不住地往外冒下流的念头，要赶快占有她，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标记。 　　可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却想要拥抱她。因为拥抱比做`爱更接近温柔，性`爱里多少带着一点残酷，是力量和占有，要不断地争夺主导权，又或者是彻底放弃主权。而拥抱却是平等的，不争不抢，不是战争，也没有残酷，我们都交出了力量，敞开怀抱，只温柔的依偎。 　　“不过明天还是要继续。”李沧漠想了想补充道：“等明天哥养好了精神再收拾你。” 　　姚宝珠憋着笑，趁着那一丝醉意放纵自己依靠着李沧漠的胸膛。 　　“好，明天。” 　　李沧漠笑意更浓，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姚宝珠，问：“今天怎么这么乖啊？” 　　“因为想讨好你啊。”姚宝珠甜甜地说。 　　李沧漠恨不得都要晕倒了，简直就是受宠若惊，却又害怕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得意洋洋的心情，别憋着笑不说话，只是把姚宝珠搂得更紧了。 　　“怎么不说话？”姚宝珠问：“平时那么贫，今天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 　　“嗯。”李沧漠憋着笑说。 　　“嗯什么？” 　　“嗯，你讨好到我了。” 　　姚宝珠听出李沧漠那憋不住的得意，忍不住觉得好笑，那他还真的是挺容易满足的。 　　“胃舒服点没有？”姚宝珠见夜色凉了，便道：“早点进去休息吧，明天要早起的不是吗？” 　　“再抱一会儿。”李沧漠抬头看着天空道：“我又看到银河了，你快看。” 　　姚宝珠也抬起头来看着天空，这里的星空实在是太璀璨了。 　　“过几天有流星雨你知道吗？”姚宝珠问。 　　李沧漠摇头。 　　“两天后，英仙座流星雨，午夜过后，我查过最近的天气，那一天晚上温暖宜人，而且刚好月亮运行到地球背面，是看不到月亮的，最适合观测流星雨了。” 　　李沧漠看着姚宝珠，姚宝珠看着星空。 　　他觉得，她最美的样子，便是她看星空的样子。 　　“我们一起看啊，流星雨。”李沧漠说。 　　“好啊。我们一起看。” 　　“要不要准备些什么工具？” 　　“不用，在这里只需要抬起头就能看到流星雨。”姚宝珠看着星空，她的目光虔诚，语气难得的温柔如水，“无论我们身处何方，在城市的高楼上内，在绚烂的舞台上，还是在无人的沙漠里，在肮脏的阴沟里，只要抬起头就还能看到星星。我们永远共享一片星空。” 　　姚宝珠忽然的抒情让李沧漠有些接不上去话，每当这种时候，李沧漠就后悔自己平时没多读点书。 　　“抱够了吧？”姚宝珠说完神色又回复如常，道：“回去睡觉了，这睡不了几小时了。” 　　李沧漠和姚宝珠回了房间，两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说了好久的话，李沧漠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拥抱是这样让人满足的事情。 　　他们就一直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她，也想知道她的一切。 　　直到李沧漠实在是撑不住了，姚宝珠才哄着他睡觉。 　　“睡吧。” 　　“还想说话。” 　　“以后再说，今天先睡吧。” 　　李沧漠喝了酒，又吐了一遭，实在是又累又困，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好吧，是要睡了，你明天还要开车。反正日子还长，我们以后慢慢说。” 　　“是啊，日子还长，我们以后慢慢说。” 　　…… 　　外面的天已经发白了，李沧漠冲出房间，见到原本停在院子里的那辆车子已经不见踪影，他知道，姚宝珠走了。 　　李沧漠震惊、愤怒却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姚宝珠这个女人身上不是一直都有这残酷的一面吗？ 　　昨天还温柔缱眷地对他许下誓言，今天却一声不吭地把他抛弃，就像是扔掉一个喝完的易拉罐一样。 　　李沧漠紧紧捏着拳头，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要恨一个人。 　　…… 　　车子往沙漠深处开去，天也渐渐亮了，大概还有半小时姚宝珠就能到达楼兰古城。音箱里放着哥哥最爱的那首《Freedom》，姚宝珠一路向着沙漠深处，驶向她以为的自由。 　　副驾驶的座位上，放着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是姚宝珠离开的时候从李沧漠的口袋里顺走的。她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烟真的很呛。 　　姚宝珠打开车窗，拿着烟的手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 　　她忽然想起一个故事： 　　严冬里有四只豪猪，北风冷冽，森林被白雪覆盖，四只豪猪便想挤在一起取暖，然而当它们想要靠近彼此的时候，身上的刺就要刺穿对方，它们便只能赶紧彼此远离，可如果真的远离彼此，他们便又无法取暖，只能冻死在这冷冽的冬夜里。 　　弗洛伊德曾用这四只豪猪来比喻人类的困境：我们都想彼此亲密，但我们尝试时却伤害了对方。 　　所以，四只豪猪只能把距离维持在一个既不会冻死又不至于被刺穿而亡的尺度，既要忍受寒冷，又要忍受痛苦，只有这样才不至于死。 　　就像是人类，我们的亲密程度只与我们能够忍受疼痛的程度有关。 　　我们永远无法像想象中的那样毫不保留的拥抱彼此。 第33章 【Part 1 秘密的匪徒】03 　　李沧漠躺在敦煌的酒店大床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反反复复地回想着他和姚宝珠从相遇到分离的每一幕。 　　他想为姚宝珠的忽然消失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但是却找不到。 　　明明晚上还好好的，一睁眼人就跑了。看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走得那么不留痕迹，也不像是被绑架的，明明就是早有预谋。 　　可真的要让李沧漠想姚宝珠是在玩弄他的感情，他也不愿意这样想。 　　虽然姚宝珠看起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是李沧漠就是相信她不会欺骗他的感情，他就是相信姚宝珠说喜欢他就是喜欢他。 　　她没必要欺骗他，她也不是那种玩感情游戏的女人，她胸中藏着星辰大海，一个与宇宙为伴的女人，怎么会屑于去玩什么低级的感情游戏。 　　所以，姚宝珠到底为什么会消失？ 　　李沧漠抽了一整包烟也没能想明白姚宝珠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有必要忽然消失吗？那不成她跟他说她想自己走，他还能拦着她不让她走不成？ 　　…… 　　嗯…… 　　李沧漠想了想，他可能真的会拦着她。 　　外面很吵，吵得李沧漠更心烦意乱了。 　　公关团队正在套间的客厅里不停地打电话，联系各路的媒体朋友，和圈子里说得上话的人，想要尽量把这件事后期的影响减少到最小。而经纪人则是不断地在接电话，要面对各方的质问、职责和疑问。 　　经纪人这一回是真的被李沧漠气到了，“亚洲炮王”的热度还没有褪去，他就来了个更爆炸的新闻，竟然隐婚了。 　　他可是偶像，偶像是什么？偶像的职业就是给女粉丝和部分男粉丝“意`淫”的，偶像的存在急速为了满足粉丝们的精神需求的，恋爱都不能谈，你还敢结婚？简直就应该跪下来跟粉丝们道歉，也就国内粉丝接受度高一点，这在东亚别的文化氛围里，他身为IDOL胆敢偷偷摸摸把婚结了，那整个“艺术”生涯都要结束了。 　　“我他妈哪里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我要知道还是隐婚吗？” 　　…… 　　“那小子还护着她呢，硬是不告诉我她是谁。妈的，这种事藏得住吗？照片那么清晰，迟早被人认出来！” 　　…… 　　“行行行，我再去问问他。” 　　李沧漠听到经纪人在外面说的话，就知道他又要来烦自己了，果不其然，门被人猛地推开，经纪人气急败坏地说：“狗`日的！你今天必须告诉我那个女人到是谁！” 　　李沧漠却稳得很，吐了口烟道：“我说了啊，姚宝珠。” 　　“你就给我个名字，我哪里去找？她人在哪里，你赶紧的把她叫过来！我跟你说，时间拖得越久越麻烦！” 　　李沧漠还是不说话，经纪人已经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 你、你知不知道她要是被扒出来什么黑料你也会跟着一起完蛋啊？偶像隐婚已经是十恶不赦了，要是你再娶的是一个粉丝都讨厌的人，那你真的是永世不得翻身。” 　　李沧漠翻了个身，背对着经纪人，把烟掐灭，不耐烦地说：“她能有什么黑料？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才可怕！” 　　经纪人的火都要把屋顶掀翻了，普通人那些鸡鸣狗盗的事情一样多得很，只不过因为没有人关注所以才藏得住，真要扒，这世上就没有干净的人，哪一个人拎出来，都能找到一堆黑料来！ 　　“我知道，你心疼你老婆，要护着她，但是你真觉得你不说就护得住？那张照片那么清晰，迟早会被人认出来，什么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什么的，到时候我们这边没把基调定下来，那边就已经爆料爆得底朝天，把她幼儿园尿裤子的事情都能抖出来，我们得提前为她做准备不是吗？” 　　…… 　　李沧漠又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皱着眉不看经纪人，还是不说话。 　　经纪人又说：“我们这个世界是没有秘密的，你真的想保护你老婆，就应该把她叫来，我们好商量一下，怎么把伤害降低到最小。” 　　“怎么把这件事情对她的伤害降低到最小？”李沧漠终于肯说话了，看向经纪人道：“我自己知道被闪光灯追着跑是什么感觉，我不希望媒体和粉丝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不放。” 　　经纪人皱着眉看着李沧漠，先以为他是因为亚洲炮王的事情生了大伙儿的气，一怒之下才去闪婚为的就是气死所有人，但是看他这个只想对方不顾自己的状态，这是真爱啊。 　　“这妞儿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真有点好奇了。”竟然能把李沧漠这个浪子给收了。 　　“你快说。”李沧漠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保护她？” 　　“当然是包装一下她啊，根据她自身的情况，酌情来给她添加一点设定，怎么也得包装成一个大家闺秀之类的粉丝才能接受吧？而且我们把改说的信息都告诉大家，大家没有好奇心了也不至于过分穷追猛打，越是藏着掖着才越好奇。” 　　“怎么也得包装成大家闺秀？”李沧漠冷笑，嘲讽地说道：“你觉得她就只是个大家闺秀而已？” 　　经纪人不好说实话，因为他觉得她真的不像大家闺秀，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妇女，长相、打扮、气质都太有攻击性了，美则美矣，不是中国人会喜欢的类型。 　　“我说着这女孩儿也不是你平时喜欢的类型啊？”经纪人想着就忍不住觉得纳闷儿，问：“你不是喜欢那种气质类的吗？就是那种清汤寡水，看起来很聪明的类型？” 　　这女人一副胸大无脑的样子，果然男人嘴上说喜欢贤惠、聪明、温柔、善良的，最后还不是选的胸大的。 　　“她不需要看起来聪明，因为她本来就很聪明。”李沧漠冷冷地说。 　　哟，还挺护短的啊，不愧是娶回去做了老婆的女人，这么向着她。 　　“可我怎么觉得她看起来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呢？”经纪人忍不住说。 　　“因为你瞎了。” 　　…… 　　“得得，别贫了，李沧漠，我跟你说，你这事儿真不能任性，赶紧把她叫来，我们好好合计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公关。” 　　“叫不来，她跑了。”李沧漠黑着脸说。 　　“你别给我装啊，快，打电话给她，现在，趁着这里还没有被记者包围，赶紧过来。” 　　“真跑了。”李沧漠看着经纪人，疲惫又无奈地说：“哪个男人会拿老婆跑了的事情来开玩笑？” 　　…… 　　看到李沧漠那副气门沮丧的样子，经纪人觉得他似乎也没有撒谎，而且的确没有男人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简直就是对男性尊严的践踏。 　　经纪人转念一想，虽然新婚妻子跑了这件事后期有点离奇，但是任何离奇的事情在李沧漠这里也都情有可原。 　　因为李沧漠这个人就是各种狗血的制造机，成天给自己挖坑，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真跑了？” 　　“真跑了。” 　　“那找啊！”经纪人一拍大腿道：“卧槽，那你还躺在这抽烟？从哪个角度来看你都该着急吧？你赶紧给我起来，别躺着了，他妈的跟条死狗似的，能不能振作点？” 　　“找，怎么找？”李沧漠冷笑一声道：“这个女人狡猾得很，根本不会让我们找到。” 　　经纪人冷笑着说：“这个时代还有找不到的人吗？不存在的，一定能找到，早晚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儿的话，能这么快赶来？老子一直在敦煌好不好。” 　　“你怎么找到我的？” 　　“知道什么叫做大数据的时代吗？” 　　“那我只有名字、年龄和工作单位，可以吗？” 　　“废话，妥妥的。” 　　李沧漠这才猛地坐起来，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她凭什么对说甩就甩，他非得找到她不可。就算她要甩他，也得给个理由，这么不清不楚地糊弄过去可不行。 　　“有几个信息，你记一下。”李沧漠说。 　　经纪人赶紧拿出纸笔来记。 　　“姚宝珠，女兆姚，宝贝的宝，珍珠的珠，30岁左右，加州理工大学天体物理学专业的教授，在这个行业里应该还有些名气，目前我只知道这几个信息。” 　　经纪人写字的手在听到“教授”那两个字的时候顿了顿。 　　“她？加州理工的教授？还不是什么表演专业？是天体物理学专业？” 　　“加州理工每天表演专业。” 　　…… 　　经纪人噎了噎道：“小子，你被人骗了吧？这你也信！这女人哪一点有教授的样子？她是物理教师，那我还是哈佛商学院的博士呢！” 　　…… 　　“爱信不信，你去查就知道了。”李沧漠又躺了回去，漫不经心地说：“你查到了什么消息告诉我，我要一个人思考一下。” 　　“就你还思考呢？行行行，我出去了。” 　　经纪人关上门出去，李沧漠又躺了回去，继续一边抽烟一边琢磨。 　　姚宝珠啊姚宝珠，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玩什么戏弄人的感情游戏，不是因为不可抗的外力，那就是自己选择不告而别，不告而别那就是逃跑。 　　对，她就是逃跑了！ 　　逃跑一定是因为恐惧，只有害怕了才会逃。 　　所以，姚宝珠啊姚宝珠，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兄弟！” 　　李沧漠还没来得及好好思考一会儿，门就又被推开了。 　　经纪人一脸兴奋、激动、惊喜地冲进来，喊道：“你怎么不早说你老婆这么牛逼，太牛逼了，我的天啊，简直就是国之栋梁，牛逼啊！” 　　…… 　　李沧漠数了数，一句话经纪人就说了三个牛逼，虽然表面上他还是表现得很淡定，但是心里已经骄傲得要翻天了。 第34章 【Part 1 秘密的匪徒】04 　　李沧漠故作淡定，假装不在意地说：“不就是个物理学家吗？” 　　“她好几个博士学位啊。” 　　“嗯。” 　　经纪人还在震惊之中，喋喋不休道：“你这婚结的好啊，对你的形象大有帮助，你看，她最近才得了一个什么爱因斯坦的奖，第一个华裔得奖人，啧啧，我们中国人自古以来就觉得有文化的人牛逼，这种IQ180，还年轻漂亮的科学家，绝对能堵住悠悠众口……就是不知道这么优秀的女人是怎么看上你的？啧……难怪跑了……估计是想明白了，或者是酒醒了。” 　　李沧漠气得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直接砸在了经纪人脸上。 　　“我怎么了？我怎么就配不上她了？” 　　经纪人噎了噎，用一种你心里难道还没点数的眼神看了李沧漠一眼。 　　李沧漠烦的被子一蒙，一句话都不想说。 　　“生气了？” 　　“没。”李沧漠闷闷地说：“还有别的信息吗？” 　　他发觉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姚宝珠，竟然要靠在网上搜索才能靠近一点她的世界。 　　“就这么点……哎呀，我们国内对这些关注不多，她又是国外的科学家，谁知道啊。有一两条新闻就不错了。不过我已经拜托我美国的朋友，找个调查员收集她的消息，应该晚上就能给我整理汇总送过来。”经纪人越说就越发喜上眉梢，道：“你成天给我捅娄子，但是在找女人的事情上还是挺有品位的，这个人设，完美啊，一包装，一宣传，微博转发分分钟十万加，朋友圈阅读量绝对要100万！” 　　“她不喜欢这些，你别搞啊。”李沧漠皱着眉道：“不经过我的允许，你准拿她宣传，你们也要尽量保护她的隐私。” 　　“行，咱们先把她找出来，等我和她见了面再细聊，在得到她允许之前，绝对不轻举妄动，可以吧？” 　　经纪人想，反正这件事可以等等，让隐婚的先发酵传播，等到热度快往下走的时候，再来一波反转，这样更有爆点。所以放放也不是不行。 　　李沧漠也知道经纪人有自己的盘算，但是万事都先找到姚宝珠再说。 　　“我出去抽根烟，有什么消息你再联系我。” 　　李沧漠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看到那一次性的打火机，心里便又生出一股无名火。 　　如果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为什么又要拿走他的打火机？是纪念，还是战利品？在姚宝珠这个冷漠、残酷的女人心里，他到底算什么？ 　　…… 　　她应该已经到罗布泊的中心了，接下来别说是公路，就连碎石路都没有，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 　　无法使用指南针、罗盘来辨别方向，更加没有GPS定位，没有卫星信号。这是无人区的最深处，没有路标，没有任何标志物，就算是最有经验的师父，靠着完美的方向感，带着数十辆车子组成的车队，也不敢保证一定不会深陷在这片区域里。 　　而姚宝珠，独自一人开车她那辆东修西补了好多次的越野车，义无反顾地驶入这片区域。 　　她已经开了一整天的车了，从前一个人呆着似乎也很习惯，可现在副驾驶上空荡荡的，没有那个人喋喋不休的在耳边贫，姚宝珠竟然生出一股窒息般的孤独感来。 　　姚宝珠停下车，拿出李沧漠的烟和打火机，忽然后悔没有让他叫自己抽烟，因为如果她会抽烟，此时此刻倒是很适合来一根。 　　从今天凌晨三点，一直到现在快要日落，姚宝珠都没有休息过，此刻倦意袭来，她只能靠着□□继续提神。 　　一个人的时候她不敢睡觉，除非极度疲倦，过去这几年她的睡眠一直都很成问题，以至于引发了焦虑症和抑郁症，虽然靠着药物控制着病情，却从没能真的治愈过她。 　　无边无际的焦虑和忧郁包裹着姚宝珠的灵魂，就像眼前这逐渐陷入黑暗的浩瀚的沙漠包围着她的身体一样。 　　熄了火，姚宝珠也懒得搭帐篷，她点亮一盏灯，坐在车子里看书。 　　刚好翻到一句话。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姚宝珠忽而又想到了李沧漠。 　　这大概就是人生吊诡的地方，明明都已经对一切绝望了，下定决心不再挣扎，义无反顾要赴这场最后的晚宴，却在途中爱上了赶车的马车夫。 　　这一点点的小小的爱的奇迹，却把她推入更深的深渊里，因为这世上没有比希望更漫长的绝望了。 　　明明爱上了一个人，明明他也想关怀她，可大概这就是人生孤独的地方，无论我们多么关心、爱护另一个人，无论我们多努力地帮助和拯救他，却永远无法真的安慰他。 　　快乐和烦恼都可以分享，只有痛苦，它永远只属于你，与你为伴，成为你的力量，也成为你的怪兽。 　　那窒息一般的孤独和焦虑又来了，姚宝珠拿出药想吃，犹豫了一会儿却又放了回去。 　　现在吃药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生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犹豫和焦虑也变成了一种值得留恋的情绪，因为以后都不会再有，她静静地和它们相伴，因为这是她最后的朋友，因为这里将是姚宝珠的葬身之地。 　　姚宝珠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其实一直都是想死的。 　　他们都说她生性冷漠，害死了全家人，自己却活得那么得意，挥霍着哥哥的遗产，毫无廉耻之心。 　　“如果我是她，一个晚上都睡不着，不是疯了就是自杀了。” 　　“她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自杀，那么冷酷的人。” 　　“想想就寒心，她哥哥多好的人啊，却因为这件事死了，真的是祸害遗千年。他怎么就不恨自己的妹妹呢，自杀了还把财产留给她？” 　　“姚宝珠这个女人不简单。我之前去西藏找我的禅师，就听禅师说，我们的宇宙是囚禁低等灵魂的地方，阿修罗和魔鬼不会让我们这些灵魂轻而易举的得到幸福，而那些统治者啊，那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其实就是魔鬼化成的人来奴役善良的灵魂。我觉得姚宝珠说不定就是魔鬼。” 　　“哎哟，有没有那么玄啊，你这人就是迷信。” 　　“你不觉得她就是个魔女吗？要是在古代，她这种妖女就能被处死了。” 　　“那你说，她死了，那她哥的那么多钱，谁继承啊？” 　　“我们大概都分得到吧，也没有直系亲属了吧。” 　　人们总是不知道言语的锋利程度，姚宝珠站在门口，听着房间里议论的声音，头一次发现，这些自己一直瞧不上的亲戚，竟然也有伤害她的能力。 　　多可悲，一面厌恶人群，一面却又无法避免的被人群影响，一颗灵魂想要自由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竟然这样难。 　　锥心刺骨，这些话在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上，又砍上一刀又一刀。 　　大年初一，正是给哥哥烧清香的日子，屋子里还摆着哥哥的牌位，这些人却毫不顾忌的议论着他们的人生。 　　她第一次了解到人与人之间的恶意可以这么丑陋。 　　姚宝珠走进去。 　　“我知道自己生性冷漠，可这就是我该死的理由吗？” 　　…… 　　“你可以讨厌我、憎恨我、诅咒我，但是谁给你们的资格，让你们认为你们可以审判我？” 　　…… 　　屋子里安静无声，没有人说一句话，姚宝珠就像是一个孤岛上的人，哀嚎、怒吼、挑衅都无人回应。 　　谁都不说话，大家低着头假装做自己的事情，仿佛没有看见她。 　　也是，原是她活该。 　　姚宝珠给哥哥上了香，直接定了去美国的机票，潜心研究学术，再没有回国过。 　　但是无数个夜晚，她依旧夜不能寐，她想，那些人兴许说错了很多事，但有一句话却是对的。 　　“如果我是她，一个晚上都睡不着，不是疯了就是自杀了。” 　　她的精神早就崩溃了，每次感到困倦的时候，就会唤起焦虑和恐惧，只能靠着□□维持清醒，等到需要睡觉的时候，又只能靠大量的药物才能短暂的安眠。 　　她挣扎了五年，想要好好活。 　　可她忘了，一场灾难如果不足以摧毁你的人生，又怎么能够叫做灾难了。 　　姚宝珠又发动车子，油箱里的油已经所剩无几，她知道沙漠的夜晚会很冷，却还是想听一首歌。 　　打开车门，音乐声在这无人的沙漠里是如此清晰。 　　是哥哥最喜欢的那首《Freedom》。 　　曾经觉得全世界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现在她终于可以卸下这重担，丢掉这没日没夜折磨她的肉身，去拥抱她的自由了。 　　姚宝珠抬头看着星空，也不知道她的水还能不能支撑她活到明天的凌晨，那时候有仙英座的流星雨，她想李沧漠肯定记得他说的话。 　　希望他不要因为怨恨她而忘记了他们要一起看流星雨的约定。 　　那样，他们就能一起抬起头，看向同一片星空，这样她死得也不至于太过孤独。 第35章 【Part 1 秘密的匪徒】05 　　美国的专业调查员在晚上十点钱便把收集的关于姚宝珠的资料全都发了过来，但是因为内容是全英文的，所以等到找翻译把内容翻译成中文，再和国内的资料一起重新整理、全部汇总到经纪人手上，已经是深夜了。 　　公关团队还在不停地打电话，这边也在开紧急地视频会议，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毕竟李沧漠不仅仅代表着他自己，娱乐圈的明星，每一个身后都有一个利益集团，越是有号召力的明星，身后的利益集团就越庞大。 　　所以，此刻除了李沧漠本人之外，整个世界都在为他忙来忙去。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只觉得这一切荒谬无比。 　　他“隐婚”的事情也好，他的□□也好，他的形象也好，似乎除了与他自己无关，与每一个人都有关系。 　　大家就姚宝珠的事情开完会之后，经纪人才拿着姚宝珠的材料进来。 　　资料很多，因为担心会有什么负面内容以后被人翻出来做文章，所以经纪人要求那边事无巨细，只要是能查到的内容都不要遗漏，只要能搞清楚，就算是她用那只手擦屁股这种事情都得写进材料里…… 　　而美国的调查员虽然价格不菲，但是的确是专业度很高，资料内容详尽，打印出来厚厚一沓，就连她发过的论文都整理出来附录在后面。 　　李沧漠最怕看书，一看到那么多字就觉得头疼，便要经纪人坐在自己旁边给他念听。 　　“你老婆的事情，还要我念给你听？”经纪人也不放过任何可以损李沧漠的机会，“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李沧漠冷冷地看他一眼，经纪人立马闭了嘴。 　　哟，这就生气了？ 　　一般情况下，李沧漠是一个很开得起玩笑的人，他自己爱损人，被人损几句也不会当真，那副无所谓的态度最招人恨也最招人爱。像今天这种说一句就冷脸的情况着实是少见，可见他心里是真的很在乎姚宝珠。 　　经纪人带了李沧漠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对他的性格还是很了解，不多话，老老实实跟念课文一样为他念着姚宝珠的资料。 　　李沧漠躺在床上都没起身，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脸的生无可恋，听着经纪人毫无感情地念着姚宝珠人生大大小小的事情。 　　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你都无法了解她，却要通过别的整理的资料才能接近她，多可悲？ 　　李沧漠漫不经心地听着。 　　姚宝珠从小就聪明，据说她两岁的时候就能阅读，记忆里超强，看过的书都能记得。 　　小学二年级她就拿了全国心算比赛的第一名，和她比赛的都是成年人，却只有她的拥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很早老师就建议让姚宝珠参加天才儿童的训练营，并且建议她跳级，但是姚宝珠的父亲坚持让姚宝珠和同龄人一起学习，不希望用天才儿童的方式去培养她，只希望她能够按照正常儿童的方式成长，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父亲去世后，她由大她八岁的哥哥抚养，哥哥也一直延续着父亲对她的教育方式，所以姚宝珠在高中之前都不再有什么特殊的表现，但依旧一路成绩优异。 　　念完这段，经纪人忍不住评论道：“两岁就图书，还过目不忘，这哪是天才，这是超能力吧？我怎么这么像杜撰的，一点都不真实，真有这么聪明的人吗？” 　　“接着念，别废话。”李沧漠忍不住讽刺经纪人道：“大惊小怪，真的是没见过世面，这世上的聪明人多了去了，你以为都跟娱乐圈一样，一对傻逼。” 　　经纪人噎了噎，但也无话可说，还好李沧漠这话是在他面前说的，要不然被人知道不知道又要的最多少人。 　　“我继续。”经纪人说。 　　姚宝珠的求学路非常顺利，除了物理学的博士学位之外，还拥有化学、生物专业的硕士学位和计算机、气象学的学士学位。 　　年纪轻轻就拥有这么多成就，本该是幸福又卓越的一生，但是除去她的学术事业，姚宝珠的人生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灾难现场。 　　她就像是得罪了上帝，被命运恶毒地诅咒，要不断地经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然而，姚宝珠饱受命运的摧残，却在不断的心碎中顽强地追求着梦想，完成了伟大的事业，为超光速研究的发展做出了跨时代的贡献，首次实验测量出超光速的存在，震动了现代物理学的基石…… 　　“哟，这哪个编辑整理的，还挺有文学性的！”经纪人念道这一段不禁大为赞赏，道：“这简直就跟读故事书似的，我觉得要提拔这个人，以后文案就都他来做！”经纪人冲着在外面客厅的助理喊道：“诶，Jessie啊，这谁整理的？” 　　经纪人去跟Jessie说话去了，李沧漠却被刚刚那段话给镇住了。 　　后面那一段李沧漠听不懂，什么超光速，什么现代物理学他都不明白，但是前面的话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地。 　　姚宝珠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型灾难现场…… 　　得罪了上帝…… 　　被命运恶毒诅咒…… 　　饱受摧残…… 　　不断地心碎…… 　　虽然怀疑有修辞夸张的成分，但是想到姚宝珠不止一次经受痛苦，李沧漠就忽然一阵心痛。 　　他记得姚宝珠的哥哥去世了，听刚才的材料，她的爸爸也去世了，她经历的痛苦是亲人的死亡吗？ 　　经纪人又走回李沧漠旁边坐下，拿起那沓材料，准备继续念，李沧漠却一把把他手里的资料都拿了过来。 　　“你干嘛？我□□到关键部分呢。” 　　“我自己看，你出去吧。”李沧漠不耐烦地说。 　　“行，你自己看，你是大爷。” 　　经纪人走了，李沧漠看着他手里的那沓纸，想到姚宝珠人生的悲欢离合、心碎痛苦，却别人用这样几句话就概括了，李沧漠便觉得一阵悲哀。 　　尤其是想到经纪人此时此刻关注的重点只在写这个报告的人的文笔之上，李沧漠便越发感到人与人之间的冷漠。 　　别人的痛苦与我无关，世界与我无关，这个世界真的是荒谬又残酷。 　　李沧漠点了一根烟，坐直了身子，皱着眉神态严肃郑重地翻着手里的资料。 　　越往后翻，李沧漠的心情就越沉重。 　　他无法将那个眉眼之间都是风情，笑起来纯真热烈，每个动作都潇洒坦然的女人姚宝珠和资料里描述的这位科学家姚教授重叠起来。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他不敢相信，因为这一切悲惨得只有最残酷的编剧才能狠下心这样书写。 　　…… 　　姚宝珠的父亲在她十二岁的时候死于一场车祸，当时姚宝珠也在车上。 　　那是一个夏天，有流星雨，爸爸带她去郊区，半路，姚宝珠看到田野里有萤火虫，便要下车去看，路上几乎没有车，所以父亲便放心地把车子停在路边，看着姚宝珠在田野扑萤火虫。却不想一辆卡车从转角开过来，司机疲劳驾驶，没有看到停在路边的车子，把姚宝珠的父亲连人带车都撞烂了。 　　父亲死后不久，母亲就离开了兄妹二人，此后几乎再没有和他们联系过。 　　姚宝珠和哥哥姚宝峰相依为命，哥哥姚宝峰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虽然不至于天才，但是聪明勤恳，情商也高，很快就成为了金融行业的精英。 　　兄妹俩虽然小时候日子过得不算好，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是姚宝峰工作后靠着自己的能力给姚宝珠提供了非常优渥的生活，并且让她可以去国外留学。 　　姚宝珠也很争气，书读得很顺利，一个学位接着一个学位的拿，哥哥也人生得意，和心爱的人结婚，并且生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姚宝珠也很疼爱这个小侄女。 　　那是这一家人的人生里难得的几年美好时光。 　　…… 　　然而就在她在国外念PHD的第一年，哥哥全家来这边度假，因为想着给哥哥嫂子一点两人世界的时间，姚宝珠便自己带着小侄女社区的公园里玩。 　　因为PHD的学习压力很大，导师又极度没有人性，所以姚宝珠为了交导师布置的任务，留出时间跟家人相处，两日没有闭眼，好不容易才提前完成了任务。 　　就因为没有休息好，所以在小侄女在公园里玩滑梯的时候，姚宝珠在旁边坐着等待的时候。一不小心打了个瞌睡。 　　公园里还有好多别的家长和孩子，大家玩得不亦乐乎，姚宝珠大概只睡着了五分钟，可不过是这五分钟而已，小侄女就不见了。 　　等他们找到小侄女的尸体已经是三天之后。 　　小女孩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伤痕累累的、赤`裸的尸体被随意地扔在路边的草丛里，而案子成了悬案，凶手至今没有被缉拿归案。 　　这件事情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家庭，姚宝峰的妻子整个人都崩溃了，和姚宝峰离了婚消失在他们的生活里，再无联系，而姚宝峰在妻子离开他不久之后便自杀了。 　　从此之后姚宝珠表面上虽然一切如常，全心投入在学术研究里，但是周围的同事都知道她长期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并且一直依靠药物控制日渐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 　　不过，即便如此，姚宝珠却依旧在这几年里，完成了非常多的学术突破。 　　…… 　　李沧漠看着这冷冰冰的白纸和打印字，只觉得像是被打了无数个闷拳，他的心上像是被压了千斤巨石，叫他透不过气。 　　仅仅是看到这些不带什么感情的文字叙述，李沧漠都觉得窒息般的难受，他简直无法想象姚宝珠是怎么独自经历这些的。 　　他觉得之前的那些形容都太轻描淡写了，什么被命运诅咒，什么饱经心碎，都不足以形容她遭受的这一切。 　　就是用这些去惩罚这世上最十恶不赦的坏人都显得太过残酷，任何人都不该经历这些。 　　…… 　　李沧漠往后翻着。 　　后面有姚宝珠一家的照片。她的哥哥，她的嫂子，她的小侄女，她多年前她死去的父亲，至今没有再联系过她的母亲。 　　李沧漠的手忍不住颤抖，床头柜子上的烟灰缸里都是烟头，他又想点一根烟，却发现打火机坏了。 　　李沧漠想出去要个打火机，可一站起来，整个人就猛地怔住。他似乎忽然明白为什么姚宝珠要不告而别，为什么她在对他吐露真情之后却选择了独自启程。 　　想到姚宝珠说过的那些话，想到那些一闪而过的表情，李沧漠脑子里电光火石间窜出一个念头，一个要把他吓坏的念头…… 　　不可以！ 第36章 【Part 1 秘密的匪徒】06 　　酒店套房的客厅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都是烟头，李沧漠却还在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眉头紧锁，焦急地等待着。 　　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再看一眼房间的大门，坐一会儿，站一会儿，就像是两只脚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一般。 　　从第一次见姚宝珠他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的车里全是□□饮料，连瓶水都没有，原来是因为□□的重度成瘾。 　　那时候姚宝珠就说过，他的烟瘾和她的□□上瘾是不一样的，他是生物性的，而她的是精神性的。 　　现在才明白，是小侄女的死一直折磨她，让她觉得睡觉是一种过错，不敢打瞌睡，因为就是那五分钟的瞌睡，让她家破人亡。 　　她要一直清醒着，即便清醒的痛苦着，也不能睡着。 　　李沧漠不敢想象，一个人是怎么能够和这种痛苦生活在一起的却不被摧毁的。 　　不，她已经被摧毁了。姚宝珠的内心就早碎裂，却还是只能把碎掉的心粘起来，强打起精神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而现在，她开着哥哥的车子，放着哥哥最爱的音乐，要去完成哥哥的意愿，独自一个人开车去罗布泊的伸出寻找胡杨树。 　　之前李沧漠听到姚宝珠这样说，以为她是无知，一个稍微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做这种不要命的事情。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可笑，姚宝珠怎么会无知呢？她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女人，怎么会不知道一个人穿越罗布泊多危险，简直可以说是一去不返的死亡之路呢？ 　　她一定知道，她一定想得清清楚楚，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义无反顾，甚至扔下他去了，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真的不想活了。 　　李沧漠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烟都要拿不稳了，他又看了一眼时钟。经纪人已经去了一个小时，李沧漠正准备打电话催，房门就打开了，经纪人一看一屋子的烟，忍不住严肃地说：“怎么又抽那么多烟？嗓子不要了？有没有当歌手的自觉？” 　　虽然平时喜欢跟李沧漠贫，但是工作上的事情，经济人却是极严肃的。 　　李沧漠赶紧掐灭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着急地问：“人呢？找到了吗？答应了吗？” 　　“他先去找朋友准备车队的物资去了，我叫助理陪着呢。不过，这事儿还是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说。” 　　“他虽然愿意答应当我们的领队，但是必须要组一个至少十辆车以上的车队，要不然绝对不去。说实话，组个车队倒是很简单，但是你现在就要出发，这么短的时间，怎么组的起来？本来想直接找魔鬼城的车队，但是那边的领导不同意，这是旅游旺季，就算我们价格出得再高，也不能把他们队里的人都弄走了。所以，我看要不就等后天再出发吧，找人也要点时间。” 　　“后天人就死了。” 　　经纪人也沉默下来，他也没想过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虽然对于一个陌生女人的死活他不是很介意，但是人嘛，也不能太冷酷了。再者，这次罗布泊之行，于公于私都不是坏事，有利可图，有文章可做，所以他乐见其成。 　　“那怎么办？”经纪人也着急。 　　李沧漠低头想了想，忽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知道在哪里找车队了，而且立刻就能组成。” 　　“哪里？” 　　“你想不到吗？” 　　“谁啊？”经纪人有些懵，“这敦煌咱也没什么朋友，难不成这里有认识的剧组在拍戏？” 　　李沧漠摇摇头。 　　“24小时随时待命，咬住了就绝对紧跟不放，甩都甩不掉的，意志力极其顽强，什么环境都能忍受的，叫我们恨得牙痒痒的是什么人？” 　　经纪人明白了，猛地一拍大腿，惊喜地说：“我怎么没想到呢！狗仔队呀！” 　　一个小时候，车队的领队带着三辆车子和满车的物资到了酒店楼下，这是一个有二十多年经验的老师父，有着完美的方向感，和几十次成功穿越罗布泊的经验。 　　一看到领队的人，大家的心就安了一半，他虽然穿着朴素，皮肤黝黑又满是褶皱，看起来就跟一个老农民似的，但是他有一双跟老鹰一样机警锐利的眼睛。平时见到这样的人，你兴许会心中感到一丝畏惧，但是这样极端的环境下，和这样的人组队，却让人觉得非常有安全感。 　　李沧漠上了领队的车，加上经纪人的车，也不过四辆车子而已。 　　“这没有十辆车的车队，是不能去罗布泊的。”领队说。 　　“我知道，你放心，先往前开，别担心，等出了市区，进了无人区，我们的车队就自动组好了。” 　　领队也不是爱废话的人，听到李沧漠这么有信心，便立刻发动了车子，一边往前走，一边用对讲机跟后面几辆车子上的人临时普及穿越沙漠的时候需要注意的事情。 　　半小时之后，车队便离开了市区，上了通往戈壁滩的公路。 　　狗仔队的车子还不敢跟得太近，但是无人区只有这唯一一条公路，就算他们想跟丢也丢不了。车子又开了几个小时，这一路，一直有车子不远不近地跟着，事到如今李沧漠也不慌了，一直在车上闭目养神。 　　等到了雅丹，几辆车停在了地质公园门口的停车场，进了公园之后，一直往北开就可以开到罗布泊的边缘。 　　领队停下车，问李沧漠剩下的车队什么时候能够集合完毕。 　　“快了。” 　　李沧漠下了车，点了根烟，看着大路的方向。 　　一根烟还没有抽完就陆陆续续有车子开过来，但奇怪的是，车子停在那里，里面的人既不下车，也不离开。 　　动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什么人。 　　李沧漠对经纪人使了个眼色，经纪人也懂，走过去敲了敲车门，跟人说了几句。 　　没一会儿，几辆车子上的人都下来了，大家彼此递了递烟，聊了聊，事情变定了下来，这是个好新闻，谁都不想错过。 　　经纪人又过来找领队，几辆车子的人把补给品分了分，李沧漠对这几个眼熟的狗仔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自己上了车。 　　一晚上都没有休息，李沧漠却觉得脑子极度清醒。 　　他的宝珠在罗布泊的沙漠里，那个地方没有坐标，没有导航，没有定位系统，就算是有一整个车队，他们在这浩瀚的沙漠里依旧像是几只蚂蚁那样渺小。 　　其实李沧漠心里明白，找到姚宝珠的几率微乎其微，几乎绝无可能，大概只能祈祷奇迹发生，经纪人愿意陪他做这件事情，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渺茫得像是一场传奇。 　　想到这里，李沧漠焦躁的心情，反而彻底地平静了下来。这近乎绝望的心情，让他第一次这样接近自己的内心。 　　他听到心里的很多声音，坚决到义无反顾。 　　如果找不到姚宝珠，他就不回来。 　　“去食堂吃个早饭？”领队来敲车门，对李沧漠说：“顺便一起开个会。” 　　李沧漠这才从闭目沉思状态里回神，下了车。 　　清晨的食堂里坐着的都是魔鬼城的员工，零零散散没几个人。他们临时组的车队的这一二十个人聚集在一起，倒是显得很反常。 　　李沧漠一向不喜欢这群狗仔队，狗仔们也不大喜欢这个脾气糟糕总是口出恶言还尤其狡猾难缠的大明星，但是今时今日的这个境况，大家竟然觉得可以就此一笑泯恩仇。 　　“罗布泊也敢跟着我去啊？”李沧漠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说：“我现在是真的觉得你们狗仔不容易了。” 　　“那没办法，追新闻嘛，别说罗布泊了，刀山火海也要去啊。” 　　李沧漠拿起桌上的羊肉汤。 　　“行，那走一个，接下来一路就互相关照吧。” 　　“走一个。” 　　喝了羊肉汤，暖了胃，大家都抖擞精神，听着领队的安排。 　　领队只知道他们要穿越罗布泊，狗仔们也不知道李沧漠是要去找姚宝珠的，若是他们知道，怕是都不愿意去，因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虽然有一定的危险，但是我有多年的经验，带过很多队伍穿越罗布泊，很多也都是没有任何经验的，前段时间，就那个什么电商公司的总裁？他就带着他的很多朋友跟着我一起穿越的罗布泊。你们放心，我们这一回也不会去很深入的地方。” 　　李沧漠听着领队交代，不说话，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他需要的只是有人带着他走进罗布泊的中心地带就行，别的事情，他自己做，谁也不会拖累。 　　等到分配车子的时候，李沧漠才开口说：“我自己开一辆吧。” 　　此言一出，除了领队和他带的两个手下之外，其余的人都很惊讶，因为他们知道李沧漠是不开车的，这么些年来狗仔队就没见过他自己开车。 　　“你要开车？”听到李沧漠这样说，最惊讶的还是经纪人，“你毛病好了？” 　　“什么毛病？”狗仔们敏锐地察觉到这里有情况。 　　“好了。”李沧漠也不多说，站起来道：“我就开车队的最后一辆车就行，你们也好拍，不是吗？” 　　经纪人想想也有道理。 　　“是啊，这样你们从前面拍，看起来就有种只有这一辆车的错觉，挺好，画面比较好看，毕竟第一辆车必须是领队的车子。” 　　大家商量了下，觉得这样也行，大家便各自上了车，这临时搭成的车队变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李沧漠开着最后一辆车，跟在队伍的末尾，他好几年都没有开过车，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毕竟从前也是老司机，所以很快便上手跟上了队伍。 　　车子一直往北走，开到了最北端，领队调转放下盘，车子便开进了沙漠里，紧接着车队也一个接着一个开进了沙漠。 　　接下来便不再有路，他们要进入真正的沙漠，真正的无人区。 　　李沧漠开着车，最后一个驶入沙漠，当车轮离开公路的那一刹那，李沧漠感觉到一种震撼，那一刹那的感觉难以言说，也无法与人分享。 　　他忽然思考起一个问题来。 　　一个男人的一生，经历了纯真的相爱，热烈的追逐，疯狂的占有，盲目的流浪之后，终点是什么？ 　　他不知道，也许只有找到了姚宝珠他才会知道。 　　找到他的宝珠，他的沧漠遗珠。 第37章 【Part 1 秘密的匪徒】06 　　进了沙漠大家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十辆车子的车队才能进行穿越。 　　一路上最困难的事情不是在沙漠里驾驶也不是寻找正确的方向，而是把陷进沙里的车子拖出来。 　　首先要拿绳子绑住陷在沙里的车子，另一辆车子拖着这辆车在前面开足马力拉，其余的人都得下车帮忙拉、推、拽，甚至要上铲子铲沙，所有人齐上阵才能尽快把现在沙里的车子拉出来。最多的一次三辆车同时陷车，大家在烈日炎炎之下花了将近三小时才把所有的车子都救出来。 　　虽然陷车的事情减缓了他们前进的速度，但是却忽然让李沧漠又看到了些微漠的希望。 　　如果姚宝珠也发生了陷车的事故，她一个人肯定没办法把车子拖出来，这样的话，说不定她不会走远，也走不到罗布泊的深处和禁区，而在罗布泊的外围部分，还是有微弱的GPS信号的，而且有时会有巡逻的人员，指不定可以发现她。 　　只是李沧漠心里也清楚，这里浩瀚如海，即便姚宝珠在罗布泊的外围，她如果不主动想办法跟外界联系，想要找到她也依旧如同大海捞针。 　　去年就有一个大学生徒步想要穿越魔鬼城，半路走不下去，爬到雅丹上用微弱的手机信号打了求救电话，然而因为信号时有时无，虽然派出的一百多辆车子搜救他，却还是到第二天早上才找到这个大学生。 　　找到人的时候，他的包里只有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和半个面包。只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这个学生已经被沙漠风干了，宛如一具木乃伊。 　　那还是在魔鬼城发生的事情，那里面积可比罗布泊小多了。 　　虽然姚宝珠有车子也有补给，但是李沧漠知道自己的时间有限，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是他最后的时限，因为他记得姚宝珠说过，今天晚上有仙英座的流星雨。 　　…… 　　“我查过最近的天气，两天后的晚上温暖宜人，而且刚好月亮运行到地球背面，是看不到月亮的，最适合观测流星雨了。” 　　“我们一起看啊，流星雨。” 　　“好啊。我们一起看……无论我们身处何方，在城市的高楼上内，在绚烂的舞台上，还是在无人的沙漠里，在肮脏的阴沟里，只要抬起头就还能看到星星。我们永远共享一片星空。” 　　…… 　　李沧漠回想起那天夜里姚宝珠对她说的话娿。那时候她就说，只要抬起头，他们就拥有同一片天空。那时候李沧漠以为姚宝珠只是忽然浪漫主义发作所以才说这样肉麻的话，可现在才知道，她那时候就打定主意要自己一个人离开。 　　她说的抬起头共享一片星空，真的就是字面的意思。 　　晚上凌晨，仙英座的流星雨，想来这应该是姚宝珠在这个人世最后一件想要做的事情。天涯共此时，姚宝珠是在向他发出人生最后的邀约。 　　所以流星雨，大概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野骆驼保护区往那边走？”李沧漠扔了眼走过去问领队。 　　李沧漠想起，姚宝珠还说过她想去看野骆驼的，按照她之前的说法，看野骆驼是哥哥的梦想，那么她应该会先去野骆驼的保护区找野骆驼，然后再找一个地方静静地等待夜晚的流星雨。 　　“那边……罗布泊总面积是十万平方公里，保护区就占了7.8平方公里，我们现在其实就是在外面转转而已。”领队指了指方向，忍不住有些疑虑地问：“怎么，你们这次来是想看野骆驼吗？” 　　其实到现在为止，领队都没搞清楚这群人到底是为何要穿越罗布泊，他们的行程毫无计划，焦急又莽撞，也不像是那先有钱有闲的探险人士。 　　“嗯，可以往那边去看看吗？”李沧漠也不解释。 　　“不可以，保护区有禁令，是严禁一切个人和团体擅自进入的。这里面有很大一片是军事禁区，而且就算你进去了也不一定可以看到野骆驼，真那么容易见到就不是珍稀动物了，你们这群人毫无野外探险的经验，咱们就在这里转一转就回去吧。” 　　“没事，不进保护区，我们靠近一点就行，说不定运气好能撞见游荡到边缘的野骆驼呢？”李沧漠试着劝说领队。 　　领队犹豫了一下，如果只是这样倒是没关系，只不过野骆驼只怕是真的看不到，这么多年穿越罗布泊，他也就看到过一次野骆驼而已。 　　“那好吧，不过真的不能再往里走了。” 　　“好，我绝对不让你们再往里走。”李沧漠坚定地说。 　　车队又继续开了一会儿，日头越加炎热，领队终于带着队伍停在了保护区外。 　　大家下了车，看过去。 　　保护区的边界很长，一眼看过去竟然也看不到尽头。 　　“这里全部都被围住吗？” 　　“怎么可能，这里这么我只是带你们来看看边界而已，保护区很长，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没有边界明显的区界、限制性标牌和警示标志牌的。” 　　“那能挡得住探险的人吗？” 　　“当然挡不住，所以每年还是有很多探险者躲过检查进入保护区，也每年都有人在这里失踪……” 　　“我们继续往前走什么时候能走到没有边界的地方。” 　　“不是说不进去吗？”领队心中更加疑虑，皱着眉又道：“真的不能去，那些失踪在罗布泊的探险者连尸体都找不到。” 　　“我像是不要命的人吗？”李沧漠笑得吊儿郎当地，一副不正经的样子道：“就算我不要，大家也要啊，就是想在禁区边缘晃一晃，说出来也是进过禁区的人，回去了好装逼啊，对吧？” 　　领队心中虽然疑虑，但是李沧漠说得也挺真，再看过去，这群草台班子一个个都是平时缺少锻炼的样子，不是长得一脸精明，就是长得一脸狡猾，都不像是什么会拿生命去玩冒险的人，都没这个精神气质。 　　唯一有这个精神气质的就是李沧漠，但是他一个人人也难敌大多数的人的意志。 　　“真的，我就是好奇禁区是什么样子。” 　　“行，带你们去禁区看看，不过也没什么不一样的，这里是沙漠，都是杀，哪里都一样。” 　　…… 　　车队一直往前开，大家都很疲惫，刚开始面对沙漠的那种震撼也渐渐消退，满目黄沙，看得也有些审美疲劳。 　　等到日头更烈，领队才又停下车来。 　　刚刚行驶了好长的一段路，已经没有再看到任何的界区和警示牌了，这里已经是禁区的外围，领队不肯再往里走。 　　“你们就在这儿随便看看拍拍照吧。” 　　大家停下车休息，吃东西补充体力。 　　虽然这一路很辛苦，但是在这样的无人区里，这样的风光是在繁华的都市里无法想象的。即便身体疲乏，但是今天的经历依旧叫人心中震动，都觉得这一趟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虚此行。 　　罗布泊啊，有几人这辈子能深入这种地方？ 　　李沧漠吃了点东西，走过去和领队聊天。 　　领队是西北人，健谈也豪爽，对于李沧漠的问题知无不言。 　　李沧漠了解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讯息，然后就趁着大家休息的时间去检查了自己车里的补给。 　　他车上的补给是他和经纪人两个人的，虽然特意在这辆车里多放了些水，但是限于各种安全因素，也不能放太多，就算今天晚上他找到了宝珠，两个人一起使用这些补给，在这罗布泊里呆一周也就是极限了。 　　如果一周之后他们找不到走出去的路，那就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找到了人再说吧。 　　经纪人休整完又过来找李沧漠。 　　“一个人在这里琢磨啥呢？” 　　“你去跟领队说我们准备返程了。” 　　“哈？”经纪人都萌了，问：“我们才来不到一天呢，这就要回了？我都没玩够你就玩够了？不是你的风格啊……” 　　“嗯，你不觉得这里怪热的吗？”李沧漠面无表情的说：“而且再走出了危险也不好。” 　　…… 　　经济人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搞不懂家里的这位大爷了，不过还是尊重他的意见。经纪人走过去跟那边的记者聊了聊，看了看大家这一路拍的照片，倒是有很多好看的。 　　这些素材回去做个李沧漠在沙漠里自我放逐、找回自己的新闻去带一波节奏应该也够了。 　　经纪人去跟领队还有队伍里的人商量了一会儿，大家也都同意回去，毕竟这一趟来的确准备不充分，虽然有些不舍得，但是也都不是爱冒险的人，现在风景也看了，钱也赚到了，照片也拍了，新闻点也有了，回去都好交差，便一个个高高兴兴地准备离开罗布泊。 　　经纪人走到李沧漠的车边，想开门进来，却发现车门拉不开。 　　“让老子上来啊。” 　　“你去坐领队的车。” 　　“为什么？” 　　“中午太热了。” 　　“不是开空调了吗？” 　　“看着你这么多肥肉我就热。” 　　“艹！” 　　…… 　　经纪人最恨别人说他的体重，指着李沧漠瞪他一眼，气急败坏地要走，又被李沧漠叫住。 　　“哥。” 　　经纪人脑袋往后缩了缩，李沧漠叫他哥肯定没好事。 　　“怎么了？” 　　“这些年挺麻烦你的，操了不少心，以后不会让你操心了。” 　　经纪人冷笑一声道：“就你这个个性不操心是不可能的，你不给我再整除什么隐婚、未婚生子的新闻我就谢天谢地了。” 　　“真的，谢谢你。” 　　“谢我就回去给我继续当摇钱树去，老子去了。” 　　经纪人走了，李沧漠看着他圆溜溜、汗涔涔的背影自嘲地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人生里的生离死别也是这样的不稳重。 　　没一会儿对讲机里就传来了领队的声音，问大家是否准备好，要出发了。 　　大家报着自己车的序号，确认自己的情况一切正常，李沧漠也拿起对讲机道：“十号车一切正常，可以出发。” 　　就这样，车队又重新出发准备离开无人区。 　　像之前一样，大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并且在无线对讲机里一直聊天，交换彼此的情况，插科打诨打发时间。 　　李沧漠天生幽默，总逗得大家笑，不过后面引出话题，就慢慢不说话，只听大家说了。 　　又开了半小时，忽然一辆车子报告说：“兄弟们，七号车，七号车又陷沙里了，大家帮帮忙。” 　　领队马上让大家都停下来，经过这一天的配合，大家对陷车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已经是驾轻就熟。 　　拿绳子的拿绳子，绑车子的绑车子，大家又推又拉，齐心协力，不到二十分钟就把车子拉了出来。 　　下午的沙漠热得要命，经过这一遭，大家都是大汗淋漓，站在一旁休息，然后互相发着烟，随便闲聊。 　　就在这时，有人却忽然提了一句…… 　　“不对啊。” 　　“怎么了？” 　　“等等，我数数。” 　　“1、2、3、4、5、6、7、8、9……怎么只有9辆车？” 　　“你没数错吧，我来数数，1、2、3……7、8、9……” 　　“卧槽，真的是九辆车，还有一辆车呢？” 　　大家一瞬间毛骨悚然，想到关于罗布泊的那些个传说，这烈日炎炎下却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完了！”经济人叫道：“是十号车不见了！李沧漠的车不见了。” 　　大家一看，果然是押后的李沧漠的车不见了。 　　“李沧漠呢？”经纪人彻底慌了，激动地叫道：“李沧漠呢？卧槽，你们谁他妈看到李沧漠了！” 第38章 【Part 1 秘密的匪徒】08 　　车子在沙漠里开了一个小时，没有了向导，李沧漠完全无法分辨方向，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的方向是不是对的，有没有真的驶入禁区。 　　没有任何标志物，目光所致除了沙子还是沙子，耳边只有车子发动机的声音，李沧漠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开着越野车迷茫地在沙漠里行驶。 　　他没有任何办法，就算没有方向，也只能这样一直往前开。他看到了一座沙丘，绕过沙丘继续开，不一会儿又看到一座沙丘，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的沙丘和刚才自己经过的沙丘是不是同一个。 　　他到底是在往前开，还是在原地打转？ 　　在沙漠里，即便你一直往前开，也依旧有一种鬼打墙的错觉，明明周遭一望无际的庞大，却还是仿佛被囚禁在一个四面都封笔着的牢笼里。 　　天色越来越昏暗，李沧漠心中那绝望的情绪也越来越强烈。太阳快要落山了，等到天一黑，再前进便很危险了，一般探险队都只能搭帐篷休息，李沧漠知道，今天若是自己再找不到姚宝珠，就再也不再有机会了，可即便在夜间他不休息，想要找到姚宝珠只怕比白天还要渺茫。 　　李沧漠停了车，下了车，靠着车门点燃了一根烟。 　　此刻他终于彻底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怎样的孤勇，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他完全就像是碰运气，什么是海底捞针？就是他现在在做的事情。 　　兴许是他太相信命运，也太相信奇迹。 　　李沧漠把烟扔进沙漠里，又上了车。 　　太阳正在靠近地平线，大概还有一两个小时才会彻底落山，李沧漠还没有放弃希望，不到山穷水尽，他不会放弃寻找姚宝珠。 　　就算是永远迷失在这片沙漠里，也没有关系。 　　李沧漠发动车子准备继续前进，却发现车子动不了了。 　　“艹，不是这个时候来搞我吧！” 　　李沧漠又下车，这才发现他的车子陷沙了。 　　他今天跟着车队开了一天的车，车队的车子轮流陷，就只有他的车一直好好的，大家都开玩笑说他受沙漠之神的眷顾，他自己都信了，然而偏偏这时候，他独自一人没有人可以帮他的时候，他的车子陷入了沙子里。 　　也是，这一路，被三番两次地仍在无人区，他怎么会觉得沙漠之身眷顾他呢？ 　　车轮在原地滚，李沧漠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车子，这下好了，车子彻底不动了。 　　他停了发动机，拔了车钥匙，天色越来越暗，远方的天空已经变成了紫色，太阳靠近地平线，李沧漠绝望地点了烟，脑子里脑子里乱成一团，前所未有的绝望。 　　如果背着包继续走，只怕也走不了多远，而且他很快就会被热死、冻死或者渴死。 　　姚宝珠，你到底在哪里？ 　　李沧漠看着远方天空那轮即将落下地平线的太阳，头一次这样虔诚地祈求上天。 　　老天爷，让我找到宝珠吧，求求你了，你让我找到了宝珠，我以后就把你当爹，不，当爷爷，叫我当你一辈子的孙子都行，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行不行？ 　　忽然，远方传来了一声呼唤声。 　　李沧漠猛地定住，一动不敢动，沙漠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人受不了，以至于刚才那一声野性的呼唤让他不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是骆驼的叫声。 　　又是一声叫声传来，李沧漠抬起头，见到前方的沙丘之上，站着一只纯白色的野骆驼。 　　野骆驼都是黄色和深褐色，从未听说过有纯白色的野骆驼，就像是白色的狮子，白色的老虎，白色的猩猩，这样异色的动物放在人类里就是白化病人，被人类奉作神，却在族群里被排挤和抛弃，所以时常只能离群索居，自生自灭。 　　野骆驼是群居动物，虽然是沙漠生物，但是还是更爱生活在有临近水源有青草的地方，只有遇到敌人或者被惊吓的时候，才会躲进沙漠里。 　　李沧漠迷茫地看着这只野骆驼，内心震撼，他不敢动，因为他之前就听领队说过，野骆驼是一种非常机敏胆怯的动物，他怕自己造成一点的响动都会吓着这神秘的生物。 　　天色昏暗，远方的天空是紫红色的，白色的野骆驼目光坚定地看着远方，他的身体庞大却瘦削，桀骜孤独站在沙丘之巅，寂静而凝滞，像是一座雕塑。 　　有一会儿，李沧漠忘记了时间，静静地看着这沙漠之中的奇迹，震颤得一瞬间将生死置之度外。 　　野骆驼转过头看向李沧漠，一只动物一个人目光对视，一刹那，李沧漠觉得自己仿佛透过那双骆驼的眼睛看到了神。 　　这一刹那他将永远无法与人言说，无法与人分享，因为没有人类的语言可以形容这一刻的虔诚和真实。 　　野骆驼叫了一声，转身走一步就回头看李沧漠一眼，似乎在等他。 　　手里的烟都已经烧到尽头了，李沧漠赶紧扔了烟，朝着骆驼的方向跑去。 　　沙丘并不好攀爬，李沧漠手脚并用地爬上沙丘的顶端，只见野骆驼已经又走上了另一个沙丘，李沧漠跑得一身汗，却还是不停，在烈日之下继续朝着野骆驼奔跑。 　　野骆驼停在了沙丘上，不再走，而是坐了下来，背对着李沧漠，静静地看着夕阳。 　　虽然快要落日，但是沙漠的热度还没有开始散，沙子的热气透过鞋底往身体里钻，炎热的空气包裹着你的毛孔。 　　李沧漠见到野骆驼停下来，这才敢擦擦汗，稍微慢下脚步。 　　他爬了好一会儿才爬上沙丘，白色的野骆驼也没有逃，依旧无声地坐在沙丘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 　　远方的天空像是被泼了颜料，巨大的落日像是一个圆盘挂在地平线之上，缓缓西沉。 　　李沧漠站在野骆驼身边，未曾想过，此生竟然会在这无人之的荒漠里，和一只白色的野骆驼一起看日落。 　　眼前的景色叫人震颤，连呼吸都要忘记，李沧漠想，若是他的生命真的停在这样的景色里，倒是也不虚此行。 　　李沧漠做到野骆驼身边，靠着它，它也不躲。 　　“兄弟，抽根烟可以吗？” 　　野骆驼闭上了眼，糊了一口气，似乎是拿他没有办法。 　　李沧漠笑了笑，靠着野骆驼点了根烟，舒服。 　　“我从前总感觉人世无常，但没想到我自己也是这样的命不长。兄弟，你说我在死之前还有可能找到她吗？要不然，总觉得有些遗憾。” 　　野骆驼忽然站起来，搞得李沧漠差一点从沙丘上滚下去。 　　“兄弟！” 　　野骆驼叫着跑下沙丘，然后又停下来看着李沧漠。 　　光线越来越昏暗，李沧漠叼着烟，无奈地说：“你不是玩上瘾了吧？这沙堆有什么好爬的？过来，坐好。” 　　野骆驼不动，就站在那里，李沧漠无奈地扔了烟，正准备往下爬，却忽然看到沙漠中央有一辆车！ 　　那是一辆黄色的车子，因为蒙了沙尘，再加上天色又昏暗，所以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沙漠的一部分。 　　李沧漠心跳如雷，即便天下又很多黄色的越野车，但是李沧漠就是确定无疑，那一定是姚宝珠的车子。 　　他真的，找到了奇迹，遇见了神。 第39章 【Part 1 秘密的匪徒】09 　　片刻的震惊之后，李沧漠立刻往姚宝珠车子的方向跑，他几乎是从沙丘上滑下去的，顾不得满身的沙尘和鞋底的沙，他奔向姚宝珠的车就像饥渴的人奔向水源。 　　李沧漠气喘吁吁地停在那辆黄色的黄色的越野车前，一时不敢动，沙漠的夜晚就快要降临，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车窗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的沙，叫人无法判断里面的情况。 　　“宝珠……”李沧漠试探地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立即脱了身上的衬衣用力地擦干净车窗上的沙，很快，车窗里显现出一张苍白而精致的面庞来，姚宝珠闭着眼坐在驾驶室里，似乎是睡着了。 　　李沧漠一瞬间忘记了动作，手里拿着衣服，双手扶着车窗，痴痴看着车里的人。 　　她睡着的样子就像是个小孩子，这样真好，醒了就乱跑，只有睡觉的时候是乖的。 　　李沧漠松一口气，一路忐忑不安的心，在见到姚宝珠的这一刹那终于是落了地，他还是找到她了，在日落之前，幸运的，近乎奇迹般地在这沙海里寻找到了他的那一颗宝珠。 　　李沧漠忍不住笑起来，笑得眼眶红红的，笑得鼻子酸酸的，笑得像是个傻瓜。 　　“宝珠。” 　　李沧漠轻轻敲了敲车窗，想叫醒姚宝珠，她睡觉一向很轻的，随便一动就要醒，之前抱着他睡觉的时候，他总是不敢动。 　　“起来了，宝珠。” 　　李沧漠又用力敲了敲车窗，然而里面的人却还是一动不动。 　　“宝珠！” 　　姚宝珠纹丝不动，李沧漠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想拉开车门，可门却锁得紧紧的。 　　“靠。”李沧漠忍不住骂了一句，对着车里的人抱怨道：“防备心还挺强啊。” 　　这旷野无人的沙漠里，有必要把门锁得这么紧吗？ 　　李沧漠用胳膊肘用力地撞了几下，奈何玻璃太结实，纹丝不动，倒是把他撞疼了，眼看天就要黑了，他只能赶紧回到自己的车上。 　　跑得大汗淋漓，从工具箱里挑了个最大榔头又往回跑。 　　这就是他的姚宝珠，永远不让他省心，在任何境况下都不会让他轻易地触碰到。 　　李沧漠气喘吁吁地回姚宝珠的车边，回头一看，地平线上的太阳已经落去一半，等天黑了事情就不好办了。李沧漠顾不了太多，这时候也不能在乎是不是会弄伤姚宝珠，先救命要紧。t 　　他跑到副驾驶那一边，用力地把榔头砸向车窗。 　　车窗碎了，李沧漠赶紧把手伸进去，从里面打开车门，他赶紧查看姚宝珠，幸好碎玻璃并没有溅到她身上，也没有伤到姚宝珠。 　　“宝珠！” 　　李沧漠拍了拍姚宝珠，但是她还是一动不动。 　　姚宝珠的脸就像是一张白纸，李沧漠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她的鼻子边，害怕得手都在抖。他屏住呼吸，世界在这一刻都静止了，直到手指的皮肤感觉到微弱的气息，李沧漠心头的大石才终于落了地。 　　还好还好，虽然气息很微弱，但是还有气的。 　　李沧漠赶紧打开车子的后备箱，想找点水，但后备箱里里面除了空罐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先只是怀疑姚宝珠是因为缺水才昏迷，现在几乎是八九不离十确定了。 　　李沧漠赶紧又返回车里，解开姚宝珠的安全带，一把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太阳眼看就要落山，天彻底黑了之后，真的是什么都看不见，到时候迷失了方向，就算车子白米之外的地方，说不定也找不到。 　　李沧漠毫不犹豫，抱着姚宝珠就往他车子的方向跑。虽然他的车子不能开了，但至少里面补给是齐全的，有水有药。 　　跑了几步，却被那只白骆驼拦住，白骆驼冲着他身后的车子叫，李沧漠一愣，一瞬间反应过来，把要抱住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扭动车钥匙竟然能开，也没有陷沙。 　　“谢谢啊兄弟！” 　　这白骆驼怕是成精了吧。 　　白骆驼又叫了一声，似乎是完成了任务，转身跑进沙漠深处，很快就在昏暗的光线里消失了。 　　李沧漠没有时间感叹这一切，赶紧发动车子，等到回到他的车旁，太阳便已经彻底落山了。 　　因为光的折射，天还没有彻底黑下去，但是也已经相当湖南，李沧漠抱起姚宝珠，只觉得她真的好轻，轻得他一把抱起来都不费什么力。 　　姚宝珠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就像是这沙漠里的一株草，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李沧漠一震害怕，他感觉姚宝珠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从她的身体里流逝，越来越轻，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他暂时也顾不得自己满脸的沙，李沧漠把姚宝珠放进车里，拿起矿泉水就往她嘴里送。 　　这时候她需要的是输液，但是在这沙漠里，也只能靠这最原始最简答的方式补充水分了。 　　矿泉水从她嘴巴两侧流下去，很明显姚宝珠已经喝不进去水了，李沧漠看着姚宝珠皲裂的嘴唇，心急如焚。 　　脑海里忽然闪过偶像剧里的场景，他也顾不上是不是有用，赶紧把水灌进自己嘴里，然后往姚宝珠嘴里送。 　　姚宝珠的喉咙动了动，水终于是喂了进去。 　　这样喂了几口，赶紧姚宝珠似乎重新找回了吞咽的能力，李沧漠这才又把水瓶放到她嘴边，一点点喂给她。 　　他就这样抱着姚宝珠，慢慢地给她喂水。 　　只有在这种绝境里，你才会知道平时对于我们来说平常的东西有多么重要，只要自己爱的人，还能呼吸，还能喝水，还能吞咽，就是这世上最大的恩赐赫尔奇迹了。 　　如果姚宝珠是失水昏迷，那她大概失去了体重10%的水分，李沧漠又怕这样灌水会电解质不平衡，又往水里加了一点盐喂给她。 　　等到喂了足够的水，外面的天早就彻底黑了，就像姚宝珠说的那样，今天是难得的没有月亮却晴朗无云的晚上，天上的星星都亮了，李沧漠透过天窗，看着头顶的银河，忽的凌乱的心情就平静了下来。 　　姚宝珠能醒过来最好，但就算不醒也没关系，大不了他就这样抱着她一直到他也睡着。 　　还是姚宝珠说过的话：对待生命要大胆一点，因为我们最终都要失去它。 　　所以怕什么，早一点晚一点，都是要失去它的。 　　这片沙海在这里存在多久了？几千年还是几万年？李沧漠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生命在这面浩瀚的沙漠面前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现在死去，和几十年之后死去，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小时候刚开始认识自我和世界的时候，他也思考过生存和死亡的问题，那时候总是害怕死亡，怕得瑟瑟发抖，想到自己的存在彻底消失就一阵阵恐惧。 　　不存在了啊，“我”这个东西彻底不见了，再也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 　　没有什么比死亡孤独得更彻底的事情了。 　　可现在，李沧漠觉得他可以活着，也随时可以去死。内心有一种更强烈的感情占有了他，一瞬间炙热的让他无惧死亡和孤独。 　　有的人一生都不会理解这种激情。 　　他庆幸自己有这种激情，至少让他在这一颗从人世的牢笼里逃脱了。 　　生存与死亡不再能够吓住他，他被一种激烈的柔情包裹着，就算人们常说这世上一切的激情都是转瞬即逝的，但是没关系，他会在这激荡的瞬间里毫无怨恨的死去。 　　没有比这更好的归宿了。 　　如果没有强烈到可以摧毁你的生命，如果没有决绝到要你冲破世界的牢笼，如果没有浩瀚得包裹着你以至于让你忘记孤独，那么这样的感情还能够叫□□情吗？ 　　他觉得是不能的。 　　李沧漠关了车灯，抱着姚宝珠走出车子。 　　车灯熄灭，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天上的星光便越发清晰了。 　　‘之前叫你跟我一起在沙漠终老，做两个与世界无关的人，你还不愿意。”李沧漠看一眼怀里的姚宝珠，还是那副痞里痞气的样子，道：“你看，你是不是被我吃得死死的，逃不出我的五指山。就算你多不愿意，还不是得跟我在这无世界无关的地方，一起寿终正寝？” 　　……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李沧漠苦笑着，他又想起那一年的冬夜，他和姚宝珠在商场门口相遇，她哭成了猪头，而他穿着财神的衣服，谁都不是真实的样子。 　　大概真因为萍水相逢，都觉得此生再不会有交集，所以他们对彼此坦诚得就像是对待灵魂的另一道光一般。 　　我所有的自卑、自惭形秽，还有我的骄傲和□□，都愿意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我的喜怒哀乐都对你展开。 　　我的陌生人，却也是我此生最知心的人。 　　那个冬夜，也是满天星光，她虽然哭着，眼神却很坚定，想来那时候，悲剧才刚刚发生，她还没有被日复一日的折磨磨得彻底绝望，还没有麻木，还想着战斗。 　　想着姚宝珠的经历，再回想那时候自己对她倾诉的那些事情，李沧漠真觉得他当时经历的不过是人生微不足道的小挫折而已，跟姚宝珠的痛苦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然而姚宝珠却耐心地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叙述，开解他的迷茫，梳理他纷乱的思绪，把她的力量灌注给他，为他指引方向。 　　“财神兄弟啊，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搞科研的人，有的人终其一生研究一个课题，几年，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就研究一个理论。结果，有一天一个新的发现忽然横空出世，将从前的一切都推翻了，这时候你才发现，你投身了一辈子的事情是错的，你的研究就是一大废纸，毫无意义，你怎么办？ 　　“可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物理学就是不断地在推翻前人的理论，无数次就是证明从前的一切是错误的，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误解。无论我们人类怎么研究，怎么计算，最后却发现我们对宇宙的了解不过是沧海一数，如果宇宙是一个沙漠，我们对宇宙的了解恐怕不必一粒沙多。我们离真理依旧那么遥远…… 　　“所以失败就什么都不去做了吗？一件事情如果被证明是错误的，就没有必要去做了吗？如果真理是永远都寻不到的海市蜃楼，我们就不再追寻真理了吗？ 　　“我们是很普通的人，你也是，我也是。就算我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女人之一，我也没有超越人的存在。 　　“我们的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败地过程，难得的不是胜利，而是你是不是那个锲而不舍、不厌其烦的人，不否面对你的失败，能否再来一次。这个过程里，我们不是要寻找到什么，因为那个东西是找不到的，我们是要成为什么……” 　　“成为什么？”李沧漠问。 　　“我不知道啊，我想知道我会成为什么。我只是不想自己任宇宙鱼肉、□□，我要成为那个骑在宇宙背上的女人，就算有一天我会被它甩下来，但那也没关系，至少我没有放弃过战斗。” 　　“人类的历史就是一个不断从头再来的过程，建立起文名又被推翻，找到了真理又被证明是错的。现如今，我们的世界变成了我们看到的样子，的确，它有非常多荒谬无常的地方，却又又很多伟大的奇迹。所以我虽然跟你一样讨厌这个世界，但有时候却又很爱它。所以我想我不会放弃。我不是为了成功而活着的，但我觉得人应该是被超越的生物。财神啊，你为了超越你自己，做过什么呢？” 　　你可以被毁灭，但是你不能认输。 　　李沧漠看着一动不动地姚宝珠，越发觉得当初她曾经说过的话清晰无比。 　　他忽然不想就这样抱着姚宝珠，等待死亡了。 　　“你要不还是睁一睁眼吧，你不是对我说过吗？就算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但是也没必要把生活搞得你那么狼狈。所以就算你不喜欢这个世界，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吧。就算死，也不可以是这样死，是不是？你还是得和我一起战斗到最后再死吧？” 　　…… 　　“宝珠，你不可以认输，你不可以被生活打败，你是天才啊。” 　　…… 　　“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是一块案板上的肉，任人鱼肉。可你不该躺在案板上，任命运的刀俎鱼肉你，你忘了吗？你说过的，你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女人之一，你是骑在宇宙背上的女人。你忘了，我可没忘。” 　　…… 　　怀里的人还是不动。 　　李沧漠苦笑，语气还是控制不住的不正经，他痞里痞气地说道：“你看看，这世界还是有奇迹的，我这样没有文化的人，也能说出这样文绉绉的话了。” 　　…… 　　“所以，我的小宝珠啊，你就醒醒啊，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至少把那天没打完的炮打完吧？” 　　忽然，怀里的人动了动，李沧漠看过去，只见姚宝珠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怎么偏偏在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醒过来了？ 第40章 【Part 1 秘密的匪徒】10 　　像是经历了一场非常糟糕的睡眠，姚宝珠很想醒过来，却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不断把她的意识拽回那黑暗里。 　　好痛啊…… 　　她的身体就像是被人扯裂拆散又强行组装起来那样，手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意识虽然已经回来，但是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眼前似乎有一道白光，亮得刺眼，姚宝珠想张嘴求救，喉咙却灼烧一般，像是含着一块烙铁，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实在太难受了，难受得让她只想转身背对那白光，重新回到那黑暗的混沌，丢掉清醒，躲进无穷无尽的混乱和不确定里。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震动，就像是睡在一个柔软的大鼓之上，鼓面有节奏的震动，带动着姚宝珠一起缓缓地温柔地上下摇晃。 　　姚宝珠仿佛回到了童年，爸爸的一双大手将她扔到半空又接住，简直就是她的摇篮。 　　不再浑身疼痛，不再像是被强行组装起来那般，她的身体渐渐找回了自己，远处的白光不再刺眼，而是闪耀又柔和，姚宝珠睁开了眼…… 　　光线昏暗，姚宝珠发现自己靠着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原来刚才那奇异的震动是心跳声。 　　是谁的胸膛像童年的城堡，是谁的心跳坚定真实，是谁的拥抱在这被世界遗忘的地方一直守护着她？ 　　姚宝珠的目光一点点的聚焦，终于，她看见了一个久违的漂亮的下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张脸，竟然就是李沧漠那张英俊得叫全世界的女人心碎的脸，这让姚宝珠扯动嘴角，忍不住地微笑。 　　原来，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就算是在这样的绝境里，九死一生，你也依旧会忍不不住地想要笑。 　　就是开心啊。 　　如果不是身体脱水严重，姚宝珠大概会流泪吧，有生之年，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还能见到这张朝思暮念的脸真好， 　　李沧漠看起来有些憔悴，胡子拉碴，帅得颓废，但神情还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嘴唇一直在动，似乎在说话，只是姚宝珠耳鸣得厉害，一时听不清。 　　姚宝珠觉得有些好笑，李沧漠这个人当真是话多得要命，这里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他一个人也可以自言自语个没完没了。 　　李沧漠比她小五岁，他才二十出头没几年吧？怎么就话痨成这个样子…… 　　等有一天他成了一个老头子，可不得啰嗦死。 　　不过啰嗦也好，人生寂寞，等到他是老头子的时候，她也是个没人搭理的老太婆，身边可不得有个人一直叨叨才显得热闹些？ 　　而且如果是李沧漠的话，就算是变成了一个老头子也一定很可爱。 　　姚宝珠微笑着看着李沧漠，过了几秒，强烈的耳鸣才消退，她终于可以听到李沧漠在叨叨什么了。 　　耳边传来李沧漠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姚宝珠忍不住皱眉。 　　“你看看，这世界还是有奇迹的，我这样没有文化的人，也能说出这样文绉绉的话了。” 　　…… 　　“所以，我的小宝珠啊，你就醒醒啊，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 　　“至少把那天没打完的炮打完吧？” 　　这些话哪里有文化了？姚宝珠觉得李沧漠大概对文化这个词有点误会。 　　李沧漠一个人絮絮叨叨地，低下头来，忽然和姚宝珠的目光相对，被她吓了一跳。 　　卧槽，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他说的话宝珠听到了多少？ 　　姚宝珠醒来，叫李沧漠百感交集，然而没想到的是最强烈的情绪竟然是尴尬。 　　姚宝珠张了张嘴，李沧漠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忽然地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了几秒才恍然大悟地拿起水瓶给姚宝珠喂水。 　　喝了些水，姚宝珠才又有了点力气的样子靠在他怀里。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好像看到了前世今生……。”姚宝珠说。 　　李沧漠抱着姚宝珠，依旧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一下子连话都不会说了。 　　小说里和电视里那种生离死别之后的激动热烈的情绪他好像都没有，李沧漠现在只觉得有些懵，感觉不像是活在现实里，不知道手上应该如何用力，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你看到什么了？” 　　终于李沧漠还是压抑住起伏不定的情绪，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声音若是稍微大一点，姚宝珠就会消失，他也不敢太用力地抱她，即便心里想要紧紧地搂着她，但是又怕她会在他怀里碎掉。 　　姚宝珠闭着眼似乎在回想，过了几秒才埋怨地说：“想不起来了，刚刚被你一吵，全都忘记了。” 　　李沧漠侧过脸笑起来，被她数落他也是高兴的，只要能和她说话，说什么他都高兴，但是又不敢太高兴了，只敢侧过脸自个儿偷偷的窃喜，因为李沧漠怕自己高兴得过了，老天爷看不过去他的洋洋得意，会惩罚他，让他又失去她。 　　“你还要喝水吗？”李沧漠又问。 　　姚宝珠摇头，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道：“这不是我的车子。” 　　“嗯，这是我的车子。” 　　姚宝珠往车外看了一眼，外面一片漆黑，又问：“这里是哪里？” 　　“罗布泊……” 　　“罗布泊的哪里？” 　　李沧漠也看向漆黑的窗外，失而复得的喜悦很快又被前途未卜的迷茫所替代。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反正是在沙漠里面，没有信号的地方。” 　　真正的无人区，真正的死亡之地。 　　姚宝珠想坐起来，李沧漠却不让。 　　“啧，别乱动！”李沧漠嘴上很不耐烦地说：“什么毛病，能不能好好靠着我？” 　　姚宝珠瞅李沧漠一眼，李沧漠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关怀，她便不动了，继续靠着他。 　　“那你怎么会也在罗布泊，怎么会找到我的？”姚宝珠又问。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啊。” 　　“你一个人？” 　　“你见到别人了吗？你说说，你这个人是不是特别会给我找麻烦？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我身边吗？” 　　…… 　　“不可能吧，这沙漠这么大，就算是租了个一千人的搜查队找到我的几率都是微乎其微的，你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找到我呢？” 　　姚宝珠记得自己一直开，开了很远，开到沙漠深处，开到油都耗尽了才停车。 　　她既然下定决心求死，自然不会给自己留退路。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奇迹就是发生了，你说怎么办？我还看到了一头白骆驼，是白骆驼带着我找到你的。” 　　“那头白骆驼呢？” 　　李沧漠往外面看了看，早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知道，大概已经走了吧。” 　　“白骆驼……”姚宝珠眼神迷离地说：“听着像是梦境里才会发生的事情，我该不是在做梦吧……” 　　“我刚刚已经捏过自己了，不是做梦。只不过……”李沧漠看着黑漆漆地沙漠道：“就算找到了你，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带你走出去，我的车子也不能开了，补给也不多，等救援……我就算再红，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也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进来找我的，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这个沙漠太大了。”姚宝珠忽得感到一阵悲伤，“大得我们也许永远都走不出去。” 　　“是啊，这个沙漠太大了。”李沧漠重复道。 　　这个沙漠太大了，从前去哪里都坐飞机，一天在巴黎，一天在伦敦，一天在香港，一天在北京，科技让世界变得太小，小到我们误以为距离不再存在，相聚容易得不用悲伤离别。 　　直到走入这无人区，到了这后现代的末日世界里，李沧漠才幡然醒悟，发现世界大成这个样子，大得让人害怕，大得深刻地理解了人的孤独。 　　姚宝珠也沉默下来她知道，他们两个能一起活着走出沙漠这件事就像是在宇宙里寻找到别的生命体一样——你觉得存在这个可能性，但是你却一辈子都找不到真实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你怕死吗？”姚宝珠问。 　　李沧漠点点头。 　　“可怕了……你觉得我们会死吗？” 　　“十之八九会死吧。” 　　“那你还挺乐观。”李沧漠苦笑道：“我都快绝望了。” 　　“后悔来找我了吧，怕是来不及了。” 　　“后悔？不存在的。”李沧漠还是那副没心没肺地样子，扯了扯干裂的嘴唇，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道：“我非但不后悔，还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牛逼的事情，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是啊，”姚宝珠温柔地笑了笑，“很帅。” 　　姚宝珠也觉得这是这辈子别人为她做过最牛逼的事情了，轰轰烈烈得连她这种冷漠的人都被感动了。 　　又孤又勇，就像是一个英雄。 　　只是这个英雄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英雄，她的痞子英雄。 　　听到姚宝珠这么直接的肯定自己，李沧漠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故意语气严厉地说：“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傻逼的事情了知不知道？” 　　“知道。” 　　“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要和我说，我帮你解决。” 　　“嗯。”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你渴傻了吧？” 　　姚宝珠摇摇头，微笑着看着李沧漠，眼神温柔。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李沧漠。” 　　“嗯？” 　　“你爱我吗？” 　　“哈？” 　　“我爱你。” 　　李沧漠尴尬地红着脸。 　　“切，你这个人巧舌如簧，这种话也是随便说的吗？” 　　“你不信我？也是，我一路都在骗你。” 　　李沧漠脸一黑，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你爱撒谎啊？” 　　“嗯。我对你撒过很多慌，但在所有的谎言里，唯有我爱你是真的。” 　　…… 　　李沧漠看向姚宝珠，眼神郑重。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你就证明给我看。”李沧漠说。 　　“怎么证明？” 　　“活下去，无论多难都要活下去，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不放弃。” 　　“好，我会活下去，就算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 　　因为姚宝珠终于知道要为什么而活了，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那么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 　　就算心还会痛，灵魂还是破碎的，就算依旧夜夜睡不着觉，要和梦魇和恶龙搏斗都没有关系。 　　生活的苦难无穷无尽，但她可以忍受这一切，活下去。 　　不是为了李沧漠而活。 　　而是因为李沧漠让她看到了希望和奇迹，为了生命里的希望和奇迹，她什么都能忍受，她就还能活。 　　“不死了？” 　　“不死了。” 第41章 【Part 2 宇宙搭车客】01 　　【卷二：遗珠】 　　Part 2：宇宙搭车客 　　“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了不起的盖茨比》。 　　李沧漠坐在车盖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夜空。 　　他此生还从未见过这样壮丽的景色。 　　在这晴朗却没有月亮的晚上，在这荒芜广袤的沙漠之上，忽然一束光划破天空，紧接着成百上千、成千上万道光从那一个点整齐地辐射而来。 　　是流星雨来了。 　　“快起来！”李沧漠激动地摇了摇靠在他肩头睡着了的姚宝珠，“快看，流星雨！” 　　姚宝珠本就睡得浅，听到李沧漠叫自己起来，赶紧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只见到漫天的流星雨坠落，近得仿佛就要砸在他们面前。 　　李沧漠看得入神，专注得像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第一次见到蚂蚁一般。 　　姚宝珠看一眼这样的李沧漠，就移不开眼。 　　她喜欢他偶尔流露出的孩童一般的眼神，天真执着，虽然生活在一个充满谎言和欺骗的世界里，灯火酒绿、纸醉金迷，他却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是有意还是碰巧躲过了摧残和浸染，保留了一颗单纯的心。 　　感觉到姚宝珠在看自己，李沧漠有些着急。 　　“别看我，看流星雨。” 　　“好啊。”姚宝珠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李沧漠。 　　“哎呀，快看！”李沧漠是真的着急了，这么美的景象，他想和姚宝珠一起看，一分一秒都不想她错过，“快看，快看！” 　　姚宝珠拿李沧漠没办法，只能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也抬起头看向天空。 　　和李沧漠不一样，她曾经在很多地方看过流星雨，比这还要壮丽的流星雨也经历过几次，然而，像此时此刻这样，在这孤绝之地，生死未卜，却能不问前程，无忧无虑的看一场风景，这样的经历在她以前的人生中，是绝无仅有的。 　　人生第一次，姚宝珠不忧虑明天，心中无忧也无惧。 　　她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轻轻向左边靠了靠，李沧漠也像是与她有心电感应一般，同时伸出手拦住了她的肩膀，偷偷地抿着嘴笑起来。 　　明明心中都知道，这已经是悲剧的尾声，心中却都犹如初恋一般的甜蜜快乐。 　　“真好看！”李沧漠由衷地说。 　　姚宝珠忍不住笑话他，笑眯眯地看着李沧漠，问道：“你憋了半天，就憋了这三个字啊？能不能有点高级的形容词？” 　　“对啊。”李沧漠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们没文化的人就会说真好看，真漂亮，哇好美。” 　　姚宝珠白李沧漠一眼，道：“啧，你这人真是敏感，我是这个意思吗？”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啊，我看到震撼的景色，就只会说这几个词。”李沧漠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双手撑在身后，从后看着姚宝珠的侧脸，轻声说道：“真好看、真漂亮、哇好美。” 　　姚宝珠回过头，与李沧漠目光相对，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又看向天上的流星雨。 　　天幕上万千流行坠落，李沧漠看和姚宝珠微笑的侧影，只想把这一幕铭记在自己的灵魂里，刻在自己的骨头里，就算轮回转世，他也不要忘了这一幕。 　　“你们文化人怎么形容流星雨？” 　　姚宝珠想了想。 　　“流星飞碧落？” 　　“嗯？碧落什么意思？”李沧漠皱皱眉道：“听起来不吉利啊。” 　　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看玄幻剧里总说什么碧落黄泉之类的，总觉得跟生死有关。 　　“碧落就是东方的第一层天的意思，没什么不吉利的。流星飞碧落，零雨下银潢，就是说流星划过东方的第一层天，零零星星的流星雨从银河落下来的意思。” 　　“嗯，是这么回事儿。”李沧漠看着天空，只觉得诗句的确很贴切。 　　“对啊，小时候背诗的时候懵懵懂懂，长大了，看到了人间山河，脑海里偶然蹦出儿时背过的诗句，才知道古诗的好。” 　　李沧漠从前最烦读书，他的童年就是各种电动游戏，觉得那些诗词歌赋都很酸，又很无聊，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说得让人看不懂才好。 　　可这一刻，他竟然也有一种被打动的感觉。 　　他不知道是姚宝珠改变了他，还是爱情改变了他。 　　“流星飞碧落，零雨下银潢。”李沧漠轻声念道，问：“后面呢？” 　　姚宝珠沉默了片刻，神色有些许的悲哀，却语气温柔地说：“去去人千里，迢迢天一方。” 　　……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有一阵子，谁都不说话。 　　去去人千里，迢迢天一方。 　　即便李沧漠不懂古诗词，但还是能懂这句简单的诗的意蕴的。 　　方才浪漫的流星雨笼罩天空，也一瞬间隔绝了他们和世界，让这两个人忘记了此刻身处绝境，两人的未来渺茫，死神已经举着镰刀站在不远处等待着收割他们的生命。 　　现在，才有一种恍然回神之感。 　　他们谁都没死过，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怎样，是有另一个世界，是融合到了宇宙，是去了别的维度，还是彻彻底底的殒灭从此再不存在？ 　　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这世上，没有比死更彻底的分别了，从此去去人千里，迢迢天一方，恐怕再也不能这样，想看到就看到，想触碰就触碰，想拥抱就拥抱了。 　　李沧漠熄灭了烟，弹开烟头，跳下了车盖。 　　“你去哪里？”姚宝珠问。 　　李沧漠不说话，他走到姚宝珠面前，忽然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流星还在纷纷陨落，夜空是一块巨大的幕布，罩住所有的人间悲喜。 　　姚宝珠沉浸在这炙热绝望的吻里，张开双腿，伸出双手，迸发出所有的激情，亲吻着李沧漠，抱着他，缠着他，想要深深地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李沧漠把姚宝珠的双腿撑开，不断地摩挲着。 　　姚宝珠把手指深深地插`进他的头发里，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和湿润的嘴唇唤醒这她的触感，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为他打开。 　　她忍不住喘`息，在这无人之境，她丢掉了文明人的所有伪装，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雌性动物，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和最深的欲望。 　　李沧漠气喘吁吁地咬着她，让她疼，也让她战栗酥麻、不能自己。 　　听到姚宝珠低声的咆哮呻`吟，李沧漠终于抬起头，他看着她的眼神迷离却炙热，血脉膨胀，他的肉体和灵魂都在为了她激烈的燃烧。 　　想要在她的身体里驰骋，想要把她按在身下叫她彻彻底底的臣服。 　　“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李沧漠恶狠狠地在姚宝珠的耳边说道：“非干到你跑不掉为止。” 　　李沧漠的声音像是有魔力，最粗俗的话却能挑起最炙热的情`欲。 　　姚宝珠只觉得浑身一震震颤，与此同时，她感到了毫不怜惜的冲撞，是他来了。 第42章 【Part 2 宇宙搭车客】02 　　李沧漠惊讶于姚宝珠振作起来的速度，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这个女人当真都强悍无比…… 　　本来以为姚宝珠今天晚上怎么都得病怏怏地靠他一夜，没想到不过半小时而已，她就已经精神抖擞地站在后备箱前清点物品了。 　　怎么说姚宝珠也是今天才被李沧漠找到，明明是个一条腿踏进鬼门关被硬生生拔回来的人，就算补充了食物和水分之后身体好了很多，但怎么说刚刚两人也才激烈地干了一炮，李沧漠都觉得体力没恢复，姚宝珠怎么就恢复的这么快？ 　　李沧漠心里不服气。 　　“帮我打个手电？”姚宝珠探着脑袋，神采奕奕地看着李沧漠说。 　　“这都使唤上我了。” 　　“快来。” 　　李沧漠虽然嘴上不情不愿，但还是速度穿了裤子，点了根烟，老老实实地站在车边为姚宝珠打手电。 　　“咱就不能先休息吗？”李沧漠一脸疲惫地说：“你这精神也太好了吧？不累啊？” 　　“我不累啊。”姚宝珠瞟李沧漠一眼，这么黑的天，都能看到他的黑眼圈，忍不住嘲笑道：“只有你累吧？” 　　“哦？”李沧漠挑挑眉，本来就不服气，现在更不爽了，问“你嫌我不够用功？挑战我？刺激我？” 　　虽然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合眼，又在沙漠里开了一天车，但是为了维护男人的尊严，就是死在姚宝珠身上，李沧漠也要抖擞精神再来一次。 　　姚宝珠知道现在不是挑衅李沧漠的好时候，赶紧付了个软，好言好语道：“你当然累啊，因为都是你在动，我又没动，是不是？” 　　李沧漠的表情果然立刻由阴转晴，面露得意。 　　姚宝珠忍不住低头笑起来，男人有时候就是这种自尊心的奴隶。 　　“也是……你只有嘴在动。” 　　李沧漠一脸坏笑地从后面抱住姚宝珠，在她身后怼了两下。 　　姚宝珠吓了一跳，正想要李沧漠放开她，就感到耳根热热的。 　　李沧漠舔了舔她的耳根，在她耳边语气暧昧地说：“那这次你自己动。” 　　仅仅是被抱住而已，姚宝珠就感觉下腹有一股暖流流过，她两腿发软，几乎站不直，整个人几乎挂在李沧漠身上。 　　李沧漠的手紧紧把姚宝珠按在自己身上，炙热的手掌滑进她的衣服里。 　　姚宝珠也动情了，转过头吻着李沧漠，两个人唇舌纠缠，眼看又要擦枪走火，幸亏姚宝珠还残存着理智，及时叫停了箭在弦上的李沧漠。 　　“不行的。” 　　“怎么不行？你明明都成这样了。”李沧漠的手摸到姚宝珠下面，不怀好意地问：“怎么，怕在沙漠里脱水？” 　　姚宝珠瞪李沧漠一眼，他这个人嘴巴可坏，怎么羞耻就怎么嘲笑他。 　　李沧漠欲念深重，一副不罢休的样子。 　　“真的不行，快天亮了，再不上路天就亮了。” 　　李沧漠抱着姚宝珠的手一僵。不提还好，一提到上路这件事，李沧漠就觉得心上一阵阴霾，一瞬间就没了劲儿。 　　姚宝珠赶紧趁机挣脱他，把东西放好，合上了后车盖。 　　李沧漠松了手，点了根烟，背对着车子，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抽。 　　姚宝珠见到李沧漠神色异常，走到他身后抱住他问：“你在沮丧什么？” 　　李沧漠接着抽烟，不说话。 　　姚宝珠也不再多问，只是靠着他的背，温柔地拥抱他。 　　“你觉得我们真的能走出这片沙漠吗？”李沧漠终于开口。 　　“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几乎不可能。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结局会如何，就像在宇宙里寻找暗物质一样，我们知道暗物质就在那里，但费尽心血也不一定找得到，但有时候运气好，说不定就碰上了。” 　　“我们有这个运气吗？” 　　“有啊。不过我们只能晚上赶路，因为只有晚上有星星、有月亮，我可以辨别方向。虽然不知道我们在沙漠里的具体位置，但是只要笔直地朝着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出去。对吧？” 　　李沧漠抬头看一眼漫天的星辰，这漫天的星星在他眼里都一样，没什么差别。 　　“朝着星星开就能找到方向吗？”李沧漠有些好奇地问：“那是不是只要认识天上的星星，到哪里都不会迷路？北极星是哪一颗，是不是冲着北极星走，我们就一直向北？” 　　“当然不是，无论是月亮还是星星，随着夜晚的时间流逝，位置都是一直在变化的。我们要通过季节、经纬度、时间和这个时间天空上星星的位置来辨别方向。” 　　“听起来挺难的。” 　　不过虽然嘴上说难，李沧漠却相信姚宝珠能做到。 　　在他心里，姚宝珠聪明强悍，宛如女神，再难的事情她都一定做得到。 　　“你信我，”姚宝珠语气笃定地说：“我们有机会走出去，有机会重新开始人生，就算是走得坎坷些也不要紧，只要方向是对的，我们就不怕。 　　李沧漠沉默了片刻，才苦笑一声道：“我觉得你这个女人怕是有点不正常。” 　　“怎么呢？” 　　“能好好活着的时候每天睡不着，寻死觅活的，这快死了反倒打起精神来了。” 　　姚宝珠大笑起来，这么听起来自己这人还真的挺作的。 　　“是啊，在外面的世界我的确什么都有，有工作，有同事，受人尊敬，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现在虽然不知道还有几天可活，但是却知道为什么而活了，所以才活得有精神啊。” 　　李沧漠低头笑了笑，掐了烟。 　　“是这么回事儿。”他转过身抱了抱姚宝珠，拍拍她的背，也打起来了几分精神，“行，不磨叽，我们出发。” 　　“不沮丧了？” 　　“当然不，我对你可有信心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姚宝珠在前，李沧漠紧紧跟在她后面，两人只能通过对讲机交流。 　　“你是一边看星星一边确定方向吗？” 　　“是啊，根据经纬度以及不同时间月亮和星星在天空的位置来判断方向。” 　　稍微琢磨一下就知道这是多么大的工作量，不仅要熟知月相和星相，还要随时观察变化，随时判断新的方向。 　　“这也就是你，换别人都做不到，你这脑子是真的强大。” 　　简直就是计算机。 　　姚宝珠语气娇嗔：“这就是找个聪明女人的好处咯，怎么，跟你那些炮友比起来，我是不是有用多了？” 　　“啧，你这人，我都说了我不是亚洲炮王了！” 　　“嗯嗯，你说了算。” 　　“姚宝珠，你信不信我这就冲到前面收拾你？” 　　“哎哟，这就生气了？”姚宝珠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说我胸大无脑。” 　　“那能怪我吗？你当初故意装傻，嘲讽我？” 　　“我那不是路上无聊逗你玩儿吗？” 　　“哼，你不去当科学家，来我们影视墙混，一定也能闯出一番天地，真的，等我们出去了，你就跟我一起演戏去，你这演技比那谁谁的老婆强多了。” 　　说起这个姚宝珠好奇起来，问：“演戏挣钱吗？” 　　“看演员的人气吧。”李沧漠大概说了个范围。 　　对讲机那天半天没人说话。 　　“怎么了？” 　　“那跟你们比起来，我们真的是穷人。”姚宝珠忍不住感叹道。 　　说实话，李沧漠也常常觉得自己得到的和自己付出的并不相称，时常有受之有愧之感，所以才一个劲儿的捐助各种项目。 　　“也是，应该你们这些科学家多挣钱，这样世界才会欣欣向荣，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姚宝珠在那边大笑起来，打趣道：“你写作文呢？我倒是觉得搞科研的少挣钱好，还有搞学术的，最好就是不愁吃穿过普通的生活就行。” 　　“为什么？” 　　“若是真的科学和文学变得暴利，那多少用心不纯的人往里钻？现在都已经够不纯粹了，若真的是暴利行业，只怕到时候，学术圈子、科研圈子就都是些投机取巧、倒弄是非的人了。虽然有时候也会骂骂同事傻逼，但是我身边大多数都是愿意沉下心做事情，有梦想有能力有才华，并且坚定地想要为人类创造些什么留下些东西的人。” 　　“你呢？”李沧漠问：“你当初选择做这一行，是为了创造什么，留下什么？” 　　“读书的时候看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说什么？” 　　“人应该是被超越的东西，你为了超越自己，做过什么？” 　　李沧漠沉默下来，下意识地加快了车速。 　　姚宝珠说的话，很多他都不怎么能完全理解，但却总有种触动心灵的感觉，就像是一阵冷风不断地划过灵魂的伤口。 　　他这一生大多数时间都过得非常迷茫，年少时少年意气、浑浑噩噩，也做了不少糊涂事，当时热血沸腾，如今却让他后悔无比。 　　只是李沧漠运气一直不错，没把自己给玩丢了，每次人生转折的时候，都能遇上贵人拉他一把。 　　姚宝珠也拉过她。 　　当初相当歌手，半路要放弃的时候，在落幕的商场外遇到她。 　　后来当上了歌手，一夜爆红，也曾经迷失过，自大到目中无人，然后爆出丑闻一夜之间跌落谷底，又是遇见她。 　　每一次，姚宝珠都在刺痛他，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从前逃避的另一面。 　　为了超越自己，他做过什么呢？ 　　李沧漠脑子里思考着，一时没注意油门，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车撞向姚宝珠的车尾，只听见一声巨响，两辆车追尾了。 　　姚宝珠的车本来就不结实，直接被撞飞，倒在了沙子里。 　　艹…… 　　这是怎么搞？ 第43章 【Part 2 宇宙搭车客】03 　　李沧漠停了车，立刻朝姚宝珠的方向冲过去，车子翻进了沙里，虽然车的前照灯还亮着，但是实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宝珠！宝珠！” 　　…… 　　“宝珠，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了！” 　　…… 　　“宝珠你有没有事情？” 　　…… 　　“宝珠，你回答我！” 　　…… 　　李沧漠冲到这边的时候，姚宝珠已经从侧翻的车子里爬出来了。 　　她吐了口嘴里的沙，看着跑到车边傻傻看着她的李沧漠，忍不住一脸嫌弃地说：“我倒是想回答你，你得留个空给我吧？” 　　李沧漠想伸手扶姚宝珠，但是她已经撑着车子矫健地爬出来了。 　　姚宝珠跳到沙里，笑眯眯地对李沧漠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李沧漠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姚宝珠，依旧有些惊魂未定。 　　“吓死我了，好不容易找到你，要是又被我给撞死了，那我真的是要把自己活埋在这！” 　　“怎么会呢，沙漠里翻车不要紧的。”姚宝珠只觉得李沧漠这人真的是好笑，这种时候也依旧能做出一些让她哭笑不得的事情，打趣道：“只不过你这车技实在是不行，这都能追尾。” 　　听到姚宝珠这样说，李沧漠赶紧撒手道：“赶紧看看车子坏没坏。” 　　李沧漠照过来手电一看，这辆小黄车的车尾都被撞烂了，侧翻在沙堆里，应该是报废了。 　　“你那辆车也是质量好，我们这种小破车惹不起。”姚宝珠看着自己的车尾忍不住感叹道：“果然还是要好好挣钱。” 　　虽然姚宝珠还在开玩笑，但是李沧漠心里却很慌。 　　“宝珠，你杀了我吧，我活着也没脸见你。”李沧漠一脸羞愤地说，之恨不得只能当场以死谢罪…… 　　“算了，一辆车子而已。”姚宝珠走过去打开后备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扔给李沧漠道：“你先把这些东西放到你车里去。” 　　李沧漠只能先把东西放回他的车子，照了照车头，他的车子倒是好好的，除了有点刮痕，没什么大毛病。 　　等他收拾好再回去的时候，却见到姚宝珠站在车前，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辆报废的小黄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沧漠脚步一顿，自责得恨不得都不敢走过去，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听到李沧漠的脚步声，姚宝珠这才回神，她回头看着李沧漠，笑了笑，毫不留恋地说：“行了，这边没什么了，我们赶紧开你的车接着走，别浪费时间。” 　　“这车子不要了吗？”李沧漠心虚内疚地说：“说不定修修还能开，要不我再看看吧。” 　　李沧漠知道这辆车子的意义，他知道姚宝珠心里肯定很伤心，只是不想让他内疚才假装不在意。 　　姚宝珠摇摇头道：“修不好的，别浪费时间了。” 　　李沧漠故意摆出一副拽得要命的表情，吹嘘道：“你忘了我是谁吗？有我做不成的事情吗？它上次坏了不也是我修好的吗？你等着，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起死回生。” 　　虽然心里没把握，但是绝对不能让宝珠失望，李沧漠转身就要回自己的车拿工具箱。 　　姚宝珠赶紧拉住他。 　　“算了，一看就知道修不好的，这沙漠里，你拿什么修？”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沧漠有时候特别倔，非要修不可，他不想让姚宝珠失望难过。 　　“就算修得好，也不值得，不过是一辆车子而已，在沙漠里要保存体力。你信我，不要修，继续上路就对了。” 　　见到姚宝珠这样不愿意的样子，李沧漠反而急了，他语气激动地说：“这是你哥哥的车子啊。” 　　姚宝珠哭笑不得地说：“我知道啊，是我哥的车，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因为我知道你难过。” 　　“我不难过啊。” 　　“你肯定难过，你多宝贝这个车子啊，当初我随口说了句车破你都要跟我黑脸，寻死都要开着这辆车子一起死，现在它撞成这样怎么会不心疼？我们绝对不能把它丢在这里不管？我们一定要开着这辆车子一起走出去，就是修不好，也跟它一起死在这里。” 　　姚宝珠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又觉得李沧漠傻气，又觉得他可爱得要命，只能笑。 　　“你笑什么？”李沧漠气急败坏地说：“你给我认真点。” 　　“笑你这个人啊，你说你长得这么坏，为什么内在又这么简单善良啊。”姚宝珠看着李沧漠，满眼的柔情道：“遇见你真是我的运气。” 　　李沧漠被姚宝珠忽然地夸奖搞得不好意思，飞快地把脸侧过去，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还故意“切”了一声。 　　“切什么啊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转移话题吗？不废话，我去拿工具，你把电筒给我打着。” 　　“真的不用。”姚宝珠坚定地拉着李沧漠不让他走。”哥哥已经死了，我留着他的车又有什么意义？” 　　李沧漠看着姚宝珠，不确定她是不是真心的。 　　姚宝珠语气平静却坚定，道：“过去的一切都不可追忆，我想做一个勇敢的人，敢不沉湎于悲伤，敢洒脱地把过去丢掉，敢不自怨自怜，潇潇洒洒不回头地往前哦组。李沧漠，我真的特别认真的不想要这辆车了。” 　　“真的？” 　　“真的。就算我接下来的人生不长，那也是新的人生了。我们走吧。” 　　姚宝珠松了李沧漠的手，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见到李沧漠没跟过来，才赶紧停下来赶紧冲着他招手。 　　“快过来啊，沙漠里黑，就算只隔着几米远都能走丢的。”姚宝珠蹙眉有些娇嗔地说：“把我搞丢了，再找到可难了。” 　　李沧漠这才回神，赶紧跑过去牵起姚宝珠的手，死死拽着不放。 　　不能丢，绝对不能再丢了。 　　姚宝珠感觉到李沧漠把自己的手拽得紧紧的，简直都要拽疼了，还以为他为了撞车的事情心绪不宁。 　　“我真的不在意，你不用内疚。”姚宝珠安慰他道：“你两没睡了，一会儿我开车的时候，你好好休息一下，别的都别多想。” 　　“宝珠。”李沧漠欲言又止。 　　“嗯？” 　　李沧漠停下脚步，还是不说话。 　　“说啊。”姚宝珠急了，“吞吞吐吐。” 　　“姚宝珠，即便我们接下来的人生不长……不对，无论我们接下来的人生有多长，我们都不分开好不好？” 　　姚宝珠不说话，李沧漠紧张地脸都涨红了，只庆幸这天黑，姚宝珠看不清他慌张的样子。 　　“我想跟你一起过新的人生。”李沧漠又说。 　　手心热热的，湿湿的，姚宝珠低着头笑了起来。 　　“好啊。” 　　震撼的暧昧，疯狂后的百般回味。要么就失去，要么被驯服。那就这样吧，让我成为你的，我的整个生命，无论长短，都将属于你。 第44章 【Part 2 宇宙搭车客】04 　　今天已经是李沧漠失踪的第七天。 　　那一日，大家忽然发现车队的车少了一辆，吓得大家大热的天都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到发现失踪的人是李沧漠，更是炸开了锅，诡异的气氛变得更浓厚。 　　虽然大家立刻跳转车头寻过去，但是在沙漠里风一吹车轮的痕迹立刻就没有了，车队找了一圈也不过是在茫茫的沙漠里打转而已。 　　本就不是多亲近的关系，临时组的队，车子忽然失踪本就有些耸人听闻，大家都心生退意，不愿意再多逗留。领队见到这些人心不齐的草台班子，又没什么好的装备，也不敢带着大家再胡乱深入，眼见天色要暗了，变带着车队紧急撤回了魔鬼城的接待中心，结束了这次穿越，并且立即把李沧漠失踪的时间上报，准备组织救援。 　　虽然李沧漠的公司非常想压住消息，奈何这一趟穿越罗布泊之旅有太多记者一起，大家各怀心思，想挨个打点都打点不过来。几家媒体也都存着不能让别家捷足先登的念头，公司和媒体的谈判还没开始多久，消息就陆陆续续发出去。到了晚上，李沧漠沙漠失踪的报道，连带着照片、视频在网上便都有了。 　　等到深夜，“李沧漠罗布泊离奇失踪”的新闻就已经在各大社交网站里爆炸开。 　　网站的编辑和程序员们苦不堪言，因为忽然爆发的流量，只得连夜加班处理这个大新闻。 　　媒体从业人员们对李沧漠这个人当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总能造出新闻点来，恨的是他实在是一刻都不让他们消停。 　　前不久前才爆出“亚洲炮王”的丑闻，娱记们加班加点搜集各方消息，采访各种相关人员，然而还没来得及休息，李沧漠就又爆出隐婚的消息来，还有视频为证。 　　狗仔们只能通宵加班加点寻找这位新娘子的消息，挖地三尺准备把她扒得个赤`裸裸，皮都不剩，还买来得及好好睡一觉，就又一个爆炸性消息砸过来，李沧漠在罗布泊消失了！ 　　电视连续剧都没有这么跌宕起伏。 　　网上的吃瓜群众自然也是紧追八卦不放，这曲折离奇的故事发展叫大家追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甚至都影响了大家的工作热情，网上还出了恶搞图片，什么老板要追李沧漠的新闻，今天放假一天。 　　大家时不时刷新一下社交软体，都只想看看这个包含着丑闻、阴谋、爱情、冒险、恐怖、家庭伦理的连载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大结局。 　　对于李沧漠失踪一事，大家看法不一，神秘论的有，阴谋论的有，有的笑，有的哭，还有的在点蜡烛。 　　饭圈一派哀嚎遍野，八圈则是热火朝天。一开始还有人怀疑是不是假消息，毕竟这么耸人听闻的事情还是少见，然而第二天就又爆出了李沧漠的“遗书”。 　　李沧漠给经纪人留下了一封从邮箱定时发送的“遗书”，说他是自己脱对，要独自去沙漠寻姚宝珠。还说知道这一去大概是九死一生，所以留下这封信告别，说这是他的选择，无需再浪费人力物力寻找他，这片沙漠太大，找到他们的几率太渺茫，就把他们的命运交给老天爷就好。 　　经纪公司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掩盖不住的，便大大方方把情况和大家交了底，遗书略作修改之后也公布了，一是澄清各方谣言，二是把自己的责任也撇清。 　　…… 　　“我知道丢了个烂摊子给你，咱来这么多年兄弟战友，我这么做的确挺不够意思的，还特别重色轻友，但自私就自私吧，反正在大家的眼里我就是个为所欲为、不负责任的男人，我也懒得解释，干脆就坐实了这个名头算了。 　　“我是非得去找姚宝珠不可的，就算我知道自己简直就是去送人头的；就算我和她从来都是擦肩而过、萍水相逢的关系；就算这个冷漠、孤傲、刻薄的女人压根就没把我放在心上，但是我就是非找她不可，就是愿意为了她去死。 　　“一个大老爷们儿，不为自己爱的人死，还为什么死？ 　　“万一我要是能带着她回来，我到时候老老实实地跟大众请罪道歉，之后做个老老实实的摇钱树，算是弥补我这回给你惹的麻烦，给公司造成的损失。我要是回不来就把我的遗产都处理了就行了…… 　　“我知道这很可能是我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信息，本来想说点高级词汇，但我这个人没正经惯了，也不想搞得那么煽情。就是要对那些诬蔑我是亚洲炮王的人说一声，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要么回来了收拾你们，要么做鬼了去找你们！ 　　“我李沧漠这辈子虽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也算是坦坦荡荡，没有做对不起谁的事情。本来想浪荡一生，没想到却钟情于一人。我不求能从沙漠里走出来，只求能找到她，就算她想死，我也陪着她一起死。 　　“所以也别找我了，就当我死了，咱怎么也是个公众人物，要做点好的示范，不能别浪费国家的资源、人民的财富。 　　“生死有命，就这样吧。” 　　李沧漠的这封遗书再次把这件事的热度掀到顶点，虽然他要求不要救援，救援队也知道找到他的可能性不大，但人命关天，又是这样的公众人物，浩浩荡荡的救援队还是出发了。 　　魔鬼城组织了一百辆车的车队进沙漠里寻人，第二天由李沧漠强大的粉丝集合而成的组织严密的百辆车队也赶来罗布泊要拯救她们的爱豆。 　　就这样，几百辆车子的车队在搜救人员的组织下进入罗布泊寻人。 　　寻人的这几天网上八卦的工作也没歇着。 　　作为这件事情的起因，姚宝珠的身份也被彻底曝光，大家这才发现，虽然李沧漠这个大明星的一举一动都引得大家注目，但是姚宝珠这个女人的人生才真的是这个事件里最精彩的部分。 　　传奇的女科学家，年轻聪慧，容貌美丽，她的成就即便是放在在历史的星空去度量，依旧璀璨光辉，明明是天之骄女，然而这样一个人却身负沉痛悲伤的过去，连最残酷的编剧都不敢把这么多不幸全都加之在一个人身上。 　　大家对姚宝珠这个人的兴趣，很快打过了这件事本身，她的过去也像是被掘坟一样被众人从坟墓里挖出来欣赏、讨论、分析…… 　　她的过去、她的痛苦、她的疾病，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最感兴趣的谈资。 　　神秘的罗布泊，诡谲的无人区，心碎绝望的女人，奋不顾身的浪子，这两个人的生死，终于在网络飞快地传播，各路有心人的添油加醋下，这两人的感情和人生便成了一段跌宕起伏的黄沙传奇。 　　而他们个人的生死呢？仿佛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已经不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事已至此，这段悲剧故事在围观者心中已然是有始有终，完美落幕。 　　到了李沧漠失踪的第五天，政府这边已经结束了救援，毕竟投入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在一个渺茫的事情上不符合实际，也毫无意义。 　　见到政府部门的车子撤了，有些粉丝也离开了，追偶像追得再真情实感，最终也抵不过自己的生活重要，谁还能真的不要工作不要家人，永远留在这里呢？就算还有些死忠粉坚持，也觉得希望渺茫，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坚持太久。 　　毕竟别人的事情即便是生死也是别人的事，还没有自己刮破了手指要紧。围观者要的只是新鲜的刺激，只有不断地、越来越强烈的刺激，才能再度激起感官的兴奋，让大家在打着哈欠的午后，在睡不着的深夜，能有点事情填补空虚麻木的大脑， 　　这个世界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与世界无关。 　　到了李沧漠失踪的第七天，就连热搜都不再是李沧漠和姚宝珠了，他们已经远远地掉到了十名开外。 　　昨天夜里，一个知名男星婚内出轨的八卦飞快地霸占了新的热点榜首，绝大多数网友迅速扑进了新的八卦里，就像遗忘无数个旧新闻一样，大家飞快地忘却了那两个在大漠里生死未卜的人。 　　于是在李沧漠失踪的第七天，这个曾经的当红爱豆就飞快地被观众们抛之脑后了。 　　…… 　　“现在应该有很多人在找你吧？”姚宝珠问。 　　沙漠的夜里很冷，李沧漠和姚宝珠生了火，裹着同一张毛毯取暖。 　　“可能吧，不过就算有，现在人也该散了。” 　　“怎么会，你不是大明星吗，我记得你给我说过，你是什么……少女狙击手，芳心纵火犯？” 　　李沧漠笑起来，挑挑眉，用自嘲的语气说：“对啊，我就是传说中的持靓行凶偷心贼，又甜又咸小野狼；行走人间荷尔蒙，怼天怼地大总攻；史上最强撩机，十亿少女的梦……” 　　姚宝珠大笑起来，察觉到李沧漠的神情有些落寞，道：“是啊，你这样的人一定有很多人惦念着，为你祈祷，希望你能平安回去。” 　　“得了吧，这都一周了，谁还记得我，我在罗布泊失踪，人没找到也就没有后续的故事，再加上也没有新的作品、新闻，我很快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粉丝这么无情吗？” 　　“粉丝可能没那么容易忘记你，但是事实上粉丝爱的也不过是你的人设，你的悲喜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当明星很容易让人有一种自己站在世界中心的错觉，身后有上百人的工作团队，有人花几个小时给你化妆，有设计师给你造型，有伴舞，有助理，黑暗里总有灯光打在你身上，你就觉得自己真的不会落幕，而事实上，曲终人散，大家各自回到家，吃各自的饭，睡各自的床，你舞台之后你的人生没有人关心，你的悲欢离合都是你自己的，世界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与世界无关。” 　　姚宝珠倒是难得听到李沧漠说这么走心的话，回头看向他，见到李沧漠正看着火光出神。 　　“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一行？”姚宝珠问。 　　“当初是喜欢唱歌，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了，不服气，不甘心，就是想压那些傻逼一头，要比他们红，要不被人踩在脚下，要别人看得起，要赚跟多钱，有更多人爱，去演戏，去代言、去上综艺节目……每天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等到有一天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从前的那颗真心再也找不回来了，原来不是没有热切的爱过，但现在那股热爱是真的不见了，我甚至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沧漠点燃一根烟，抽了几口，氤氲的烟气让他的侧脸美得有些迷幻。 　　“你看星星，我唱歌。你看星星的眼神那么明亮虔诚，我的歌却没有温度。” 　　“可我觉得你唱歌好听啊。” 　　李沧漠却还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并不为姚宝珠的夸奖而高兴。 　　“打动得了观众，打动不了我自己，有什么意义呢？本来观众就容易被煽情，没意思。” 　　姚宝珠沉默下来，她知道这是属于李沧漠的孤独，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孤独，那是任谁都无法排解的。姚宝珠面对神秘黑暗的宇宙时，李沧漠面对成千上万张狂热却陌生的面孔时，都是一样的孤独。 　　她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两人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直到李沧漠轻轻哼起歌来。 　　…… 　　左手的泥呀，右手的泥呀， 　　知己的花衣裳， 　　世界本该是你醒来的模样。 　　……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姚宝珠问。 　　李沧漠立刻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玩泥巴。” 　　姚宝珠轻笑一声，都这穷途末路的时候李沧漠还要贫一下，虽然她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但是她知道肯定不叫玩泥巴。 　　“你接着唱啊。” 　　…… 　　年少的轻狂迟暮的伤 　　都等着被她原谅 　　原来你就是我赎罪的渴望 　　…… 　　年少的轻狂，迟暮的伤， 　　都等着被她原谅， 　　原来你就是我回去的地方。 　　…… 　　“我们是不是快死了？”过了很久李沧莫问。 　　“是啊，很快了。” 第45章 【Part 2 宇宙搭车客】05 　　李沧漠是渴醒的，睡一夜过去整个人就有种身体要被熬干的感觉。皮肤的变化肉眼可见，粗糙干枯，李沧漠拿起水壶想喝水，倒了倒却一滴都倒不出来了。 　　他转身去找姚宝珠，却见到姚宝珠人不在帐篷里。李沧漠赶紧走出帐篷，见到姚宝珠背对着他坐在车顶，正在看星星。 　　天空像是一个缀满了宝石的半圆形幕布笼罩在这片沙漠之上，姚宝珠就坐在这舞台的正中央，美得有些让他心碎。 　　李沧漠爬到车顶，坐到姚宝珠旁边。 　　“是不是要赶路了？”李沧漠问。 　　姚宝珠摇摇头。 　　“你不是说只有晚上能赶路吗？白天没有星光，不能指引方向。”李沧漠又问。 　　“没油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姚宝珠才又开口。 　　“抱歉，我还是太自信了，虽然靠着星星可以辨别方向，但是还是需要开车的人又非常完美的方向感，要不然有很大的可能性还是方向不准，只能在沙漠里迷宫。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你怕是要跟我一起留在这片沙漠里了。”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进了沙漠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出不去的。” 　　李沧漠掏出烟来，正想找打火机姚宝珠就伸手给他点了火。 　　“专业啊。”李沧漠挑挑眉，还是那副痞里痞气的模样，吐了口烟道：“还给谁点过啊？” 　　饶是这样的关头，李沧漠都能这样坦然放松，甚至连那不正经的模样都不改变，姚宝珠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爱错人。 　　“嗯？不说话？”李沧漠低头盯着她的眼睛问：“还真给别的男人点过？谁？” 　　姚宝珠无奈地微笑道：“没有，你是第一个。” 　　李沧漠这才满意，叼着烟，伸出手把姚宝珠的肩膀一楼，霸道却温柔。 　　“我们这样也算是共度余生了。”李沧漠说。 　　“从没想过和我共度余生的会是你这样的人。” 　　“哦？”李沧漠的胳膊紧了紧，转头盯着姚宝珠说：“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再重新组织一次语言。” 　　姚宝珠忍不住笑起来，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种他的每句话都能让你笑的心情吧。 　　“我原来觉得我一定会孤独终老，一个人死在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豪华公寓里，然后被我养的猫分食……” 　　“你养过猫？” 　　“嗯。”姚宝珠伸出手来，给李沧漠看她手上伤痕，“就是我们家Alien抓的。” 　　姚宝珠手上的疤痕李沧漠第一次在公路上见到她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伤痕累累，是自己养的猫抓的。 　　李沧漠皱眉，抓起姚宝珠的手道：“这种猫你养着做什么？” 　　“我刚捡它来的时候它脾气不好，大概因为长得太丑了，所以受了很多虐待，性格很奇怪，也非常不信任人类。但是没办法，它每天都要换药，我只能硬上，每天都要被抓几道印子。不过它后来就好了，虽然还是独来独往，除了我谁都不理，但是却再也没抓过任何人，只要我在家，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眼睛一直看着我，很有灵性的。” 　　“那Alien现在在哪里？” 　　“在我的一个好朋友家里。” 　　李沧漠又吐了口烟道：“那你这回不去了，那只丑猫等不到你肯定很伤心……因为你是它唯一的朋友啊。” 　　姚宝珠转过头看着李沧漠的侧脸，眼神忽然变得很温柔。 　　李沧漠皱皱眉，看向姚宝珠问：“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觉得你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和你的外表一点都不像。”姚宝珠说。 　　“嗯？我？温柔？” 　　“对啊，你刚刚说我是Alien唯一的朋友，这句话很温柔啊。” 　　李沧漠一脸莫名其妙。 　　“这句话就是很温柔啊。”姚宝珠又说。 　　李沧漠没有说它是被主人抛弃了伤心，而是说它失去了唯一的朋友伤心，连一只小猫他都能平等的设身处地地从它的角度着想，所以他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男人。 　　李沧漠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一个铁骨铮铮的大男人被人夸很温柔，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有水吗？”李沧漠问。 　　姚宝珠见到李沧漠的嘴巴都裂开了。 　　“水没有，全都喝光了。” 　　李沧漠忍不住叹一口气，现在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但是姚宝珠话锋一转，挑挑眉，一脸得意地说：“不过，虽然没有水，但是有比水更好的东西。” 　　“嗯？” 　　“我有酒，陈年佳酿！” 　　李沧漠有些惊讶，饶是没想到姚宝珠在这种关头还能给他变出惊喜来。 　　“你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当然啊，我可是准备齐全才来这里的，等着。” 　　姚宝珠挑挑眉跳下了车，不一会儿就拿着两大瓶酒来了。 　　李沧漠接过来看，是两瓶高纯度的伏特加，一瓶还是满的，一瓶喝了一小半。稍稍思考了一下，李沧漠便知道姚宝珠带着这两瓶酒是做什么的了。 　　喝点烈酒也好，糊里糊涂地就死了，总比一点点感受死亡的逼近要好。 　　他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又呛又爽。 　　姚宝珠也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靠在李沧漠肩上看着星空。 　　“你说命运是不是很刁钻，想死的时候死不成，等你想活了又不让你活，反正就是不让你如愿以偿。”姚宝珠说。 　　“你现在想活了？” 　　“嗯。”酒劲儿上来了，姚宝珠晕晕乎乎的，有种微醺的快乐，她挽着李沧漠的胳膊，笑眯眯地说：“因为现在找到了活着的意义啊，像去努力了解宇宙一样，我现在想了解你。” 　　李沧漠侧过头笑了笑，然后说：“可以啊，你想怎么了解我？” 　　姚宝珠晕晕乎乎的，她闭着眼，伸手去摸李沧漠的脸。 　　“想知道你所有的表情，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模样，想听你的家人朋友说你青春期的时候有多叛逆，想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爱穿什么样的衣服……” 　　…… 　　“想知道我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可以看到你身体的那个部分。” 　　…… 　　“你爱吃辣的还是爱吃甜的？” 　　…… 　　“你喜欢什么运动，你爱打游戏吗？游戏打得厉害不厉害。” 　　…… 　　“你播放器里放的是什么歌？” 　　…… 　　“你平时都看什么书，喜欢恐怖剧情片还是爱情文艺片？” 　　…… 　　“什么东西会让你快乐，什么事情会让你难过？” 　　…… 　　“你情绪低落的时候怎么发泄？还是你从来都不会哭的……” 　　…… 　　“你在其他人面前说话的声音是怎样的，语气很沉稳还是轻快的？” 　　…… 　　“你着急的时候会不会语无伦次？还是你是那种越是紧张就表现得越淡定的类型？” 　　…… 　　“你笑起来好看吗？你都是咧着嘴哈哈大笑呢，还是捂着嘴笑呢？哦，你都是侧过头去笑的……” 　　…… 　　“你和朋友们呆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表情？那你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呢？” 　　…… 　　“你有什么梦想吗？你都想去那些地方？” 　　…… 　　“你向往什么样的生活，现在过的又是怎样的生活？” 　　…… 　　“还有最最重要的，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呢？你觉得我好看吗？你愿意像我认识你这样来认识我吗？” 　　…… 　　“我想这样了解你，可以吗？” 　　姚宝珠话音刚落，就被李沧漠堵住了嘴唇。 　　他们吻过很多次，这一次却比任何一次都让人心动，因为没有□□，只有温柔。 　　生命的末尾，他们终于拜托了动物一般的纠缠欲望，在彼此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神性的温情，即便没有身体交缠，却觉得他们的生命前所未有的亲密。心贴着心的，就连心跳都神奇地统一了。 　　“宝珠，我是真的爱你。” 　　“我也是啊，我也很爱你。” 　　即便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是两个活在不同世界，怎么都不相配的人，但是我是真的爱你，你也是真的爱我。 　　这片世界尽头的沙漠，就像是倾城之恋里那座倾覆的城市一般，成全了这两个人的爱情。 　　两人一人举着一瓶伏特加，又都喝了一口。 　　姚宝珠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没有生活里的琐屑来蹉跎，爱情的本质才能被保全，他们的爱可以好不损毁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善始善终。 　　“你还有什么遗憾吗？”李沧漠问姚宝珠。 　　姚宝珠摇摇头。 　　“虽然绝对对不起Alien，但是我的朋友是个特别善良有责任感的人，Alien会过得很好的。” 　　“那就好。” 　　“你呢？”姚宝珠问：“你有遗憾吗？” 　　李沧漠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有啊。” 　　“什么遗憾？” 　　“我做了一件错事，但是既没有道歉，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犯错谁都有过，有的时候来不及道歉就像是很多人来不及告别一样，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你一直念念不忘已经是悔过了。” 　　“不是这样轻描淡写的错误。” 　　“那是什么错事？” 　　李沧漠不说话。 　　“我什么都能接受的。” 　　姚宝珠有心理准备，就算李沧漠真的是什么炮王，脚踏十条船，她也可以原谅他过去的荒唐。 　　李沧漠又点了一根烟，姚宝珠注意到，他的手都有些抖。 　　“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姚宝珠说。 　　李沧漠又闷着抽了好几口烟，才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很沙哑，但是却很清晰。 　　“我杀过一个人。”李沧漠说。 　　姚宝珠一个激灵，酒意瞬间就醒了一半，饶是她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事。 第46章 【Part 2 宇宙搭车客】06 　　撞死那个场工负责人的那一年是李沧漠正式出道的第二年。 　　虽说人生的前二十年不大顺利，但是也算是年纪轻轻遇到了机遇，灰溜溜被经纪公司遣散之后，李沧漠参加了一个偶像选拔，运气不错地被选中，和另外四个男孩组了一个男子团体。 　　虽然团体不温不火，出了两张EP也没有激起什么大水花，但是他也不再是完全没人认识的路人甲了。只不第一张专辑迟迟不见影子，本来大家都要看糊了的团，却因为李沧漠偶然参加了一个综艺节目有了人气。 　　人红是非多，团队里只有李沧漠一人有商业价值，趁着团体还没有拖累李沧漠，经纪人便策划让他单飞了，赔了违约金，从原先的小公司跳槽到一个势力雄厚的大公司。虽然当时惹了些争议，但是背后资本运作也就不了了之。 　　李沧漠也是命里终有一红，虽然被原来的组合粉丝骂了一阵子忘恩负义，但是紧接着他就拍了一部爆红的偶像剧，一夜之间就从小有名气的偶像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气小生。可以说从此以后，热度就不曾降低过。 　　有时候命运非要把你推到浪潮之上也是你自己不能控制的，那一两年，李沧漠做什么都顺利，简直就是有一阵东风在推着他，非要让他飞到云端飘着才可以。 　　都说，那些一百字没受过生活苦楚的人总是比活得平穷困苦的人容易善良，可是同样的，那些在低处时能做好人的人，未必在高处时能不迷失本心。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二十出头的李沧漠也很难跳出自己的人生经验，有什么远见，做了多少年的无名之辈，一夕之间忽然爆红，难免要忘乎所以。 　　他感到世界就在自己身后，感到自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尤其忘乎所以，甚至忘记了他并不是永远都是对的。 　　“想起来那时候我是真的目中无人，只用自己的标准看事情，毫无同理心，看谁不爽就搞谁，而且还觉得自己特别正义，永远都没有错。” 　　“男人年轻的时候就得莽撞狂妄点才可爱啊，二十来岁的男人，不冲动、不张狂的话多无趣啊。” 　　“只有你这么觉得吧。” 　　“对啊。”姚宝珠笑眯眯地看着李沧漠说：“我就喜欢莽汉。” 　　“但是有的事情不是一句我鲁莽了就能解释的，做了就无法挽回。” 　　李沧漠沉默了一会儿，又点了一根烟。 　　两人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姚宝珠把伏特加递给李沧漠，他喝了一大口才又问：“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就跟我说我撞死的是一条狗似的。” 　　“我们两人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谅解的。”姚宝珠握住李沧漠的手，问：“你杀了什么人？” 　　“剧组的一个场工负责人，本来只想让他吃点亏，车速也低，没想车子撞过去，他刚好摔到一颗大钉子上，当场就死了。” 　　“你为什么要撞他？” 　　李沧漠吐了一口烟圈，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自嘲地笑了笑道：“狂呗，所以尤其看不惯傻逼。” 　　…… 　　当时李沧漠正在拍一部民国剧，电视剧在著名的影视城拍摄，因为有影视基地，那个城市里飘荡着成千上万的群众演员，每天都有人在影视城里寻找着机会，或者做一些虚无缥缈的明星梦，指望着抓住一个机会就能一步登天。 　　正是这么多做着虚妄美梦的人让那些别有用心之徒有了可乘之机。 　　李沧漠剧组里的那个场工负责人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男人三十多岁，个子不高，长得乍一看还挺老实，在剧组里对谁都是一张讨好的笑脸，本来李沧漠是压根就不会注意到这样的人的，只不过剧组就那么大，又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八卦就那么多，所以还是有些传闻传到了李沧漠的耳朵里。 　　说是剧组里的那个场工负责人每天晚上都带不同的女孩子回家，有的时候还一次带两个。 　　李沧漠也是好奇，说这人长得那么磕碜，一副畏畏缩缩的怂样，怎么那么多女孩子喜欢，这才知道他借着跟剧组的关系在外面招摇撞骗，专门骗一些没什么文化、脑子不好使、没有什么见识、姿色有限还偏偏自不量力要做明星梦的女孩子。 　　他骗那些女孩子，说他有关系可以安排这些女孩子演电视剧，那些女孩子便心甘情愿地任他挑选。有的睡完就不认账，有的就算安排，那也是那种丢在人海里也看不到的人形道具而已。 　　那些女孩子都是心甘情愿做交易，自己进的酒店，自己爬上的床，自己脱的裤子，这种见不得人的交易既没有合同字据保障，又根本没办法放在明面上去说，所以就算最后发现被他坑了，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不会有人闹事。 　　大家虽然觉得这人干的不地道，但说实话，这样的事情在影视城并不少见，总有些人会钻这样的道德空子，大家都见怪不怪，每天剧组里忙得要死，大家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谁有空管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事？所以只要事情不闹大，大家都当没看见的，只在茶余饭后议论几句而已。指不定还有人羡慕得紧， 　　只有李沧漠特别看不惯这个傻逼，他的性格就是每件事情要分个是非黑白，真要是言而有信他也还当他是条汉子，还是个人，可这种骗了人又说话不算话，他妈的还是人吗？ 　　所以在剧组里，李沧漠总是特意为难这个场工，特别想搞个什么事把这个傻逼赶走。 　　奈何这个人也是个脸皮厚能混的，卑躬屈膝、死皮赖脸，说什么都受着，有一次李沧漠气得踢了他一脚，他还能笑嘻嘻的，明明年纪长了李沧漠一轮，还能一口一个哥。 　　“李哥消消气。” 　　“李哥我们混口饭吃不容易。” 　　无论李沧漠怎么找他麻烦，他就是不跟自己起矛盾，弄得李沧漠一肚子火又没奈何。时间久了，大家竟都还有点可怜起这个傻逼来。 　　制片人也看出李沧漠对这个场工的不待见，他们合作了两部戏，对李沧漠的性格也了解，便劝他。 　　“我不明白你留这种垃圾做什么？”李沧漠相当不爽。 　　“他人品是不好，但是专业好啊，做事又稳又快，而且我和他合作过好多次了，干活很靠谱的，你说我为什么要换个新的？” 　　“你就不能换个人品好又做事好的吗？”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人品好又做事好的人？两头着一头都难！我们这一行越是底层的这些场工啊、灯光啊，就越是难找到干活利索专业的。又累，钱又不像明星挣的那么多，所以要珍惜。你只管他工作做得好，至于他私下是什么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找个大圣人，连场景都搭不好，我要他做什么？我这剧组几百号人，每天流水的钱花出去，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一出问题就是几百人跟着一起出问题，一天就是几百万上千万的钱没了，投资人就要找我麻烦……所以啊，很多事情只要不影响大局，睁一只眼闭一只就好了。” 　　李沧漠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抽烟。 　　“你啊，还是太年轻，年轻气盛……这种事情见多了就好了，都是这样，别闹了啊。”制片人拍拍李沧漠的肩膀就走了。 　　李沧漠虽然心里依旧愤懑，但是也知道现在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戏好好拍完，制片人都来敲打自己了，他再找人麻烦也没意思。 　　掐了烟继续上戏，李沧漠以后只当看不见那个场工负责人，那人也知道李沧漠讨厌他，尽量躲着他，李沧漠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这件事情倒是让李沧漠瞬间明白一个道理来，在这个时代，人们评价一个人的方式已经变了，你的秉性如何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利用价值，可不可以给我创造利益。 　　李沧漠不傻，他心里一直很明白这就是为什么大家任他为所欲为的原因，不是他真的牛逼，是因为他能为他们挣钱。 　　什么狗屁明星梦啊？名利梦才是…… 　　李沧漠仔细一想，看着周围的人，想着自己在做的事情，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一点意思都没有。 　　日子接着过，李沧漠每天就埋头拍戏，收钱办事，总是要把事情好好做完的。 　　只是拍完这一部又有下一部，现在他就是公司的摇钱树，公司怎么舍得他停下来？想着自己这半年的连轴转，虽然名利滚滚而来，李沧漠却觉得有些迷茫了，不知道自己每天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镜头里那个闪闪发光的男人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就这样过了大约一个星期，有一回下了夜戏，李沧漠和经纪人一起等电梯回酒店房间，却忽然被电梯里出来的一个女孩子撞上了。 　　那个女孩儿十七八岁的模样，衣衫不整，双压红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自己撞到的人是李沧漠都没有注意到，跌跌撞撞地就跑走了。 　　李沧漠觉得不对劲，想追过去问问，却被经纪人一把拉住。 　　“你的身份不一样，别惹麻烦，被拍到还以为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赶紧回去休息，你只能睡不到五个小时，就又要起来上妆了。” 　　李沧漠还是站在那儿不动，很想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儿。 　　“哎哟，这还想不明白吗，这酒店住的几乎都是剧组的人……那女孩也不看看自己那条件，就那点姿色，也就在她们村子里能看……走走走，赶紧回去睡觉，别影响明天上戏。要是浮肿了，可不好上妆。” 　　李沧漠在此之前已经连轴转了两天两夜，整个人的确是疲惫不堪，犹豫了一下便退回了电梯。 　　是啊，追去问又如何，十有八九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这个决定让李沧漠后悔了很久，直到现在李沧漠都在想，如果那时候他追上了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后来就不会犯下大错。 第47章 【Part 2 宇宙搭车客】07 　　又过了几天，李沧漠还真的再次看到了那天在电梯遇到的女孩儿。 　　场工的负责人的确给她安排了一个角色，倒是比那些当人形背景的群众演员强一点，还有两句台词。 　　李沧漠又想起那天夜里，女孩子脸上羞愤悲戚的神情，只想着，她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十七八岁的年纪，陪那样一个又老又肮脏的男人睡一晚，就为了演这么个连头都没抬起来过的小丫鬟，以后回想起来，真的不后悔吗？ 　　这个问题李沧漠不会问，问了这样的问题，别人不是觉得他天真，就是觉得他清高，要不然就是嫌弃他多管闲事。 　　同样的话他听过好多遍了。 　　“你这种人哪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活得多难？” 　　“你以为你要是和我一样，做的会比我高尚多少吗？” 　　“关你什么事儿？” 　　是啊，关他什么事儿，每个人只管好自己就行了，这是这个世界的“基本礼貌”，世界与我无关。 　　那个资质平庸的小姑娘继续在剧组里打着酱油，依旧演那个小宫人，大多数时候都默默无言地做一个背景。 　　后来李沧漠又在电梯碰见过她一次，那一次她不像第一次那样衣衫不整的仓皇而逃，似乎已经很习惯在这里出入了，然而那副绝望麻木的样子看起来却更让他心里难受了。 　　十七八岁，却是那样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这丫头是不是傻啊。”经纪人在一旁一脸鄙夷地说：“就那小角色吗还值得陪那个傻逼睡这么久吗？200块钱一天的火，去影视城门口随便拉一个人说不定就拉到她了。” 　　经纪人说话的声音不小，李沧漠看到那个小姑娘的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又加速离开了。 　　再后来也还见过她，似乎她真的就真的跟着那场工负责人了，只是每次见到小姑娘，她的脑袋都垂得更低，明明才不到二十岁，整个人却散发着一股已经腐烂的气息。 　　渐渐李沧漠也对她的出现习以为常不再挂心，那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坏一个蠢，倒也般配，李沧漠还不至于正义感强到要多管闲事的地步。 　　最后一次听说那个女孩儿已经是她的死讯了，她同村的朋友来闹，说是那个女孩子的好朋友，对那个场工又是吐唾沫又是砸东西，举着把菜刀就要杀人。 　　后来一打听，才听经纪人说：“你不知道吗？就场工那小情人，前几天从城楼跳下来自杀了。” 　　…… 　　“她就该听我的报警！跟你这个狗`日的混蛋拼命！” 　　场工也气红了脸。 　　“她自己来我的屋子还装什么单纯无知？拿老子的钱，演老子安排的角色，睡老子的床，死了还要给老子找麻烦，你他妈给我滚！” 　　“你这个老混蛋，捏软柿子，欺负她没人撑腰，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那泼辣女孩子举着菜刀就要砍死那个场工，旁边看热闹的人赶紧冲过去拦住她，毕竟是剧组里，要是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情，那这戏还拍不拍了？大家的饭碗还要不要了？ 　　制片人赶紧找人打发了那个女孩子，又是安抚又是哄骗又是威胁的，女孩儿虽然悲愤，但是大概刚才也的确是急红了眼，现在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无可奈何，也只能走了。 　　李沧漠留了心，那女孩走的时候叫助理把她叫了过来，仔仔细细地问了这个女孩子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自杀的小姑娘叫做小蕾，和这个女孩儿来自同一个小县城，不过她们两个性格不大相同，小蕾从小就寄人篱下，天生性格懦弱，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来影视城也是做了明星梦，希望幸运降临可以就此改变命运，没想到想被那个场工骗了。 　　场工说可以给她安排角色，不过要试一试她的演技，小蕾就这样被场工骗去房间强行要了身子。小蕾未经人事又胆小怕事，既没人撑腰又觉得这样的事情难以启齿说出去是奇耻大辱，再加上场工那人是个无赖的老油子，对付这样的小姑娘手段太多，于是她不仅没有报警，反而被半骗半恐吓地胁迫成了那个场工老无赖的小情人。 　　后来小蕾怀孕，那个老无赖本来就是爽一把，怎么会管她呢，小蕾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杀人诸心。”姚宝珠说：“人不是他亲手杀的，却比那些杀人犯还可恶，而且除了道德谴责几句没人能把这样的人怎么样，偏偏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别人说他是无耻混蛋。” 　　“后来我要演一场夜戏，我演的角色躲避军阀追捕，要撞破仓库的大门逃走。因为是民国戏，车子都是定制的，不是什么好车，再加上那天白天下了雨，地面打滑，刹车不大灵。其实我也可以换一个方向打方向盘，但是不知怎么的，看到那个场工恬不知耻地站在旁边和人说笑，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就非要往他那撞过去。本来想着车速不快，撞也撞不死，就是出个气。没想到他往后躲了一步，刚好磕在了一根长钉上，当场就死了。” 　　…… 　　说起来那个有长钉的木板本来被场工看到要处理掉的，结果因为接了个骚扰电话，就把这事儿给忘了。那个骚扰电话好像也是之前替死去好友出去的那个女孩子打过来的。大家都说这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只有李沧漠自己知道，这不是一场意外，他是故意撞过去的。 　　李沧漠这个人是莽，但是不至于到要杀人的地步，他本想给他个教训，找他点麻烦，万万没有想到人竟然死了，一时也被吓住。 　　这件事情虽然很蹊跷，但终究是个意外。这部剧投资很大，投资人又大有来头，绝对不会让一个场工的死影响大局，事情自然很快被压了下去，按照意外死亡的方式处理，赔了一大笔钱事情就了结了。 　　李沧漠虽然身在其中，但几乎没有受到这件事情的任何影响。他也逃避着这个事实，假装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的确是下雨路面很滑，的确是车子刹车失灵，而且也不是他撞死他的，车速那么慢哪里撞得死人呢，是他自己撞在钉子上，是他倒霉，是他命里该绝，不关他的事。 　　大家都这么安慰李沧漠，安慰得连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是无辜的了，直到李沧漠看到那个人的妻子和孩子。 　　“你说一个人到底有多少面，又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因为在那个人的妻子和孩子眼里，他似乎真的是一个好爸爸，挣的钱都给家里，没有工作的时候就陪家人，对妻子百依百顺，对儿子又温柔。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人跟我看到的那个□□女孩的人是一个人。” 　　“也许他好的一面是假装的，又也许他就是那种对家人好，但是对别人很残忍的人。”姚宝珠说：“人就是混乱又复杂，哪里那么容易用单纯的好人坏人来判断呢。” 　　“我差不多是那个时候，觉得一切都丧失了意义，发现我其实也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我和他又什么区别，我没有亲手杀死他，但也的确是我杀了他。可是我懦弱地不敢承认自己是故意撞向他的，权衡利弊，选择了闭嘴，接受剧组和公司对外的解释，看着资本运作把这件事情彻底压了下来。我在那一刻才发现，我不知不觉中早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 　　姚宝珠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样复杂的时刻，任谁都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只能浑浑噩噩随波逐流。 　　“他死了之后，你内疚吗？” 　　“我不知道，从某个角度来说他真的是个人渣，该死，但是不该是我杀死他，所以我的感受更像是恐惧和惭愧，还有迷茫。”李沧漠吐了口烟道：“我一直刻意逃避这件事，不敢去想，就连剧的宣传我都没参与，只把它埋在心底，当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告诉我？” 　　李沧漠苦笑道：“谁让你跟我一起被困在这儿了呢？你不给我分担谁陪我分担？” 　　“好，我陪你分担。” 　　承认自己无能为力，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姚宝珠握着李沧漠的手，承认自己也无能为力，除了陪伴着他，她也帮不了他。 　　过了好一会儿，李沧漠才又问：“宝珠，到现在我还是很迷茫，不知道这件事我到底做的是对还是错。” 　　“我也不知道。” 　　…… 　　“活着怎么这么复杂。”李沧漠说。 　　姚宝珠轻叹一口气，靠在李沧漠肩上。 　　“人比较容易接受的道理是人分好坏，事分对错，英雄受万人敬仰，坏蛋会不得善终。因为书上这么写的，电视里这么演的。我们难以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世界是不分好坏，不管对错也不讲道理。” 　　“那讲什么？” 　　“如果你去了解宇宙，会发现宇宙的本质就是混乱的，它没有道德观，它只遵循几个冷冰冰的公式而已。” 　　“什么公式？” 　　“数学定律。我们的宇宙充满了混乱，只接受法则支配，这些法则其实都是数学定律。你看，支配万物的只有数学法则，天下之事并不关乎道德水准。” 　　李沧漠熄灭了烟，又喝了一大口酒。 　　“所以我那天做的没错吗？” 　　“无关对错吧，这些都是数学定理之外的事情，人心的事情，是宇宙除了数学之外的部分，混乱、暴力、不讲道理、是非不分。” 　　“那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做了就是做了，你的恐惧、惭愧和迷茫就是后果，去面对就好了。就算是开解不了自己，被折磨着到人生的最后一秒，你至少没有逃避过，也算是活得坦坦荡荡。” 　　李沧漠想了想，点燃了最后一根烟。 　　“也是，去面对就好了。” 　　姚宝珠拿过李沧漠刚刚点燃的烟，学着他的样子也抽了一口，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李沧漠笑着看着她道：“我这是教你学坏了。” 　　姚宝珠把烟递到李沧漠嘴边道：“呛，还给你。” 　　“最后一根烟了。”李沧漠说。 　　姚宝珠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最后一瓶酒。” 　　“嗯，我觉得这个结局也还行。” 　　“嗯，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我倒还是有点遗憾。” 　　“嗯？” 　　“还想打一炮。” 第48章 【Part 2 宇宙搭车客】08 　　黎明之前的沙漠依旧冰冷无比，帐篷外的火堆已经要燃尽了，能烧的东西都烧光了，只剩下零星的余烬在火堆里闪烁。 　　温度计还插在沙里，零下十摄氏度就是沙漠夜晚的温度，谁能想到不过十小时前，这里的温度曾经达到过50摄氏度呢？ 　　帐篷里传来女人野兽一样的喊叫声，一只手掌从里面撑在帐篷上，它碰到的地方，帐篷的夹层上立刻滚落下一层冰棱。 　　女人发出最后一声喊声，沙漠又陷入死一样的寂静里。 　　帐篷里的温度比外面稍微高一些，但是依旧冷得呵出的气立刻变成白雾，李沧漠趴在姚宝珠的身上直喘气，姚宝珠的手放在他的后脑勺，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短发。 　　有一会儿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刚才还激烈地交缠在一起，现在却又同时陷入了各自孤独的世界里。 　　但他们都想着相似的事情，比如说他们的人生，那些爱过和还没有来得道别的人，那些还未做尽的事情，那些已经失去的可能……还有死亡，还有孤独。 　　“我记得我爷爷死的时候，整个人瘦得像是一只猴子，看起来特别小。”李沧漠枕着姚宝珠的胸脯，忽然提起他去世五年的祖父，“我还记得读小学的时候，爷爷总是带着我去山上跑步，回来逼着我喝热牛奶，吃鸡蛋，我爸打我的时候护着我，但怎么我再一回头，我爷爷跟一只晒开了的猴子似的，缩成一团，瞪着眼睛，散发着一股皮肉腐烂的味道……我就想，死亡太可怕了。” 　　姚宝珠还是轻轻地摸着李沧漠的头发，短短的摸起来有些扎手。 　　“你怕吗？”李沧漠问。 　　“死吗？” 　　“对，你怕死吗？” 　　“你怕吗？”姚宝珠反问。 　　“怕。”似乎是酒劲上来了，李沧漠晕晕沉沉地靠着姚宝珠，声音低沉含糊地说：“我可怕死了。” 　　“为什么？” 　　李沧漠的脑袋很疼，皱着眉说：“因为死了我这个人就再也不存在了，听不到，看不到，摸不到，闻不到，甚至感觉不到，就是彻彻底底地没有了，世上在没有李沧漠了。你难道不怕吗？” 　　“我好像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好像有点明白死亡是什么。” 　　“是什么？” 　　“是一种最深的孤独。” 　　没有比死亡更孤独的了，我与世界再无关系，我甚至于我自己都不再有关。姚宝珠经历过人世深刻的孤独，她不是不怕孤独，只是想着似乎除了去承受也别无他法。 　　姚宝珠安慰着李沧漠道：“你想，如果死亡这种孤独我们无法承受，那除了死亡之外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存在，安放无法承担死亡的我们。” 　　“那不是比死还可怕。” 　　“对啊，所以死不是最可怕的。” 　　“我好晕啊。” 　　姚宝珠把李沧漠的衣服整理好，他似乎不是很能喝酒，浑身的皮肤都在发红。 　　李沧漠倒在帐篷里，方才那一番剧烈的运动，让酒精更快地在身体里发散，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在旋转，所有的声音都在远离他。 　　“难受。”李沧漠意识不清地说：“宝珠，我想喝水。” 　　“没有水了。” 　　旁边只剩半瓶烈酒，这就是他们仅剩地东西了。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汽油，没有火。 　　他们也寻不到方向，寻不到出路，寻不到绿洲，只有无穷无尽的狂风和狂沙。 　　这个小小的帐篷已经被死亡包围了。 　　天快要亮了，气温一点点升高，帐篷外夹层的冰棱开始层层剥落，划在帐篷上刷刷地响…… 　　姚宝珠看着神情痛苦的李沧漠，终于下定决心，她把意识模糊的李沧漠抱在怀里，用嘴咬开了那瓶烈酒的瓶塞，把酒瓶放在李沧漠的嘴边，声音温柔地说：“张嘴，喝了这个就可以睡了。” 　　李沧漠的意识虽然已经不大清楚了，但是却还没有失去思考的能力。 　　“不是没有水了吗？” 　　“这不是水，是酒。” 　　李沧漠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姚宝珠的想法。 　　“我不。”他拒绝地扭过头。 　　“我喝了也不会醉，我不是怕孤独，怕死吗？我就一直抱着你，陪着你。” 　　姚宝珠不管那么多，把酒灌进了李沧漠的嘴里，他本就已经意识不清了，很快就彻底晕死了过去。 　　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天就亮了，等到太阳升起，沙漠的温度很快就会上升到五十到七十摄氏度，没有水分补充，干燥的空气只要几个小时就能把她晒干。 　　姚宝珠已经预见到了她的结局，在绝望中，被痛苦折磨着一点点死去。 　　不过这样也好，李沧漠看不到她狰狞丑陋的样子，他们就这样都死了，总比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只剩下本能和兽性，被驱使着冲着对方露出邪恶的嘴脸来的要好。 　　最后的狂热也耗尽了，命运的镰刀已经架在脖子上，随时都准备着收割。 　　姚宝珠和李沧漠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就在这尚有余温的帐篷里沉沉睡去，不管明天的太阳到底何时会升起。 　　…… 　　等到姚宝珠再次醒来，车外已经很亮了。 　　也不知道时间，只感觉这帐篷像是一个铁锅一样把自己罩住。 　　姚宝珠头疼欲裂，像是有两个电钻在往太阳穴钻，喉咙也灼烧着一般的疼，四肢使不上劲来，世界都在摇晃和旋转。 　　李沧漠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息。 　　姚宝珠痛苦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拉开帐篷的拉链，脚步一晃别跌了出去。 　　空气滚烫，地上的沙子像是烧红的铁砂刺痛着姚宝珠，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呼吸都是灼痛的。 　　姚宝珠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 　　前方没有路，视线也不存在尽头，姚宝珠不知道自己这样往前走有什么意义，她走不了多远的，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李沧漠，不过是最终被熬干了，死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而已。 　　可明知道如此，她却还是下意识地却要她继续往前走。 　　你瞧，这就是我们的身体，明明理智已经打算要去死了，但是肉体却还是在这样残酷的环境里挣扎着醒来，逼着你求生。 　　沙漠的烈日下，每一步都走得那样艰难，只不过走了几百米而已，却比跑了两场马拉松还要叫人精疲力尽。 　　嘴皮已经干得皲裂，然而血液却粘稠得根本流不出来。 　　姚宝珠知道，她一步都走不动了…… 　　终于，她再一次跌倒在沙漠里。 　　傻子烫得要把她烧干了，但是姚宝珠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清醒地感觉着肉体的痛苦，承受着死亡来袭。 　　这就是她和他的结局了吗？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姚宝珠只盼着时光能快点过去，叫她的煎熬能少一些。然而这时光却漫长得像是已经千年，她就这样被炙烤了千年。 　　五内俱焚，恨不得有一把刀能划开她的脖子给她一个了断，然而她连伸手去拿腰包里小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终于，那昏沉的黑暗似乎就要来了。 　　是时候了。 　　姚宝珠缓缓闭上眼，祈祷着一切痛苦都能结束，可就在这个时候，她隐约听到了汽车的声音。 　　那声音空洞而遥远，不像是真的，大概是她太渴望能活下来所以才产生的幻觉吧。 　　然而沙尘扬起，呛得姚宝珠忍不住咳嗽起来，她这才挣扎着睁开眼，只见面前听着一辆军用的大卡车，几个穿着绿色衣服的人正从车上跳下来跑向她。 　　“醒醒，你没事儿吧？” 　　有人拍着她的脸。 　　“快拿水来，水水水！” 　　眼前是一张晒得黝黑的粗糙的脸，姚宝珠用最后的力气朝着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一点钟方向……500米，沙坡后……还有一个人。” 第49章 【Part 2 宇宙搭车客】09 　　李沧漠和姚宝珠被驻扎在罗布泊沙漠中的部队发现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记者和狗仔们就出发飞往兰州市，准备继续跟踪这个劲爆的新闻。 　　为了不影响两人的治疗，在他们情况稳定之后，李沧漠的公司立刻决定将两人立刻连夜转移到了北京的医院继续治疗，同时对外保密消息。 　　姚宝珠的情况要比李沧漠好很多，转移的时候，李沧漠还在昏迷之中的，姚宝珠躺在担架上，只匆匆地看了他一眼，就被送上了飞机。 　　等到了北京，又是一片兵荒马乱，为了掩人耳目，两人是被分开送往医院的，姚宝珠下了飞机连李沧漠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送去了单独的病房。因为身体还未完全复原，再加上舟车劳顿的辛苦，也就没有想要立刻去找李沧漠，却没想到就这样过去了两天。 　　姚宝珠在这边没有什么关系亲密的亲友，除了顾来的护工，就只有李沧漠公司安排的一个小助理守在这里。 　　小助理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做事情倒是很主动，但是姚宝珠也确实没什么话跟她说，就看到她每天一直在低头玩手机。 　　姚宝珠问过几次李沧漠的情况，只听说他还不能下病床，但是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姚宝珠想再问具体的细节她也都不知道了。 　　本想问问李沧漠在哪个病房，但是小助理也不说，只是说不在这一层。 　　听到小助理这样说，姚宝珠心里咯噔一下，慌张地问：“该不是他有什么事情你们瞒着我不说吧？” 　　“怎么可能，沧哥今天早上才发的视频呢。” 　　“什么视频？” 　　“就微博视频啊。” 　　姚宝珠本来想自己找手机看的，可这才想起来养病这两天大多数时间都在休息，根本没想过要用手机，她的东西都放在一旁的袋子里没动过，手机也根本就没有电，只能先让小助理把手机冲着电一会儿再拿给她。 　　“能把你的手机先借给我看看李沧漠的视频吗？”姚宝珠问小助理。 　　小助理便把李沧漠的视频找出来给她看。 　　虽然李沧漠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听得出身体还虚弱，而且看背景应该就是在病房里坐着拍的，肯定是没有完全康复的。 　　视频很短，只有不到30秒，只是简短地告知大家他现在正在康复中，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守护，他会赶快好起来，尽快回到工作里去。 　　他并没有只言片语提到姚宝珠。 　　姚宝珠把手机还给小助理，小助理便又坐在旁边高高兴兴地玩手机去了，姚宝珠一动不动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除了附近的几栋大楼什么都看不见，这让姚宝珠忽然怀念起沙漠的星空来。 　　在沙漠里甚至不需要抬头，只要睁开眼看向前方就能看到星星。 　　小助理正在打游戏，姚宝珠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诶，宝珠姐你去哪儿啊，等等我，我这一局很快的，十分钟！” 　　“没事儿，我就想自己走走，你玩，放心，我不出住院楼的。” 　　小助理看了一眼精神不错的姚宝珠，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游戏，想了想，叮嘱道：“那你就在这一层楼晃晃，别走远了，千万别处去，碰见记者就麻烦了。” 　　“知道的。” 　　姚宝珠出了病房，来这边两天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来。 　　护士台的护士都低着头在忙，也没人多看一眼穿着病号服的她，姚宝珠就这样走出了中庭。她走到电梯前看了看，住院部有三十多层，李沧漠的情况应该不在加护病房也不在ICU，再根据他的身份应该会在VIP病房，姚宝珠便按了楼层上楼去了。 　　到了李沧漠所在的楼层，姚宝珠一眼便判断出哪一间是李沧漠的病房。 　　刚刚有个护士从病房里走出来，关了门脸上的笑容还收不住，那叫一个笑得含羞带怯、满面春光。 　　没错了，肯定是这个房间。 　　姚宝珠敲了敲门，但是里面挺热闹，似乎大家聊的正开心，并没有听见她的敲门声。 　　哟，精神还挺好，刚刚逗得人小护士花痴乱颤，现在这又跟哥们儿聊起来了？反正就是做什么都有精神，就是没精神联系她是吧？ 　　者若换成别的女人说不定心里一委屈转身就走了，但是姚宝珠倒是看得开，直接就转动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比姚宝珠想象的还要多，除了李沧漠强颜欢笑地坐在那里之外，还有七八个姚宝珠不认识的人，其中几个似乎地位挺高，看年纪都是李沧漠长辈级别的。 　　大家见到有人忽然推门进来，都齐齐看向门口，见到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还以为是谁走错了病房，但是见她站在那里不动，又觉得是不是人家看到这么多大明星大导演所以一时吓住了，便都看着她不说话。 　　病房里一瞬间寂静无比，空气一度都凝结了。 　　姚宝珠也没想到会有一屋子的人，霎时也有些尴尬，不过她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也没有被吓到就是了，微笑着说：“我找一下李沧漠，不方便的话我一会儿再来。” 　　“宝珠！”李沧漠赶紧叫住姚宝珠，微笑着对她招招手，语气温柔地说道：“没关系，你过来。” 　　姚宝珠只得对大家笑了笑，神色如常地走到李沧漠身边，李沧漠立刻握住了姚宝珠的手，跟大家介绍道：“这是姚宝珠，大家新闻上都见过了啊。” 　　大家都被李沧漠逗得笑了起来，李沧漠这才一一给姚宝珠介绍了一遍，又跟几位解释说：“我们宝珠平时都研究物理定律去了，电影都不看，常年在国外的实验室呆着，所以也不知道咱们国内影视圈的几位。” 　　“是是是，我是记得当时有报道说小姚是个物理学家，还得了奖的是吧？” 　　李沧漠轻轻捏了捏姚宝珠的手，姚宝珠懂得她的意思，便微笑着点点头，装作害羞不善言辞的样子，也不说话。 　　几个人又聊了起来，李沧漠礼貌热情但又不失风度地跟他们寒暄着，姚宝珠观察着李沧漠的表情，看到他额头微微出汗，感觉他似乎不大舒服的样子。 　　“我有事对你说。”姚宝珠忽然说。 　　姚宝珠的话一下子打断了几人的交谈，大家面面相觑，虽然知道这是在赶客，但是姚宝珠这样年轻美丽的女人刁蛮一下并不惹人讨厌，再加上大家想着她是个书呆子大概也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跟她生气，便称说还有事情先走了。 　　李沧漠的经纪人带着助理去送他们了，门一关屋子里就只剩下姚宝珠和李沧漠两个人了。 　　李沧漠这才露出痛苦地神色，姚宝珠赶紧给他把病床摇下去一些，让他平躺休息。 　　“要不要叫医生来。” 　　李沧漠摇摇头，嘴唇苍白。 　　“哪里痛吗？” 　　“伤口有点痛。” 　　“什么伤口？” 　　“手术的伤口，胃穿孔，做了个小手术。”说着李沧漠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姚宝珠，一脸委屈地说：“宝珠，我做手术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李沧漠这人真是会恶人先告状。 　　“你告诉我了吗？”姚宝珠不吃这一套，白他一眼道：“我都进来两天了，要不是我自己照过来根本就见不到你。” 　　“哎哟！”李沧漠忽然痛苦地叫了一声：“好痛。” 　　“怎么了？”姚宝珠以为他是不是伤口又痛了，问：“我还是去叫护士吧。” 　　“不要。” 　　李沧漠忽然把姚宝珠一拉，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重重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喜滋滋地说：“抱着我们宝珠就不痛了。” 　　姚宝珠觉得这个李沧漠上辈子绝对是个无赖，推了推推不开就让他抱着了，本来一肚子的气好发，现在也火不起来了。 　　“我不是不去看你，真的是一来北京就做手术了，胃穿孔，昨天一天都在床上躺着，今天稍微好一点就被经纪人抓着拍视频，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是来来往往的朋友来探望，都有工作上的往来，好多都还是前辈，也不好赶人家走，一下午就没一刻闲着的，我真的是很想赶紧去找你，本来就是打算等医院的探视时间过去了去找你的。” 　　听李沧漠这样解释姚宝珠也能理解，她知道这不是在沙漠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别的都可以不管不顾。当我们回到现实生活里来，就有很多现实生活的琐屑，不是只轰轰烈烈地爱就够了的。 　　轰轰烈烈的爱总是短暂的，想要永恒只有在燃烧得最热烈的时候死去才有可能，要不然都是要回归到日常里，处理各种人情往来，应付工作生活的繁杂。 　　“没关系，我没怪你。” 　　李沧漠轻轻地拍着姚宝珠背说：“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就在这里睡。” 　　“好啊。” 　　两个人静静地抱着，很奇怪，他们谁都没有提起沙漠里的事情，也没有问对方死里逃生一场是什么感受。 　　劫后余生，就算只是片刻的宁静也值得感激生命。 　　然而这宁静当真就只保存了片刻而已，门被推开，经纪人见到两人睡在床上，也好不尴尬，对李沧漠说：“沈老师的车在楼下了，马上上楼。” 　　李沧漠的神情一变，姚宝珠感觉到这个沈老师似乎是对李沧漠来说很重要的人。 　　“沈老师是谁啊？”姚宝珠问。 　　李沧漠说了个名字，姚宝珠竟然也有印象，这个名字就算是在国际上也是很知名的，姚宝珠也没有想到李沧漠在圈子里的人缘还挺不错的，倒是跟之前网上写的不大一样，看起来他似乎还是很招这些前辈的喜爱。 　　“姚小姐，要不你跟我一起在外面等一会儿？” 　　姚宝珠也不是不懂事的人，问李沧漠：“那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好，你先回去休息，等探视时间结束了我去找你。”说着又跟经纪人说：“你帮我送宝珠回病房。” 　　经纪人陪着姚宝珠一起去了楼下，可是等姚宝珠都回病房里躺着了也没见到他打算走的意思。 　　“你有话对我说？”姚宝珠问。 　　“是是是，是有些事情想要跟姚小姐讨论一下。” 　　姚宝珠皱眉。 　　“李沧漠知道你要对我说什么吗？” 　　经纪人反应过来，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姚小姐想的那样，我们又不是封建时代的大家长，不搞什么棒打鸳鸯的事情，再说了，现在粉丝对偶像谈恋爱结婚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包容的。我就是有些事情要叮嘱你一下，免得以后遇到一些让你不好处理的事情，省得您到时候心烦。” 　　“哦，好，那您说吧。” 　　姚宝珠听着经纪人一条条地跟自己说，大概说的就是以后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比如说不要随便回答别人的问题，尤其是狗仔队和记者，因为她说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曲解利用。还有什么不要随便跟异性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就算是朋友之间也要保持距离，要不然被拍到了一定会被大做文章。 　　经纪人噼里啪啦说了好多，姚宝珠越听越惊讶，倒是没有想到明星的生活会这样被关注，很多对于常人来说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可以的。 　　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也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要是不小心做了那些事情怎么办？” 　　“很麻烦，娱乐圈的事情不是清者自清就可以了的，大家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所以不能留下把柄。” 　　姚宝珠点点头。 　　“我就不反反复复地叮嘱了，姚小姐智商那么高，很多东西应该一点就透。”经纪人留下一张名片到：“这是我的电话，以后你的工作生活，无论出现任何问题，自己处理不来的，都打给我，我一定给你处理好了。” 　　等经纪人走了，姚宝珠才拿过刚刚去充电的手机，拿起名片准备把电话存进去的时候却犹豫了…… 　　姚宝珠想了想，放下了名片。 　　她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忍不住感到恐惧，难道以后她真的就要这样生活吗？ 　　似乎九死一生这一回，全世界都认定他们的感情定是经受了死亡的考验后变得忠贞不一的，就连经纪人也默认了以后她就要跟李沧漠生活在一起，成为他的另一半了。 　　可姚宝珠却忽然慌了神。 　　这一切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你好，请问姚宝珠在里面吗？” 　　门被人敲了三下，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又有威严感的男性声音。 　　“你好，请问姚宝珠在里面吗？”那个人又问了一遍。 　　“在。” 　　“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门被打开，两个穿着军装的人走了进来，后面的看起来年纪小些，又背过身关上了门。前面那位军人虽然有些年纪了，但是器宇轩昂，气度一看就和普通的小兵不一样。 　　姚宝珠看了一眼军衔，心里更加疑惑，这个级别的人为什么会来找她？ 　　“请坐。” 　　…… 第50章 【Part 2 宇宙搭车客】10 　　等到两位军官离开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探视时间早过去，除了陪床的亲属别的访客都已经被医院请走了。 　　住院楼里寂静无比，姚宝珠能清楚地听见他们稳重坚定的脚步逐渐远去的声音。 　　心中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在交缠：一个像火，为世界的未来振奋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扑到实验室里；还有一个却像水，为即将逝去的感情而柔肠百结，想好好抱一抱他。 　　等军官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姚宝珠才披上一件薄外套走出病房。 　　她探着脑袋偷偷看了看，护士站的护士正在伏案工作，姚宝珠便趁护士不注意偷偷溜出了病房。 　　除了一地的烟头天台上什么都没有。 　　姚宝珠本来是想到天台观星，顺便好理一理思绪，可是一抬头只能看到黑黢黢的天空，她这才想起城市里是没有星光的。再看向远方，只有冷冰冰的大楼、城市的霓虹和堵在路上的车子，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才发现这里就连空气都不好。 　　姚宝珠重重叹一口气，想着自己要是抽烟就好了，因为现在这种情境真是来一口的好时候。 　　晚风吹动姚宝珠的发丝，她穿着病号服，撑着胳膊站在楼顶，探着脑袋对着这灰蒙蒙的城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天台抽烟的李沧漠正巧看到这一幕，看到那张不染粉黛略微有些疲倦的脸，一刹那的失神，不知怎么的，忽然很想穿过时光看看她老了的样子。 　　一定也很美。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什么叹气？” 　　身后忽然传来的一个声音，吓了姚宝珠一跳，回头一看见来人竟然是李沧漠。 　　李沧漠穿着病号服，外面披着一件皮衣，嘴里依旧叼着一根烟，脚上踩着医院的拖鞋，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真的不像正经人。 　　他走到姚宝珠旁边，也不说话，就沉默地抽着烟。 　　姚宝珠也有心事不知如何开口，这两个平时满嘴骚话的人就这样怪异地沉默起来。 　　李沧漠抽烟的手都有些抖，另一只手藏在口袋里，紧紧捏着一个钻戒，紧张得手心冒汗。 　　这个钻戒是李沧漠托经纪人给买的，也没啥要求，就是贵、大，现在情况特殊，好看寓意啊什么的都是其次，重要的是表示出诚意，让姚宝珠留在北京，别回美国去。 　　虽然李沧漠对留下姚宝珠这件事十拿九稳，但是毕竟这辈子没有求过婚，心里还是没底，偷偷地看着姚宝珠，不知道什么时机才不突兀。 　　姚宝珠本来应该可以察觉到李沧漠忐忑又兴奋的情绪的，只是她一直在心里打着草稿，思索着怎么开口才不太伤人，也不让自己伤心得太狼狈。 　　“咳咳……” 　　李沧漠忽然假咳了一声，姚宝珠转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沧漠已经靠了过来，相当不顺畅地朝她伸出手，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偷笑着紧紧地搂住了她。 　　姚宝珠心中惊讶又悲伤，李沧漠那有些羞涩的模样，让姚宝珠觉得他似乎还是一个少年，那样纯真地喜欢着她。 　　这样的感情太美好了，美好得姚宝珠有一刹那几乎要抛下所有去跟他相爱了。 　　姚宝珠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赶紧转过头来，随意找着掩饰着自己的失态，问：“你的客人都走了吗？” 　　“早走了，探视时间到就被护士赶走了，我就去你房间找你，结果门口守着两个兵硬是不让我进去，我就只能先回房间，等了会儿，想来天台抽烟，没想到遇见你了。”李沧漠忽然表情一边，皱着眉看着姚宝珠，一脸不爽地说：“你哪里认识当兵的？沙漠里认识的？谁啊？什么人？是救你的人吗？他们找你做什么的啊？是不是对你一见钟情想追你？” 　　姚宝珠被李沧漠这一连串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哭笑不得，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想什么呢，他们找我是公事。” 　　李沧漠这才松一口气，公事就好，如果是私事在一屋子里呆那么久，可不得气死他？ 　　“你什么时候跟国内的军队有合作项目了？”李沧漠纳闷儿。 　　“我之前没有啊，是他们想要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一个保密项目。” 　　“什么项目。” 　　姚宝珠无奈地说：“都说了是保密项目了，怎么可能告诉你？” 　　“哦，那好吧……”李沧漠又问：“那你想参加吗？” 　　“想，是个棒的项目，很先进，很理想，很梦幻，甚以说只这项事业不切实际到只有全世界最伟大、最富有的民族才有可能去做。” 　　“你说得我都好奇了。” 　　“可惜我不能告诉你，否则我也很想和你分享。” 　　“你不需要明白告诉我，大概比喻一下可以吗？” 　　姚宝珠有一会儿没说话，李沧漠疑惑地看向她，姚宝珠似乎是在思考，夜晚的风吹过她的头发，她看着并没有星星的天空，眼里却仿佛有万千星光。 　　李沧漠觉得她这个样子真好看。 　　“星辰大海。”姚宝珠忽然说。 　　“星辰大海？” 　　姚宝珠转过头看着李沧漠，目光炙热坚定。 　　“我要去征服星辰大海。”她说。 　　李沧漠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眼前的明明是一张看过很多次的脸，他却有一种第一次见到她的错觉，新鲜生动、令人向往。 　　他想起在公路边第一次见到姚宝珠，那时候她妆容美艳，一颦一笑都勾魂夺魄，却比不上现在这样不施粉黛一张素淡温柔的脸，笑得这样熠熠生辉。 　　果然是他爱上的女人。 　　李沧漠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这样的话，那你一定要去啊。” 　　姚宝珠点点头道：“我已经答应了。” 　　“很好啊，什么时候上任？”李沧漠又露出那种当爹操心的表情，叮嘱道：“怎么也要过一两个月吧，你要把身体养好，要熟悉一下这边的生活……” 　　“我去工作的具体的时间要保密。”姚宝珠打断李沧漠道。 　　“这也要保密？” 　　姚宝珠神色凝重，点点头，又说：“不仅是工作内容，工作时间、工作地点都要保密。” 　　…… 　　李沧漠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皱着眉问：“那你以后每天去哪儿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我也不知道……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姚宝珠犹豫片刻，低着头一口气说道：“这项工作不是在北京，具体的地点我不能透露，但是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必须常年呆在那个地方，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工作，直到我们的工作有突破为止。” 　　李沧漠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只一直攥得紧紧的放在口袋里的手也松了，缓缓地挪出了口袋。 　　姚宝珠能感觉到压抑的气氛，可这一刻迟早是要来的。 　　她不敢看李沧漠的眼睛，低着头却语气果断地告诉他：“我们这种工作要籍籍无名的埋头苦干才好，呆在一个蛮荒之地八年十年，甚至一辈子……因为保密性质受太多关注不是好事，我如果和你在一起，会有很多无法预料的事情会发生……所以我答应他们，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有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时间仿佛凝结了，李沧漠一动不动地看着姚宝珠，不可思议这样的事情她就这样做了决定，一丝犹豫都没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沧漠只觉得胸口一团怒火无处发泄，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你说放弃就放弃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跟你一辈子籍籍无名的生活呢？” 　　“可你是身不由己的。”姚宝珠说。 　　李沧漠无法反驳，却又愤怒得无法平静。 　　“李沧漠，如果我们一起死在了沙漠里也就罢了，可我们不是……你为什么明明身体那么难受，还要强打精神去应付来往的客人？因为你知道那是你的责任。我也是。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的爱人，和你在沙漠里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里最闪耀的日子，可是我也有的责任，有的事情只有我去做只能我去做，所以我必须去。” 　　李沧漠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他气得伤口都痛了，但气姚宝珠的理智，更气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她。 　　“你都已经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李沧漠说。 　　“你也可以不让我去。”姚宝珠苦笑着道：“可是如果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你会不让我去吗？” 　　李沧漠只觉得一瞬间泄了气，是啊，他不会的，他知道自己会让姚宝珠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因为他实在是太爱她看着星空时的表情了。这样的姚宝珠，他怎么舍得让她生活在看不见星光的城市里呢？ 　　但是李沧漠此时此刻没有办法像姚宝珠这与理智，好不挣扎地就放弃这段感情。 　　李沧漠把戒指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水泥台上，没有再看姚宝珠一眼转身离开了天台。 第51章 【Part 3 未尽的诗篇】 　　【卷二：遗珠】 　　Part 3：未尽的诗篇 　　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THE END 　　（一） 　　李沧漠没有想到那次在天台竟然就是与姚宝珠最后一次见面，要不然他一定不会那么孩子气的转身就走。 　　那天夜里李沧漠几乎一整晚都没有睡着，不断地醒来，不断地懊恼，很想冲到楼上去把姚宝珠摇醒，但是又怕自己上去了，可能真的会把她直接绑起来找个黑漆漆的屋子关起来，一关就是个十年二十年的，叫她这辈子都别想去做什么保密项目。 　　可是李沧漠又知道他不会这样做，不是因为他不敢，而是他知道他舍不得把一只老鹰永远关在笼子里，他知道姚宝珠这只老鹰如果被关进笼子会一直啄断自己的嘴巴。 　　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李沧漠才终于疲惫地睡着，清晨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他以为是护士进来查房，意识朦胧间感觉有人亲了亲自己的额头，想着莫不是护士占自己的便宜吧，但实在是太困了，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便又睡着了。 　　再醒来就已经快中午了。 　　等李沧漠捧着鲜花去找姚宝珠的时候，却发现姚宝珠的病床上坐着一个老奶奶。 　　李沧漠吓了一跳，还以为红颜弹指老，但很快意识到这个老奶奶是别人，然而退出病房门一看，确信自己没有走错。 　　打电话询问小助理，说早上来就没见到姚宝珠人，病房就空了。去问护士，也说不知道，只说早上病房空出来就进了新病人。 　　姚宝珠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李沧漠也找经纪人去打听过，经纪人自然敬业地去发动各种各样的关系去差，最后却忽然被人警告不准再找姚宝珠，否则会有他处理不来的麻烦。 　　混文化娱乐圈的都知道这一行看似光鲜亮丽，但是生死就在人的一念之间，全看别人想不想收拾你，在面对管理者的时候没有不夹着尾巴做人的，所以他们哪里再敢往下查呢？ 　　李沧漠知道他找不到姚宝珠了，想到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竟然是在医院的天台上，黑漆漆的城市、浑浊的空气、满地的烟头。 　　他对她发了脾气，口不择言，该说的话一句没有说，头也不回地走了，竟然都没有好好抱一抱她。 　　故事里的分别总是缠绵悲伤或者轰轰烈烈，用力地拥抱，用力地亲吻，用力地说出肉麻的情话和承诺来，可是现实里的分别竟然是这样毫无预兆、仓促狼狈。 　　李沧漠甚至都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发生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让他绝望。一夜之间，姚宝珠的消息就从网络上消失了，甚至搜索不到她的名字。发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也会很快被屏蔽和删除，曾经那些讨论得极其热烈的帖子也全都不见了，姚宝珠就像是从没有存在过一般，被这个世界抹掉了。 　　本来李沧漠还希望着靠着之前的热度还能有人在网上寻找一下姚宝珠，可他的评论里没有这个名字，他的新闻里不再出现这个人，就连好事的狗仔对他围追堵截的时候也只字不提这个本该是他身上最大新闻点的人。 　　李沧漠这才相信姚宝珠说得话，她的工作需要籍籍无名，没想到她真的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他从未想过生活竟然可以荒诞到这个地步。 　　最开始他也愤怒过，他愤怒与姚宝珠的不告而别，出院之后就拼了命的投入工作之中，在复出的那半年里，他拼命到连公司都恨不得让他能歇一歇。 　　可很快他又思念起姚宝珠来。 　　每一个拍戏的间隙，每一回坐在车里抽烟的时候，每次只要抬起头看得见或者看不见星星的时候，跟人聊天的时候，和朋友喝酒的时候，聚会狂欢的时候，每个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在梦里的时候…… 　　原来一个人可以这么深刻地刻入你的灵魂里。 　　从最开始的悲伤虚无，到后来习惯这如影随形的忧伤，李沧漠渐渐接受了这样的状态。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回想起姚宝珠都恨不得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是不是他在沙漠里九死一生时生出的幻觉。 　　网络里找不到她存在过的证明，身边没有人提起过她，她似乎只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仔细算一算，他们也不过是十天的缘分而已，片场里任何一个工作人员，甚至是咖啡馆的店员都比她与他的缘分要深，可怎么就是她这样叫他念念不忘呢？ 　　关于姚宝珠的片段，每一个画面李沧漠的仔细咀嚼过，在他的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反复回放，直到提前任何细节他都记忆犹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一两年，李沧漠发现自己已经不会频繁地想起姚宝珠了，她变成了他的一位老朋友，想起来不会痛苦，会有些还念，但忙起来也就不怎么记起了。 　　她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陪伴着他。 　　在姚宝珠消失的第五年，李沧漠和前经纪公司的合约就快要结束。这五年他卖力地工作，称不上什么伟大的艺术家，但是绝对是一个完美的员工和完美的偶像，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对公司和粉丝的义务。 　　靠着李沧漠这五年不卑不亢又拼尽全力的工作态度和他本就不错的天赋，再加上高人气加持和好运气，最重要的是背后资本的推动，等李沧漠回过头一看，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山巅之上了。 　　李沧漠三十岁这一年，拥有了很多人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这拿了不少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奖，什么也不缺，也有炫耀高傲和说教的资本，可奇怪的是曾经那个满嘴跑火车，天天在惹祸的少年，这几年却鲜少开口了。 　　他有钱有名，有好口碑，虽然不是演员出生，但是算得上有扎实的演技，和好演员搭戏也不拖后腿，自己本职的歌手工作做得也尽心尽力，演唱会场场爆满，偶尔能出一两首还不错的歌。 　　在他得到杰出青年之后，接受采访，李沧漠却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演员以及一个二流的歌手罢了。 　　“年岁渐长，不像年轻的时候心高气高，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觉得别人都是傻逼，只有自己牛逼。我是这几年才渐渐明白，我不过是一个才华有限的平凡人，无法超越时代之上，所以也就安心做一个二流的歌手和一个不入流的演员。大家对我的那些评价我受之有愧，但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收着，不敢造次。” 　　…… 　　“其实我能获得今天这些东西，被大家追捧夸奖都是时运好，可能也和我个人一些微不足道的努力有一点些微的关系，但归根结底还是浪潮把我推到这里了，我就是那只在风口的猪，笨拙沉重，唯一能做的就是有一点自知之明，不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真的可以飞。” 　　“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真正伟大的人此时此刻是忍耐着常人无法忍受的孤独，在没有掌声、没有观众的地方，正籍籍无名地为人类的未来奋斗，他们追逐着星辰大海，创造着超越时代的东西，却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很低的位置。比起这些对这个世界真正有意义的人，我只感觉到惭愧。” 　　李沧漠的采访又收割了一大波好感，各方都在猜测李沧漠接下来的职业发展是怎样的，是会自己成立公司，还是会和前东家续约的时候，李沧漠却忽然宣布要退出娱乐圈。 　　他的声名特别简单，该交代的交代了，也不煽情，然后就注销了所有账号，再也不在任何公众媒体和场合里发声。 　　娱乐圈的起起伏伏见多了，李沧漠明白，就算他退出娱乐圈能掀起点波澜来，也不过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新闻点而已。 　　他的一切都与永恒无关。 　　几乎断绝了所有娱乐圈里朋友的来往，李沧漠在北京的郊区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当然，一开始还是很多人不死心要寻他出山，但是过了一年之后，也就没有人再搭理他了。再红过也是红过而已，多高的偶像和明星，只要热潮不在，都一样会过气。就算是那些曾经你觉得永垂不朽的荧幕形象，也绝对存不过百年就被忘却了。 　　李沧漠甚至这个道理，所以毫不留恋。 　　又过了两年，李沧漠再出现在新闻里，几乎就只剩下他衣着邋遢地去菜市场买菜的图片了。曾经风华绝代的男人，现在却穿着旧衫在菜市场挑白菜，头发凌乱、满脸胡茬，脚上还是一双人字拖，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大家唏嘘一场男神老去，人世幻灭之后，李沧漠能贡献的最后一波热度也烧完了，等再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也就没人再偷偷拍他了。 　　再一转眼又过去五年，那年一别已过去十年。 　　李沧漠这一年三十五岁。 　　人生过半，李沧漠感触最深的却是人生在世的虚无感。 　　有时候他会想，那十天的遭遇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而已，辛亏他这几年学了一点计算机语言，知道了怎么翻墙，在外网还可以找到姚宝珠十年前的旧新闻，要不然他真的就快要以为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有时候和老友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们也会聊起姚宝珠。 　　“你这么多年一个人，是不是还在等她？” 　　“没有。” 　　“我都没说是谁，你就说没有，还说没有在等她？” 　　李沧漠苦笑。 　　“真没有等她，因为知道等不来。” 　　“唉，真看不出来，你这人这么长情，爱得这么深。” 　　李沧漠想了想说：“要说爱也谈不上吧，不过十天的缘分，也没有真的生活过。要说激情，这十多年了也早就退却了。” 　　“那你对她这么念念不忘？” 　　“因为她是一场醒不来的旧梦。” 　　友人听到李沧漠这样说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是孽缘啊。“你这样也好，人生还有点美好的东西。都说人生是爬满虱子的华丽长袍，可是只有虱子是真的，华丽却是虚无的。” 　　李沧漠也笑，他说：“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二） 　　十年，姚宝珠在沙漠深处生活日复一日地做着研究，直到项目忽然被叫停。 　　虽然研究十年的项目，还没有大突破就被叫停了肯定难免失落，但是这十年项目组也经历过不少次的幻灭，所以姚宝珠倒是能处理这种情绪。 　　四十而不惑，姚宝珠活到四十岁，虽然不至于凡事都看得开，但好歹不拧巴也不爱跟自己作对了。 　　沙漠里的整个研究组都撤了出来，大家被安排到不同的地方继续工作生活，有人选择去大城市，有人选择回家乡，而姚宝珠选择了去北京。 　　虽然她不过在那个城市短暂停留过，对那个地方的印象只有浑浊的空气，冷冽的风，没有星星的夜晚，但是大概是因为那里这个世界上唯一与她有关的人，所以她几乎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北京的工作。 　　初到北京，姚宝珠先要安顿下来，许多年没有在大城市生活，姚宝珠猛然还有些不适应。 　　虽然这十年她研究的都是最前沿的科学，平时也上网，对最新的科技成果都很了解，但是刚刚来这里，姚宝珠还是有一种和现实世界的割裂感。 　　她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是山中人，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自己在沙漠深处伏案十年，一抬首世界已经变幻了几轮，她兴许了解一点点宇宙，却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 　　如今的时尚潮流，年轻人们的流行语，大家喜欢的偶像，娱乐的方式姚宝珠都不知道，她身上有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兴许是这种遗世独立之感，让姚宝珠变得更加与众不同，即便在这个鼎鼎大名的学校里，有各种牛人，她依旧是学校里最受大家欢迎的老师，想要投入她门下的学生不少，每次她上课也有好多外院甚至外校的学生特地来瞻仰这位物理女神的风采。 　　她身上有一种和这个变化莫测的世界截然相反的秩序感，这种秩序感神秘得让所有人都好奇。 　　很快姚宝珠就成了学校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她越是想要表现得低调就越是让人想要一探究竟。虽然每次姚宝珠都晃一晃手里的钻戒想把追求者挡在门外，但是从没有人见过姚教授丈夫的真容，她一个人住在学校的职工宿舍里，独来独往也没有见到男人出现过，因此出于各种原因，姚宝珠身边的追求者倒是真的没有断过。 　　思来想去，姚宝珠决定干脆搬出学校的职工宿舍，省得时不时就有人敲门给她送这个送那个，不得清静，而且也能圆了那个老公住在别处的谎。 　　因为预算有限，姚宝珠搬到了学校附近郊区的别墅区里居住，这里的房价倒是低，别墅还可以买一套送一套，就是到了深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几声犬吠，周围也没有任何商场和超市，生活不大方便。 　　不过也有好处，这里的夜晚能看得到星星。 　　搬去了大半年，姚宝珠过着深入简出的生活，在学校里依旧低调，生活也慢慢地步入正轨安静了下来。 　　只有一次请了几位学生来这边玩儿，夜里大家一起喝酒，他们好奇地问起姚宝珠的感情生活来。 　　“姚教授，您的老公到底是谁啊，怎么一次都没见过？” 　　“是啊，好歹是我们的师公呢，都不让我们拜见一下。” 　　姚宝珠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那是一只俗气的大钻戒，戒托都被她摸得没有光泽了。 　　“他身份特殊，我们是隐婚。” 　　大家好奇起来，可是再问姚宝珠什么都不回答了，硬是换了话题，问学什么最近喜欢什么偶像。 　　姚宝珠仔细地听着，并没有听到她想听的那个名字。 　　学生们问姚宝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偶像，姚宝珠喝了口酒，笑了笑道：“怕是你们年轻人不知道的。” 　　“谁啊？” 　　“李沧漠。” 　　有两个人愣了愣，但是另外两个倒是知道，恍然大悟说那是他们小时候的明星，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原来很红的吧？” 　　聊了两句，大家很快就聊别的事情去了，对李沧漠这个过气的明星半分兴趣都没有。 　　姚宝珠看着学生们热热闹闹地交谈，一瞬间有一种世界在远离她的感觉，一切都在疯狂地倒退，回到她的黄金年代。 　　那时候她还年轻，还有一颗对痛苦极度敏感的心，有一个破碎的灵魂。 　　她开着黄色的越野车，在炙热的柏油马路上遇到了她一声的挚爱，他们一起驰骋在公路上，一起看过戈壁滩的日落，在沙漠里做`爱，不曾海誓山盟却已经生死相许。 　　这一生姚宝珠做出过很多辉煌的成绩，可到头来却发现辉煌都是转瞬即逝的，所谓成就也会不断被推翻，而在她生命里永恒闪耀的只有那十天的记忆而已。 　　送学生们离去后，姚宝珠打开电脑第一次搜索了李沧漠的名字。 　　今天她才第一次有勇气搜索这个名字。 　　曾经她也想过，等有一天项目结束了她可以回去找他，可是真的等到这一天到来姚宝珠却不敢了。 　　她要怎么面对他呢？ 　　他还恨她吗？或者他已经忘了她。 　　他希望她出现在他面前吗？ 　　他是单身，还是早就有了另一半，又或者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姚宝珠不是不能面对，只是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去面对，也许今天就是个好时候了吧？ 　　然而让姚宝珠失望的是，她根本就找不到李沧漠的什么最新新闻，六年前他退出娱乐圈之后就彻底地销声匿迹，最近的一张照片竟然是他在菜市场买菜的照片。 　　照片里他穿得很随意，叼着一根烟，皱着眉头挑大白菜，还是那副痞里痞气的坏模样，和她记忆里分毫不差。 　　姚宝珠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竟然就哭了。 　　直到这一刻，姚宝珠才意识到自己心中对这个男人的感情竟然还是这样炙热，和李沧漠在一起的那十天实在是太短暂了，可这十天却一直守卫着她的生命。 　　她爱他如此之深，竟然是烈日、风沙和时间都无法磨灭的。 　　（三） 　　这一两年李沧漠时常会失眠，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沾上枕头就打呼噜的小伙子，这才感觉到时间不饶人，自己竟然也成了睡不着觉的中年人了。 　　算一算今年就三十六了，似乎过了三十岁之后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弹指一挥间人就老了。李沧漠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和精神和以往的差别，甚至连心态都不复从前，但是真说有什么事情改变了他也谈不上，所以大概改变他的就是时间吧。 　　有时候夜里睡不着李沧漠会在院子里看会儿星星，一个人抽会儿烟，有一天坐在那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过了太久这样的生活了。 　　曾经他是一个热爱舞台渴望着观众瞩目的人，喜欢被关注，被赞美，要不然也不会当明星。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过了这么久没有观众的生活。 　　李沧漠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抽完最后一根，终于觉得自己这样的日子可以结束了。他从前就像是要蜕皮的蛇，只能找到一个没有光的地方独自完成这件事情，然后有一天，在一个一点都不特别的日子，李沧漠觉得自己的皮蜕完了，他完成了，完成了他自己，在一个毫无多余意义的时刻。 　　他忽然很想出去走一走，想走到人群中去，也忽然感觉到自己可以做一点什么事情，为别人为自己，甚至觉得他已经开始一段稳定的关系，说不定还会结婚生子，他感觉他真的能够去爱一个人了。 　　烟都抽完了，李沧漠开车出去买烟。 　　虽然不过十点，但是在郊外已经是深夜，没有什么商店还开着门，李沧漠开着车往市中心去。 　　市中心的夜晚热闹程度远胜白天，上班族们白天都被关在水泥罐里，只有夜晚才是属于自己的。 　　在大城市里奇装异服不稀奇，明星也不稀奇，李沧漠堵在车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可以享受人群。 　　买完了烟，中年男人李沧漠发现自己其实也无处可去，靠着车子抽了一根烟，连续拒绝了好几个美女的暗示，去便利店买了点吃的便开车回家了。 　　李沧漠的心情还不错，开着音乐一路往郊外开。 　　上了高速车就越来越少了，等下了岔道之后几乎已经没有别的车子了，这是一条穿越村镇和农田的公路，人烟稀少，这个夜晚难得地没有风，周围安静地没有任何声音，只偶尔能听到远方传来的几声犬吠。 　　李沧漠一个人在路上开，随意地开了一罐□□饮料，胳膊架在车窗上，公路笔直，前路漆黑看不见尽头，就仿佛是深渊一般，可坠入深渊也一样会让人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概。 　　车速接近180马，李沧漠却还在加速，反正现在是深夜，这条路他开过几百遍，反正视线范围除空无一物…… 　　可就在这时李沧漠却忽然见到远处出现一个“不明物体”，是一辆车子停在路边，开着双闪…… 　　李沧漠的车子经过那辆车，惊鸿一瞥，似乎路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刚刚好像是在冲着他挥手求救。 　　说实话，李沧漠虽然百无禁忌，但是还是挺敬畏鬼神的。 　　这荒郊野岭，都快凌晨三点了，一个女人站在路边冲着他招手，诡异地就跟撞了鬼似的…… 　　李沧漠没有停车，脚踩油门，加快车速飞快驶离，可开出几百米李沧漠又把车子停了下来，抽了根烟还是一咬牙调转车头把车子又开了回去。 　　郊区的公路没有路灯，李沧漠的车子缓缓地靠近那辆停靠在路边的车。 　　车灯照亮挥手的女人，李沧漠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看到身形窈窕，穿着大衣和西装裤，衣着干练，有一种秩序感，看起来像是办公桌在大厦高层并且有落地窗的女人。 　　反正不是女鬼就是了。 　　李沧漠松了口气，把车子泊在路边，那女人走过来，轻轻敲了敲车窗。李沧漠一边摇下车窗，一边听到她的声音。 　　“我的车坏了，手机又没电了，能不能麻烦你捎我一程？我家很近，就在……” 　　她的声音忽然停住，李沧漠这才转过头，看到了一张魂牵梦萦的脸。 　　两个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刻都呆住了，时间仿佛一瞬间停住，一眼万年。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说多余的话，兴许是这样的场景在梦里出现过太多次，又在想象中反反复复演练过太多次，真到了这一刻的时候，他们表现得竟然是异常的平静，没有激动地呼喊对方的名字，没有眼泪，也没有委屈怨愤的眼神，都只是轻轻地笑了。 　　“上车吧。” 　　“好。” 　　（四） 　　也没有谁要解释什么，更没有人要追问什么，就像这十年的分别从不曾存在一般，李沧漠和姚宝珠重新在一起了。 　　几乎是第二天两人就利索地搬到了一起，直接就生活在了一起。 　　对于李沧漠和姚宝珠来说，这样和人一同生活都是第一次，可他们就像是上辈子就当过浮起一般，两个人的生活习惯明明没什么相似之处，但是却又极其融洽合拍，都能在彼此相处的过程里得到莫大的乐趣。 　　小打小闹也是少不了，姚宝珠偶尔也会像初次谈恋爱的小女孩一样委屈的流眼泪，李沧漠偶尔也会像是不会表达的少年一样气得背过身不说话。 　　但他总会哄她，她也总会抱着他求他回头。 　　这才发现中年人的恋爱似乎和少男少女也没什么区别，说一样的肉麻话，做一样的无聊事。 　　半年之后姚宝珠和李沧漠就去医院做检查了，医生说姚宝珠怀孕的几率很渺茫，两人便也死了这条心，养了两只猫一只狗，也省了不少麻烦。 　　就是偶尔姚宝珠看着李沧漠会感叹，他的长相再加上她的智商应该会生出很棒的孩子，又聪明又好看，如今当真是可惜了。 　　然而，第二年姚宝珠竟然就怀孕了。 　　等媒体那边反应过来，李沧漠的双胞胎都出生了，已经是一家四口出现在新闻里。这对双胞胎也如愿以偿的从小就展现出灵气和天赋来，比父亲母亲还要吸睛。 　　等到小孩子再大一点，李沧漠又重新出来工作，虽然早就不是什么鲜嫩的肉体了，但是中年大叔的人设也还立得住。 　　日子就这样一条腿过去。 　　有一天姚宝珠半夜忽然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身旁的李沧漠睡得不知道多香，正打着巨大的呼噜，无论白天有多么光鲜亮丽，在镜头前多么叫女人们着迷，可到了晚上打呼噜的时候，他也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中年男人没有什么差别。 　　房间里有烟草燃尽后的味道，姚宝珠觉得空气闷热，打开窗子透气这才觉得舒爽一些。 　　孩子们在隔壁的房间睡得香甜，桌上还有没有等待她修改的学生论文，身边的男人呼呼大睡，一切都平淡和庸常。 　　姚宝珠看着头顶的星空，不可避免的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就连星星都会消失。就像她最近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衰老，那是多少保养品和运动都无法挽留的， 　　谁都不能挽回时间，谁都无法逃避时间对我们的改变，她想着，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么多激烈的痛苦，现在回忆起来不也都是这样淡淡的吗？ 　　关上窗，回头看一眼，李沧漠根本就没发现她起来了。 　　这种自己睡不着，别人却呼呼大睡的事情是真的叫人不爽，姚宝珠忽然就生出一股无名火来，走到床边气呼呼地想把李沧漠叫醒。 　　姚宝珠摇了两下，又用力地拍了两下，李沧漠这才模模糊糊地睁了睁眼，但又很快闭上眼只下意识地伸出手把姚宝珠抱进怀里。 　　“宝珠过来，宝珠乖。” 　　李沧漠亲了姚宝珠两下，就像是他从前无数次地吻她那样。 　　“乖啊，宝珠乖，宝珠睡觉。” 　　李沧漠一边拍着姚宝珠的背，一边又打着呼噜睡着了。 　　姚宝珠叹一口气，火也消了，就这样靠着李沧漠的胸膛闭上了眼，那股烦闷退去，她忽然间又有了睡意。 　　快要入睡的时候，姚宝珠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这一生，就这样平淡结尾，似乎也还不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