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渣男就是欠收拾 作者：小年哎哟喂 文案： 京圈那拨富二代里，叶繁最为特别——特别的渣。 后来林香幡然醒悟，要想不被渣男虐，先要下手虐渣男。 男女主双C，未婚生子，久别重逢。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娱乐圈 婚恋 时尚流行 主角：林香，叶繁 ┃ 配角： ┃ 其它：未婚生子 第1章 楔子 　　林香是在北方念书时认识叶繁的。 　　大一那年，闺蜜带她参加了个局，一来缓解她失恋的伤痛，二来让她见见世面。 　　据说当晚除了她俩，其他都是货真价实的有钱人。 　　坐在百乐汇会所最豪华的包间，看着闺蜜付茗茗游刃有余地应付各色男女，百无聊赖之际，林香看到了叶繁。 　　这群有钱人，个个长得好看。 　　而这些人里面，叶繁顶好看。 　　叶繁发现林香在看他，眼神冷了冷，闪过一丝不屑，以为林香跟其他姑娘没两样，都爱花痴他这副皮相。 　　其实林香只是单纯欣赏了几眼美颜，花痴还真谈不上。 　　唱了会儿歌，付茗茗他们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拉林香一起。 　　头一把林香就输了，被人问起真心话。 　　那会儿她纯洁得跟朵小白莲似的，听到那个问题脸红好久，半天才支支吾吾说：“我还没有……” 　　“还是个雏儿啊。”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林香抬眼找过去，看见叶繁那张挂满戏谑的脸。 　　满脸写着不信。 　　林香眼睛很快从他脸上挪开，强装淡定摆出个关你屁事的表情。 　　心想，我就一普普通通的外地姑娘，没钱没势，斗不过他们这些本地富二代官二代，可谁还没点脾气？你瞧不起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不过本来失恋心情就不好，被他这么一刺激，更丧了。 　　确切来说，不能叫失恋，因为从头到尾都是林香在暗恋，只不过头天她才知道，暗恋对象已经有了女朋友。 　　为了摆脱烦恼痛苦，林香投入地玩起游戏。 　　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输得一塌糊涂，被罚喝了好多酒。 　　那是她第一次喝那么多酒，起初喉咙辣得难受，慢慢适应了，身子越来越暖，有种形容不出的异样感。 　　林香不舒服，想找付茗茗一起回去，半天看不到她人影，只好自己找机会溜出包间。 　　踉踉跄跄走到电梯口，整个人软下来，直接往别人身上栽去。 　　“艹。”那人骂了一句，却用双臂稳稳接住了林香。 　　跌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异样感愈加强烈，林香终于有些明白那是种什么感觉。 　　她被打横抱起来，可意识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只知道被抱进一个漆黑的地方。 　　疼痛来得迅速而彻底，却没让林香清醒。 　　朦胧之间，她听到一个声音： 　　“艹，还真是个雏儿。” 　　后来，就是无休无止的折腾。再后来，不知折腾了多久，两个人累得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阳光刺目，林香眯着眼，发现昨晚窗帘都没拉。 　　脸转向一边，看见旁边多了个人，背对她侧身躺着。 　　林香猛地拉过被子裹住自己，呆坐在床上。 　　“醒了？”那人忽然动了动，没转过来，声音慵懒低沉。 　　“那个……昨晚喝太多了，我这人酒品不太好，喝多了管不住自己……” 　　在模糊的记忆中找回几个片段，林香想起昨晚好像是自己先主动。 　　对方沉默片刻，转过头来，年轻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 　　“傻逼，你被下药了。” 　　林香愣了很久，直到浴室传来水声，才回过神。 　　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一回头，就看见白色床单上那一抹血红。 　　干燥的空气中，无力的慌乱感将她萦绕。 　　她不是个爱后悔的人，可是这一刻，多么希望昨晚的自己，从未和付茗茗踏进这里半步。 　　吹风机声音停了，叶繁从浴室出来，还穿着那身白T灰裤子，高高瘦瘦，干净清爽如少年。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向门口走去，打开门却停下来，扭头看林香，“记得吃药。” 第2章 出事 　　大学毕业后，经导师推荐，林香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个进组的机会。 　　一部宫斗剧的编剧缺助理，跟林香导师这位同窗旧友要人，导师想都没想就推荐了她。 　　至于原因，并不是她有才华能力佳，而是因为，她脾气好耐力强。 　　用导师的话说，那就是“我教这么多年书，头一次遇到林香这么能受气的学生。” 　　这位编剧本名程广海，以强悍的业务能力和火暴脾气闻名业界，人送外号“窜天炮”。 　　不过像林香这种资历浅辈分低的菜鸟，只敢叫他程老师。 　　进组前几天，林香去工作室面试，程老师拿着她的简历，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大二休学一年？” 　　林香老老实实点头。 　　“干嘛去了？”程老师不打算放过她。 　　“家里出了点事，再加上生病——” 　　“什么事？什么病？” 　　程老师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林香无所适从，然而除了忍耐她别无他法。 　　“地震，家人伤亡，我重度抑郁。”林香已经能平淡地说起这些往事。 　　“你家在益川？”程老师沉默几秒，问。 　　“是。”休学之前，林香的家乡发生了7.8级大地震。 　　程老师没再追问，拿出厚厚一沓剧本和资料，让她回去准备，以后给他写分场。 　　为了尽快上手，林香日夜连轴做功课，终于把这些东西看完，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跟程老师一起进了组。 　　进组第一天，导演召集主演和编剧开会，这次会议非常重要，林香却缺席了。 　　因为，林香的侄子林小南，闯了一个大祸。 　　开会之前，林香远在南城的哥哥林远平打来电话，说林小南在商场的游乐园里，把别的小朋友给伤着了。 　　林香想着他才四岁，小屁孩之间打打闹闹能有多严重？ 　　“这娃儿霸占滑梯，人家也想玩，他就把人家从上面推下来，推出个脑震荡！人家家长医院检查报告都送来了！” 　　林远平气得在电话里吼，林香心里一惊，瞬间紧张起来。 　　“现在人家放话说要么赔两百万，要么把林小南摔成脑震荡，让我自己选！” 　　“不行就走法律程序，该赔的我们赔，但也不能这么胡闹。” 　　林香理解作为家长的气愤和痛心，可一码归一码，他们不能不讲理。 　　“胡闹？要不是你——你侄子胡闹，能搞成现在这样？人家在南城有钱有势，我哪惹得起！” 　　以林香对林远平的了解，他这会儿肯定是青筋毕露唾沫横飞。 　　林香问他那家人到底有什么后台，让他怕成这样，林远平反问她知不知道叶家。 　　“天底下姓叶的多了，我哪知道是哪个叶家。” 　　“开会所那个叶家，晓不晓得！还不晓得？那你晓不晓得撒子人开得起会所？到处都是有钱人，几个能开会所？没点关系路数，哪个敢开？说白了人家想整你，有的是办法，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坟头！”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别听他们忽悠——” 　　“早上就有一拨人来我店里泼粪，都是些十一二岁的未成年，报警有用？店里还没收拾好呢，又有一伙精神病跑去爸的病房闹事，拿着精神病鉴定书满屋乱窜！” 　　简直就是无赖！林香气得头冒青烟，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可这种无赖行径又是最没法告的。 　　“你不是也认识一些……那种人吗？要不找找关系，跟他们好好说说。” 　　林远平长长叹了口气。 　　“我认识的不过就是几个小杂皮，还是他们来收保护费时认识的。你说我要是只有林小南，带着他躲哪不行？可爸离不了医院，妈身体也不好——” 　　林远平正说着，道具组的工作人员隔老远喊林香，“林助理，怎么还不去开会？程老师到处找你呢！” 　　听见这边的声音，林远平又叹气，“你先忙吧，我手机马上没电了，这事再想想办法。” 　　林香心急如焚，回拨过去，那边已经关机。 　　刚才喊她去开会的道具组同事走过来，“导演不喜欢开会迟到，你还是别去了，半路进去他要发脾气的。” 　　林香垂着胳膊，靠在墙上有气无力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那个……我叫方煦文。”他冲她笑了笑。 　　之前没注意过他，林香这时才发现他还挺好看的，面容清秀，眼神清澈，让人感觉特纯真。 　　“我叫——” 　　“林香，我知道。” 　　方煦文打断她的话，又笑了笑。 　　听过林香名字的人都会笑，她挺纳闷，父母为什么要取这么土的名字。 　　林香父亲解释过，当年她妈怀孕时特别爱吃香菜，所以铁了心要叫这个，他也没办法。 　　方煦文抱着道具去了片场，林香回到办公室，打电话给母亲。 　　母亲先是哭哭啼啼骂林小南不省心，不够解气，又开始骂她。 　　从她五岁那年打破一个地摊上买的仿古花瓶，到十八岁那年闯祸回家，期间做错的任何事，都要翻旧账数落个遍，足足骂了一个多小时。 　　骂着骂着忽然哼哼两声，不再说话，那边传来林远平的声音，说母亲心脏病犯了，得赶紧送医院，然后就挂了。 　　手机还没放下，程老师已经回到办公室，进门就狠狠骂了林香一顿。 　　骂完往桌上扔了个本子，让她看里面记录的会议要点。 　　“程老师，我、我想请两天假。”林香结结巴巴，眼睛盯着脚上的帆布鞋，没勇气抬头看他。 　　“什么玩意儿？”程老师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瞥着她。 　　林香知道他听到了，只不过不相信有人竟敢刚进组就跟他请假，可她还是硬着头皮重复一遍。 　　“我想请两天假。”父亲在医院躺了五年，母亲心脏不好，上了年纪猝死的概率很大，林香真的害怕出什么事，再也见不到她。 　　再说林小南闯的祸还没解决，林香心急如焚想回去一趟。 　　程老师拿起刚放下的笔记本，用力挥胳膊一扔，本子砸到门上，硬壳封面发出砰的一声响。 　　“滚吧。滚！孙靖晖这个狗东西，怎么什么人都推荐给我！老子真是信了他的邪！” 　　林香默默走过去，捡起笔记本，擦擦上面的灰，放回桌上。 　　走出办公室林香就哭了。 　　满腹委屈无处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只顾着低头哭，根本没看路，没走几步就撞到别人。 　　林香连忙道歉，头垂得更低。 　　“等会儿。” 　　往前走了两步，被撞的人叫住她。 　　她转身一看，吓一跳，竟然是导演。 　　导演犀利的眼神打量着林香，皱起眉头，但也不像不高兴，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时副导走过来，递给他一份文件，“陈导，这是——” 　　导演挥手打断，指着林香对副导说：“带她去试镜。” 　　“啊？”林香和副导异口同声，都懵了。 　　“就瑜妃那角儿，让她试试。”导演说。 　　副导不解，“那个角色演员已经定下来了，现在……” 　　导演目光再次落到林香脸上，“那人不适合。你瞧瞧，她这脸，这眼神，搁那儿站着，不用演，就是瑜妃。” 　　副导也开始打量她，口中念念有词，“哎你别说，还真是。面相清苦寡淡，丧了吧唧的，确实非常符合瑜妃那种苦命的感觉。” 　　副导语气是赞赏的，林香听他说自己长得命苦，心里不是滋味。 　　剧本林香从头到尾看过好几遍，印象最深的角色，就是他们口中这个瑜妃。 　　十四岁入宫，原本与世无争，后来深得皇上宠幸，遭人连连陷害，很快失宠，心有不甘开始宫斗，智商虽在但运势已过，屡斗屡败，最终被打入冷宫，含恨自尽。 　　“愣着干嘛，快去试镜。”导演看看表，转身走了。 　　“导演！我——”林香追上去，“我想请两天假……” 　　“先去试镜，其他再说。”导演快步离开。 　　副导问林香请假干嘛，林香说家里有急事，副导还是让她先试镜，说瑜妃的戏不算多，也不急，可以往后几天挪挪，试镜过了导演肯定能批。 　　林香跟着副导往试镜的地方走，心里捋了捋，程老师已经把她开了，与其直接被踢出剧组，不如试试演戏，试镜不过就算了，万一过了呢？ 　　演员片酬怎么不得比编剧助理高？ 　　这么想着，林香定了定神，专注地准备起来。 　　剧本她很熟悉，对瑜妃这个角色理解得也挺透彻，副导让试演一场瑜妃痛失爱子的戏。 　　林香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场戏对她而言不难。 　　有一次，母亲带林小南出去买菜，差点把他弄丢，每每想到这事，林香都心有余悸。 　　把瑜妃心爱的儿子想成林小南，有了代入感，林香很快就入戏，先是捂着心口无声哭泣，哭着哭着越发绷不住，捧着脸失声痛哭。 　　“好了好了！”副导拍拍林香肩膀，“年纪轻轻的，演技不错啊。” 　　林香抬起头，发现导演也来了，冲自己频频点头，“就她了。” 　　眼看导演又要走，她赶紧跑过去，“导演，我——” 　　导演看都没看她，撂下一句话，“快去快回。” 第3章 秦一 　　林香没回宾馆拿东西，衣服家里有，身份证和钱都在随身背的包里。出了影视城，直接打车去机场，在路上买了最近一趟飞南城的机票。 　　登机后，正准备关机，林香手机震动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备注，想接，空姐已经走到身边，提示她关掉手机，林香只能挂断电话。 　　京州飞南城，从北到南，跨越大半个中国，四小时二十分钟后，飞机平稳落地。 　　一开手机，就弹出好多条微信消息。 　　【林香你挂我电话干嘛？还关机！】 　　【喂喂喂你搞什么鬼啊？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你别吓我啊……】 　　【咳咳，跟你说哦，秦一回国了……】 　　【半个小时后，你要是再没消息，我就报警！！！】 　　【好吧，刚给你哥打电话，他说你今天要回南城，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呢。我没别的事儿，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杀青了，想找你玩儿来着。你安心处理家事，等你哦么么哒~】 　　林香盯着第三条消息看半晌，点开对话框，回：【这两天会很忙，等我回来。】 　　南城第一人民医院。 　　林远平守在ICU外，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他抹了一把汗，长吁短叹。 　　“爸爸，奶奶得了什么病？”林小南胳膊抵着林远平膝盖，嫩声嫩气问。 　　“说了你也不懂，很严重就是了。”林远平揪揪林小南耳朵，“家里现在够乱的，你少给我添麻烦，晓得不？” 　　林小南点点头，“晓得。” 　　晓得个屁！每次都说晓得，没隔多久又闯祸。林远平摸着孩子的小脑袋，满脸无奈。 　　“你姑姑今天要回来，晚上她带你睡，爸爸在医院等奶奶。” 　　“不要！” 　　林小南万分不乐意。全家人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姑姑。 　　“怎么不要？不要你就自己睡，让大灰狼来吃你。” 　　“根本没有大灰狼！都是你们大人编出来骗小孩子的！我就不要跟姑姑睡，就不！” 　　这孩子才四岁，却已经不好哄骗，鬼精鬼精的，聪明死了。 　　他靠在林远平腿上扭来扭去，大声哭闹，吵得旁人心烦，护士过来撵人，林远平没办法，跟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拎到医院外，黑着脸训斥，没骂几句，这孩子就开始痛哭，边哭边喊：“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啊？！” 　　哭得撕心裂肺泪流满面，路人看了都心酸。 　　屁大点年纪，倒是会卖惨得很。 　　林小南三岁就会用这招了。起初林远平还愧疚，觉得这孩子可怜，不忍心打骂教训，几次下来林远平才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是摸准了他会心软，越纵容，越变本加厉淘气。 　　“你妈妈在哪？你趴地上问哈你妈妈在哪！顺便问哈你姐姐在哪！你这么不听话，她们都不想回来了！” 　　林远平红着眼眶怒吼，抬脚狠狠跺下地面。 　　那场地震，让父亲变成了植物人，也让妻女变成了回忆。 　　林小南见他真动怒了，红红的眼圈含着泪，心里也难受起来。 　　“爸爸不哭，男子汉不哭！”小拳头握紧挥舞着，给他加油打气。 　　“老子哭你仙人板板哦！”林远平破涕为笑。 　　林香赶到医院时，林小南正蜷在林远平怀里，睡得很香。 　　“妈好点没？”林香看着林小南熟睡的脸，眼睛忽然蒙起一层雾，视线朦朦胧胧，喉咙发紧，心口发堵。 　　“好撒子好哦，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林远平按住孩子乱动的小手。 　　“你回去休息嘛，我在这边守。”林香想摸摸孩子的脸，怕弄醒他，手停在半空，又缩回去。 　　“摸嘛，睡得跟猪一样，吵都吵不醒。”看出她的顾虑，林远平把孩子递过去，“楞个重，抱他累死，你来，我休息下。” 　　其实不累的，林远平知道她想抱。 　　“以后不要对娃儿楞个凶，娃儿跟你都不亲了。”一年到头见面的时间本来就少，每次都要对孩子管着管那，林远平有点看不过去。 　　“不凶管不住他。这么小就把人推成脑震荡，长大了怕不是要杀人！”林香气不打一处来，从林远平那接过孩子，抱在怀里。 　　“你们回去吧，这边我来守。”见她面露疲惫，林远平撵道。 　　林香摇摇头，望着抢救室的门，目光愣愣的。 　　“你们回去，我在这边静一静。” 　　过完年分别后，直到现在，差不多半年了，林远平发现她面上的愁容不减反增，默默叹了口气，抱着孩子离开。 　　走廊上人来人往，一张张神色凝重的脸上，只有愁与更愁的区别。 　　林香看着这些陌生又相似的面孔，突如其来一阵倦意，不知不觉合上眼皮。 　　被手机铃声吵醒时，林香打了个激灵，左右张望，走廊上人少了大半。 　　陌生号码在屏幕上快速闪动，林香揉揉惺忪睡眼，接通电话。 　　“喂？” 　　那边没声音。 　　林香正要问，那边就说话了。 　　“林香。” 　　声音很轻，却很稳，带着浅浅的呼吸声。 　　抢救室的门白得刺目，林香垂下头，眼睛酸涩难忍。 　　“林香，我回来了。”秦一刚下飞机没多久。 　　“挺好的，国内亲戚朋友多，热闹。”其实回不回来，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我在南城，听茗茗说，你今天也回来，现在到了吗？” 　　“嗯。” 　　“你在哪？我过来找你。” 　　林香不说话，被他追着问，踟蹰半天还是说了自己在医院。 　　秦一找了过来，还没跟林香打招呼，林远平就来了。 　　“医院附近的饭不好吃，我让店里厨师给你做了点，趁热吃啊。”林远平把饭盒递给林香，眼神在秦一脸上扫动，“你朋友啊？” 　　林香不自在，指甲抠着饭盒盖子，目光躲到别处，点了下头。 　　“我跟林香是校友，秦一。听说伯母病了，就过来看看。”秦一自己解释起来。 　　从京州专门跑过来看啊？那关系怕不是校友这么简单。林远平目光来回瞥他俩。 　　其实林香和秦一，关系还真不复杂。 　　大一进校那天，大三的秦一帮林香把行李从校门口拎到寝室楼，从那天起，林香迟钝的感情终于开窍，暗恋起这位导演系系草。 　　两个人关系不冷不热，直到秦一谈了个女朋友，林香再没联系过他。 　　休学一年回学校，就听说他和女朋友出国进修了。 　　林香从没想过，秦一会主动来找自己。 　　他是她曾经的一个梦，再也不配，不敢，不会做的梦。 　　这个梦被她藏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锁死，然后丢掉钥匙。 　　“校友啊，还蛮有缘的嘛。林香，明天带你校友来店里耍，你校友想吃撒子？我喊厨房多搞几个菜。”林远平笑眯眯看着秦一。 　　“哥，人家忙得很。”林香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斜他一眼，目光中带着点火气。 　　“我这阵儿休假，不忙的。不过明天我舅舅六十大寿，这次回南城，主要是给他祝寿。要不我们后天约？”看林香那脸色，秦一知道她不会答应，所以直接问的林远平。 　　“好好好，那就后天，后天我们也有空。”哪天约都行，只要能给你能看得上我这个妹妹。林远平连忙点头。 　　林香讨厌林远平这副巴不得她就地出嫁的样子，脸冷得跟冰块冻住似的。 　　“我没空，后天白天我得陪林小南，晚上飞京州。” 　　“林小南不要你陪。”林远平瞪了眼林香，转脸看向秦一，重新挂上笑容，“林小南是我儿子，林香管这个侄儿管得严，我儿子最怕她。” 　　秦一笑笑，“看不出来，林香还有严厉的一面。” 　　说起这个话题，林远平话匣子就开了。 　　“哎哟，也不能怪她严厉，我这个儿子，皮得很！上回把人家小朋友从滑梯上推下去，推成轻微脑震荡，人家家长气死了，讲要么赔两百万要么把我儿子也推个脑震荡，我现在愁得哦，脑壳痛脑壳痛。” 　　听起来孩子确实挺皮，可对方这个赔偿要求也有些过了，秦一提议林远平走法律途径。 　　林远平边摆手边摇头，满脸无奈，“那家人我们惹不起！就算官司打赢了，人家要搞我们，还不是轻轻松松？这两天我馆子都不得安宁，尽是些半大不小的娃儿来闹，一波接一波，要是打官司，人家报复起来恐怕变本加厉！” 　　“脑震荡那孩子谁家的？”南城的权贵圈子，秦一多少有些熟悉。 　　“小伙子，京州叶家知道吧？叶家主要势力在京州，南城也有叶家人，反正我是惹不起。”林远平唉声连连，垂头丧气。 　　听到南城叶家，秦一愣住，想了想，问：“你儿子推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叫左嘉宁？” 　　“哎呀，你咋晓得？” 　　秦一没有回答，让他们原地等着，然后去到走廊尽头打了个电话。 　　过了会儿又回来，对林香笑道：“走吧。” 　　林香怔怔的，“去哪？” 　　“左嘉宁是我舅舅的外孙，也就是我表外甥，刚才给我舅打电话说了这事儿，他让你带着孩子过去，给嘉宁道个歉，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第4章 赔罪 　　林远平上楼接孩子的时候，林香和秦一在车里等着。 　　秦一开车送他们过来，林香帆布鞋鞋底有泥，踩脏了车垫，红着脸小声说了句抱歉。 　　“没事，这车我舅不常开，很久没洗了，本来也不干净。” 　　秦一盯着她侧脸不眨眼。 　　“林香。” 　　“嗯？” 　　“好久没见了。你变化挺大。” 　　“嗯。” 　　林香不敢看秦一。 　　林香觉得他变化也挺大。出国之前，脸上还有遮掩不住的青涩，现在这张熟悉的面孔上，只剩下让她陌生的成熟老道。 　　“漂亮多了。”秦一冲她笑，伸手想像从前那样揉她脑袋，被她躲开。 　　以前秦一总爱揉她脑袋，跟揉猫似的。他手一碰上来，林香的心就砰砰跳。 　　可是除了揉脑袋，他也没什么别的亲昵举动，林香不敢自作多情往深处想。 　　这回林香躲开了。他们之间早就不同以往，她拿捏着分寸，不咸不淡笑一下，道了声谢。 　　秦一的手没碰着，在空中尴尬了半秒，随即自然地落在副驾驶位的靠椅上。 　　“付茗茗说你大学一直单着。”秦一侧着头，目光紧锁在她脸上。 　　“付茗茗还说，你以前暗恋我，喜欢得要死要活，知道我有女朋友了，宿醉不归，哭得眼睛肿。” 　　秦一把付茗茗的话一字不落转述出来，语气平平淡淡的，林香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窘迫想逃。 　　其实宿醉不归那晚，林香压根没想过他。 　　她跟别人上上下下折腾个没够，在新鲜刺激的欲.望里沉沉浮浮。 　　哭得眼肿，是因为初次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她被人下药，却找不出被谁下药。 　　被人骂傻逼，还被提醒吃药。 　　“茗茗也真是的，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说。”林香垂着眼盯着绞在一起的双手。 　　“你大学为什么不谈恋爱？”秦一似乎很好奇。 　　“没遇着合适的。” 　　“我可不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一直在等我？” 　　林香抬头，对上那双炙热的眼眸，刚想否认，一个念头闪过。 　　林小南那事只是有了眉目，还没彻底解决，要是把他给得罪了，谁能帮忙？ 　　“你想怎么理解，那是你的事。”林香钻了个空子，回答得模棱两可。 　　秦一当她不好意思直接承认，笑了笑没说话。 　　林远平牵着林小南走过马路，把他送上车，嘱咐：“好好给人家道歉，晓得不？” 　　林香从副驾驶位下来，上了后座，坐到林小南身边。 　　“姑姑。”林小南不情不愿喊一声。 　　林香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四岁了，又长大一点点。 　　车门关上，林远平没跟着一起去。林香把孩子抱起来。 　　“你侄子长得跟你还挺像。”秦一回头看了眼。 　　林香心里咯噔一下，握着林小南的手紧了紧。 　　“姑姑，你抓得我好痛。”孩子有些嫌弃。 　　林香把手松开，冲前面笑笑，“我跟我哥就挺像。” 　　车子最后停在近郊某个高档小区里一栋别墅门口。 　　下车前林香很紧张，“你舅舅家人多吗？我都没买礼物，太说不过去了。” 　　路上她提过买东西，被秦一否决，说现买太仓促，今天送不合适。 　　秦一先下车，把孩子抱出来，“明晚我舅过寿，白天好好挑个礼物，祝寿时再送吧。今天家里挺多人，我小舅一家也过来了。” 　　见她怯怯的，秦一揉揉她脑袋，“别怕，小舅小舅妈都很好，我表弟表妹也好相处。” 　　林香没躲，披散着的头发被他揉乱了，抬眼一瞥，含嗔带怯的，怪讨人喜欢。 　　理了理衣发，林香牵着林小南，跟着秦一走到门口。 　　明天过寿的是秦一大舅，来的路上，秦一就跟林香介绍过大舅一家。 　　大舅为人宽厚和善，得饶人处且饶人。大舅妈性格强硬了些，不过嘴巴甜一点讲话好听点她就受用。最难搞的是秦一表姐叶馨，从小被父母骄纵宠溺，强势又霸道。 　　儿子被人欺负，叶馨作为母亲自然心痛，加上性格骄横，不狠狠出口恶气誓不罢休，所以才这样为难林远平父子。 　　“表姐像大舅妈，吃软不吃硬，要是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介意，忍着让着就行了。”秦一转头看着林小南，“小朋友，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好好跟哥哥道歉哦。” 　　林小南睁大眼睛，抿着嘴点点头。 　　秦一按下门铃，响了两声门就开了，管家领他们进去。 　　客厅里热闹的谈笑声淡了下来，有人轻声说了些什么，林香没听清，换鞋跟着管家穿过玄关。 　　偌大的客厅配上奢华典雅的装潢，贵气得林香都不敢多看，怕被人瞧不起，嘲讽没见过世面。 　　大舅小舅夫妇四个端坐在沙发正中，左右两边的独立沙发上各坐着一个年轻女人，其中波浪卷棕发那个怀里抱着孩子。 　　秦一挨个介绍了遍，叶家人面上都挺和善，笑眯眯的，唯独大舅妈和叶馨垮着脸。 　　“叶宗明，脑震荡的可是你外孙，不是别人家孩子，你还笑得出来？”大舅妈没好气地瞪了大舅一眼。 　　大舅摆摆手，“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一阵就行。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我小时候还把裕明从山坡上推下去，裕明额头磕出好大的口子，满脸是血，后来还留了疤。” 　　小舅指着额头边那小道浅浅的印子，“可不是嘛，大哥小时候就知道欺负我。幸好有奶奶给我主持公道，打得你满院跑，还罚你跪了一夜。” 　　林香轻轻把林小南推上前一步。 　　林小南眨了眨眼，看着叶馨怀里的男孩，鼓足了劲大喊：“对不起！” 　　“林小南！”林香拽着胳膊把他拉回来，训斥：“好好道歉，不许大吼大叫。” 　　“爸爸说道歉要大声一点才有诚意。” 　　叶馨冷哼，“你爸爸怎么没来啊？他那天还冲我嚷嚷呢，说我欺负人，哎你们评评理，谁先欺负谁的？” 　　林香赶忙低头道歉，“我哥这人拎不清事儿，您多担待……” 　　叶馨上下打量她，白T恤牛仔裤，齐肩短发，跟高中生似的。面相寡淡了点儿，不过长着张初恋脸，看着清纯。 　　给其他人递了个眼色，又看了眼秦一，叶馨才不紧不慢说道：“他骂我的时候倒是来劲得很，现在怎么当起缩头乌龟不敢来了？我们家秦一要保你们，我能怎么着啊，可不就只能多担待担待么。” 　　怪不得林远平不肯一起来呢，原来跟叶馨这么不对付。林香想起秦一嘱咐过的话，赔笑，“我哥没文化，市井俗人，脑子不好使还不讲理，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声“姐”叫得还挺亲。叶馨冷笑一声，目光轻蔑，心里却很受用她的道歉。 　　“嘴上道歉有什么用啊？你看我爸，还被太奶奶罚跪了一夜呢，这样吧，他也在外面跪一夜，跪完我们就原谅他。”叶馨看着怀里的孩子，“宁宁，妈妈给你讨回公道啊。” 　　“跪什么跪？人家林小姐是秦一的朋友，你别为难人家。”大舅看不过眼，帮林香他们说起话来。 　　其他人也劝叶馨差不多得了，林香没想到，除了叶馨母女，叶家人竟然都这么通情达理。 　　“姐，林小南做错在先，罚他也是应该的。”跪一夜正好让这熊孩子长长记性，反正有她赔着跪，两个人一起跪，只是身体受苦受累，总比真赔两百万好啊。林香拖着林小南往门口走。 　　秦一飞快赶过去拦住。 　　“我姐开玩笑呢。姐，你开玩笑的对吧？”秦一扭头冲叶馨使眼色。 　　叶馨还真没开玩笑。虽说她自己小时候也是个熊孩子，可自家孩子被其他熊孩子欺负，她忍不了。 　　秦一不停冲她使眼色，她心又软了。 　　家里谁对秦一都狠不下心来，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妈，太奶奶一手带大，懂事得让人心疼。 　　做什么事业，娶什么老婆，选择权都在秦一自己手里，叶家人心照不宣都默认了这一点，所以他带林香这个没钱没势没背景的女人回来，大家也没刁难她。 　　“行了行了，不用演什么苦肉计，林小南，来给宁宁好好道个歉。”下次再犯熊，揍死你个小兔崽子。叶馨剜了林小南一眼。 　　“对不起。” 　　林小南伸出手来，左嘉宁撅着嘴握上，跟个小大人似的，“这次就原谅你了，再有下次，报警把你抓起来！” 　　“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谁欺负你，我帮你打他！” 　　“林小南！”林香气得冒火，人家左嘉宁还知道报警呢，这孩子怎么成天打打打？ 　　大家被林小南这话逗笑，再看他一脸义气，更是笑得不可开交。 　　小舅妈望望楼上，问女儿叶芊，“你哥在楼上干嘛呢？表哥带朋友回来，也不说下来打声招呼。” 　　叶芊做出个受不了的表情，瞥一眼楼上，“跟他那个混血小辣妹视频呗。小辣妹怕他回国不老实，管得可紧了，成天视频个没完。” 　　叶馨惊讶，“他还不老实？二十六了，也就谈过两次恋爱，小辣妹是第二次，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管那么紧，当心过犹不及！” 第5章 醉酒 　　楼上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 　　叶芊努努下巴，“说曹操曹操到。哥，快下来，秦一哥哥带女朋友回来啦！” 　　最后一句听得林香愣住。 　　秦一训叶芊，“小孩子乱说什么呢！” 　　叶芊不服，“谁是小孩子？我十八了好吗！这么多年你带谁回来过，偏偏只带她回来，还能不是女朋友？” 　　大家会心一笑，暧.昧的眼神齐刷刷看向林香。 　　林香羞红了脸，垂着眼不敢抬头，只听见一阵下楼的脚步声，临近忽然停住，没了动静。 　　“叶繁，这是我朋友林香。”刚才叶芊已经把话挑明，秦一也不打算掩饰了，虽然介绍时没明说是女朋友，却大咧咧牵起了林香的手。 　　林香猛地抬头，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秦一以为她被自己这举动吓到，忙松开手，也不见她神色缓和半分。 　　“林香，这是我表弟，叶繁。” 　　“你……你好。”林香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头垂得比先前还低。 　　面前的人没吱声，绕过她走向酒窖。 　　小舅妈走到林香身边，“多大个人了，还这么没礼貌。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他就是个神经病，成天耷拉着脸，跟谁欠他千八百万似的。早先很久都不找对象，我跟他爸怀疑他性取向，不过是多问了几句，他就随便找一个来搪塞我们。我们一家子，处得就跟仇人一样，他是冲我们撒冷气呢，你别跟他计较。” 　　叶裕明夫妇在京州势力非凡，林香从没想过，夫妻俩竟然这么和蔼可亲，更没想到，小舅妈会替叶繁给她道歉。 　　“阿姨，没事的。”林香迅速平复内心情绪，冲小舅妈甜甜笑道。 　　“哎哟，我们秦一可有福了，找着你这样的姑娘，一看就乖巧懂识大体。不像叶繁找个的那个，中美混血，从小在美国长大，有些观念太超前太开放，我这种土老帽是接受不了。”小舅妈拉着林香的手，夸她的时候还踩一脚别人。 　　林香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回，索性闭嘴，谦逊地摇头微笑。 　　小舅妈是个精明的女强人，强在内柔在外，表面对谁都和气，心里算得比谁都精细。 　　话说得好听，却不真心。真心而论，她是瞧不上林香的。当然了，更瞧不上那位混血小辣妹。叶繁不像秦一，可以追求自己的事业和爱人，他迟早要继承家业，要商业联姻。 　　两个孩子握手言和，很快就玩到一起去。时间越来越晚，林香想回去，林小南不肯，左嘉宁也不让他走，大舅发话留他们在这住一晚，明天跟大家一块儿去御龙山庄游玩，给他祝寿。 　　林香拿林小南没招，又架不住叶家的盛情邀请，只得同意。 　　林小南跟着左嘉宁去他卧室玩玩具，俩人玩累了倒头就睡。 　　叶馨性子娇贵霸道，但也有爽朗的一面，看儿子这么喜欢这个新朋友，当他们是不打不相识，对林小南态度也好了很多。 　　“就让他跟宁宁睡这儿吧。管家收拾了一间客房，你安安心心睡下，明天早点起，咱们一早就出发。”叶馨说。 　　“谢谢姐。姐，这事儿是林小南不对，回头我再好好教训他，委屈你们宁宁了。也就是姐你大度，肯原谅我们，换做别人，指不定怎么刁难呢。”林香嘴巴甜，这话却也是真心的。 　　就算叶馨是看在秦一的面子上才放过他们，可毕竟人家没再计较，林香感激不尽。 　　“你哥要是有你半分明事理，我也不会揪着他不放了。不信你回去问问，刚开始他是怎么跟我横的？还说要告我，呵呵，知道我是谁以后，屁都不敢放一个。”叶馨拍拍林香肩膀，让她早点休息，然后自己回屋了。 　　林香住的客房在二楼靠楼梯的尽头，正往那边走，经过一个房间，听见里面传来哭声，站门口等了一会儿，哭声不仅没停，还越来越惨。 　　叶芊好像住这里，林香记得。 　　她敲了敲门，哭声停住，过了几秒，门忽然开了。 　　里面的人抓着林香胳膊把她拉进来。 　　“林香姐姐！”叶芊一下抱住她，又开始呜呜哭。 　　“怎、怎么了？”之前在楼下还好好的，林香看她笑得没心没肺，还羡慕她来着。 　　叶芊拉着林香坐在床上，手背抹了抹泪，抽抽搭搭说：“我出事了！但是我不想告诉堂姐，每次一跟她说什么心事，她都不当回事。爸妈他们更不敢说了，说了他们也不会理解，还总说我是小孩子！至于我哥，女孩子的心思他根本不懂！” 　　林香有些无奈。 　　这个十八岁少女的心事，她不想听，也轮不到她听，可是已经被叶芊拽了进来，只好耐着性子温柔问道：“那……你有什么心事吗？” 　　“我失恋了！” 　　“失恋……往好处想，多亏现在跟他分手，以后才能遇上更好的人啊。” 　　“可是，我、我……” 　　叶芊欲言又止，双手紧握住林香的手，眼神央求，“林香姐姐，我跟你说了心里话，你可得替我保密呀！” 　　林香点点头。要说她的强项，保守秘密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一。 　　叶芊眨着眼，泪珠哗哗往下掉，落在林香手上。 　　她模样标致，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林香不禁心疼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替她抹泪。 　　“林香姐姐，我是第一次恋爱，虽然早就做好了初恋走不到最后的准备，可现在还是没法接受……分手是他提出的，理由是感情淡了，喜欢上了别人。他倒好，说分就分，怎么也不想想我都跟他……都跟他那个过了……以后再处对象，怎么好意思……” 　　叶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嚎啕大哭了一阵，才接着说：“我爸妈特别传统，从小对我们兄妹管教特严。其实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大清早就亡了，可是我妈从小就教育我，说女孩子要洁身自爱，不能随随便便把自己给别人。要是没了贞洁，以后会被丈夫和夫家看不起的！ 　　“我知道她说的都是谬论，没有道理，可我从小就听她在耳边叨叨这些话，这个观念已经根植在我心里，所以现在，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肮脏…… 　　“林香姐姐，那层膜对男人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以后我老公会不会——会不会嫌弃我呀？” 　　叶芊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林香的回答。 　　因为林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母亲和小舅妈一样，生活在大清早就灭亡的二十一世纪，却从小给她灌输这种贞操观。 　　十八岁那年闯祸回家，林香被母亲劈头盖脸骂了大半夜，那滋味直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他嫌不嫌弃你，重要吗？关键是，你嫌弃自己吗？”林香拿出纸巾替叶芊擦泪。 　　“我……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我朋友们看得挺平常的，你不知道，我们圈子里可乱了。我跟我哥算是圈子里的两股清流，从来不乱搞。我哥有洁癖，我是被我妈的威慑力镇住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把持住……” 　　“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明早会好很多。” 　　“我睡不着……” 　　叶芊忽然松开手，跑到门口，“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林香尴尬地在房间等着，走也不好，留也难受，见她再回屋时，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提篮。 　　提篮里有两瓶洋酒，两个高脚杯。 　　“今晚陪我喝几杯好吗？”叶芊开了一瓶威士忌，倒满两个杯子。 　　林香拒绝，被她抓着不放。 　　“就这一次，陪陪我好不好？” 　　“那，我只喝一点点。” 　　林香不是拗不过她，只是忽然想起了五年前。 　　她失去纯贞后，没人可以倾诉，没人陪她喝酒。 　　相同的经历让她对叶芊动了恻隐之心。 　　喝了几口过后，酒劲上来，轻飘飘的，感觉竟然还不错。 　　“姐，你知道么，我哥也失恋了！” 　　“啊？” 　　“他从楼上下来那会儿，我刚收到分手短信，就偷偷跑去酒窖拿酒，结果他也在酒窖，还往地上砸了一瓶酒呢，拿着两瓶酒回去的时候，看见我了，知道我来偷酒，把我训了一顿，训完就把我轰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是失恋了才跑去喝酒？他平常就挺爱喝酒的。” 　　叶芊扭头盯着林香，眯起眼睛，“诶？你怎么知道他平常爱喝酒？” 　　林香心里一乱，扯谎，“秦一告诉我的。” 　　“哦。”叶芊转过脸，仰头灌了一大杯，望着天花板，“我哥失恋太明显了，整个人杀气腾腾的，吓都被他吓死。几年前他第一次失恋，他朋友说了句不中听的，差点被他打残。” 　　林香也灌了大半杯酒，放下酒杯，嚷嚷着要回去。 　　叶芊倒在床上，手不住地划拉，叫她别走，没几下就呼呼睡着了。 　　林香踉踉跄跄走出去，头重脚轻的，摸黑回房，迷迷瞪瞪爬上床，忽然碰到一条胳膊。 　　不等她叫出声，就被人拽倒在床，压得没法动弹。 　　“秦一！秦一……别……” 　　“老子姓叶。” 第6章 以前 　　酒彻底醒了。 　　冷汗渗出来，林香白T恤后面湿透。 　　她攥着T恤下摆，不让叶繁撩起来。脑子里冒出先前在楼下看见他时的场景。 　　他今天穿的也是白T恤，配了条灰裤子，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脸也还是五年前那张脸，好看得不像话，就是神色凛冽，目光透着傲慢与不屑。 　　到底没拦住。林香痛得咬他肩膀抓他后背，无济于事，撕裂般的痛感渗透四肢百骸。 　　她咬住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 　　手被叶繁扯开，按在头顶死死压住。 　　“混蛋！你放开！你——”林香哭着骂道，被他猛地一阵蛮力折磨得倒抽冷气，说不出话来。 　　每分每秒都变得漫长难熬。 　　这是叶繁第二回对她用强。 　　第一回是大一暑假，他们吵架，叶繁气得失去理智，压着她强来。 　　那次吵架的缘由，过后想想也是无聊得很。 　　付茗茗拉林香去酒吧，林香不肯，付茗茗自己去了，喝得烂醉给她打电话，她不放心，过去接人，在酒吧看见叶繁，挨着个女的坐得特别近，还有说有笑的。 　　林香气不过，抢了付茗茗的酒喝，被叶繁看到，从酒吧拽了出来。 　　林香问那女的是谁，叶繁说是普通朋友。 　　骗鬼呢。林香在他微信里看过这女人头像，真人没照片好看，估计开了美颜，不过比起一般人，还是漂亮得多。 　　“她就是江芸祺吧？你从小到大的白月光。现在好了，人家回国了，你们长相厮守去吧。”林香想表现得若无其事，可这话怎么听都是酸的。 　　叶繁手机录过林香指纹，她随便打开随便看，有次闲着无聊翻他微信，就看到他和江芸祺的聊天记录。 　　江芸祺说要回国，让叶繁准备接风洗尘。 　　叶繁以忙为借口推脱，只有林香知道，那阵子他没忙别的，尽忙着带她去自己那套公寓翻云覆雨了。 　　江芸祺缠着不放，在群里声讨他不够意思。 　　其实叶繁够不够意思，林香都清楚，她还能不清楚？ 　　他们聊天记录不多，之前差不多一年才聊一次，都是情人节那天叶繁表白，江芸祺拒绝，隔年再表白，再被拒，循环往复。 　　林香看完聊天记录心都凉了。虽然叶繁没做错什么，可她就是难受。 　　难受归难受，她不会找叶繁闹。因为闹也没用。 　　被下药那晚，跟叶繁放纵一整夜，林香回去吃了药，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这一夜也烂在肚子里，她和叶繁从此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还没到一周，叶繁就找来学校了。 　　林香不知道他从哪打听到自己手机号的，也不想见他，随口找了个理由躲着，第二天一出校门，被他碰了个正着。 　　三番五次几个回合下来，等到大一学年快结束，林香被他缠烦了，还是答应了。 　　本来考完试就该回家的，叶繁不让，非要她留京州陪他半个月再走。林香没办法，跟家里撒谎说在学校附近找了个暑期工锻炼锻炼，父母还夸她懂事了呢。 　　林香跟叶繁在一起，最初不是因为喜欢。 　　叶繁缠得紧，初次又给了他，林香觉得两个人都到这份儿上了，在一起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也就没再端着。 　　叶繁在市中心有套公寓，确定关系当晚，就把林香带了回去。 　　那晚林香听了很多甜言蜜语，叶繁声音好听，长得好看，技术又好，林香幸福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昨晚甜蜜的种种，不过是哄她乖乖上床的伎俩。 　　叶繁扔给林香两盒药，一盒紧急避孕药，一盒长效避孕药，让她以后按情况吃。 　　还告诉林香，他们的关系不能公之于众。 　　林香长这么大，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当然不肯了，哭着吵着要走，被他拖了回来，抱着死不撒手。 　　他给林香的解释是，一旦公开关系，他妈肯定第一个跳出来阻拦，到时候来找麻烦，苦的就是林香。 　　被他多哄几句，林香又开始心软。 　　人已经是他的了，还没羞没臊地过了两夜，能怎么着啊？委屈又如何，林香只能忍了。 　　从那次起，林香就知道，跟叶繁在一起，闹是没有用的。他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你不开心他就哄一哄，嘴巴抹了蜜，说什么都能甜到心里，不出半天就能哄好。 　　哄好了再来那么一回，身子饱了，起先那些矛盾也稀里糊涂选择性遗忘了。 　　林香假装没看过叶繁跟江芸祺的聊天记录，忍着不发作，没想到一去酒吧就看见这两人挨着，江芸祺半个身子都快贴他身上了。 　　长这么大，林香就没见过这么装的女人，当那啥还要立牌坊，跟喜欢自己多年的男人称兄道弟，汉子婊的称号非她莫属。 　　故意让叶繁看见自己喝酒，被他拽出去时，林香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借酒劲跟他撒泼，指着他鼻子骂渣男，又指着酒吧门口骂里面那位汉子婊。 　　“你赶紧滚回去找她吧！”林香恨得牙痒痒，没说气话。 　　“她自己坐过来的，还往我身上挤，位置就这么点儿大，我能怎么着？”叶繁双手插兜，靠在车门上，一脸漠然。 　　“你能怎么着？你不会换位置？不会提前回来？不会让她滚一边去？你现在对女人就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以前你追她那么久都没追到，不甘心吧？现在她又回来撩拨你，爽死了吧？行了行了你找她去，别在我面前晃悠，我恶心！我恶心！” 　　林香抱着分手的心态跟他撕破脸。 　　反正两个人在一起，除了睡就是睡，今天终于明白，白月光一出现，照出了她在他心里的原形。 　　要不是江芸祺，她还不知道，自己充其量就是个火包友呢。 　　喜欢叶繁的姑娘多如过江之鲫，他什么也不用做，就有大把女人往上扑。 　　林香不允许自己像她们一样贱。 　　“你少跟我作啊。”叶繁把她按进车里，载回公寓。 　　林香跑不掉，被拖回来压在床上。 　　她不明白自己哪儿作了，明明是他渣在先。 　　整个过程痛得要死，叶繁完全不讲道理，仗着力气大精力好，欺负起她来没完没了。 　　事后抱着她道歉，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林香哭着问他，是再也不会强迫她，还是再也不跟江芸祺来往。 　　叶繁很久很久没作声，最后放开林香，说再也不会强迫她。 　　其实这两个选择就是两把刀，无论他选哪一个，都是往林香心窝子上捅一下。 　　破解的办法就是两个都选，既不会再强迫她，又跟江芸祺绝交。 　　叶繁这么聪明的人，能不懂吗？不过是不想选后者罢了。 　　林香就是在那一刻死心的。 　　以前的事不能想，过多久再想起来心口都堵。 　　林香挣脱不开，由着他欺负。后来其实已经不痛了，久违的快.感将她卷进欲.望的旋涡，身体说不出的愉悦。 　　完事后林香累得精疲力竭，瘫在床上缓着。 　　叶繁坐起来，打开灯，靠在床头，点了根烟。 　　林香这才发现，是自己走错了房间。 　　她记得以前叶繁挺爱喝酒，不抽烟。不过人都是会变的，她也学会抽烟了。 　　养了会儿力气，林香穿好衣服下床，脚还没落地又被背后的人抓着腕子，往里一带，拽回床上。 　　“不是，叶繁，你有病吧？”林香怒了，瞪眼看他。 　　“啊。”他吐一口烟圈，往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弹了下烟灰，半阖着眼看她。 　　“有病就去治，少他妈来恶心我。”林香气得就差往他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上吐唾沫了。 　　这些年她脾气好，会来事，那都是被生活给逼的。夹着尾巴做人，少得罪一个算一个，以后在圈子里也能混得开些。 　　但是到了叶繁这儿，没必要忍着。 　　要说真心深爱过，那也没有。可要说全身而退，更不可能。 　　林香的生命里，已经有了永远也抹不去的，关于他的烙印。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便宜，特贱啊？”林香冷笑着问。 　　叶繁不说话，扔掉烟头，又点燃一根。 　　“你别装哑巴。以前不是特会哄人么？一口一个宝宝别闹，怎么着，现在便宜占完，戏都懒得做了？” 　　“秦一碰你没有？” 　　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林香气笑了，“你说什么？” 　　烟只抽到一半，叶繁给摁灭了，歪着头看林香，又问一遍，“秦一碰过你吗？” 　　“碰过啊。”林香一咧嘴，笑了，眼泪却跟着淌了出来，“比你温柔多了。” 　　她知道他什么心思。 　　料准了她没跟别的男人有过，偏要问出来，逼她亲口承认，最后一丁点尊严都不给她留。 　　果然，话音刚落，叶繁脸色沉了下来。 　　攥着林香的手却不松开，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放了首歌，声音开得老大。 　　山羊皮乐队的Everything Will Flow. 　　这歌以前叶繁就爱单曲循环。又丧又骚。 　　放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 　　“叶繁，还没睡吗？” 　　是秦一的声音。林香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 　　叶繁关掉播放器，冲门口喊：“干嘛？” 　　“芸祺明天也要来给大舅祝寿，联系不上你，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问我来着。” 第7章 借钱 　　“知道了。”叶繁料定林香不敢弄出动静，撒开手，眼角带笑看着她。 　　“行，那你跟芸祺联系一下，省得她担心，我回去睡觉了啊。”秦一的脚步声很快消失。 　　林香大气不敢出，过了很久才起身。这次叶繁没拉她，也没说话。 　　已经凌晨三点，林香那间客房自带浴室，洗完澡躺在床上，体力消耗太大，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被秦一敲门叫醒。 　　“要不你跟大舅说一声，今天我就不跟着去了，礼物回头补上，你替我转交，好吗？”林香穿好衣服开门，理了理头发。 　　秦一盯着她不说话，眼神怪怪的。 　　林香以为自己临时反悔惹他生气了，连忙解释，“我妈还在ICU，我实在放心不下……” 　　秦一点点头，“那行，吃完早饭我送你去医院。礼物你来不及买就别管了，我帮你送。” 　　“太谢谢你了，到时候跟我说一下价格，回头转钱给你。” 　　“林香。” 　　秦一忽然往前一步，直勾勾看着她。 　　“怎、怎么了？” 　　“没事，以后别跟我这么客气，收拾好下来吃早餐吧。” 　　他笑了笑，转身走开。 　　去浴室洗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林香吓一大跳。 　　脖子上两个明显无比的“草莓”，暧.昧得她没眼看。 　　怪不得秦一刚才那眼神……林香羞死了，又怕得心颤，不敢再往下想。 　　幸好化妆包带着的，里面有遮瑕膏，挎包里还有一条薄披巾，在飞机上睡觉时用的。 　　林香把脖子涂满遮瑕膏，又围上披巾，裹得严严实实，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确定一点也看不见淤痕，才敢出去。 　　刚打开门，手机响了。 　　“医生跟我讲，妈要尽快做手术，不然可能有生命危险。”林远平声音里透着疲惫和焦虑。 　　“做，尽快做！别耽误了！”林香一下就急了。 　　“医生喊我至少准备八十万，我算了算，店面盘出去，可以卖个三十万左右，剩下五十万……再慢慢想办法吧。” 　　这几年林远平开馆子赚的钱，大部分给父母花在医疗上了，几乎没有积蓄。 　　林香沉默片刻，说：“手术费我来想办法，店面你先别盘出去。” 　　楼下饭厅人差不多齐了。 　　“林香姐姐你来啦！哎你围这个干嘛，热不热啊？”昨晚大哭一场，又喝了酒，叶芊脸和眼睛都是肿的，不过神情看上去开心很多。 　　她牵着林香的手，对林香亲如自家姐妹。 　　林香装模作样咳嗽几声，说晚上睡觉没关窗，着凉了，颈椎难受得紧，不能受风，只得这么围着。 　　叶馨嫌她这样太丑，忙叫管家去衣帽间找一件高领冰丝料的衬衫来，既能围住脖颈，又凉快透气。 　　林香和叶馨身材相仿，比她稍微瘦些，正好那件白色高领衬衫偏小，林香穿着刚合适，比穿白T恤有女人味多了。 　　“我发现你很适合这种修身的衣服哦，好淑女好清纯，怪不得表哥那么喜欢你！你们赶快结婚吧，这样我就有嫂子啦！”叶芊拉着她的手不住晃荡。 　　“哎哟，想要嫂子？找你亲哥要去。”叶馨打趣道，正巧叶繁下楼了，笑问，“准备什么时候给芊芊找个嫂子啊？” 　　叶繁眼睛往饭厅这边扫，偏偏略过林香，跟没有这个人似的。 　　“早着呢，怎么不问问秦一什么时候找？”叶繁走到餐桌边，在秦一对面坐下。 　　林香坐在秦一旁边，埋头往嘴里塞了勺南瓜粥，烫得一口吐了出来。 　　“当心点。”秦一抽出纸巾替她擦嘴，笑着揉揉她脑袋，“小傻子。” 　　林香缩着脖子，嘴里烫得难受，脸上也火辣辣的，红晕染到了脖子根。 　　小舅妈看在眼里，推了推叶繁，“你看看，人家怕是快了，你呢？” 　　除了埋头吃饼的林香，其余人都笑眯眯等他回应。 　　叶繁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想快还不简单？你们看中哪个儿媳妇，日子定好，我去教堂走个过场就行了。” 　　这话噎得小舅妈一时语塞，撵道：“要抽滚出去抽，一屋子人在这儿吃饭呢！” 　　叶繁拉着脸把烟扔掉，端起杯子喝牛奶。 　　气氛有些尴尬，大舅妈打圆场，笑呵呵问：“叶繁，跟你的混血小女友处得怎么样了？” 　　“分了。”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大家面面相觑，怪不得今天脸这么臭。 　　“没事没事，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伯母给你介绍。”刚好认识几个不错的千金小姐，大舅妈热心当起红娘来。 　　“胸大屁股翘。”叶繁啃了口三明治，眼皮都没抬。 　　他爹坐不住了，咳嗽一声，训斥：“怎么说话的？污言秽语，不成体统！” 　　叶繁提嘴冷笑，“敢情您喜欢飞机场。” 　　他爹筷子一摔，拍桌而起，“你！你这个不知礼数的东西！” 　　“好了！都别吵吵！各退一步各退一步，他们年轻人受国外风俗的影响，言谈举止是开放了点，咱们不能总用自己那套旧思想来约束人家小年轻啊。叶繁，你好好跟你伯母说说条件要求，二十六了，不小了。事业婚恋，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强啊。” 　　大舅苦口婆心劝道。 　　孩子的笑声传来，左嘉宁和林小南正手拉手跟着管家走向饭厅。 　　左嘉宁扑进叶繁怀里，“小南，这是我小舅舅！昨天都没跟你介绍。” 　　林小南仰着脑袋，一脸认真，“你小舅舅长得挺帅的，好像一个明星。” 　　叶芊喜欢死林小南这机灵样儿了，捏捏他的脸，问：“像哪个明星？” 　　林小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对了！我姑姑手机里有那个明星的照片，我让她看看！” 　　以前他偷偷拿林香手机看动画片时，顺便偷看过相册。 　　“林小南，过来。”林香冷着脸，后背手心全是汗。 　　林小南吐吐舌头，撇着嘴走到林香身边，被林香抱到椅子上，狼吞虎咽吃起来。 　　“慢点，没人跟你抢。”这孩子被林远平带得一点家教都没有，林香又羞又气。 　　吃完早餐，一家人准备出发，林香偷偷把秦一叫到房间，硬着头皮跟他借钱。 　　“这是林香手机吗？响很久了，连着一直打过来，可能有什么急事儿，你给她送过去吧。”大舅妈递给叶繁一个屏幕裂了几道的手机。 　　最后把手机送到林香手上的，是叶芊。 　　“我哥说你手机一直响。”叶芊见林香和秦一都在房间，暧.昧地挑挑眉毛，“你俩在这儿干嘛？” 　　“谈正事，瞎想什么呢。”秦一牵着林香出门，下楼跟大舅说了下情况。不出意料，大舅完全没生气，让林香赶紧去医院陪母亲。 　　秦一开车送他们。 　　林小南起得早没睡够，在车上又睡着了。 　　到了医院门口，林香抱着孩子下车，秦一冲她挥挥手，“别着急，我马上去转钱。” 　　电梯里。 　　林香呆呆看着红了又暗的楼层数，脑子里全是离开叶家前秦一对她说的话。 　　“钱我当然能借，只是，林香，你要对我说实话。”秦一表情严肃。 　　林香垂着头，两侧头发遮住了大半脸颊。 　　她知道秦一想听什么实话。 　　“你脖子上——” 　　“叶繁弄的。” 　　林香抬起头，“昨晚芊芊心情不好，拉着我陪她喝了点酒，我有些醉，回去的时候走错房间，进了叶繁房间。叶繁也喝了很多酒，把我当成……我拼命挣扎，正好你过来敲门，跟他说事情，他才清醒了些，发现自己认错人，就放我回去了。” 　　林香半真半假掺和着说，逼自己直视他的目光。 　　说完眨了眨眼，泪珠成串儿滚了出来。 　　“秦一，你不相信我，看不起我，都没关系，但是你先借我八十万好不好？这钱我肯定还！明天我就回京州进组拍戏了，我好好演，勤快点，赚个百八十万应该不会太难，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 　　“傻瓜，你有难处，我还能不帮忙，不体谅？卡号给我，待会送你们回医院，我就去银行转钱。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件事，以后没我在身边，不许喝酒，还有……” 　　“什么？” 　　“明天我们一起回京州，晚上你去我那住。” 　　秦一抱住她，吻着她的头发，声音暗哑，呼吸变得狭促。 　　“林香，我空窗一年半了，忍得有些难受。你可能会觉得恶心，可我是男人，我——” 　　“好。” 　　林香轻轻推开他，笑了笑，眼神幽冷空洞。 　　当下最要紧的，是母亲的手术费。林香想着，笑得更甜了，泪也更多了，“你对我好我知道。往后你说什么我都依。” 　　电梯停在十二楼。 　　林香抱着孩子出来，看见林远平。 　　“吃饭没有？”林远平见她抱得有些累，从她怀里接过孩子。 　　“吃了。手术费我借到了，待会钱就能到账。” 　　“钱已经收到了。你找谁借的？” 　　速度这么快？林香问：“几点收到的？” 　　林远平看看表，“二十分钟之前吧。” 　　二十分钟之前，秦一正在开车，哪腾得出手转钱？ 第8章 干净 　　林小南打着哈欠睁开眼。见他醒了，林远平把他放下，拿出手机翻看短信，八十万确实是二十多分钟前到账的。 　　林香给秦一打电话，那边说刚到银行，找车位停车呢，很快就能转。 　　这时护士过来催他们去交款，尽快准备手术。 　　林香让秦一先别转钱，挂断电话后，翻了翻自己手机。 　　大概吃完早餐那会儿，林远平发来一条短信，问她怎么不接电话，告诉她医生说手术不能再拖了，得尽快交齐八十万。 　　“当时给你发了信息，你就问我卡号。我卡号你不是有嘛？怎么不存一下，省得以后又要问，好麻烦。”林远平说。 　　“我给你回信息了？” 　　“撒子记性哦，自己看。” 　　短信只有两个字：【卡号】。 　　发件人备注的确实是林香姓名，点进去也是林香的号码。 　　可林香压根就没发过这条信息！ 　　回想了一下，她拨通叶芊手机号。 　　昨晚她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那条短信肯定不会是叶芊发的，所以林香没说短信的事，而是问谁让她把手机拿过来的。 　　“我哥呀。我哥说你电话一直响呢。怎么了？” 　　“能给我你哥的手机号吗？有个事想问问他。” 　　“他很傲娇的，以前我很多朋友喜欢他，管我要他号码，我没想那么多就给了，结果被他训得好惨！你有什么事呀？我把手机给他，你们说吧。” 　　“不用不用！”林香赶忙阻止，随口胡诌，“放心吧，你把号码给我，他不会骂的。之前问了他出国方面的事，他让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再联系他，但是又没给我手机号，估计是忘了。” 　　“这样啊，那我微信发你。” 　　林远平带着孩子去交钱，林香独自走到楼梯间，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拨通叶芊发来的那个号码。 　　连着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又用那个号码搜出来微信，申请添加好友，还是没动静。 　　八十万是谁转过来的，林香大概猜到了，不过数额太大，她必须先确认。 　　在医院守了一天，跟医生沟通完手术事宜，林香拖着疲乏的步子回到家，林小南已经睡了。 　　林香亲了亲孩子额头，望着他清秀稚嫩的面庞愣神好久。 　　林远平在门口招招手，示意她出去。 　　客厅吊灯上的小灯泡坏了几个，光线昏暗，照在林香疲惫的脸上，显得更加憔悴。 　　“你在剧组给人写剧本？”林远平坐在她旁边，点了根烟，摸了摸头发，一手油，这几天又忙又累，洗头的功夫都没有。 　　“本来是这么安排的，导演看我适合一个角色，就让我演了。”林香如实说道。 　　“那以后都演戏了？” 　　“看有没有机会吧。副导说我蛮有悟性的，形象也可以。” 　　“女演员容易吃亏，你遭他们欺负没得？” 　　暂时还没有，以后保不准，林香心想。 　　付茗茗跟她同校同寝，她读文学系，付茗茗读表演系。 　　她休学一年，付茗茗就早她一年毕业，已经拍了两部戏，都是配角，但其中一部网剧爆红，好歹混了个脸熟。 　　空闲的时候，付茗茗常跟她说起圈子里的事儿，勾心斗角潜规则，外表看着多光鲜，里子就有多靡乱。 　　“不用担心，我晓得怎么应付。”林香沉默半晌说道。 　　“钱你找哪个借的？”普通老百姓谁能这么快拿出八十万？林远平怕她为了钱走歪路。 　　“一个朋友。哎呀你不要管了嘛！”再问下去她可怎么答？ 　　“我不管？我不管哪个晓得你又要搞出撒子事来。”林远平朝林小南睡的那屋望去。 　　林香不作声了。两手捧着一杯水，杯子在手心里来回转，思绪飘回五年前。 　　避孕药怎么个吃法，叶繁不懂，只知道买回来扔给她，说明书都懒得看。 　　她怕吃出问题，仔仔细细看了遍说明书，又上网查，才知道紧急避孕药不能常吃，长期吃长效避孕药会有副作用。 　　把网上查到的资料截图给叶繁看，叶繁怕她出事，就没让她再吃。 　　措施他来做，可每次都是隔靴搔痒，没多久他就受不了了，搬出安全期那套。 　　安全期到底安不安全，叶繁这种没经验的直男哪里知道。林香更是没经验，被他连哄带骗的，还是妥协了。 　　那年叶繁二十一，精力旺盛血气方刚，林香十八，干净得像张白纸，只知道他在自己生命里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却不知这些印记早已刻进骨血，往后多少年都难以抹去。 　　叶繁在京州大学念经管，林香在京州戏剧学院读文学，一个大三，一个大一，在一起时正好赶上暑假，叶繁成天带她在公寓里放肆。 　　十八岁的林香被引入密林，在这片天地里体验到了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快乐和满足。 　　她不知道，到底是所有年轻男人都有这般旺盛的精力和蓬勃的欲念，还是叶繁在这方面尤为突出。 　　她在沉溺中惶惶不安。 　　有时父母打电话过来，慌乱之中摸到手机却不敢接，等喘息平稳下来，那边又挂了。 　　她打回去，听着父母念念叨叨的关心，胸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 　　母亲问她嗓子哑了是不是感冒了，她羞得脸红如血。 　　电话一挂叶繁就卷土重来，林香捂着嘴不出声，他掰开她的手，问她怎么了。 　　林香泪在眼眶里打转，说不出话。 　　叶繁压着邪火哄了一阵，哄不好，气得穿上衣服就走。 　　林香蜷缩在床上，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会不会娶她。 　　过一会儿他回：不知道。 　　林香又问，不确定娶她干嘛睡她。 　　关机开机关机开机，煎熬了四个小时，才收到叶繁短信。 　　他说今晚不回公寓了，让她自己关好门窗，注意安全。 　　林香哭了半夜，几次想冲进厨房找刀子割腕，又觉得不值。 　　凌晨三点半，哭得头痛欲裂，门口传来动静。 　　叶繁回来了，带着满身酒气。 　　林香问他回来干嘛，他上床欺身压来，痞笑着反问：“你说干嘛？” 　　林香扑腾了几下，没用，狠狠在他肩上咬一口。 　　“艹，你丫属狗啊！”叶繁皱着眉骂。 　　林香眼里雾蒙蒙的，隔着泪看他，明明看不清，脑子里却分毫不差地浮现他骂人的样子。 　　“你去哪了？”林香捧着他的脸问。 　　“百乐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会所。 　　“去那干嘛？” 　　“喝酒。” 　　“跟谁？” 　　“朋友。” 　　问到这林香就不敢问下去了。 　　百乐汇是有公主的，公主也有出台的。 　　叶繁猜透她的心思，轻轻弹她个脑瓜崩，“放心，我嫌脏。” 　　林香忽然就懂了，他这么爱干净的人，跟她在一起，就是因为她够干净。 　　“叶繁，你会跟我结婚的对吗？”她抱紧他，厚着脸皮逼问。 　　“不知道。”还是那句话。 　　“我要是缠着你不放呢？以后你要是不娶我，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是认真的。 　　“那你试试啊。”叶繁笑了，弯着手指刮了刮她鼻梁，像是在逗猫。 　　“试试就试试。你要是始乱终弃，我就找媒体，曝光我们的事，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这是她目前为止想到的最佳办法。 　　叶繁不说话，看着她笑。 　　她也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他这样子，看上去智商就很高，怎么斗得过啊。 　　大三下学期，林香听了场演唱会，女歌手在台上唱完一首歌，歌里每个字都刻在她心上。 　　听完演唱会，她把其中一句歌词设置成了微信签名。 　　手机响了一声。林香从回忆中醒来。 　　微信有新消息，叶繁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钱是你转的？】林香立马打字问。 　　【嗯】秒回。 　　【我尽快还。】欠钱欠人情，林香难受死了。 　　等他回复时，秦一打来电话。 　　“今天很想你。”秦一对她不再遮掩，言谈放开了许多。 　　林香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钱什么时候转？”秦一问。 　　林香看看林远平，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不用了，我哥已经借到了。” 　　秦一不放心，“够不够？要是还钱压力大，我先帮你们垫上吧，不用着急还。” 　　林香道了好几次谢，秦一有些生气，怪她跟他太客气，生分得很，听她声音疲惫，又心疼起来，催她快睡。 　　放下手机林香就睡着了，没几分钟又被铃声吵醒。 　　“林香姐姐，你快救救我！今天差点被烦死！”叶芊大声嚷道。 　　“怎么了？”林香揉揉眼睛，耐着性子问。 　　“我哥那个混血小女友来南城了，早上直接杀过来找我哥复合！” 　　“……” 　　“我哥呢，有个青梅竹马小姐姐，叫江芸祺，比他大三岁。他以前一直喜欢人家，可是人家不喜欢他。芸祺姐今天也来给大伯祝寿，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混血妹忽然跟我哥和芸祺姐吵了起来。” 　　“为什么？” 　　“她发现我哥背上有很多抓痕！就那种，额，你知道的，被女人抓过的那种痕迹嘛。刚好我哥今天早上一直和芸祺姐在一起，所以她怀疑他俩有奸情！” 第9章 硬气 　　林香瞌睡一下就醒了。 　　“你在听吗？”许久没听到回应，叶芊以为她睡着了。 　　“嗯。”林香很轻很轻地叹一口气。 　　“混血妹吵得鸡飞狗跳，开始我哥都不搭理她，还解释说背后不是芸祺姐抓的，混血妹就说好，不是是吧？那谁抓的谁被车撞死！ 　　“还用英语骂了很多难听的话，反正骂得好脏啊。芸祺姐脸上挂不住，我哥也忍不了了，当时我们在吃午饭，他气得端起茶往混血妹脸上泼，然后杯子往她脚边一砸，就走啦！ 　　“我们家谁也不待见混血妹，我哥更是躲她躲得没影。她知道这回真把我哥惹毛了，又反过来求他，被他各种拉黑，就把魔爪伸向我！一直缠着我让我帮她，哎，林香姐姐，怎么才能甩掉这个讨厌鬼啊？” 　　混血妹晚上在叶芊房间不肯走，怎么骂都死皮赖脸守在那，逼她去找叶繁求情。 　　叶芊打心眼里不喜欢混血妹，图清净假装答应，这才摆脱掉。 　　默默听完叶芊吐槽，林香实在无话可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别理她就好了。” 　　“她让我帮她跟我哥求情，鬼才会帮她！就算帮了，我哥那性子，能原谅她才怪。可是以后她肯定还会跟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我。” 　　“让你哥跟她说清楚吧。” 　　“我哥说得够清楚了，让她滚，永远别再出现。你说她脸皮怎么那么厚啊？不过也怪我哥太帅了，从小到大追他的女生那么多，有的脸皮比混血妹还厚。我哥颜值在京大附中一直是神话，多少年了，还是扛把子级别的，难怪混血妹这回死不撒手。” 　　林香没接话茬，“赶紧睡吧，熬夜伤脸。” 　　叶芊听出来她想挂电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呀？可我真的好想跟你聊天哦，我所谓的闺蜜，都是塑料情，没有真正交心的。家里人又都把我当小孩，只有你，真心跟我平等相处……” 　　看来千金小姐也是有难处的，林香温柔劝道：“有空我陪你好好聊，乖，先睡觉。” 　　叶芊听话去睡了，她却再也睡不着。 　　如果叶繁跟江芸祺没发生过什么，那他后背抓痕的罪魁祸首，就是林香。 　　她不懂叶繁到底想干嘛。 　　又要强迫她又要借钱给她。打一巴掌给颗糖？ 　　动机呢？余情未了吗？这理由林香自己都不信。 　　叶繁连心都没有，哪还有情。 　　林香坐起来抽烟，浑浑噩噩熬到天亮，一早把林小南送去幼儿园，然后和林远平去医院等手术。 　　手术做了大半天，听到医生那句一切顺利，兄妹两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下。 　　“哥，爸妈这边，还有你和林小南，该花的钱不要省，那八十万我来还。”林香怕林远平压力太大，这几天他肉眼可见瘦了一圈。 　　林远平没吱声，就算他想还，也还不起。上有老下有小，都是花钱的大头，这份债只能交给林香还了。 　　“自己小心点，不要被别个占便宜，要是受欺负就回来，大不了我们再盘个店，你来卖串串。” 　　林香噗嗤笑出声，硬生生把泪憋回去。 　　在老家益川，串串是家喻户晓人见人爱的美食，她从小的最爱。 　　十五岁以前，林香最大的梦想就是开店卖串串，一边卖一边吃。 　　学校门口的小摊贩做好现成的串串摆着，放学她就买几根，美滋滋吃完再回家。 　　父亲嫌外面做的脏，不让她买，有次父女俩撞见，林香嗖地扔掉手里的竹签，还是被父亲看到，没逃过那顿训。 　　训完父亲开始研究串串的秘方，亲手给她做。别说，出自父亲之手的串串可比外面卖的好吃得多。 　　可惜林香小时候好吃懒做，从来不学学父亲的秘方，后来父亲出事，她再没尝过那种味道了。 　　来到父亲的病房，林香静静守在病床前，待了很久才离开。 　　秦一来医院接她，林远平要去幼儿园接孩子，就没跟着去机场送他们。 　　飞机起飞后，秦一指了指窗外，林香扭头看去，一个吻猝不及防印在了额头。 　　“这次回去，我要拍个短片，就在你们剧组隔壁。”秦一笑道，眼神像是在问，惊不惊喜？ 　　不惊喜也得装出来，林香点点头，咧嘴笑了笑，一低头，嘴角的弧度就消失了。 　　到京州时天色已暗。 　　“我有套房子离机场不远，今晚我们住那儿吧。”秦一牵起她的手，说。 　　林香脚步放慢，纠结着要怎么拒绝。 　　他搭桥帮她解决了林小南的事，算一份恩情，又爽快答应借钱给她，说明已经不拿她当外人。 　　当时同意今晚跟他住，是怕他不肯借钱，现在钱借到了，直接拒绝怎么都像是过河拆桥。 　　正犯愁，手机响了，来电号码林香没备注，但她知道是谁，心里惊了一下，挂断电话。 　　秦一问怎么不接，她说是诈骗电话，打过好几次。 　　走到行李处，林香皱着眉捂着小腹。 　　“怎么了，不舒服吗？” 　　“肚子有点疼，应该是来那个了。” 　　林香声音放低，听上去很虚弱，转身走向洗手间。秦一赶过去扶她，被她拒绝，让他回去等行李。 　　走到洗手间里面，林香从包里拿出手机，回拨过去。 　　“卡号发我一下，钱我分期还你。”林香对着镜子把头发拨乱，又用纸巾抹掉口红，气色一下就黯淡下来，看上去跟经期的憔悴状态别无两样。 　　那边没说话，只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问你卡号呢！”怕秦一在外面等太久起疑，林香又急又气。 　　“打游戏。”又是一阵噼里啪啦键盘声。 　　以前林香最烦他打游戏。 　　有次在公寓里待着无聊，找了部电影让他陪着看，他游戏打得起劲，不肯陪。 　　林香生气，晚上说什么也不让他碰。他又找出那电影陪她看，她赌气说已经没了兴致。 　　叶繁不明白，看个电影要什么兴致？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又是一通吵。 　　想起他打游戏那样子就来气。 　　林香没好气，“不给卡号刚才打我电话干嘛？” 　　键盘声终于消失，“你今晚住哪？” 　　“宾馆。干嘛？” 　　“跟谁？” 　　林香冷笑，“秦一啊，还能跟谁。” 　　叶繁拿起烟盒，抖出一支烟叼嘴里，把烟盒啪地扔桌上，“你俩处得挺好呗？” 　　林香耐心都快被他耗光了，“你别没完没了的啊，卡号给我别磨唧。” 　　那边倒是有耐心得很，“我在景兴这边，你过来再说。” 　　景兴是叶繁那套公寓所在的小区，他在京州房子好几套，以前只带林香去过那。 　　林香还能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脸都气歪了，“找你的江芸祺和混血妹去，少在这黏糊我。” 　　叶繁笑了，“林香，没记错的话，前天晚上你腿张得挺开啊。你现在是秦一女朋友，他还碰过你，那你大半夜爬我床上干嘛呢？是不是他满足不了你啊？” 　　林香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一手撑在洗手池上，缓了缓。 　　“叶繁，你到底想干嘛？” 　　“睡你。” 　　“叶繁，你没必要这样。你不喜欢我，我跟秦一分手就是了，退出你们的世界。你没必要这样恶心我。” 　　林香眼泪吧嗒往下掉。 　　“你知道我不爱听废话。来不来？” 　　林香紧紧攥着手机不作声。 　　“行，那你今晚好好陪秦一。待会我跟他说说你哪里最敏感，行不行就看他自己悟性了。” 　　“叶繁。” 　　转过身，背靠在洗漱池边，林香轻轻唤道。 　　“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道歉。” 　　果然，他笑了笑，“那我再问一遍，秦一睡过你吗？” 　　林香闭上眼睛，“没有。” 　　“今晚来不来？” 　　林香顿了顿，反问：“叶繁你缺火包友吗？” 　　那边不作声。 　　“我看你挺缺的。不过不好意思，我不缺。咱俩那些破事儿，你爱跟谁说跟谁说，发通稿买热搜都没关系，我林香不怕丢这个人，你也别想拿这个威胁我。实话告诉你，大一那会儿我就喜欢秦一了。 　　“现在他回来找我，我反而看得很开，能在一起是缘分，走不下去不强求。你去跟他说吧，他怎么看我，我无所谓。这年头笑贫不笑娼，我只想好好赚钱，少拿贞洁两个字来压我。” 　　说完林香就把电话挂了，走出去看见秦一已经取到行李，在外面等着。 　　“怎么这么久，没事吧？”秦一发现她脸色很差。 　　“来那个了，今晚就不去你那住了。我先回宾馆，这两天净忙别的，台词都没背。”林香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她确实没背台词。 　　秦一送她回剧组附近的宾馆，嘱咐了一通才离开。 　　这就是秦一和叶繁的区别，秦一从来不会强求人。哪怕他有要求，也会商量着提出来。 　　叶繁不。叶繁总是由着自己性子硬来。 　　他不喜欢林香穿热裤超短裙，趁林香不注意就全都扔掉。 　　有次班里一个男同学微信上跟林香闲聊，叶繁直接在她朋友圈发了张图片，白底黑字——“已有男友，财大器粗”。 第10章 截胡 　　这条朋友圈发出去不到两分钟，林远平电话就轰过来，问她是不是被盗号了。 　　林香一头雾水，说没被盗啊，林远平骂她脑子进水不知羞耻，她挂电话进微信一看，傻眼，下面一溜评论队形整齐——“牛逼还是我们香香牛逼啊！（抱拳）” 　　急得林香手忙脚乱删掉，又发一条“澄清”，说刚刚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叶繁不高兴，“有什么好删的？那张图有问题吗？” 　　林香气得哭，“你发那个，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别人怎么看我？丢死人了！” 　　叶繁死不认错，“你是不是有男朋友？我是不是财大器粗？实话实说有什么好丢人的？” 　　说又说不过他，跑出去又被他抓回来，林香哭得惨兮兮。 　　“你对外不肯认我，凭什么要我对外认你啊？你不能，你不能仗着自己有钱长得帅，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时候林香虽然读的文学系，口才却极烂，骂人都拙劣得可爱。 　　叶繁忍不住笑了，被她反手一个枕头扔脸上。 　　“笑什么笑？你还有没有良心！良心不会痛吗！”林香哭得喘不过气。 　　叶繁知道这次玩大了，悻悻地跑去买了好些东西，回来当作礼物送她。 　　那些包，首饰，裙子，全是名牌，单价不低于五千。 　　叶繁想着，这回怎么着都该开心了吧，谁知道东西一给她，她还翻脸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在一起，图的就是这些？”林香抹着泪，抽抽搭搭问。 　　“哎你怎么跟个事儿妈一样啊？给你你就拿着，哪儿那么多想法啊，莫名其妙。”女人真可怕，叶繁发现，这辈子都不结婚的决定简直太对了。 　　“我不要，谁爱要谁要。”林香背过身去。 　　“不要拉倒。”叶繁把东西全扔进了垃圾桶。 　　林香还在房间哭，他懒得哄，戴上耳机玩游戏，半夜才回房间，看见林香躺床上睡着了，脸上泪痕未干。 　　他坐在旁边，看着这张清秀单纯梨花带雨的脸，心里某个地方忽然柔软下来。 　　林香第二天清早，发现饭桌上多了豆浆油条，知道他这是在让步求和，可气还没消，对他还是冷冷淡淡。 　　“不想要名牌，那要不要去吃点好吃的？”叶繁凑过来抱她，扑了个空。 　　“我想吃串串。”人家给台阶下，再端着就矫情了，林香没让他抱，但也没再沉默。 　　叶繁从小在京州长大，虽然去过益川旅游，可去的都是高级西餐厅，从不吃火锅之类的当地美食，不知道串串是什么。听完林香解释，嫌弃地撇撇嘴，“那玩意儿不干净，别吃了。” 　　林香瞪了他几秒，默默回屋。 　　过一会儿听见他敲门，“出去吃饭。” 　　林香问：“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林香欢天喜地开门，跳到他身上，两腿盘在腰间，在他脸上一顿猛亲。 　　“你愿意陪我吃串串？” 　　“你吃，我看。” 　　也行。林香心想，去那种地方，真是难为他了。 　　准备从他身上下来，他不让，抱她回床上，俯身压了过来。 　　“晚上吧，我现在好饿。”林香双手抵着他肩膀，不让他贴近。 　　“我也饿。”滚烫的唇一路蜿蜒而下。 　　剧本一页页翻过，林香眼睛盯着一行行字，什么也看不进去。 　　现在想想，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太好得到又太好哄了，他才那么不珍惜。 　　快凌晨心才静下来，逐字逐句背台词。这几天睡得太少，不知不觉眼皮合上沉入梦乡。 　　清晨六点的闹钟把林香从沉睡中吵醒。正要关掉，立马想起八点就得回剧组，赶紧爬起来梳洗，早餐也没吃就往剧组赶。 　　瑜妃这个角色戏份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部分戏林香还撑得起，有些比较难演的剧情，还得靠导演给她慢慢讲戏。 　　从编剧助理转为演员的过程起初并不顺利。 　　程广海回来找导演要人，导演说你不是把人家开了么，又要回去算什么事儿。 　　程广海说我就是发发脾气，这姑娘以前写的剧本儿我看过，很有天赋，国内编剧有水平的不多，她好好培养肯定是个好苗子。 　　导演不肯放林香回去，林香自己也不愿意，程广海暴跳如雷，嚷嚷着尥蹶子不干，被导演拉着喝了顿酒，好说歹说挽留住了。 　　“要不演完这剧你来我工作室吧，以后不用给我写分场，先跟他们一起写网剧。”程广海觉得林香是可造之材，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她走。 　　林香琢磨着怎么回复才既能表达感恩又让对方不好坚持。 　　“程老师，您干这行的您知道，编剧只有做到顶尖才能赚大钱。演员来钱快，十八线的多跑几个龙套，赚的零头都比不知名的小编剧全款多。我现在缺钱，陈导给我机会演戏，我想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她把话题引到这来，不主动卖惨，等着程广海自己来问。 　　果不其然，程广海听完，皱了皱眉，“你现在很缺钱？” 　　林香点了下头，不说话。 　　“怎么回事？”程广海这人，什么事都喜欢问得明明白白。 　　“我妈心脏不好，手术费要八十万，钱是借到了，不过我得赶紧还。”林香淡淡说道。 　　程广海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看她的眼神却温和了许多。 　　林香还是头一次在“窜天炮”脸上捕捉到慈爱的神色。 　　这位五十岁的前辈鲜少显露慈眉善目的一面，林香看着他，一时想起父亲，眼眶不觉红了。 　　“我女儿心脏也不好。跟这玩意儿有关系的病确实挺花钱。”程广海望着远处，目光低沉下来。 　　“您女儿多大了？”林香以前从没听他提起过女儿，有些好奇。 　　“跟你一样大。”程广海笑了笑，指指天上，“如果没去那儿的话。” 　　林香愣了愣，顿觉失言。 　　“回去好好背台词，过几天抽空跟我回趟家，你师母和你是老乡，益川菜手艺一流。”程广海笑着走开。 　　站在原地发呆许久，林香心情沉重地回到化妆室。 　　剧组拍摄进度赶，林香没时间没精力想别的，秦一在隔壁剧组拍短片，忙得焦头烂额，为了保证工作效率，两个人挨那么近也没见面。 　　这十天叶繁也消停了，没再骚扰她。上次硬气怼他一回，看来还挺有效。 　　拍戏间隙林香偶尔玩玩手机看看微信，前天叶繁发了条朋友圈，什么也没写，只有一张电影剧照。 　　林香看过那部电影，《闰年》。 　　在爱尔兰有个传说，每个闰年的二月二十九号，女人跟男人求婚就会成功。 　　那次林香就是想跟叶繁看这部电影，结果因为游戏搞得不欢而散。 　　和好以后，他们还是一起看了。 　　看完林香感动得直哭，叶繁笑她入戏太深。 　　“等下一个闰年，我们去爱尔兰好不好？”林香钻进他怀里。 　　“去那干嘛？”其实她那点小心思，叶繁门儿清。 　　“我要在二月最后一天跟你求婚。”林香认认真真说道，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叶繁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手指套在她长发上打着圈。 　　“你怎么什么都信啊？” 　　林香鼻子一酸，心有执念，可不就什么都信了。 　　“去不去嘛？”林香撒娇。 　　“想去就去吧。”他无所谓。 　　剧照上，男女主面对面站在街头，阳光明媚，爱意温柔。 　　林香盯着这张剧照愣了一会神，然后关掉微信，把手机扔回包里。 　　在剧组林香咖位只比龙套群演大那么丁点，她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做人八面玲珑，做事尽心尽力，虽说是新人，但很快就跟大家搞好了关系。 　　有些不喜欢她的同事，见她人缘这么好，也不敢明面上给她使绊，顶多背后嚼嚼舌根。 　　组里跟林香关系最好的，要属饰演女主的那位大花，韩子青。 　　韩子青比林香大整整十四岁，出道前把年龄改小三岁，平常保养得好，完全看不出真实年龄，甚至比改过的年龄看着还要小些。 　　林香嘴巴甜会来事，每天把韩子青哄得高高兴兴的，跟她自然比别人亲近。 　　就在林香以为前途无量未来可期的时候，一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炸碎了她所有美好的愿景。 　　她被截胡了。 　　辛辛苦苦拍到第十天，晚上收工后，陈导把她叫到一旁，万般无奈地告诉她，瑜妃的角色，投资人指定要换成另一个十八线小嫩模，态度还很强硬。 　　“靠，戏都拍了这么多场，说换就换，谁特么这么牛逼啊？”韩子青替林香愤愤不平。 　　“亚新突然撤资，幸好林叶传媒接手了，不然这戏铁定拍不完，大家都得卷铺盖回家。不过人老板接手也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让他的人来演瑜妃。这事儿林香一点错也没有，惨就惨在太倒霉，碰上个带资进组的。” 　　陈导抽烟叹气，那位嫩模压根就不会演戏。 　　“林香挺缺钱的，她妈做手术开销不少呢。要不你再去通融通融？”错过这个机会，韩子青着实替林香可惜。 第11章 饭局 　　韩子青帮林香说情这事儿，林香是不知道的，她和导演谈的时候，林香正躲在化妆间哭。 　　这部戏算大制作，准备上星，搭档的演员都有实力，片酬也不低，无论从哪方面看，对林香而言都是益处多多。 　　运气好说不定能小爆，林香每天累得快虚脱，就指着这个动力撑下去，没成想半路出了茬子。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她没法接受。 　　可导演的意思很明确，不换人，新的投资方就撤资，那时候大家都玩儿完。 　　林香整个人蜷在椅子上，抱着双腿，头贴着膝盖。原本就瘦，这些天又累瘦了五斤，现在缩成一团更是显得娇小无力。 　　“喝点儿吗？”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她抬起头，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 　　是道具组的方煦文。 　　“我来这送东西。刚出去一趟，顺便买了几瓶。”方煦文递给林香一个袋子，里面放着几瓶椰汁。 　　之前她买了几箱放在片场，说自己最爱喝这个，谁想喝自己拿。 　　温柔自然大大方方，少有不喜欢这样的。方煦文看在眼里，暗自记下她的饮食偏好。 　　“谢谢。”林香没跟他客气，接过袋子，拿出一瓶拧开，自己却不喝，递给他，“辛苦你了。” 　　方煦文脸微红，伸过去的手颤了颤，握住瓶子时指尖碰到她指尖，心也跟着颤一下。 　　“忙去吧，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林香勉强扯出一个笑。 　　方煦文想安慰她，正要开口，化妆师晓莉走了进来。 　　“林香，有个帅哥来片场找你，听说是隔壁组的导演呢。”晓莉还没听说林香被截胡的消息，笑呵呵说着，忽然看见林香满脸泪痕，惊道：“怎么了这是？” 　　林香难受得说不出口，方煦文使了个眼色，示意晓莉别问了。 　　晓莉知趣闭嘴，林香擦干眼泪离开。 　　秦一站在片场外的巷子口，等了会儿不见她来，正要打电话，就看到她小跑着赶过来了。 　　“傻瓜，跑什么啊？”秦一擦去她脸颊的细汗，挨近了才发现她眼睛红肿着。 　　“我手机没电了，怕你等得急。”林香跑得有些喘。 　　“你哭了？”看上去还哭得很惨。 　　林香想跟他倒苦水，又怕这事影响他心情，毕竟片子还没拍完，他作为导演任重道远。 　　摇摇头，林香笑着说：“刚拍完哭戏，别担心。” 　　秦一牵起她的手，她立马抽出来，心虚地四处张望。秦一想起来这里都是同行，八卦绯闻传得最快，林香不喜欢暴露隐私。 　　他自觉后退两步，隔出距离，才说起正事。 　　“我们拍摄进程调整了一下，明天出发去益川天沟景区取景。这个计划是临时想到的，大家商议过后决定先把那边的景拍完，否则过了这个季节，就没那么漂亮了。” 　　“去多少天？” 　　“一周左右吧。你会想我吗？” 　　秦一的眼睛追着她目光看，不许她乱躲。 　　这会儿正是难受的时候，林香真想有个肩膀靠一靠，有人抱着哭一哭。 　　忍了又忍，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好好照顾自己，大地震之后天沟有些地方还没复建好，别去太危险的地方。也要注意山体滑坡——” 　　“林香。”秦一打断她的话，“问你呢，你会想我吗？” 　　坦白讲，林香也说不准。 　　喜欢秦一的日子隔得太久远，中间还横梗着一段放纵的时光，她早已辨认不清自己的内心。 　　秦一还是从前那好看的眉眼，待她更亲密，这不是曾经梦寐以求的吗？ 　　林香低头，看着月光下的影子，很久都不作声。 　　秦一心慌，“林香，你不喜欢我了吗？” 　　“也不是……” 　　“那你怎么——” 　　“我心里有点乱。”林香幽幽看着他，哭过的眼睛还是润的，我见犹怜，“分开太久了，有些感觉，我不是很确定……” 　　“是我着急了，我应该，应该给你一点时间。”秦一心里难免失落，自责道。 　　“那我们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让我想一想，好吗？”他们在一起太快了，当时在叶家，林香连个缓冲的过度也没有，为了摆平林小南的事，只能顺势答应他。 　　不管是不是自愿，那会儿总归默认了。 　　后来叶繁用强，她反抗过，没逃脱。劈腿这事板上钉钉。 　　林香为求自保处处讨巧，但并不是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以她现在的心情和处境，逼着自己跟秦一在一起，压力只会更大，不如趁这次分开，彼此先冷静。 　　秦一送她回宾馆，临走前想亲吻她脸颊，又想起他们现在已经退回朋友关系，只能像从前一样，揉揉她的头。 　　穿过走廊，林香正往房间走，半路上被韩子青叫住，跟着一起去了林香房间。 　　“换角的事儿我听说了，真是欺负人！”韩子青抱着胳膊坐下。 　　林香递给韩子青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这种事在圈里很常见吧，要怪就怪我运气不好。”林香靠在窗边，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苦笑。 　　韩子青拿起她的烟盒看了看，便宜牌子。 　　“试试这个。”等她抽完，韩子青把自己那盒七星蓝莓爆珠扔过去。 　　林香一试就上瘾了，淡淡的烟味里混夹着蓝莓果香，很舒服。 　　“接下来什么打算？”韩子青问。 　　“不知道呢，可能休息两天去找程老师吧。”林香深深吸了口烟，吐出来，盯着那股白色烟雾愣神。 　　韩子青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老陈找过那个投资商了，明天约了个饭局，主要演员都去。” 　　“我也去？”林香扭头看韩子青。 　　“嗯。剧组陪投资人吃饭很正常。”韩子青伸手把林香鬓角的碎发理到耳后，“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白天也好好休息，养好精气神。出发前找晓莉给你拾掇拾掇，她化妆可以的。” 　　韩子青没摆在明面上的话，林香也听懂了。 　　沉默一阵，她开始抽第三根烟，“子青姐，只能这样吗？” 　　韩子青反问：“你还想争取这个角色吗？想就去饭局，不想就去找程广海。” 　　默默看了林香半晌，韩子青淡笑，“你比那个小嫩模漂亮多了，想把角色抢回来，不难，就看你有没有心去抢了。” 　　见她不说话，韩子青拍拍她肩膀，“刚才你自己也说了，这种事圈子里很常见。我入行那会儿也放不开，日子久了，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要想往上爬，对自己，对别人，不狠一点怎么行？ 　　“林香，当演员还是当编剧，你想清楚了吗？” 　　演员来钱快，但是很容易陷入泥潭；编剧相对干净很多，但是来钱慢。 　　“瑜妃这个角色话题性很强，八成得小爆，你自己权衡。”韩子青不再多说。 　　林香心里纠结，含含糊糊把自己跟叶繁和秦一的事倾诉出来，真实姓名和时间节点没透露。 　　“我受不了自己劈腿，现在要我为了抢角色被潜，我更——” 　　“知道你为什么受不了自己劈腿吗？”韩子青提起唇角，轻轻摇头，看林香像看个孩子，“因为你不爱他。劈腿的确有负罪感，可促使你提出分手的根本原因，是你根本不爱他。你要是爱他，被别人强迫以后，愧疚归愧疚，肯定舍不得分手。” 　　韩子青站累了，脱掉高跟鞋，坐在林香床上，“林香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跟我以前特别像。你心大能忍，你为什么忍？你真的心甘情愿在忍吗？恐怕不是吧？你的欲.望写在你的行动里，你的行动告诉我，你努力工作，谁都不得罪，就是为了往后更好地往上爬。只要你有这个欲.望，不管你选择演戏还是写剧本，最终都要为了爬上去出卖自己。” 　　太荒谬了，林香难以接受，也不相信，“所以只能靠被潜来达到目的吗？天道酬勤呀！” 　　韩子青揉揉肩膀，笑了，“只是去吃顿饭喝喝酒，你想那么多干嘛。小孩子才相信这个世界非黑即白，我们成年人要懂得利用灰色地带。天道酬勤是没错，你妈手术费八十万，要是没人借给你，你得勤奋几年才攒得够？说句不好听的，你爸妈以后再出什么事儿，需要用钱，那会儿没人借你了，你勤奋有个屁用！ 　　“姐姐告诉你，勤奋也得做选择，也得讲方法。你先把瑜妃这个角色抢回来，再勤奋，这就算使对劲了。否则以你这个不上不下的姿色，十年八年都难混出头！你去写剧本儿，不靠关系不上位，一个本儿想卖二十万，少说也得先吃五年苦！” 　　韩子青说得口干舌燥，喝下大半杯水。 　　静静抽完手上的烟，林香扔掉烟头，拢了拢头发，“子青姐，这回这个投资人，你知道是谁么？” 　　听她这么问，韩子青知道她被说动了。 　　“这个老板一直没露面，投资和饭局的事都是他助理在谈，还不让老陈透露他身份。搞不好又肥又丑，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韩子青一脸同情地看着林香。 第12章 陪酒 　　半夜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的，林香听着雨声困意渐渐袭来。 　　前阵子太缺觉，再睁眼时已经下午三点。洗完澡换上昨晚特意挑好的裙子，穿着五厘米细高跟，去组里找晓莉。 　　昨晚林香走后，晓莉才从方煦文那听说换角的事。今早韩子青特意打过招呼，给她好好拾掇一番。 　　“这头发不长不短耷在肩上，太直太卷都不好看，做成那种微卷又带点凌乱感的发型怎么样？” 　　“行，你看着来。” 　　晓莉见她情绪稳定，心情看着也不错，试探道：“香香，那事儿定了吗？” 　　林香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没呢。” 　　听见事情有转机，晓莉替她高兴，“呀，那你抓住机会好好争取啊！以前我给新资方捧的那个小嫩模做过造型，靠，咖位不大脾气不小，颜值嘛一般般，能力嘛又没有，真不知道哪个金主这么眼瞎。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强捧遭天谴！” 　　林香心想，对手要是强悍一点，她无话可说，败给这种纯靠金主抢资源的，她真的不服气。 　　可笑的是，现在自己跟小嫩模又有什么区别？小嫩模抢角色，她抢金主，无非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新发型做出来意外好看，晓莉给她配了个清新自然的素颜妆，比戏里的妆容还吸睛，组里谁见了都要夸几句。 　　做完妆发已经快六点，韩子青他们收工先去了饭店，林香微信上问了具体位置就打车过去，找到包间。 　　门一开林香就愣了。 　　韩子青他们压根不在这里！ 　　这一桌人，林香只认识副导。 　　林香看看副导，又看看其他人，有点懵。 　　“哎你怎么来了？”副导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 　　“子青姐让我来的呀，说跟大家一起吃个饭，熟悉熟悉。”林香面上掩住了慌乱，笑得甜甜的。 　　副导表情若有深意，“子青姐啊……来来来，站着干嘛，过来坐啊。” 　　已经没椅子了，副导让服务员又加了个椅子，往正位旁边放，“林香，你坐这儿吧。” 　　说完冲正位上的人笑道：“厉骁，林香可是我们剧组的组宠，人家组宠都坐你身边了，够给面儿吧？” 　　副导看上去跟这个厉骁关系不错。 　　厉骁笑一下，没说话，抬眼打量林香。 　　林香被他看得脸红，低下头，想起韩子青说过，这种时候一定要放得开，千万不能怯场。 　　“组宠明明是小美，我算不上的呀。”小美是韩子青养的那只人见人爱的布偶猫。 　　她声音比平时嗲了几分，却又嗲得恰到好处，甜而不腻，一桌的男人听得骨头都酥了。 　　“厉总，你别听我们副导瞎说，他又拿我打趣呢。”林香莞尔一笑。 　　厉骁眼神没离开过她，看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新投资人长得比想象中好看多了。 　　高大英俊，就是眉目间透着股狠劲，帅得太凛冽，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你叫林香？”厉骁饶有兴趣盯着她。 　　林香点点头。 　　厉骁终于把眼睛挪开，掏出烟点上，跟别人聊了起来。 　　包间里男人居多，除了林香，另外两个女人不知道是这些老板带来的助理还是小蜜，见她们都安安静静的，林香也不敢多话。 　　上菜后林香主动给厉骁敬酒，小小的白色瓷杯灌得满满的，一口喝完，难受得要死，还强颜欢笑，“厉总我干了，你随意。” 　　厉骁还真是很随意，看着她喝完，自己却放下杯子，一点没喝。 　　两杯白酒下去林香已经上头了，脑袋发晕，看谁都带重影，去了趟洗手间，想用冷水洗把脸清醒一下，又看见镜子里自己那张带妆的脸。 　　双手撑在洗漱池上，闭着眼缓了会儿，猛地摇了摇头，逼自己清醒一些。 　　出去时脚还是打颤，扶着墙走，面前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林香一抬头，就看到厉骁那锐气逼人的眉眼。 　　“厉……厉总。”林香强撑着挤出一个媚笑。 　　“还记得我吗？”厉骁一手勾住她的腰，转身将她压在墙上。 　　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包裹着林香，她不敢看他灼热的眼。 　　“我们在哪见过吗？”她完全没印象。 　　“你猜？”厉骁捏着她下巴，往上抬，逼她与自己对视。 　　做戏就做足，林香心一横，抬手勾住他脖子，侧着头睨他。 　　“我最傻了，总是记不住事——唔！” 　　话还没说完，一双炙热的唇封住了她的口。 　　暴烈而蛮横的吻，横冲直撞的裹挟几乎将她的呼吸抽空。 　　高大的身躯也欺压过来，抵得她快窒息了。 　　“林香！” 　　一声大喊激得她清醒过来。 　　厉骁终于放开她，转脸看着前面的人。 　　韩子青这才看清这男人是谁，忙赔笑道：“厉公子呀？好久不见了，厉董事长最近怎么样？” 　　厉骁瞥她一眼，迈着大长腿走开，“我爸怎么样，这不是最该问你么？” 　　韩子青装作听不懂，等他背影消失在走廊，才把林香拉进洗手间。 　　“你怎么回事？我们在包间等好半天不见你来，跑这儿撩人了！” 　　“你们在包间？” 　　林香一脸懵。 　　韩子青掠她一眼，“大家伙都在那等着呢，菜上完了你还没来。” 　　林香赶紧翻包，拿出手机一看，韩子青发来的包间号是201，她去的是210！ 　　“哎呀，我走错了，去到厉骁他们那了！” 　　“你呀你，聪明起来是个精得很，迷糊起来气死人！” 　　“副导也在厉骁那边吃饭，他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啊？” 　　“他跟厉骁是老朋友，一起吃饭很正常。老陈知道他今天有局，就没让他去我们那边，他还不知道这事儿。他们那拨人，吃饭经常安排小明星陪酒，估计以为你被安排过来陪厉骁了。” 　　林香后背冒冷汗，要不是韩子青过来，差点就献错身。 　　“这回你要能把那个投资人勾到手，可算赚到了。厉骁帅吧？那个不比厉骁差！你是没看到，艾晓冬和钟灵赶着献媚那样儿，再不赶紧过去，保不准人家要被她俩勾走。” 　　韩子青神色暧昧，凑近她，“别看那位瞧上去冷冰冰的，以姐姐我阅男无数的经验看，厉害着呢！” 　　“啊？” 　　“看鼻子啊！哎呀试试你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韩子青拉着她回包间，进门就赔笑脸。 　　“叶总，我们组这个傻丫头，路都走不明白，要不是我出去一趟，人还在那儿跟个无头苍蝇一样瞎转呢。来晚了您别见怪啊，多罚她几杯。” 　　韩子青碰碰林香胳膊，“打招呼呀，愣着干嘛！” 　　见她盯着投资人一动不动，急得轻轻掐了把她腰间，“林香！” 　　可林香就像被点了穴似的，傻愣愣站着。 　　“哎哟人家叶总好看，也不能这么直勾勾盯着看呀。”韩子青硬着头皮给她找台阶下。 　　林香垂着的双手攥在一起，手指紧紧绞着，骨节都发白了。 　　陈导拉开叶繁旁边空着的椅子，“人来了就好。林香这阵儿拍戏没怎么休息，累得脑子都有些木了。” 　　饰演女二的艾晓冬翻了个白眼：这副纯情的痴相，真他妈会装。绿茶就是绿茶，婊.子都当得这么清新脱俗。 　　林香强压着内心的烦乱，定了定神，款款走过去，在叶繁旁边坐下。 　　“最近真是累成傻子了，叶总您多担待。”她给自己倒杯酒，笑脸盈盈，“我自罚一杯。” 　　叶繁嘴角噙着笑，目光却透着寒意，“一杯怎么够？迟到半个小时，不罚三杯说不过去。” 　　林香勾唇，笑得媚态横生，酒杯端起又落下，连着喝了三杯，眼泪都辣出来了。 　　半醉半醒之间，借着酒劲豁出去，嗲声嗲气地讨巧卖骚，叶繁眸子越冷，她骚得越起劲。 　　期间艾晓冬装作玩手机想偷拍，被韩子青发现，一把抢了过来，说自己手机没电了，借她的发条短信。 　　最后林香干脆坐到叶繁腿上，拿着杯子往他嘴上怼。 　　老陈和韩子青对了个眼色，是时候撤了。于是张罗大家散场，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叶总，喝嘛……”林香身子往叶繁胸膛上蹭，手指有意无意划过他脖子。 　　叶繁抢过她手中的杯子，啪地扔地上，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白皙的脸颊瞬间多了个清晰的掌印，红得像是一团火。 　　“你他妈骚够了没有？”叶繁黑着脸冷眼看她。 　　林香垂着眼，跟没挨过这一巴掌似的，嫣然一笑。 　　“许你包小嫩模，不许我被潜规则？都起反应了，还在这装什么装呀？”说着迅速解开他皮带。 　　不安分的手被死死按住。 　　叶繁扣好皮带，扛起她走出去，将她塞进车里，轰油门往自己附近那套别墅开去。 　　被扔到床上的时候，林香脑子忽然炸开了似的，混乱之中一片空白。 　　她以为叶繁要压过来，等了几秒没等到，睁开眼，看见他抽出一支烟。 　　叶繁俯身，拿烟挑起她下巴，眉宇间透着她从未见过的狠戾，冷笑，“知道投资商都怎么玩儿女演员么？” 第13章 中秋番外 　　事情还得从六月十五号那晚说起。 　　那晚跟厉骁他们在百乐汇喝酒，炸金花搞得正嗨，方廷渊带了两个妞来，歌没唱几首就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这么傻逼的游戏我是不会玩的，以前厉骁也不会，不过这次他破天荒加入了那个傻逼队伍。 　　我没有，我一心只爱炸金花。邪门儿的是，那俩妞来了以后，我他妈就跟衰神附体一样，屡战屡输。 　　去洗手间时，厉骁说他看上那个雏儿了。 　　我问他怎么就相信那妞说的是真话，他十分确定地告诉我，睡过这么多姑娘，谁真纯谁假纯一目了然。 　　我又问，你想睡她就因为她纯啊？ 　　厉骁对着镜子理理头发，说雏儿才麻烦，睡了她第一次，跟要了她的命，成天跟你讨名分。 　　我就奇了怪了，嫌人麻烦干嘛不躲着点儿啊。 　　厉骁鄙视我，“你聋啊？没听见她说话？那声儿多骚，叫起来肯定贼他妈带劲。还有那腿，看见没？老子是个腿控。” 　　后来阴差阳错的，那妞让我给睡了。 　　我一直以为我有精神洁癖，毕竟睡那妞之前，我只喜欢江芸祺。 　　睡过以后才发现，原来日久真的可以生情。 　　我好像没那么喜欢江芸祺了。 　　我睡那妞多一次，心里就喜欢她多一点。 　　那妞叫林香。大名太他妈土了，小名更土，香香。 　　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还挺喜欢叫她香香的。 　　不过睡觉的时候，我更喜欢叫她宝宝。 　　我也喜欢咬她耳朵。我一咬她就哼哼。 　　我最喜欢她红着脸哭唧唧求我轻一点的样子，眼睛里春水迷蒙，睫毛还挂着泪，香软的身子微微发颤，艹，骚得我骨头都酥了。 　　我俩睡得多，吵得也多。 　　先是因为结婚吵，后来因为江芸祺吵。 　　结婚这事儿太扯了。受我爹妈影响，我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 　　小红本有用吗？有用的话，他俩干嘛还各玩各的啊。 　　可怜我妹从小接受我妈的贞操洗脑教育，其实吧，我妈就是怕她以后联姻的时候掉价。 　　我爹妈有意和厉家联姻，目前看来，厉骁是他们心中的最佳女婿。 　　不过我想好了，到时候偷偷把我妹送出国去，送到他们找不着的地方。 　　如果厉骁只是花一点，这事儿我没必要插手，大不了以后他俩也跟我爹妈，或者这个圈子里多数夫妻一样，你包你的小二奶，我养我的小白脸。 　　可是厉骁这厮不仅花，还混字母圈。 　　这我就不能忍了。谁他妈动我妹一下，老子削不死他。 　　以后把我妹安顿好，我也能安安心心过我的日子睡我的妞。 　　唯一的缺憾是，我的妞总想跟我结婚。 　　又是个从小被母亲洗脑的小可怜，以为跟谁睡过一次，必须跟谁过一辈子。 　　我被这个死脑筋气炸，说我他妈还是第一次呢，老子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莫名其妙被你破了处，有缠着要你负责一辈子吗？ 　　结果这二货理直气壮告诉我，我有权逼她跟我结婚，而且她一定对我负责到底。 　　以退为进，脑回路果然清奇，可惜我不会上当。 　　有一次她急了，跳着脚说要跟我分手，我不分就让我头上长草。 　　我他妈最讨厌被人威胁，尤其是这种绿帽警告。 　　所以那次我一天一夜都没回去。厉骁说过，女人不听话，晾她几天就老实了。 　　虽然这个人渣的理论也够渣的，不过处对象这事儿我不是很懂，什么招都乱用，导致后果有点严重。 　　晾了她二十四小时，再回去，人已经彻底不搭理我了。 　　怎么哄都哄不好，咬耳朵也不好使，死活不让碰，憋得我那叫一个难受。 　　从没想过有天我会为了那事儿服软。 　　可是不服软能怎么着，有些滋味尝过了，死都觉得值。 　　林香总问我喜不喜欢她，频率高得我想吐。 　　后来我就不直接回答了，拐弯抹角和她绕圈子。因为我要说喜欢，她就会问为什么喜欢还不跟她结婚。我要说不喜欢，那惨了，人家玉腿一踹，我滚一边凉快。 　　自从我不再明确表态，她也知趣了，很少再问。 　　我当然喜欢她，不喜欢我睡她干嘛。 　　她穿着我的T恤，光着大腿赤着脚满屋子乱蹿的时候，我喜欢死了。 　　真是一双好腿啊。白，细，直，长。其实她个儿不算高，就是身材比例好。 　　这双腿往我跟前一杵，我就没心思干别的了，只想伸手过去摸。白花花，滑溜溜，软嫩嫩，想想都激动得一哆嗦。 　　她也知道自己腿好看，爱秀，有阵子特流行那种齐逼小短裙，虽然里面有裤子，本质上是裙裤，可那个长度我接受不了。 　　我把她那些裙裤全扔了，她发现以后跟我闹，骂我自私，直男癌。 　　我就直男癌了怎么着，我就受不了别的男人直勾勾盯着她的腿。厉骁还惦记过她的腿呢，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按理说我已经够包容她了。她喜欢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咔哧咔哧啃薯片，弄得到处都是薯片渣。 　　我比较爱干净，虽然没到洁癖那个程度，但也容不下肉眼可见的垃圾。每天都要收拾她的零食残渣和头发丝儿。 　　她这人又懒又馋，嘴巴成天吧唧吧唧的就没闲过，家务也不干，就喜欢追剧看小说。 　　有一回哭得差点昏过去，我还以为怎么着了，一问，才知道是因为小说。 　　自己看就算了，还逼着我跟她一起看。那本破小说好像叫什么《别爱我，别扑火》，艾玛看得我那叫一个来气，男主渣，男主渣完男二渣，女主给男主生了仨孩子，最后男主才娶她。 　　书里边女主未婚先孕，林香说她太傻，还说自己要是意外怀孕，肯定第一时间打掉。 　　我说女主其实一直都爱男主，所以才会把孩子保住。所谓的恨，从来都是自我催眠。 　　我问林香要是怀了我的孩子，会瞒着我生下来吗。她斩钉截铁告诉我，不会。 　　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那书看得我有心理阴影，我还真怕哪天冷不丁冒出个孩子，科学鉴定表明，是我亲生的。 　　林香说我就是个孩子。拉倒吧，她比我更像孩子，喜欢买一大堆无聊又没用的东西，比如情侣装。 　　我始终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穿的，好像穿了就能永远不分手。 　　而且她买的那套版型太傻逼了，白T，她那件胸前印着水钻LO，我那件印着七彩VE，老天，这是什么魔鬼审美啊。 　　非逼着我穿，不穿就代表不喜欢她。我再次见识到了女人神一般的逻辑。 　　烦归烦，我还是穿了。 　　林香高兴得直夸我帅，夸她自己会买衣服。 　　看着她那股子虎劲儿，我都不忍心告诉她事实真相。 　　真相就是，好看的人披麻袋都好看。 　　好日子没过多久，我俩又开始吵。 　　江芸祺回来了，她吃飞醋，没完没了跟我闹。 　　说实话我对江芸祺的感情变得很复杂。 　　没以前那么喜欢，但也没办法完全放下。 　　她撩我的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上道。 　　这次回国，她好像特别喜欢撩我。大概是我没再跟她表白，对她冷淡了很多，她反而不习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魅力吧。 　　前几天她喝醉了，让我送她回家，上车以后拽着我不撒手，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故意的。 　　要是搁以前，我肯定顺势而上。现在就算了吧，林香在家等我呢。 　　“叶繁，你想我吗，你想要我吗？”江芸祺忽然搂着我脖子。 　　一个美女上赶着拿胸蹭你，没起反应这种谎话反正我是说不出口。 　　我忍着邪火推开她，满脑子都是林香。 　　“叶繁你喜欢上别人了吗？”江芸祺不放我走，眼神幽怨地质问我。 　　我点了点头。 　　她问是谁，我说跟你没关系。 　　“那你心里，一点我的位置也没有了吗？” 　　说实话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所以我犹豫了。 　　正琢磨着怎么回答，她就扑过来亲我，我推开，又扑过来。 　　“你跟她做过没有？睡她肯定没有睡我爽。”江芸祺开始脱衣服。这两年她怎么变那么多了？ 　　我想帮她把衣服穿上，她扭着身子不肯，压着我非要亲。 　　当时我俩在车里那姿势贼尴尬，搞得像我边脱她衣服边跟她接吻似的。 　　车窗忽然被人猛拍，我一抬头就看见林香那张愤怒的脸，吓得差点阳痿。 　　江芸祺穿好衣服下车后，林香已经跑得没影了。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开车回家，发现她不在。 　　大晚上的玩失踪，真叫人头疼。 　　我发了人生中最长的一条微信给她解释，道歉，跟小作文似的。 　　我这妞虽然二，虽然虎，虽然懒，虽然馋，可是我好喜欢她，我离不开她，和她那双腿。 　　晚上不听她骚里骚气叫一阵儿，我睡不着。 　　我忽然意识到，往日我对她所有的薄情终于反噬，我被巨大的失落吞没。 　　我还是不想结婚，可我想在下一个闰年带她去爱尔兰，在她喜欢的任何时间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她开心就好，我喜欢看她笑。 第14章 闹事 　　晚上十点半，韩子青拍完当天的戏份，收工回到住处，刷卡开门时手机响了。 　　“哎哟，快活够了可算想起我了！怎么样，那个叶总——” 　　“子青姐，能来接一下我吗？这边太偏了，打不到车……” 　　那头林香虚弱的声音传来，韩子青脸上暧昧的笑容戛然而止，等林香报出地址，立马打电话让司机去接。 　　司机把林香接回来，送到韩子青房间门口。 　　“艹他大爷的，表面上看着人模人样，背地里就他妈一禽兽！”韩子青见林香脸色煞白气色极差，扶着腰一步一顿，心里大概猜到七八分。 　　“姐，我回去了，太晚了你先休息吧。”林香不好意思再麻烦她，拖着步子艰难挪动，被韩子青拉住。 　　“你这个样子回去，我怎么放心得下？又没有助理照顾，死屋里都没人发现。”韩子青嘴上说得难听，心里真怕她出事。 　　林香穿回来的不是三天前那条裙子，身上这条看样子是新的。原来那条恐怕被撕坏了。 　　“这几天他都带你干嘛了？” 　　林香说不出口，紧抿着唇不作声。韩子青扶着她走到床边，上床躺下。 　　下半身一动就疼得冒冷汗。 　　她不说韩子青也知道，无非是男人下狠劲儿折磨女人那一套。 　　早些年自己就碰上过这么个衣冠禽兽，半条命都快没了，小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韩子青打电话给陈导，帮林香请假。陈导知道林香现在跟投资人关系不一般，对她也没什么别的要求，休息完回来好好拍戏就成。 　　“今晚安心睡这儿，我去隔壁，有什么事叫我，或者打电话。”韩子青替她盖好被子。 　　林香握住她的手。 　　“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韩子青想了想，笑得有些心酸，“我以前比你还惨呢。大概是有过同样经历，再看见后辈遭这种罪，同情心泛滥吧。” 　　韩子青住的是套房，有两个卧室，客厅还有个小吧台。第二天半夜，韩子青收工回去，看见林香正在吧台那喝酒。 　　“身子养好了么就喝酒。”韩子青抢过酒杯，撵她去睡觉。 　　躺在床上也是熬，睁眼闭眼都是噩梦般的那三天。还不如喝醉了好，倒头就睡。林香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无声落泪。 　　复工那天，气色还是很差。上完妆也不如以前，要不是没时间拖了，陈导真想撵她回去再休息一阵。 　　不过上镜倒挺好。原本就挺瘦，现在快瘦脱相了，上镜反而更好看。 　　就是眼神空乏，哪场戏都演得像木偶戏，以前的灵气全没了。 　　“你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把角色抢回来，现在又不好好演，赏月那场戏NG了多少次你自己想想。”收工后陈导单独找林香谈话。 　　林香垂着头不说话，泪在眼眶里打转，所有委屈如鲠在喉。 　　可委屈并不能成为影响工作的借口，她明白。 　　陈导耐着性子又给她讲了一遍戏，明早还让她去找编剧。 　　林香战战兢兢去找程广海，本以为要挨骂，没想到程广海竟然没说什么，快速给她分析了角色心里和情感逻辑就继续工作。 　　“哎等会儿。” 　　林香走到办公室门口又被他叫住。 　　“周六你师母生日，上我们家吃饭去。” 　　这次跟导演和编剧谈过以后，林香状态好了很多，以前拍戏的感觉又回来了。 　　一切慢慢恢复正轨。 　　周六最后一场戏快拍完时，剧组忽然闯进一个年轻女孩，不顾阻拦冲到林香面前，啪啪两个耳光连着扇去。 　　林香被扇懵了，没反应过来什么状况就被推到按在地上，头发被揪住，扯得生疼。 　　最近身体弱，她没力气反抗，所幸其他演员和摄影师第一时间冲过来将女孩拉开。 　　女孩看上去年龄不大，谈不上多漂亮，只比普通人好看一点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除了可怖找不到一丝美感。 　　被人拦住后，指着林香鼻子破口大骂，“婊.子贱人烂货”什么脏词儿都用上了，戾气之大令人咋舌。 　　“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还不是个只会爬男人床的贱货！为个破角色就卖肉犯贱你也真是够便宜的，你妈知不知道你在京州做廉价鸡啊？”对方插着腰骂道，泼妇姿态十足。 　　大家都明白了，这是投资人的那位小嫩模金娜上门来掐架了。 　　林香觉得可笑，先靠爬床截胡的人是谁？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打回去骂回去不是难事，但林香不会。 　　金娜打人大家都看见了，跟一只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野鸡似的乱啄。她先截胡这事儿大家也都知道。弄这么一出，既不占理又没教养，就这么反咬回去，简直拉低自己档次。 　　今天这个白莲花，林香是当定了。 　　她捂着被扇红的脸，默默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离开片场走向化妆间。 　　金娜还在后面骂，导演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男群演把她轰了出去。 　　其实林香怎么把角色抢回来的，大家心知肚明。这种事圈里太常见，这次的主角又是自己剧组的演员和投资人，就算私底下八卦，也不会拿到明面说。 　　晓莉去化妆间给林香补妆，不住地安慰她，她勉强笑一下，说没事，补完妆就出去继续拍戏。 　　还好剩下的戏不多，很快就拍完。 　　要说情绪完全没受影响是不可能的，但林香表现得很淡定，比之前更加投入，几乎都是一条过。 　　这次的表现让导演对她刮目相看，吃饭时还夸她心理素质和业务能力越来越强。 　　林香没跟他们一起吃饭，自己回房间休息了，他们也知道她需要静一静，没去打扰她。 　　“所以她以后就跟叶总了呗？”副导喝着冰啤酒，一脸八卦。 　　“跟没跟不知道，人家凭本事把角色抢回来了，怎么着？”韩子青瞪着副导，“上次林香走错饭局，她糊涂就算了，你也跟着犯糊涂，差点耽误事儿！” 　　副导摆摆手，“嗨，差点给忘了。那次厉骁问我要她电话来着，不知道后来联系上没。” 　　韩子青没听林香说起过跟厉骁有联系，点烟，“厉公子可千万别看上林香，谁被他看上谁倒霉。”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对女人一贯大方，要是真跟了厉骁，带资进组拍几部女主戏，捧一捧没准儿红得更快。” 　　“呵呵，那也得有命才有福消受。上回把人家电影学院一小姑娘都给玩儿进医院了，谁这么看不开，还想跟他啊。” 　　“想跟他的女人多了去了，财富地位摆在那儿，命算什么？先红了再说！” 　　副导这话没错，韩子青抽着烟默默给林香发了条微信。 　　此时林香正在跟程广海回家的路上。 　　她跟师母是老乡，今天师母生日，到那才发现，来的都是两家的亲朋好友。看来程老师真把她当自己人了。 　　快入秋了，林香前阵子利用拍戏业余时间，紧赶慢赶亲手织了条白色羊毛围巾送给师母。 　　价格不算贵，重要的是心意，师母喜欢极了，拉着林香一起合照留影。 　　高高兴兴吃完饭，程广海夫妇送林香下楼。分开前，程广海语重心长对林香说了一番话。 　　“这个圈子就是大染缸，多数人逃不过被污染，但也不是没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你性格坚韧，情商高，处理人际关系游刃有余，这对今后的事业发展有很大帮助。但凡事一定要有个底线。没有背景在圈里很难混开，有了背景又会欲壑难填，以后自己千万小心，莫忘初心啊。” 　　下午金娜来闹的事他肯定知道的，林香心想，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让他们别送了，自己打车回到宾馆。 　　手机充上电后开机，林香看见韩子青发来的微信。 　　【厉骁找过你？】 　　林香不知道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回复说没有。 　　韩子青让林香去她房间。 　　“离厉骁远点儿，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叶繁也不是好东西，但比起厉骁，估计还是好那么一丁点。韩子青劝道。 　　听她提起这个人，林香想到那天在饭店走廊上被厉骁强吻，不禁脸红。 　　“后来就没跟他联系过了。” 　　“张海说厉骁找他要你电话，奇怪，怎么要了电话也没联系你呢？这不是他的一贯风格。” 　　林香不知道这回事，惊讶，“他要我电话做什么？” 　　“看上你了呗！不过现在应该还跟别的女人玩儿着，没功夫泡你呢。你跟我说说，以后什么打算？” 　　“先好好拍完这部戏，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韩子青戳戳她脑门儿，“不是问你这个，这算什么打算！你跟叶繁还有联系吗？” 　　一听这个名字，林香面色暗了下来，转脸看向窗外。 　　“叶繁背景很硬，手里不止林叶传媒一家公司，听说人家搞这个就是玩玩儿，钱多没处花。前两天又买了几个热IP的版权，要不要你——” 　　“其中两部女主暂时定给我演了。” 　　林香转回脸来，眼神空洞洞的，看不出一丝欢喜。 第15章 真相 　　韩子青听林香这话，估摸着她跟叶繁应该已经谈妥了。想起之前林香被他折腾得不成样子，担忧道：“这人没轻没重的，你身子受得住么？” 　　“受得住。”林香抽一口烟，声音有些哑，轻笑一下，“干嘛跟钱过不去。” 　　那三天她以为自己得死在那，还不是活着出来了。 　　叶繁后来没再找过她，一次也没再联系过。 　　也好。省得她跑去伺候，谁知道又要怎么变着法儿折腾她。 　　上回离开之前，叶繁给她一张卡，说里面的钱算是报酬，那八十万也一并算进报酬不用还了。 　　还是他会恶心人。 　　不过林香看开了，也看透了。卖给谁不是卖？他至少没白睡，给钱给资源，值了。 　　第二天去化妆间，原本叽叽喳喳热闹着，林香一进门，大家都闭了嘴。 　　拍完一场，休息时林香看手机，才发现自己上热搜，还是第一。 　　金娜的名字在热搜第二。 　　林香点进#林香被打#这个话题，讨论度还挺高。 　　好事者偷偷拍下昨天金娜来闹的视频，用小号传上微博。 　　林香没兴趣查视频是谁放出来的，连评论都懒得点开，关机，回去继续拍戏。 　　午休在洗手间隔间里听到外面有人小声讨论。 　　“速度够快啊，热搜全都撤了。” 　　“金主下场了呗！后宫起火，曝出去多难看。” 　　“听说金主贼J儿帅！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好像！难怪这俩抢得这么厉害。” 　　“哎哎哎你别传出去啊，那天我不小心听到陈导和子青姐说，艾晓冬私下一直在追那个投资人，可惜人家看上的是林香。” 　　“呵呵，她过气是咎由自取。以前仗着孟泽成宠她，处处欺负人，圈子里谁不知道她那个影后奖是孟泽成花钱砸出来的？后来听说惹了人家心头肉，就被踹了。” 　　“哎，金主也不好伺候啊。今天受宠，保不齐明天就被打入冷宫。” 　　“是呗，看看金娜就知道了。林香现在是上位了，以后呢？谁知道又会被谁取代？” 　　早就想过会被别人当谈资，有了心理准备反而没那么难受，旁人的话，林香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当回事。 　　她没签公司，相对来说比较自由，做事不会束手束脚。刷微博用的是私人小号，今天空闲下来，申请了一个大号，认证加V，发了第一条微博—— 　　“食得咸鱼抵得渴。” 　　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转眼到了九月中旬。 　　拍了一个半月戏，中秋剧组难得放假，林香头天晚上就回市里了。 　　叶繁还是没找过她，她倒是没少用他的钱。 　　她知道这边刷卡叶繁会收到银行短信，可是他的钱，她用得就是心安理得。 　　这是她拿半条命换来的钱，凭什么不花？ 　　上个月月底，林香给林远平转了一大笔钱。林远平按林香说的，把馆子盘出去，又把父母和林小南都带到京州，父亲安排在京州最好的医院疗养。 　　剩下的钱，在老城区买了套八十平的二手房，首付五十万，每月还贷四千五。 　　中秋前夕林香才得空回去。 　　林远平开了几年馆子，厨艺精湛，做了顿丰盛的晚饭等林香，结果剧组收工太晚，快凌晨她才到家。 　　没按时吃晚饭，那个点也饿过劲了，没什么胃口，随便吃几口就放下碗筷。 　　母亲说她，“减撒子肥嘛，脸都瘦寡了，不好看。” 　　往她碗里夹块肉，被她挑出来放回盘子里。 　　“妈，我真吃不下。而且现在上镜刚好，镜头里面好看。” 　　“你拍撒子电视嘛？哪个台播？” 　　“没拍完，播还早得很。” 　　“古装戏哈？还珠格格那种？” 　　林香噗嗤笑了，母亲轻轻一掌拍她手臂上，“笑撒子笑！嫌你老娘土是不？不吃算了，就来我有事问你。” 　　林香跟在母亲身后进了房间。 　　“钱是哪个给你的？”母亲坐在床沿上，掠她一眼。 　　“撒子钱？”林香装傻。 　　“做手术买房子，你哪来的钱？” 　　“朋友借的。” 　　母亲冷哼，“你少蒙我！哪个朋友楞个好心借你楞个多钱？你哥讲有个叫秦一的追你，家里头蛮有钱，有没有这回事？” 　　林香实话实说，“分都分了。” 　　母亲抓着她纤细的手腕，着急，“你哥讲手术费不是秦一借的。你今天老老实实跟我把话讲清楚，到底是哪个？” 　　腕子被抓得有些疼，林香挣开，发起小脾气，“你晓得是哪个有撒用嘛！手术做完了，房子买好了，好好过日子就行了，我的事不要管。” 　　拍戏压力大，每天都很累，回来也没个清净，林香一时控制不住对母亲凶道。 　　母亲历来强势，哪能容她这样，立马尖声骂起来，什么刻薄话都用上了。 　　“天天喊我们不要管，不晓得跟哪个老杂皮生出个小杂种！楞个多年娃儿不是我们管的？你管过几天？” 　　林香眼泪哗地冒出来，“我讲我不生，你非要喊我生，你讲嫂子侄女都没了，生出来给哥哥带，他活着有个念想，现在倒好，反过来怪我！” 　　母亲揪住她耳朵拧，“我怪你把娃儿生出来？我是怪你被别个搞大肚子！人家凭撒借你楞个多钱？你怕不是到外头卖哦！” 　　林香的心被扎成了筛子，泣不成声。 　　“你还有脸哭？女演员做皮肉生意的还少？你到外头乱搞，丢的是我们老林家的人！这房子我不住了，手术费还不起，我现在就跳下去赔条命给你！” 　　母亲说着便往窗边走去。 　　林香拦在前面，扑通跪下，死死抱着母亲的脚，哭着道歉。 　　母亲本来就没打算真跳，见她这样，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抹泪。 　　“我怀你生你多不容易！千辛万苦养大了，还要受你这些气！你也十月怀胎生过娃儿，以后林小南长大，这么气你这个当妈的，你将心比心，受得了不？” 　　林香扶着母亲回床边坐下，“妈我错了……” 　　外边咣当一声响。 　　卧室门没关，动静母女俩都听得清楚，林香走出去一看，黑漆漆的客厅有个小小的身影。 　　打开灯，只见林小南坐在地上，旁边有张倒着的小凳子。 　　林远平光着膀子从卫生间出来，抱起林小南，“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玩，遭凳子绊倒了吧？” 　　膝盖都摔青了，林小南也没哭，瞪大眼睛盯着林香，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孩童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慌张。 　　还有强烈的抗拒。 　　“怕不是摔傻了哦。”林远平捧着他的脸，揉了揉，“儿子，咋不哭？痛不痛？” 　　听到这声“儿子”，林小南困惑地看着林远平，沉默几秒，忽然抬手指着林香，嚎啕大哭。 　　“我不是你儿子！不是你儿子！我妈妈在下头……和我姐姐一起在下头……你是我姑姑，不是我妈妈！” 　　林远平猛地回头，“你们给娃儿乱讲撒子！” 　　母亲表情僵了片刻，重新挂上笑，蹲下来刮刮林小南的鼻子。 　　“哦哟，奶奶和姑姑说做玩的嘛，玩笑话你也要当真哈？” 　　林小南使劲摇头，手脚乱挥乱踢，“骗子！你们骗人！你们才不是开玩笑！她不是我姑姑，她是我妈妈！不……她不是妈妈……我不要她当我妈妈！” 　　孩子语无伦次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荒诞可怕。 　　“你先抱娃儿进去冷静一下。”母亲对林远平说，等他们进了屋，拉着林香去沙发坐下。 　　“好了，这下瞒不住了。你老实跟我讲，他爸爸到底是哪个？” 　　“死了。”林香面无表情。 　　“死得好。狗东西咋不早点死，来祸害我姑娘。”母亲骂道，扶额叹气，“你去睡吧，难得休息一天，我也静一静。” 　　林香默默回屋，满脑子都是林小南刚才那些话，伏在枕上，咬着手臂哭。 　　手机震了一下。 　　怕错过剧组消息，林香赶紧拿起来看。 　　剧组没消息，是叶芊给她发了条微信，让她中秋去叶家过节。 　　林香道谢拒绝，叶芊说左嘉宁也过来了，把林小南带过去，俩孩子玩得那么好，聚一聚也开心。 　　林香没回，擦干眼泪走到林远平那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冲林小南笑笑，“嘉宁哥哥来京州了，明天要不要过去找他玩？” 　　“不要！” 　　孩子把手里的变形金刚砸地上。 　　林香捡起来，笑眯眯塞回他怀里，“嘉宁哥哥想你呢。明天把这个带过去跟他分享，一起玩好不好？” 　　孩子低着头哭，不说话。 　　“去嘛，上回还说小朋友里面最喜欢他了。”林远平也笑呵呵哄道。 　　“你陪我去！”孩子终于被说动。 　　林远平抱着他，“爸爸还有事，爸爸要找店铺开店，开店赚钱，给爷爷奶奶治病，还要还房贷，好多地方要用钱，乖儿子听话哈，和姑姑一起去，到别个家好好表现，不要给爸爸丢脸。” 　　等了好一会儿，孩子点了点头，林香心里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孩子缩在林远平怀里，门合上了才小声问：“你不是我爸爸，对吧？” 第16章 酸味 　　“瓜娃子！老子不是哪个是？”林远平轻轻一巴掌拍到小脑袋上。 　　“奶奶讲姑姑是我妈妈……”孩子头埋进他怀里，蹭得胸前鼻涕眼泪一大片。 　　“奶奶老糊涂咯，听她扯。快睡，明天跟姑姑出去过节。”林远平诓他睡觉，孩子起伏的后背和压抑的啜泣，让他心里堵得慌。 　　这孩子是人精，哪能这么容易糊弄过去。不过好在是人精，看得出自己身世是大人讳莫如深的秘密，不会对外乱讲。 　　林香给叶芊说明天带孩子过去，又给秦一发了条微信。 　　等了会儿没回，以为他睡了，林香刚躺下，电话就打过来了。 　　这是分手后他们第一次通话。秦一拍完片子又去了香港，在那边为一部纪录片做准备，两个人各忙各的，林香也没看出他有多伤心。 　　“刚在开会，终于能休息了。你睡了吗？是不是吵到你了？”秦一哈欠连天。 　　“感冒了吗？”林香听到他声音沙哑。 　　“嗯，香港那边热，回来下飞机没加衣服，着凉了。还以为你不会再关心我了呢。”轻笑里带着自嘲，秦一打了个喷嚏。 　　“不关心你关心谁啊？多喝热水，实在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别拖得太严重。”林香声音细细的。 　　她脸红了。不是害羞，是觉得可耻。 　　也是到这个份上，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待感情其实没什么底线。 　　不需要秦一的时候，对他弃之如敝屐，需要的时候，又开始故意撩他。 　　“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再关心我了。”秦一很高兴，试着更进一步，“明天你们放假吗？什么安排？” 　　“芊芊说嘉宁来京州了，让我带小南过去玩儿呢。” 　　“那正好，明天我也要过去，地址发我吧，我来接你们。” 　　林香蹙了蹙眉，明天叶繁肯定在，她和秦一一起回去，岂不是找虐？ 　　心里盘算一番，柔声说道：“我打算明天早上带小南过去，玩到下午三点左右回来，晚饭在家吃。” 　　“伯母他们过来了？” 　　“嗯，都来了，以后就留京州了。秦一，明早你能不能先来我家一趟？我想……” 　　林香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尽管说，不用跟我客气。” 　　“我想让你帮我，帮我撒个谎……能不能骗骗我妈，说我们又复合了？上次的手术费，还有我在京州买房子的钱，我妈一直追问，要我给个说法……你能跟我妈说，这些钱都是你借我的？” 　　秦一听完沉默少顷，“所以这些钱，到底是谁给你的？林香，我看到那个热搜了。” 　　林香咬着牙忍着泪，哭腔却忍不住，“秦一，我没有办法……如果你实在嫌弃——” 　　“他呢？给你钱的人，他怎么不陪你回家，替你解释？” 　　早就听说他们剧组换了投资商，但新投资商很神秘，秦一没打听到真身。只是林香和那人的绯闻倒是略有耳闻，真真假假，他不想去猜。 　　“林香，你还是变了，对吗？”秦一不是傻子，他忽然明白，刚才那几句关心的话，不过是在为了这个的请求做铺垫。 　　面对他的质问，林香黯然无声。 　　到底是不忍。秦一叹气，“地址给我，明早我八点过来。” 　　中秋这天，秦一准时出现在林香家楼下。 　　林香下楼接他，看见她瘦了一圈，眼睛也是红肿的，他满腹埋怨就发不出来了，生气是真生气，心疼也是真心疼。 　　按照她的意思，秦一对老人家撒谎，他仪表堂堂气质儒雅，家世又好，林香母亲自然中意得不行，恨不得立马让林香嫁过去。 　　吃完早餐临走前，母亲把林香叫进里屋。 　　“去别个家好好表现，抢着做事，勤快点。” 　　“他父母去世得早，今天又不是去他家。” 　　关于秦一的家庭，林香多少了解一些。 　　“他亲戚家也是他家，他讨媳妇亲戚咋个会不管？反正你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母亲抓着林香胳膊，嘱咐道。 　　“晓得了晓得了。”林香敷衍着抽出胳膊逃脱，匆忙走出去带着林小南下楼。 　　叶家在京郊有个宅院，逢年过节都会去那，今年中秋也不例外。 　　一个小时后，秦一的车停在宅子门口。 　　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林香估计今天叶家人应该不少，进门就傻眼了，人确实挺多，叶馨一家都来了，还有几个人她不认识，但最让她惊讶的是，江芸祺也在。 　　其实江芸祺在这，属于情理之中。上次叶宗明生日，她都去祝寿了，说明和叶家关系不一般。而且经历过那次“抓痕”事件，叶芊私下跟林香说过，他们全家人都默认叶繁和江芸祺在一起了，尽管两个人还没跟大家挑明。 　　林香牵着林小南进去时，叶繁正在玩炸金花，听见门口动静，瞥了一眼，见是她，眼神冷了冷，扭头继续玩牌。 　　“叶繁，人秦一带林香回来了，也不过来打声招呼。”叶繁母亲戚婉英埋怨道，转脸笑呵呵对林香说：“上次你们见过，他历来这个样子，看在自家人的份儿上，别见怪啊。” 　　叶繁抬头看看秦一，不冷不热问了句，“回来了？” 　　“嗯。玩儿什么呢？炸金花啊，你对这个是真爱。”秦一笑笑，“还挺长情的，喜欢了这么多年都没变心。” 　　叶馨也凑热闹打趣，“可不是嘛！喜欢人家芸祺这么多年，从小追到大，总算追到了，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坐在叶繁旁边，看他玩牌的江芸祺听到这话，脸上泛起好看的红晕，羞涩一笑，“馨姐，你少拿我开玩笑。” 　　叶家人见惯了她成熟知性的一面，这次见她露出少有的少女般的羞涩，纷纷哄笑，起哄她跟叶繁，问他们什么时候订婚。 　　叶繁眉心微蹙，最后一张牌往桌上一砸，抬头皮笑肉不笑，“秦一什么时候订，我就什么时候订。” 　　众人拍手叫好，转头又看向秦一。 　　秦一没把分手的事告诉家里人，大家都以为他和林香还处着。他想看看林香脸色再忖度这话怎么接，可林香把头埋得太低，压根看不见脸。 　　这时候还是不要扫大家兴了，秦一想着，淡笑道：“我们快了。” 　　“听见没？人家快了！你俩也定个日子呗？”戚婉英相中江芸祺做准儿媳，巴不得他们赶紧成婚。 　　江家势力与叶家相当，两家联姻百利无害，叶繁把江芸祺追到手，叶裕明夫妇别提有多高兴。 　　叶繁没作声，两手插兜，吹着口哨往楼上走，江芸祺跟了上去。 　　“带你去附近逛逛吧，这边风景挺好的。”秦一领着林香出去散步。 　　“怎么了，不开心吗？是不是我刚才乱说话，又——” 　　“没有。这段时间有点累。” 　　秦一见她来到叶家就不太高兴，想了想，“我表弟不是讨厌你，他对谁都那样，爱答不理的，你别放在心上。” 　　林香踢开路边一粒小石子，“他很爱他女朋友啊。” 　　“嗯，追了很多年。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替他高兴。” 　　林香抬头望望天，秦一也跟着望，“看什么呢？” 　　林香摇了摇头，“没什么，要下雨了，快回去吧。” 　　吃完午饭林香就要带林小南回家。两个孩子玩得正起劲，不肯分开，林香也不让步，拖着林小南出去，没想到这孩子直接躺地上耍赖，又哭又闹，死活不走。 　　大家都劝林香再让他玩会儿，林香正犯愁，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问她跟秦一家里人处得怎么样。 　　林香说还好，准备回来，母亲听到林小南的哭闹声，忙问怎么回事。 　　“他想玩就等他玩嘛！不用着急回来。好好跟秦一家人相处哈，他家隔得远，明天再回来也可以。” 　　没等林香开口，母亲啪地挂断电话。 　　林香只得等林小南玩够了再走。 　　秦一中午喝了酒，有些微醺，午睡去了。林香一个人溜出去散步，走到一公里外的一片湖边坐下。 　　不知不觉坐到天黑，手机静音的，秦一打的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到。 　　正要打回去，又有个电话打过来，林香看着那串闪动的数字，愣了会儿才接通。 　　“在哪？”声音又冷又硬，像是很不开心。 　　“湖边。”林香说完就挂了，给秦一回微信，说临时有事出去一趟，晚些再去接林小南。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汽车鸣笛声。 　　她回头望，路灯下停着叶繁常开的那辆黑色阿斯顿马丁。 　　打开后座车门，听见叶繁冰冷的语气，“坐前面。” 　　林香坐进副驾驶位，刚要开口，就看见叶繁拿出两个饭盒。 　　她扭头看窗外，淡淡说了一句，“不饿。” 　　叶繁也没逼她吃，收起饭盒扔后座上，默默点了一支烟。 　　抽到半截，林香忽然从他手里抢过烟，丢出窗外，身子贴过去，飞快解开他衬衫胸前的扣子，撑开领口，往他脖子上狠狠咬去。 　　留下两排清晰的齿印，双唇往上挪，吮出一个明显的淤痕，冷眼媚笑，“上回后背那些印子，江芸祺无所谓是吧？这回送她个‘草莓’好了。” 第17章 鲜甜 　　林香伏在叶繁胸膛，柔软的双手一阵摸索，听到他沙哑隐忍的闷哼，蓦地停下动作，瘫软在他身上，指尖交替一路向上点去，停在喉结，一下一下轻轻划着。 　　“你跟江芸祺什么时候订婚？”林香靠在他胸口，仰头看他，幽冷的眸子覆上薄薄一层雾，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叶繁不回答，灼热的视线烧得她浑身发烫。 　　她按住衣摆，偏不让他往里探。 　　“你们什么时候订婚？”又问一遍。 　　挡得住前面挡不住后面，还是被他绕了进去。 　　“你跟秦一呢，嗯？”叶繁紧紧捏着她下巴，疼得她眼泪直打转。 　　“秦一比你好，跟他在一起有名有份。跟着你有什么？” 　　一身伤。 　　叶繁把座椅放倒，翻身压下。 　　“所以我他妈高价买你，就是为了被绿？” 　　林香想解释，疼得说不出话，咬着唇别过脸去，眼泪不住地往外涌。 　　五年了，一点没变。 　　在一起那会儿叶繁就看不得她跟别的男人有半点亲近，现在越发变本加厉。 　　上回在别墅开了先例，由着性子折腾，没个节制，像是尝到了鲜甜，牟足劲不让她好过。 　　结束后林香靠在车窗上，掩不住哭腔，“那你买我做什么？” 　　叶繁点了根烟，冷笑，“你不是要进演艺圈么？从你决定踏入这个圈子起，就别指着干净了。要是这次接手的投资人不是我，你也一样会卖吧？以前给你买个名牌都矫情不要，当初那点骨气哪儿去了？别他妈跟我说为了梦想，你以前还梦想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呢。” 　　他喷一口烟，捏了把林香潮红的脸。 　　“恶心么？恶心就对了。想拍戏行啊，腆着脸伺候我，伺候舒服了给你投几部大戏。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非往脏水里淌，怪得了谁？不过林香，你以前可没那么贱。” 　　“我以前是没那么贱，可是我蠢。”理了理衣服头发，林香打开车门想下车，被他拽回来按在座椅上。 　　“回去找秦一是吧？” 　　林香心里凉透了，脸上笑靥如花。 　　“你管我找谁？别跟我提钱，你买.春我卖肉，你躺着舒服我躺着赚钱，谁也没吃亏。我想拍戏怎么了？是，以前我的梦想是围着你转一辈子，你以为我多爱你啊？小姑娘嘛，第一次被人睡，怕以后不好嫁人，可不就只想赖着你了，狗急了会跳墙，人傻了还吃屎呢！ 　　“以前你给钱给名牌我不要，是觉得要了这份感情就不纯粹，好像我跟你在一起，非图你点什么似的。现在咱俩还剩什么感情？充其量不过有点金钱关系。你不乐意，卡我还你就是。” 　　她从包里拿出钱包，抽出卡，往叶繁脸上扔去。 　　“你也别给我投戏了，咱俩买卖做不下去，我再找别人。反正你有你的江芸祺，你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还跟我耗什么劲儿？”说着使出蛮力打开车门跳下去。 　　脚一落地，腿间就酸痛发软，差点栽了下去，被叶繁从后面捞住，又给抱回车里。 　　“你他妈成天跟我闹什么闹，我说要跟她订婚了？上回你可是告诉我，你跟秦一已经断了。今天秦一怎么说？你们是快了，我他妈绿得够突然啊。” 　　不讲道理，谁先开始闹的？林香气得心口发闷，“你别把秦一扯进来。我们确实早就断了，是我有求于他。你呢？你没说要跟她订婚，那你们在一起没？你们是不是默认在一起了？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你当我是傻子啊。” 　　越说越难受，泪痕未干眼角又涌出泪来。 　　“以前你就总说我跟你闹，我为什么闹？心里没鬼你冲我凶什么凶？她比我漂亮，比我聪明，你爸妈也相中她，那你还缠着我干嘛？你把我当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跟秦一没做过，你们呢？那次在车里……” 　　林香哭得妆都花了，想出去，被叶繁箍在怀里挣不开。 　　叶繁的手机响起来，腾出手接电话。林香瞥到备注，不再挣扎，忽然跨坐到他腿上。 　　“在哪呢？大家等你打牌呢。” 　　江芸祺温柔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林香八爪鱼似的缠在叶繁身上。 　　见他皱着眉凶巴巴的，无声做口型说了句“别闹”。 　　林香不听，闹得更欢，伸手抢手机。 　　叶繁把手机举高，不让她够着。 　　“喂？听得见吗？” 　　“我这边有事，晚点说。” 　　林香抢到手机时，电话已经被叶繁挂断，她想翻通话记录回拨过去，手抖得厉害，指尖胡乱点着。 　　叶繁抱住她，胳膊圈住她的腰往里紧收，“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林香什么也不顾了，捏着拳头在他胸膛一阵乱捶，“先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她再美再仙再是白月光，她也是个挖墙脚的小三！五年前挖过一次，现在又来，还挖上瘾了她！” 　　刚才那番折腾，林香早就没了力气，拳头软绵绵砸下来，不过是生气没处撒，委屈得要死。 　　“林香。”等她打够骂够哭够了，停下来默默伏在他身上，叶繁才开口，“以前我就说过，我不会结婚。就算被我爸妈逼着结婚，也不会——” 　　他摸摸她的头，没再往下说。 　　林香笑了，抬眼看他，“不会跟我，对吧？” 　　他不说话。 　　从他身上下来，穿好衣服，林香平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我先回去接林小南，等会儿你再回去，我们得错开。” 　　叶繁拦住，“让他留这玩儿吧，明早我送他回去。” 　　林香捧起他的脸，细细端详。 　　右脸颊上有颗很小的痣。 　　同样的位置，林小南也有。 　　基因真神奇。虽然林小南像她多一些，可有些细节，还是更像叶繁。 　　性格也像。蛮横倔强，不讲道理。 　　母亲刀子嘴豆腐心，跟他更是隔代亲，对他比对林香温柔得多。林远平也宠他，久而久之就给惯坏了。 　　这孩子哪都好看，尤其眼睛最好看。仔细看去，像极了叶繁。 　　林香想着，不觉看得发痴。 　　回过神时已经被叶繁压在身下，刚穿好的衣服又被扯开。 　　“叶繁，你想我吗？”林香媚眼如丝看着他。 　　叶繁不答，她自言自语，“等你玩够了，就放过我吧。我拍戏赚够了钱，也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 　　潮湿的手掌猛地扳过她的脸。 　　“被我艹哭多少次了，还想嫁人？” 　　眉宇间戾气横生。 　　林香最怕他这个样子。心里发颤，伸手摸着他紧拧的眉头。 　　半夜才消停。 　　车子停在林香家楼下时，已经凌晨三点过了。 　　林香午饭没吃多少，晚饭压根没吃，几次三番折腾，又累又饿双腿发软。 　　住的是老式居民楼，没电梯。见她这样，叶繁干脆背她上楼。 　　她瘦，叶繁体力又好，背着不费力，很快就到了。 　　从他背上下来，林香在包里找钥匙，以为叶繁要走，却忽然被他从后面抱住。 　　林香挣了几下，想到现在这么晚，没人会出来，胆子也大起来，转过身搂着他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问：“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在电梯里……” 　　“嗯。” 　　“那次也是吵架，你在电梯里亲我，亲到回家。以前你再急再气，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欺负我……上回在别墅，你弄得我好疼……” 　　林香知道他吃软不吃硬，眼睛眨巴眨巴，泪就掉了下来。 　　他现在比以前更薄情，能哄就好好哄着，省得往后折腾起来又没轻没重。 　　嗔怨起了效果，叶繁将她抵在墙上，捧着她的脸，轻轻吻着。 　　“今天疼吗？”他沙哑着声音问。 　　“嗯……我跟秦一——” 　　“你再提他？” 　　压低的声音里透着薄怒。 　　林香也来气，心想你跟江芸祺还不是不清不楚的？ 　　怪事了，没见着江芸祺时，她也没觉得多难受，今天一见着，心都酸透了。 　　就是看不惯她那假模假样的笑。一边笑一边往叶繁身上靠，林香逼自己别看，眼睛又犯贱似的往那瞥。 　　“我妈昨晚还骂我呢。”林香委屈巴巴的。 　　“骂你什么？” 　　“骂我不知羞耻，说我在外面做皮肉生意才赚到这么多钱，给她做手术，又在这儿买了房子。” 　　其实母亲说得有什么错？ 　　“她气得要跳楼，我没办法，只能求秦一来帮忙，让他假装男朋友，说钱都是他借给我的。今早他过来，我妈别提多高兴了。” 　　“你妈很喜欢他？” 　　听这声音像是不悦，林香抓住机会，手滑下来，搂着他紧实的腰。 　　“当然喜欢了。我是说我妈，不是我。他各方面条件都好，至少比我好得多，我妈觉得我跟他在一起，都是高攀了。她不知道我跟你……叶繁，你真那么爱江芸祺，当初干嘛和我在一起？现在又干嘛跟我纠缠不清？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不结婚就不结婚，我带你光明正大回家，告诉我妈这才是我男朋友，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林香抱紧他，泪水打湿胸前衬衫。 　　嘎吱—— 　　旁边门忽然开了，声控灯亮了起来。 第18章 儿子 　　抱在一起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马上分开，面对门口林香的母亲，竟像两个干坏事被抓现行的孩子。 　　“妈……”林香声音发颤，缩着脖子低着头，怕极了母亲眼里那两道逼人的寒光。 　　林香母亲姜红丽站在门口，眼神却略过林香，死死钉在叶繁脸上。 　　“阿姨。”叶繁被盯得不自在，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明早就麻烦你送林小南过来了。”林香快步进屋，想关门，被母亲一把挡住。 　　姜红丽拿眼剜她，转脸对着叶繁，“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喝杯水再走。” 　　林香赶紧摆手，“不用了妈，他不渴，他——” 　　姜红丽冷冷看着她，“林香，人家渴不渴你说了算？” 　　太可怕了。从小到大每次听到母亲连名带姓叫自己，林香都感觉周围气温骤降，冷得她打颤。 　　“阿姨，我不渴，您回去休息吧，明早我送孩子回来，您放心。”叶繁礼貌回应道，却也没擅自先走，等着姜红丽发话。 　　姜红丽瞥他一眼，关门，“那你慢走。” 　　门合上那刻，林香终于松了口气，一扭头，看见母亲喜怒不现的脸，心又揪了起来。 　　母亲这张脸，看不出高兴还是生气，神色淡淡的，眼神高深莫测。 　　“妈我先睡了。”林香想溜，被母亲抓着胳膊一把拉回。 　　“他是哪个？” 　　“秦一表弟。” 　　姜红丽抱着胳膊，眯着眼上下把林香看了个遍。 　　“你现在胆子大得很啊。秦一对你楞个好，你背着他偷人，还是跟他表弟，你有没得点羞耻心？”姜红丽戳着林香脑门，一下重过一下。 　　半夜睡不着来客厅倒水喝，姜红丽听见门口有动静，没想到开门就看见他们搂搂抱抱。 　　林香本来就晕，被母亲戳这几下脑门，差点站不稳，扶着鞋柜才没摔倒。 　　“你到底在拍什么戏？脸皮都拍没了！娱乐圈狗仔楞个多，你生活作风不好，私生活不检点，早晚要遭人家拍到，你不要脸我还要，你哥还要，你儿子还要！ 　　林小南现在撒子都晓得了，要是看到你那些绯闻，他咋个想？当妈也没得点当妈的自觉！” 　　姜红丽走到茶几旁端起水杯，见林香往屋里走，厉声叫住。 　　“我话还没讲完你跑撒跑，脸皮不是厚得很嘛，这点骂都听不得？小伙子长得帅哈，帅有屁用，薄情寡义的面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人家秦一哪点对你不好嘛？” 　　“哎呀妈你不要讲了嘛，早上还要回剧组，困死了我抓紧时间睡哈。” 　　林香受不了了，拔腿就跑，进房间把门反锁，捂着耳朵闭着眼。 　　等了半个小时，确定客厅没人了才蹑手蹑脚出去，卸妆洗澡，弄完已经快五点了。 　　倒头就睡，不知过了多久，被一声雷鸣惊醒。 　　下暴雨了。林香困得头疼，眯着眼看手机，一骨碌爬起来。 　　十点四十，早就迟到了！ 　　林香打电话给导演，没打通，又打给韩子青，让她帮忙跟跟导演说一下，今天晚点过来。 　　“本来要出外景的，雨太大没去成，上午接着放假呢。下午雨要还没停，就先在棚里拍。群里说了呀，你没看吗？”在酒店带了大半个上午，韩子青无聊死了。 　　过了十一点，雨势终于渐小，林香打电话催叶繁送孩子回来，叶繁没接，隔了几分钟，敲门声就响了。 　　姜红丽正在厨房洗菜，听见动静走到厨房门口，探出头来。 　　林香开门，林小南脱缰野马似的挣开叶繁的手，向厨房跑去，一头扎进姜红丽怀里。 　　“奶奶！” 　　“哎！乖孙！到叔叔家玩得开心吧？” 　　姜红丽抱起孩子，看了眼等在客厅门口的叶繁，问林小南：“秦叔叔咋个不送你回来？” 　　“秦叔叔今天好忙，一大早就走了。是叶叔叔送我回来的。” 　　“哦，小叶进来坐嘛。” 　　姜红丽朝那边瞥去。 　　没等叶繁开口，林香抢着先说：“他忙得很——” 　　姜红丽眉头一皱，“我又问你了？” 　　转脸看着叶繁，“小叶，忙不忙啊？不忙吃完中午饭再走嘛，又开始下大雨，路上肯定堵得很。” 　　叶繁倒也没客气，大大方方换鞋进来。林香看看母亲又看看叶繁，手足无措站在中间。 　　“来客人了？”林远平冒雨出去买了点卤味，进家发现多了个陌生男人。 　　“嗯，小叶，林香朋友。”姜红丽轻描淡写说道。 　　林远平见林香脸红得厉害，心知这男人跟她关系肯定不简单。 　　“爸爸，叶叔叔送我回来的，还给我买了好多娃哈哈！”林小南从小书包里拿出零食，开心极了。 　　林香夺过他手里的饮料，板着脸，“一天饭不好好吃，就晓得吃零食。” 　　又扭头瞪叶繁，“你也是，给他买这些干嘛？吃了这些都吃不下饭了。” 　　叶繁揉揉林小南脑袋，薄唇轻笑，“偶尔吃一回没事。” 　　最爱的零食被抢走，林小南气得直跺脚，蹦跶着想抢回来，怎么也够不着。 　　林香把零食扔进垃圾桶，他跑去捡，林香气得撕开包装，拿吸管把每一瓶都戳个口子，里面的饮料全给倒掉。 　　林小南不干了，趟地上撒泼打滚，哭声震天响。 　　“林香你是不是有毛病哦！他想喝就给他喝能咋个嘛！小娃儿懂撒子？你一天管人家管楞个严，咋不好好管管自己？”姜红丽把孩子抱起来，心疼得不行，“哎哟乖孙不哭乖孙不哭！奶奶喊爸爸下去给你买哈。远平，你下楼——” 　　“哥，别去！”林香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门口。 　　气急攻心，顾不得有外人在了，“娃儿被你们惯得楞个浑，油盐不进好歹不分，长大咋个办？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吃饭吧唧嘴，天天吃零食，哪点不满他意就躺地上打滚，一点家教都没有！去别个家丢死人了！今天我就是要好好收拾他，谁也不准给他买饮料！” 　　他们一家子用家乡话吵，语速又快，叶繁只听得懂大半，又是个外人，站在一旁不好插嘴。 　　林小南大哭不止，忽然跑到茶几边，拿起一个杯子向林香砸去。 　　叶繁反应快，搂着林香躲开。林香愣了几秒，抄起沙发上的鸡毛掸子，拎着林小南进屋，啪地把门反锁。 　　屋里传来孩子的嚎哭，姜红丽又气又心疼，捶着门骂林香。 　　“妈妈我错了！妈妈你别打了！呜呜呜妈妈！妈妈！”林小南扯着嗓子哭喊。 　　鸡毛掸子停在半空，林香蓦地收住手，愣愣看着跪在地上的孩子。 　　林小南抱着她的腿，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哭得一抽一抽的。 　　“妈妈……我不喝饮料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仰起小脑袋，满脸的泪。 　　林香的心一下就化了，蹲下来抱起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以后还吃不吃零食？”语气凶巴巴，眼里含着泪。 　　孩子摇摇头，又愣住，眼泪汪汪看着她。 　　“吃一点点可以吗？” 　　可怜巴巴的样子逗得林香发笑，“那偶尔只吃一点点。” 　　孩子猛地点头，“嗯！” 　　开门出去，林香心里忽然一紧，汗毛都竖起来。 　　刚才林小南在里面喊妈妈，那么大声，叶繁肯定听到了！ 　　“你这个小灵精，就晓得跟姑姑装可怜。”姜红丽把孩子抱在怀里，刮着小鼻梁，冲叶繁笑，“我孙儿妈走得早，也是可怜，他又精得很，我们一凶他，他就喊妈妈，惨得哦，哪个都不忍心再凶了。” 　　还是母亲反应快。林香见叶繁神色没什么异样，放松下来。 　　母亲和哥哥怕耽误她找对象嫁人，把这事捂得紧紧的，从没对外松过口。 　　孩子已经不哭了，抹着泪眼巴巴望着厨房。饮料被倒进了洗碗槽。 　　“叔叔下次再给你买。”叶繁看他怪可怜的，忍不住哄道。 　　林小南被打怕了，先看看林香，满眼渴求。 　　林香很高兴他有这样的转变，不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表面上还是绷着脸，“以后再说，先吃饭。” 　　没人注意到，姜红丽脸上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 　　吃午饭时，林香终于发现，母亲好像总是在看叶繁。 　　她以为母亲这是在对比秦一，没多想，吃完饭叶繁离开，她正要洗碗，被母亲叫进了屋。 　　“娃儿爸爸没死吧？” 　　林香吓得脖子一缩，“早就死了。” 　　姜红丽先不拆穿她，靠在梳妆台上，拿眼斜她，阴阳怪气的，“明天喊小叶再来吃饭嘛。” 　　“他来干嘛？我在剧组又不回来。” 　　“你拍你的戏，他吃他的饭，管你撒子事？” 　　“他真的忙。” 　　“忙也不能不管儿子嘛。” 　　林香眨着眼，拼命咽口水，赶忙摇头，“妈你不要乱讲，他——” 　　姜红丽冷笑，“我乱讲？你妈别的不说，眼睛最尖。哪把米多几颗少几颗，都莫想蒙我。小叶右边脸上有颗痣，娃儿也有。小叶长了双桃花眼，娃儿也是桃花眼。你再看他两个笑起来那样子，娃儿不是他的我以后跟你姓。” 第19章 礼物 　　林香鸡皮疙瘩起一身，站在母亲面前，神色慌张，手足无措，嘴上还不肯承认。 　　“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乱讲啊。” 　　“那明天喊小叶过来，带林小南去做个亲子鉴定，看看我乱讲没嘛。” 　　姜红丽抬起眼皮子，冷哼，“你慌撒子？林小南不是他儿子你慌撒子？就你这点道行，还想蒙我。” 　　林香低着头不说话，姜红丽问：“他家做撒子的嘛？” 　　“不晓得。” 　　“跟秦一家是亲戚，肯定差不到哪去。明天喊他过来，把这事讲清楚。” 　　林香眼泪哗地流出来，“他晓得林小南是他儿子，也不会跟我结婚，妈你别去自取其辱了。” 　　姜红丽拍桌而起，骂道：“他个龟儿子敢做不敢当？结不结婚另说，娃儿他不认，我就找上门，去他家闹，去他单位闹，找记者找电视台打市长热线，反正他跑不脱！” 　　以母亲的性格，肯定干得出来这些事。林香心急火燎，“闹也没用，他家在这边后台硬，你一个小老百姓咋跟人家斗嘛。妈——” 　　“后台硬又咋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子撒都没得，但是老子老孃孃屙尿，虚都不虚！你以为养娃儿容易啊？生活费学费没得个几百万养得大？他现在四岁多，过两年就要上小学，没得学区房上个锤子好学校！不结婚，可以，但是娃儿是他的，他该负的责任就要负。” 　　林香怕母亲把事情闹大，一心想先稳住她，只得松口，“那你给我点时间，我好好想想咋跟他说。他家势力不是一般大，要想压制我们太容易了，妈，我们真的惹不起。” 　　姜红丽回想叶繁的相貌衣着，言谈举止，确实不像一般家庭的孩子。林香说得也有道理，就算她再泼辣再厉害，遇到那种后台硬手段狠的，吃亏的还是自己。 　　这么一盘算，还是先别轻举妄动为好。姜红丽戳戳林香太阳穴，“你也是瓜！楞个好的机会不晓得把握。” 　　林香收拾东西准备回剧组，被母亲这话气到不行，“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要做梦了。” 　　母亲细长的手指又往脑门戳上来，“你们娱乐圈，好多女明星都嫁豪门，你咋个不行？我跟你讲今天开始不准减肥了，他爹妈肯定不喜欢太瘦的，看起身体就不好，以后娃儿都不好生。” 　　林香刚整理好化妆包，听到这话，啪地把化妆包扔梳妆台上，“我凭撒还要跟他生，我就不是人我就楞个贱？你以为我现在为撒跟他在一起？你的手术费，爸爸的疗养费，这套房子的首付，都是他给的钱。我跟他就是图钱，又不喜欢他，凭撒给他生孩子？” 　　“哦哟，那你生林小南干撒？” 　　“你喊我生的嘛！” 　　“我喊你生你就生啊？从小到大你看起是乖，背到起有主见得很！你不要跟我扯东扯西，我老伯妈一个不晓撒子是喜欢撒子是不喜欢，我只晓得，人家秦一到你面前你都懒得多看几眼，小叶不到你面前你眼睛跟着去找。” 　　林香狠狠叹一口气，把扔在梳妆台上的化妆包塞进行李箱，扭头就走。 　　姜红丽追出去，“好久回来？” 　　林香头也不回，“看国庆放不放假。” 　　“娃儿的事记得跟小叶讲！” 　　“晓得了！” 　　大门砰地被林香关上。 　　雨停了，天空仍是灰蒙蒙的，林香的心情跟天色一样，看不到光亮。 　　下午拍戏时心神不宁，NG次数太多，导演火了，让她回去把这几场戏吃透再来演。 　　林香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琢磨台词，渐入佳境时却被打断。 　　“你的礼物！”晓莉捧着一个长方形礼盒过来。 　　“我没过生日呀。”林香有些惊讶，放下剧本接过礼盒。 　　打开后一阵芬芳馥郁，里面是一捧花，白玫瑰与香槟玫瑰混搭，绿叶藤蔓点缀，格外清新淡雅。 　　花束上夹着一张卡片，只有一行字：偏偏喜欢你。 　　“不是我送的。刚才小方在外面，配送员给他的，他没找着你，就先放我那儿了。”晓莉挑了挑眉，“哎哟喂，瞧这幸福的小表情，甜蜜蜜啊，秀我一脸！” 　　林香娇羞瞪她一眼，“忙你的去吧！” 　　花好看又好闻，林香心情好多了，台词也背得顺畅了，很快找到状态，回去找导演重拍。 　　忙到半夜才休息，悄悄捧着花回去，走在月光下，走路都带风。 　　到了房间又把盒子打开，闻了闻花香，给叶繁发了条微信，说谢谢他的花，立马觉得不妥，感谢应该表达得再热烈一点，又撤回。 　　【我看见了】叶繁秒回。 　　【干嘛送我花？】林香问。 　　“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显示又消失，反反复复好几次，林香终于收到回复。 　　【我没送。】 　　【？？？】 　　【谁送的？】 　　这事儿乌龙了，林香怕他生气，暂时没回，等了一会才发语音过去，说搞清楚了，是组里一个跑龙套的小姑娘送的。前几天那姑娘拍戏的时候受伤了，她给包扎上药，今天小姑娘表达感谢才送的花。 　　确实有这么回事，不过林香扯谎硬把送花人说成是那个小姑娘。 　　叶繁也发来语音，语气听着那么不信，“小姑娘感谢你，送你玫瑰啊？” 　　“我喜欢玫瑰嘛。” 　　“我怎么记得你喜欢百合？” 　　记得倒清楚，林香撇着嘴嘟囔，回他，“那是以前。现在喜欢玫瑰，那天给她上药的时候说了，她有心就记下了。” 　　叶繁没再回复。 　　林香捧着手机等了又等，微信也没再响。犹豫了十几分钟，才问：“你在干嘛？” 　　还是没回。 　　林香把手机扔床上，洗完澡回来看，依然没有新消息。 　　关机睡觉。林香窝在被子里，忽然觉得，昨晚那一切，好像一场梦。 　　那场梦太清晰太逼真，她到现在还记得，叶繁掌心的温度。 　　她一闭眼就想起叶繁深潭似的双眸。那深潭中有坚硬的寒冰，也有炙热的火焰。 　　她在这冰火交织的目光中，短暂地交托出自己，那么热烈，那么彻底。 　　叶繁不用强的时候，给他真的很快乐。 　　即便不谈情不说爱，肉身纯粹的愉悦也足够她在深夜默默怀念，然后叹息。 　　她难以启齿却又无法否认，身体真的很想他。 　　从床上爬起来，想给他打电话，开机后又把手机放下。 　　真是荒唐。仅仅因为一份欲望，就要放低作践自己吗？林香又躺下睡去。 　　整整一周叶繁都很少联系她，就算联系，也是林香主动联系。 　　微信问他在干嘛，得到的回复不是“上班”就是“休息”，问他吃了吗睡了吗，不是“没有”就是“嗯”。 　　后来林香不问了。母亲每天催她跟叶繁坦白，她每天都搬出新借口，能拖一天是一天。 　　这周还有件怪事。 　　收到花的第二天，又有人送来一份礼物，香奈儿N°5；第三天，最新款iPhone；第四天，爱马仕手提包；第五天，伯爵白金钻石腕表；第六天，卡地亚钻石项链；第七天，一张马尔代夫明信片，背面是好看明晰的钢笔字迹—— 　　“一起去好吗？” 　　礼物都有专人来送，一定要交到她手上才走。 　　后来收的这些礼物，林香谁也没告诉。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叶繁送的，可又实在想不出，谁会送她这些名贵奢侈品。 　　到了第八天，谜底终于揭晓了。 　　这天拍完下午的戏，林香回去跟大家吃盒饭，一口没吃上就被副导叫走，说外边有人找她。 　　林香问是谁，副导让她自己去看。 　　外面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林香走过去，驾驶位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脸。 　　林香呆呆看着这张脸，觉得似曾相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人摘下墨镜，英武俊朗的眉眼一露，林香愣了愣，轻声叫道：“厉总？” 　　“吃了么？”厉骁冲她笑了下，又痞又野，帅得太不羁，眼神在她脸上扫动。 　　林香被他犀利的目光看得有些怕，摇摇头，不禁退后一步。 　　“那一起吃吧。”厉骁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 　　“不用了，我们晚上还得拍戏——” 　　“看来礼物送得不够啊。”厉骁笑道。 　　林香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您稍等，我现在回去把东西拿来还给您。”说完迈开步子快步走。 　　厉骁调了个头，车速极慢地跟在她后面。 　　林香回头一看，他又隔着玻璃冲自己笑。 　　不知道为什么，林香一看他笑心里就发毛，脚下加快步伐。 　　厉骁就这么一路龟速开车跟到了酒店门口。 　　进了酒店大门，林香逃似的跑进电梯。 　　上周收到的所有东西都装好带出来，等电梯时林香顺手点开微博。 　　热搜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同名吗？林香想着，点了进去。 　　红V，设计师，微博实名：江芸祺。 　　两小时前最近那条微博，配图海边沙滩上，一个男人高挑的背影。 　　配文一句话，“我们一起来看海”。 　　定位马尔代夫。 　　林香走出酒店，厉骁的车还停在门口。 　　“东西吊牌都还在，您收好。”她把袋子递进车窗。 　　“脸色这么差，饿了吧？”厉骁没接，打开副驾驶位车门，“走吧，包间订好了。” 　　林香犹豫片刻，还是坐了进去。 第20章 圈套 　　林香坐上厉骁的车，一路无话。 　　她心思不在这里，答应跟厉骁吃饭，也纯粹是赌气。 　　江芸祺微博发的那张图，那个背影，除了叶繁还能有谁？ 　　他身上哪个地方林香不熟悉？ 　　微博网友对江芸祺的评论几乎一边倒，一水儿的夸。“海归白富美”，“天才设计师”，听着就高大上。 　　这年头，热搜真是那么好上的？林香不信她没买水军，更不信她故意发这条微博又买水军，只是因为想红。 　　那晚林香在叶繁脖子上咬出齿印，吮出草莓，又在他后背留下很多抓痕。 　　这么赤.裸裸的挑衅，江芸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见。 　　今天这条微博，就是她隔空的示威和回应。 　　车子停下来，林香还沉浸在思绪里，厉骁忽然倾身过来，吓得她一颤。 　　“怕我啊？”厉骁笑问，给她解开安全带。 　　林香违心摇了摇头，垂着眼不敢看他。 　　厉骁带她来的是一家火锅店，中国风装潢，复古风格，细节之处很有情调。 　　包间在二楼，空间很大，沙发洗手间一应俱全，墙上的泼墨山水画颇有韵味。 　　“这儿请的都是益川厨师，香料也都是从益川空运过来的，待会你尝尝味道正不正宗。”厉骁替林香拉开椅子。 　　这倒是出乎林香意料，没想到店家这么用心。 　　“听说林小姐是益川人？”厉骁看似不经意一问。 　　林香哪能不清楚他什么心思。他就是知道她是益川人，才故意带她来吃火锅。 　　厉骁把菜单给她，非让她点，考虑到厉骁不能吃辣，她就点了个鸳鸯锅，又点了很多串串。 　　食材上来后，厉骁说：“这个我在益川吃过，用竹签串着，在锅里涮过味道很特别。” 　　林香情不自禁笑了一下，“是吧？我从小就喜欢吃这个。” 　　说完又绷着脸，心里懊恼，明知这人是来套近乎的，自己怎么能看见美食就放下防备呢。 　　“那你今天得给我个面儿，多吃点儿。”厉骁把食材放锅里涮，熟了又捞起来放林香碗里。 　　林香红着脸把碗端开，“我自己夹。” 　　很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家乡美食，麻辣鲜香，劲爆爽口，林香先前还想着矜持克制，吃了几口就忘光了。心中的不快也暂时抛在脑后。 　　进组以来，只顾着拍戏，从来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这里环境幽静，她的戏份也快杀青了，心里负担少了很多，心情自然放松下来，认真享受起这顿晚餐。 　　她不想说话，厉骁也配合她寡言少语，安静吃完，送她回片场，分别前说道：“以后还想吃就上那儿去，请朋友或者自己去，都免费。” 　　“啊？”林香没明白。 　　“那店是我的，前一阵刚开张，生意不错。怎么样，合口味吗？”厉骁坐在驾驶位上，侧过身看着她。 　　林香局促地点了点头，下车疾步往片场那边走。 　　三天后，林香戏份杀青，离开前请剧组导演同事吃饭。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口味不一，去哪儿吃林香一时没了主意，正好副导在身边，问了问他，他给推荐了一个据说很不错的地儿。 　　林香问价格如何，副导说还行，反正请客的话那的菜挺拿得出手的。 　　当天下午林香打电话订了包间，组里收工后大家一起去饭店。 　　这家店菜单上竟然没有标价，林香觉得奇怪，可人都到齐了，当场问价格显得太小家子气，而且看菜名，都是些大众菜，不像会贵到哪里去。 　　上菜后才知道，这家店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菜名叫得普普通通，食材却珍稀昂贵，味道好得大家赞不绝口。 　　林香脸上笑嘻嘻，心里很着急，难怪他家不标菜价，这一桌菜下来，少说得上万。 　　结账的时候林香傻眼了，何止上万，她这部戏的片酬都不够吃这顿饭！ 　　林香把副导拉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气急，“你推荐的这是什么地方呀？我像是吃得起这些的人吗！” 　　副导嘿嘿一笑，“你打电话问问厉骁吧。” 　　说完自己走了。 　　林香一头雾水打给厉骁，那边很快接通。 　　“怎么样，今晚的菜喜欢么？”厉骁轻笑着问。 　　林香这才知道，自己被副导给蒙了，又想起韩子青说过，副导和厉骁是老朋友，顿时觉得自己上了大当。 　　“你怎么做生意的？菜单不标价，不怕顾客打电话到消协举报吗？”林香一肚子火。 　　“没标价？不可能啊，你再好好看看。哦对了，可能你们那间菜单有问题，服务员给放错了，回头我开了他。不好意思了啊。”厉骁说得跟真的似的。 　　林香没耐性跟他兜圈子，“你得了吧，你跟张海一起诓我，一桌菜三十五万，你就是成心的！” 　　“我是成心的啊，那你说我成心干嘛呢？” 　　“你——” 　　林香语塞，有种不好的预感。 　　厉骁声音痞里痞气的，带着点小得意，“我成心让你欠我的。” 　　“你有病吧？” 　　“嗯，相思病。” 　　“神经病！” 　　林香挂断电话，一个服务员走过来，跟她说不用急着买单，这钱什么时候给都行。 　　林香烦躁地回到包间，立马又换上盈盈笑脸，跟大家一起走出饭店，一一道别。 　　这段旅程告一段落了，林香却放松不下来，因为，她又陷入了新的困境了。 　　韩子青警告过她，让她离厉骁远点。现在看来，真不该惹上这个混蛋。 　　不过好在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一阵子了，先好好睡个两天，再想办法对付无赖。 　　林香回到家，母亲坐在客厅沙发上，没开电视，只是呆呆坐着。 　　“妈，哥和林小南呢？”林香问道，觉得母亲的状态有些不对。 　　“你过来。”姜红丽面无表情，冷冷看了她一眼。 　　林香打了个冷颤，战战兢兢走过去。 　　姜红丽站起来，狠狠一巴掌向她脸上扇去。 　　“你还要搞出多少荒唐事来？！” 　　“妈！” 　　毫无预警被打了一巴掌，林香捂着半边脸，错愕地看着母亲。 　　姜红丽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晓不晓得刚刚哪个打电话给我？饭店！人家服务员讲，你到那边吃饭，吃了三十五万，账都不结就跑回来！ 　　我以为是诈骗电话，结果人家报出我们家地址，说已经找好催债公司了，三天之内不还清，哪个都不得好过！” 　　短暂的混乱过后，大脑逐渐冷静，林香算是明白了，厉骁这是在把她往绝路上逼。 　　“妈，明天之前我就把钱还上！”林香捂着脸，拖着行李跑出家门。 　　“你个不争气的给老子回来！”姜红丽追到门口，心脏不好不能剧烈运动，扶着门框冲楼道吼。 　　母亲的骂声在楼道里回响，林香拎着沉沉的行李箱，跑下楼时已经泪流满面。 　　怕母亲追过来，她打车去到另一个地方，站在路边拨通厉骁号码。 　　“你到底想干嘛！”林香浑身颤抖，秋风吹动长裙，刮过裸露在外的脚踝，凉意从下至上袭遍全身。 　　“干你啊。”那边压低声音，语气轻佻。 　　“厉总我求求你，别闹了，我妈身体不好，受不了这么大刺激……” 　　“这样啊，那就是你这个做女儿的不懂事了。你要是早点把钱还上，你妈也不用受这么大刺激，你说是不是？” 　　“这钱我一时半会儿真的还不清，你能不能——” 　　“不能。” 　　林香顿了半晌，轻叹，小声问道：“那你想干嘛？除了……除了那个。” 　　厉骁坏笑，“除了哪个？” 　　林香脸都憋红了，还是说不出口，“哎呀你别总逗我，烦死了！” 　　她声音细软，生气讲话也是软软糯糯的，听着更像是娇嗔。 　　“在哪儿？我来接你。”厉骁收起先前那副轻佻的姿态，语气忽然正经起来。 　　林香报了地址，很快就等到他的车。 　　刚坐上副驾驶位，厉骁身体向她靠过来，她往边上一挪，紧贴着车窗。 　　“除了睡觉，别的都行。”林香警惕地看着他。 　　厉骁勾着食指在她脸上轻轻一划，“帮你系安全带呢，紧张什么？” 　　“我自己会系。” 　　厉骁歪着脑袋等她系好，嘴角含笑，问道：“除了睡觉，别的都行？” 　　“嗯。”林香低下头，咬着唇，脸红透了。 　　“那你给我口一个呗。”声音里带着臭不要脸的坏。 　　林香猛地抬头，瞪着他，“流氓！” 　　厉骁惊讶，“你才知道啊？” 　　林香气得抬手想打，攥紧拳头压着怒火，硬是忍了下来，媚眼一转，说不出的风情。 　　“我陪你去马尔代夫，好不好？” 　　她才哭过，眸子还是润的，看他的眼神带着风流情韵，魂都差点给他勾去。 　　“小白莲终于肯向恶势力低头了。”厉骁回过神来，痞笑。 　　林香趁热打铁，“那饭钱就抵了，咱们两清。” 　　厉骁点点头。 　　“不行，得立字据。”林香怕他反悔。 　　“立。” 　　“还有，今天起这事就算过去了，待会让人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饭钱结清了。” 　　“那不行，万一你今晚跑了怎么办？怎么着也得上飞机再说。” 　　厉骁的车向京郊开去。 第21章 犯贱 　　林香的心惴惴不安。她不太相信厉骁真的会对她君子，可是除了跟他走，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途中她给叶繁发过微信，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给自己找借口，想着他可能没上微信，又发短信，还是没有回复。最后干脆大着胆子弹视频，那边直接拒绝了。 　　看来不是没上微信，也不是没带手机，是压根不想搭理她。 　　下车后，厉骁瞥见她红红的眼圈，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哟，怕我动你啊，委屈得哭了？” 　　你说是就是就是了。林香心里想着，推开他，“你别碰我，我不习惯。” 　　厉骁牵起她的手，握紧，不让她挣脱，“碰着碰着就习惯了。” 　　京郊这边的住处没有请保姆，家政阿姨会定期过来打扫卫生，虽然不常住，整体还是干净整洁的。 　　房子很大，装修色调偏冷，空荡荡的，林香有些害怕，一时竟不想挣脱他的手，任由他握着。 　　“走吧，带你看看房间。” 　　“我、我自己睡。” 　　林香忙不迭说。 　　厉骁笑笑，领着她来到一间客房。 　　“护照，行李带齐了么？不够我让人赶紧准备。” 　　林香点头，身份证和护照一直在箱子里，她怕遇到什么临时情况需要用证，不方便回去拿。 　　“行，我让人给你买票。”厉骁拿着她的身份证走出房间。 　　林香把门反锁，理了理箱子，腾一些暂时用不着穿不着的出来，拿出一套睡衣。 　　进到浴室，又是一阵鼓捣，把门锁死，才放心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手机响了。 　　“给你准备了几套泳衣，出来看看喜欢哪套。”厉骁说。 　　林香放下吹风机，换上睡衣走到客厅，沙发上摆着一排比基尼。 　　“哪套都不喜欢。”林香撇撇嘴，全都这么暴露，她穿不惯。 　　“有没有那种，就那种，”林香认真比划起来，“泳衣，前后都包起来，没那么露的。” 　　“有。” 　　林香高兴了，“那我要那种。” 　　厉骁提起一遍唇角，“没买。” 　　从头到脚打量她，“该有的都有，捂那么严实干嘛？” 　　“我自己买！”林香扭头就走。 　　“行啊，你自己买，那咱俩之间就清不了，饭钱该得还得结。”厉骁乐呵呵的。 　　林香站在原地，深呼吸，转过身走回来，随手捡起一套蓝白条纹的拎走。 　　“哎我也喜欢那套，咱俩心有灵犀啊。”厉骁在后面嘚瑟。 　　忍住把比基尼扔他脸上的冲动，林香回到客房，躺在床上放空，脑子里乱做一团。 　　不知几点迷迷糊糊睡着了，再睁眼时已经天亮。 　　换好衣服化完妆出去，厉骁已经起来了，在饭厅吃早餐。 　　“你的。”厉骁把一盘三明治推过去。 　　“不饿。”林香一点胃口也没有。 　　吃完早餐厉骁就走了，也没说干嘛，林香猜是去上班。 　　厉骁不许她出去，只能呆在屋里，林香闷得发慌，给母亲发了条短信报平安就关机了。 　　下午三点，厉骁回来接她。五点过的飞机，经停曼谷，在提前订好的酒店分房住了一夜，上午九点二十直飞马累。 　　人生中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坐头等舱，可惜林香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她实在是太缺觉了，上了飞机眼皮就合上，在酒店也是睡。到了马累，下飞机后才稍微清醒一点。 　　“你瞌睡精转世的吧？”厉骁笑她。 　　林香懒得回应，之前夜戏多，基本上每天都要拍到凌晨两三点，缺那么多觉当然得补回来。 　　好在途中休息得不错，睡饱了，身体舒服，心情也好了许多。 　　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她怕跟丢，厉骁牵着她，她也紧紧握着他的手。 　　他使坏似的，手下力道又紧了紧。 　　“疼……”林香小声惊呼。 　　“这话留着晚上说。”厉骁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领口。 　　林香穿了条一字肩长裙，肩颈裸露出来，白得晃眼。 　　被他这么一调戏，林香抽出了手。 　　厉骁没回去牵她，反而加快脚步，像要把她甩掉似的。 　　见他越走越快，林香急了，小跑着追上，一把握住他的手。 　　“不是烦我么，拉我手干嘛？”厉骁学她，想抽出手来。 　　“听说国外有那种人贩子，团伙作案，专门拐卖女游客……”林香握得紧紧的，声音细得像蚊子。 　　厉骁忍不住笑了，拉着她的手把她带进怀里，搂着走。 　　“我就是最大的人贩子，怕不怕？” 　　林香低头翻白眼，要不是怕被拐，真的很想把这流氓踹进海里。 　　在酒店放好行李，林香换上比基尼，外面又穿上T恤牛仔裤。 　　厉骁换了T恤大裤衩，一到海边就骚了，脱掉T恤光着膀子，两眼放光瞅林香。 　　“脱吧。” 　　“你帮我遮、遮一下。” 　　林香从袋子里掏出一条浴巾，让他撑开挡着。 　　厉骁一边挡，一边盯着她。 　　等她脱完，身上只剩比基尼，厉骁眼睛都直了。 　　“还……可以吧？”林香第一次穿，对自己的身材又很没自信。 　　“瘦了点儿，不过腿漂亮。咱商量个事儿呗。”厉骁喉结滚动一下。 　　“啊？” 　　“你跟我来这儿，咱俩两清了。不过你要是给我摸一下腿，我再给你二十万，成么你看？” 　　林香一脚踹到他腿肚子上，跑开，“成你大爷！臭不要脸！” 　　“艹，小脾气挺爆啊，老子喜欢。” 　　厉骁扭了扭脖子，追上去，打横抱起林香跑向海里，作势要把她扔下去。 　　林香小时候在河边玩溺过水，差点没命，对水有阴影，强烈的恐惧之下，顾不上其他，只知道紧紧搂住厉骁脖子。 　　“别别别！我怕！厉骁我害怕！”林香快吓哭了。 　　厉骁微微俯身，低头看她，眼神比正午的骄阳还热。 　　“晚上给不给艹？”低沉的嗓音已经有些沙哑。 　　“你别这样……我真的怕……”林香紧绷着身体，忽然觉得窒息。 　　“那次在百乐汇，你穿个白T配热裤，跟没穿裤子似的，就剩两条大白腿，那会儿老子就惦记上你了。” 　　“百乐汇？” 　　林香真的吓哭了，恍恍惚惚听到他提起那里，脑子更乱了。 　　厉骁把她抛起来，惹得她惊声尖叫，又稳稳当当接住，抱在怀里。 　　“你也别再给我装，都跟我出来了，还他妈端着，再演就过了。” 　　说着，又往下蹲了点，做出要把她抛出去的姿势。 　　“厉骁！”林香尖叫，死死搂着他脖子，脸贴在他硬实的胸膛，“厉骁你别欺负我……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哭得尤为凄厉。 　　厉骁愣了愣，站起来，抱着她回到沙滩。 　　在他怀里哭了许久，林香才反应过来，已经安全了。 　　她推开他，又被他拽回怀里，两条手臂紧箍着。 　　“真怕水啊？” 　　“你混蛋！” 　　林香一拳砸在他胸膛。 　　“好好好我混蛋，我流氓，我臭不要脸。”厉骁抱着她不撒手。 　　哭得有些缺氧，林香没力气挣开，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微风扑面而来，渐渐恢复体力，林香正要起来，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厉骁？” 　　眼前多出四条腿，林香抬头顺着往上看，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林小姐？”江芸祺声音高了些，半张着嘴，一脸惊讶，“你们……” 　　旁边，是叶繁淡漠的一张脸。 　　林香低了低头，又抬起头，依然没在叶繁脸上看出任何波澜。 　　“您二位上这儿度蜜月呢？”厉骁仰着头，吊儿郎当问。 　　江芸祺不好意思笑了笑，“你别瞎说，我们——” 　　厉骁搂紧林香，“你们不是啊？呵呵，我们是。” 　　林香想解释，眼神又落到叶繁那张面瘫脸上，心里憋屈死，索性什么也不说，脸还往厉骁胸口靠。 　　“那……你们先玩儿，我们回酒店了。”江芸祺若有深意看了林香一眼。 　　中秋节林香是以秦一女朋友身份去的叶繁家，现在她跟厉骁这样，江芸祺心里肯定瞧不起她。 　　林香望着江芸祺和叶繁离开的背影，目光落在那双紧握的手上。 　　她怕水，厉骁不再逼她下水，自己冲浪去了，又在水里玩了许久，黄昏才上岸。 　　吃过晚饭，厉骁把林香送回房间。 　　“晚上自己锁好门啊，我不回来了。” 　　“你去哪？” 　　“蹦迪啊。你又不给艹，老子浑身邪火没处发。” 　　林香红着脸摔门，不想再看见这个流氓。 　　夜幕降临，林香渐渐适应了环境，不再害怕，一个人去海边散步。 　　走了很久才回来，低着头心事重重，差点撞到别人。 　　“不好——”话没说完卡在嘴边，林香后退一步。 　　叶繁一手拽着她胳膊不让她跑，一手掏房卡开门。 　　林香是被拖进房间的，一路拖到卧室，推到床上，挣扎着起来跑出去，半道被叶繁拦腰抱住扔回床上，双臂被他死死按住。 　　叶繁冰冷的目光看了她片刻，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傻逼。” 　　林香笑了，笑着笑着哭起来。 　　“对，我是傻逼。” 　　“嗯，你是傻逼，傻逼本逼。知道那次谁给你下的药么？有功夫跟他卖骚犯贱，怎么不回去数数，你他妈挨过老子多少下？” 第22章 默认 　　眼睑慢慢垂下，睫毛颤了颤，林香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厉骁在海边吓她时，提到过百乐汇。 　　叶繁放开手，坐在床边，背对着她抽烟。 　　过了很久林香从床上起来，坐在他身边。 　　“这些天你为什么不理我？”质问已经没了质问该有的语气，只剩卑微。 　　“烦。”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惹你生气，招你烦了？” 　　“不是你。” 　　林香抱住他，“那你烦什么？” 　　烟头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掉进烟灰缸里。叶繁推开她，站起身，目光涣散看着她，“林香，以后别来找我了。” 　　林香站起来又抱住他，“可是我还欠你钱呢，欠你好多钱。” 　　“不用还了，你该得的。” 　　“你又要跟我分手吗？” 　　“嗯。” 　　好一会儿没作声，林香回到床上，把自己脱得精光，“那，打个分手炮吧。” 　　叶繁扭过头看她，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把衣服穿上。” 　　林香不动。 　　叶繁捡起衣服扔到她身上，“穿上衣服滚。” 　　林香别过脸不看他，无声哭了很久，才默默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想说什么，最终咽了下去，没有回头。 　　后来林香竟然没哭。回到房间，抱着腿在地板上坐了一夜，一夜没哭。 　　厉骁敲门的时候她想去开，腿麻得起不来，缓了会儿才勉强站起来，拖着步子挪去门边。 　　“我这蹦一宿都没事儿呢，你在家睡一宿就下半身不遂了？”厉骁贱嗖嗖笑话她。 　　林香木然站着，什么话也不想说。 　　他走进来，关上门，捏捏她的脸，“怎么了？我夜不归宿，不高兴啊？” 　　“厉骁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啊。想起来了？” 　　“你给我下药了是吗？” 　　厉骁一愣，眯了眯眼，“叶繁跟你说的吧？” 　　“所以是你下的药，对吗？” 　　“对。” 　　啪！ 　　林香扬手就是一巴掌。 　　如果没有被下药，她就不会跟叶繁有那个荒唐的夜晚，以后很多个荒唐的夜晚也不会存在。 　　不会被抛弃，不会有林小南，不会再次被抛弃，不会难受到想死不敢死想哭哭不出。 　　“对不起。”厉骁低了低头，道歉的语气很平淡。 　　林香反手又是一巴掌，然后夺门而出。 　　厉骁大步追上，从后面搂住她的腰抱回来砰的关上门。 　　“你给我滚！滚！我不想看到你！滚啊！”林香歇斯底里嘶吼着。 　　厉骁把她箍在怀里，任她打骂。 　　林香拼命扑腾，一边捶打一边挣扎，脑子里某根弦忽地断掉，彻底空白，整个人跟被抽了气似的软下。 　　“我要回去。我要回家……”林香伏在厉骁肩上，无力地抽泣。 　　“好。你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去买机票。”厉骁打横抱她去床上。 　　马尔代夫十月正值雨季，中午时淅淅沥沥下起阵雨。 　　机场候机室，叶繁低头玩手机。 　　“我妈说，这次回去，咱们两家聚聚，商量一下订婚的事。”江芸祺在旁边柔声说道。 　　“嗯。” 　　“看什么呢？” 　　江芸祺脸凑过去，叶繁收起手机，“没什么。” 　　从昨天起他好像一直心情不好，问也问不出答案，江芸祺怕惹他烦，不敢多问，只是默默陪着。 　　回国当天，叶繁一家就去了江家。 　　两家父母相谈甚欢，中途叶繁出去接助理的电话，打完电话没回去，一个人在江家后花园里溜达。 　　江芸祺找过去。 　　“叶繁，你到底怎么了？”即使被厌烦，她也觉得应该开诚布公谈一谈。 　　“没怎么。”叶繁扔掉烟头，又点一支。 　　“是不是那天在马尔代夫遇到厉骁……听说你们，你们以前发生过不愉快。”以前叶繁和厉骁关系不错，但是听说几年前两个人就闹崩了。 　　除了厉骁，叶繁跟另一个朋友方廷渊也闹得很不好看，叶繁还把方廷渊给打了，方家势力差叶家一大截，最后让叶家出钱私了摆平了。 　　叶繁沉默，江芸祺忍不住追问：“你们之间——” 　　“芸祺。”叶繁终于抬头看她，“我想一个人静静。” 　　江芸祺有些委屈，“我知道……可是，我爸妈和你爸妈还在谈订婚的事，我们作为当事人消失这么久，不太妥吧。” 　　“订婚结婚，他们安排就好。” 　　江芸祺轻声叹息，沉默一会儿，幽幽望着他，“叶繁，我觉得你变了？” 　　“人都会变。”解释得很敷衍。 　　“你还爱我吗？”江芸祺问。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那你爱她吗？” 　　“谁？”叶繁细长的睫毛震了震。 　　“好几年前，那次我们在车里……然后你下车去追那个女孩子。你爱过她吗？”江芸祺没看到那姑娘的正脸，只记得她在街灯下奔跑的纤细背影。 　　叶繁不说话，脸色比刚才又暗了几分。 　　江芸祺按捺不住了，“当时你说，有喜欢的人了，就是她吧？那你现在，还爱她吗？” 　　叶繁眉心微拧，“芸祺，我觉得这个话题没有意义。” 　　“不，有意义。上次伯父过生日，在御龙山庄，你的混血前女友因为你背上的抓痕骂我。中秋那天晚上，你没在家过，后来你脖子上有明显的牙印和吮痕，我看见了。所以，是她吗？还是别人？” 　　是或不是，一句话就好。为什么他只有沉默？ 　　或者沉默，代表默认。 　　“叶繁，你以前那么喜欢我……”江芸祺挽着他胳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嗯。” 　　“现在，没那么喜欢了对吧？” 　　沉默片刻，叶繁点了下头。 　　“我们回去吧。”江芸祺勉强笑了笑，牵着他往家里走。 　　回到江家就被叶裕明一顿训。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是你订婚还是我们订婚？我们在这儿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急着呢，你倒好，跑出去这么久没个人影儿！” 　　叶裕明一看见这个儿子就来气。 　　叶繁手插兜里，松松垮垮站着，一脸不知所谓，好像要订婚的不是自己。 　　“叶伯伯，刚才我们谈过了，他最近工作不太顺心，所以……”江芸祺出来替他解围。 　　江芸祺父母对叶繁这个态度也有意见，可宝贝女儿都替他说话了，他们不好再说什么。 　　再者，京州江叶两家势力相当，联姻对彼此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自家女儿已经二十九了，叶繁才二十六。虽然女儿现在不显龄，可三岁差摆在那里，叶繁又一表人才，京州上流社会里，但凡家里有女儿的，谁不想攀上这门亲事？ 　　戚婉英瞥了儿子一眼，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忙笑着说：“现在好了，有芸祺在身边，也好帮我们治治他。对了，芸祺，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之前也找人算过了，下个月六号是个好日子，你看看那天订婚怎么样？” 　　江芸祺点点头，温婉笑道：“这种事听长辈的就好了，我没意见。” 　　戚婉英满意地笑了笑，转脸看叶繁，表情冷下来，“你呢？有什么意见吗？” 　　叶繁淡淡道：“没有。” 　　江芸祺母亲忍不住了，语气有些不悦，“小叶，你是不是对我们家芸祺有什么不满意啊？” 　　叶裕明夫妇面面相觑，齐齐把目光转向叶繁，气得只想把这个不孝子拎回家教训一顿。 　　气氛霎时冰冻，说不出的尴尬。 　　江芸祺父亲干咳一声，神情比江母柔和些，“哎，小叶啊，有问题大家摊开来说比较好，总藏着掖着也不是个事儿。以前可是你追着我们芸祺不放，怎么，追到手就觉得没意思了？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这个女儿，不愁嫁的。论相貌，人品，性格，家世，你们哪里不般配？你现在这个态度，让我和你伯母很难不怀疑你对我们女儿的真心啊。” 　　叶裕明性子急，拍桌而起，“快给江伯伯江伯母道歉！没规没矩的家伙！” 　　戚婉英拉着他坐下，“你这人！急什么急？有话不会好好说？”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儿子，当着外人的面，尤其是亲家的面这个训斥，也太不给面子了。 　　江父微微摇头，“算了算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要计较那么多。叶繁，订婚日子定下了，你确定没意见？” 　　“没意见。” 　　“那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江父话音刚落，一阵手机铃响起来。 　　叶繁看着屏幕上的陌生来电，被铃声吵得烦躁，直接挂断。 　　那边几乎立刻又打了过来。 　　“接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江芸祺体贴说道。 　　叶繁估摸着打得这么急，应该是工作上的事，还是接了。 　　“小叶，小叶我是你姜阿姨，林香她妈！”电话里姜红丽的声音带着哭腔，焦急而绝望。 　　“您好——” 　　“小叶你快帮帮忙！帮我们找找娃儿！” 　　“啊？” 　　“林小南丢了！”姜红丽哽咽道，“我带他上街，买东西一不注意，妈卖p个人贩子抱起他跑了！” 　　“报警了吗？”叶繁问。 　　“报了，警察喊我们等消息！太慢了，等他们查到，娃儿都不晓得遭拐到哪点断手断脚讨饭去！” 　　叶繁劝道：“阿姨您别急，这事儿归警察管，我也——” 　　姜红丽提高分贝尖声骂道：“归警察管，你个砍脑壳的就不管了？林小南是你娃儿你晓得不！” 第23章 国庆番外 　　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会遇到叶繁。 　　在秦一亲戚家住的那晚, 被他压在床上时，我想的是，我真贱。 　　他力气很大, 我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 　　刚开始特别疼，比第一次疼多了。第一次那会儿我被下药，脑子处于迷幻状态, 身体只是短暂地锐痛了那么一阵。 　　每次看见他, 拥抱他, 哪怕负距离接触, 我都觉得快乐得特虚幻。 　　就像做了一场梦。 　　他是我握不住触不到的幸福, 却又给我最真实最直接的痛楚。 　　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怎么能把我变成这样呢？ 　　我明明记得，一开始我是不喜欢他的。 　　我甚至怀疑, 他用某种方式控制了我的身体, 而我的身体, 渐渐不受大脑控制。 　　其实后来我也不觉得我有多喜欢他。我只是贪恋，并且害怕。 　　贪恋他给我的一丁点甜头，害怕终有一天，我连这一丁点甜头也不复拥有。 　　吃到甜头的时候, 我觉得他对我真好。 　　大一那个暑假, 我们在一起厮混了大半个月。 　　他的公寓很大很干净, 可是不够温馨, 我买了些东西装饰了一下, 他嫌土, 不过也没插手, 懒得管我怎么折腾。 　　通常他都懒得管这些事。忙着打游戏，忙着出去喝酒，忙着跟我在客厅在厨房在卧室厮磨。 　　我不喜欢他打游戏和喝酒，也明白他不会为我而改变。 　　两个人在一起，比的就是影响力。所以最终他影响了我，我开始学会忍受和妥协，忍受他打游戏时对我不闻不问，妥协他经常去会所跟狐朋狗友喝酒。 　　他常去喝酒的会所叫百乐汇，我跟他就是在那认识的。 　　有一次我在网上看到别人发的一段视频，场地就是那个会所某个包间。 　　尺度大到让我恶心得好几天食欲不振。 　　我不知道叶繁他们喝酒，会不会叫鸡。 　　每次他从那回来，我都仔仔细细在他身上搜寻，没有浓郁的香水味，没有可疑的头发丝，没有鲜艳的口红印。 　　还好，应该就是喝喝酒唱唱歌。 　　叶繁唱歌特好听。他声音本来就好听，调子也找得准。有时候我睡不着，他就在我耳边轻轻唱歌。 　　他最爱唱王菲的《人间》。 　　“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 　　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 　　可生命总免不了 　　最初的一阵痛” 　　每次唱到这几句，我就很想哭。 　　后来我不许他在我面前唱这歌了。 　　再后来无论在哪里听到这歌，我都会神经质地捂紧耳朵。 　　它是叶繁送我的刺。一根一根扎进我心脏深处，扎出一个一个小窟窿，我的幸福，全都从这些小窟窿里悄然流逝。 　　我总是在深夜想起叶繁。 　　都说七年一次重生，我想大概是因为才到第五年，所以我还没有重生，我还能清晰记得他那张脸。 　　每次想起，我就抽一根烟。 　　我难受得想用烟头烫自己。热感靠近肌肤时，我又慌张地把烟头扔掉。 　　因为叶繁说过，我的身体很白净，没有疤痕，没有纹身。 　　他喜欢干净的姑娘。他的口味好像一直没怎么变。 　　江芸祺看着就很干净。一种能让人过目不忘的，气质上的干净。 　　他们才是最般配的。我清楚这个事实，可是当我发现他们在车上翻云覆雨时，我只是愤怒地敲了敲车窗，然后狂奔而去，在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痛哭一场。 　　叶繁发了一条很长很长的微信。 　　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我犯贱地受宠若惊。 　　于是我像条狗一样，拖着疲惫的身体，哭肿的脸，回到他的公寓。 　　那天晚上他给了我很多次，像是安慰，像是补偿。 　　我的身体好痛快，可是我的心死了。 　　那晚过后我真的没法开心起来。 　　我每分每秒都想查看他的手机，甚至偷偷把江芸祺从他微信删去。 　　后来他当然又加回来了。 　　再后来我们又大吵一架，他问我是不是这个坎儿过不去了。我说是，他说那就不过了。 　　他让我滚。 　　公寓本来就是他的，该滚的人本来就是我，所以我知趣地在第一时间收拾东西滚蛋。 　　回寝室住了两天。我曾经以为那是最难熬的两天，后来发现那两天的难熬程度也不过如此。我生我儿子用了两天，那才是入地狱般的两天。 　　两天之后，我很没出息地回去找他。 　　我在小区里看到了江芸祺。像个猥琐的变态一样，带着帽子，压低帽檐，尾随她上楼。 　　江芸祺进了叶繁那套公寓。 　　动作那么连贯自然，神态俨然一个女主人。 　　好吧我知道，我已经被叶繁彻底清除出他的世界了。 　　只是没有想到，五年后，我们又重新出现在了彼此的世界。 　　他让我明白，我是真的很贱，无论在他眼里，还是我自己眼里。 　　他几次三番用言语和行动羞辱我，而我为了内心那荒谬的欲念，几次三番做戏挣扎后，自觉地张开双腿。 　　以至于忽然被换角以后，韩子青让我去陪酒，我不知羞耻地想要利用这份贱。 　　既然无论如何也会被人踩低，那不如，我先踩自己几脚。这算一种自我安慰吧。反正这么一想，我比较容易接受。 　　生活又跟我开了个玩笑，这次要踩低我的人，是叶繁。 　　我也没矫情，在他面前拼命破罐破摔，怎么下贱怎么来。 　　我这样，他好像特别生气。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资格生气。 　　像我这种蝼蚁，连气都不配生。 　　他把气都撒我身体上，不给活路一样用尽办法折磨它。 　　有次我被弄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我脑海里出现了很久以前的一些画面。 　　再也没有人深夜陪着我看月亮数星星了； 　　再也没有人清晨出去给我买豆浆油条了； 　　再也没有人牵着我的手在我耳边唱歌了； 　　再也没有人跟我在浴缸里疯闹打水仗了； 　　再也没有人给我讲无厘头的睡前故事了； 　　再也没有人背着我让我在客厅墙上粘气球了； 　　再也没有人叫我宝宝对我说宝宝乖宝宝别闹了…… 　　再也，再也，再也，没有了。 第24章 找到 　　从马尔代夫回来, 林香只回家过一趟。 　　饭钱还完了，母亲没再说她，但母女的间隙变得更大, 彼此隔阂太深，同在一个屋檐下，面对面时林香很尴尬, 也很难受。 　　林小南依然叫她姑姑, 虽然不像以前那么放肆, 对她还是不冷不热的。 　　林远平已经租到店面, 每天忙着装修开张, 早出晚归。 　　家里的氛围让林香觉得喘不过气。回到家第二天，她决定自己出去透透气。 　　跟母亲说的时候, 母亲没拦着, 只是骂了几句, 怪她不懂事。 　　“一天到晚只晓得出去耍。”姜红丽抱着孩子，嘴里嘟哝。 　　三十五万的饭钱，林香当真第二天就还上了。怎么还的，她这个当妈的还能不清楚吗？不是找小叶, 就是找别的男人, 女儿现在脚已经趟进浑水, 她劝不回也骂不回。 　　林香听见她嘟囔, 什么也没说, 拎着箱子就出去了。 　　她去找付茗茗。 　　上次付茗茗杀青, 林香赶回南城没碰上, 回京州后付茗茗又跟家人出国度假，等她回国，林香已经开始拍戏了。 　　这回她的戏刚杀青，林香也出了剧组，正好聚一聚。 　　付茗茗是京州本地人，家里做点生意，不算大富大贵，好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老早就在京州有套自己的房子，大学毕业以后就自己单住了。 　　听说林香要来，付茗茗比她还开心。她们大学不同系，相识于社团，关系却比同寝室友还要好。 　　两人重聚，一见面就聊得火热，林香有所保留地跟她倾诉了一些烦恼，有人倾听，有人开解，心情舒坦很多。 　　“哎我问你，那个热搜到底怎么回事儿？”金娜大闹片场之后，付茗茗看在微博上看过她打林香的视频，当时立马就打电话问情况，林香死也不肯说明白。 　　“就那么回事吧。别问了。”林香眼神忽然黯淡下来，抽出一根烟，指甲轻轻一捻，掐破里面的爆珠。 　　付茗茗也点了一根，靠沙发上，拿脚轻轻踹她。 　　“听说你们那部戏中途换投资商了？” 　　“嗯。”林香点燃打火机，神色淡淡的。她知道付茗茗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听说——” 　　“睡了，分了。”林香轻轻吐出一口烟。 　　付茗茗在她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悲伤，随即脸上只剩下麻木和漠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气氛冷了冷，林香转脸看她，“茗茗，你下部戏剧组还缺人吗？我暂时没片约，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我想赚钱。” 　　付茗茗摇头，“我也在等消息呢。我签韩子青工作室了，沐沐姐说正在谈一部网剧，争取拿下女一。” 　　林香说：“韩子青也想让我签她那，我再考虑一下。自己单干虽然累，也不好找资源，但是总归自由些。” 　　付茗茗点点头，“你多留意哪些剧组在招人。别闷闷不乐了，晚上出去嗨。” 　　“去哪？” 　　“夜瑟不错，我常去。以前叫你你都不去，这回可不许推脱啊。” 　　入夜付茗茗就开车带着林香去了夜瑟。在京州，夜瑟招牌响场子热，年轻的富二代们都爱往这里扎堆。 　　林香去过会所，但没去过夜店，进来就被里面的音乐震得头晕。跟着付茗茗喝了杯鸡尾酒，被她拉去舞池蹦跶。 　　以前林香特鄙视蹦迪，跟群魔乱舞似的，比神经病好不到哪去，没想到自己进了舞池，蹦得比付茗茗还嗨。 　　她没有舞蹈天赋，更没有偶像包袱，就是跟着音乐瞎蹦，还闭着眼睛蹦得特投入。 　　付茗茗蹦累了，她还在继续，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付茗茗回卡位喝酒休息，玩手机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出乎她意料的是，打电话的男人找的是林香。 　　“你谁啊？” 　　“叶繁。” 　　付茗茗一口酒喷出去。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会给她打电话，“叶繁？” 　　“林香跟你在一起？” 　　“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叶繁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透着焦灼，“她人呢？在不在你那？” 　　付茗茗如实说：“我们在夜瑟。” 　　那边把电话挂了。 　　付茗茗去舞池找林香，想跟她说这事，却发现她人不见了。 　　蹦得太久，林香终于感觉有些累，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被一个膀大腰圆的醉汉拦住。 　　“哎哟小妹妹，哥哥找你找得好苦！”醉汉挡在林香面前，打了个恶臭的酒嗝。 　　“我不认识你。”林香冷冷说道，想从旁边绕过去，醉汉张开双臂，身体左右移动，不让她走。 　　“玩玩儿就认识了嘛。小骚腿真美，晚上夹着哥哥睡啊！”醉汉一把抓住林香衣领，把她往男洗手间里拖。 　　林香跪到地上，死命向外爬，没想到醉汉竟转身直接跨坐在她身上，肥胖的身体压下，丑陋的面孔凑过来。 　　砰！ 　　醉汉的嘴差点碰到林香的脸时，一个酒瓶砸到他头上。 　　“我、我艹你妈哪个傻逼打老子！”醉汉捂着流血的脑袋大骂，“你他妈别跑！老子搞不死你！” 　　叶繁一脚踹开他，拉起林香，抄着碎了半截的酒瓶子走过去，蹲下，破酒瓶参差不齐的玻璃茬那头狠狠戳进醉汉大腿上，“明天来找你爷爷。不来老子卸你狗逼一条腿。” 　　说完起身拽着林香离开夜瑟。 　　他腿长步子快，林香几乎是被拖出去的，手撑在车门上不肯进他的车。 　　“你他妈是自己进，还是我踢你进？”叶繁冷声问。 　　林香被他腥红的眸子吓到，身体忍不住发颤，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叶繁将她推进车里，甩手砰地关上门，绕过去坐上驾驶位，将车开走。 　　林香以为他也来夜瑟玩，看到自己蹦迪，才会发火生气。车子停在家楼下时，林香搞不懂了。 　　“叶繁你上我家干嘛？” 　　叶繁回过头瞥她一眼，攥着他手腕的手力道紧了紧，任她在后面叫喊挣扎，脚步越来越快。 　　被拽到家门口时，林香气喘吁吁，叶繁砰砰砰敲几下门，门很快打开。 　　林香看着站在门口的母亲，嘴里那声“妈”还没叫出来，脸上啪地挨了一耳光。 　　“你个贱相！到外头耍得潇洒哈？找半天找不到人，打电话给老子不接，娃儿遭人家拐了你晓得不！”姜红丽把林香拽到自己跟前，指着鼻子骂。 　　“妈你说什么？”林香愣住，半边脸红着，眼里含着泪。 　　“我问你，你到哪潇洒去了？”姜红丽揪起林香耳朵拧。 　　林香挣脱开，抓着母亲两条胳膊，声音抖得厉害，“林小南……林小南呢？” 　　四处张望，客厅里找不到孩子的身影。 　　“好了好了，妈你现在骂她也没撒子用。小叶已经托人去找了，我们等消息吧。”林远平见妹妹这样也心疼，把她拉到沙发边坐下。 　　“哥，林小南呢？林小南呢？”林香的嘴和脑子不受控制似的，不断重复这个问题，表情木然而惊恐。 　　“娃儿……娃儿遭人家拐跑了。”林远平拉住想要跑出去的林香，“你冷静！这个时候你跑出去添撒子乱？” 　　林香哭了起来，“妈？你咋又把他弄丢了嘛！” 　　姜红丽一听，脸刷地拉下来，瞪着眼睛盯了她几秒，情绪爆发，“怪我！都怪我！老子一天给你带娃儿，广场舞都不得跳，带好了没得功劳，带不好都是我的错！你有本事自己带，哪个生的娃儿哪个带！” 　　姜红丽哭着跑出去，被叶繁叫住，“阿姨，我这来电话了，应该是有消息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叶繁。 　　这个电话打得很快，叶繁几乎没说话，只是“嗯”了几声，然后挂断，对门外的姜红丽说：“孩子找着了，在衡溪。” 　　“找到了……找到了……”姜红丽颤抖着嘴唇，捂着心脏，缓缓进屋。 　　林香忽然捧着脸嚎啕大哭。 　　坐在旁边的林远平伸手搂着她，轻轻拍着背安慰。 　　叶繁打电话让助理买机票和高铁票。林香的身份证号他知道，直接转过去给助理。 　　这次他找了父亲的挚友汪海云，才能这么快找到孩子。 　　汪海云两道通吃，在他的帮助下，联系到了全国各地的拐卖窝点，再由线头找到各窝点的人贩子头头，发照片去挨个认，最终发现孩子被拐到了衡溪。 　　不过他们报过警，那边把孩子交给汪海云手下一个线头就转移了。 　　连夜飞到衡州省会，等到天亮又坐上高铁，上午九点，叶繁和林香终于来到衡溪，按照汪海云发的地址，找到当地一户人家，在那里接到了林小南。 　　“孩子吃过早饭了，昨晚送过来时也给他洗了澡，换了新衣服，身体检查过，没有受伤，没挨过打，你们不用担心。”那家主人把林小南交给他们两人。 　　林小南看见林香就哭了，扑进她怀里，“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尽管林香知道叶繁已经发现这孩子和她的关系，还是心虚得不敢看叶繁。 　　带着孩子又去乘高铁转飞机，傍晚再回京州，林香忽然觉得这短短两天，恍若隔世。 第25章 爸爸 　　林远平和姜红丽早就在机场等着了, 看到孩子平安回来，姜红丽激动得直抹泪，一阵心肝宝贝乖地叫着, 紧紧抱了许久才放开。 　　“小叶，多亏你找了人，不然娃儿不晓得好久才找得到。”林远平想想都后怕。 　　叶繁正要开口, 来了电话, 接起来听了会儿, 什么也没说就挂了。 　　“我那边有事, 先回去一趟, 你们——”叶繁顿了顿，扭头看着林小南, “看好孩子。” 　　姜红丽满脸懊悔, “肯定要看好了, 娃儿丢了我也不想活了！” 　　叶繁走到林小南跟前，手伸到他头顶上空，停了片刻，才缓缓落下, 轻轻揉了揉他脑袋, “乖啊, 听奶奶话。” 　　说完就大步走开。 　　姜红丽抹抹眼角的泪, 看着叶繁离开的背影, “他撒子意思, 就这么走了, 娃儿不想认了？” 　　林香急了，“妈你不要当着娃儿面讲这些事。” 　　姜红丽白她一眼，没再作声。 　　回到家，林远平抱着孩子进屋哄睡觉，姜红丽把林香拉到卧室。 　　“他咋个打算的？” 　　“不晓得。” 　　姜红丽双手插着腰，脸拉得更长了，“你脑壳长来当摆设的？咋个撒子都不晓得？” 　　林香委屈，“我两个话都不讲，我咋晓得他撒子打算！” 　　“话都不讲？这两天你们一句话都没讲？你怕是哄鬼哦！” 　　“不信你去问他嘛！” 　　“问就问！话都讲开了，还有撒不好意思的！” 　　孩子被拐后，姜红丽报了警，又怕警方效率慢，想起林香说过，叶家势力大，说不定比警方找人还快，就急忙打电话给秦一，要到了叶繁的手机号。 　　见母亲拿出手机，林香愣了，“你有他号码？哪来的？” 　　“找秦一要的。” 　　林香想起这两天秦一给自己打过好几个电话，她没心情应付他，都躲着不接。 　　“你以后不要乱找人家！”林香好烦母亲这样。 　　“不找人家咋个找到你儿子！你怕人家秦一发现你跟小叶有问题哈，敢做就要敢当撒！”听筒里机械的女声提示占线，姜红丽收起手机，“秦一晓得算撒子？反正小叶要是不认娃儿，我就去闹，闹得全中国都晓得。” 　　“妈！”林香冲着母亲走出房间的背影，着急喊道。 　　姜红丽没理她，回客厅沙发上，捡起织到一半的毛衣，数了数针继续织。 　　林香一晚上没睡着，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恍惚就沉入梦里，醒时已经是中午。 　　“林小南呢？！”丢孩子丢怕了，林香一睁眼就找孩子。 　　“小叶带出去了。”姜红丽隔着门在客厅里回应。 　　林香飞快穿好衣服下床，走出去，发现家里只有自己和母亲。 　　“他带出去做什么？” 　　“做亲子鉴定撒。” 　　姜红丽端出最后一盘菜，摘下围裙，“拿碗装饭。” 　　去厨房只拿了一副碗筷，盛好饭递给母亲。 　　姜红丽皱着眉，“你又不吃饭？” 　　“吃不下。” 　　“老子怕你是要成仙。吃不下也给要吃！” 　　怪不得瘦这么快，成天不吃饭，看着都心焦。姜红丽把碗一放，垮着脸瞪着林香。 　　不情不愿盛了半碗饭，林香味如嚼蜡吃起来。 　　姜红丽夹了几块排骨扔她碗里，“我跟你讲哈，一哈小叶跟娃儿回来，我带娃儿出去转，你两个好好到屋头谈。” 　　费力咽下嘴里的饭，林香蹙着眉，“谈撒子谈嘛，我跟他没撒好谈。” 　　“咋没撒好谈？娃儿现在上的这个幼儿园，昨天出事了你晓得不，老师拿针扎那些娃儿，看大门的死老头把小姑娘抱到没人的地方乱摸，腌臜死了，这是撒子幼儿园嘛！公立幼儿园咋个说都比外头这些好，这个是不是要谈？ 　　过两年娃儿读小学，学区房是不是要谈？门不当户不对，结不成婚我们认了，但他是娃儿老汉儿，不经常来看娃儿，说不过去吧，这个是不是要谈？ 　　你就是个方脑壳，好处都不晓得自己去捞。偷偷给他生娃儿，他晓得撒子？他咋个念你的好？他还喜不喜欢你另说，你是他娃儿妈妈，他但凡有点良心，都要对你好点。” 　　林香放下碗，冷脸，“娃儿是我给自己生的，跟他没关系。富有富养穷有穷养，再说我拍戏又不是没得赚，稀罕他那点钱。娃儿爱来看不来看，头几年没得他娃儿还不是过得好好的。现在还不晓得咋跟娃儿解释。” 　　姜红丽冷笑，一筷子打她手上，“你不要跟老子嚼，你不谈就算，我来谈。” 　　这饭实在吃不下了，拎着起身回屋，把自己锁房间里，带着耳机听歌，呆呆望着天花板，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下午四点半，叶繁送林小南回来了。 　　“林香，出来。”姜红丽敲敲林香房间的门。 　　门没开，里面也没人应。 　　姜红丽直接找来备用钥匙，把门打开，看见林香坐窗边抽烟。 　　“快把烟掐了！这个样子叫人家小叶看到，像撒子话？”姜红丽抢走林香手里的烟，扔出窗外。 　　“哎呀丢下去烫到人咋办！”林香趴在窗边看，幸好楼下没人经过。 　　“你顾好你自己再说！”姜红丽回头，看见叶繁已经走到房间门口，“小叶，你两个谈。” 　　出来后姜红丽把门带上，牵着林小南下楼。 　　“爸爸带你吃饭没得？”姜红丽问。 　　林小南点点头，眼神迷茫。 　　“吃的撒子？” 　　“到馆子吃的，好大一个房间，只有我和爸爸。” 　　早上出门前，奶奶悄悄嘱咐过他，以后都要管叶叔叔叫爸爸。 　　姜红丽满意了，“那爸爸跟你说撒子没得？” 　　林小南摇头，想了想，又点头，“爸爸喊我多吃点饭，不准我吃零食。” 　　果然自家孩子才管得严，姜红丽笑得合不拢嘴。 　　“还有呢？” 　　“没得了。” 　　“讲没讲好久接你跟妈妈过他那边去？” 　　“没讲。” 　　姜红丽脸色沉下来，停住脚步，蹲下来，严厉地看着孩子。 　　“以后跟爸爸在一起要乖，好好表现，讨爸爸喜欢。我问你，秦叔叔和爸爸，你喜欢哪个？” 　　“我喜欢舅舅……” 　　孩子瘪嘴哭起来。从小他就管林远平叫爸爸，也一直以为自己是林远平亲儿子。这几天发生那么多事，可他又还那么小，一时对这样的关系变化难以适应。 　　姜红丽叹气，干燥粗糙的手掌抹过孩子细嫩的脸蛋，擦掉上面的泪。 　　“舅舅以后要结婚，有自己的娃儿。奶奶身体不好，不晓得哪天就没得了。只有自家爹妈才靠得住，以后终归要跟爸爸在一起，听话点，不要讨爸爸嫌。” 　　“爸爸不喜欢我……”孩子抽泣着，声音极小，姜红丽还是听到了。 　　“爸爸咋不喜欢你？爸爸自己都像个娃儿，还没咋长大，突然发现自己当老汉儿了，肯定不适应撒。你体谅哈爸爸，他没得个爸爸样，你要有个儿子样，晓得不？” 　　这番话孩子听得半懂不懂，还是点了点头，装作都听懂了。 　　另一边，林香和叶繁在房间里，几乎都是叶繁说话，林香沉默着，听他安排。 　　母亲提起的那些事，叶繁都考虑到了。 　　后天起林小南直接转到京州一所贵族幼儿园，考虑到他基础太差，砸钱进双语幼儿园暂时没什么意义，徒增压力又容易遭同学排挤。 　　转园的话就得搬去附近住。叶繁在那边有房子，明早搬过去就行。以后再想办法安排他进京大附小。 　　“你在家好好带他就行，钱该花就花，我每个月往卡里打钱。”叶繁抽着烟说。 　　本来林香一直盯着拖鞋发呆，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来。 　　“我妈身体不好，一个人带着太累，我尽快请个保姆。” 　　“嗯，请个保姆，你们仨一起带没那么累，不行就请两个，不差钱。” 　　“我带不了，我得拍戏，都有片约了，过一阵就得进组。”林香撒谎道。上次叶繁答应投给她的两部戏，又反悔不投了，她气不过，当场就发誓不靠他也能在演艺圈混出头。 　　叶繁正在低头点烟，听到这话，抬起眼皮冷冷瞪她一眼，点完烟问道：“你要拍戏？” 　　“我也有自己的事业，也要自己赚钱。”她还挺喜欢演戏的，而且如果像他所说，什么都不干，就指着他每个月打赏生活费，这种日子过得太不踏实了，她信不过。 　　叶繁把打火机扔桌上，歪着脑袋半阖着眼，“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不好好在家带孩子跑出去出什么风头？” 　　林香被他气个半死，“我怎么出风头了？你可以上班，有自己的事业，凭什么我不行？凭什么我就得在家带孩子？” 　　叶繁点点头，笑了，冰冷的眼神中透着狠，“行，你他妈有戏你就好好拍。”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林香觉得肯定不是字面上这个意思，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 　　正要问，叶繁手机响了，只能等他先接电话。 　　“哥你快来省医！芸祺姐出事了！” 　　叶芊语气焦急。 　　“怎么回事？”叶繁疾步往外走。 　　“昨天你不是当着大家的面说取消订婚嘛，她、她、她接受不了，刚才割腕自杀了！” 第26章 回暖 　　第一时间赶到省医, 叶繁等不及电梯下来，直接走楼梯，步子飞快。 　　江母看见他情绪更加激动了, 指着他边哭边骂。 　　“你个挨千刀的！我们芸祺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没良心的！苦苦追她的人是你，追到了又狠心抛弃, 你、你就不怕遭雷劈啊！” 　　江母扑向叶繁, 被尚存一丝理智的江父拦住。江父怒斥, “不管怎么说, 你今天一定要给芸祺和我们一个解释！那天日子都定下来了, 问你有没有意见，你说没有, 结果你昨天, 当着大家的面说不想订婚, 你把芸祺和我们夫妇的脸往哪儿搁？把结婚当儿戏，逗我们玩儿是吗？” 　　江家夫妇控诉完，叶裕明抬手朝叶繁脸上扇去，被戚婉英拉住。 　　“这是在医院, 打打闹闹像什么话！”戚婉英冲叶繁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快走。 　　叶繁没动, 站在原地, 等父亲来打。 　　这时医生走了过来, 通知他们江芸祺没有生命危险, 伤口不是很深, 休养一段时间，注意平复情绪就行。 　　江父江母赶过去看女儿，叶裕明夫妇又对叶繁一顿骂，还没骂够，江母哭着回来，说江芸祺醒了，想见叶繁。 　　病房里只有江芸祺和看守的护工，见叶繁进来，护工知趣地退出去。 　　江芸祺脸色苍白，唇色黯淡，眼神郁郁无光，无力地握住叶繁的手，泪从眼角滚出来。 　　“怎么这么傻？”叶繁看着她裹着纱布的手腕，轻声叹气。 　　江芸祺嘴角动了动，无语凝噎，好一会儿才气若游丝说道：“你真的要取消订婚吗？” 　　婚是肯定不会结的，所以不可能订婚了。先前父母高强度施压，叶繁顶不住了一时松口，答应和江家联姻，也就是那一阵故意冷落林香，想着自己都要结婚了，两个人不能再这么彼此耗着，索性就此了断。 　　现在忽然冒出个亲生儿子，彻底打乱了之前的所有计划，心里也乱七八糟的。但是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这个婚，他铁定不结了。 　　“芸祺，我不值得。”叶繁轻轻拨开江芸祺的手。 　　你当然不值得，可是我不甘心。江芸祺心想。 　　曾经他的目光只追随她，而她只把他当作备胎小弟弟，打着朋友的旗号玩暧昧，享受被惦记被关注被追求的感觉。 　　现在，她输了吗？输给一个躲在暗中，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的女人？那个女人比她漂亮比她优秀吗？ 　　那女人到底何德何能把这个曾经只在乎她的男人抢走了？ 　　她不认输，更不服输。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叶繁，从前你等我太久，这回换我来等你……不订婚也没关系，但是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很难受……如果分手，我也不想活了……” 　　江芸祺抓着床单，萋萋艾艾哭泣。 　　这番话让叶繁无比内疚，却又无能为力。 　　“你别这样。先好好养伤，其他事以后再说。” 　　“所以，你还是想跟我分手吗？” 　　叶繁沉默了，见她已经泪流满面，怕她再有什么过激举动，犹豫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陪她到深夜才回去。到家休息会儿，发了条微信给林香，问她孩子怎么样。 　　林香没回。他估摸着她是睡了，转念又想，她这性子，这几天怎么睡得好觉。微信肯定看到了，就是故意不回，想着来气，一个电话打过去，被她挂了。 　　再打，又被挂。 　　接着一顿夺命连环call，打到林香关机。 　　气得叶繁直接开车找过去，在她家门外看见客厅灯还亮着，扣了扣门。 　　姜红丽没睡，狗血家庭伦理剧正看得投入，听见有人敲门，骂骂咧咧去开，从猫眼里看见是叶繁，立马转怒为喜。 　　“小叶，你咋个来了？” 　　“阿姨，我问林香孩子的情况，她没理我，还关机了，我怕你们出什么事，特意赶过来看看。” 　　“哎哟你真的是有心了。娃儿没得撒事，就是有点不适应。你想想，本来是姑姑，现在变妈妈，本来是爸爸，现在变舅舅，本来是奶奶，现在变外婆，本来是叔叔，现在变爸爸……不要说他，有时候我都反应不过来要喊错。” 　　姜红丽让叶繁进屋，走到林香房间门口，从门缝里看见微弱的灯光，知道她没睡。 　　“林香，小叶来了。” 　　屋里没动静，姜红丽知道她在里面装睡，故意说：“那我留叶繁在这过夜了哈，他跟你哥睡一屋正好。反正我看他也不打算回去。” 　　这招立马奏效，门开得飞快。 　　“他来搞哪样嘛？”林香没好气地问。 　　“人家关心娃儿，你倒好，不给人家机会。你咋楞个作？早迟人家要遭你作跑。”姜红丽进屋把孩子抱出来，“你两个今天晚上好生把话讲清楚，我带娃儿睡。” 　　“妈！”林香追到客厅，母亲已经进房间把门锁上了。 　　明明身体不好，这时候倒是走得快。林香气得胸闷，看见站在一旁的叶繁，转身就走。 　　叶繁跟过去，进她房间关上门，还不忘反锁。 　　“你锁门干嘛？”林香倒回去想开门，被他一把扛起来，扔到床上。 　　“挂我电话干嘛？”叶繁身体压住她，捏着她的脸，怕把她捏疼，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 　　林香别过脸，又被他扳正，故意垂着眼不看他。 　　“你关心孩子是假，拿我消遣是真。上次你自己要分手的。” 　　“那会儿我爸妈逼着我结婚，我也不想再耽误你，所以才提的分手。现在多了个孩子，你说咱俩还能分么？你想过儿子的感受么？” 　　他父母人前恩爱有加，背后各玩各的，他最明白父母感情不好对孩子心理影响有多大。 　　总算听到一个解释，不管是真是假，合不合理，林香心里多少好受了，语气也软了。 　　“你少提儿子。之前拿儿子当借口，不让我拍戏，这会儿又搬出儿子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那你说我打什么主意？”叶繁咬着她耳垂，灼热的气息喷在她颈窝，“林香，我憋得难受。” 　　林香推开他，双手撑在他胸膛，不让他脸凑近。 　　“找江芸祺啊。今天那个电话是她打的吧，只有她才能让你这么急匆匆走人。” 　　叶繁想告诉林香江芸祺割腕的事，转念又觉得没必要。 　　提到江芸祺他就沉默，林香气不过，猛地推开他，下床要走，被他拉着腕子拽回来，困在怀里。 　　“你能不能别成天瞎几把作？我说电话是她打的吗？实话告诉你，打电话的人还真不是她，是我妹。” 　　林香委屈得哭，“我妈说我作，你也说我作，那我今天就作到底了。她在你心里什么分量？是我比得过的分量吗？我告诉你叶繁，别做什么三妻四妾的梦，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给我点时间。” 　　“以前你也这么说，后来还不是因为她跟我分手，还让我滚。上次在马尔代夫也是，又让我滚。既然这么烦我，你现在是干嘛呀？” 　　林香嘴上拒绝着，声音不自觉娇嗲起来，身子也酥软了，往他身上贴。 　　她一撩拨，叶繁像是出了笼野兽，发起狠来收拾她。 　　后半夜林香困得紧，求他，他越发来劲，不让她休息。 　　清晨迷迷糊糊睡着，林香又被来电铃声吵醒，闭着眼摸到手机。 　　昨晚虽然压抑着，声音不大，可是叫了那么久，林香嗓子还是哑了，“喂……” 　　那边很安静。 　　林香又“喂”了一声，隔几秒终于听到那边说话。 　　“叶繁在吗？我找叶繁。” 　　林香一下子清醒了，睁开眼，盯着屏幕上的备注。 　　她拿的是叶繁的手机。 　　“你等一下，我叫他。” 　　林香声音沙哑，那边听不出来是她。她把手机放在床上，屏幕朝下，塞进枕头里，只留出话筒那一小截。 　　然后伏在叶繁身上，捻起一缕头发，发梢轻轻挠着他胸膛。 　　叶繁痒醒了，睁开眼，握住她不安分的手，“睡醒不挨几下不舒服是吧？” 　　林香故意大叫，“哎别！别闹，有正事儿……” 　　叶繁抱住她，翻身压下，“干你就是正事儿。” 　　折腾到八点才算完。 　　从房间出来时，林香羞得不敢抬头。 　　林小南已经起了，和姜红丽一起吃早饭。林香故作镇定，“哥呢？” 　　“看店去了。”姜红丽去厨房拿出两副碗筷，“小叶吃完早餐再走哈。我下去买菜，你们一家三口慢慢吃。”说完拎着布兜子走了。 　　叶繁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阿姨慢走。” 　　“爸爸。”林小南咽下嘴里的包子，盯着叶繁。 　　“哎。”叶繁摸摸他脑袋，有些不习惯，嘴角却噙着笑。 　　“爸爸，你会武功啊？” 　　“啊？” 　　“你们昨天晚上在房间砰砰砰的，吵得我睡不着，外婆说你们在练武功。” 　　林香一口豆浆喷到叶繁脸上。 　　叶繁眼皮直抽抽，面无表情去洗脸，回来一本正经看着林小南。 　　“是的，爸爸武艺高强，甚至可以说是绝世高手。” 第27章 回家 　　“哇塞, 那你可以教我武功吗？这样以后谁欺负我，我就打谁！”林小南没心情吃早餐了，一心只想拜师学武。 　　又是打打打, 林香怀疑这孩子有暴力倾向，凶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许总想着打人。” 　　四岁多的孩子, 以前都是他欺负别人, 现在怎么无端端说起被人欺负怎么办？叶繁察觉不对劲, 问他：“喜欢这儿的幼儿园么？“ 　　林小南兴致高昂的表情立刻消失, 摇了摇头。 　　“怎么不喜欢？”叶繁又问。 　　“他们欺负我……”林小南说着, 嘴巴瘪下来，眼泪汪汪的。 　　他还能让人欺负？林香吃惊, 见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想是装的, 一时心急又心疼,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小朋友还是老师？” 　　林小南攥着小拳头，哇哇哭起来，“他们都欺负我！同学说我讲话他们听不懂, 笑话我土气, 说我是外地佬, 都不跟我玩……我就打他们, 周老师就罚我去外面站, 不准我上课……” 　　林香一听, 火气蹿上来, 他打人是不对，可这些小孩子抱团排外，老师又不合理教育开导，总归是自己小孩受了委屈。 　　“这事怎么不跟外婆和舅舅讲？”林香问。 　　“我讲了，外婆去幼儿园找老师，后来老师同学更不喜欢我了……我又给舅舅讲，舅舅讲肯定是我先欺负人家，人家才不理我！” 　　林香把孩子抱起来，自己也忍不住哭了。之前拍戏很少回家，回来也很少过问他在新幼儿园过得如何，现在想来真是愧疚。 　　叶繁沉默一会儿，摸摸孩子的头。这种事其实很难避免，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尽快适应环境。 　　中午，林香一家搬去叶繁在新幼儿园附近的那套房子。那边以前不住人，但什么都齐全，拎包入住就行。 　　叶繁请了两个靠谱的保姆，又给林小南请了两个老师，轮流给他补课，除了补双语幼儿园入园考试那一块，还要纠正他的普通话。他从小跟着外婆和舅舅生活，两个大人平时都说益川方言，他在幼儿园学普通话，倒来不去的，说成一口川.普话。 　　新幼儿园那边叶繁也打点好了关系，该塞的钱塞够了，该送的礼送够了，该打的招呼也打好了，园方对林小南自然特别照顾。 　　一晃就到了寒假，林小南还是没能歇口气，天天补课。林香替他跟叶繁求情，说看着都替他累，叶繁一点不心疼，告诉林香看着累就别看。 　　“我倒是不想看，天天在家待着，能看不到吗？” 　　“哟，你在家干嘛，怎么不出去拍戏啊？” 　　林香气得挂电话。 　　说来也是惨，宫斗剧拍完后，林香再也没接到过片约。本来有几部一开始找过她演女配，全被关系户给截胡了。付茗茗给她介绍的那些导演，聊得好好的，最后都忽然断联。 　　宫斗戏压着还没播，她对观众而言完全就是小透明，没人气作品少，其他导演更不愿意用她。 　　没戏拍就没收入，叶繁每个月转大笔钱给她，看着卡里余额越来越多，她也开心不起来。 　　她给自己定了个期限，过完年再接不到戏，她就去找程广海，签他工作室，做回老本行。 　　被叶繁讽刺后，林香好几天没理他。 　　他公司新项目启动，也没功夫哄她，忙到快过年才过去。 　　“我姐带嘉宁回来了，嘉宁吵着要跟林小南玩儿，明天你带他去趟我家。”叶繁脱下外套递给林香，林香没接，从他身边走过，回房间，像压根没看见他似的。 　　“还生气呢？行行行，我给您赔礼道歉。我这人嘴贱，您多担待。”叶繁嬉皮笑脸的，松了松领带。 　　林香置若罔闻，只当没他这个人，坐在梳妆台前弄头发。 　　她模样绝对称不上美艳，但也算很清秀俏丽，卸妆后脸上白白净净的，天生皮肤就好，吹弹可破，叶繁看了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捏她脸颊一把。 　　早些年在一起那会儿，她很少化妆，叶繁也不喜欢她化，每次亲吻都觉得是在吃口红吃粉底。 　　自从进组拍戏，养成每天化妆的习惯，林香不化就难受，在家也是全妆。她现在自我很多，不像以前，基本上叶繁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叶繁要是敢扔她热裤超短裙，她才不答应。 　　不过目前为止，两人暂时还没为这种事吵过架，原因很简单——天气变冷，林香没机会穿。 　　林香也没再因为江芸祺跟叶繁吵。 　　他跟江芸祺到底没订婚，他敢反悔撂江家面子，林香还挺爽的。 　　叶芊在京大上学，闲着无聊也会找她聊天。林香故意旁敲侧击，问他哥跟江芸祺什么情况。叶芊大嘴巴，兜不住秘密，就把江芸祺自杀的事告诉她了。 　　林香知道后没去问叶繁，一直压在心里。 　　这回被他惹生气，本来不想搭理他，忽然想起江芸祺这事，冷笑道：“不担待还能怎么着，割腕吗？我可没人家那决心。” 　　叶繁一听就明白了，“谁跟你说的？” 　　“你管谁跟我说。你只管照顾好江芸祺心情就行。”林香呵呵笑两声，睨他，“要说还是人家厉害啊，真是舍得对自己下狠手。心疼了吧？舍不得跟她彻底断了吧？” 　　叶繁低头看她半晌，捻她一缕头发打圈，“你再等等，年后等她身体恢复好我就提。” 　　林香打掉他的手，自己手腕伸到他眼皮子下。 　　“我也往这剌一道，逼着你跟她断，你断不断？” 　　“瞎几把闹。”叶繁扯扯领带，“我现在跟她手都不牵，你省出些吃醋的劲儿帮我解领带吧。” 　　说着弯下腰来，林香白了一眼，还是给他解开了，却被他反手捉住手腕，眨眼的功夫就给绑住了。 　　“放开！没空陪你玩儿！”林香挣扎着扭动。 　　叶繁眼睛往下挪，笑了，“没空你腿张那么开干嘛？欠艹就直说。” 　　林香拿膝盖顶他腿，气鼓鼓的，“江芸祺那事先放着。我问你，你让我带林小南回你家，就不怕他嘴快喊错，当着你家里人的面喊你爸爸？他都知道你是他爸爸了，肯定也知道你爸妈是他爷爷奶奶，你让一个四岁多的孩子，面对自己亲生爷爷奶奶，还要装不知道真相，小心翼翼注意着不能喊错，不觉得对他太残酷么？” 　　这个问题叶繁不是没想过。思来想去，他觉得未必是件坏事。 　　父母为人虚伪势力，心里肯定瞧不起林香一家，面上却始终善意待人，对林小南也装出几分大度关爱。孩子知道他们是爷爷奶奶，再受着他们这份关爱，心里多少好受些。 　　听完叶繁解释，林香被他说动，又难免担心，“万一他喊错了……” 　　“不会的。他那么聪明那么小心，你看，在外面他有喊错过么？” 　　第二天，林香一早带着孩子过去，下午四点过叶繁才回来，跟他一起回来的，是江芸祺，还有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是江芸祺侄子，今年九岁，今天正好到江芸祺家玩。叶繁被父母逼着去接江芸祺过来，她想着这边也有两个孩子在玩，就顺道把他也带过来，跟他们一起玩。 　　“林小姐。”江芸祺跟林香打招呼，眼神还是那么若有深意。 　　林香淡笑点头当回应，心里明白，她肯定在想马尔代夫的事。 　　没过一会儿，秦一也来了。 　　先前秦一找了个机会，跟家里人说过他和林香分手了，理由很官方，性格不合适。 　　叶家人见他们分手后还大大方方做朋友，也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叶馨和叶芊又喜欢林香，每次叶馨带儿子回京州，都会叫林香带林小南过来。 　　“孩子找回来就好，不然你妈可怎么办啊。”秦一看着林小南感慨。 　　林小南被拐后姜红丽找他要过叶繁电话，后来林香解释说，知道叶家势力大人脉广，所以想求他帮帮忙。 　　“找回来？什么意思？”叶馨听着奇怪，问道。 　　“之前这孩子被人贩子抱走，都拐到衡溪去了，多亏叶繁帮忙，给找回来了。”秦一解释说。 　　叶馨惊讶，“还有这茬事啊，找回来真是万幸！” 　　一旁的戚婉英脸色却变了，凝眉深思。 　　孩子们玩得起劲，林香被叶芊拉着上她房间闲谈，聊着聊着，聊到了叶繁跟江芸祺。 　　“哎，我哥现在可愁死了。”叶芊深深叹气。 　　“嗯？” 　　“你没发现芸祺姐瘦了么？前不久她好像又闹过一次自杀。江伯母来我家找我哥说理，没找到，被我妈给拦住了。我偷偷听到她跟我妈说，芸祺姐给我哥打电话，结果是个女人接的，那女的还……” 　　叶芊没说完脸就红了，吞吞吐吐往下说：“还故意不挂电话，给芸祺姐听到她跟我哥滚床单……” 　　林香用尽毕生演技，总算做出一个自然而不做作的惊讶表情。 　　“江小姐因为这个又闹自杀？” 　　“嗯。她想吃安眠药来着，被江伯母发现，及时拦住了。” 　　林香心里冷笑，苦肉计顶级玩家啊，回回自杀都被及时拦住。她真怀疑割腕那次，要是晚点送去医院，江芸祺手上那伤就愈合了。 　　三楼书房门口。 　　戚婉英敲了敲门，听见儿子在里面回应。 　　叶繁以为母亲来叫他吃饭。 　　“你帮林香找过她侄子？”戚婉英开门见山问道。 第28章 机会 　　“她妈想着我认识的人多, 所以找我帮忙。怎么了？”叶繁理所当然答道。 　　以他对母亲的了解，母亲刚才那句问话的目的，他已经猜到了。 　　“她那时候还没和秦一分手吧？她妈怎么不找秦一, 偏偏找你？”戚婉英显然对他的解释不够满意。 　　“她妈找过秦一，后来找的我。”叶繁把话往含糊了说。其实姜红丽只是找秦一要了自己电话而已。 　　戚婉英思索片刻，没再往下追究, 末了提醒儿子, “我看那个林香不简单, 你少跟她接触。” 　　当着林香的面, 她没少夸林香。叶繁早习惯了她的两面三刀,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她怎么不简单？我看你还挺喜欢她的。”叶繁眼神从书页上挪开，故意问。 　　“会讨巧会来事儿, 你说她能多简单？我做生意这么多年, 什么人没见过, 她这种女人，表面看着单纯爽快，心思多着呢，你可别着了她的道儿。”戚婉英觉得, 林香跟秦一分手后, 还能大大方方来叶家, 要么这女人心太大, 要么压根不把分手当一回事, 要么心里惦记着勾搭叶繁, 她最怕的, 是第三种情况。 　　她走过去，抽出儿子手中的书，“下去吃饭，吃完送芸祺回去。” 　　叶繁拒绝得干脆利落，“王叔送她吧，晚上我得去公司。” 　　还是司机送最妥当。刚才在楼下，林香恨不得拿眼剜死他了都，待会再送江芸祺回去，这边不知道又得什么时候才哄好。 　　“去公司干什么？”戚婉英皱着眉问。 　　“加班。”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勤快？我告诉你，趁早跟外面的女人断了，她再好也比不上芸祺分毫，除非我死，否则别想踏进叶家半步。” 　　叶繁起身默默往外走，戚婉英拉住他胳膊，“哎还有个事儿，回头你联系联系厉骁，跟他吃个饭什么的，带上你妹啊。” 　　叶繁脸色一下就变了。 　　“芊芊才十八岁，您这么早就张罗着卖女儿了？” 　　“说的这叫什么话？厉骁哪不好？你自己婚姻大事瞎折腾，快别来你妹这搅浑水。” 　　“厉骁什么人品您不知道，我心里还没数么？” 　　“论人品，你俩半斤八两！”戚婉英抓着他胳膊，眼神柔和下来，“儿子，算妈求你了，给你妹妹找个好归宿，你这当哥的也算做了件好事。芸祺那边，你多陪陪她，这都闹过两次自杀了，再这么下去，我怕她精神出问题，好端端的姑娘就这么毁了！” 　　叶繁冷笑，“您怕的是这个么？您怕的是跟江家的合作吹了，怕生意不好做，怕江家找你麻烦。” 　　心思被戳破，戚婉英恼羞成怒，想为自己辩驳又找不到说辞，气得甩手就走。 　　叶繁看看时间，到饭点了，心里也念着林香和林小南，跟着走出书房，刚到走廊就听见下面一阵孩子的哭闹。 　　下楼才知道，林小南和江芸祺侄子江舟打了起来。 　　“我姑姑才不是丑八怪！我姑姑比你姑姑好看多了！”林小南被林香抱着，小胳膊小腿不住地乱踢乱打。 　　“小南！行了，不许乱说！”林香低声训斥。 　　江芸祺也拦着江舟，“你也是，都九岁了，是个大孩子了，还不让着弟弟。” 　　江舟指着林小南，恶狠狠骂：“他才不是我弟弟！我没有这种乡巴佬弟弟！你看他穿的衣服，土死了！穷酸！” 　　林小南挣不开林香的手，气得跺着脚跳，小眉毛拧得跟麻花似的。 　　“我才不穷！我姑姑可有钱了！哼！比你有钱！比你姑姑有钱！” 　　“我姑姑是设计师！你姑姑是干嘛的？” 　　“我姑姑做生意！比设计师赚钱！” 　　“做什么生意？骗人的生意吗？奶奶说你们南方人诈骗犯最多！” 　　林小南打又打不着，急得哭，边哭边吼：“皮肉生意！我姑姑做的是皮肉生意！她才没骗人，她的钱都是辛辛苦苦卖肉赚来的！” 　　“皮肉生意”这四个字，他是从姜红丽那听来的。 　　以前姜红丽和林香吵架，他蹲在墙角偷听，五岁不到的小孩子，哪懂这是什么意思。听外婆的口气，似乎做这种生意不是什么好事，但又很赚钱。 　　今天被人指着鼻子骂土骂穷酸，看对方那意思，设计师好像很了不起似的。他想说姑姑是演员，可这么久也没见姑姑去拍戏，索性搬出“皮肉生意”来装一装。 　　“林小南！”林香声音发颤，透着哭腔，抱起他转身跑出叶家。 　　在外面拦了辆出租车，报完地址就忍不住哭了。 　　孩子见她这样伤心愤怒，感觉自己闯了祸，好半天不敢说话，等她抽泣得没那么厉害，才拉了拉她衣袖，小声说：“妈妈，对不起……” 　　林香抬手背抹泪，越抹越多，心里像被扎了个口子，淋淋的血从那里涌出来。 　　手机响个不停，林香一直没理，到家后看也没看，直接关机。 　　“妈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林小南见她还在哭，爬到她身上，伸出小手替她抹泪，“妈妈我以后再也不跟人吵架了……妈妈你别哭……” 　　孩子小声劝着，自己又哭起来。 　　姜红丽出去打麻将，林远平在看店，家里只有林香母子和两个保姆，周姨跟小月。 　　“林香姐，周姨炖了燕窝，我给你盛一碗。”小月见林香这么伤心，不敢过问缘由，小心翼翼说道。 　　“不用，你去休息吧。”等她走了，林香抱着林小南，握住孩子的手，“妈妈没有做那种生意，以后不许在外面乱说，知道了吗？” 　　“那种生意不好吗？”孩子懵懵懂懂看着她。 　　林香摇头，擦干眼泪，“很不好，所以以后不许乱说。” 　　林小南知道自己做错事，脑袋埋进林香怀里，奶声奶气的，“以后再也不说了……” 　　难得这么乖。他一认错，林香心就软了。其实也不能怪他，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那话是什么意思，要怪就怪母亲讲话总没个忌讳，可母亲性格强势，她又不敢提，只能自己咽下这口气。 　　冷静下来以后，林香把孩子交给保姆。打开手机，看见很多未接来电，叶繁和秦一都打来过。 　　她给叶繁回拨，那边占线，再打还是占线。晚上母亲和哥哥都回来了，叶繁也没来。 　　这次林香心里的苦多过酸。虽说童言无忌，可现在叶家人不知道怎么看她呢。 　　之前她拍戏，女演员的身份确实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她也差点走过歪路，不能怪别人多想。 　　林香抱着腿蜷在床上，等了半宿，没等到叶繁，倒是等来一个电话。 　　“还想拍戏吗？”电话那头传来厉骁吊儿郎当的声音，听着像是喝醉了。 　　林香挂断电话，手机立马又响，反复几次，林香打算关机，耳边响起他刚才问的话，犹豫着，还是接了。 　　“你说什么？”林香不知厉骁是喝醉了说胡话，还是故意逗她。 　　“我问你，还想拍戏吗？”这回说得听清楚，不像喝醉。 　　“想啊，可是没人找我拍。” 　　“知道为什么没人找你么？” 　　听他这语气，好像这里头有什么玄机似的，林香赶忙问：“为什么？” 　　那边呵呵笑了笑，“因为叶繁提前打过招呼。” 　　林香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震惊过后，半信半疑。 　　沉默一会儿，问道：“他有什么权力，能让业内封杀我？” 　　“你有什么价值，能让业内为了你得罪叶家？” 　　厉骁的反问，把林香噎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林香回过神，淡淡说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为我得罪叶家？” 　　厉骁轻笑，“我以前害过你一次，现在帮你一次，咱们算不算两清？” 　　林香想了想，点头，“算。” 　　“那好。我投戏，你带资进组，拍吗？” 　　“拍。” 　　凌晨四点半，叶繁回来，林香坐飘窗上抽烟，窗户开着，凉气往脸上扑，冻得她脸红扑扑的。 　　叶繁过来关窗，“还不睡？” 　　林香不搭理，默默看着窗外。 　　叶繁从她手里抢走烟，扔掉，想抱她回床上，被她推开。 　　“有什么气冲我撒，别折腾自己。”叶繁把窗户关上，坐到她身旁。 　　淡淡烟味萦绕，叶繁不喜欢。他最讨厌女人抽烟。 　　“以后别抽了。”叶繁牵起她的手。 　　林香挣几下挣不开，由他握着，抬头看着他，浅笑。 　　“你以什么身份管我呢？男朋友，老公，孩子他爸？你算我什么人，顶多就是我儿子他爸，不觉得自己管得有点宽么？断我戏路，怕我干这行做皮肉生意是吧，现在你们全家都知道了，我就是做这门生意的，我就得靠这个赚钱。” 　　“林香你说这些有劲吗？林小南懂什么，还不是听见别人风言风语就信以为真。干这个很光荣？那回没把你玩儿废是念旧情，换别人你试试？既然你都知道了，今天我也把话说开，你他妈非要拍戏，就去拍，有戏拍算你有本事。” 　　“那我还真有这个本事。”林香起身往外走。 　　“哪去？今天你走一个试试。”叶繁攥着她腕子，手劲大得她疼出眼泪。 第29章 上瘾 　　林香回头瞪着他, 眸子里全是湿淋淋的恨。 　　沉默半晌，面色渐渐软了下来。 　　“叶繁，要是我以后都不拍戏了, 你现在能立马和江芸祺分手么？” 　　等不到答案，林香追着问：“能么？” 　　几不可闻的轻叹。叶繁摸了摸她的脸，抹开上面的泪, “年后等她——” 　　“我为什么要等她？”林香拨开他的手, 往后退了两步, “第一回是割腕, 第二回安眠药, 第三回呢？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就不是真打算自杀, 她就是想博取你的同情, 让你愧疚, 让你开不了口提分手！” 　　“上次你要不刺激她，她能吃安眠药吗？”叶繁不是不知道林香偷偷搞的小动作，只是不想挑明，不愿责怪。 　　“那她吃了吗？她吃了几粒我问你？” 　　泪水忽然如泉涌一般奔泻而出。林香咬着唇, 深深呼吸。 　　“她割腕流了几滴血？有我生林小南流得多吗？生林小南那会儿, 我大出血差点死掉, 昏迷之前脑子里全是你的脸！生完产后抑郁, 吃安眠药被送去医院洗胃, 反反复复鬼门关那走过几遭, 这些我提过吗？我跟你卖过惨吗？” 　　目光定格在面前这张俊逸的脸上, 捕捉到他面容的震颤，林香一眨眼，又是两行泪。 　　“叶繁我不想喜欢你了……喜欢你真的一点都不开心……你的心在别人那里，你的人最终也不会属于我。你什么家庭，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都知道都体谅，可是我没办法接受。我没法跟别人——”林香闭了闭眼，幽幽看着他，“跟别人分享你。” 　　叶繁握住她的手，抬起来，轻轻吻着她细嫩的手背。 　　“等到年后不行么？过完年我就——” 　　“不会的。过完年你也不会跟她分，她勾勾手指头，使点苦肉计，你又会让我等到五一，五一过后等中秋，中秋过后等国庆……最后我等了一辈子，什么也等不到。” 　　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林香头也没回离开卧室。 　　“你去哪？”叶繁追到门口，冲她背影问道。 　　“我睡客房。”林香拐进旁边的房间，把门反锁。 　　叶繁没再跟来。回主卧坐着，一根接一根抽烟。清晨六点过听到外面有动静，出去看，林香拎着包已经走到客厅门口。 　　“我出去散散心，晚点回来。你要是忙就别过来了，正好都静一静。”林香说完，不等他开口就跨出门去。 　　日子过得实在不如意，她得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先去商场逛了逛，买了些衣服首饰。她年轻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所以以前不怎么注重买名牌，也很少给林小南买。 　　昨天在叶家，被江芸祺侄子骂土气穷酸，羞愤难当，今天一口气扫了将近两百万的货。 　　回去把买给林小南的衣服洗干净，穿上，拉到跟前上看下看，没觉得跟他平时穿的那些差别多大。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身牌子，以后在幼儿园也没人骂穷挑事了。现在这些孩子一个个懂得很，奢侈品商标记得比单词还溜。他读的又是贵族幼儿园，不注意点儿真的容易被人瞧不起。 　　这几天叶繁都没回来。眼看着快过年了，姜红丽叹气，“小叶那边一大家人一起过年，肯定不得过来了。” 　　林香不作声，她眼睛瞥去，“年初一来不来？” 　　林香放下碗筷，擦擦嘴，“我咋晓得。” 　　“不晓得你不会问？还要我帮你问？” 　　“妈。”林香眼皮颤了颤，不敢看母亲，“我们可能……要分手了。” 　　姜红丽筷子停在半空，“咋？他提的？” 　　林香摇头，“我提的。跟他在一起没名没分，他和那个女朋友又不分，我受不了。” 　　默默吃完剩下半碗饭，见保姆过来收拾碗筷，姜红丽拉着林香进屋。 　　“你们分分合合我管不到，反正我只认一点，他以后不能不管林小南。” 　　“这个你放心，他肯定会管。”林香理了理头发。昨天烫了个微卷，俏丽可爱，很适合她。 　　姜红丽看着她头发，“你一天是——” 　　烫个头也要挨说，林香烦躁，“我咋个了嘛？” 　　姜红丽瞪她，“一天打扮得楞个俏，又想去勾搭哪个？” 　　“妈，我打扮图的是自己开心。” 　　“你想咋个就咋个吧，我老婆子一个，管不起你了。” 　　看着母亲离开房间，林香无奈地摇摇头，对镜补妆，然后给韩子青打了个电话。 　　韩子青刚从国外度假回来，约她晚上去唱歌，让她准备好联系自己，到时候派司机来接。 　　掏心窝子讲，韩子青哪方面都很照顾林香，但现在也不敢签她了。得罪叶繁没什么好果子吃，他们这些京圈名流，玩手段一个比一个狠，韩子青就算再喜欢林香，还是有所顾忌。 　　她不知道林香跟叶繁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以为只是金主跟情人不欢而散，林香把他惹毛了，他就断了林香的戏路。 　　司机把林香送到小天堂会所，林香找到包间，看见韩子青坐在沙发中央喝酒。 　　偌大的包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韩子青给林香倒了被威士忌，“来，姐陪你喝一杯。不是姐不想签你，实在是——” 　　“没事的子青姐，你们都有难处，我知道。” 　　林香接过酒杯，笑了笑，抿一口酒，一阵恶心涌上来，捂着嘴干呕。 　　以前也喝过威士忌，这酒虽然烈，但不至于一小口就犯恶心。 　　“不好意思子青姐……” 　　“身体不舒服吗？” 　　林香摇摇头，“太久没喝这个了，有点不适应。” 　　韩子青指着果盘，“那吃点水果吧。” 　　一粒提子入口，甜得发腻，林香还是恶心得想吐。又吃了一个梅子，酸酸的口感让她舒服很多，恶心的感觉也压了下去。 　　韩子青说了许多宽慰她的话，音响里的原唱吵得她头晕，韩子青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大半没听清，就那句“叶家不好惹”印象最深。 　　半夜回到家，林香身子太乏，洗完澡躺床上倒头就睡。夜里睡得正香，一双手缠上来摸索着，吓得她浑身汗毛竖起，猛地惊醒过来。 　　“我。别怕。”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紧接着是熟悉的咬耳垂，熟悉的，触电般的感觉。 　　林香身子舒服得发颤，忍不住吟哦着，大脑反应过来时，又使劲推开他。 　　“那天谁说要静一静来着？刚才谁叫得那么骚？”叶繁抱紧她，在她颈窝吹气，一个劲撩拨。 　　林香气得捶床，下蛮力挣开，跳下床。 　　“我就是太好哄了，才一而再再而三被你欺负。那天我说要静一静，是真的想静一静，没跟你闹。我说我和江芸祺你只能二选一，有我没她有她没我，这话也是心里话，你别不当真。你今天来，要是只图打个分手火包，行，我配合。要是还想跟以前一样把我当傻子哄就算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叶繁，我觉得你没有心。” 　　林香脱光衣服回床上，伏在叶繁身上，眸子里雾气腾腾。 　　“叶繁我喜欢你。我不想再骗你也不想再骗自己了，我真的喜欢你，可是我在你面前好卑微。你每次都是憋得难受才来找我，你把我当什么我心里清楚。我给你生了个儿子，不是图你的钱，也没想过用儿子逼你娶我。林小南是你儿子更是我儿子，怀他生他多不容易只有我自己清楚。 　　“所以不管你以后还认不认他，要不要他，我都不会让他受委屈。以后你要是想他了，就来看看，不想就别来。” 　　林香翻身从他身上下来，伏在床上，闭着眼睛，声音轻颤着，“你快一点，待会天亮了，林小南该醒了，我还得陪他呢。” 　　被子轻轻盖住她的身体，叶繁下床要走，林香拉住他衬衫衣袖。 　　他扯出衣袖，起身，走了两步，林香跑过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我知道我特别贱，再给我一次好不好？” 　　“林香。” 　　叶繁轻声叫她名字，扯开她的手，转身把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躺在她身边。 　　“林香，我也挺喜欢你的。可是有些事情我没办法。要我放弃所有不顾一切跟你结婚，这事儿只会发生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现实生活中这样——太不现实了。我可以跟家里抗争个三五年不结婚，但不可能抗争一辈子。我家现在生意没以前好了，新政策下来，上头管得紧查得严，以前的漏洞都得想尽办法填上，以后的路只会更不好走。” 　　他捧起她的脸，把她脸上每一个角落吻了个遍，游移的薄唇像是烧旺的火，点燃了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林香，我没法跟你结婚，更不能给你什么承诺。你要真想分我也拦不住，但是林香，我真的挺喜欢你。我艹你艹上瘾了。” 　　林香用枕头蒙住脸，他把枕头抽开扔下床，不准她用手挡眼睛，抬起她下巴，逼她看自己。 　　天亮完事后，叶繁洗了个澡就走了。他们说好，以后林小南的学费生活费他定期给，有空争取来看孩子。 　　林香躺在床上没力气，翻了个身体内忽然涌出什么东西，撑着被子坐起来，掀开被子一看，床单上赫然多了一片血迹。 　　小腹隐痛起来，又不像是来例假的那种痛。 　　林香垫了张卫生巾，趁大家还没起床，拖着步子走出家门，下楼打车去医院。 第30章 怀孕 　　迎头一阵寒风吹过, 林香打了个激灵，裹紧围巾，力气像是被抽干, 忽然浑身无力，头晕目眩。 　　在路边等了会儿，打不到车, 想往回走又没力气,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我头晕, 打不到车……能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吗？”林香气若游丝, 靠在路边一棵树上。 　　“你在哪？”厉骁听她声音很虚弱, 焦急问道。 　　林香说完地址，厉骁撂下手机往这边赶, 赶到时没见着她在哪, 树下围着一群人。 　　下车一看, 林香躺在树下，围在她身边的一个大妈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 　　“您别打了，我送她去医院，谢谢您啊。”厉骁想把林香抱起来, 被大妈拦住。 　　大妈两手护着林香, 没好气地看着他。 　　“哎你谁啊？人姑娘认识你么, 别是人贩子吧？我们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你别动手动脚的啊,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厉骁哭笑不得, 心里着急, “救护车出车过来，肯定没我车快。您别担心，她是我女朋友。” 　　大妈旁边站着一大爷，看样子跟大妈是夫妻，也出来说话了，“你、你、你说是就是啊？怎么证、证、证明啊？” 　　大爷口吃得厉害，厉骁急得直冒汗，想硬把林香抱走，这群大爷大妈用身体做成肉墙，挡在林香身边。 　　“她叫林香，生日4月9号，益川人，您翻翻她的包，里边儿肯定有身份证，拿出来看看我说得对么。” 　　大妈从林香包里找出身份证，一对，确实是他说的这样。 　　“哎哟，小伙子，赶紧送你女朋友去医院吧，这小脸儿煞白，千万别有什么事儿！” 　　厉骁打横抱起林香，三两步走过去把她放到车上，飞快往距离这里最近又最好的省医开去。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林香动了动眼皮，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朦胧。闭着眼缓了缓，再睁开才好了些，能看清楚周围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背插着针管，正输着液。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想拿手机，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束手无策躺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醒来天已经黑了，床边站着厉骁。 　　“难受么？”见她醒了，厉骁微微俯身，问道。 　　林香无力地看着他，没有摇头，也没点头。 　　喂她喝了点水，厉骁扶起她靠在床头，又喂她喝枸杞猪肝粥。 　　林香从小就讨厌吃猪肝，看见粥里有猪肝，扭过头不肯吃。 　　“听话，把这个吃了。你现在中度贫血，得吃点儿补血的。医生给开了铁剂，那个更难吃。” 　　“我贫血了？”林香声音虚弱得让人心疼。 　　“嗯啊。让你瞎减肥，不好好吃饭，减出事儿了吧？”厉骁勺子递到她嘴边。 　　吃完一口，林香问：“只是贫血吗？为什么我——” 　　林香不好意思说自己下身流血，却又感觉不是例假。 　　厉骁没说话，喂她吃完，抽出张湿巾给她擦了擦嘴，看着她，英俊的面孔上表情有些复杂。 　　“林香。” 　　“嗯？” 　　林香心里一阵恐慌，看他这严肃的神情，自己怕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你……” 　　“我怎么了？你快说呀，别折磨我了。” 　　见他支支吾吾的，林香更是害怕。 　　厉骁看着她，声音很轻，“你怀孕了。” 　　摸了摸她的手，一片冰凉，厉骁握着她的手，用自己手心捂热。 　　“现在先好好保胎，别想太多。” 　　林香挣开他的手，抓着他衣袖，急得眼泪直流。 　　“我不保胎！这孩子不能留，我要打掉……” 　　“医生说中度贫血，手术危险挺大的，不建议现在打掉。你先养好身子，这事儿以后再说。” 　　“不行，不能拖！” 　　林香掀开被子想下床，被他按住双肩动不了。 　　“听话，林香，什么都没有命重要。我都问过了，虽然最好是三个月内做手术，不过晚一点也行，六七个月还能引产，就是……就是你得受点儿苦。” 　　林香耳边的枕巾已经湿透，厉骁帮她擦着泪，越擦泪越多。 　　她浑身颤抖得厉害，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安慰。 　　“什么时候能手术？”林香喉咙堵得难受，声音也哑了。 　　“看你贫血什么时候能好些。现在身体太虚，真不能做。”该咨询该留意的，厉骁都替她了解过了。 　　林香默默躺在床上，闭着眼，泪从眼角不停地往外涌出。 　　她记得，叶繁每次都戴套的，有时候没套了，他就憋着下去买。明明做了措施，怎么还…… 　　厉骁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摸了摸鼻子，“那啥，避孕套不能百分之百避孕的。” 　　过了会儿又干咳一声，“咳，叶繁知道你怀孕了么？” 　　老早以前，他就知道叶繁跟她在一起过。 　　前一阵儿又看见他们在饭店出双入对，估摸着这俩八成已经偷偷复合。 　　林香不说话，闭着眼假寐，他识相没再追问，替她捻了捻被角，“好好睡吧，我明天来。” 　　他走后林香接到母亲的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家。林香随口扯了句谎，说在朋友家谈事情，太晚了就在这边住下了。 　　几乎一宿没合眼。漆黑的夜沉静如水，林香在黑夜中睁大眼睛，眼前全是一帧帧过往的画面，慢镜头回放，如同凌迟。 　　半夜护士来换吊瓶，她闭眼装睡，等护士换完走开，又睁着眼，木木地向上望着。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日子里的苦，怎么总也望不到头呢？ 　　她麻木地抬起手背，抹掉眼角的泪。 　　清晨时分迷迷糊糊睡着一小会儿。厉骁来时脚步很轻，她睡眠浅，还是醒了。 　　厉骁扶她去洗漱，然后静静坐在病床前，目光逼着她一口一口把早餐吃完，出去抽了根烟回来，在她身边坐下，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问：“还恨我么？” 　　林香沉默，点头。 　　当然恨，恨透了。恨不得他死千次万次。 　　可是他死千次万次，她又能重生吗？ 　　“那你继续恨。恨一辈子都没事。往后只要你愿意，我都哄着你，养着你，供着你，你就是我祖宗。”厉骁咧嘴一笑，林香这才发现，他下巴上冒出了一层浅浅的胡茬。 　　比以往看着沧桑了些，但是特成熟特有魅力，前提是不知道他是个人渣的情况下。 　　林香看着他，像看个神经病似的，“你什么毛病？” 　　厉骁又笑，腆着脸凑过来，“没毛病，就是喜欢你。” 　　“别。”林香身体往后仰，跟他隔出距离，“担不起你的喜欢。我现在怀着别人的孩子，还跟你谈情说爱的，你不恶心，我自己都恶心。” 　　“现在谁跟你谈情说爱了？要谈也是以后谈。我现在就是单纯关心你，我在赎罪，懂么？” 　　信他才怪。林香知道他什么打算，不就是这会儿趁她危难之际伸出援救之手，等着她以后以身相许么。 　　“你帮我我谢谢你，医药费，住院费我还给你。肉偿就别指望了，我林香就是再下贱，也贱不到你那去。” 　　“哟，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贱，我就他妈喜欢不喜欢我的女人，知道么？” 　　林香瞪他一眼，别过脸懒得听他贫。 　　“对了，待会护工过来，她陪你。晚上我就不来了，一朋友回国玩儿，我们这帮老哥们儿得给他接风洗尘去。” 　　厉骁说着，顿了顿，眼睛盯着林香，“叶繁跟江芸祺也去。他俩八成还是会结婚，你就别对他抱什么幻想了。” 　　林香垂下眼，想表现得云淡风轻气定神闲，却喉咙难受得话都说不出。 　　厉骁他们这场局安排在晚上八点。一群老朋友吃饱喝足后去百乐汇唱歌打牌。 　　“艹，叶繁，你他妈脑子里进屎了牌打成这样？别是暗恋我，故意输钱给我吧。”一起打牌的朋友调侃道。 　　叶繁瞥他一眼，扔牌，起身走出去，“不玩儿了，老子避嫌。” 　　今天朋友订的这间房，正好是他跟林香第一次见面的包间。他心里乱糟糟的，打牌走神，唱歌走神，听歌走神，干什么都没劲。 　　身后有人叫他名字。 　　“不开心吗？感觉你今晚情绪好低落。”江芸祺走过来，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 　　叶繁摇头。 　　“那干嘛不接着跟他们打牌？”江芸祺不信他是输急眼了。 　　“没意思。” 　　“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 　　不等叶繁回应，江芸祺忽然踮起脚，捧着他的脸，往那双薄唇上吻去。 　　他愣了愣，没推开，认认真真跟她吻起来。 　　吻得很深，很久，但他一点往下进行的欲望都没有。 　　“你回去吧，我上那边抽根烟。”他撇下江芸祺朝走廊尽头走去。 　　江芸祺知道他心里有事，不好缠得太紧，也就没跟过去。 　　走了几步，经过一个中年油腻男身边，叶繁停下来。 　　油腻男显然也认出了他。几个月前在夜瑟，自己就是被这人爆头扎腿，这个仇他记着呢。 　　刚才隔得老远就看见他跟女人在这儿腻歪，还是个大美女，搅得他体内邪火乱窜。 　　叶繁斜一眼油腻男，径直走开。油腻男一身肥膘，胖得很虚，叶繁不介意再帮他爆一次头。 　　不过他看上去没那个胆子挑事，所以叶繁也没理他，不急不缓走到楼梯间抽烟。 　　几个混混模样的年轻男人走出包间，冲油腻男喊：“张哥，干嘛呢不进来？” 　　油腻男指着江芸祺的背影，猥琐的笑堆在油腻的脸上，“兄弟们，孝敬你张哥的时候到了。” 第31章 礼物（已改） 　　在医院保胎到除夕前一天, 林香才出院回家。 　　离家一周，她跟家里人说是临时出去旅游。林小南倒没什么，天天上课上兴趣班, 自己都忙不过来，就是母亲那边得多挨几顿骂，不过被骂这么多年, 她也习惯了。 　　出院那天下午, 厉骁送她到楼下, 还想送上去, 她不让, 怕被家里人看见。尤其是母亲，被她看见又不知道要说多少难听的话。 　　“自己注意啊, 多卧床休息, 医生给开的东西接着吃,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厉骁看着她上楼，眼看她身影快不见了，追上来拉住她。 　　“别趁我不在自个儿跑去做手术啊。药流更别想了，玩儿命不是这么个玩儿法。” 　　林香目光停在他脸上许久, 轻轻点了下头。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 “实在不行就生下来。他不认我认。那么多年我也看开了, 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 都是瞎折腾, 但是我现在特讲道义, 人生路上我坑过你, 祸端是我挑起来的，我得对你负责。这才是爷们儿干的事儿。” 　　林香站得比他高一个台阶，目光刚好与他齐平，看着他发愣，鼻尖一酸，红了眼圈，抽出手。 　　“厉骁，其实你不用——” 　　“不用什么？”他深邃的眼底暗流涌动，又将那双白嫩冰冷的手握住，掌心的温热传了过去。 　　“你别不信，我还真是在赎罪。不过我也就对你这样，我这人挺贱的，越得不到心里越痒痒。都说什么每个男人都有一个白月光，可你不是，你是我的小太阳。我可喜欢看你笑了，你一笑，我浑身都是劲儿。 　　我再掏心窝子跟你多说几句。这么些年我什么女人没见过没玩过，要说腻，那倒没有，我这人没啥底线，也没啥节操。你嫌恶心也正常，所以其实，我没指着你愿意跟我。我赚那么多钱，养你全家都绰绰有余，以后我的钱你们就心安理得用着。 　　那次要是没给你下药，你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也许未必过得多好，但应该不会像现在那么糟。你也挺倒霉的，遇上我跟叶繁这俩人渣。不过我俩渣得不一样，有一点我可以给你保证，这辈子我肯定娶不上你了，但是这辈子我会对你负责。 　　林香，我是说真的。” 　　默默听完，林香吸了吸鼻子，素面朝天的脸上黯淡无光，眸中盛着热泪，滚出来就变得冰凉。 　　这番话给她很大触动，心里百般滋味，嘴上什么也说不出来。 　　“行了上去吧，别冻着。”厉骁催促道，眼角眉梢挂着笑，转身下楼。 　　林香回去时，林小南正坐在沙发看电视，母亲和两个保姆在厨房准备年夜菜，林远平抱着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得热火朝天。 　　“妈妈！”林小南跑到门口，拽着她裤腿，“妈妈你去哪玩儿了？好玩儿吗？怎么不带我去呀！” 　　林远平收起手机，过来帮她拿行李，嘴上责怪，“下次出去玩提前说一声嘛，走得楞个匆忙，不晓得还以为你出撒子事了。” 　　林香“嗯”了一声，进厨房跟母亲打招呼。 　　母亲坐在椅子上低头摘菜，没理会，看也不看她一眼，手上动作停了停，又继续摘。 　　林香知道母亲气得不想理她，识趣地退出去，回房间泡澡。 　　除夕过得没有想象中冷清。 　　保姆周姨四十多岁，一直单身，父母没得早，跟家里那些亲戚处不愉快，与其回老家受气，更愿意留在京州跟林家一起过年。 　　小月更凄惨，家里重男轻女，刚满十五岁，就被父母卖给邻村一个老光棍，跟他过了两年，实在穷得受不了了，一咬牙逃了出来，四处打工，最后落脚京州。 　　这次过年，家里比以往多了两个人，怎么都要热闹几分。 　　吃完年夜饭，林小南嚷嚷着要去堆雪人，林香身子弱，不敢出去，林远平带着他下楼玩。 　　“再喝点鸡汤，脸色楞个差，怕是得病了。”姜红丽虽然生女儿的气，毕竟是亲生的，见她这样虚弱，到底忍不住关心起来。 　　“没事，妈你不用担心。”林香接过母亲递来的碗，一口气把里面的鸡汤喝完。 　　姜红丽又去盛了一碗送过来，看看窗外，“玩楞个久不回来，晓得娃儿冷不冷哦。北方屋头有暖气，外头还是多冷的，玩久了遭不住哦。” 　　正说着，眼睛瞥见楼下围了一堆人。他们住得不高，姜红丽定睛一看，就看见林远平抱着林小南冲向地下车库。 　　姜红丽跑下楼，见雪地上有滩血迹，拉着旁边邻居问：“咋个回事？” 　　“刚才一小孩儿在这蹲着玩儿雪，大人没注意，碰上酒驾，倒车时把孩子给撞了。” 　　邻居刚说完，林远平的车开了出来，一溜烟轰然远去。 　　姜红丽没带手机，不知道儿子往哪开，急急忙忙跑回去拿，半道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跟她说话的邻居知道她心脏不好，不敢乱动她，在旁边守着，让自己孙女上楼叫林香。 　　十分钟前，林香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除夕夜，家里一连两个亲人出事，都进了医院急诊。 　　母亲是被救护车送去的，等救护车的时候，邻居又跟她说了林小南被撞，林香拼命提着一口气，就怕自己挺不住也晕过去。 　　林远平，两个保姆，还有林香在医院熬了半宿，林小南那边先有的消息。 　　医生说这孩子左腿骨折，伤口发炎，严重的话估计得截肢。林香眼前一黑，差点昏倒，扶着小月的胳膊勉强站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以后……他以后……” 　　“如果必须截肢，以后尽量让他习惯假肢吧。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医生见惯了这样的事，无可奈何安慰道。 　　林香瘫坐在走廊的排椅上，空洞的双眼蓄满了泪，低下头，捧着脸呜咽。 　　林远平大步走开，林香猛地追过去，抱住他。 　　“哥你不能死！哥……哥我不怪你……你别死……他们要是都走了，我至少还有你……”林香知道他想去哪，想干什么。 　　“林香，哥对不起你……”快四十的男人，抱着林香痛哭流涕，无法抑制的悲伤化为哀嚎传遍有些空旷的走廊。 　　大年初一。 　　上午十点半，母亲终于醒了。比林小南晚醒半小时，林远平在病房陪她。 　　“娃儿呢？” 　　这是母亲苏醒后问的第一句话。 　　“没撒大事，医生讲住几天院就可以出去了。”林远平说着，眼睛却盯着地面，不看她。 　　“遭车撞了都没撒事？”姜红丽不信，可手上插着针管，鼻子下吸着氧，身体完全没力气，没法亲自去看。 　　“医生都讲没撒大事，你咋不信？” 　　姜红丽拍拍胸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乖孙有福气……” 　　苍老的双手合十，姜红丽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保佑我乖孙以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林远平别过脸，不让母亲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成河的泪。孩子的腿保住了，但是以后能不能恢复，也很难讲。 　　姜红丽虔诚祈祷的时候，林香正在病房陪林小南。 　　握着儿子冰冷而无力的小手，林香挤出一个笑，“受伤很痛的，这几天小南会辛苦一点。等伤好了，妈妈给你一个奖励。想要什么奖励？” 　　“妈妈……”孩子眉头拧着，强忍疼痛，握紧她的手，“我想要爸爸。爸爸好久没来看我了……” 　　“除了想看爸爸，还想要什么吗？”林香攥紧另一只手，指甲掐进手心的肉里，骨节绷得森白。 　　她好想坚强一点，不在孩子面前哭，可是眼泪一波汹涌过一波，决堤而出。 　　林小南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想要别的礼物，只想要爸爸，还有……还有爸爸妈妈永远不吵架。” 　　小小的手指在她掌心里轻轻滑动，指尖冰凉。 　　“妈妈别哭，我给你画了颗桃心。”孩子咧嘴一笑，天真的眸子藏不住惧怕和哀伤。 　　林香松开手，起身，“妈妈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很快就能来看你了。” 　　孩子目光变得热切，“爸爸今天能来吗？” 　　“嗯，一定能来！” 　　林香跑到病房外，按下一连串那个已经被她从手机删除，却又牢记于心的号码。 　　机械的女声提示她对方已关机。 　　她打给叶芊。 　　“芊芊，你哥在吗？”那边一接通林香就问。 　　“啊？他在，怎么了？” 　　“让他接电话。” 　　叶芊有些为难，“他在楼上陪芸祺姐——” 　　“让他接电话！”林香握着手机嘶吼，朝楼梯间跑去。 　　叶芊被她吓到，“林香姐，你怎么了？” 　　林香哭着跑下楼，“让你哥接电话！求你了……” 　　“好……你先别急，我马上上楼找他。他在安慰芸祺姐。芸祺姐之前跟他吵架了，离家出走好几天，回来以后精神都不太正常——”叶芊敲了敲房间门，“哥，出来一下。” 　　林香站在医院门口，望着四面八方进进出出的人群车辆，听不进她后来说的每一个字。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香从愣神中猛地清醒。 　　“林香。”叶繁嗓音沙哑着，好像很累，很烦，很无奈，“对不起。” 　　电话挂了。她耳边只剩嘟嘟声。 　　呼啸而过的疾风将她的头发吹乱。 第32章 哀求 　　出来时没戴围巾, 寒风从领口灌进羽绒服里，林香绷着身子，脑袋里也绷着一根弦。 　　再拨过去, 发现叶芊的手机也关机了。 　　林香打给小月，拜托她看好林小南，然后拦了辆的士直奔叶家。 　　坚硬的铁门锁着, 将林香隔在别墅外。按了几下门铃, 等了会, 门没有自动打开。 　　林香扯着嗓子喊叶繁名字, 嗓子喊哑都没人理她。 　　握住铁门上的铁条, 用力推拉摇晃，铁条冰冷刺骨的寒从手掌传到心脏, 林香麻木得晃动着铁条, 使出浑身力气, 身体热了起来，眼前被泪水蒙住，一片模糊。 　　里面的门忽然开了，林香动作戛然而止, 擦了擦泪, 看见管家朝她走来。 　　“林小姐——” 　　管家话没说完, 林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我要见叶繁！求求你……求求你开门让我见他……求求你……” 　　管家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厌恶的目光在林香身上扫视, 嘴上仍保持着虚伪的尊重。 　　“林小姐, 天寒地冻的，您别冻坏身子，快起来吧。” 　　林香跪在地上，刚才摇门出的那身汗凉了下来，冷得她不由缩成一团，狠狠咬牙，开始给管家磕头。 　　只要叶繁能出来…… 　　只要他能看看林小南…… 　　她一下一下磕着，额头碰到坚冷如冰的地面，不知磕到第几下，地上多了几滴血，再往下磕，泪就跟着滚落出去，和血混在一起，成了小小一滩血水。 　　“林小姐快起来！”戚婉英听见门口的动静，出来一看，被林香的举动惊着了，赶紧示意管家打开铁门。 　　“快扶林小姐起来！”戚婉英假意训斥管家，自己往旁边挪了挪，怕被她这见血的额头染了晦气。 　　管家扶起林香，不知她哪来的力气，忽然推开他向屋里冲去。 　　“快拦住！”戚婉英急了，大年初一，亲戚朋友都来家里聚会，叫他们看见这女人发疯可怎么办？ 　　林香这辈子从来没有跑得这样快过，失心疯似的冲进叶家，在一张张或生或熟的面孔中，寻找那张自己永远无法忘记的脸。 　　她睁大眼睛，从一张张脸上掠过去。 　　这些脸上的惊讶，困惑，鄙夷，好奇，种种神色她看了个遍。 　　叶繁不在楼下。她往楼上跑，被追过来的管家拦住，又来了一个男人，和管家一起将她拖住。 　　“我要见叶繁！让我见叶繁！”林香身体无法动弹，凄厉的喊盘旋在偌大的客厅。 　　二楼一个房间门嚯地开了。 　　叶繁往下望去，疾步冲下来，两脚踢开按住林香的管家和亲戚。 　　他打横抱起她，看着她额头那片深深浅浅的殷红，英锐的眸光黯淡下来，眸子里的深潭静如死寂。 　　楼上传来动静，大家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到楼梯。 　　江芸祺跑过来，看看林香，又看看叶繁，颤抖着问：“林小姐这是——” 　　“我送她去医院。”叶繁抬腿要走，被母亲呵斥。 　　“你在家好好陪芸祺！老于送她就行。”戚婉英给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走到叶繁面前，“少爷，林小姐交给我吧。” 　　叶繁抱着林香不松手，仍要往外走，江芸祺扶着额头，身体往后一仰，栽倒在戚婉英身上，被戚婉英和旁边的佣人及时扶住。 　　“芸祺！你要不要紧？”戚婉英急忙让佣人打电话叫医生来，心下庆幸，江家夫妇出国度假，没亲眼看到这场闹剧，以后她还有时间想想怎么圆。 　　江芸祺摇了摇头，眼泪汪汪看着叶繁，“快……先送林小姐去医院，我没事的……” 　　林香怕他被江芸祺骗住，死死抓着他胳膊。 　　她想告诉他林小南出事了，可是周围这么多人，这话一旦说出口，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和林小南的关系。 　　叶繁不可能跟她结婚，如果叶家知道他们之间有个私生子，会不会把林小南从她身边夺走？ 　　太多充满危险的可能性了，林香不敢冒险。 　　“送我去医院，叶繁，我好疼……真的好疼……”她哭着求他。 　　叶繁没撒手，抱紧她走出去，上车前，江芸祺忽然冲过来，拽住他衣袖。 　　“叶繁我好害怕……我刚刚……好像又看见他们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出现幻觉，可是我看见他们就在你家，跟你的亲戚朋友们在一起，你把他们赶走，快赶走！” 　　江芸祺捂着眼睛，用力摇晃脑袋，口中不断重复刚才的话。 　　叶繁眉心紧拧，表情越发阴暗。 　　犹豫片刻，最终把林香放在后座，对等候吩咐的司机说：“王叔，送她去医院。” 　　然后，砰地甩上后座车门。 　　车子开走，林香无力地靠在车窗上，望向窗外。 　　她望见叶繁抱着江芸祺，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望着望着就什么也望不见了。眼中只剩一滩冰冷的泪。 　　她让司机开到省医，下车后却徘徊在医院门口，没有进去。 　　要怎么跟儿子交代？她不知道。 　　她自己都没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如果她对林小南说，妈妈真没用，妈妈留不住爸爸，妈妈没能让爸爸来看你，这孩子一定会假装没事笑一笑，反过来安慰她。 　　他已经变得好懂事。 　　可为什么还要让他遭受这样的磨难？林香只恨出车祸的人不是自己。 　　她怕吓着孩子，挂了个号找医生清理包扎过额头的伤，才回到病房。 　　“妈妈，爸爸呢？”林小南满怀期待看着林香，见她额头缠着纱布，着急起来，“妈妈你怎么了？” 　　林香笑笑说没事，只是摔着了。 　　孩子又问起爸爸，她绞着手指撒谎，说爸爸正在开会，实在没时间过来。 　　孩子不说话，过了会儿自己宽慰自己，“爸爸赚钱很忙的。” 　　林香点点头，转身不让孩子看见她眼中奔泻而出的泪。 　　吃完午饭，林香和小月守在病床旁。 　　闭着眼却睡不着，静静等待时间流过。墙上的时钟要是能快一点，再快一点该多好。 　　她的小南不用受伤痛折磨，她的小南一下就长大了。 　　长大就好了，就能忘记爸爸了。 　　“小月姐姐。”孩子稚嫩的声音划破寂静。 　　林香竖起耳朵，没睁开眼，等着听他说什么。 　　“嗯？哪里难受吗？”小月温柔问道。 　　林小南点头，“小月姐姐，我心里好难受。” 　　小月握着他的手，“怎么了？是不是怕——” 　　“我爸爸不要我了。他又不要我了。” 　　孩子重音放在“又”上，说完轻轻叹息。 　　“瞎说，别胡思乱想。你爸爸忙，等他有空了就会来看你。” 　　孩子摇摇头，脸上挂起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无奈的笑。 　　“妈妈说爸爸在开会。可是今天是大年初一，爸爸不用上班的。妈妈骗我，对吗？” 　　小月心酸得不行，揉揉眼睛，强笑，“谁说你爸爸不用上班？医生叔叔不也上班帮你治腿吗？你爸爸忙着赚钱呢，别瞎担心。” 　　“真的吗？”孩子暗淡的目光中又有了希望。 　　“那还有假？快睡吧，睡着腿就不疼了。”小月替他盖好被子。 　　林香睫毛动了动，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坐如针毡熬了几分钟，假装醒来，起身走出去。 　　在医院闷了两个月后，林小南终于能出院了。 　　出院这天，姜红丽和保姆在家准备饭菜，林远平和林香接他回去。 　　上车后，孩子忽然大叫，“等等！有个东西落在病房了！” 　　林香问是什么。 　　“爸爸给我买的超人玩具！” 　　“算了，可能都被别人拿走了，明天妈妈给你买新的。” 　　“不！爸爸说过，他不在的时候，那个超人会保护我。妈妈，你去帮我拿回来吧！” 　　孩子揪着她的衣角晃，眼睛眨巴眨巴，林香咽下心里那口气，下车往医院里走。 　　护士把玩具给林香时，笑着说小南最喜欢这个玩具了，每天跟她说好几遍这是他爸爸买给他的。又问林香这么久怎么没见他爸爸来过。 　　林香说了句他太忙就绕过这个话题，跟医生护士道了谢，拿着玩具离开。 　　医院大厅人流熙熙攘攘，林香快步走着，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往那边看去，愣了愣，朝那背影追去。 　　“叶繁！”她从后面抓住他的手。 　　“叶繁，林小南在外面，你去看看他好不好？”林香哀求，霎时眼里又蓄满了泪。 　　“就一会儿，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跟他说几句话……说你要出国，过几年才回来……你骗骗他，小孩子很好骗的！”林香拽着他胳膊，就差给他跪下了。 　　叶繁唇角动了动，踟蹰半晌才开口，“林香，我现在忙，明天再去陪他，好吗？” 　　林香的心冷了大半截，渐渐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现在不去，以后也不用去了。” 　　“别闹。他是我儿子，我得去看他。” 　　“这两个多月，你来看过他一次吗？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吗？江芸祺一卖惨装病，恐怕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林香流着泪苦笑，“没跟你闹，今天不见，以后也别见了。” 　　叶繁当她说气话，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沉默良久，不敢看她。 　　“林香，芸祺怀孕了，孩子……孩子是我的。” 第33章 死心 　　林香愣了会儿, 定定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胡乱抹一把泪，笑了, “那行吧，你好好照顾她。以后……以后不用来看林小南了，我跟他说你出国了。” 　　“林香, 你别这样, 这阵儿出了很多事, 等我忙完, 等时机合适了, 我再——” 　　“等不了了。”林香抬头看他，眼里雾蒙蒙, 唇角却是弯的。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 　　“叶繁, 我等不了了。再过一阵儿, 我肚子该遮不住了。” 　　怀孕诊断单她一直放在包里没拿出来，就怕放家里被母亲看到。 　　叶繁从她手里接过单子，瞳孔聚焦在诊断结果那。 　　林香把单子拿回来，对折又放进包里, 盯着他看了半晌, 抿了抿嘴笑起来。 　　“瞧你, 慌成这样。你别误会, 这孩子不是你的。还记得我跟厉骁去过马尔代夫吗？就是在那怀上的。你每次都戴套, 厉骁不肯戴, 我拿他没办法。” 　　林香拢拢耳边碎发, 还是笑盈盈的，“等肚子里这个生出来，得叫厉骁爸爸，到时候林小南也要跟着改口。厉骁对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对我和林小南好得没话说。江芸祺怀孕，你们也快结婚了吧？再来找我挺不合适的。我回去收拾收拾，尽快从你那搬走，钥匙，还有你给我的那张银行卡，快递到你公司。 　　“就这样吧，好聚好散。” 　　说完她冲叶繁挥挥手，没看他，也没等他开口，转身就走。 　　过往的人群车辆变得模糊起来，林香什么也看不清，听不清，捂着嘴跑起来，穿过马路，停在一棵树下，扶着树干开始吐。 　　孕吐反应不是很严重，但偶尔会有。她哭得太厉害，吐得也更多，难受得不行。好不容易吐完，抬起头看人都重影。 　　在树下缓了几分钟才走回林远平的车那。 　　孩子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她说超人不见了，找了好久才找到。孩子又问她怎么哭了，她说一开始超人没找着，急哭了。 　　孩子没再问什么，闷闷不乐的，到家后忽然拉住她的手，仰起头，举着超人给她看。 　　“妈妈别怕，爸爸不要我们了，我们还有超人！” 　　这话正巧让姜红丽听见，慈祥的脸色说变就变，“乱讲撒子？爸爸咋个不要你们了？” 　　林远平把孩子推回房间，林香拉着母亲进了自己屋。 　　“他女朋友怀孕了，人家两个快结婚了。” 　　姜红丽愣住，阴着脸沉默。她心脏不好，听见这话脸色更加难看。 　　“结婚又咋个？结婚林小南就不是他娃儿了？娃儿出事，他打过一个电话，来看过一眼没得？我真的是看错他了。不行，老子今天非要找他把道理讲清楚！” 　　林香张开胳膊挡在门口，“妈你不要闹了嘛！” 　　姜红丽一把推开她，“我不闹以后哪个管你娃儿？你娃儿有爹妈跟没得有撒区别？我晓得小叶公司在哪，他老汉儿公司在哪我都晓得，今天不闹他个天翻地覆我不姓姜！” 　　林香追出去，死死拽着母亲的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妈，我怀孕了！” 　　姜红丽猛地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我怀孕了……”林香跪在地上，脸白如纸，抬头迎着母亲震惊的目光，“不是叶繁的。” 　　姜红丽险些站不稳，扶着墙，声音抖着，“那是哪个的？” 　　反正已经骗过叶繁了，再骗母亲又何妨。林香唇角闪过苦笑，站起来，回到房间梳妆台前坐着。 　　“反正不是叶繁的。妈，你别指望他对林小南负责了。他们这种人，有个把私生子太正常，有良心的还会惦记孩子，我运气不好，摊上个没良心的。” 　　林香往毫无气色的唇上抹着口红，姜红丽冲过来，一把抢走口红，往地上摔。 　　“你还有脸在这里化妆！到底要遭人家搞大几次肚子才长记性？这次这个，是不是秦一的？”好久没见她跟秦一来往，姜红丽随口猜道。 　　林香捡起摔成半截的口红，扔垃圾桶，又用纸巾把地擦干净。 　　“你就当我不要脸好了。” 　　“你不要脸我还要，你哥你娃儿还要！走，去医院打掉！” 　　姜红丽揪着林香耳朵往外拖。林香抓着门框，趁她松手赶紧捂住耳朵，疼得龇牙。 　　揉着耳朵，捂着肚子，林香小声道：“我不打。” 　　林小南的腿能不能好还不一定，要是真落下残疾，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等以后她年纪大了顾不了他了，他也多个照应。 　　“我看你是批脸不要了！不打就滚出去！滚！老子看不得你个贱相！”姜红丽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另一屋的林远平都哭来了。 　　林香跟林远平说完准备搬家的事就拎着包出去，走在冷风里，没戴围巾手套，冻得直打颤。 　　她去疗养院看了看父亲。父亲还是老样子，昏迷不醒。她望着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忽然很想代替他，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想不起。 　　已经能感受到微弱的胎动了。林香一手摸摸小腹，一手握着父亲的手。 　　生命就是这样延续的。她想。 　　可是她把新的生命带到这个世界来，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 　　林小南腿受伤后，她就不想打胎了。 　　她想到自己，这一路来要是没有哥哥帮村，恐怕只会过得更苦。 　　这么想着，就想通了。 　　从疗养院出来，天已经黑透。到家时看见林远平和两个保姆在打包东西，七七八八的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搬走。 　　周姨和小月当初是叶繁请来的，她们跟林家三口关系处得好，不想辞工，林家现在一老一小身体都不好，需要人照应，也就留她们继续做了。 　　第二天一早，林香打电话找搬家公司，把东西都搬回老城区她自己那套房子。 　　那里虽然破旧了些，比不上这边宽大豪华，可怎么也是自己的家，住着心里不膈应。 　　钥匙和银行卡寄回给叶繁，她坐上回家的车。 　　靠在车窗上，望着这栋楼渐渐变小，最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点线，最后消失不见。 　　就像她灰暗无光的这五年。 　　胸口堵着，呼吸都好累。她大口喘气，想要哭，嘴瘪着眼却是干的。 　　怎么可能不痛呢？可是这么痛，怎么哭不出来呢？ 　　待产那几个月，林香没出去工作，一家人全靠林远平养着。 　　林远平的店生意越来越好，没多久就开了分店，管理也正规很多，养家糊口绰绰有余。 　　搬回家后，姜红丽再没见叶繁来过，也没见秦一来，倒是见厉骁常往这跑。 　　厉骁第一次来，姜红丽就知道他跟林香关系不普通，留意着观察，等他走了，拦着林香问，肚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那就误会到底吧，林香想着，点了点头。 　　“他也不会跟你结婚吧？”姜红丽拉着脸问。 　　“我还不想嫁给他呢。”林香靠在床头吃燕窝。全是厉骁送的，说是专门去泰国给她买的。 　　姜红丽摇头叹气，觉得她无可救药。 　　林香不管那么多。她只想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然后尽快恢复身材重新演戏。 　　跟叶繁彻底分手后，韩子青又来找她签约，告诉她叶公子松口了，不再盯着她一个人堵路。 　　林香以身体不好为由推托，让韩子青等她一年。她们关系亲密，自然好说话，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生孩子那天，厉骁正好往这送东西。这回送的是一串手链，据说在西藏开过光，能辟邪保平安。 　　林香一碰着手链，肚子就有动静了，羊水哗啦啦涌出来，吓得厉骁以为她出大事了。 　　还是姜红丽有经验，安排大家各司其职，厉骁开车先送林香去医院，她和林远平稍后把待产包送过去，周姨在家准备吃食，小月看着林小南。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完，林香直接被推进产房。 　　进去前厉骁握着她的手，跟她说加油。 　　林香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厉骁。脸上全是害怕和担忧，眼里流光闪动，林香看着他那样子，自己都快哭了。 　　不到两个小时，十指全开，“哇”的一声啼哭把林香从地狱拉回人间。 　　助产士抱着那小小的肉坨过来，递到她眼前，“女儿哦，很漂亮呢。” 　　是很漂亮，林香眼里的光却暗了下来。 　　可是，好像叶繁。 　　像到姜红丽看这孩子第一眼就懂了，这压根不是厉骁的种。 　　“你去跟他讲哈嘛，我们妹娃楞个乖，长得楞个可爱，他肯定喜欢。”姜红丽还盼着林香跟叶繁复合，这事儿从她生完老二念叨到做完月子。 　　“我问过小厉了，人家小叶和他女朋友没结婚，娃儿也不晓得咋个回事，没得了，这不正好？你二胎都出来了，还怕他们叶家不认啊？” 　　“妈，我都死心了，你咋还没死心？”林香抹完口红，抿了抿唇，对着门口镜子理头发。 　　“你干撒子？”姜红丽扯着嗓子问。这才刚出月子，就又是洗澡又是化妆，她们以前哪敢这样。 　　林香头发一甩，蹬着七厘米细高跟扭着腰出去，头也不回应了一声，“挣钱。” 第34章 陆海 　　林香跟韩子青签了五年。按理说她年纪算是比较大了, 出道又晚，作品也不多，不过韩子青跟她有旧交, 她那张脸又不显龄，如果自己不说出去，谁也猜不到这都生完两个孩子了。 　　工作室把她年龄往小了改, 按韩子青的意思, 想改成十九岁。 　　林香一听就不同意, 她二十四了, 再怎么显小, 小五岁也有些夸张，她受不了。 　　“行, 那就二十一, 小三岁, 行了吧？”韩子青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层深意。 　　她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林香已经不是一年前的林香。现在的林香不再容易被控制。 　　签完合同，韩子青对她笑笑，点了根烟, 烟盒递给林香。 　　林香摇摇头, 说已经戒了。 　　韩子青把烟拿回去, 笑道：“到时候拍戏还得抽。” 　　“真的戒了, 我侄子不喜欢我抽烟, 再说小孩闻二手烟也不好。” 　　“呵呵, 你对你侄子感情倒是深,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儿子呢。” 　　林香心里紧了紧，把话题绕到别处，两人在办公室聊了一会儿，林香看时间差不多了，跟她道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听她叫自己。 　　“今晚六点，榕京饭店有个局，别迟到了啊。”韩子青靠在皮椅上，缓缓吐了一口烟。 　　林香回头，有些疑惑，“什么局？我没跟人组什么局呀。” 　　韩子青把垂在左肩的波浪卷发往后撩，说得自然而然，“丁同带你去谈戏，跟资方吃顿饭，嗨，就是边吃边聊，你别想那么复杂。” 　　她把“陪”换成了“跟”，字面上就没那么难听了。 　　可林香不傻，好歹拍过一部戏，见过圈儿里明着暗着的某些操作，当然知道这事不可能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这才刚签约，林香心里再不舒服也忍着，不跟她硬着来，甜甜地问：“子青姐，谈戏的话，导演他们肯定在的吧？到时候我好好表现，不给你丢脸。” 　　韩子青满意地点点头，“那是，我妹妹还能差？不过这次导演不在，这次饭局只有资方，还有其他几个老板。以后再跟导演谈。” 　　“只有资方和其他老板……子青姐，那我还是去谈戏吗？”林香有点忍不住了。 　　这跟陪酒有什么区别？ 　　要说陪酒，她也不是没陪过。以前陪叶繁，脸面尊严全都踩在脚底，撒娇发嗲，敬酒时大半个身子贴过去，哪个男人不吃这套？ 　　可是，她签这里，是奔着演戏去的，不是下海，韩子青这意思，怎么看都像拉她进淫窝。 　　看韩子青那样子，林香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现在自己算是进了火坑，想反悔，违约金摆在那里，不交齐钱哪里走得了。 　　“林香，我们可是正经工作室，从来不逼艺人做任何违法的事。不过你得明白，有些机会，得靠自己争取。资方需要小明星陪吃饭，觉得倍儿有面子，我给你这个机会，抓不抓得住看你自己本事。你要是不想去，我也不逼你，我让茗茗去。茗茗就比你大方，有局就去，从来不扭捏。” 　　韩子青张开涂得殷红的嘴巴，端起茶杯浅浅酌一口茶，目不转睛看着林香。 　　“你看，茗茗家条件还算不错的，还不是得哄着资方抢资源。不想陪人家，行啊，家底够厚背景够硬吗你？能带资进组吗你？姐姐这话说得有点儿重，可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你听进去了吗？” 　　办公室静悄悄的，谁也没再说话。韩子青面色从容看着林香，林香低头看自己鞋尖。 　　半晌，林香抬起头来，面容温和，语气却坚定，“陪吃饭陪喝酒陪唱歌都行，不过他们要是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也会反抗的。” 　　“当然，有些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你要是跟人家看不对眼，找借口推脱就是了。也别闹得太僵，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没准儿还得求着人家呢。” 　　这次要陪的资方叫陆海，来头不小，投过几部青春都市剧，收视率都挺好，剧红人也红，目前投的这部剧还是都市剧，女主角已经定下来了，女二暂时没找着合适的，韩子青看过剧本，觉得女二林香来演挺合适，就给资方推荐了她。 　　陆海看过林香照片，一眼就相中了，还以为她才十八九岁呢。 　　下午林香经纪人丁同开车送她去榕京饭店，交代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嘱咐她饭局上多忍忍，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也别自己扛着，赶紧给他打电话。 　　陆海到后，丁同领着林香打了个招呼，简单介绍一下就先走了。 　　林香没想到的是，陆海竟然不是一个猥琐油腻大腹便便的暴发户，相反，温文尔雅举止绅士，四十岁上下，看着成熟却不沧桑。 　　相貌算不上顶好看，多少称得起“英俊”二字，最关键是，他尊重林香。 　　饭桌上老男人们讲荤段子，一张臭嘴占尽了林香便宜。陆海不，别人调侃林香，他就帮忙打岔子，硬生生把话题引开。这场局就属他来头最大，他护着的人，别人也不好再欺负。 　　吃完饭去百乐汇玩儿，唱歌的唱歌赌钱的赌钱，林香陪陆海安安静静坐着。 　　陆海牵着林香的手，指腹偶尔轻轻划过她手背。她不习惯，背挺得僵直，又不敢把手抽开。 　　“陆总，我接个电话。”林香拿着包出去。 　　母亲打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家，她说了句“工作呢”就挂了，正要回包间，看见陆海从里面出来。 　　“打完了？”陆海笑着问。 　　林香点头。 　　陆海牵着她往过道另一个方向走。 　　林香有些怕，弱弱地问他去哪，他回头看她，柔声道：“带你透透气。” 　　楼上右边走廊尽头有个露台，陆海牵她上去。 　　露台很漂亮，拱形的，围着些花草藤蔓，像个小花园。里面有几张长椅，其中一张上坐着两个人。 　　夜色正浓，露台上灯光昏暗暧昧，林香还没看清那两人长什么样，就听见一个惊讶的声音传来。 　　“舅舅？” 　　林香下意识看向陆海，只见他从容地笑了笑，牵着自己往前走，对长椅上的女人说：“芸祺？这么巧。” 　　这会儿林香才看清那两人的脸。 　　“林小姐……”江芸祺口中叫着她，握着叶繁的那只手紧了紧，指甲不经意陷入叶繁手心。 　　冤家路窄。 　　林香心里惊了一下，很快冷静下来，没在怕的。 　　“江小姐呀，好久不见呢。” 　　一年前她大闹叶家，江芸祺肯定早就知道她跟叶繁有问题了。 　　不止江芸祺，叶家其他人也看得明明白白的。 　　秦一，叶芊，叶馨，都没再联系过她。她也无所谓，不就是被人瞧不起么，好好活着都够难了，在乎那点尊严面子干嘛。 　　“你们认识？”陆海有些出乎意料。 　　林香媚笑，挽着他胳膊，头靠在他肩膀，眼睛落到叶繁脸上。 　　要死了，还是那样好看。 　　林香扬着唇，转头对陆海说：“见过几次，不太熟。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扭身要走，陆海拉住她的手不放。 　　“我送你吧。” 　　“不用，男朋友来接。” 　　林香说得跟唠家常似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倒是江芸祺，一脸震惊。 　　纯情小白兔的样子啊，啧啧，难怪叶繁喜欢，林香心想，忽然搂住陆海脖子，吧唧往他脸上亲一口，拧着身子在他耳边撒娇，“人家想演女二……” 　　撩完转身款款走开。 　　出了百乐汇，打到家楼下，没上去，在外面买了包烟，站路边抽烟。 　　十月初的晚风凉意瑟瑟，吹起林香一身鸡皮疙瘩。 　　她只穿了条短袖长裙，外套落在百乐汇包间没带回来。掌心放在光裸的胳膊上，来回抚着，一点点暖也是暖，总比心里强，心里凉透了，什么盼头都没有了。 　　喇叭声惊得林香一哆嗦。 　　抬眼看去，厉骁在车里冲她挥手。 　　林香扔了烟上车。 　　“艹，光着胳膊站外边儿，你当这是马尔代夫啊。”厉骁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 　　低头瞧见一张清冷寡淡的脸，伸手过去，捏着那张脸轻轻扳到自己眼皮子前。 　　“嘛呢？一脸丧气。” 　　林香一巴掌打在他手上，瞪着眼，“你以后少跟我妈说叶繁的事。他那些破事我们不想听。” 　　厉骁笑了，“就为这个生气？我怎么觉着你妈挺想听的。” 　　“我妈听了又要跑来跟我说，我不想听。” 　　“行，那你让我亲一口。”没等她反应，厉骁忽地把脸贴过来，灼热的唇在林香脸上游走。 　　林香正要推开，他忽然又停了，抬起头，眼睛里寒光四射。 　　“你去哪儿了？” 　　“跟朋友吃饭啊。” 　　“什么朋友？” 　　厉骁闻出她身上有陌生烟味。不是她平常抽的蓝莓爆珠。 　　“你管我。”林香拉开车门，下车往家里跑。 　　厉骁脾气上来了，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几步就追上了。 　　两个人拉拉扯扯进到楼道，林香挣脱不开，被他按在墙上。 　　“跟什么朋友吃饭？你他妈不说清楚今晚别想走。” 　　他一出声，楼道声控灯就亮了，正往楼上走的一个身影忽然停下。 　　林香抬眼往上看，正巧对上那双暗如深夜的眼睛。 第35章 惦记 　　林香挣扎的身体不动了, 僵直地挺着。 　　厉骁扭头往上看，冲楼上冷笑，“哎哟喂, 您不去陪江芸祺，跑这儿来看我们秀恩爱？” 　　叶繁没说话，三两步下楼, 伸手要去扯厉骁胳膊, 林香见状赶紧拉着厉骁往外跑。 　　跑到路边才回头, 没见叶繁跟过来。林香撒开厉骁的手, 被他反握住, 往车里拽。 　　车门被锁死，林香出不去, 砰砰捶窗户。 　　“你他妈有病吧？我跟谁吃饭需要跟你报备吗？你算我的谁？”林香凶道, 活像一只生气的猫。 　　她脾气上来了, 厉骁脾气更大，抓着她捶窗的手，眼里含着怒。 　　“我他妈就是有病，你跟谁吃饭我还就要管。我算你的谁？谁也不算, 但我他妈就是要管你, 怎么着？” 　　“有病！” 　　林香拼命抽出手, 捏了捏被他攥得发疼的手腕, 眼泪往外冒, 不知道是被气哭的还是疼哭的。 　　“你这人, 有话不会好好说说？非要凶我骂我, 我欠你的吗？你送我的那些东西，我是不是换成别的又送回给你？厉骁，我有我的个性，我的生活，我不会为你改变。咱俩顶多当当朋友，谈恋爱就算了，我看见你，没法不想起叶繁。” 　　她一哭，一软，厉骁就受不了了，握住她手腕，轻轻替她揉着，心里再气嘴上也是哄着。 　　“咱俩当了这么久朋友，你看我逼过你什么吗？我今天就是太气了。听张海说你签了韩子青工作室，艹，她就一拉皮条的老鸨，这事儿你要是提前跟我商量，我能让你签吗？听话，趁早退出来，违约金我来付。” 　　“我不。”林香掰开他的手，“我守得住底线，你别瞎操心了。你的钱留给你那些女人用，我跟你什么关系啊我用你的钱。” 　　厉骁皱着眉盯了她良久，又气又无奈，“老子就是欠你的。林香我告诉你，我要是不欠你，我他妈现在就在车里把你办了。妈的成天说说不听，哄哄不好，就他妈欠艹。” 　　林香气得脸色发白，骂又骂不过他，憋半天憋出一句，“你想得美！” 　　厉骁噗嗤笑出声，“我想啊，做梦都想。” 　　“滚，别跟我贫。我得赶紧回去，不然我妈该着急了。” 　　“我看你不是怕你妈着急，你是怕叶繁着急。” 　　厉骁冷眼看过来，寒光扫得林香心里毛森森的。 　　其实她是怕在这待久了，厉骁真的把她给办了。 　　可是他这人，吃软不吃硬，只能哄着来。 　　“快开门，我想回家看小北。”她声音放软，媚眼睨过去，等了几秒，听见咔嗒一声，车门解锁了。 　　果然还是吃这套。 　　小北是她女儿的名字。儿子在南方生的，就叫林小南。女儿生在北方，就叫林小北。 　　看着厉骁的车开走，林香才往回走。 　　路灯坏了，巷子里黑漆漆的，林香不知踩到什么，崴了一脚。鞋跟又高又细，脚踝钻心疼。 　　脱掉鞋子，拖着腿走了几步，停下，看着前面黑暗之中忽明忽暗的烟头。 　　烟头划过空中掉落在地。几米开外的那个身影向她走来。 　　林香转身就跑，猛地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住，摔在地上。 　　手撑着想爬起来，身子忽然腾空，被人打横抱起来。 　　“林香。” 　　声音很轻，很低，有些沙哑。 　　林香心跳加速，逼自己脑子冷静下来。 　　“你放我下来。”她没哭也没发火，淡淡说道。 　　叶繁一动不动，沉默片刻，将她放下，等她站好了，又把她拉进怀里。 　　“林香，我想抱抱你。” 　　林香不挣扎，也不抱他，木偶似的任他抱了一会儿，问：“好了吗？” 　　叶繁不说话。 　　林香推开他，穿上鞋一瘸一拐往前走，手腕被他捉住。 　　林香无声地笑了，回过头看他。 　　“叶繁，你后悔了，对吗？” 　　见他不答，林香回身站到他跟前，捧着他的脸，指尖从额头经过脸颊，再滑到下巴。 　　然后，踮起脚尖，吻上那双冰冷的唇。 　　叶繁愣了几秒，反身将她压在墙上，汹涌的深吻几乎让她窒息，身体里涌过一波接一波的热浪，她在快要沦陷的时候，推开了他的脸。 　　“叶繁你想我吗？”林香不让他继续吻，却又黏进他怀里，搂着他脖子，在他耳边呢喃。 　　她知道他在点头，又问：“那你告诉我，你后悔吗？” 　　叶繁还是不说话，幽暗的眸子盯着她，末了摇摇头。 　　林香提着唇角，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越发的冷。 　　“不后悔你来找我干嘛呢？哦，对了，江芸祺孩子没了，你又不想跟她结婚了。今天看见我，又惦记上我了。叶繁，要想让你惦记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得不到。” 　　林香转身就走。 　　叶繁在后面叫她一声，她没回头。 　　“芸祺出事了。” 　　林香蓦地停住脚步。 　　“你还记得林小南被拐那次，我去夜瑟找你，捅了个男的吗？后来那男的为了报复我，把芸祺给绑到山里了。” 　　后面的事他不说林香也猜到七八分。 　　“芸祺怀孕以后，医生说她体质不好，要是打掉可能再也怀不上。后来她先兆性流产，孩子没保住。” 　　“孩子是那个男人的？”林香记得那醉汉，要不是叶繁及时赶到，自己不知道要被他羞辱成什么样。 　　“不知道。”叶繁顿了顿，“他们四个人……不知道是谁的。芸祺被折磨了三天，他们下山买东西，路上被货车撞了，全死了。这案子警察没往外报，不过后来我爸妈和她爸妈都知道了。我爸妈不同意我们结婚，可我没办法，我得对她负责，哪怕不结婚，也不能就这么抛弃她。” 　　原来那时候，发生过这种事。林香好半天没作声，心里的震惊渐渐平复，目不转睛看着他。 　　“她因为你受了伤害，如果你爸妈同意你们结婚，你会娶她吗？” 　　“会。” 　　“那如果，被轮的人是我，如果你爸妈不同意我们结婚，你会不顾一切娶我吗？”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切凝固起来，只剩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香轻笑一声，扭头就走，脚下疼得厉害，眼泪都疼了出来，哗啦啦止不住，疼得只想放声大哭。 　　“林香你听我说。”叶繁追上她，不让她走。 　　她反手就是一巴掌。特别用力，特别狠。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叶繁，你根本就没有心！”林香哭着跑开，鞋跟太高，差点又摔倒，被叶繁从后面抱住。 　　“林香，你说的‘如果’，我压根就没想过！你问我的时候，我脑子就空白了，因为我没法想象你被……被那样糟蹋。如果这事儿发生在你身上，我会疯，林香，我会疯的。” 　　叶繁紧紧抱着她，冰冷的唇贴在她耳边，辗转游移到颈窝。 　　“我会杀了他们。” 　　林香肩膀湿润了，冰凉凉的。他的气息喷在上面，又暖又痒。 　　“我不信。从你选择她放弃我那一刻起，从你为了她的孩子放弃我的孩子那一刻起，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叶繁，你哄人特有一套，所以你还是回去哄江芸祺吧。她也怪可怜的。” 　　她推开他，脱掉高跟鞋，拎着鞋子瘸着腿往楼里走。 　　听她说起孩子，叶繁又追进楼道，挡住她去路。 　　“你跟厉骁的孩子呢？生了么？我不信你会跟他做，换别人我还信，你我就不信。” 　　林香气得发颤，“跟谁做不是做？你别太拿自己当回事。” 　　不是不信，是不肯信。叶繁把她困到墙上，双臂将她围住，身体死死抵着。 　　“林香你别折磨我了，求你了。我他妈这辈子没求过人，你别再跟我闹了，这一年我冷静下来，想了很多，才发现我根本忘不掉你。林香，我们回到以前行么？” 　　林香低着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 　　“我今天实话告诉你，孩子是你的，我也生下来了。不过不是为你生的。你知道吗，大年初一我上你家闹，为什么？因为林小南出车祸了。腿被撞断，差点截肢，那会儿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见你。我在你家门外磕头，头磕破了你也不愿意跟我过去。江芸祺说她害怕，你就把我交给司机，自己回去陪她。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就不怕吗？我怕林小南伤心失望，也怕失去你，你呢？就算我们之间有了个儿子，一旦出事，你还是义无反顾选择江芸祺。我和孩子在你心里，永远比不过她。 　　你现在回头找我，不是因为你爱我，放不下我，是因为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被糟蹋了。你喜欢干净的女人。” 　　林香沉默几秒，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可是，我也不干净了。我今天陪了陆海，又陪厉骁，在吻你之前，也吻过他们。你要是想做，咱们去车里或者出去开个房，都行，不过，我要收钱。” 　　她看着他，看尽了他眼里的烈火与冰川。 　　冰川被烈火融化，最终成了一滩水。 　　这是林香第一次看见他哭。 　　他好像很失望。自己在某一刻也曾深爱和捧在手心的姑娘，如今这样下贱，自甘堕落。 　　他蹲下来，抱着头，十指插进头发里，很轻很轻地哭泣。 第36章 爱过 　　声控灯一闪一闪的, 闪了一会儿不闪了，周围陷入漆黑。 　　林香看着蹲在地上那模糊的身形轮廓，心里一片空茫。 　　她因为他伤心难受过无数次, 有时候哭得厉害，有时候哭不出来。 　　现在她看他哭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孩子。惊恐, 茫然, 不知所措的孩子。 　　扶着栏杆上楼, 高跟鞋嗒嗒嗒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林香在家门口又抽了口烟, 站台阶边望望, 楼下的人还没走，还蹲那, 哭没哭不知道, 反正蹲那不动。 　　林香抽完烟就回家了。大家都睡了, 她没开灯，摸黑洗了个澡，然后坐在阳台上吹风，不知不觉睡着, 又被凉风吹醒, 头昏昏沉沉, 嗓子又干又疼。 　　回屋睡觉, 一直半睡不醒迷迷糊糊的, 早上母亲进屋找东西, 见她皱着眉头红着脸, 伸手一摸，果然是发烧。 　　“昨晚几点回来的？穿楞个少，不生病才怪。”姜红丽一边骂着一边走去厨房熬姜汤，端来给她喝了才出门买菜。 　　一开门就愣住。 　　“小叶？”姜红丽怎么也没想到，叶繁会大清早出现在自家门口。 　　她眼尖，又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叶繁精神状态不好，神色疲惫，估计一晚没睡。 　　看着再可怜，该教训还是要教训，姜红丽没让叶繁进家，而是把门关上，在门外数落他一通。 　　“小叶，不是我乱吹，我们家虽然是普通了点，但我们林香除了家世，也没得哪点配不上你。我们林香从小就有大把男孩子追，到现在追她的人也没断过。她年纪轻轻的，顾不上人家闲言碎语，给你生娃儿，你倒好，说走就走，一走就是一年多，一次都没回来看过。 　　林小南有多想你你晓得不？这娃儿命苦，又是遭拐又遭车祸，腿都差点没保住，天天问我爸爸在哪，我咋个跟他说？哎，你和林香咋闹是你们大人的是，不要伤娃儿的心，有空多来看看他吧。” 　　姜红丽说完，把门打开，“进去坐嘛，我去买菜，林香发烧了，不晓得睡没睡着，你陪陪她。” 　　她有心撮合林香跟他复合，故意放他进屋，给他们制造机会。 　　国庆放假，林小南还在睡懒觉没起，林小北也在襁褓中睡得香，林远平一早就出去了，两个保姆见叶繁来了，都识趣地躲进房间不出来。 　　叶繁往林香那屋去，手搭在门把上停顿片刻，轻轻打开。 　　林香闭着眼养神，听见门口动静，睁眼一看，撑着虚软的身子坐起来。 　　“出去。”她冷冷的，捂好被子，脸颊通红，头越发晕了。 　　长腿迈开步子，没听她的，径直走过来伸手摸摸她额头，烫得厉害。叶繁嘴角沉了沉，走出房间。 　　十几分钟后回来，手上多了一袋子药。 　　水喝退烧药递到她嘴边，叶繁声音有些硬，“张嘴。” 　　林香别过脸，嘴巴抿得死紧。 　　叶繁也不废话，放下水杯，一手捏着她的脸，挤开嘴唇，把药塞进去，端起杯子喝水，嘴覆上她的嘴，硬是往里灌。 　　灌完抹抹湿润的唇角，抽了张纸巾把林香嘴边擦干。 　　“你好好睡，我看看孩子就走。” 　　林香躺下，翻身背对着他，听见关门声抬头向门口望了望，又躺回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响了响，拿起来看，丁同微信上跟她说，女二那事儿黄了。 　　意料之中。她本来就没抱什么期望。江芸祺管陆海叫舅舅，回头跟陆海三言两语埋汰她几句，陆海还能把角色给她？ 　　外面有孩子的声音，林小南起了，林香赶紧穿好衣服出来，看见林小南趴叶繁怀里，笑得那叫一个欢。 　　“爸爸，我的腿都好了！走，我带你去看妹妹！”林小南从叶繁身上下来，拉着他进屋。 　　林香黑着脸去厨房，周姨正在煮面。 　　“叶先生吃过早饭了吗？没吃我顺带一起煮了吧。”周姨问。 　　“不用煮他的。”林香端起自己那碗面，看着又不想吃，放下碗回房间把门反锁。 　　过了会儿母亲在外面敲门，“我找东西。” 　　哪是找东西，分明是找借口让她开门，林香知道母亲什么目的，又不好跟她犟，只得把门打开。 　　母亲进来晃了一圈，假模假样找东西，最后捞了条毛巾走，“这个拿去洗了，屋头闷死了，不要关门。” 　　出去时故意把门打开，示意叶繁进来。 　　林香对着镜子化妆，全当什么也没看见。 　　叶繁关上门，斜靠在窗边，“以后我每天都来看孩子。” 　　粉扑往脸上一顿拍，拍完又抹了遍口红，林香眼都没斜一下，“你想来就来，不用跟我说。” 　　“林香。”叶繁走过来，手搭在她肩上。 　　她一扭肩，躲开他的手，看他的眼神完全像看个生人。 　　“你放尊重点，再动手动脚以后门都别想进。” 　　“林香，昨晚你才亲过我。你主动的。” 　　“对，我主动的，知道我为什么亲你吗？” 　　叶繁看着她不说话。 　　“以前咱俩一接吻，我就有感觉，很舒服，很想要。昨晚就想试试，还会不会有这种感觉，叶繁，我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口红扔进化妆包，林香转过身子面对他，“那会儿我就想，咱俩真是完了，彻底完了。以前心不在一处，身体黏在一处，很快就好了，对错都懒得计较，日子稀里糊涂往下过。可是现在不一样，我看见你，再也不会心动了。我吻你，心跳也不会加快了。” 　　她不想哭的，可是话说到这，眼睛不眨又泛酸，眨了泪就掉。 　　“叶繁我以前，我以前……”她一抹泪，眼角的妆就花了，乌漆嘛黑的，触目惊心。 　　深呼吸，颤着声把话说完，“我以前真的很爱你。你看我忍了那么久，扛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承认了。可是我愿意承认的时候，都已经不爱你了。” 　　“那你哭什么？”叶繁摸出一根烟，凛冽的眸子锁在她泪流满面的脸上，胸腔像是压着一块巨石，白烟过肺，他只想一口一口抽到死。 　　“我难受呀。我生了两个孩子，都是你的，我们现在儿女双全，你也回头来找我了，就算没法结婚，凑合凑合也不是不能过。可就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阻碍，没有误会，哪怕我们能结婚，我都不想结。不爱就是不爱，我抱你吻你感觉就像陌生人。我以前那么爱你，兜兜转转到头来，就是一场空。” 　　林香跑去卸妆洗脸，回来时素面朝天，眼睛红肿着，经过叶繁身边，被他拉进怀里。 　　带着烟草味的吻席卷而来，林香一阵乱打，转眼就被他推到床上，从背后撕衣服。 　　她往外爬，叶繁捉住脚踝往里拖，两条腿被他死死压住。 　　眼看着快要防不住了，林香情急之下大喊一声：“厉骁！” 　　身上的男人动作戛然而止。 　　“厉骁……”林香啜泣，轻轻唤着这个名字。 　　她成心的。成心要让叶繁难受，要他死了这条心。 　　叶繁翻身下来，站在床边，冷冷看着她。 　　“你想厉骁来救你？忘了他给你下过药？” 　　林香抹泪下床，衣服被他撕坏，走到衣柜边找出一件换上，目光直视他。 　　“反正都是被下药，我宁愿那晚跟他睡。他比你干脆，比你磊落，喜欢谁就可劲儿疼，不像你，只会让别人疼。” 　　她回到梳妆台前，重新化妆。 　　镜子里映着叶繁的身影，她余光扫过，看见他转身走了出去。 　　林香手一抖，眼线画歪一笔，正要拿化妆棉卸掉，手机响了。 　　陌生号。林香接起来。 　　“林小姐，我是叶繁母亲。”戚婉英语气很淡。 　　林香愣住，她打电话来干嘛？ 　　“方便的话见一面吧。” 　　“您有事吗？” 　　戚婉英沉默片刻，说道：“想跟你谈谈孩子的事。” 　　林香急了，“叶繁跟你们说了？” 　　戚婉英冷哼，“没有。他倒是想瞒我们一辈子，这会儿恐怕瞒不住了。” 第37章 后悔 　　林香后悔死了。戚婉英只是提了句孩子, 她就着急反问，变相承认了孩子的事，现在想改口, 怎么说都牵强。 　　“以前不知道你跟叶繁的事儿，后来多少从别人嘴里听到些七七八八的。孩子那事儿也是昨晚才知道。我儿子不会做人，林小姐你多担待, 有空咱们带孩子一起聚聚。我跟老叶这岁数, 半截身子入了土, 也没什么别的念想, 就盼着小一辈能好好的。” 　　戚婉英从来嘴上真话不多, 不过确实也是昨晚才知道林香跟叶繁有个孩子。 　　听这意思，叶家像是要认孩子, 林香怎么都不放心, 抵死不认。 　　“阿姨, 不知道您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太不靠谱了，我跟叶繁从前就算有过什么，也不可能有孩子。我这边忙, 有空再联系您, 先挂了。” 　　“哎你——”戚婉英话还没说完, 那边真给挂了, 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 戚婉英哪能听不出林香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为了确保无误, 她又去了趟女儿房间。 　　“芊芊，你昨晚真听到芸祺说你哥跟林香有孩子？” 　　叶芊正捧着iPad追剧，摘下耳机，点点头，“昨天半夜我哥和芸祺姐在他房间吵架，你们不在，我也是后面才回来，他们以为家里没人，就吵得很大声。” 　　叶芊把昨晚跟母亲说的又详细复述一遍。 　　“芸祺姐怪我哥背着她去找林香姐，我哥怪芸祺姐跟踪他，吵着吵着芸祺姐就说她都听到了，听到林香姐说把我哥的孩子生下来，我哥铁了心要分手，芸祺姐不答应，骂我哥没良心，我哥就很为难，求她放过他，再后来芸祺姐从房间跑出来，他们发现我也在家，就都出去了。” 　　戚婉英听后思忖一番，问：“你跟林香现在还联系吗？” 　　“早就不联系啦，多尴尬呀。其实林香姐姐挺好的，妈，她跟我哥都有孩子了，你就——” 　　“行了，她好不好哪是你能看得透的，这事儿你别瞎掺和啊，可不许对外说。还有，我问你，最近跟厉骁怎么样了？” 　　厉家这几年集团越发壮大，大环境萧条的情况下还能混得如鱼得水，戚婉英盼着早点跟厉家攀上亲，平时没少催促女儿跟厉骁来往。 　　叶芊二十岁不到，在学校早有自己喜欢的人，暗中交往着，对厉骁没兴趣，故意装傻，“什么怎么样了？” 　　“少装糊涂。不是让你多跟厉骁联系联系么？虽说女孩子确实应该矜持，可太矜持就显得古板了，偶尔约他吃个饭，上家里坐坐也好啊。” 　　“我哥跟他不对付，我再上赶着找他，那我哥得多伤心啊？”叶芊搬出哥哥来当挡箭牌。 　　戚婉英明白她什么心思，拉着她的手，温声劝道：“你哥又跟你说胡话了吧？别听他瞎说。他跟厉骁有过节是他的事，因为这个就想搅黄你的婚姻大事，就是他不对了。你哥性格冷淡，外冷内也冷，别说厉骁，谁跟他处得好？芊芊，听妈妈话，好好把握厉骁。你不好意思约他，没关系，妈妈帮你，周末咱们跟厉家一起去御龙山庄度假，到时候妈给你们制造机会。” 　　“哎呀，妈！”叶芊又烦又臊，拿着iPad跑出去，躲到别的房间。 　　中午，一场秋雨过后，气温又降了几度。 　　林香穿着白色棉麻长裙，外面披一件灰色针织套衫，化好妆准备出门。 　　“你干撒子？发起烧还要出去，我看你不是发烧，是发癫！”午饭不吃，天气凉了还穿裙子，姜红丽看见女儿就来气。 　　“下午要拍个小广告。家里开销这么大，不能只靠我哥赚钱啊，他也要存钱讨媳妇。”林香换好鞋子，脚踝还是疼，疼她也忍着。 　　路上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说昨晚她外套落包间了，问要不要给她送过来。 　　林香知道是陆海。一想到他跟江芸祺有关系就恶心得不行，回复说不要了，让他扔了。 　　没一会儿陆海打电话来，林香挂掉，他又锲而不舍打。 　　“陆总，衣服我真不要了。”林香忍着不发脾气。 　　“那你要不要拍戏啊？”陆海声音带着笑。 　　林香一愣，没懂他怎么个意思。 　　“女二那事儿不是黄了吗？您觉着我不合适，那就算了吧。” 　　“你演女二确实不合适，我觉着你适合演女一。” 　　林香又一愣，以为他在开玩笑。 　　“陆总您别逗我了，江小姐是您外甥女，想必她也跟您说了我们有过节，您就别拿我消遣了。我就是一小蚂蚱，你们家大业大，我斗不过，惹不起，我躲还不行么？” 　　陆海笑了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问她在哪，想跟她面谈。 　　林香想起韩子青说的话，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能闹崩，说不定以后还得求人家。 　　态度柔和下来，跟他约好晚上在咖啡厅见。 　　退烧药有副作用，林香一下午困得很，好不容易拍完广告，收工立马赶去咖啡厅，陆海在楼上VIP包间等她。 　　见面林香强颜欢笑，温言软语，“陆总，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迟到了，没耽误您时间吧？” 　　陆海摇摇头，露出一个不介意的笑，递给她一个袋子，“给你洗过了。” 　　林香道谢，点了杯果奶，她喝咖啡容易兴奋，怕晚上睡不着。 　　“喜欢女一这个角儿么？不喜欢就换一部。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小说，我买版权，投给你拍。” 　　陆海修长的手指握着银勺，轻轻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林香默默观察，看他这样子，不像是逗她。 　　其实她不愁没戏拍的。厉骁早就承诺过，只要她开口，想演什么都行，一句话的事儿。 　　在圈里混，没靠山太难了。起初她也想过靠着厉骁，尤其是叶繁放话，不让导演用她那阵子，过后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妥。 　　厉骁嘴上说着赎罪，可人性复杂人心难测，除了亲生父母，谁能一直心甘情愿让人靠着？ 　　林香不想跟他有太多瓜葛。 　　“陆总想捧我？”林香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莞尔一笑。 　　“不够明显吗？”陆海浅笑着反问。 　　“我跟你外甥女不对付的呀。” 　　“因为叶繁吧？”陆海看上去并不把这当回事，饶有兴趣看着她。 　　林香低头不说话。 　　“芸祺喜欢叶繁，叶繁在你和她之间摇摆不定，既然这样，不如你跟叶繁做个了断。” 　　“已经了断了。以后不会跟他有什么牵扯。” 　　不用陆海提醒，林香心里早就做了决定。孩子是叶繁的，以后他想来看她也拦不住，只是他要是来，她就躲着。 　　“你不想跟他有牵扯，不代表他不想跟你有关系。林香，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就直说了。我捧你两年，只有一个条件，这两年不能跟叶繁接触。你要是觉得两年太短，可以往上加，我无所谓。除了这个没别的条件，当然了，如果你想，那另说。” 　　前几句意思明确，后一句模糊其词，林香都听懂了。 　　上不上床随她自愿，反正这两年不能跟叶繁接触。 　　她思忖半晌，没答应也没拒绝，就说容她再想想。陆海不逼她，让她慢慢想。 　　其实林香不讨厌陆海，如果他跟江芸祺没关系，她对他的好感会多几分。 　　听韩子青说，陆海是正儿八经的钻石王老五，三十八了还没结婚。虽然没少养金丝雀，可人家未婚未育，这也算不上黑点。 　　陆海送她回的家，车子停在楼下，林香下车前，他忽然开口。 　　“我比你大十四岁。” 　　冷不丁说这么一句，林香想了想，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要是喜欢你，年龄真不是问题。陆海，”她第一次对他直呼其名，“我这人要求挺高的，但是年龄除外。你让我好好想想。另外，你对我有条件，我对你也有条件。” 　　陆海扭头看她，眉眼温柔，“什么条件？” 　　“如果我答应你，你不仅得捧我，也得跟其他女人断了。” 　　陆海眉眼里的温柔变得更温柔。林香打开车门下车，正要关门，听见他说了一声，“好。” 　　林香冲他笑笑，关门走了。 　　楼道的灯修好了，林香在楼下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转身往外跑。 　　叶繁脚下打着晃追过来，拉着她不放。 　　“林香，我分手了。我跟芸祺分手了……我想你……”他将她压在墙上，整个人贴过去，高大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 　　“关我什么事。”林香使出浑身力气也推不开他，“我说过了，不会回头的。” 　　叶繁不管，酒劲上来了，捧着她的脸一通吻，深深浅浅，吻得她快窒息，薄唇被她咬出血来。 　　吃痛也不放开。心里更痛。难受死了，喝多少酒，抽多少烟都难受。叶繁觉得自己像个行尸走肉。 　　“林香，我喜欢你。这么久我过得很煎熬，我好像……好像低估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每次半夜醒来，我总以为你在身边，伸手去抱，抱了个空，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你对我……真的很重要。” 　　颈窝一片湿润。林香知道他哭了。 　　她没有推开他，反而抱他更紧，轻轻在他耳边呢喃。 　　“叶繁你知不知道，有本书上说，‘爱如果有那么多回头路好走，人这种贱骨头怎么会晓得珍惜两个字怎么写’？” 第38章 想你 　　贴在林香耳边的唇渐渐变冷, 然后一点点，一点点向下滑动，停在颈窝。 　　叶繁把头埋在那里。 　　她还是用同一款洗发水, 清甜的香气他记得很清。 　　她的颈窝很软很嫩，发间香味传来，闻着神经不自觉就放松。 　　她木木地任由他抱着, 不挣扎不反抗, 然后他就明白, 自己再也找不回她了。 　　“那你让我看看孩子, 行么？”叶繁放开她,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剩微弱的一点光。 　　“好。”林香转身上楼，走在他前面。 　　他们一起回来, 姜红丽欢喜极了, 以为两人重修旧好, 过了会儿发现不对劲，叶繁抱着林小北，陪林小南在屋里玩，林香自己回房间待着。 　　问林香怎么回事, 林香耸耸肩说就那么回事。 　　“你就不要吊人家胃口了, 人家都认错了, 也晓得来看娃儿, 娃儿又喜欢他, 我看你真的是作得很！”姜红丽怕叶繁被她弄得心灰意冷, 过一阵又消失。 　　林香摘下耳环放进首饰盒, 拢起披散的头发随意扎起来。 　　早就习惯母亲的念叨，她无所谓，多难听的骂都挨过了，这算是轻的。 　　“娃儿喜欢他，我又不喜欢他。他来看娃儿又不是看我，要是我不理他他就不来看娃儿，那他也不是真的爱娃儿。妈，我对他没撒念想了，你趁早死心，顺便帮我劝劝他，别要纠缠我。” 　　姜红丽快被她气晕，“作精作怪的，早迟要后悔！” 　　林香冷笑，“反正现在后悔的不是我。你问问他后不后悔吧。” 　　洗完澡正躺床上敷面膜，林小南跑进来，趴在床边。 　　“妈妈！我想让爸爸陪我睡，可以吗？” 　　“不可以。”林香气得胸闷，心说，你腿断了你爹也不管，一年多没来看你，这才陪你多久，就依依不舍的？ 　　“为什么不可以？他是我爸爸呀！别人都跟爸爸一起住，现在爸爸能跟我一起住，为什么不让？”林小南很不解，小小的拳头握紧，生气捶床，瞪着那双像极了叶繁的眼睛，气鼓鼓看着她。 　　林香揭开面膜扔垃圾桶里，走出去洗脸，“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孩子跑过去，“我不！我就要爸爸！我要爸爸陪我！” 　　说着哭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林香看着难受死。 　　回头看见叶繁站在那边，像是等着她发落似的，立马明白了，孩子这出苦情戏是谁教的。 　　“要爸爸陪是吧？”她蹲下，和颜悦色问道。 　　“嗯！”林小南重重点头。 　　“晚上要爸爸睡这儿？” 　　“嗯！” 　　“那行吧，爸爸陪你睡。” 　　林香起身走去厕所，洗完脸出来，拎包出门。 　　“妈妈你去哪？”林小南正趴在叶繁怀里，大声问。 　　林香边换鞋边说：“你爸爸陪你啊，我出去。” 　　叶繁抱着孩子过来，无奈，“林香，非得这样吗？别闹了。” 　　外面什么动静姜红丽在里屋仔细听着的，马上冲出来，拉着林香不让走。 　　“你就不要想出这个门了！”姜红丽堵在门口。 　　林香点点头，“行。” 　　然后走向客厅窗户，“不走门我走窗。” 　　“林香！”叶繁放下孩子，箭步冲过来抱住她，被她死命挣开。 　　见母亲也跟了过来，林香抓住机会往外跑，一溜烟没了影。 　　姜红丽哭天喊地捶胸顿足，直叫叶繁下去追，叶繁跑到门口，回过神来，一脸落寞。 　　“别逼她了，我走吧。” 　　正要走，林小南扑过来抱着他的腿，“爸爸你答应过今天陪我的！” 　　叶繁眼睛湿润着，抱起他，“妈妈生爸爸的气了。” 　　大人之间真的好麻烦。林小南心想。可是他真的好想爸爸。 　　“没事，小叶，她楞个大的人，又有钱有手机，在外面不会有事的。今晚你带娃儿睡吧，以后想娃儿就接他过你那边去住两天。” 　　姜红丽把门关上，深深叹气，摇着头走进自己屋里。她年纪大了，女儿也长大了，不像从前那么听话了，很多事情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干着急。 　　这么晚了，叶繁怕林香出事，打电话她又不接，想想还是担心，把孩子交给姜红丽，自己下楼去找。 　　小区里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影，出了小区就看到她站路灯下抽烟。 　　昏黄灯光将她影子拉得好长。瘦弱单薄，孤零零的。 　　叶繁走过去，抓着她腕子，拿走她手上夹着的烟，扔掉。 　　“你能不能别当着孩子的面闹？”叶繁脸色阴沉。 　　林香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训斥她。 　　她又拿出一根烟，还没点燃就又被叶繁扔掉。 　　懒得跟他犟，林香快步走开，过马路时差点撞上出租车，被叶繁一把拉回来。 　　“林香你闹够了吗？” 　　“没有！你放手！” 　　叶繁气火攻心，脾气上来了收不住，拖着她往自己车边走，掏出钥匙开锁，把她塞进车里，自己钻进去，再把车门锁死。 　　“你他妈爱找谁找谁，我不管，但你别在孩子跟前闹。以前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我道歉，你打我骂我都行，可你别当着孩子面跟我吵。” 　　想起林小南看见他们吵架那惧怕的眼神，叶繁心里就难受。 　　林香挣不开他的手，一口咬上去，皮都咬破了他也不松手，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今天咬死我我都认了。”叶繁幽深的目光钉在她脸上，眼底雾气流转。 　　“林香，我想你。不管你信不信，爱不爱听，我都得告诉你。我跟江芸祺分了，这是我的事，你回不回来跟我，这是你的事。可我不会放手，你明白吗？我跟你有两个孩子，我没法放手。” 　　林香松了口，手背抹掉唇边血迹，泪眼朦胧瞪着他，“你别拿孩子绑架我！我恨透你了，恨透了！” 　　叶繁一把抱住她，将她死死箍在怀里。 　　林香怎么也挣不开，一会儿就没了力气，呜呜哭起来。 　　缓了缓继续挣扎，车门忽然被人踹了一脚，砰地一声吓得林香愣住。 　　抬头看去，看见外面厉骁愤怒的脸。 　　叶繁也看见了。脸色阴暗深沉，眉宇间寒气凛冽。 　　“艹你妈开门！”厉骁又踹一脚车门，林香心里跟着一颤，被他满脸怒容吓到。 　　叶繁转过脸看着她，“你要出去吗？” 　　林香沉默，点点头。 　　叶繁把门打开，却没让林香下车，关上车门挡在前面。 　　“你他妈英雄救美啊？”叶繁冷笑着问。 　　厉骁侧着头，斜他一眼，“让她出来。” 　　叶繁靠在车门上，双手揣进裤兜，“出来干嘛？再喝你一包药，迷晕了给你搞进医院？你他妈什么狗东西心里没点逼数？” 　　“老子比你有逼数。”厉骁看见林香从另一边出来，绕过去，牵着她走开。 　　叶繁追上来一把拉住林香，眼神像只凶猛的兽，燃着腥红的火光。 　　“林香你今天跟谁走都行，就是不能跟他。” 　　厉骁笑了，拉着林香另一只手不放，眉眼间杀气腾腾。 　　“你他妈要点儿逼脸成不？是，我是给她下过药，可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管得着吗你？下药这事儿是我不对，可是从我认定她的那天起，就决定宠着她惯着她，谁敢欺负她老子卸了他的腿！你行么？你他妈自己女人受欺负不帮就算了，还跟别人一起欺负她。艹，老子心头肉被你们这么欺负，老子没炸翻你家你赶紧去烧高香！” 　　其实厉骁怎么骂，叶繁都无所谓，他只等林香一句话。 　　他看向林香，狠戾的眉眼对着她便柔和下来，双眸中情绪万千。 　　“林香，你要跟他走吗？” 　　林香别过脸，吸吸鼻子，点头。 　　“你确定？” 　　他看着她，满眼的悔恨和不信。 　　林香抬起头，脸上平静如水，声音淡淡的，“叶繁，放手。” 第39章 日出 　　秋天夜里气温低, 林香烧是退了，感冒还没完全好，穿得单薄, 又在风口站了会儿，上厉骁的车后头就开始发晕。 　　厉骁把后座上的毯子拿过来给她披上，阴沉着脸不说话。 　　不知道他往哪开, 也懒得问, 林香靠着车窗, 晕乎乎的很快就睡着了。 　　快凌晨才醒, 一睁眼, 发现车里只有自己，厉骁站外边抽烟。 　　车子停在山脚下, 前面那座山是京州著名的旅游景点。 　　林香打开车门准备下来, 厉骁听见动静, 回头，“老实待着，外面凉。” 　　林香不听他的，脚都落地了, 他烟头一扔, 转身把她塞进后座。 　　“我想跟你谈谈。”林香说。 　　“车里谈。”厉骁回到车里调高一度空调, 等着她开口。 　　外面风很大, 山上树影重重, 鸟鸣划破夜空, 不时有树叶被风吹落, 飘过车前。 　　林香原本低着头，想了想，觉得不该逃避他的目光，于是抬起头来，逼自己不闪躲。 　　“以后别来找我了。”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总这么不清不楚纠缠着，算怎么一回事？是时候做个了断。 　　厉骁沉默一会儿，轻笑，一脸自嘲，“还想跟他复合是吧？行，我知道了。以后你们的事我不掺和。” 　　林香把头低下，“厉骁，我可以原谅你，但我不能接受你。你给我下药，我才会跟叶繁……现在我想彻底放下叶繁，所以必须也忘记你。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你放得下他吗？” 　　“不知道，可我没办法。我再也不要那么辛苦地爱一个人了。你以后也会结婚，跟你老婆好好过吧。”她顿了顿，接着问，“能带我去看日出吗？” 　　“上山？” 　　“嗯。” 　　“为什么？” 　　林香笑了笑，眼角的泪冒了出来，“你说我是你的小太阳呀。我想好好看看太阳，看看它是怎么升起的，看看黎明前的黑暗怎么被照亮，我想看到一点点光……” 　　她把脸埋在手心，很小声地哭起来。 　　“好。我带你看日出。但你也答应我一件事，行么？” 　　他挪开林香的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然后把她搂进怀里，声音很低很温柔。 　　“你抱抱我，像抱他那样抱我，就今晚，行么？” 　　林香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 　　他身上烟味很重，但不难闻，林香伏在他肩上，被他抱起来，坐到他腿上。 　　“林香，你有什么想跟他说又还没说的话么？” 　　沉默少顷，林香点点头。 　　“那你说给我听。” 　　窗外风声呼啸，刮得林香心乱。她捧起厉骁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才发现他是那样好看。 　　眉眼之间风雪凛冽，望着她时偏又柔情万种。 　　想说未说的话啊，那还真是很多。林香搂着他脖子，愣愣看向窗外。 　　“其实我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有一阵特想纹身，在心脏那里纹一只小猫，想想你肯定不会喜欢纹身的姑娘，纹身也就只能想想了。 　　“我总是在为你改变，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然后就忘了自己原来什么样子。有一天忽然发现，我爱你的样子竟然这样面目可憎，像失心疯，像神经病，像讨人厌的苍蝇。 　　“我不会再爱你了。”她冲这张脸笑了笑，笑出泪来，“好了，我说完了。” 　　厉骁也笑了，嘴一咧，眼里泪光闪动，“就这么几句？我还以为得说大半夜呢。” 　　从他身上下来，林香裹起毯子，打哈欠，“我睡了，上山前叫我。” 　　厉骁一夜未眠。凌晨四点半，叫醒她，下车时把自己外套给她披上。 　　除了他们，还有别人赶早爬山看日出，所以上山的路上，林香不是很害怕。 　　山不高，四十分钟就到顶了，林香累出一身汗，感冒也好全了，站在崖边远眺。 　　她看见日光渗透云层，太阳破云而出，万丈光芒洒向人间。 　　她把这光的样子记在心里，闭上眼，心里也亮堂堂，暖烘烘的。 　　山顶上人渐渐多了起来，热闹非凡，林香跟着厉骁下山。 　　“看够了？”厉骁上车，替她系上安全带。 　　林香睫毛动了动，“嗯。” 　　车子缓缓开在路上。 　　到家时又下起雨来，车上没伞，厉骁摊开外套举在头顶，大半边给林香挡着，一路送她进楼里。 　　林香跟他说再见，他只是笑，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边上楼边看手机，有条未读微信。 　　叶繁问她，是不是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回头了。 　　林香回了个“是”，标点符号都懒得打。 　　进家门发现，叶繁还没走，陪林小南吃早餐。 　　母亲见她回来，裙子湿了，赶她去洗澡。 　　洗完出来吃早餐，坐在叶繁和林小南对面，像是全然看不见叶繁。 　　“你们带娃儿去游乐园玩嘛，娃儿吵了好久想跟爸爸妈妈去，人家一年到头也没撒愿望，就这一个，还不满足下。”姜红丽碰碰林小南胳膊，使眼色。 　　林小南会意，点头如捣蒜，“爸爸妈妈我想坐过山车！” 　　这一老一小，一唱一和的，林香当然知道他们什么主意。 　　“妈妈晕车，坐不了。你爸带你去。” 　　“不！爸爸妈妈一起去！” 　　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演技，话音刚落，大眼睛里就泛出泪，惨得像个留守儿童似的。 　　人家戏都做足了，林香能怎么着，妆都来不及化就被姜红丽赶了出去。 　　“快走快走，等下晚了人太多，玩撒子都要排队。”姜红丽把饭桌上三个人都轰走，笑眯眯关上家门。 　　假期游乐园爆满，确实哪哪都得排队，叶繁陪着孩子排长龙，林香隔老远站着，跟他空出一段距离。 　　孩子第一次有父母陪着玩，高兴极了，排队也不消停，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吵得别人心烦。 　　叶繁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赔笑给人道歉，往那边望去，孩子妈躲在远处玩手机。 　　心烦也没处发火，只能忍着。刚听林小南在叫爸爸，背后又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 　　扭头一看，是汪海云。 　　当初林小南被拐，多亏了汪海云才找到。叶繁请求他帮忙时，特意拜托过他替自己保密。汪海云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笑笑不说话。 　　“爸爸，这个爷爷叫你！”林小南拉着叶繁衣袖，仰起脑袋提醒他。 　　叶繁表情僵了几秒，硬着头皮开口，“汪叔叔，这么巧啊。” 　　汪海云眼神在林小南脸上扫了扫，又看向叶繁，笑呵呵的，，“陪孙子来玩儿。你们慢慢排啊，我上那边溜溜。” 　　走前回头又看一眼林小南，目光若有深意。 　　叶繁知道，孩子这事儿瞒不住了。 　　心事重重陪林小南坐完过山车，林小南一点不怕，全程兴奋尖叫，他被晃得想吐，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舒服。 　　“叫妈妈过来，咱们回家。”叶繁对林小南说。 　　公司临时有事，送他们母子到楼下，他开车调头走了。 　　林香牵着林小南走进巷子，忍不住问：“怎么这么喜欢爸爸？” 　　小脑袋仰起来，表情极其认真，“因为爸爸好！” 　　他哪里好？他才不好呢！林香心说，脸色沉下来，有些生气。 　　“那喜欢妈妈多一点，还是喜欢爸爸多一点？” 　　“嘿嘿，都喜欢。” 　　“那，假如妈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小南想跟妈妈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跟爸爸生活？” 　　这就为难了。孩子歪着脑袋想啊想，想不出答案，手一摊，“哎呀，那你别走了嘛，咱们仨一块儿生活呗。” 　　林香喉咙哽着，说不出话来，默默上楼，到家把自己关进房间。 　　闷头睡到下午，收拾收拾去公司，又有个小广告的合同要签。 　　出了巷子在路边打车，一辆灰色宾利缓缓停到跟前。 　　“林小姐。”驾驶位上，江芸祺转过脸，漠然看着过来。 　　林香没想到会碰见她，愣了愣，不作声，等着看她想干嘛。 　　“有些事我想跟你谈谈，林小姐方便吗？” 　　“不方便。”林香皮笑肉不笑，转身往对面走。 　　“林小姐！叶家想跟你抢孩子！”江芸祺放大声音喊道。 　　林香脚下一停，思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倒像是叶家干得出来的事。 　　“江小姐从哪听来的消息呢？”林香扭头问。 　　“我也是无意间听见叶繁父母谈起这事。林小姐，趁早带着孩子走吧，你争不过叶家的。” 　　“叶繁父母想抢孙子，那也得问问他们儿子答不答应。” 　　林香嫣然一笑，“叶繁三天两头往这跑，一半因为孩子，一半因为我。前一阵儿我跟他闹呢，他一着急，就跟你分了。他也是，这点旧情都不念的，好歹你也是他曾经的白月光呀，怎么说分就分呢，太不讲情面了，回头我说说他。” 　　江芸祺下车追过来，拦在前面。 　　“林小姐，叶伯伯和叶伯母现在视你为眼中钉，正想着法子打压你，我劝你还是小心为好，早点带着孩子离开，否则——” 　　“否则怎么？否则我就会被他们叶家压得死死的？我说过了，叶家动我之前，先看看他们家独子什么脸色。二老要是不想要这个儿子，那就尽管冲我来。还有，视我为眼中钉的人，恐怕是江小姐你吧？” 第40章 心疼 　　林香迈步要走, 江芸祺紧扯住她衣袖不放，泪光盈盈，满脸的萋艾, 声音也止不住颤抖。 　　“林小姐，叶繁很纠结，很痛苦。自从知道你为他生下孩子, 他每一天都过得很挣扎。他内心冷漠就是因为从小缺乏父母关爱, 所以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受这样的苦。他跟我分手的理由, 就是因为孩子。他告诉我, 就算不爱你, 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也必须忍耐。他父母希望把孩子抢过来, 由叶家抚养, 他希望孩子父母双全, 可是叶伯伯叶伯母坚决不同意。林小姐，别再为难他了，带着孩子走吧……” 　　温婉漂亮的脸庞上挂满泪痕，林香忽然觉得好笑。 　　表面潸然泪下, 实际上字字句句都在挑拨离间。 　　“不管他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什么找我复合, 总归是跟你分手了, 所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江芸祺？你在骚扰我。” 　　林香握住她的手, 从自己袖口扯下, 甩开。 　　“你的遭遇叶繁告诉过我。就在你看见我跟你舅舅勾搭的那天晚上。那晚我回来, 半路上被他堵住。”林香扬起唇角, “就算我下贱，不堪，私生活混乱，他还不是会来找我？你醒醒吧，他早就不爱你了。” 　　江芸祺面容震颤，如雷轰顶一般，缓缓退后，“他告诉你了？他怎么会……不可能……你胡说！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为了挽回我，所以告诉我真相。让他为难的人，明明是你。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透露出去。还有，我同情你，但不代表我会容忍你，我有我的底线，你碰一下试试。” 　　林香伸手拦下一辆的士，头也不回坐上车。 　　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说不上多高兴，但是挺解气。 　　转念想到叶繁父母，眉心又蹙了起来。 　　车子开向拍摄地的路上，短短十几分钟，她做了一个决定。 　　下车后立刻给母亲打电话，讲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说服了母亲。 　　心里装着事，拍摄过程心不在焉的，被导演说了好几次，收工就接到丁同电话。 　　“怎么搞的，这么一个破广告还拍不好？被厂家说不敬业。林香，你最近怎么回事？” 　　确实是自己不对，林香低声下气道歉。 　　“还有陆海那边，你们没再联系过吗？” 　　林香想了想，撒谎说没有。丁同叹气，让她再等机会吧，过两天看看能不能谈下个女配。 　　回家的路上林香就接到陆海电话，又要约她见面。 　　“陆总，我这种一百零八线小糊咖，虽然不红，但是时间也很宝贵的，以后有什么事，麻烦提前两天约行么，我好安排时间。”咖位小归小，底气不能弱，尤其是面对跟江芸祺有关的人。 　　到家时母亲正在收拾行李，周姨也在帮忙。 　　“把我们喊过来，又把我们撵回去，不晓得你是在想撒子。”姜红丽手中叠着衣服，抱怨道。 　　“先去舅舅家躲一段时间嘛。”叶家他们惹不起躲得起。 　　姜红丽唉声叹气，“这事情搞得……他爹妈真做得出这种事？” 　　林香绑着收拾东西，“你还指望他们跟我们搞好关系啊？妈，到舅舅家也注意点，不要乱接电话，乱跟别个讲地址。” 　　“晓得了晓得了。疑神疑鬼的。” 　　这晚林香带着林小南兄妹睡。林小南嚷着要听睡前故事，她念了几段就放下书，摸摸他的脸。 　　“到舅公家要听话，晓得不？” 　　“妈妈不去舅公家？” 　　林香摇头，鼻子发酸。 　　“爸爸也不去？” 　　“不去。” 　　孩子问要在舅公家待多久，林香想不出确切答案，含糊说道：“先住着嘛，妈妈经常会来看你们。” 　　孩子垂下眼睑，点点头。 　　林香知道他伤心了。默默叹气，把他抱在怀里，哄睡着后放下，抱起林小北，在昏黄的灯光下凝视着女儿的脸。 　　难怪见过的人都夸漂亮。跟叶繁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香就这么看着，一夜没睡。 　　拂晓时分母亲和小月就过来接孩子们了。林远平送他们去机场，小月也跟着过去，照顾这一老二小。周姨留在京州这边，没跟着走。 　　上午去影视城试完镜，林香接到周姨电话，说叶繁来过，见她妈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气得够呛。 　　林香若无其事“哦”了一声，让周姨别管他。 　　幸亏电话微信已经把他拉黑，不然手机早就炸了。林香补了补妆，赶去另一个片场试镜。 　　忙完一整天，出了影视城就被陆海的车给拦住。 　　“陆总，不是说过约我请提前么？”林香端着架子拿乔。 　　“提前约过你不是不答应么？”陆海停稳车子下来，靠车门上点了根烟，半笑不笑看着她。 　　林香叹气，没力气再跟他虚伪了，笑容散尽，疲倦的面容中带着几丝烦躁。 　　“我不想和江芸祺，还有跟她有关的任何人，有任何接触。在电话里没说明白吗？”忙了一天，林香真的很累，没心思再强颜欢笑应付他。 　　“急什么？”陆海温和一笑，“就是想来看看你，没别的。” 　　“看够了吗？”林香冷若冰霜，拖着疲乏的身子转身就走。 　　“林香。”陆海走过来，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晚上冷，以后多穿点。”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是很暖，但林香立马脱下来，塞回他怀里。 　　“谢谢。”刚道完歉就打了个喷嚏。 　　陆海看着她笑，目光里情意温柔，又把外套给她披上，双手扣住不让她脱。 　　“听话，别感冒了。年纪轻轻的不爱护身体，以后够你受。有空多休息，再去看看你爸，老人家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一个人孤零零在疗养院，也很寂寞的。” 　　林香愣了愣，戒备地看着他。 　　“我就是替你去看看老人家。你家里的情况韩子青都跟我说了。你别害怕，我都三十八了，比你大一轮还多两岁，想偏激都偏激不动了。你要不烦我，咱俩就当朋友处着，你要想跟我，我就跟那些女人断了，一心一意对你好。” 　　默默听他说完，林香唇角动了动，话卡在嘴边，许久才说出口，“你干嘛对我好？” 　　陆海扔掉烟，笑了笑，“有点儿凉，要不车里说？” 　　林香犹豫片刻，还是坐了进去。 　　陆海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侧着头想了会儿。 　　“林香，我心疼你。芸祺跟我说，你私生活挺复杂的，你跟叶繁有孩子这事儿，她也告诉我了。你可能不信，不过我真不觉得你私底下会乱来。” 　　他扭过头看她，目光温润，“我二十二岁回国，开始做生意，十六年来什么人什么事儿没见过？芸祺骗不了我，你也骗不了。你们在我眼里，都是小姑娘。小姑娘抢男人抢得头破血流的场面我见多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这么跟你说吧，我在叶繁这个年纪，比他好不了多少。等他到了我这个岁数，对女人没准儿比我还绅士。时间和女人教会年轻男孩很多事。等他终于学会怎么去爱，去呵护一个女人，回头一看，以前都辜负了多少女人啊。 　　“我喜欢你，心疼你，想对你好，其实跟芸祺没什么关系。说白了就算你离开叶繁，也会有其他女人扑上去。那天我以为你会为了资源答应我，结果你没有，你说你再想想。我就觉着，嗯，小姑娘挺有脑子。后来你跟我划清界限，我又觉着，嗯，小姑娘挺有骨气。我就更喜欢你，更心疼你，更想对你好了。” 　　陆海启动车子，往她家的方向开去，路上不再言语。 　　林香也不说话，看着窗外，心里被他的话暖着，却又乱得很。 　　下车后她不让陆海送，把外套还给他，他关上车门就把车开走。 　　望着他的车绝尘而去，林香裹紧外套，埋头往前走。 　　楼道里有个老长的身影，林香看见了，停在几米开外。 　　“我儿子呢？”叶繁扔掉烟，大步朝她走来。 　　陆海的外套掉在地上，林香甩不开被他紧紧箍住的手腕，疼得快哭了，“你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别他妈废话，我儿子呢？林小北呢？”叶繁腥红的眸子燃着火光，怒容满面，薄唇冷呵，“把孩子藏哪了？” 　　“你管不着！”林香挣扎着，额头渗出汗来，死活挣不开，“你生他们养他们了？有什么资格管我要孩子？我不把孩子藏起来，你家说抢就抢，到时候我上哪说理去？叶繁，你放过我们吧……” 　　林香哭着哀求，被他一路拖到车里。 　　车子在路上狂奔，二十分钟后停在景兴，六年前同居过的那个小区。 　　林香被扛了起来，在他肩上扑腾，纤瘦的身子挣脱不了禁锢，最后被狠狠摔在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大床上。 　　“我再问一遍，孩子呢？”狰狞的目光里，野兽似乎快要脱绳而出。 　　林香扬着下巴，眸子里全是恨。 　　“你管不着！” 　　“行。”叶繁点点头，压住她的腿，撕开她长裙领口，一排扣子崩飞，倾身压过去，“你他妈怀不上别想从这滚。” 第41章 欺负 　　林香双手拼命抵开他, 泪水潺潺，眸子里恨如利刃。 　　“江芸祺生不了了，还有其他女人排着队给你生, 凭什么指着我一个人折腾？我林香就这么低贱，活着就为了给你生孩子吗？” 　　到底没他力气大，很快便撑不住, 眼睁睁看他压下来。 　　“成天在男人堆里打滚, 你不贱么？昨晚是厉骁, 今晚是陆海, 你要不要脸的？林小南不知道皮肉生意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要卖老子成全你，少他妈在这演戏。” 　　叶繁气得发疯, 理智被心头的野兽吞噬, 什么胡话都往嘴外冒, 解开领带三两下把林香手腕绑在床头，从钱夹里抽出现金和银行卡，一气全往她脸上扔。 　　“跟我这装清高，你他妈真是个当演员的料。陆海包你两年是吧, 老子包你一辈子！老子不玩儿腻谁他妈也别想碰！” 　　“谁告诉你陆海包我两年的？！”林香挺着脖子, 身体不住扭动, 怎么也挣不开, 底下床单被她蹭得起皱。 　　叶繁只当没听见, 扼住她下巴, 指间稍稍加力又疼得她眼泪直流。 　　“江芸祺就算被轮也比你干净。人家守不住贞洁会寻死, 你他妈是个男人就往上贴。脸都不要了还在这装逼。” 　　嘴上痛快死了，心里拧着一股劲，难受得没处发泄，望着眼下这张瘦削苍白的脸，眼中升起寒雾，眸光冷得林香透心凉。 　　不用猜都知道是江芸祺跟他说的。陆海把这事告诉江芸祺，江芸祺转述给叶繁的时候，故意纂改事实挑拨离间。 　　可笑的是，他从来都信江芸祺，不信她。 　　“我就卖了怎么着？人陆海哪不比你好？人家疼我宠我，你呢？你不折腾我就谢天谢地了！” 　　“老子没疼过你宠过你？是，厉骁好，陆海好，你去金水滩百乐汇小天堂，京州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会所打听打听，他们上那儿哪次不叫鸡？是，我自私我冷漠我薄情，我今天实话告诉你，这么多年我只碰过你，别拿江芸祺被轮说事儿，她就是没被糟蹋，干干净净的时候我也没碰过她。艹，老子不是男人，老子不会硬啊？我搞你搞上瘾了，可我只搞你一个，我有多大罪过？” 　　林香迎着他盛怒的脸，气急反倒笑了，唇角弯着，泪扑漱漱淌下来。 　　“你可真宠我真疼我，你贞洁烈男！你嘴里有一句真话么？哄人的时候嘴比蜜还甜，翻脸的时候句句往人心窝子上捅，你摸着良心问问，这么骂过吼过江芸祺么？舍不得吧！到我这随便骂随便吼，卡，钱随便往我脸上扔，你也别装模作样了，想抽我直说！你没碰过别人，合着我就对谁都张得开腿？江芸祺告诉你我卖肉，所以我卖肉这事就板上钉钉了？你这么相信她，说明你更在意她，那你搞她去呀！去会所不叫鸡就算纯良高尚，跑我这邀功讨赏，我他妈还给你生了俩孩子，我跟谁邀功去？你赏过我一次好脸色没？” 　　把脸别到一旁，林香半睁着眼，盯着墙，“你要就要，不要就滚，我光着身子冷。” 　　叶繁眼神钉在地上，也不挪脸，不看她，反手撩起被子往她身上扔，隔了几秒转过头来，起身把绑在她手上的领带解了。 　　长裙被他撕坏，扣子都没了，袒胸露腹的，林香脱下来，下床跑到柜子前，随手从里面抓了件衣服往身上套。 　　是他的黑T。 　　林香记得这件T恤。以前特喜欢看他穿这件，黑色衬得他气质更加清冷俊逸，搁人堆里一站，男女老少谁都挪不开眼。 　　有一次跟他上街，他穿这件T恤，林香去买个冰淇淋的功夫，回来就看见一个身穿黑T的陌生女孩跟他搭讪，非说他俩穿的是情侣装。 　　叶繁不耐烦了，眼睛四处望，不稀得再看那姑娘一眼，人还死缠烂打不肯走。 　　林香气得扔掉冰淇淋，转头走进一家杂牌店，乱挑件黑T买了，换下身上那件真丝白衬衫套上，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挽起叶繁胳膊，婊里婊气叫了声“老公”。 　　叶繁低头看她，眉眼里藏不住笑。 　　等那个死缠烂打的姑娘走了，林香甩开他胳膊，噘嘴自顾自往前走。 　　他追上来，拉着她的手笑她心眼儿小。 　　林香还能不知道自己心眼儿小？可是知道又能怎么着？就是忍不住吃醋，就是忍不住跟他作跟他闹。 　　小作小闹一阵子，回公寓被他按床上，没多久就香汗淋漓，完事后他再抱着哄一通，什么气都消了。 　　以前真是傻。 　　林香捧着衣服看了会儿，穿上。宽大的袖口衬得她胳膊越发纤细，瓷白的肌肤也被黑色衬得发亮。 　　衣服上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味道林香再熟悉不过。她这人认旧，喜欢什么牌子，就盯着那牌子用。以前同居那会儿，洗衣液都是用她喜欢的。 　　没想到他现在还用这种洗衣液。这件衣服也还留着。 　　叶繁个儿高，裤子林香都穿不上，翻箱倒柜找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 　　她只套了件T恤，衣摆半长不短刚好遮住腿根，一弯腰又都露了出来，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他心浮气躁，忽然起身猛地从背后拦腰抱住她，扔床上压住。 　　“你有病吧？反反复复的，刚才不要，这会儿又发.情！”林香扑腾几下没了力气，闭着眼躺尸一样等他动作。 　　半晌没动静。 　　林香睁开眼，见他正定定看着自己。 　　“把孩子带回来，你好我好，孩子跟我回家，咱们好聚好散，谁都别犯贱了。” 　　他的眼睛好看得不像话。目光中要是带着那么点忧郁，总忍不住让人心疼。 　　嘴唇薄薄的，也漂亮得很。都说薄唇的男人也薄情，林香今天才知道，这话一点不假。 　　她觉得叶繁把自己当傻子，冷笑道：“你摆明了要抢孩子，我能让他们回来？” 　　拳头攥紧，指节发出清脆声响，叶繁把脸凑进她柔腻馨香的颈窝，“别怪我没警告你，现在送孩子回来，以后还有得见，非等我出手找，老子让你这辈子都见不着。” 　　林香心里揪着痛。孩子是她的软肋，一听这话，骨气都跑没了，又哭起来。 　　“欺负我有劲么你？人心都是肉长的，就你不是。你权当捐精给我成么？多少女人等着盼着给你生孩子，你找她们去。我配不上你，我的孩子不配进叶家大门。” 　　叶繁扳过她的脸，指腹触到湿淋淋的泪，凉得心颤。 　　“林香，就算是为了孩子，咱们好好的，别闹了成么？” 　　拧着劲把脸转开，不看他，林香哽咽，“不成。有一就有二，你今天拿卡拿钱甩我脸，明天巴掌就能呼我脸上。我受不了，你找个受得了的去。你俩好好的，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跳过一次火坑，青春烧得面目全非，还没结好的疤被你一次次撕开，我疼。你别白费心思了，我不会回头。咱俩脾气不对付，就算结婚也得离。” 　　话还没说完叶繁就欺负上来。林香疼得两眼发昏，咬着牙死撑，就不发出丁点声音。 　　他那么狠，不就是想逼她叫么？ 　　她偏不。 　　看着他眸子里一点点暗下的光，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她知道自己跟他对着干他就不舒服，那她更得跟他对着干了。 　　心上被他捅过这么多刀，她凭什么不能捅回去？ 　　中途疼得不行，林香踹开他跑下床，被拖回来，一阵乱扑腾，身体磕碰在地板，墙上，床头，青一块紫一块，再疼也没那处疼。 　　她受不了了，一声一声唤他名字。一声一声都是利刃，往自己心上划口子。 　　到最后精神都恍惚了，完事好一阵才感觉身上空空的，他已经起开。 　　“叶繁你爽够了么？我可以走了么？”林香望着天花板，眼睛发酸，一滴泪也流不出。 　　可是身上好疼。动一下就疼得浑身紧绷，冷汗直冒。 　　“孩子在哪儿？”叶繁坐在床沿点烟。 　　“孩子你就别想了。我就是死在这屋里，也不会把孩子交给你。” 　　叶繁扬唇轻笑，猛吸一口烟，被她气得神清气爽。 　　“那行，咱俩就这么耗着，耗到死。谁也别想好过。”穿上衣服下床，房间外面忽然传来动静。 　　紧接着有人敲门。 　　“叶繁？叶繁你在里面吗？” 　　林香猛地扭头看向门边。是戚婉英的声音。 　　还有窸窸窣窣其他人在说话。像是来了不少人。 　　叶繁大步走去衣柜那，一阵乱翻，翻出条夏天穿的五分运动裤扔床上。 　　林香强忍着疼，飞快穿好他那件黑T，抓起床上的裤子套上，五分裤变成七分裤，全身松松垮垮的，不成样子。煞白的脸上浮起一片羞恼的红霞。这家人真是往死里欺负她，一点颜面也不给她留了。 　　房间外戚婉英敲门越来越急促，喊得人心慌。 　　“叶繁？叶繁！叶——” 　　叶繁嚯地把门打开，一眼扫过去，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大伯大伯母，堂姐堂姐夫，父亲母亲，妹妹，除了小孩子，一家人全来齐了。 第42章 做小 　　叶繁面色阴沉, 脸和脖子上被林香抓出几道印子，看得戚婉英心里一愣，偏着头往里探, 又看到林香穿着他的衣服裤子，脸上身上都有伤，惊了, 忙问道：“怎么了这是？叶繁, 你跟林香动手了？” 　　儿子不说话, 戚婉英又问里面愣愣站着的林香, “他跟你动手了？” 　　这么明显还要追着问, 林香心里累极，头都懒得点一下。 　　叶馨性子急, 人倒是仗义, 冲进来, “叶繁打的对吗？” 　　谁真心实意关心自己，林香清楚，对叶馨没那么反感，想回答她是, 又觉得人家才是一家人, 就算知道是他打的, 还能把他打一顿吗？况且这些明显的伤不是他打的, 是自己挣扎时撞出来的。 　　最疼的地方林香难以启齿。 　　“不是, 是我自己——” 　　还没说完, 叶馨抄起包就往叶繁头上砸, 边砸边骂他混账东西。 　　叶繁也不躲，任由她打，叶馨母亲于兰赶紧上来拉人。 　　拉不住叶馨拉叶繁，把他拉到走廊，推到另一个房间，关上门。 　　叶馨追过来还想打，于兰挡在门口，“好了好了！当着人家林小姐的面，一家子闹成这样，多不好意思！” 　　“把香香折腾成这样，他还有脸不好意思！” 　　“林小姐都说了不是他——” 　　“香香那是给他面子！” 　　叶馨被母亲拦住，望着紧闭的房间门，使劲叹一口气，转身回到主卧。 　　叶芊已经进去了，拉着林香的手，见她这副狼狈样，心疼死了，一个劲问她疼不疼。 　　“都挤在卧室干嘛？走走走出去说，有什么事上客厅谈。”戚婉英很快镇定下来，把人都轰了出去。 　　林香身子疼，走得慢，最后才出屋，叶芊扶着她慢慢走。 　　叶馨是过来人，见林香撇着腿一瘸一拐的，立马明白怎么回事，比先前更气了，直想冲进去把叶繁拎出来打。 　　小一辈的热心肠，真心心疼林香，老一辈的都在暗暗算计怎么摆平这事。 　　“叔叔阿姨，这是叶繁的房子，我一个外人，不好待在这边，我先回去了。”她拖着步子挪了两步，被叶馨拦住。 　　“不着急，等会儿我送你。今天大家都在，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事情都摊开了，来龙去脉说清楚。该追责的追责，该惩罚的惩罚——” 　　“胡闹！什么追责什么惩罚，你当这是法院啊！”叶馨父亲叶宗明进屋后第一次发话。 　　“这不是法院，咱们家里人都在，这就是家，可家有家法，咱们也得还香香一个公道。” 　　对待不喜欢的人，叶馨嚣张跋扈，可她要是喜欢谁，就会偏心向着谁。 　　叶繁虽然是自己堂弟，到底是个男人，林香作为女人跟他在一起受了欺负，叶馨这仗义性子自然看不过眼。 　　林香吃准了叶馨会向着她，眼里没泪也挤出两滴泪来。 　　“馨姐，你别怪叶繁，他性子急，脾气一上来就收不住，也没办法……” 　　本来就被折腾得没什么气色，配上这话，这语气，叫人心疼得打紧。连戚婉英都怜悯起她来。 　　自己儿子什么德性，戚婉英清楚得很，只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孙子。 　　“香香。”戚婉英亲切拉起林香的手，口中称呼也变得亲昵，热切的笑容下虚伪难以察觉，“来，咱们坐着说。” 　　拉着林香坐下，手却不放开，母亲一般慈爱又心疼。 　　“可苦了你了。我这个儿子——嗨，说起来你肯定了解他，毕竟你们早就……我上你家去过了，保姆说叶繁白天过去，没找着孩子，发了脾气。又说你晚上一直没回去，我就明白，他肯定找你发火来了。我怕我一个人劝不住，正好馨馨跟她爸妈都在，就把大家伙都叫过来，人多，你一句我一句，劝劝叶繁，多少也能让他听进去些。我们把京州家里房子找了个遍，可算在这找着你们了。” 　　倒是客气得很。林香不言语，等着听她接下来什么打算。 　　戚婉英回头看看饮水机，又看看叶芊，使眼色，叶芊会意，赶紧倒了杯水给林香。 　　秋天夜里凉，林香穿着短袖，脚脖子也露在外面，身体本来就虚，受凉了更是遭罪。 　　“芊芊，上屋里找件大衣来。” 　　叶芊起身刚迈开脚，后面房间门忽然打开，扔出一件羽绒服来。 　　跑过去捡起衣服，拍拍，叶芊递给林香。 　　“林香姐，家政阿姨定期会来打扫，地上很干净的，你别嫌弃。还有……我哥他这人——” 　　戚婉英见林香不接那衣服，从女儿手上拿过来，硬是给林香披上，又打断女儿的话。 　　“他这人有病！脾气不好，脑子也不好。香香给咱们叶家生了两个孩子，让他年纪轻轻就儿女双全，多好的福气啊，自己不懂得惜福，到时候把香香给作寒心了，叫他后悔死。” 　　林香心里冷笑，没有“到时候”，早就寒心了。 　　于兰听戚婉英还不切入正题，偷偷给她递了个眼色，被林香看到，心中拉起警戒线，好生提防着这家人。 　　果然，前面慈眉善目好言好语，都是带着目的来的。 　　“香香，以前我们不知道你跟叶繁怎么回事，对你招待不周，千万别见怪啊。现在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把话摊开了说。孩子的事我们逼问过叶繁，他也明白瞒不住，都跟我们坦白了。你们小年轻闹别扭，不斗一斗心里不痛快。可你们痛快了，孩子痛快吗？自从知道小南就是我跟老叶的亲孙子，每回想起他来，我心里就难受……” 　　戚婉英处处虚伪，提起林小南时的哽咽却不是装的。隔代亲，她对儿女都没那么在意，可想起孙子那机灵模样，越发喜欢得紧。 　　“小南六岁都不到，小北也才两个多月，我还没见着面呢！我知道，你怕我们跟你抢孩子，所以才让你妈带着他们离开京州躲起来。傻姑娘，小南小北是我们的孙子孙女，也是你的女儿呀，一家人和和气气，哪有什么抢不抢的？你说是不是？” 　　林香安安静静听着，不肯定不否认，不点头不摇头，一脸淡然，情绪隐藏起来，就是不接茬。 　　戚婉英端详着她，心知这女人不简单。想想也是，简单女人哪能把她这个儿子弄得鬼迷心窍，偷偷摸摸连二胎都生下了？ 　　“什么叫一家人？心在一处就是家人。那些条条框框都不重要。就好比男女之间，一定要有那张纸，那个小红本儿才能算夫妻？事实婚姻就不是婚姻了？有些形式化真的没必要。” 　　听她说到这里，林香总算听出来点眉目，知道她大费口舌真正想说什么。 　　“香香，你也知道，现实摆在这里，咱们两家这条件，悬殊实在是……我们家生意做得大，发展到这个阶段，必然是需要一些合作和帮助才能走得更远。叶繁二十七了，家里企业有股份，自己也开公司，要想做得更好，肯定少不了另一半的支持。你能给他带来什么？能在事业上怎么帮他？为了家族集团，他必须寻找在事业上最能辅助他的另一半。可是他跟别人联姻，并不代表就不爱你呀！我知道，女人嘛，都想要名分。可这名分说起来，也是虚的。叶家好了，他才好，他好了，你和孩子也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绕来绕去，说白了就是想说服她给叶繁做小。林香忍着恶心，面上挂着假笑，“阿姨，您觉得名分不重要，那是因为您有名有份。我没有，所以我觉得重要。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我也看开了，男人靠不住，只有靠自己。我妈和保姆帮我带孩子，我拍戏拍广告赚钱，自给自足，有什么不好？也就是未婚先孕这标签不好听。可我不偷不抢自立自强，碍着谁了么，没有吧？名声不好我就认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谁年纪轻轻没瞎过眼呐。” 　　缓缓起身，脱掉身上那件叶繁的羽绒服，林香忍着痛往大门口走。 　　戚婉英被她这话噎住，知道她不好劝，赶忙给叶馨递眼色。 　　“香香！”叶馨拿着羽绒服赶上她，又给她裹上，“走，姐送你。” 　　林香拗不过，被她搀着离开。 　　上了车，叶馨问：“小北两个多月了吧？” 　　林香点头，“八月二号生的。” 　　“呀，那你月子还没坐满呀！女人要坐三个月月子才算完。” 　　“一个月就够了。我哪有那么矜贵。”林香苦笑。其实母亲不让她那么早出月子了，她非要爬起来挣钱。 　　叶馨算算日子，六十多天，可以圆房了，但叶繁折腾得那么狠…… 　　叶馨握着她冰冷的手，“他疯起来六亲不认，你——” 　　“姐，不用劝了，我跟他走到头了。” 　　手背上撞青了一块，林香愣愣盯着，心是空的。 　　半晌，叶馨深深叹气，“我不劝你跟他好。我劝你考虑清楚。要说找人，小叔家哪能找不着呢，小叔小婶是怕撕破脸太难看，也就没私自去找。你争不过叶家的。” 　　“孩子可以跟他们。”空洞的瞳孔从手背移到窗外，林香抬起冻红的手，朝上面呵气，“除非我死。” 第43章 喜欢 　　周姨看了眼墙上的钟, 十一点半了。 　　夜色浓重，风刮得树叶哗哗响。周姨拖完最后一遍地，左看右看, 里里外外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实在找不到需要整理的地方了。 　　林远平已经睡下。姜红丽和小月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家里一下子就冷清许多。 　　周姨叹了声气, 拿起手机想给林香打电话, 问她今晚回不回来, 太晚了让她注意安全, 正要拨过去,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香香？” 　　林香穿着件男士羽绒服，纤瘦的身体裹在大大的衣服里, 整个人像一颗豆芽似的, 又娇又小。 　　额上紫了一块, 嘴角也有淤青，惨白的面孔上，伤处扎眼，周姨心疼坏了, 忙放下手机过来扶她。 　　“怎么搞的？这么晚回来, 还……”周姨想到些什么, “你跟叶先生又吵架了？” 　　又。周姨这个字音调很重。 　　打从她来林家干活那天起, 但凡林香和叶繁在一块儿, 多数时候都是要吵架的。 　　周姨没结过婚, 感情上却也是过来人, 他们两个心里有没有对方，一眼便知，可就是总怄气。 　　她不敢劝叶繁，只能劝林香，心里想着话，默默去厨房煮了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林香没说话，回房间拿换的衣服，然后去洗澡。 　　站花洒下冲了几十分钟，皮都搓红了，闷热缺氧，就是不出来。 　　周姨在外面喊了几声，以为林香晕过去了，叫起林远平，等林远平过来准备撞门，林香冲门叫道：“我没事，你们别管了！” 　　“有撒事跟哥说嘛，一天自己闷着，我们想替你分担都分担不了，你说你，这么见外，不把我们当自家人。”林远平听周姨说她回来时脸上带伤，衣服也不是自己的，猜到她和叶繁又闹了。 　　说也没用。林香知道，哥哥和母亲一样，都盼着她跟叶繁复合，跟他们说再多，也是自己找罪受。 　　穿好衣服出来，往自己屋走，周姨忙拉住她。 　　“先把面吃了吧。” 　　林香是饿的，却又难受得吃不下，好歹逼着自己吃了一小半。 　　头发没吹，湿漉漉搭在肩头，肩上披了条毛巾吸水。 　　“小叶也是，咋还动起手来了？不行，我明天找他说说。”林远平找来药，放在茶几上。 　　“哥，你别给我添乱了行么？”两家人你找我我找你，找来找去没完了还。 　　“咋是添乱？哦，我亲妹妹遭他楞个欺负，我这个当哥的心里好受？林家没钱没势，干不过他们叶家，但也不能就这么由他们横行霸道！”越说越气，林远平走向门口，周姨快步跟过来拦住。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这么晚了，能解决什么问题？”周姨劝道。 　　想想也是。林远平叹气，对着林香摇摇头，甩手回屋。 　　周姨把她吃剩的面倒掉，洗干净碗筷，见她还坐在沙发上发愣，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见手上也有青紫，拉过她胳膊，挽起袖口替她擦药。 　　“叶先生脾气不好，以后再闹起来，你别硬跟他犟——” 　　“没以后了。”林香抽回手，自己抹药，“周姨你去睡吧，大晚上的，辛苦你了。” 　　“我一把年纪了，没那么多瞌睡，晚睡点没关系。哎，倒是你，受了这么大委屈……” 　　“我自找的。以后不会了。” 　　“哎，老二都有了，日子凑合凑合过，也能过下去，就当是为了孩子，忍忍吧，女人哪有不受点苦的？况且叶先生除了脾气大一点，其他各方面都算是顶好的呀！” 　　“谁觉得好谁跟他过去。我受不了这个苦。” 　　林香抹完药盖上药箱，把穿回来的那件羽绒服叠好，交给周姨，在纸上写下地址和手机号，让她明天一早把衣服寄过去。 　　躺到半夜都睡不着，哪哪都疼。夜里黑漆漆的，又冷，爬起来拿出厚被子盖上，冷倒不冷，就是关上灯一片黑寂，心口堵得喘不上气。这会儿又流得出泪了，流个没完，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心憋得绞痛，最后蒙着被子，大声哭出来。 　　屋子不隔音，周姨在隔壁听见她哭，心里难受又帮不上忙，唉声叹气的，大半夜没睡。 　　林香哭得累了，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中午。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有伤，还浮肿，眼睛也是红肿的。打电话跟丁同请假，把这两天的试镜都推了。 　　不出意料，被丁同训了一顿。说导演时间都宝贵，最讨厌被人放鸽子。 　　状态不好她也没招，被拉黑名单也只能认了。 　　下午又补了一觉，脸上消肿了，眼睛还没。淤青倒是都褪了些，不过还是一眼就能看到。 　　母亲发来微信视频，林香知道儿子想她了，可实在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狠着心不接。 　　捧着手机看儿子女儿的照片，泪湿眼眶。叶家真要找孩子，哪有找不到的理，藏也只藏得住这几天。 　　跟叶家斗的决心她是有的，就是没办法，干着急。 　　微信又来新消息。以为是母亲发的，没想到是陆海，问她是不是在家。 　　想必去公司找过她没找到。林香隔了一会儿才回复。 　　陆海：【我在楼下。能看看你么？】 　　林香想了半晌，问：【还在么？】 　　那边秒回：【在。】 　　林香换好衣服下去，看见他的黑色宾利停在路边，拉开副驾驶位车门坐上去。 　　陆海看清她的脸，深眸凝视着淤青处，心疼的目光转为怒火。 　　“叶繁弄的？”他问。 　　林香头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也不是。我跑的时候自己磕着的。”林香解释。 　　“你干嘛跑？他强迫你了？”陆海盯着她。 　　林香低头不言语。过一会儿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陆海点了根烟，抽到一半，林香咳嗽起来。 　　摁灭烟头扔掉，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你还对他抱什么期望？” 　　林香挣了挣，没挣开。他握时力道轻柔，握住了便是紧紧的，不肯撒手。 　　“没抱期望了。” 　　“那就跟我。林香，我不会让你受伤。” 　　温柔的神色没有半分急躁，耐心等着她回应。 　　林香抬头，双眸迎着他的目光，迟疑片刻，还是问了。 　　“你玩过小姐么？”如果叶繁没骗她，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陆海听完一愣，不知道她怎么会问这个，但还是坦诚回答了。 　　“玩过。不过只是玩玩儿，没睡。我不缺女人，正儿八经交往的有，包的也有，要睡也睡干净的。睡鸡容易得病。” 　　林香思忖着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又听他说道：“骗你有什么意思呢？我想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只想睡你。我有什么必要欺骗你让你伤心？” 第44章 求婚 　　语气听着倒是很真, 林香没再追问，也跟他推心置腹起来。 　　“陆海，如果我愿意跟你, 但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够强大，生活和事业上都能保护我, 这个原因, 你能接受么？” 　　“为什么不能？”陆海笑问, “你觉得跟我在一起的那些女人, 都那么爱我吗？也未必吧？这种关系说难听点, 就是交换。当然了，我们之间的交换, 是建立在我对你的喜欢上, 你喜不喜欢我, 不能强求。” 　　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 　　林香欲言又止的样子被他看到，轻声追问她是不是还有心事。 　　就等着他问呢，林香装作迟疑，想了片刻, 说道：“你能保护我, 可你能保护我的孩子吗？我有两个孩子, 叶家想要抚养权, 可我不想给。争不过叶家, 迟早要跟孩子分开。叶繁那性子, 我要是不跟他复合, 他能让我看孩子么？” 　　这话她早就想说了，前面一直忍着，先试探他的诚意。觉得诚意够了，再把孩子的问题抛出来。 　　陆海沉默，若有所思。 　　江芸祺流产后，叶裕明夫妇忽然拒绝联姻，取消订婚，就算叶繁和江芸祺不肯分手，两家其实已经闹崩，放弃所有合作，彻底决裂。 　　已经撕破了脸，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我可以帮你请最擅长这种案子的律师。藏是肯定藏不住的，孩子又不是黑户，又不能躲在偏远山村，这事儿肯定得打官司，你要有个心理准备。”陆海提醒她道。 　　“能打赢么？”林香紧张地问。 　　陆海摇摇头，“不好说。胜算……不大。” 　　林香一下就急了，反握住他的手，“不能把孩子给他们！他们不会让我见孩子的！陆海我求求你，帮帮我，只要你能帮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别急。”陆海按住她的手，把她搂进怀里，拍着背安抚，“我肯定会尽力帮你，但有些事——” 　　“那就不要打官司！打不赢就别打！把他们送出国，国外那么大，那么多国家，叶家还能找到吗？” 　　“出国没那么简单，尤其是不跟父母一起走，手续很难弄。” 　　“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林香绝望地捧着脸，低声抽泣。 　　生下两个孩子，从来就不是为了图叶繁什么。 　　他只需要跟她做两次，然后什么也不用再做，就能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 　　可是自己呢？豁出命将他们生出来的，最终却要失去他们…… 　　凭什么！ 　　林香靠在车窗上，无助地目光望向外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谁也救不了她了吗？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试试，虽然很难，可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结果。”陆海牵起她的手，冷静地劝着。 　　“真的……可能打赢吗？”林香扭过头看他，满脸是泪。 　　“为什么不可能？几率小不代表没有，总之我尽力帮你。”替她擦干泪，陆海轻轻抱住她，被她推开。 　　解开扣子脱掉风衣，林香又开始解打底的衬衫扣子。 　　“这是干嘛？”陆海皱了皱眉。 　　林香把衬衫扣子解到底，白色胸衣和平坦的小腹一览无余。 　　“我说过，只要你肯帮我，让我做什么都行，你要了我吧，我心甘情愿的。”眸子里流光晶莹，她脱掉衬衫，抱住陆海。 　　陆海张开手臂，环抱她。怀里的女人身体颤抖着，像一只受伤的幼猫。 　　他抬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浅浅地，温柔地，绵长地亲吻。 　　“林香。”嗓音开始变得粗哑，欲望从滚动的喉结中漫出，“林香我想要你。” 　　林香迎合着他的吻，抽出手来脱衣服，被他拉住。 　　他停下来，一颗一颗把林香扣子系上。 　　“但不是现在。我要你心甘情愿为我脱衣服，心甘情愿为我张开腿。我等这一天。” 　　他摸摸她发愣的脸，笑了，“上去吧，早点休息，乖。” 　　等林香下车，又叫住她，“丁同说你明天也请假。” 　　“嗯。” 　　“明天一起去看你爸。” 　　林香点点头，想冲他微笑，嘴一咧就落泪，赶紧转身走回去，不让他看见。 　　回家弄好热水袋，敷着脸上的淤青，心里着急，印子一天不好，她就一天不能跟孩子视频。 　　周姨把饭菜送来房间，她勉强吃了几口。 　　“姜姐走之前特意嘱咐我，好好盯着你吃饭。你多少再吃点儿吧，别让我为难。”周姨不肯把饭菜端走。 　　林香没法子，又咽几口下去，实在吃不下了，周姨这才端走碗筷离开。 　　晚上八点，林香洗完澡就上床准备睡觉，周姨又进来。 　　“香香，叶先生来了。” 　　林香皱眉下床，“你放他进来的？” 　　周姨连连摇头，“远平给他开的门。远平跟他在屋里说话呢，你要不要——” 　　“不要。”林香躺回床上，被子蒙住头。 　　周姨走后，又心烦意乱起来，在床头柜里找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 　　深深吸一口，吐出来，又吸一口，门忽然开了。 　　林香瞥着进来的人，冷着脸继续抽，只当没看见。 　　“让孩子回来，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叶繁走到床前，英俊的面孔凛冽而疲倦。 　　林香冷笑，“你们叶家那么能耐，自己去找啊。” 　　叶繁坐在床沿，歪着头点烟。 　　“怎么说都是孩子亲爹亲妈，闹那么难看，孩子心里不舒坦。” 　　亲爹亲妈。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样讽刺？林香心里一片寒。 　　叶繁扭头，转脸看着她，“林香，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见林香不语，他拿出一个小本子。 　　“这我家户口本儿。我妈想让你给我做小。我知道，以你的性子不可能。那就明媒正娶。户口我是偷出来的，明天一早咱们就去领证，行么？婚礼以后办，你想办成什么样都行。林香，我对不起你，我妈说得对，我把你作寒心了。可是林香，以前我不确定自己爱不爱你，等我明白的时候，你又不给我机会好好爱你。” 　　林香抽着烟不说话，抽完扔掉烟头，把碎发拢到耳后。 　　“你找错人了。带着你家户口本儿去找江芸祺，她比较稀罕嫁给你。” 　　叶繁转身抱住她，温热急促的气息喷在她光滑的脸上。 　　“我想娶你。林香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知道么，昨天我来看孩子，周姨跟我说你妈带着孩子走了，我一个人站房间里，看着林小南贴在墙上的画。以前他拉着我的手，指着画告诉我，哪个是爸爸，哪个是妈妈，哪个是妹妹，哪个是他。想到这我就哭得像个傻逼。 　　“我爸妈关系不好，在一起总吵架，两个人在外面各玩各的，我以前对亲密关系特恐惧，特不信任，也特害怕被背叛。所以你看，我那么爱吃醋，别的男人多看你一眼我都受不了。以前我总说你小心眼儿，其实我比你还小心眼儿。 　　“你要是不爱我，干嘛给我生两个孩子？你最怕疼了，可是你妈告诉我，生林小南那会儿，你疼了几十个小时，口口声声嚷着再也不生了。等有了林小北，你还是偷偷生了下来。林香，我不信你不爱我。” 　　“我爱你。”林香捧起他的脸，眼里万般柔情，随即目光瞬间成冰，冷艳如霜，“那是以前。” 第45章 失去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爱他了？她曾经爱他爱到失去自我, 如今说不爱就不爱了，他不信。 　　“林香你别跟我闹了，脾气不好我改, 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我这辈子真的栽你手里了，谁都不要, 只要你……你耍小性子我都忍, 不对你发脾气, 可是你能不能别这样, 别说谎, 别说你不爱我了……” 　　叶繁搂着她的腰，脸埋进她颈窝, 只想永远沉溺在这股清甜里。 　　抱她越紧, 越觉得虚幻, 抬起头来看她一脸冷漠淡然，心上像是挨着闷锤，一记紧接着一记，不给他机会喘息。 　　印象中他是第一次见林香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这种很淡很淡, 淡到近乎没有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他看得懂。 　　她死心了, 可他还没有。 　　紧搂着她不放, 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求她, “你考虑过孩子的感受么？林香, 我们有两个孩子！”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就是生下他们。”林香把看向别处的脸转过来，空乏的目光盯着他，“从出生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要背负比普通孩子多很多的痛苦。我愧对他们，我很抱歉……” 　　“我也愧对他们，我们一起偿还，给他们完整的家，不好么？” 　　嘴角泛起苦笑，林香推开他，“可是我不爱你了啊。我没法为了孩子，让自己委曲求全。你想逼我跟你走你父母的老路吗？我们不再相爱，却为了孩子勉强在一起，你以为孩子感受不到吗？你希望林小南以后变成第二个你吗？” 　　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林香望着墨蓝色的夜空，深深地呼吸。 　　“叶繁，我不会回头了。不管有没有厉骁，陆海，或者其他男人，哪怕我一直这么单着，孤独终老，我也不会回头。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请你别把孩子从我身边抢走。” 　　回到床上，躺下，侧身背对着他，“你回去吧，我想睡了。” 　　直到听见门关上，林香才起床，走到窗边抽烟。 　　往下望去，叶繁的车还停在楼下。 　　关窗户在梳妆台前坐下，抱着腿发了大半夜的呆。 　　车里。 　　烟雾缭绕。叶繁降下一点车窗，开出个缝透气。 　　抬头望过去，林香房间灯还没闭。盯着那扇窗半晌，深吸一口烟，闭上眼睛，缓缓吐出来。 　　就这么坐到天亮。 　　垃圾槽里一堆烟头。 　　晨曦透过车窗，照在脸上棱角更加分明，眉心拧着，细密的睫毛投下剪影，薄唇紧抿，整张脸蒙着浓郁的忧伤。 　　叶繁想了一夜。二十七岁的人生里，得到过什么，失去了什么，还拥有什么。 　　他第一次发现夜晚竟然可以这样漫长。没有人陪，没有酒精麻醉。孤单单抽着烟，过肺的快感稍纵即逝。 　　金钱，势力，地位，好像什么都不缺，可为什么幸福永远藏得这么深，沿途寻找蛛丝马迹，最后看见一片狼藉。 　　年少时不确定心意，兜兜转转明白真爱是谁，一腔热血奉上，一盆冰水浇头。 　　他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没看到他爱的姑娘笑了。 　　她什么时候笑得最开心呢？ 　　吃得香睡得好穿得漂亮，她就能笑。 　　其实她要得也不多啊。怎么就没能让她笑呢？ 　　灵魂像是出窍，盘桓在车顶，前方是一幕幕过往的记忆。 　　她从远处跑过来，跳到他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搂着他脖子，笑得花枝乱颤。 　　她柔腻的颈窝很香。他喜欢把头埋在里面，使坏轻轻咬着。 　　一咬她就叫。叫得他浑身都热了。 　　她喜欢穿短裙秀腿，不过穿长裙也好看。那种外面笼了一层纱的连衣裙，别人穿像行走的蚊帐，她穿就很仙，风一吹，裙摆轻飘飘颤着，他的心也跟着颤动。 　　好多夸她的话都没说出口。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都变了。 　　很难相信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竟然生了两个孩子。 　　很难相信这个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的姑娘，竟然不爱他了。 　　他终于敢直面埋藏在内心的那点卑鄙，承认从前就是吃准了她爱他，才肆无忌惮欺负她。 　　天大亮的时候，他看见一辆车停在前面，他爱的姑娘坐上了那辆车。 　　脸上挂着笑。笑容是真是假不知道，但至少，她愿意对车里的人笑。 　　他看着那辆车开走，消失在街角。 　　他知道一切都没有了。结束了。 　　音响里放着Everything Will Flow，他明白Life is just a lullaby. 　　他驾着车一路狂奔，绕着城区疯狂地开。 　　回家时已是傍晚。 　　“谈得怎么样了？”昨晚他没回来，今天白天又不见人影，戚婉英以为他跟林香谈妥了，两个人一直腻着。 　　他不说话，上楼回自己房间。 　　戚婉英知道自己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让叶馨去问。 　　过了会儿叶馨下来，告诉她谈崩了，林香不肯做小，不肯复合，不肯交出抚养权。 　　“给脸不要脸！”戚婉英气得大骂，平日里虚伪的笑容一扫而尽，只剩满脸刻薄。 　　“小婶，给香香一点时间吧，她也不容易。叶繁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伤心透了怎么都得缓缓，你们这样子逼她，万一她想不开——” 　　“怎么叫我们逼她？孩子是叶家的，回来叶家不是天经地义吗？多少人挤破头想嫁进来，嫁不进做小也愿意，她端着架子拿什么乔？仗着给叶家生过两个孩子，下巴都抬到天上去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们叶繁脾气不好，她又好到哪去？你忘了林小南说什么来着，说她做皮肉生意！卖肉赚钱！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我都不想看见她，脏！” 　　叶馨急忙替林香说话，“林小南才多大，肯定是听别人骂她的时候，胡乱学到了，哪懂这是什么意思！” 　　戚婉英摇摇头冷哼，“苍蝇不叮无缝蛋，别人为什么骂她？她这种十八线小演员，能干净到哪去？可千万别传染给我们叶繁什么病！” 　　躲在房间偷听的叶芊都听不下去了，冲出来急得直跺脚。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林香姐？她才不是那种人！分明是我哥——” 　　“你哥怎么了？你哥不就是脾气臭了点么，男人有几个脾气好的？没见过你爸以前发火吗？不比你哥过分？我还不是忍下来了！女人家有什么不能忍的，又不是观世音菩萨，还得供着她啊？” 　　戚婉英垮着脸上楼，走到叶繁房间门口，直接开门进去。 　　“谈崩了是吧？谈崩了正好！对她客气点，还给她惯出毛病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人去查。” 　　叶繁扔掉烟头，转身看着母亲，“这事儿您别瞎掺和。” 　　闹开了谁都不好过，他不想这样。 　　“我是孩子奶奶，凭什么不能掺和？她什么心思我还不清楚？不就是故意端着，想逼你娶她么！小算盘倒是打得好，可惜自己斤两不够，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妈您说够了吗？能让我静一静吗？”叶繁拧着眉，不耐烦道。 　　“嫌我烦啊？正事儿还没说呢。你孙伯伯家老二最近跟男朋友分手了，昨天我跟孙太太打麻将，听她那意思，想把孙艾灵介绍给你呢。” 　　叶繁点烟冷笑，“你俩卖儿卖女倒是投缘。” 　　戚婉英两眼白过去，“说的什么胡话？孙艾灵怎么不比江芸祺，不比林香好？我看江家撑不了几年了，没落是迟早的事。要说这亲家啊，我就相中孙家跟厉家。哎我警告你啊，别掺和你妹跟厉骁的事儿——” 　　“叶芊要是敢跟厉骁来往，我打断她的腿。” 　　“你有什么毛病！好日子不过，非要瞎搅和！” 　　母子俩吵得大声，叶馨赶紧上楼劝，好说歹说才把戚婉英劝走。 　　门铃响起来，管家看了一眼，走到戚婉英跟前，“夫人，江小姐来了。” 　　叶馨知道叶繁铁了心跟江芸祺分手，肯定不会见她，对管家说：“让江小姐回去吧。” 　　管家走了几步，戚婉英开口道：“慢着，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江芸祺跟着管家走到客厅。 　　“戚阿姨，叶馨姐。”江芸祺礼貌地打招呼。江叶两家因为婚事闹崩，但她为了挽回叶繁，不得不讨好他家人。 　　“芸祺啊，好久没见了，怪想你的。”戚婉英违心话张口就来，面上又是一副虚伪的亲切。 　　“阿姨，我想找叶繁谈谈。” 　　“找他呀？打他电话啊。” 　　江芸祺攥着手，唇间挤出一句话，“他不接电话，也不肯见我……” 　　戚婉英假模假样叹气，“哎，你们年轻人，分分合合，我这老家伙没法管呀。他在楼上呢，你上去吧，好好谈啊，别吵架。” 　　等江芸祺上楼走到半路，戚婉英扭头望去，又说道：“芸祺，阿姨提醒你一句，他现在心思都在林香那儿。你要想挽回他，不如先想想怎么劝走林香。阿姨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挺喜欢你的。林香的孩子也是我们叶家的孩子，这我们必须得认，可林香跟你比起来，实在是上不了台面，阿姨看不惯她。” 　　一旁的叶馨终于懂了，小婶这是想拿江芸祺当枪使，让她把矛头对准林香。 第46章 香香 　　叶馨和戚婉英相处不多, 但也知道她为人虚伪圆滑, 看不惯又不好直说，毕竟是长辈。 　　“小婶, 我看叶繁那样子, 对芸祺已经完全没有感情了, 你现在给她希望, 等她在叶繁再受打击, 伤得会更重。” 　　她伤得重关我什么事？戚婉英心说，面上仍是一脸惋惜, “我说得是实话呀。要不是叶繁不愿意，我还真挺喜欢芸祺的呢, 那个林香能跟芸祺比么？论家世论才情，哪里比得过？” 　　真要这么比, 林香确实显得逊色，可叶馨知道，戚婉英就是偏见太深，在叶馨心里，林香是个好姑娘。 　　“就算比不过, 叶繁不看重这些就行。叶繁那么喜欢她, 说明她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叶馨为林香辩解。 　　戚婉英嗤之以鼻，“什么过人之处？就是会勾引男人嘛！我儿子现在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猪油蒙了心, 过一阵就该六亲不认了！” 　　“我倒觉得, 叶繁要是能跟林香好好过, 多听听林香的，没准儿脾气还能改改。他这个脾气，以后迟早要吃亏。” 　　戚婉英叹气摇头，不说话了。心里想，你自己脾气好到哪里去？说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 　　楼上。叶繁房间。 　　听到敲门，叶繁没多想就应了，让进来，一看是江芸祺，愣了愣。 　　“叶繁，我有事想跟你说……”江芸祺站在门口，眼含泪光，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 　　可也只是心疼。他不爱她了，即便一辈子活在愧疚自责中，也不愿意再被这段关系束缚。 　　本来就是个罪人。有罪于林香，有罪于江芸祺，他等着报应到来的那一天。 　　“林小姐和我舅舅在一起了。”江芸祺关上房门，走到他面前。 　　“我知道。”早上他就看见林香笑着坐进了陆海的车。 　　“林小姐跟过秦一，厉骁，我舅舅，可能还有很多其他男人，这样你都不介意吗？如果你不介意，为什么又要介意我——我不是自愿的，我每天都想死！每天都想！” 　　江芸祺抓住他的手，泪水连串滴落在手背，绝望和不甘遍布苍白面孔每一个角落。 　　叶繁抽出手，递过纸巾。 　　以前，他还会捧着她的脸替她擦泪。现在却只是生疏而客气地为她递纸巾。 　　江芸祺摇着头，一头散发凌乱晃动，紧紧抓住叶繁胳膊，哀求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被他们……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求你……别嫌我脏……” 　　“芸祺。” 　　叶繁冷静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女人，目光哀愁而无奈。 　　“你不脏，你还是那么干净，美好，是我的错。我不值得。别把人生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我忘不掉林香，跟你在一起对你的伤害只会更深。” 　　“林香……你怎么会喜欢这么肮脏下贱的女人？！她床上功夫比我好？你从来不碰我，试都没试过，为什么不跟我做？”江芸祺扬起下巴，目光呆滞，沉默片刻发出一串冷笑，“她会的姿势多吗？我可以学！我可以为你学！” 　　江芸祺拉开大衣拉链，扑向叶繁，被他用力推开，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别疯了！”叶繁蹲下来扶起她，帮她拉上拉链，手又被她握住，往贴身衬衣里带。 　　“真的不试一下吗？哈哈哈哈哈哈我是疯了！早就疯了！医生不是诊断过吗？被四个男人轮了两天，哪个女人不会疯！哦，林香不会……她会很享受，她最喜欢跟不同的男人搞了，可笑的是你竟然爱这种女人！” 　　“江芸祺！” 　　叶繁攥住她衣领，额头青筋毕现，暴怒的面容狰狞起来。 　　“林香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爱过我这个人渣。要骂也骂我，因为我活该。” 　　江芸祺布满泪水的脸上挂着狞笑，“对，你活该。活该被贱人玩弄，活该被贱人耍得团团转。我诅咒你，你们，诅咒你们下地狱！你这辈子永远不会得到真爱！永远！因为你不配！” 　　她扯开他的手，倒在地上，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眼角泪水滚落，唇边浮起阴毒的冷笑。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叶繁将她抱到沙发上，最后一次握起她的手，目光却冷得彻骨。 　　“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想报复冲我来，你动她一下试试。” 　　良久，脸上的热泪变得冰冷，江芸祺看着他的脸，瞳孔涣散。 　　“你爱她什么？” 　　“什么都爱。” 　　“可惜她不爱你。” 　　“不关你事。” 　　叶繁起身走去阳台，冷风飒飒，让人清醒了许多。 　　一根烟抽完，扭头往后看，江芸祺已经穿好衣服，正往房间外走。 　　又是一夜没睡。清晨下楼，没吃早餐，准备直接出门。 　　“你爸让你汪伯伯找人查了，孩子在巫奚，跟林香舅舅一家生活。”戚婉英抿一口茶。孙家送的龙井，说是一等一的上品，她向来尝不出茶的好坏，不过既然是孙家送的，想必不会差。 　　叶繁皱眉，“您别冒冒失失上别人家去要孩子。我自己去。” 　　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还有，抚养权我放弃，孩子跟着林香一块儿过，您什么时候想他们，我接回来住两天。” 　　“你脑子坏掉了是不是！”戚婉英摔掉茶杯，火蹭地一下蹿上来，“抚养权凭什么给她？” 　　“孩子是她生的，凭什么不能给她？” 　　“谁还不会生孩子？是个女人都会！要是没你的种，她生得出来？孩子是我们叶家的，流着叶家的血，凭什么交给她抚养？” 　　跟母亲讲不通道理，叶繁懒得浪费口舌，冷冷撂下一句话，“您要是敢抢她儿子，就别认我这个儿子了。” 　　“你！我当初何苦生下你这个孽子！” 　　戚婉英猛地站起来，指着空空的门口，头一阵发晕，扶着额坐回沙发。 　　佣人端来安神汤，戚婉英喝完，沉思半晌，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傍晚。 　　巫奚的天空阴沉沉，被秋雨洗刷过的小镇，空气清新，带着微微的寒意。 　　一栋老式居民楼伫立在河滨公园对面。 　　叶繁走进楼道，下意识捂了捂鼻子。 　　几家住户把垃圾放在门口，等着下楼时带下去扔。 　　“叶总。”助理吴彬递过去一张干净手绢。 　　叶繁摇摇头，没接，脚步停在四楼左边住户门口，扣了扣门。 　　里面有人问了声是谁，叶繁没搭腔。 　　门上没安猫眼，里面的人又问是谁。 　　“您好，我是林小南他爸。”叶繁淡淡回答。 　　里面没声儿了。 　　“叶总，这儿有开锁王，要不我联系一下？”吴彬指着贴满一墙的小广告说。 　　叶繁冷眼瞥过去，吴彬缩缩脖子，闭上嘴巴。 　　两人下楼，快出楼道时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舅公，我想喝爽歪歪！” 　　“爽个锤子歪歪哦，你妈讲了，不准给你吃零食。” 　　“可是我爸爸准我喝！爸爸说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那你爸爸也是个瓜皮。以后不准提你爸爸，个不要沟子脸的，老子见他一次撅他一次！” 　　“沟子脸是撒意思？” 　　“沟子就是屁股。” 　　“哦……” 　　一老一小走进楼道。林小南一愣，挣开舅公的手，扑进前面的男人怀里。 　　“爸爸！”孩子大叫，被叶繁抱起来，高兴得双脚乱蹬。 　　姜勇刚粗黑的眉毛拧着，挺直腰板，将军肚突出来，扯开嗓门大喊，“林小南，给老子过来！” 　　孩子在叶繁怀里回头，“舅公，他就是我爸爸！我爸爸——” 　　姜勇刚插着腰凶道：“你爸爸你爸爸，你到底要妈妈还是要爸爸？！” 　　孩子被吼声吓住，吐了吐舌头，绞着手指小声说：“爸爸妈妈都要……” 　　大人为什么都那么热衷于逼他做选择题？纯真的脑袋里想不通这个问题。 　　“您好。我是叶繁。”叶繁放下孩子，对姜勇刚恭恭敬敬。 　　姜勇刚冷哼一声，把林小南拉到身边，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到叶繁那去。 　　“我晓得你是叶繁。咋个，要来跟我们抢娃儿？林香遭你们欺负得还不够？” 　　“您误会了，我就是来看看孩子。抚养权我放弃，孩子留在林香身边，但希望我和我家人能定期看看孩子。” 　　就算父母不同意，他也铁了心要坚持。 　　亏欠林香太多了，不知从何还起，那就尽一切可能让她幸福。 　　只要她能笑，只要能看到她的笑。 　　“鬼晓得你是不是蒙我们。”姜勇刚戒备地把孩子拉到身后。 　　“我爸爸不会骗人……”林小南去不到爸爸那里，大眼睛盛着泪水，哽咽着替爸爸辩解。 　　叶繁红了眼眶，“我能……我能跟小南单独待会儿么？” 　　到底是孩子亲爹，父子俩眼泪汪汪对望，合着他倒是做恶人了。姜勇刚没好气地把林小南推过去，恶狠狠瞪着叶繁。 　　“敢把娃儿抱走，老子就去告你们！闹到新闻联播上去！” 　　吴彬噗嗤笑出声，被姜勇刚一眼瞪过去，赶忙闷声低头。 　　叶繁把孩子带回车里。 　　“爸爸，你又和妈妈吵架了吧？”林小南趴在他怀里问。 　　“嗯。” 　　“你们怎么总吵架呀？” 　　连孩子都知道，他们除了吵就是吵。叶繁薄唇泛起苦笑。 　　摸摸孩子脑袋，细软的头发有点泛黄，大概是缺锌。 　　“爸爸什么时候说过可以喝饮料？还说过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好好吃饭，不准吃零食。”撒谎的功夫一流。真是从小就缺乏管教。 　　林小南噘嘴，不高兴，“可是我好想喝……你都能喝酒，为什么我不能喝饮料？” 　　哑口无言。叶繁摸着孩子的脸，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明天跟外婆回家，回妈妈身边，爸爸有空就来看你，或者接你回去看爷爷奶奶。” 　　“哇！真的？我可以喊他们爷爷奶奶吗？” 　　叶繁眼睛酸涩，“当然可以。” 　　“那我们一家人为什么不住在一起？” 　　“因为……” 　　目光变得凝重，叶繁不得不让这个早慧的孩子更加早慧。 　　“因为我们已经不再是一家人。可是你得记着，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林小南一下瘪起嘴，“你跟妈妈要离婚了对吗？我们班好几个同学爸爸妈妈都离婚了。你会给我找后妈吗？后妈超恐怖的，张晓梅天天被她后妈打！” 　　“不会。” 　　“那妈妈会给我找后爸吗？哎，你们跟别人有了孩子，会不会不要我了呀？” 　　话说到这，林小南忽然“明白”，外婆为什么带着他和妹妹千里迢迢来到舅公家，这几天妈妈为什么不跟他视频，想到这些，林小南哇哇大哭。 　　“你们已经不要我了！也不要妹妹了对不对？我知道了，肯定是嫌我腿有伤，不是健康的好宝宝！可是妹妹没生病，你们为什么不要她？爸爸……我以后再也不吃零食了……我也不乱跑出去玩，不会再生病了……爸爸你们别不要我呀！我不是坏宝宝，我的腿已经好了……” 　　孩子贴在他怀里，死死抓着他衣袖，生怕一撒手，他就回去了。 　　衬衫被他抓皱。叶繁望着那只小小的手，手指紧攥着衣袖，每一道皱痕都是一片刃，刮在他心上。 　　“怎么会？”他吻着孩子的额头，“爸爸永远不会不要你。” 　　“那你发誓，不会给我找后妈！” 　　叶繁举起手，郑重地发誓。 　　“还要发誓，发誓不让妈妈给我找后爸！” 　　他哑然失笑，捏捏孩子软嫩的脸蛋，“妈妈有爱别人的自由。她不会找对你不好的后爸。” 　　林小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歪着脑袋，满眼困惑。 　　“爸爸，你那么帅，那么好，为什么妈妈不爱你，要爱别人？” 　　“不，爸爸不好。爸爸不值得妈妈爱。” 　　什么是值得？林小南不懂这个词。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啊。 　　他抬起手，擦去爸爸脸上的泪。 　　“爸爸别哭了，我爱爸爸。” 　　大人好奇怪。都说爱他了，怎么还哭个不停。 　　不过爸爸哭起来，好像个小孩。 　　难怪外婆说，爸爸自己都没长大。 　　在车里待了几个小时，林小南说了好多好多话，说到犯困睡着。 　　静静抱着孩子，等他睡熟，叶繁下车，将孩子抱回姜勇刚家。 　　在巫奚住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叶繁赶回京州，下飞机直奔公司。 　　忙到深夜才回家，母亲还没睡，坐在客厅等他。 　　“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觉得孩子留在林香身边也行。毕竟是孩子亲妈，孩子从小到大都跟着她，忽然接过来肯定不习惯。经济方面肯定不会亏待她们的，你看着给，大方点儿啊。” 　　叶繁有些惊讶，困惑地看着母亲，这番话怎么也不像是能从她嘴里讲出来的。 　　戚婉英端起杯子，吹了吹碗里的安神汤，接着往下说。 　　“不过有个前提。我跟孙艾灵她妈说好了，明天安排你俩见一见。” 　　抬起眼皮，见儿子脸上转疑为怒，扬起唇角冷笑。 　　“先别急着跟我吵。我来给你讲讲道理。想追求自由，想跟你爱的女人在一起，想守护她给她幸福，行啊，有这个本事你就放心大胆去做。只是我得提醒你一句，集团董事长还是你爸，你那个公司经营得是不错，不过跟叶家大大小小的企业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抚养权可以让给林香，前提是你得跟孙艾灵交往。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然后等着你爸撤去你在集团的股份，再等着你爸跟那些商界老朋友打声招呼，最后等着你那个公司垮掉或者被收购。 　　“哦对了，你爸今天托朋友去看林香她爸了，顺便把他爸转到了别的地方照顾。怎么，她没来问你要人吗？她没联系你，你赶紧联系她呀，当她的英雄去呀。” 　　胳膊拧得过大腿吗？戚婉英似笑非笑看着他。 　　四周陷入沉寂。叶繁忽然觉得窒息。 　　母亲。他的母亲。这就是他的母亲。 　　他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茫然地站在原地，望着生他养他的母亲。 　　墙上的古典挂钟秒针转动，嗒嗒嗒嗒，声音清晰可闻。 　　像是有块石头，一下一下往他心上狠狠砸去。 　　“把林香爸爸送回去。” 　　他看着母亲，目光坚硬而冰冷。 　　戚婉英笑问：“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我这是在奉劝您。” 　　“那我不接受你的劝告。” 　　“那我就去举报。裕明集团董事长叶裕明行贿，逃税，股市操盘。我手里有证据。” 　　戚婉英面容一震，惊愕中慌了神。 　　他怎么会知道？他还知道多少？ 　　“儿子——” 　　“妈。”叶繁僵硬的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您说过，我们一家子，处成了仇人，那您想过为什么吗？您好好想想吧。” 　　他转身大步离开。 　　驾车来到景兴，车刚挺稳手机就响了。 　　接通，听筒传来林香撕心裂肺的哭骂。 　　问他把她父亲带去了哪里，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们，问他还有没有良心。 　　他想解释，又发现解释不清。 　　说不是他干的，那是谁干的？他父母干的。 　　还是他们叶家干出来的缺德事。 　　他逃得脱干系吗？ 　　索性不解释。 　　“你爸很快会被送回去。你也尽量让孩子早点回来，他很想你。” 　　说完就挂掉。 　　手机马上又响，以为还是林香，一看，是朋友。约他喝酒。 　　解开的安全带又被他系上，启动车子开往百乐汇。 　　于宁下个月订婚，组局庆祝，说是告别单身，其实就是一帮纨绔子弟聚一起嫖一嫖。 　　他去那就喝酒，喝完酒唱歌，一个人捧着三个话筒扯着嗓子狂吼那首《女人是老虎》。 　　吼完接着喝，一杯一杯往里灌，灌不进了跑洗手间吐，撞见于宁跟一个公主抱着亲，两人进了隔间把门锁上。 　　叶繁摇摇晃晃走过去，抬脚往门上踹，大吼：“渣男！” 　　“艹！你他妈犯病啊！”于宁边脱公主衣服边回骂。 　　“老子骂我自己！” 　　“你啊？你还行吧。艹，神经病，一脚把老子吓软了。” 　　叶繁歪东倒西走开，回包间接着喝。 　　凌晨两点半。一哥们儿见他醉得不行，开车送他回家，他报了个地址，这哥们儿开着开着发现地方不对。 　　老城区一破地儿，他哪能住这儿。 　　“林香……林香别走……林香……香香……” 　　念叨一阵，忽然敲着驾驶位座椅，荒腔走板唱起来。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哥们儿嘟囔：“香香？他要擦香香？化妆品？” 　　车子停在他说的地址，叶繁被搀上楼，停在一家门口。 　　“谢、谢谢啊，回头请你吃饭——哦不对，你喜欢吃鸡，回头请你去小天堂，于宁说那儿新来的妞儿奶大活好，水嫩嫩！” 　　这哥们儿笑得贼带劲，“得嘞！有资源一起分享，不愧是好兄弟！这趟没白送你。” 　　叶繁摆摆手，“不、不了，你们分享吧，我、我回家吃饭，我不喜欢吃、吃鸡。” 　　“嗯，你喜欢香香。” 　　“艹，别提，真的别提，是兄弟你就别提。太他妈折腾了我艹，老子现在就是一条狗，不对，狗都不如！常言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看见没有？看见兄弟我没有？麻痹现在给她当狗她都不待见！” 　　“……我觉着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睡你麻痹起来嗨！赵天兴我告诉你，千万别跟女人睡觉……有毒！比飞那啥还上瘾！” 　　赵天兴有点担心，寻思他是不是酒精中毒了，想扶他下去，他咣当一下跪地上，开始捶门。 　　“林香！出来！你他妈出来！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赵天兴望望门，又望望他，算了，过会儿他的香香会出来善后，自己就不留这儿陪他一起丢人了。 　　撒腿就跑，到楼下还听见他在那一个劲儿喊“香香”，跟叫魂似的。 　　整栋楼都不得安宁。 　　林香蒙着被子戴着耳机，过一会儿手机震动起来。 　　“香香啊，你开门吧，我们家小丽明年就要高考了，他在这儿鬼哭狼嚎的，小丽实在学不进去啊。” 　　楼上王阿姨语气不太好。 　　林香掀开被子猛地下床，去厕所接一盆水，打开门，一整盆全往外泼了去。 第47章 今天虐男主了吗1 　　周姨冲过去拦林香, 没拦住, 一盆水哗啦啦向地上的男人。 　　夜里凉，冷水泼身, 叶繁被刺激得清醒了些, 但也还是醉, 打着哆嗦站起来, 扶着门框, 擦了把脸上的水，醉眼朦胧看着林香。 　　“林香……我们私奔吧……我知道一特好的地儿, 特适合隐居……哎你瞪我干嘛？你咋这么好看？瞪人也好看……林香我跟你说啊，孩子是你的, 留你这儿，我不跟你抢……房子, 车子，公司……全是你的！我明天全转给你……哥们儿够意思吧？别离开我……别——” 　　砰！ 　　林香猛地摔门回房间，周姨赶上来：“香香，晚上太冷，叶先生身上湿的, 肯定得冻生病——” 　　“他本来就有病。”林香扭头走向林远平那屋, 敲敲房间门，“哥，你把他弄回去吧, 别让他在这儿扰民。” 　　林远平醒了好一会儿, 等着看林香什么主意, 听她这么说了，才穿衣服起身，走出来：“你两个真是冤家！” 　　林香冷脸回屋，门外又嚷嚷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 　　被他这么一折腾，又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到天亮，洗脸化妆，发现脸上的伤能遮住，总算高兴了些，立马上微信给母亲发视频。 　　林小南还在睡，林香跟母亲说了几句，正要挂，听见母亲说：“叶繁来看过娃儿了。你舅看到的，他还讲不跟你争娃儿了。” 　　本来就不该跟她争，看母亲那样子，倒像是他发了多大善心。 　　林香告诉母亲要忙去了就赶紧挂视频。 　　今天得去趟公司，陆海知道，一早开车过来送她。 　　半路上又收到好消息，之前拍的那部宫斗剧，要准备发布会了，过不了多久就上星播出。 　　告诉陆海这事儿时，林香止不住笑。 　　“你还挺有事业心啊？”看她高兴，陆海也高兴。 　　“我喜欢演戏。演戏比写剧本儿带劲。哎，我都后悔当初没读表演系。”不过编剧出身，对她理解剧本很有帮助，这么一想，又有了很大信心。 　　等红灯的空当，陆海伸手摸摸她的头，“没事儿，慢慢来。艾奇亦最近要搞个综艺，演员上台比演技的，想试试么？” 　　听着挺有趣，可林香还有点怯：“在台上比？一紧张很容易发挥不好的，演不好太丢脸了……” 　　陆海笑，摇摇头：“会剪辑的，哪儿能搞直播啊？” 　　“可是我出道就这么一部作品，有资格上去跟人比么？” 　　“怎么没有？张天齐包的一……”陆海顿住，改口，“处的一女朋友也准备上，人跟你一样，没什么作品。你俩PK呗。你俩在台上比谁演得好，我跟张天齐在背后比谁砸钱多。” 　　“那是演得好的能赢，还是砸钱多的能赢？” 　　林香看着陆海脸上的笑，知道自己问了句蠢话。 　　沉默一会儿，林香叫了他一声。 　　他转过头，看见她清丽的脸上写着困惑。 　　“我跟江芸祺闹得这么不愉快，你和我在一起，真不膈应么？” 　　车子拐过弯道，陆海挑眉笑笑，反问：“我是跟你在一起，又不是跟芸祺在一起，有什么好膈应的？你俩在我眼里，都是小姑娘。小姑娘才闹脾气，我们大人只看大局。” 　　林香好气又好笑：“我二十四了，哪是什么小姑娘！” 　　陆海点点头：“嗯，是大姑娘了。”然后摇头叹气，“我是老家伙。” 　　“胡说，哪里老？我没看出来。”林香轻轻推他一下。 　　陆海转头看她，脸上比前些天有气色多了，俏生生的，忍不住把凑过去，薄唇碰到她脸上前，被她推开。 　　“专心开车。”林香低头小声说。 　　他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脸：“又不是没亲过，羞什么？” 　　那次不一样。那次满心想着求他帮忙，豁出去脸都不要了，这会儿风平浪静的，反倒害羞。林香别过脸看外面。 　　十一月初，姜红丽和小月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京州。 　　戚婉英特意打电话给她，态度好得不行，先是替叶繁道歉，又说有什么抚养费叶家肯定给到位，最后提出定期接孩子过去住两天。 　　林香不知道他们这一家子到底什么毛病，一会儿绑人一会儿放人，一会儿撂脸子一会儿笑脸迎，觉得有诈吧，又不知道诈在哪里，于是也装出一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样子，客客气气答应下来。 　　“刚才送你回来的又是哪个？”姜红丽在窗边望到，那男人不是叶繁，也不是厉骁。 　　林香开始卸眼妆，大大方方说：“男朋友。” 　　姜红丽嘴巴动了动，末了还是什么也没说，垂着眼皮走开。 　　母亲大概觉得她已经没救了吧。随便怎么想了。林香卸掉口红，洗完脸出来，母亲在客厅跟她喊话。 　　“小叶打电话来说，明天他助理来接两个娃儿去看爷爷奶奶。” 　　“哦。” 　　“你明天没事也跟着去嘛。” 　　“有事，不去。没事也不去。” 　　“你男朋友做撒子的嘛？” 　　“做生意。” 　　“到外头注意点影响哈，两个娃儿的妈了，不要搞出些事情遭人家报道，娃儿以后没脸做人。” 　　“嗯。” 　　第二天一早，吴彬和司机过来接孩子。走前姜红丽一再嘱咐林小南，在爷爷奶奶家要乖，嘴巴要甜，不要给妈妈丢脸。 　　孩子走了，她叹一口气，打开电视。 　　昨天落了一集抗日剧，正往那个台调，握住遥控器的手忽然停住。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女儿那张清丽寡淡的脸。 　　零碎的预告片花中，女儿出现的镜头不多，可是每一幅画面她都觉得很美。 　　她听不进台词在说什么，眼睛盯着女儿一张一合的嘴唇，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小周，小月，林远平！快过来看！”她把家里所有人叫出来，想让他们看看电视机里的女儿是多么漂亮动人，多么与众不同，等人都到了客厅，片花已经播完了。 　　姜红丽擦着泪，急得两手胡乱比划：“哎呀！喊你快过来，一个个动作楞个慢！远平，你平时看电视用的那个板板能不能搜到这个电视？” 　　“撒子板板哦，是iPad，平板。” 　　“平板圆板都是板板，快点搜嘛！” 　　林远平在母亲的催促下，搜出那部剧的几版预告和片花，一家子围着看，一遍一遍看。 　　“哦哟，这个皇后肯定是坏的，要害香香！” 　　“害撒子香香哦，是害瑜妃！” 　　“哎呀你手指头拿开！不要挡到屏幕！” 　　“我觉得这些女演员，都没香香姐好看，也没她演得好，香香姐不拿奖真是可惜了！” 　　“这才哪到哪，我们香香以后肯定要拿奖。” 　　“对对对，拿中央台的奖，远平，到时候做个框框把奖状裱起来。” 　　“撒子奖状哦，人家都是奖杯，要做个盒子才行。” 　　“那就做个盒子嘛，做贵一点，结实点，砸不烂那种。”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最后周姨去做家务，小月去买菜，林远平去店里，姜红丽还坐在沙发上捧着iPad看。 　　晚上林香回来，楼道里一股子鞭炮味，一地红屑。 　　“哪家办喜事啊？”林香顺嘴问了一句。 　　“咱们家呀！你拍的电视要播了，姜姐让你哥买鞭炮来放，庆祝一下嘛。”周姨真心替她高兴。 　　林香哭笑不得，问：“你可拦着点我妈，别逢人就说我是她女儿，我在拍戏，现在坏人太多，指不定谁以为咱家多有钱，把她绑了去。” 　　“那我可拦不住！你妈手机里存了几十张你的剧照，在菜市场逢人就推荐你那个电视，让他们都看，给你增加点收视率。她跟人家说自己是你妈，人家还不信呢，以为她找借口讲价。不过楼上小王今天特意上家里来，说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还说她家小丽可想看那个电视剧了，要不是怕影响学习，肯定让孩子跟她一起看。” 　　说得林香都不好意思了，捂着嘴偷笑。 　　母亲走进来，在她柜子里一阵翻。 　　“妈你找什么？” 　　“找你以前的艺术照。就是你高考完，来这边之前，我和你爸爸带你去照的那套，哎哟，那个时候最漂亮，好纯好有灵气哦，找出来我拿去多洗几张，你签好名，我好送给他们。” 　　“啊？送给谁啊？”林香被母亲这操作给惊着了，赶紧走到她跟前。 　　“一起跳广场舞的那些撒。李月明，王大姐，小赵她们，好多人呢，不过吴春华不给，我看不惯她，骚兮兮的，一天跟郑老头眉来眼去，还喜欢和我对着干！我讲跳《最炫民族风》，她非要跳《我不是小三》，那是撒子歌嘛，老子疯球了跳那个，难听死了！” 　　林香忍不住笑出声，被母亲一瞪，“笑撒子笑？快找出来明天拿去洗，个个都催呢。” 　　这么丢脸的事林香做不出来，她不找母亲自己找，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拿着相册出去，马上又倒回来。 　　“我再警告你一遍，到哪点都要自爱，不准乱来！” 　　“晓得了晓得了！” 　　林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过一会儿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座机号码打来的。 　　“妈妈，我跟妹妹今晚在爷爷奶奶这住，不回来啦！”林小南声音听起来很高兴，看来跟叶家人相处得很好。 　　林香心里不是滋味，深吸一口气，问：“他们对你好吗？” 　　“好！特别好！爷爷奶奶可喜欢我了，还有姑姑，姑姑给我买了好多玩具和零食，不过爸爸不许我吃。不知道为什么，他心情不太好，可能跟爷爷奶奶吵架了吧。” 　　“他们……他们有跟你说什么吗？” 　　“有啊，让我乖乖的，给妹妹做好榜样。管家叔叔还教我一些……”林小南努力回想那个生涩词汇，“嗯……一些……一些礼仪！说要做个有教养的孩子。妈妈，教养是什么？” 　　林香一时也解释不清：“你跟着叔叔好好学就是了。他们还说什么了吗？” 　　林小南歪着脑袋想：“还说什么结婚啊娶老婆什么的，对了！奶奶说我长大以后，不许跟女演员结婚，说女演员不好。妈妈，你在拍戏，是不是女演员呀？” 　　真是欺负人。林香气得手抖，深呼吸平复情绪。 　　“妈妈是女演员。可谁说妈妈不好了？” 　　“那奶奶为什么——” 　　林香冷笑：“你奶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脑子也不太好使，糊涂了，别听她瞎说。还有，明天一早舅舅过去接你们回来。” 　　孩子很失望：“啊？可是我还想在这多玩会儿，明天晚上再回来好不好？” 　　林香一秒钟都不想让他们在那多待，戚婉英给孩子灌输这些想法，摆明了故意膈应她。 　　可又不能跟叶家硬着来，他们不争抚养权，已经是最大让步了。 　　“不行，明早回来。”林香态度很坚定。 　　孩子悻悻跟她说再见，语气失落得很。 　　电话已经挂断，林香盯着黑色屏幕发愣，没一会儿屏幕又亮起来，经纪人丁同打来电话，说综艺节目《今晚八点舞台见》邀请嘉宾定下来了，暂定她参加第三期。 　　算一下日子，节目开播那阵儿，宫斗剧差不多能播到一半，到时候趁早剧有热度，她再上节目表现一番，爆红不敢想，但肯定能多吸引点观众眼球。 　　“对了，时代广场那个超大广告屏，买一个滚动表白多少钱啊？”林香问。 　　“反正不便宜，我找人问问。怎么，你想上啊？” 　　“嗯。我是这么想的，节目播出第二天，就在大厦广告屏上给我弄个滚动表白，造造势嘛。” 　　“要不韩总怎么说你精呢？你还挺会搞策划的。” 　　“除了表白，再约一波通稿，主要突出我作为非科班女演员的不容易，励志一点，正能量一点。” 　　“哎哟嘿，咱俩想一块儿去了。” 　　这事交给丁同去办，林香放心地挂断电话。 　　裕明集团总部就在时代广场那，戚婉英和叶裕明的办公地也在那里。 　　膈应人谁不会啊？到时候她的名字在大厦广告屏上刷屏闪动，想想都带感。 　　林香没想到的是，宫斗剧播出第一天，她就上热搜了。 　　林香作为新人新面孔，被韩子青在微博上@，还配了几张两人在片场的合照。 　　她猜到这个热搜是买的，可是紧接着，一年前她在片场被金娜扇耳光的视频又出现在微博上，#林香金娜#话题快速挤到热搜第三。 第48章 今天虐男主了吗2 　　旧事重提，现在剧开播了, 有热度, 话题讨论度比以前多了很多, 很快就传开。 　　陆海打电话问林香, 她把来龙去脉说清楚，陆海让她别急。没多久热搜被撤, 其他论坛的帖子也是开一个封一个。 　　一晚上没睡, 林香深思熟虑过后, 决定搬家。 　　剧播出带来的热度会让更多人认识她和她的家人，这套房子在老城区, 位置环境都不太好，有时还挺乱，她不放心, 怕威胁到母亲和孩子安全。 　　早上八点过，林香就让林远平去接孩子，没想到叶家已经派人送回来了。 　　“奶奶不让我们这么早回来，可爸爸说妈妈让什么时候送回来就什么时候送回来。”林小南抱着叶芊买的玩具说道。 　　林香没接腔, 拦着要去店里的林远平。 　　“哥，你今天先别过去了，有更重要的事得处理。” 　　“撒子事？” 　　林香带孩子回屋，又把母亲, 周姨和小月叫来客厅。 　　“你到底要做撒子哦？”林远平问。 　　林香让大家都坐下, 一一倒茶, 然后自己也坐下, 轻描淡写从嘴里蹦出俩字儿：“开会。” 　　“开撒子会哦？你是不是演戏演疯了？”姜红丽满腹疑惑。 　　林香理理头发，三两下扎成高高的马尾。她脸小，又白，配上高马尾，青春俏丽，跟长发披肩又是不同的气质，清爽干练了几分。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剧播到后面，认识我的人越来越多，狗仔可能会跑这蹲点，坏人也可能会咱们下手，所以这里不能住了，咱们得搬，尽快搬。” 　　接着，她给每个人安排下今天的任务。林远平找房子，母亲带孩子，周姨小月收拾东西，尽量在明晚之前就从这里搬走。 　　林香安排完拎包出去，楼道里高跟鞋踩出嗒嗒嗒的清脆声响。 　　姜红丽伸着脖子望向客厅大门：“她咋个了？一早上跟打鸡血一样。” 　　“怕是又遭叶家刺激了。”林远平说。 　　“香香姐是第二春来了！我看她跟新男朋友处得可开心了。”小月私心想她跟叶繁和好，可见她跟叶繁分了又过得那么幸福，也替她高兴。 　　周姨属于保守派，还是觉得应该跟“原配”在一起，摇摇头，“这男的什么路数咱都不清楚，别是个骗子。还是叶先生好些，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姜红丽也跟着叹气，“不晓得她咋个想的，小叶都回头了，她还不依不饶。”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说了林香几句，转头闷闷收拾东西。 　　隔天下午就找来搬家公司，搬进了林远平在市区租的一套房子。 　　新小区环境安全，在京州虽然不算一等一的高级公寓，也比以前那里好很多。 　　室内面积大了些，客房多出一间，小月不用和周姨挤在一个屋子睡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贵得姜红丽听见房租急得想退房。 　　“林香就看中这间，非要我租，你退撒子嘛，她楞个忙，不要给她找麻烦了。”林远平劝道。 　　“不行不行！太贵了，我不花这个冤枉钱！” 　　“又不要你出钱，我和林香两个担。她还不想要我跟她担，我咋个能应她？你放心住就是了，钱我们出。” 　　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母亲。 　　房子是林远平找的，他负责选地方，发视频给林香看，林香空闲的时候跟他商量。 　　综艺《今晚八点舞台见》已经开始录了，林香了解了赛制，昨天跟对戏男星拿到剧本，都开始排了，男星家里长辈去世，她这组缺搭档，导演临时调整分组，把钟灵分过来跟她搭戏。 　　她和钟灵都在那部宫斗剧中出演配角，钟灵戏份比她少些。 　　除了钟灵，这回在节目组又遇到一位老朋友，造型师晓莉。 　　钟灵这人心气高傲，以前就看不惯林香，对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也不怎么样，晓莉不喜欢她，跟林香倒亲近许多。 　　关系好，晓莉给林香化妆做造型时私心就更用心些，精益求精。钟灵凡事都爱比较，自认外貌不输林香，可每次造型出来，夸林香的人都比夸她的多，心里愈加不平衡。 　　这天排练完，节目组聚餐，所有参赛演员都去了，林香胃不舒服，可也不好意思搞特殊，强忍着去了。 　　丁同给她找了个助理，农村姑娘，叫余芳，中专毕业就来京州打工了，今年才十八，年纪小归小，倒是很能吃苦耐劳。 　　吃完余芳买来的胃药，林香稍微舒服了些，大家谈笑，她就默默听着，偶尔附和几句讨喜的话，不抢风头不显摆，仍旧是讨人喜欢的性子。 　　钟灵见她得人心，更加视她为眼中钉，阴阳怪气讽刺她，她笑笑只当听不懂，谁大度谁小气一看便知。 　　吃到一半场务过来，说赞助商他们在隔壁包间，让大家过去敬敬酒，交际一下。 　　林香最烦这出，又没办法，还是跟着去了。 　　进去就愣住。 　　“这位是叶总，林叶传媒CEO，青年才俊啊青年才俊，是不是？”导演笑眯眯介绍，新来的财神爷财大气粗，赞助费直接翻倍，怎么都得好好捧着。 　　他不捧人家也看得出来，这位爷就算不当老板，跑演艺圈也能混开。 　　这么个有钱有颜的主，女人们见了心都痒痒，敬酒敬到叶繁那，一个塞一个娇嗲谄媚，唯独林香，别说叶繁了，在场谁的酒也没敬。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桌叶繁是主场，谁都是来捧他的。 　　钟灵知道以前她跟叶繁闹过不愉快，叶繁还跟业内打过招呼封杀她，这会儿看他俩互相冷脸的样子，故意挑事。 　　“林香，人叶总可是咱们节目的赞助商，你也敬一杯表示一下嘛，别总端着架子了。” 　　钟灵仗着自己有后台，不怕得罪人，对林香更是排挤得明显。 　　她不知道，陆海也是节目赞助商之一，但他和林香的关系，台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毕竟是黑幕，哪能当好事到处宣传。 　　这话林香听得好笑。叶繁成天追着她求和，她就是要摆架子怎么着？不仅要摆，还要大张旗鼓当着大家的面摆。 　　“林香胃疼，今天就算了吧，改天补上。”导演笑容满面做起和事佬。 　　林香是陆海安排进来的，这事儿他知道。叶繁惹不起，陆海也惹不起，俩大佬，得罪谁都没好下场。 　　钟灵却揪着不放：“刚才不是吃药了么？我看她没什么不舒服的呀。酒都不敬一杯，也太不给叶总面子。” 　　林香眼皮子动了动，往对面一扫，看着叶繁那张俊秀清冷的脸，端着空酒杯起身。 　　都以为她要去给叶繁敬酒，谁知她走到钟灵跟前，停住，拿起酒瓶往酒杯里倒，倒得满满当当，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搭在钟灵椅背上，低头笑眯眯看着她，“不喝酒就是不给叶总面子呀？” 　　钟灵不知道林香这是演哪出，可林香平常和气惯了，以往自己怎么阴阳怪气讽刺她都忍着，现在看这架势，是想跟自己硬刚。 　　平时被自己欺压的人，忽然开始反抗，钟灵气一下就上来了，跟她较起劲。 　　“难道不是么？叶总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敬个酒有什么不应该？不敬酒当然是不给面子了。” 　　林香抬头，眼睛望向叶繁，嫣然一笑，手里的杯子放到钟灵面前。 　　“叶总来这儿，就是给你们面子。我来这儿，就是给他面子。这么喜欢敬酒，不如你替我敬了吧？” 　　一出好戏。大家吃瓜看热闹的眼神齐聚两人身上。 　　导演哪还有心看热闹，急得手心直冒汗，什么叫“来就是给他面子”？再是有陆海撑腰，也不能这么嚣张，叶繁是她得罪得起的？ 　　“算了算了，你俩都少说两句，林香，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吧。”导演怕她再语不惊人死不休，赶紧撵她走。 　　“回去干嘛？我等着看咱们敬酒小能手帮我敬酒呢。”林香杵在钟灵跟前不动。 　　钟灵气得快炸了，看一眼叶繁，人家气定神闲坐那，竟然一点不生气。 　　看来还是火烧得不够啊，得再添点油加点醋。 　　“香香。”钟灵脸色秒变，笑嘻嘻的，称呼都亲昵起来，“都知道你跟叶总有过节，哎呀你也是，对谁都好，又体贴又周到，偏偏不拿叶总当回事。别说你们以前有什么关系，就算没关系，人家叶总堂堂一个男人，面子都被你抹地了，传出去还怎么抬头？” 　　林香回她一笑，“我看叶总脖子好好的，怎么抬不起头？” 　　看看表，时间有些晚了，回家陪孩子是正事，林香没工夫继续跟她在这耗。 　　回座位拎起包，扭着腰走出去。 　　背后一桌人拿什么眼光盯着她，她清楚得很。 　　叶繁能拿她怎么着？显然不能。 　　今天就是要趁这个机会，让别人知道，她林香不是什么烂鱼臭虾都能欺负的。 　　包间门一关上，导演就端杯子过去，给叶繁敬酒。 　　过一会儿这帮演员回自己包间，导演才跟这桌老板们解释。 　　“那个林香攀上陆氏集团陆总了，女人嘛，难免明争暗斗比来比去，一得意就容易忘形，叶总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叶繁不作声，脸色比刚才暗了几分。 　　旁边另一赞助商笑道：“老陆换女人速度够快啊，艹，这妞儿腿漂亮，我也喜欢。行了行了，小姑娘不懂规矩，放她一马，喝酒吧。” 　　酒过三巡，叶繁醉了七分，司机开车送他回家，半道上听见他让调头，往老城区开。 　　开到林香家楼下，叶繁下车，不让司机跟着，扶着楼梯栏杆摇摇晃晃上楼。 　　敲了会儿门没人应。这才几点，不可能都睡了，肯定是林香故意不让给他开门。 　　上回半夜喝醉过来，被林香关在门外，还泼一身凉水，姜红丽知道后心里过意不去，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推开门，里面一片黑漆漆。 　　开灯，亮光晃眼睛。 　　叶繁眯着眼环顾四周，东西少了大半，看样子是搬家了。 　　他走进去，挨个房间找，谁也找不到。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一片寂静。 　　他把客厅大门关上，又关了灯，坐到沙发上，闭着眼，陷入混沌的梦境。 　　至少梦里，林香还爱他。 第49章 男主今天惨吗1 　　半夜, 叶繁被冻醒。摸黑走到原来林香的房间。 　　床铺还没换，被子也还在。他倒在床上, 一闭眼又睡着。 　　清早被嗒嗒嗒的高跟鞋踩地声吵醒，睁眼就看见林香站在门口。 　　一身黑色束腰大衣, 乌发绾成偏低的髻, 酒红围巾裹在脖子上, 脸扑了粉, 唇涂成暗红，冷艳得甚至有些不像她。 　　叶繁以为自己酒没醒, 揉揉眼睛, 下床朝林香走去。 　　推门而进就看见他躺在床上, 林香也是一愣。等他往自己这边走, 她低头绕开，在梳妆台的柜子里翻来找去。 　　叶繁靠在旁边墙上，摸出一根烟，点燃抽几口，见她又去衣柜那找，问道：“你找什么？” 　　很久以前的旧手机。林香必须得找出来。但她没搭腔, 头都没回过去看他一下。 　　“哎呀……”林香轻呼, 发髻被柜门上的小挂钩挂住了, 怎么弄也弄不开。 　　叶繁扔掉烟, 迈开腿走过去, 抬手捻着被勾住的那缕发丝, 轻轻拨出来。 　　“谢谢。”林香侧着脸, 没看他，红唇轻启，吐出一句淡得不能再淡的道谢。 　　“林香。”他握住她手腕，把已经走开两步的她又拉了回来，再往后一带，她就撞进自己怀里。 　　转身将她堵在墙上，高大的身躯贴近，英俊却疲惫的脸低下来，深眸凝望着她。 　　淡淡的脂粉香气。他竟意外地很喜欢闻。凑近她的脸，被她推开，不得不握住两只纤细的手腕按在墙上。 　　白腻软滑的手上涂了殷红的甲油，像暗夜里肆意生长的玫瑰，催情而上瘾。 　　“我想你。”思来想去，却只说出这么一句干瘪的情话。 　　可是是真心的啊。真的好想她。 　　“你先放手。”林香抬眼迎上那炙热的目光，轻声道。 　　双手重获自由。她抬起手，捧着他的脸，殷红的指甲轻轻在他侧脸剐蹭。 　　“痒么？”林香笑问，唇红齿白，冷艳中透着娇俏。 　　叶繁手肘撑在墙上，定定望着她，不说话。 　　她看他面容颤了一下，知道是痒的。 　　痒就对了。 　　然后该心痒了。 　　“我想吃东二街拐角那家串串，你知道的，以前我最喜欢吃他家。中午我想吃那个。嗯……晚饭想吃新安街那家生煎。不要吴彬去买，得你亲自买的我才吃。” 　　说完林香媚眼如丝笑一下，推开他，拎起梳妆台上的包走出去。 　　回台里准备排练，导演找她和钟灵谈话，让她们撇开个人恩怨，好好录节目。她作出一脸温婉大气，表示愿意不计前嫌。 　　钟灵可没这定力，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死活不肯再跟林香一组。没法子，导演又重新排搭档，换另一个男演员和林香搭戏。 　　中午抽空吃饭，助理余芳拎着一个袋子进后台找林香，袋子里全是打包好的饭盒。 　　“姐，有个叶先生专门给你送来的。”余芳替她打开饭盒，香气扑鼻而来，“哇，串串耶！” 　　余芳跟她是老乡，喜好的口味也差不多，看见家乡美食立马馋得两眼放光。 　　林香闻着那香气，是很诱人，可眼都没抬一下，“你都拿去吃吧？” 　　“啊？姐你不吃吗？别减肥了——” 　　“我跟男朋友出去吃。” 　　林香笑了笑，往外走时又回头说：“晚上叶先生再送吃的过来，就跟他说我和陆先生已经吃过了，明天不用再送。” 　　余芳愣愣看着她背影，不知道这是什么用意。 　　到了下午六点，叶先生果然又来送晚餐，余芳红着脸不敢看他，心脏狂跳，支支吾吾专属林香的那番话，末了偷偷瞥一眼，被他阴郁森冷的面孔吓到。 　　“林香姐她不、不是故意——”余芳话没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吃的放在那里，没拿回去。 　　余芳打开，生煎还冒着热气，又盖上盖子，打电话问林香到底吃不吃，林香让她吃，说吃不完就跟大家一块儿吃。 　　录完今天的内容，林香回家泡澡放松，躺浴缸里发了条朋友圈。 　　【想吃生巧。】 　　其实哪里想吃，不过就是心血来潮，看看陆海和叶繁谁先送到。 　　叶繁电话打来时，她故意不接。铃声结束，微信立马弹出一条消息，说生巧买好了，问她在哪。 　　她没回，等陆海发来信息说正往她这来时，才把地址发给叶繁。 　　然后慢悠悠冲干净身体，吹干头发，换上衣服出门。 　　夜风冷飕飕的，林香又把围巾围了个圈，搓了搓手。 　　陆海的车停到路边，降下车窗，隔空叫她上车。她摇摇头，让陆海下来，两只手放进他两个手心，抬头冲他甜笑。 　　“手冰凉还不上车。”陆海心疼，握紧她的手，送到嘴边呼气暖了暖，又带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路灯下，两个人笑脸相对，影子成双。 　　林香踮起脚，目光高过陆海肩头，正好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阿斯顿马丁停在前面。 　　她知道车里的人，也在看着她。不，是他们。 　　她仰起脸，粉红软嫩的唇轻轻印在陆海的唇上。 　　脑子里却是多年前，叶繁和江芸祺在车里拥吻的画面。 　　她把眼睛闭上，感受着唇上的温热，心里却是空旷的，就像置身荒野，望不见归途。 　　“冷？”陆海发现她身子在轻颤，双臂将她圈紧。 　　林香说不出为什么颤，好像也不是因为冷。 　　可她点点头：“回去吧，早点休息，我上去了。” 　　陆海松开她，打开车门拿出一个礼盒。 　　日本手信。很著名的一种生巧。 　　林香拎着礼盒往回走，快到楼道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心里倒数。 　　三。 　　二。 　　一…… 　　“林香。”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声线沙哑，带着很深的疲倦。 　　她不回头，腕子被握住。 　　“这样有意思么，吊着我又撩他？”叶繁挡住前路，把林香逼到墙角。 　　林香也不逃，盯了他几秒，笑问：“怎么没意思？多有意思啊。没意思你以前干嘛吊着我又撩江芸祺？” 　　她抬起双手，搭在他肩上，侧着头笑意丛生。 　　“养备胎的感觉就是好啊，随便撩一下人家就上赶着过来犯贱了。叶繁你知道么？以前我以为，让你觉得我很贱，很不值得，对你就是一种报复。太傻了。后来我才明白，报复你的方式，不是作践自己，是作践你。即便这样被我作践，你还是想跟我睡，对不对？” 　　她扯住叶繁的领带，把玩着领带尾端，满眼风情。 　　叶繁打横抱起她回车里，她摇摇头，不肯在车上，让他往老城区那开。 　　回到旧房子，进门就抱在一起，一路吻到林香房间。 　　伏在他身上，林香解开领带，抓起他两个手腕，将领带绑了上去。 　　“我不管，你绑我一次，我也要绑回去才算完。” 　　她想闹只能陪她闹，叶繁忍着渴等她绑完，她双手从下面缓缓移到肩上，轻轻一推，将他推倒。 　　却没继续动作，媚眼变冷，眸光寒意四射，从床上下来，走到客厅拿扔在地上的包，再回来，慢条斯理从包里拿出钱夹，抽出现金和银行卡，一张一张往叶繁脸上甩。 　　“脸疼么？”她坐在床沿，微微俯身问道。 　　英俊的脸上神色复杂，眉宇透着冰冷，幽深的目光望过来，痛苦又不解。 　　“林香，你非要这样？” 　　“对啊，我这人最小气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折磨我你就开心了？” 　　“我开不开心不重要，反正你不开心就好。” 　　林香把领带解开，起身想走，被他拉回床上。 　　“还想怎么报复？你接着来。别走。”他从背后抱住她，哀求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轻颤。 　　怎么都好。只要她别走。 　　“没了。不想了。没意思。林小南出车祸你没管，我也不能找人把你给撞了。我生两个孩子在鬼门关里走两遭，也没法让你怀孕试试这滋味。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知道，爱而不得是什么滋味。” 　　掰不开他的手，林香只能坐在床沿，任由他紧紧搂着。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也是这样，从后面搂着你。不让你走，不让你回去找江芸祺。你觉得自己现在很难受，那有没有想过，当时我有多难受？大年初一，我在你家门口磕头，磕破了也没能让你心软，没能让你跟我去医院看看林小南。我说我怀的孩子是厉骁的，你就信了，这么久没来看过我们一眼。生林小北的时候，握着我的手让我加油的人是厉骁。那会儿你在哪呢？在陪江芸祺吧。你会对她愧疚，可你有没有一刻觉得愧对于我呢？哪怕一丁点？” 　　她抬手往后伸，摸到他的脸，轻轻抚着，闭上眼睛，眼角滚出泪珠。 　　“怎么原谅？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原谅你呢？认识你以后，我就像被扔进一个无底洞，不断坠落，看不到底，望不到头，只有永无止境的痛和绝望。叶繁，我们今天，好好跟彼此道个别吧。我先来。” 　　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终于松动，她扯开，站起来。 　　灯光照得她面色寡淡苍白。 　　“再见，叶繁。”她笑了笑。 　　叶繁盯着这张笑脸，恍惚间竟然看到了十八岁那年的她。 　　最爱的姑娘十八岁那年，没爱上他以前，笑得最快乐。 第50章 男主今天惨吗2 　　那句“再见”哽咽在喉, 叶繁张不开口。 　　林香双手揣进衣兜里，靠在门边等了很久，没等到他的道别。 　　巴掌大的脸上没有表情, 清清冷冷。半晌, 转身迈开脚步，高跟鞋穿着疼脚，疼得泪在眼眶里打转。 　　风很大, 她用围巾挡住半边脸，没一会儿围巾就被眼泪打湿, 冷风一吹, 冷冰冰的, 贴在脸上更难受。 　　林小南还没睡, 趴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回来了, 问道：“妈妈, 爸爸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爸爸有自己的家。”她把孩子抱回床上。 　　“可是我们在阳台上看到你和爸爸了, 爸爸把你抱进车里。外婆还说你们明天会一起回来呢。” 　　林香铺开被子，没听见这话似的, 催促孩子睡觉。 　　孩子缠着她讲故事, 听到一半睡着了, 她关上灯，听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 难以入眠。 　　半夜孩子迷迷糊糊喊爸爸, 她尖着耳朵听梦话, 只听他叫了好几声爸爸，其他什么也没说。 　　林香彻底睡不着了，心里沉甸甸的，捱到天亮。 　　又忙了一阵子，剧里瑜妃已经被打入冷宫，林香一场极具爆发力的哭戏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紧接着综艺播出，她在节目里的表现可圈可点，最终晋级。 　　林香不知道，是她真的演得好，还是陆海的钱给得到位，她陷入了新的迷茫，看什么都觉得不真实。 　　陆海笑她，一路走得泰顺了才会这样。 　　“晚上陪我去个饭局。”陆海打着方向盘，扭头看她一眼。 　　这是陆海第一次提出带她出席公众场合。出发前余芳给她装了一杯醒酒汤。 　　“很解酒的，喝酒难受了你就多喝点这个。”余芳装了满满一保温杯。 　　林香笑笑：“又不是酒鬼，哪能喝那么多酒。” 　　没想到的是，还真喝了挺多。 　　一桌的老板，都拿他和陆海打趣，有人叫她嫂子，有人叫她弟妹。 　　叫她弟妹的是个外省老板，叫严凯，据说在南方势力很大，到京州来，陆海都要敬他三分。 　　严凯变着法子劝她酒，陆海帮林香挡了几杯，严凯不乐意了，脸色难看起来。 　　“我远道而来，弟妹这点薄面都不给么？” 　　林香看看陆海，见他正为难，索性站起来，连敬严凯两杯。 　　陆海拉了拉她，不让她再喝第三杯，严凯似笑非笑看着他俩，林香甩开陆海的手，强颜欢笑又敬了一杯。 　　烈酒上头，林香很快就晕了，天旋地转的，怕断片儿了给陆海丢脸，赶紧拿出醒酒汤来喝。 　　醒酒汤不知用什么做的，清甜可口，喝下去舒服很多，林香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奇怪的是，脑子不见清醒，身体却越来越热。 　　好在这顿饭没吃多久就散席了，陆海搂着她往外走。 　　其他老板纷纷坐进一辆加长林肯，陆海和她在车外跟大家道别。 　　身子软得厉害，脚下越发支撑不住，陆海将她抱起来，往加长林肯里放。 　　林香眼睛半睁半合，意识模糊了大半，却知道自己被送进车里，心狠狠揪起来——醒酒汤有问题！ 　　浑身虚软发热的感觉，似曾相识！ 　　车里开着灯，灯光下，每一张男人的脸上，都堆满了淫邪的笑。 　　目光落到林香身上，就像看着新鲜可口的猎物。 　　在缥缈模糊的意识中，林香心里某一处，终于清醒了。 　　陆海是江芸祺的舅舅！ 　　怎么可能……真心喜欢自己？！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骗局。 　　林香艰难地扭头，朝门口望去，陆海就站在那里，她却看不清他的脸。 　　因为眼里全是泪。 　　完了。 　　林香闭上眼睛。什么都完了。 　　很快，她会和江芸祺一样。 　　甚至比江芸祺更惨。这一车里，总共有六个男人。 　　每一个，都非富即贵。就算被玩废，他们也有办法掩人耳目。 　　伤害江芸祺的那四个男人，遭遇车祸惨死。可他们呢？他们会遭报应吗？报应什么时候才来？ 　　车门拉过，像是从林香心上碾过，砰地一声，紧紧关上。 　　她听见有人在砸车窗，可又撑不开眼皮，不知道什么状况。 　　耳边是这些男人的咒骂，有人解开了她大衣，隔着毛衣在她身上乱摸。 　　林香痛苦地扭动，却避不开这双罪恶的手。 　　好恶心…… 　　眼泪不住地往下淌，林香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体温越来越高，身子越来越热…… 　　外面有车不停按喇叭，这辆车似乎开得很快，男人们的骂声更大了。 　　又过了一会儿，猛地刹车，林香滚落在地。 　　“严总，那车把咱们逼停了。” 　　林香听见有人说道。 　　很快，车门被人猛踹好几下，两边都有人踹，一脚接一脚。 　　紧接又是砸车声，像是用棍子砸的，不知道是木棍还是钢棍，一声声听得林香心惊。 　　一阵混乱过后，车门拉开，林香被车上的男人推了出去，掉进一个怀抱里。 　　“艹！”抱她的人狠狠骂道，念出那辆加长林肯的车牌号，“快他妈给老子查！” 　　听见这个声音，林香眼泪比先前还汹涌，一直揪着的心却放下了。 　　“热……难受……”她扭动着身子，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体内啃咬。 　　叶繁垂下眼，额头青筋跳了跳，将她抱进车里，让司机往景兴那边开。 　　她抖得厉害。叶繁紧紧抱着，脸色暗得可怕。 　　“叶繁我热……”林香痛苦嘤咛，抓着他衣袖，强撑开眼皮，满眼雾气。 　　“叶繁……受不了了……” 　　“叶繁……快……快……” 　　林香恢复了些力气，身体的欲望却更加强烈，坐到叶繁身上，颤抖着手去解他领带。 　　越解越紧，怎么也弄不开。 　　叶繁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乱动。 　　司机王叔又踩了脚油门，飞快往景兴开。 　　“少爷，到了。”车子猛地停下来。 　　林香难受得快疯掉，一波又一波的热潮在体内兴风作浪。 　　头一次这么期待被扔在床上。 　　可叶繁抱她进卧室，只是轻轻将她放下，盖上被子。 　　“别走……我……我要……”林香攥着他的手，脸上浮起妖娆的红晕，唇间吐出灼热气息，坐起来，滚烫的身子朝他缠了过去。 　　“不行，林香，不行……”叶繁推开她，又被她缠住，怎么也逃不掉。 　　林香抓住领带，往自己这边扯，俏脸低过去，轻轻含住他的唇。 　　这双唇凉凉的，贴在上面很舒服。 　　她睁开眼，眸子里全是妖冶的媚气。 　　“林香，你被下药了……”叶繁哑着嗓子说。他也忍得很难受。 　　“我知道。” 　　“我们不能——” 　　“怎么不能？” 　　“以前就是你被下药，才会——” 　　“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次算……我买你一晚。” 　　林香终于解开领带，往他眼睛上蒙，被他抽开，眼神里含着薄怒，“你疯了？哪里学的这些——这些歪门邪道？” 　　她以前可不这样。 　　还说要买他一晚？什么胡话！ 　　他不肯蒙眼睛，林香就抓起领带往自己眼睛上蒙，绑起来，什么也看不见，握住他的手放自己身上。 　　“难受死了，你快点。以前伺候你这么多回，今天伺候我一回怎么了？我把眼睛蒙上，眼不见心不烦。” 　　“你！” 　　林香再也忍不住，翻身而上。 　　整个晚上，林香都快叫疯了。 　　不知是药性太强，还是叶繁伺候得太舒服，林香尽兴得几近虚脱，身子解了渴，满足地昏睡过去。 　　做了好长的一个梦。醒来又记不清梦境，躺床上闭着眼想了会儿，什么也想不起，推开抱着自己的人，翻身下床。 　　穿好衣服，发现叶繁醒了，正睁着眼在背后看她。 　　林香从钱包里拿出所有现金，扔床头柜上：“就这些了，拿去买条新领带。” 　　叶繁抓住她胳膊将她拽回床上：“昨晚怎么回事？怎么又被人下药了？” 　　林香扑腾着想起来，两条腿被他压着，别过脸，躲开他含怒的目光。 　　“我看见陆海把你抱进他们车里。林香，你怎么会相信他？他是江芸祺舅舅，你忘了么？” 　　“对！我忘了，我太蠢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是王八蛋，你也好不到哪去！” 　　“知不知道昨天你有多危险？” 　　“知道。谢谢你救我。怎么？又救我一次。咱俩还真是有缘啊，我两次被下药，两次落你手里。” 　　坚硬的目光软了下来，他眉心皱着：“林香，昨晚是你求我的。” 　　趁他松了力，林香一把推开，下床快步走到门口。 　　“就当叫个鸭了。钱你收好。” 　　怕他追过来，加快脚步走出去。 　　上了出租才放下心来，揉揉额头，抻抻胳膊，身子意外的舒服。 　　陆海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林香不清楚，但这件事给了她极大的教训，从今往后对任何人，都不会再掉以轻心。 　　出租车里广播放着早间新闻，林香心里想着事，什么也听不进去。 　　“卧槽，南城金水滩被封了？！”司机忽然说道。 　　隔了会儿林香才反应过来，问：“南城金水滩怎么了？” 　　那是叶馨家开的会所，在京州也有店。 　　“涉黄被封了，没听见新闻里播吗？我看京州也快了！” 第51章 男主今天惨吗3 　　林香从包里找出手机, 想搜新闻, 手机没电关机了。到家充上电, 开机就收到一条短信。 　　昨晚余芳发来的，只有一句话：“林香姐, 对不起。” 　　林香回拨过去, 机械的女声提示她对方不在服务区。应该已经把她拉黑了吧。 　　南城金水滩会所被封这事上了头条, 宗明集团高管被查。叶馨的电话打不通, 林香不由得捏一把汗。犹豫半晌，还是打给了叶繁。 　　“馨姐——” 　　“你别管。该干嘛干嘛, 有人问起来, 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撇清关系。”早上她一走，叶繁就收到大伯家出事的消息。 　　“馨姐现在……有事吗？”林香最担心的是叶馨。 　　那边沉默。 　　林香大概猜到这沉默代表着什么。 　　“有人背后搞鬼。不止他们家，我家这边现在也——你带着孩子好好过，最近先不接他们上我家了，等风头过去再说。” 　　“你们……要是被查到，会很严重吗？”林香心脏跳得极快，不觉慌了神。 　　有些事不好在电话里说，叶繁把电话挂了。 　　南城那边一出事，出租车司机都知道，京州这边也快了, 她自然明白, 叶繁家也正处险境。 　　整整一周, 叶繁都没联系她。 　　这阵子每天心神不宁的, 林香拿到新剧本，却找不到状态。 　　周二晚上，试完镜从片场出来，正要打车回家，叶繁的车开到路口停下。 　　林香坐进副驾驶位。 　　叶繁嘴里叼着烟，打火机却点不燃。 　　“别抽了。”林香看见垃圾槽里一堆烟头，抢过他嘴里那根烟扔掉。 　　“你们家现在——” 　　叶繁薄唇一动，打断她的话：“姜坤余落马了。” 　　“姜坤余？”陌生的名字，林香不认识。 　　“京州市委秘书长。”叶繁抓过林香的包，在里面找到打火机，又从西装外套兜子里摸出烟盒。 　　一听这身份，林香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了，扭头看他，嘴角动了动，还是沉默了。 　　过一会儿听他开口说道：“姜坤余收的那些脏钱纪检委查到了。” 　　林香低头思忖，良久，又听见他叫自己，声音很低，嘶哑着，似乎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 　　“林香。我们家能走到今天，不可能清清白白，所以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也是我们罪有应得。” 　　“你会坐牢吗？” 　　林香望着他，颤声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怕连累？又或者只是对牢狱之灾的恐惧？她不知道。 　　叶繁摇摇头：“我不会。我爸妈可能会。但是我可能……会变成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听到这话，林香心里竟踏实了很多。 　　“总之这阵儿会很忙，不能来看你们了，替我跟孩子道个歉。”他低头，点燃打火机，火光窜起来，照亮那双深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侧面看去，五官更为英俊立体。 　　这样一张脸，笼罩在忧郁的神色中，很难让人不心动。 　　“那你什么时候能过来？”林香从他手里拿回打火机，点燃自己嘴里的烟。 　　沉默许久，叶繁看着她摇了摇头。 　　“说不准。可能很久以后。我们家资金链断了，我爸借了很多高利贷，他要是进去了，这些黑债就得我来还，我不能连累你们。” 　　这么看来，豪门也挺不靠谱的，说倒就倒。林香想着，夹着烟缓缓吐出一口气，盯了叶繁半晌，然后开口：“我片酬不多，但也能——” 　　“林香。”叶繁扔掉烟，扭头看着她，目光比夜风还冷，“我他妈有种，没想着靠女人还债。” 　　“你他妈有病！女人还债怎么了？这时候别跟我搞什么性别歧视，钱不是白给你，搁我这儿也算高利贷，我收的利息比他们还高。等着啊，我先转一笔给你。” 　　林香打开车门要下车，被他攥住不放。 　　“别这样，我不想欠你。”叶繁紧紧抓着她，力道不觉加重，手背上暴起青筋。 　　林香笑了，“你欠我的还少啊？行了，松手，听到没有？” 　　所以不能再欠了。叶繁松开手，抬头看她，眼里多了几分期望：“你能拿出多少？” 　　林香在手机里算了算：“十五万多，我哥那还有些积蓄，估计有三十万出头，我回去跟他说说。” 　　“不够。林香，你能借我的，跟我家欠下的相比，只是杯水车薪。” 　　“那你说要多少？我现在去借！” 　　叶繁动了动唇角，挤出几个字：“两千万。” 　　两千万。林香默默在心里重复这个数目。语无伦次起来：“韩子青应该……丁同也能借一点……晚几天还行么？收债的会不会——” 　　叶繁握住她的手，语气急切：“不能再晚了！你没看新闻吗？裕明集团股票已经跌停，我爸妈被警方带走，债主是道上的，明天中午之前还不上，我这条胳膊就没了……” 　　“那你跑啊！还等什么？！”林香急得哭出来，手背抹着泪，妆都抹花了。 　　“我怎么跑？我跑了你们怎么办？你以为你们没被盯上？你家地址和你全家的手机号他们都有！林小南在哪个幼儿园读几班他们都知道！林香……我已经……已经连累你们了……” 　　叶繁伏在方向盘上，低声呜咽，像草原夜里哀嚎的狼。 　　“两千万……两千万……”林香失了神，整个身体控制不住颤抖，忽然觉得好冷好冷。 　　半晌，叶繁抬起头，重新握住她的手。 　　“有一个法子，应该能借到这么多钱。” 　　话音刚落，林香立马问：“什么？” 　　叶繁目不转睛看着她，眼神哀伤而无奈：“厉骁。你去找厉骁。” 　　林香不解。 　　“厉骁？” 　　叶繁点点头，“对。他不是一直……一直惦记着你么？他家事业现在如日中天，拿出两千万太简单了。你去找他，他肯定会给你两千万的！” 　　林香眼里的光像是燃尽了的蜡烛，黯淡下去，寒从胆边生。 　　“凭什么我去找他，他就会给我两千万？”她不是不懂，只是不信。 　　不信叶繁真的想让她这么做。 　　“他以前给你下药，不就是想睡你么？林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咱们都别装什么清高了。你陪他睡，他肯定会给你钱，然后我把债先还上，大家都安全了，你说是不是？” 　　林香心口忽然像是压下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喉咙也像被堵住，什么也说不出。 　　过了好一会儿，她攥紧双拳，指甲陷进手心，麻木得感觉不到疼。 　　“是。大家都安全了。然后呢？我跟厉骁睡过了，然后怎么办？继续跟他，还是回来跟你？” 　　叶繁咧嘴，笑容狭促：“我当然想你回来。可这是你的自由。你帮我还上两千万，这份大恩大德已经——” 　　“够了。别说了……”林香闭了闭眼，深呼吸，“叶繁，你是认真的吗？” 　　她看着他，企图从这张英俊非凡的脸上，找到一丁点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一丁点也没有。 　　这张脸上除了落寞，就是恐惧。 　　叶繁也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香，我是认真的。人被逼到绝路，真的会变，我变了，你就当可怜我，行么？我真没办法了……可你不同。你是女人，你有优势，只要陪他睡一晚，两千万就有了！他要是高兴，没准儿还能给你更多。他要是对你还有旧情，包你个三五年，你就赚大发了！” 　　啪！ 　　林香狠狠一巴掌往他脸上甩去。 　　他侧着头，吸一口气，又转过另一边脸来，笑容狰狞。 　　“这边儿也一块儿打了吧，林香，我求求你……救救我行么？只有你能帮我了，以前那些朋友，知道我家出事后，谁也联系不上，我那几个公司今天都被查了，我家所有房产都被封了，卖不出去，只有你能……只有你能——” 　　“别说了！”林香尖叫，抽出被他攥住的手，捂着耳朵不住地摇头。 　　仿佛耳朵捂住了，就听不到哭声了。 　　听不到他的，也听不到自己的。 　　很久很久，林香颤抖着放下双手，扭头，用那双盛满热泪的眼睛，最后一次看向叶繁。 　　“我去找厉骁。但是那两千万，不是为了你，是为我自己，我的孩子，我的家人，为我们买一个平安，也为我们跟你，买一个了断。” 　　夜风里，林香纤瘦的身影像是一株随风摇曳的花，脆弱，却坚韧。 　　背影越来越小，渐渐消失。车里的人望着前方，瞳孔涣散。 　　叶繁掏出手机，拨通厉骁的号码。 　　自从他们闹掰，这么些年，他还是头一次，主动联系厉骁。 　　前几个都没有打通，不知道是不是被拉黑了。 　　等了会儿，又打，这回通了。 　　“你他妈大半夜找老子干嘛？”厉骁有些醉，被人扶进车里，刚睡着就被铃声吵醒。 　　“林香待会来找你借钱。你先借她，这钱算我头上。这事儿别跟她说。”叶繁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副驾驶位上，启动车子，轰油门向前方开去。 　　这是他爱她的方式，她永远不必知道，他永远不会解释。 第52章 男主惨中带绿 　　从叶繁车上离开, 林香漫无目的走了很长一段路，脚疼得再也走不动了才停下, 坐在路边长椅上。 　　天空黑蒙蒙的，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初冬雾气凝霜, 寒风吹过, 露在外面的皮肤刀刮似的疼。 　　给厉骁打了很多电话, 通了，都没人接，后来又占线。林香放下手机, 嘴往交握的双手上呵气，双脚轻轻剁着, 还是冻得发僵。 　　手机静音的, 厉骁的名字在屏幕上闪起来。 　　接通后厉骁问她怎么了, 她一手握着手机，捂着嘴哭了。 　　厉骁一下就慌了：“艹，谁欺负你了？老子砍死他！” 　　“你在哪？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二十分钟后，厉骁车开到路边，林香还在哭, 妆全都花了。 　　“祖宗啊, 咱有事儿说事儿, 别哭了成不？你一哭老子就想砍人。”厉骁问了半晌, 什么也问不出, 干脆直接上手把她抱进车里。 　　林香抽噎着，断断续续说：“你还……你还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厉骁捂着她冰冷的手，笑问：“那你呢？还想跟我在一起么？” 　　林香不看他，低眉垂眼挪开脸：“都行，看你。但是我这边出了点事儿，需要用钱，挺急的，你能不能借我？” 　　“多少？”厉骁明知故问。 　　“两千万。”林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厉骁沉默了会儿，笑了：“我当是多少啊，两千万，行，我开张支票给你。” 　　林香猛地抬头，攥着他衣袖，生怕他反悔：“能尽快么？最好明天一早……” 　　“好。” 　　“在车里还是回去？” 　　林香问着，手伸到大衣领口，开始解纽扣。 　　解开一颗停下来，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算了，回去做吧，我妆都花了，难看死了。” 　　厉骁脸上看不出喜怒，回到驾驶位，把车开走。 　　两人许久没说话，半路上厉骁忽然问：“能告诉我，这钱借来——” 　　“我家欠了高利贷。”她赶紧说，然后紧闭着唇，一副不想再开口的样子。 　　到这会儿还在替叶繁扛着，厉骁眉间阴郁，心里不是滋味。 　　叶繁想逼她撇清关系，对他死心，才让她跑自己这借钱。其实叶家欠下的，两千万哪里够还，这个烂借口只能骗骗林香这种傻女人。 　　开到一家便利店，厉骁下去买洗漱用品，回来时看到林香在车里打电话。 　　他站在车边，可她说得太投入，压根没看见。 　　她告诉电话那头的人，自己在厉骁车上，问他后不后悔，又补了一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用想都知道，叶繁肯定告诉她不后悔。 　　林香又哭了，哭得厉骁心都揪起来，满腔怒火找不到地方发泄。 　　打开车门，林香才发现他回来了，赶紧挂断电话，眼神发怯，抽抽搭搭解释，他挥挥手，什么也没说，把车开走。 　　平时不跟父母住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独居，但厉骁没带她去别的房子，也没去酒店，而是回自己每天住的那里。 　　林香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见厉骁坐沙发上抽烟，走过去站他跟前，正要解开浴巾，被他拦住。 　　“干嘛呢这是？”他摁掉烟头，站起来。 　　“不做吗？”林香搂着胳膊，声音微颤。 　　厉骁摸摸她湿漉漉搭在肩头的黑发，给她拢到背后。 　　“头发这么湿，怎么做？”说着去浴室拿来吹风机，拍拍腿，示意她坐在自己腿上。 　　给她吹完头发，恶作剧似的在她头上一通乱揉，然后抱紧她，用冒出浅浅胡茬的下巴在她颈窝蹭着。 　　“想好了？”他轻声问。 　　“嗯……”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林香还是颤着身，心里一团乱麻。 　　厉骁亲亲她耳垂，把她放去床上，自己去洗澡。 　　回来见她还是刚才那姿势躺着，双眼紧闭，眉心微蹙。上床躺她边上，捏捏她的脸。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他妈怎么跟受刑一样？” 　　林香睁眼看见他一脸痞笑，睫毛颤了颤，搂住他脖子，逼自己笑得自然些，看了他一会儿，仰头欲吻，他伸手覆在她唇上，吻了吻她额头。 　　“你要不愿意，今天就算了。你这样子，笑比哭还难看，合着我跟强j犯似的。做就图个舒服，可看你这样我就不舒服。” 　　林香抹掉眼角的泪，扯开浴巾，身子全露了出来，贴在他身上。 　　滚烫的唇落到林香颈窝，一点点往下挪，停在锁骨那里。 　　林香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身上空了，厉骁坐在旁边，正在点烟，顺手抓过被子给她盖上。 　　“不要吗？”林香问。 　　厉骁默默抽烟，吞云吐雾。 　　平日眉眼里那分戾气化为一片阴冷。 　　“今天算了。”抽完，扔掉烟头，厉骁起身走开。 　　林香穿好衣服出去，看见他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灯也不开，烟头火星子在黑暗中闪烁。 　　把灯打开，林香找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可乐。 　　“饿了？”厉骁走过来，靠在门边问。 　　林香笑笑，声音很小：“胃有点疼。” 　　中午没胃口，只吃了一点点东西，现在饿得胃疼。 　　“等着啊。”厉骁套上大衣，换鞋出门。 　　林香追过去，跟在他后面，他顿住脚步，抓起她的手放自己衣兜里，跨进电梯。 　　“买什么啊？”林香小心翼翼看着他。 　　“想吃什么？”厉骁扭头问。 　　“随便，吃一点就行……” 　　“艹。” 　　他骂了一声。最烦她这样。可怜巴巴的，想艹不忍心，不艹憋得慌。 　　“不许哭！”第一次凶她。这一凶，不知道是吓着她了，还是她胃疼难受，哭得更厉害，还不出声，撇着嘴默默流泪，见她这样，厉骁心疼又烦躁。 　　“你们搁我这儿演偶像剧呢？妈的一个比一个深情。” 　　“啊？” 　　林香不懂他的话。 　　“行行行别哭了，惨兮兮的，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厉骁拽着她出电梯。 　　不想太麻烦，上车前林香拦住他。 　　“外面不是有家便利店么？去买点泡面就行。” 　　“滚几把蛋，老子能让你吃泡面啊。” 　　林香拉着他袖口：“可是我想吃……” 　　厉骁愣住，忍不住笑了，弹她脑瓜崩：“那就吃，老子拿你没招儿。” 　　两个人手牵手走到便利店，买了几盒泡面，又买了点其他零食。 　　都是林香在挑，厉骁陪在旁边，跟着她四处溜达，看着她左挑右捡，冷不丁问：“你俩以前经常这么逛？” 　　林香伸过去拿巧克力的手停在半空。 　　“啊？” 　　“你跟叶繁。” 　　货架上所有巧克力每样拿一袋，扔进购物筐里，林香不说话，转身又去拿布丁。 　　“挺有意思的。我以前从没跟女人逛过超市，便利店，其实跟女人下床活动活动也挺好。怎么说呢，精神上还挺满足的，像过日子。” 　　林香听着最后这三个字，拿东西的手又停住了。 　　过日子。 　　以前叶繁也这么说。 　　那时候半夜饿了，手牵手下去买吃的，买了一堆泡面和零食。 　　她煮好给送到叶繁面前，叶繁嫌不干净，宁愿饿着也不吃。 　　她就使坏，在旁边滋溜滋溜吃着，还要砸吧嘴，一口一个“好香呀”。 　　叶繁饿得慌，不住咽唾沫。她把碗递过去：“吃一口嘛，没给你下毒。” 　　这家伙宁死不屈，扭开头眼不见心不乱。 　　过一会儿听见她喝汤，忍不住扭过头，盯着她：“跟你过日子可真受罪，就不能做点好的给我吃？” 　　林香理直气壮：“泡面怎么不好了？跟你过日子才受罪呢，吃泡面这么幸福的事都不能一起分享！” 　　“那咱俩别过了。” 　　“好啊。” 　　“好个六啊好。给老子煮面去。”叶繁狠狠亲一口她额头，拿起一盒泡面塞给她。 　　很久以前的事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记得那么清。 　　一晃神的功夫，扭头看去，厉骁不见了。 　　林香四处张望，踮起脚才发现他在一排货架后面，弯着腰找东西。 　　是包奶糖。厉骁把奶糖隔空抛过来，稳稳掉进她拎着的购物筐里。 　　“你喜欢这个啊？”林香难以想象，这么个糙汉会吃奶糖。 　　“没吃过。试试看有没有你甜。”厉骁冲她笑，张开嘴，舌尖抵在俩门牙下，一副流氓样。 　　贫嘴倒是厉害。林香抓起一袋棉花糖扔过去，砸到他脸上。 　　回去煮面，林香端过去给厉骁，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说吧。憋着怪难受的。”厉骁发现她嘴角动了几次却没声。 　　林香坐在他旁边，低着头：“叶繁会坐牢吗？” 　　“不会。” 　　“我看新闻说，他妈被放出来了。那他爸会被判几年。” 　　“说不准，行贿逃税操盘，估计得无期。” 　　“叶繁真没事儿吗？” 　　筷子夹起面，停在半空，厉骁抬头冷眼看她一会儿，掏出手机，啪地放桌上。 　　“你自己打电话问他。” 　　林香不敢作声了，往嘴里塞面，吃下去胃舒服了点，嘴里却没什么味道。 　　厉骁起身走开，没多久又回来，一张支票放到林香眼前，又把一张卡放到支票上，指尖在上面敲了敲。 　　“支票两千万，拿去给他。卡里一千万，用完再问我要。” 　　林香抽出银行卡压着的支票，怯怯地笑：“这个就够了。” 第53章 血虐男主 　　小心翼翼把支票放进包里, 林香从随身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空白页，拿出笔来在上面写字。 　　厉骁低头, 看见是在写欠条，脸色阴下来。 　　写完林香把纸递过去：“这钱我肯定没法一下子还完，欠条先打上，以后定期还一部分。要是红了, 没准儿接部女主戏就还清了。” 　　厉骁拿起欠条, 目光扫过几行娟秀的字迹，眸色渐暗, 掏出打火机, 点燃。 　　火苗蹿得老高, 从打火机，到纸张一角。 　　厉骁松开手，燃烧的纸片落到大理石地板上。 　　“哎你——”林香想拦着, 已经来不及了，抬眸瞪他，生气又无奈。 　　“我不要你还。就喜欢你欠我，最好欠一辈子，这样你一辈子都忘不掉我。”厉骁抬腿, 跨过地上那摊灰烬, 头也不回走进卧室。 　　林香在饭厅呆坐, 半刻钟才回过神来。 　　两碗面都坨了, 面条吸尽汤汁, 鼓鼓胀胀的, 黏糊成团。 　　倒进垃圾桶，林香下去扔垃圾，回来又洗漱一边，进到厉骁卧室，爬上床，躺他身边。 　　“你不收钱，那就要了我吧。总不能白拿你两千万，多不好意思呀。”林香说着，又开始脱衣服。 　　厉骁按住她的手，胳膊从她脖子底下伸过去，搂住她肩膀。 　　“以后再说吧，现在不想。今晚陪我聊聊天儿就成。” 　　“聊什么？” 　　林香侧身躺着，缩在他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猫。 　　“你俩以前都怎么谈恋爱的啊？我活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挺好奇。” 　　林香沉默几秒，轻轻叹气：“不提他行么？” 　　“不行。”他今天非要较这个劲了还。 　　林香心口堵着气，可到底欠了什么两千万，不敢跟他犟，想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就那样子谈嘛，跟别人没什么两样。” 　　“经常一起逛街？” 　　“没有，他怕遇到熟人，一般晚上才陪我逛会儿，白天很少。” 　　那时候叶繁总说怕他妈发现他俩的事，后来看他妈那样子，确实不好惹。 　　现在叶家失势没落，不知道戚婉英是个什么状况。 　　“那我以后经常陪你逛，白天晚上都逛。”厉骁把她往里搂了搂，低头亲一口。 　　林香愣了愣，小声问：“你要和我谈恋爱啊？” 　　厉骁笑：“试试呗，你教教我，我挺有悟性的，一学就会。” 　　“可是我——”我心里没你啊，还不如睡一晚，天亮一拍两散省事。林香心里想，又不敢说出来。 　　“你不想啊？我想。刚才买东西，我就想象咱俩是在谈恋爱，诶你别说，感觉还真挺好，甜滋滋的。你说咱俩要是真在一起，手牵手逛街，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逛完回家洗个澡，艹一顿，再搂一块儿睡觉，睡够了我去上班，你爱干嘛干嘛。这日子多美啊。” 　　林香不搭腔，猫在他怀里大气不敢出。 　　日子是挺美的，可也要两情相悦啊。 　　心里有块疙瘩，那个坎儿迈不过，她哪能说爱就爱。 　　可戏倒是还能演。也就是装一装，骗一骗，本来就是个演员，在哪演不是演，跟谁搭戏不是搭戏？ 　　这么想着，心里多少好受些，脸埋进他胸口，软软甜甜一声“好”。 　　整晚厉骁都很老实，就这么搂着她睡，天亮醒来胳膊发麻，抽出来时把她弄醒了。 　　起床各自洗漱，然后手拉手一起出门。 　　车开到小区外，便利店对面是药店，林香下车买了点胃药，从店里出来就看见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天这么看，好像瘦了挺多。高挑个子站路边，跟电线杆似的。手里夹着烟，时不时抽上几口，苍凉落魄中，依然有难掩的贵气。 　　林香没躲，拎着一袋子药过马路，被他看了个正着。 　　合着跑这儿蹲点呢，监督她完成“任务”。真是说不出的恶心。林香走过去，在叶繁跟前停住，拿出支票。 　　叶繁把烟叼嘴里，伸手过去拿，手碰着支票，脑中一根弦忽然断掉，控制不住顺着上去抓她手腕。 　　“林香，其实——”其实他不想的，宁愿死都不想把她推开。 　　“其实什么其实？”林香恶心透了，抽出手，支票往他脸上扔，“拿着钱滚，赶紧滚。” 　　支票落在地上，叶繁弯腰捡，起身时她已经走开。 　　叶繁追上过去，拉着她胳膊不放，刚张开嘴，一个耳光狠狠落到脸上。 　　啪的一下扇得他有点懵。 　　“有完没完？钱已经给你了，还想怎么着？”林香冷笑，一字一句都是恨，“怎么，嫌不够啊？我知道了，这是想把我当捞钱机器呢。你他妈怎么不开个洗浴中心啊，把我套进去当头牌，卖个十年八年的，多省事儿。” 　　叶繁心都被她这话刺成筛子了，手一点点松开，放下，低头不让她看见眼眶那一圈红。 　　“买的什么药？你怎么了？”他看着她手里的袋子，低声问。 　　“避孕药。”林香转身就走，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走到厉骁车前，狠狠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吐出来，上车。 　　他们在路边拉扯，厉骁都看见了，却没提，递过去一瓶水。 　　“还疼么？不能总这么吃药，治标不治本，大病就是这么拖出来的，赶明儿做个胃镜检查检查。” 　　“嗯。” 　　林香应着，闭上眼睛。 　　丁同给她接了个不出名的小综艺，一早赶去录节目，休息时新助理赵清说外面有人找她，问是谁，助理说对方自称孩子奶奶。 　　林香想了想，让助理把她带进来。 　　别人都吃饭去了，只有林香在化妆间，赵清把戚婉英送过来就自觉出去。 　　许久不见，林香吓一大跳，原来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强人，竟苍老憔悴得几乎认不出原样。 　　没等林香反应过来，戚婉英扑通跪地上，握着双手，老泪纵横。 　　“香香……香香你救救我们吧……以前是阿姨不好，阿姨对不起你！你救救叶繁，救救我们吧！” 　　林香蹲下去扶她：“叶繁——” 　　戚婉英不肯起来，死死抓着她胳膊：“叶繁往南方去了！说要去广城赚钱！他一个人去的，上火车才告诉我，可又不说他在哪，想干嘛……我们家广城没亲戚，人生地不熟，他这会儿心态情绪都不稳定，你说他要是想不开，再犯什么事儿，他爸已经进去了，他再进去，我可怎么活啊！香香，香香你打电话给他，叫他回来好吗？他不肯接我们电话，发信息也不回，你要是联系他，他肯定能跟听你的，他只听你的！” 　　“阿姨……” 　　“阿姨求你了！阿姨给你磕头！”戚婉英撒开手，额头往地上磕去，林香拼命抱着她，不让她头碰着地。 　　“这是阿姨还你的！那回大年初一，你在我家门前头都磕破了，现在阿姨得还你，阿姨也得磕破才行！” 　　戚婉英力气出奇大，几下挣脱，狠狠往地上一磕，用力过猛，一下晕了过去。 　　林香吓坏了，大喊着叫人，赵清和几个工作人员进来，把戚婉英抬出去，林香跟赵清打车把戚婉英送到医院。 　　“你在这儿守着她，我先回台里，有时候事儿及时给我打电话。”林香嘱咐完赵清就赶回去录节目。 　　晚上忙完，看到赵清在微信上说戚婉英已经醒了，被自己劝下来，正躺着休息，让她别担心，安心工作。 　　林香立马转了五千过去，赵清不好意思收，林香佯装生气，逼她收下才肯罢休。 　　上回余芳贪钱背叛自己，林香吃一堑长一智，知道助理就是心腹，平时就得把心腹安抚好。 　　现在没有太多闲钱，只能给这么红包，她在微信上拜托赵清，这两天好好照顾戚婉英，往后不会亏待她。 　　其实她给的这点钱并不算多，但态度尤其亲切温和，赵清心地善良，性格温顺，见林香这么对自己，感动极了，对她更加死心塌地。 　　收工后本来打算去医院，导演临时通知要陪台里领导吃饭，林香只能先跟大家过去。 　　吃完饭去会所，不知道谁叫了公主，一个个从门外涌进来，排成排让男人们挑。 　　林香看着都反胃，又不敢说什么，低头看手机，给叶繁发第五条信息，问他在哪。 　　前面四条他都没回。打电话也不接。要不是看在戚婉英一把年纪给她磕头的份上，她真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沾上一点关系。 　　过一会儿不经意一抬头，就看见离自己不远的某个制片人，正搂着一个公主亲。 　　林香愣住，盯着那个公主看了半晌。越看心里越堵得慌。 　　公主被制片人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林香血往天灵盖涌，一咬牙，挤过去，端起酒杯媚笑。 　　“郑哥，这阵子你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敬完一杯又是一杯。林香酒量练出来了，制片人酒量却不行，几杯下来就醉那摊着。 　　林香拽起他身边的公主，顾不得大家异样的眼光，拉着她飞快往外走。 　　出了包间，停在走廊上，林香回过身，一脸恨铁不成钢。 　　“芊芊，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干这个？！” 　　叶芊抱着胳膊，头埋得很低，声音蚊子一样细：“我哥南下豁出命去赚钱，我不能就这么闲着……” 第54章 芊骁有点甜 　　白净标致的脸化上浓妆, 看着成熟不少, 只是脸上那青涩的神情和眼中纯净的目光, 依然可以看出，这是个初入风尘的姑娘。 　　叶芊不敢抬头看林香, 沾了泪的假睫毛震颤着，怕弄花妆, 不敢让泪落出来。 　　“这些你先拿着。这几天吃饭肯定是够了。赶紧回学校啊，待会我走了，你要出什么事儿都没人管。”林香把钱包里的现金都取出来给她, “卡号给我, 明天一早就给你转钱。” 　　叶芊飞快把钱塞回她手提包里，双手背在背后，默不作声。 　　“你这孩子, 死犟！”林香急了，“不拿钱今天我也不回去，就跟你在这耗着。” 　　“林香姐……我哥, 我们家欠你太多，我不能再欠你了……”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你跟他们不同, 姐姐知道。听话, 钱先拿着。” 　　原本想告诉叶芊, 戚婉英受伤的事, 怕她一担心着急, 又跑出来乱找活干，林香不提这事，问道：“你这些天住校吧？” 　　叶家房子都被封了收去抵债，林香担心叶芊安危。 　　“嗯，我住校，我妈在学校附近一家小旅馆租了一间房，她偷偷藏了些首饰，贱卖赚了一小笔钱。”叶芊信得过林香，跟她讲话没有顾忌。 　　“那快回宿舍，你妈也挺不容易的，别再让她担心了。”林香催促着。 　　提前早退是要扣钱的，叶芊跟会所签了合同，会所有人专门盯着她们这些公主。 　　叶芊正想说这事，林香接到家里电话，说林小南发高烧了，正往医院送。叶芊让林香赶紧过去看儿子，告诉她自己换好衣服就走。 　　林香哪想到叶芊会撒谎，心里又惦记着儿子，没跟导演说一声就提前走了。 　　等她进电梯离开，在走廊上待了一会儿，叶芊才回到包间。 　　凌晨十二点。 　　应酬大半夜，厉骁今晚被人灌得多，喝得有些上头，去走廊尽头的楼道里吹冷风。 　　抽了支烟，想去洗手间洗把脸，远远听到洗手间门口有人吵闹。 　　男人在打骂，女人在哭泣。 　　婊.子贱货烂b。什么恶心词儿都用上。连带着啪啪的耳光声。 　　吵得厉骁心烦，不打算进去洗脸了，经过那边时，脚步忽然顿住。 　　女人倒在地上，艰难地撑着双臂，想爬起来，又被男人一脚踹倒。 　　缓缓抬起头，乱发间露出那张凄惶的脸。 　　脸上的妆已经哭花，厉骁还是认了出来。 　　转身快步过去，往男人身上抬脚就是一踹。 　　“艹你妈再动她一下试试！”厉骁蹲下来扶叶芊，扶不动，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索性打横抱起来。 　　那一脚踹得太狠，男人退了几步，扶着腰踉踉跄跄走回来。 　　“你他妈谁啊？老子收拾婊.子要你管？给老子滚！” 　　厉骁抱着叶芊，抬腿又是一脚，踹得又稳又准又狠，男人一下倒地，厉骁纤尘不染的皮鞋往他心上踩去，稍一用力，男人疼得蜷缩起来。 　　“我是你爷爷，她是你奶奶，轮不着你来收拾，滚回去收拾你妈吧狗逼玩意儿。” 　　厉骁抬起脚，在他腰上下力补了几下。 　　“厉骁哥哥！别、别打了……”叶芊见他身体缩成虾米，疼得只会哼哼，禁不住心软。 　　气不过，又踹了一脚才罢休，往出走时垂眼看着怀里的人。 　　煞白的脸蛋，半边红肿着，眼角还有淤青。 　　司机见厉骁出来了，赶紧下车替他打开后座车门。 　　厉骁抱着叶芊上车，忍不住骂：“艹，你他妈傻啊？被打不会叫人，哭有什么用？” 　　叶芊在他怀里不说话，单薄的肩膀轻轻耸动，低声啜泣着，好一会儿才出声。 　　“他是我男朋友……” 　　确切来讲，已经是前男友了。 　　徐先宇原来是叶芊学长，叶芊进大学就认识他，那会儿他大四，今年毕业就去了自家公司上班。 　　上班后偶尔来会所应酬，今晚到这边喝酒，叫公主助兴，没想到在里面看见自己女朋友，一时怒火中烧，拖着叶芊出去就是一顿打骂。 　　“男朋友怎么了？天王老子都不能打！”厉骁气得踹车门，叶芊吓一跳，不自觉往他怀里缩。 　　脸贴在他紧实的胸膛上，隔着衬衫薄薄的衣料，感觉到他身上发烫的温度。 　　出来时厉骁没回包间拿外套，叶芊也没换衣服，穿着那身薄如蝉翼的吊带黑丝裙，裙摆刚刚遮住腿根，被他这么一抱，上下春光半隐半现。 　　厉骁身体烫得酒都醒了，好死不死起了反应。赶紧放下她，抓过毯子给她裹上。 　　一路无话，车子停到地下车库，厉骁才问：“能走不？” 　　叶芊试了试，脚落地身子就撑不住了，毯子掉在地上，厉骁眼疾手快拦腰捞起她。 　　手上抱着个大活人，不好弯腰捡毯子，索性疾步走向电梯，懒得捡了。 　　眼睛盯着前方，目不斜视，嘴里还自证清白：“别怕，哥不看你。” 　　就是某处不受控制地支了起来。 　　厉骁加快脚步。 　　电梯里四面都是镜子，厉骁看见西裤极不和谐的某处，心里烧得慌。 　　叶芊也瞧见了，羞得不敢看，脸一别过来，就看见他喉结滚动一下。 　　又一下。 　　再一下。 　　像是拼命克制着，忍得辛苦。 　　“厉骁哥哥，我想回学校……”叶芊被他抱进客房，见他额上已经渗出细汗，怕极了。 　　“先在这儿住着，明早让你妈来接你。”厉骁不信她会老老实实回学校。 　　叶家败落了，正是缺钱的时候，她出来卖还能为什么？ 　　出了客房，厉骁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丫头片子长大了，腰窝都会勾人。 　　腰又软又细，他手一握那，就可耻地往歪处想了。 　　坐客厅抽烟冷静，给林香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过一会儿收到信息，说她儿子病了，今晚不能过来陪他了。 　　语气客气得像个外人。 　　也不怪她拿他当外人。从前他做的那件混蛋事儿，人没拿刀子捅他都算好的。 　　不知不觉坐到凌晨两点，回房间睡觉。 　　邪火怎么也消不去，凉水澡都消不去。 　　大晚上的，不好出去找女人，憋屈半天，躺床上自己解决起来。 　　解决到一半，门忽然开了。 　　厉骁惊得抓过被子盖住半边身体，扭头怒目：“你他妈还不睡？！” 　　叶芊站门口瑟瑟发抖。 　　脸上红肿消退，淤青也淡了些，俏丽的面孔又羞又怯。 　　“厉骁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啊？” 　　“帮我找找我哥，行么？我妈都快愁出病了，我也好怕他出事……” 　　厉骁沉默。 　　其实得知叶繁南下，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但叶繁在那边肯定用的是假.证件，怎么也找不着。 　　“不是哥不帮你，现在——” 　　厉骁话还没说完，叶芊跑过来，跪在地上哭。 　　“你跟我哥从小一起长大，再怎么闹也是有感情的，厉骁哥哥，求你了……找找他，找找他好吗？” 　　厉骁想下床扶她起来，忽然意识到下面什么也没穿，伸手往前指了指：“转过去。” 　　叶芊红着脸扭头。 　　“我一直在找，可是没找着。你哥太精了，提前搞了假.证，又不知道猫在哪个犄角疙瘩，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不过哥可以跟你保证，只要哥活一天，就帮你找一天，别跪了，行么？” 　　话说到这份上，叶芊还不起来。 　　哭得梨花带雨的，泪眼朦胧望着他，嘴角可怜巴巴向下撇着，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口。 　　“我哥说你女人多，那你介不介意……多我一个？” 　　家道中落之前，别人都想着抱她大腿，她只当看不出，平心静气当别人是真朋友。家里一出事，这些朋友们谁都不待见她了，躲她跟躲瘟疫似的。 　　母亲身体越发不好，生活费和以后的学费没着落。 　　且不说还家里欠下的巨债，单单活下去都举步维艰。 　　实在是没法子，才走了歪路，去会所陪酒。 　　经济大环境一片萧条，厉家企业不仅没倒，还发展得越发壮大。叶芊长出个心眼来。 　　她瞧不上这个心眼，更瞧不上现在的自己，可眼下最快又最稳的法子，就是傍上这个靠山。 　　“艹，别听你哥瞎说，老子现在没女人。”厉骁烦躁地摸出烟盒。 　　十几年前，他们一帮铁哥们儿去山上玩儿，经过一座庙，顺道都进庙里抽签。 　　叶繁那签不好，大师说他姻缘坎坷。他那签还凑合，不过大师看着他俩，从签文又扯到面相，说他俩这辈子注定纠葛一生。 　　他们哥儿几个谁都早恋，就叶繁不近女色。大师这话吓得厉骁半年没敢离叶繁，就怕他是弯的，更怕他把自己掰弯。 　　陈年旧事如今想来，大师的话真是字字珠玑。 　　这哥们儿南下一走了之，他女人找自己借钱，他妹妹找自己献身，这他妈算个什么事儿啊。 　　“厉骁哥哥，你真没女人？”叶芊不太信。圈子里可没少传他跟各种女人的绯闻。 　　“以前挺多，现在真没有。哥这辈子没求过女人，现在哥郑重求你，求你去睡觉，成不？”她就穿一件单薄的吊带裙，还是黑色丝质的，还跪在床前。 　　真他妈要命啊。 第55章 搬砖男主把身翻 　　更要命的是, 这丫头跪就跪吧, 还要磕头。 　　头一磕，身子一俯, 前面春光全露了，抹胸看得一清二楚。 　　厉骁衬衫扣子扣到一半, 见她这样, 赶紧下来扶。 　　“你这是干嘛？哥又没死，犯不着磕头！” 　　“厉骁哥哥，你是嫌弃我吗？我……我会很多的！” 　　叶芊慌不择言, 两手抓着他胳膊。黑色衬衫半敞，坚实的麦色胸膛露出来, 叶芊目光落在上面，羞得面红耳赤, 气也不敢出。 　　“啊？会什么？”厉骁忍得难受死, 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会……观、观音坐莲……冰火两、两重天……”叶芊声音又细又小, 后面几乎没声了，还是被他听见了。 　　厉骁一愣, 心都颤了, 一着急说话也磕巴：“你他妈不、不学好，尽学些乱七八糟的！” 　　叶芊顺势缠上去, 抱住他不撒手：“那你要不要嘛……” 　　就会这么点儿招数，还差得远啊。厉骁想着, 猛地摇摇头, 怎么想到这来了？ 　　心一横, 挣开她双臂，抓起床头的领带，往那双白细手腕上缠去，抱起她放床上，拉过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丫头，哥虽然是个禽兽，可也是个有底线的禽兽。叶繁是我兄弟，你是他妹妹，四舍五入你就是我妹妹。兄妹之间那个啥，咳——不合适。” 　　叶芊一怕他不肯帮忙找叶繁，二铁了心要傍上他，豁出脸面了，眼泪汪汪的：“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我知道，我家出事了，你看不上我这身份——” 　　“扯淡！再胡说给你从窗户扔下去。哥是那种人？丫头，哥这辈子没求过女人两次，现在哥第二次求你，别哭了，赶紧睡吧。” 　　厉骁逃似的飞快走向门口，手都搭门把上了，身后忽然爆发出哭声。 　　嚎啕大哭。 　　哭得又惨又凄凉。 　　哭得他心都揪起来，手也跟着放下来。 　　“都说了会帮你找你哥，还想怎么着？做我女人啊？先看看自己耐不耐艹！我他妈疯起来没完没了，你受得住么？打什么主意我还能不知道？行行行别哭了，我养你，但是我只养你，你妈就算了，我看不惯她。老子不缺钱，养你一辈子都行，别哭了成不？” 　　起初哭那几声，有做戏的成分，这会儿被他凶巴巴地吼，叶芊真被吓到了，眼泪扑漱漱止不住。 　　厉骁急得挠头，这丫头怎么越哄越哭？ 　　“艹……”低声骂着，站窗边抽烟。抽完一根，冷静了不少，转身走到床前，语气柔和下来。 　　“芊芊。”以前总叫她丫头，今晚还是头一次这么叫她小名。 　　叶芊抬起头，一脸的泪。 　　一定是刚才哄得不够，才让她哭成这样。厉骁长叹一声，坐到床边。 　　“你家出这么大事儿，你哥又走了，我知道你怕，所以把我当救命稻草。可是芊芊，咱俩不行。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你喜欢谁？” 　　“没必要跟你说。”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厉骁想了想，表情认真起来：“处对象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不仅不甜，还苦。你哥我以前犯过错，很大错，没有哪天不在后悔。我对不起她，她不原谅也正常。可我心里还有她。实话告诉你，我以前玩儿得那么乱，可这半年我消停下来，吃了这么多年荤，猛不丁开始吃素，真不习惯。今晚差点没把持住，想出去找女人，后来是忍了。丫头，别把心思用在我身上，我不值得。” 　　他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又转过头，凶巴巴的：“也别他妈回去找你那个男朋友，不然老子卸他两条腿。” 　　都走出去了，最后补一句：“再扔河里喂鳄鱼！” 　　叶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灯被关上，房间陷入漆黑。 　　她闭上眼睛，多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 　　十二月末。 　　广城的冬天阴冷潮湿，风一吹，寒气直往骨头里钻。 　　工地旁的棚屋里，十几个民工打地铺挨着睡，磨牙呼噜梦话声，此起彼伏。 　　叶繁睡不着，穿上大衣走出去，坐石墩子上抽烟。 　　烟很便宜，口感差，他抽不惯，可还是一根接一根的。 　　抽烟的时候看见自己的手，数了数，两手加起来，五个冻疮。 　　南方没暖气，白天在工地搬砖，晚上睡棚屋，没冻死都算好的。 　　叶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躲债躲到这地步。 　　真实身份不敢用，人多的地方不敢去，为了不被认出来，这么些天脸就没把脸洗干净过。 　　总蒙着一层灰垢，可灰垢也掩不住英俊标致的五官。 　　砌墙的老王想把三女儿许给他，开叉车的周师傅，非要介绍自己侄女给他认识。 　　哭笑不得。 　　他只想活下来，攒点钱，然后搞一笔大的，把债还清，重新活过。 　　点燃打火机，往打开的钱包上照去。 　　火光照亮夹层里的照片。 　　他看着照片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一下就入了神。 　　她睡了吗？没睡的话，在干嘛呢？ 　　以前都没觉得她这样好看。越看越好看。好看得让他着魔似的想。 　　风刮到脸上，手上，灌进脖子里，他冷得打颤，却舍不得收起钱包。 　　还想再看看。多看一眼，就多一点活下来的盼头。 　　“我说怎么对姑娘不感兴趣呢，原来藏着个天仙！”老王坐到他旁边，头伸过来。 　　叶繁飞快合上钱包，放进大衣口袋里，走回棚屋：“王叔，我先睡了。” 　　转眼到了一月中，快过年了。 　　老板结算了工钱，大家拿钱回家，只有叶繁没回。 　　广城在国内属一线城市，外来务工者占大多数，现在基本上都回去过年，整个城市空荡荡的。 　　叶繁这时候才敢往市中心走。 　　坐了两个小时地铁，来到这边最繁华的地带，在商场一家珠宝店里驻足停留。 　　有一款钻戒林香肯定喜欢。一千二百万。他记下了钻戒的名字，样式，然后离开。 　　迎着风在街上走啊走，脚步停在一家精品店门口。 　　店里全是女生用的小玩意儿。地摊货款式，贫民窟价格。 　　他挑了又挑，总算挑到一个还算中意的发卡。 　　雪花样式，带了几粒水钻，不过看上去也不土。 　　他不知道林香喜不喜欢这种。或者，会不会嫌太便宜？ 　　可现在只买得起这个。二十五块九。他拿到手的工资只有四千六。 　　从精品店出来，路过肯德基，犹豫半天进去，什么也没点，坐在靠里的位置躲风。 　　南方的冬天太艹蛋了。堪称人生阴影。 　　叶繁已经做好打算，今晚就死皮赖脸留这了。 　　在这坐一夜，也比回去那个漏风的棚屋冻一夜强。 　　他无比庆幸自己还年轻，身体还能硬扛。要是晚个几十年，倒了也就倒了，哪有什么余地东山再起。 　　年轻不一样，年轻身体好，脑子灵。他已经想好了，攒到两万块，他就开始搞大的。 　　坐了三个小时，有个女服务员过来问他，需不需要点餐。 　　周围好几个干坐不吃的，没人问，偏来问他，他以为人家赶客，脸皮还是薄，赶紧走了。 　　其实人家就是看他长得好看，故意上来搭讪。 　　游荡到晚上。夜幕拉开，城市安静了许多。 　　大排档开了，还有几家本地人开的烧烤店，一定要坚持到除夕才肯休息。 　　他路过摊子时停下来，盯着烤炉上的串儿发呆。 　　林香爱吃烧烤。确切地说，她爱吃所有重口味的食物。 　　而她爱吃的，他都排斥。 　　串串，火锅，烧烤……他想不明白，这些脏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小伙子，想吃什么？”老板娘热情问道。 　　他摇摇头，转身走开。 　　刚才站了那么久，又什么都不买，老板娘以为他舍不得钱，忙叫住：“哎！快过年了，姐送你几串吧。” 　　他停下来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老板娘拿起烤好的三串牛筋追过去：“害什么羞呀，拿着吃，别客气！” 　　牛筋冒着热气，烤出了油来，叶繁盯着看，想起以前林香一口气能吃二十串。 　　掏钱包付钱，老板娘不肯要，他拿着牛筋，倒回去把钱放摊位上。 　　走到天桥底下，找了个没风的角落，吃起来。 　　牛筋已经冷了，发腥，第一口就恶心得吐了。剩下的全扔垃圾桶里。 　　回天桥底下，对面的流浪汉抱着一个破音响，音响里开始放歌。 　　像是很老的歌，反正他没听过，他猜那首歌叫《样样红》。 　　听到一半他就哭了。 　　对着墙，面容皱起来，无声地哭。 　　肩膀却耸动着。 　　音响总算停了。可流浪汉又开始唱起来。还是唱刚才放的那首。 　　他忽然撒开腿跑，出去也没停。一条街接一条街，不顾方向，拼命奔跑。 　　跑到再精疲力竭，浑身大汗蹲在路边。 　　路灯下树影摇晃着，形如鬼魅。 　　他控制不住了。颤抖的手拿出手机，拨下一串号码。 　　过了很久，他都准备挂了，那边忽然接起。 　　“喂？” 　　他不说话，重重呼吸着。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林香，他还好，还活着，别担心。 　　“喂？哪位？” 　　那边也沉默了。差不多半分钟后，她轻声问：“叶繁，是你吗？” 　　他迎着风点了点头，挂断电话，向无尽黑暗中走去。 第56章 芊骁撒糖 　　林香是在除夕前两天接到这个陌生电话的。 　　那会儿跑完通告深夜回家, 出电梯正准备开门, 手机就响了。 　　她知道是谁打来的。从接通的那一刻, 沉重的喘息传来的那一刻, 她就知道了。 　　通话挂断后, 她握着手机站在门口，很久也没动。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一点一点, 慢镜头回放似的, 然后忽然, 像是想起什么, 给厉骁打电话。 　　没人接。 　　林香转身跑回电梯口。 　　小区外不好打车, 她穿过人行横道, 一路往前跑, 跑出两条街，终于打到车, 让司机往厉骁家开去。 　　她不确定今晚厉骁会不会在那里, 但跟他回家过两次，两次去的都是那套房子。 　　这边属于高档小区, 安保严格, 没有业主卡进不去，林香被保安拦在外面。 　　再打厉骁电话，通是通了, 还是没人接。 　　天寒地冻, 林香在雪地里等着, 没等来厉骁，等来一场暴雪。 　　保安见她面熟，问她是不是演过什么电视剧的明星，她矢口否认。 　　冰天雪地的，单薄的身子在风雪中孤零零站着，保安不忍心，让她进保安亭暖和暖和，她冻得嘴唇乌青，一声“谢谢”到了嘴边，却又没力说出来。 　　脚刚迈进保安亭，外面传来汽车鸣笛，林香扭头一看，是厉骁的车。 　　她跑上车，没戴帽子，满头的雪，车里暖烘烘的，头上的雪化成水，头发润湿了，黏答答搭在肩上。 　　厉骁正要开口问，林香睁大眼睛看着他，眸子里情绪复杂。 　　“叶繁骗我的，对不对？！” 　　“啊？” 　　厉骁装傻。 　　“他故意让我来找你，故意恶心我，对么？” 　　“他——” 　　厉骁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骗她。 　　叶繁南下后，他收到一个快递，一本书，书里夹着那张两千万的支票。 　　林香懂了。在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打开车门下车，被厉骁拉回车上。 　　“外边儿冷，有什么事儿车里说。” 　　厉骁知道她都明白了，想了一会，问：“所以你怎么打算？” 　　林香不说话，好半天才吱声：“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她心里有了主意，只等明天一早就开始行动。 　　把林香送进家门厉骁才下楼，返回途中接到叶芊电话，问他在哪。 　　他想躲，就找了个借口，说在外面出差。 　　“可是我在你家小区楼下……好冷啊，保安又不让进去……”叶芊委屈巴巴的，听声音像是快哭了。 　　厉骁闭了闭眼，暗骂一声，顿了半晌才凶道：“进保安亭待着，老子真是怕了你了！” 　　车子听到小区门口，冲保安亭按了几下喇叭。值班的保安还没换，一看又是这辆宾利，再看看往车里走的姑娘，啧啧感叹，有钱人泡妞儿真是有效率。 　　“厉骁哥哥……”叶芊坐上副驾驶位，低头不敢面对那张怒容。 　　“别叫我哥，不是你哥！”厉骁打着方向盘，开进地下车库。 　　“厉骁哥哥，你不要我了吗？”小小一张脸，瞬间挂上两行泪。 　　怎么就这么能哭？跟猫尿似的，说来就来。厉骁烦乱的心里，某个角落却又痒着。 　　车子停稳，叶芊下来站在原地，头仍是埋得低低的。 　　“你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别生气了……” 　　说着转身，走了几步就被一只手握住。 　　“你他妈非要招我，现在走不掉了。上去咱俩把话说明白，能接受今晚就留这儿，不能我送你回去。” 　　厉骁牵着她的手，大步走进电梯。 第57章 一更 　　直到进家, 厉骁才松开叶芊的手。余光掠过去, 看见她双手绞在一起, 不知所措的样子, 心里没由来地窝火。 　　在沙发中央坐下，点燃一根烟, 默默抽起来。 　　这阵子不是没有跟林香试着交往过，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去吸引林香，去说服自己, 感觉永远都是那么怪异。 　　林香跟他之间，总是隔着什么。 　　或许是那次下药，或许是叶繁，或许两者都有。 　　这段日子, 他过得太累了。起初他以为，恋爱就是这么别扭, 后来才懂, 这种别扭不是因为两个人相爱，而是因为其中一个不爱。 　　今晚林香所做的一切，他都当成一个告别。 　　她不爱他。她心里还是放不下。所以他才爱得这样累。 　　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抽完一根烟。他抬头看着叶芊，眸色淡淡的, 冷却柔和。 　　“你妈让你来的吧？” 　　叶家没倒的时候, 戚婉英就盼着把叶芊塞进厉家, 她那点算盘厉骁心里门儿清。 　　叶芊默不作声, 脑子里却响起了母亲反反复复在她耳边强调的话。 　　“一定, 一定一定一定要抓稳厉骁这个靠山！” 　　这句话总能让叶芊俏美的眸子湿气蒙蒙。 　　他只是她的厉骁哥哥呀。如今却要放低自尊，勾引自己不爱的人…… 　　可她还是摇了摇头，咬着唇，含糊不清否认着。 　　厉骁扔掉烟头，拿起打火机想再点一根，又把烟塞回去，打火机往桌上一扔，抬眼瞪叶芊。 　　“你爹妈都不是省油的灯，偏偏生出你这么个包子！” 　　叶芊委屈，自己就是包子性格，有什么办法啊？除了哭还是哭，偏偏就是这么没用，只会哭。 　　想到这嘴角又撇下来，豆大的泪珠划过脸庞，热泪滚烫。 　　她模样娇俏，懵懂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凄惶，厉骁心里一动，忍不住心疼。 　　控制住发火的冲动，耐着性子问道：“那你呢？你是真喜欢我，还是只想抱大腿？” 　　叶芊忙不迭点头，小声说：“真喜欢……” 　　到底年轻不谙事，这点戏都不会演。真喜欢哪会是这样？厉骁默不作声看她好久。 　　说她不谙事吧，这模样这身子，分明都长大了。抱在怀里软绵绵的手感，到现在还记得。 　　他清楚地明白现在跟叶芊在一起，是错的。他也清楚明白，自己其实是想将错就错的。 　　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转念又发现，自己本来就是个混蛋。那又有什么好顾忌，好犹豫的呢？他也说不清。 　　正拧巴着，叶芊挨了过去，靠近他坐着，微微偏了偏头，却又不敢看他，用余光偷偷瞥着：“那你喜欢我吗？” 　　厉骁转过脸，见她这副怯怯的样子，又气又无奈。 　　做到这个份儿上，真是难为她了。厉骁叹气，干燥温热的手掌伸过去，握住她的手。 　　好凉。家里明明有地热，很暖的，她的手却这样凉。 　　厉骁把她另一只手也捂住，眉宇间锐气退去，只剩温柔。 　　“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也不讨厌。不过我得跟你说明白，我现在对你不是百分之百真心，我就是——就是挺寂寞的，又挺想好好谈个恋爱，你上赶着往上送，我就顺手试试了。这事儿你也得想明白，你妈让你来找我，你心不甘情不愿的，真能跟我处长久？” 　　问也白问。小丫头片子一看就知道心里乱得慌，不知该说什么，乱说又怕说错，埋着头，望着那双被他握住的手，发呆许久。 　　“行吧，那我就当你心甘情愿了。长不长久以后再说，咱先处着。” 　　叶芊终于抬起头，两个人面面相觑，气氛出乎意料的尴尬。 　　俏脸涨得通红，她抽出手来，去解大衣扣子。 　　“哎不是，你哥平时都跟你灌输的啥啊？我就这么禽兽啊？别别别脱，老子现在忌口，老子也要尝试精神恋爱。那个啥，你先睡吧，明早一起去买年货，你跟你妈好好过年，回头我来找你。” 　　精神恋爱啊。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怪怪的。叶芊站起来，听他的话往客房走。 　　泡了很久的澡，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耗过，还是睡不着。 　　地暖开得足，房间干燥，口干舌燥的，找一圈没在屋里找到饮用水，去客厅倒，经过主卧时听到一阵声音。 　　女人的放荡的呻.吟。 　　高高低低。 　　迂迂回回。 　　听得她心都快跳出来了。不知是羞的，怕的，还是臊的。 　　加快步子去倒水，一下子撞到装饰台一角，疼得倒抽气。 　　捧着杯子回来，主卧的声音还没停。明明没开灯，四周黑漆漆的，经过那里时她却下意识闭着眼。 　　走到客房门口忽然停下。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十九了。 　　马上就二十了。 　　以前又不是没做过。现在也不是小孩子。 　　不管情不情愿，都在一起了。不如趁热打铁，先下手为强。 　　叶芊一步步往后退，退到主卧门口，抬起的手在空中停顿几秒，轻轻敲在门上。 　　女人放.浪的声音高低婉转，传到耳朵里，羞得心发颤。 　　加了力道敲门。 　　声音终于停了。然后是一阵尴尬到窒息的沉默。 　　门开了。 　　厉骁阴着一张脸，正要开口凶她，被她抢先一步：“你在看什么？我、我想一起看。” 　　哈？一起看？厉骁一副被雷轰傻了的表情。 　　其实叶芊想说的是，干脆一起睡吧。可她说不出口。 　　在门口扭捏站着，被他抓住手腕往里拉，一下撞进他怀里。 　　他衬衫都没扣，滚烫的胸膛，紧实的腹肌，感受得真真切切。 　　“看个六啊看，咱俩躺被窝里聊天吧，哥给你当回人生导师。” 　　抱她上床的动作都是轻柔的，像是生怕吓着她，弄疼她。 　　“你觉着我这人，怎么样啊？”厉骁侧身抱她，贴在她耳边问。 　　薄唇呵出热气，叶芊身子一颤，像过电似的。 　　“嗯……跟我哥一样大，对我来说有点儿老——” 　　“什么玩意儿？” 　　厉骁撑起身子，脸一下就变了。阴沉沉的，好像不太高兴。 　　本来就是嘛。叶芊心想，大她将近八岁，哪里不老了。 　　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撑在上面隔空看着自己的男人忽然俯身压过来，重重的喘息喷在她耳边。 　　“老子就是再过五十年也能把你从床头艹到床尾！” 第58章 二更 　　起初厉骁怕弄疼她, 还收着力, 到后面忘情得越发收不住了。 　　他本就是“肉食系”的, 憋了那么久, 终于开荤，好像是止了渴, 却又怎么也不能完全解渴。 　　他终于意识到，叶芊不再是从前那个跟在她哥屁股后面跑的小丫头片子了。 　　她已经成长得这样鲜美，甘甜, 滋润可口。 　　微拧着眉心，轻轻咬唇的样子就足以令他疯狂。 　　疯起来没完没了。一遍又一遍。等她嘤嘤哭了，才捧起她娇俏的脸柔声道歉，却不停歇。 　　她的颈窝很香, 腰窝很软，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带着青春的鲜甜。 　　“厉骁哥哥……” 　　叶芊转过脸, 气若游丝唤着。 　　“别叫哥哥。”他使坏, 扳起她下巴，逼她看自己。 　　叶芊撑开眼皮，泪如春水盈盈，脸颊红晕滴血般娇媚。 　　“厉骁……” 　　“嗯？叫我什么？”他不满意。 　　“厉骁……” 　　“不对。” 　　“嗯？” 　　“叫老公。” 　　“……” 　　叫不出口。今晚陪他做尽了羞人的事，还要叫这么臊人的称呼, 她不情愿。 　　“叫不叫？”厉骁发起狠来, 任她哭也不心软。 　　叶芊咬着牙不肯, 在他肩头抓出一道道红痕, 终究抵不过这般折腾, 带着哭腔唤道：“老公……老公……” 　　一夜不眠。 　　厉骁中午才醒，发现叶芊不在房间。 　　昨晚折腾得太狠，这丫头怕是生气自己先回去了。厉骁起床出去，看见客厅有人。 　　叶芊抱着腿坐在沙发上。这里没有她的换洗衣物，她从衣柜里找来件他的衬衫穿上，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跟猫似的，一头黑色长发垂在背上，几缕细碎发丝搭在胸前。 　　厉骁过去一看，才知道她在哭。默默流着泪，委屈极了。 　　他抱她，问：“疼？” 　　一句废话。可是不问，又好像不够体贴。 　　泪湿的脸靠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 　　“都说了我疯起来——” 　　“厉骁哥哥，你要对我负责呀……” 　　她害怕，怕最后什么也抓不住。 　　沉默。浅浅的呼吸从耳边传来。 　　他的薄唇贴在她耳垂上：“好。” 　　除夕前一天。 　　中午十二点半，广城机场。 　　林香裹着围巾，戴着墨镜走向出口。 　　昨晚就买好机票，今天一早从京州飞过来。 　　晚上几乎没睡，上飞机就睡着了，在噩梦中挣扎，飞机落地才惊醒。 　　从机场出来的途中，林香一直回想那个梦。 　　她梦见叶繁死了。工地上一块从天而降的石板将他的头砸得稀烂。 　　惊醒的前一秒，她还看见血花飞溅。 　　心有余悸。 　　还好只是梦。然后她问自己，如果叶繁真的死了，她会怎么样。 　　好像也说不上大喜大悲。就连自己为什么要来广城，也说不清缘由。 　　来看看她两个孩子的父亲，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就当是吧。她拨通昨晚那个陌生号码。 　　不出所料没人接。 　　于是她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她来了，在哪条街哪个公园门口哪条长椅上。 　　南方的冬天真冷。她忘记带手套过来，光着手握着手机不放。 　　总也等不到回复。 　　可她知道他看见短信了。 　　白天等到黑夜，她坐在长椅上，什么都没吃，哪儿也没去。 　　年关城里务工人群回到家乡，空荡荡的城市，空荡荡的公园门口，夜里静得叫人害怕。 　　林香终于等不下去了，把手机放回包里，搓搓手站起来，转身就看见一个高瘦的身影往公园里钻。 　　“叶繁！”她追过去，进公园就找不到人影了，四下光影昏暗，冷风萧瑟，刮过树木草丛发出沙沙声响。 　　瘆得慌。 　　林香几乎是带着哭腔：“叶繁！别躲了，我看见了！” 　　风停了，静悄悄的能听到她的回声。 　　她失去理智，直冲冲往公园里面跑，边跑边喊他的名字。 　　还是不肯出来。林香穿着高跟鞋，一会儿就跑不动了，脚钻心的疼。 　　这是犯的哪门子贱呐。林香蹲下来，埋着头哭。 　　哭声掩去了脚步声。等那双脚听到跟前时，她才吓一跳，惊得猛地站起来。 　　叶繁就在她跟前，满脸的沧桑落魄，下巴长出胡茬，脸上蒙着灰。 　　一个巴掌甩去。 　　“你不是还完债了么？往南方跑什么跑？阿姨芊芊多担心你你知道吗！” 　　脸疼。心里更不好受。叶繁往公园外走。 　　林香跟在后面，出去穿过马路，又走了一截，跟着他拐进一家宾馆。 　　环境不算好，标间一百块出头的价位，可聊胜于无。林香问：“你住这儿？” 　　房间是一小时前开好的。叶繁哪能告诉她自己住棚屋，点点头。 　　“怎么了？南下一趟倒成了哑巴，不会说话了。”进了屋，林香拿话激他。 　　他偏不开口，把她送进来就往出走。 　　林香把门锁死，摊开手臂挡在门口：“把话说清楚再走。” 　　他看了她半晌，转身走进卫生间，洗了很久的脸。 　　抬头照镜子，没了灰，干干净净一张脸，他忽然红了眼。 　　他现在什么也给不起她了。 　　景兴的公寓没了。只能给她开这种破房间。 　　除了这张脸，他还剩什么呢？她喜欢的就是这张脸么？那也不行，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吃苦受罪，更不能吃她的软饭。 　　“你心里怎么想的？以后什么打算。”林香堵在卫生间门口，抱着胳膊问。 　　他看上去成熟了很多。脸洗白净了，眉目间的落寞甚至比从前更叫人心动。 　　“你呢？你怎么想的？”叶繁冷不丁转身，盯着她问。 　　“我——我来看看你死没死。”没想到他忽然反问自己，林香一时竟找不到好答案。 　　其实心里就没答案。 　　“林香，叶家倒了，资不抵债，明白么？我得想办法赶紧还钱。” 　　“我不是从厉骁那给你赚了两千万回来么？”林香故意说道。 　　他眸光黯淡，低下头。 　　“你跟厉骁好好过吧，别等我了。我不配。” 　　林香冷笑：“你也知道你不配？可你再不配，也是我孩子他爸，我能怎么着？我能放着不管吗？回去吧，我借钱给你。拿去做点小生意，慢慢攒钱，总会还清的。” 　　叶繁抬头看她，目光冷下来：“我不要你的钱。厉骁的钱我也没要。林香，别总想着做圣母，我不需要你拯救。” 　　经过她身边，目不斜视走出去，到了大门口听见她说：“林小南想你。发高烧，烧迷糊了都在念叨‘爸爸’，一个劲儿问我爸爸在哪儿，爸爸怎么又不来看他和妹妹。要不是为了孩子，我犯得着这么贱来找你？” 　　眼眶退下去的红又起来了，眼里也泛起泪。喉咙堵着，好半天说不出话。在门口站了许久，他才发得出声：“告诉林小南，爸爸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小北。” 　　“你自己跟他们说。” 　　叶繁只当没听见，拉开门往外走。 　　林香追出去拖他回来，被他甩开，又跑上去拽着死不撒手。 　　“你把我当什么了？玩那么多年，说扔就扔？孩子呢？孩子有什么错！孩子想见爸爸有什么错！”林香哭着质问，引来旁人侧目。 　　叶繁扯开她的手往前走，看到几米开外一个男人，猛地转身，拉起林香回房间锁门。 　　东躲西藏，还是被债主的人找着了。 　　叶繁记得那个男人。 　　他来家里收过账。债主甚至派人找叶芊和母亲的麻烦，被汪海云拦下了。 　　汪海云答应过父亲，会保护她们母女，但叶繁他保不了了。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他不能因为私情把规矩都破坏没了。 　　他们的人盯到这里来，叶繁已经身陷危险。好在还不知道他具体开的哪间房。 　　今晚林香不能出去。他不确定他们有没有看到自己和林香同行。 　　不能让他们发现林香跟自己有任何关系。绝对不能。 　　叶繁站在门口，从猫眼里望出去，观察许久，直到那男人离开这层走廊，才稍微松了口气。 　　“有人盯着我。今晚你先别出去，外面太危险了。明天一早再走。” 　　“到底要东躲西藏到什么时候？怎么就不能用我的钱？你这人——” 　　“几个亿你还得起么？嗯？把咱们全打包卖了都还不起！林香，我不要你为了我趟浑水。我爱你，我宁愿自己横尸街头，来换你平安百岁。” 　　他看着她，黯淡无光的瞳孔有了一丝温暖。她活下来，好好的，他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第59章 虐啊 　　“你横尸街头我就能长命百岁了吗？你死在哪里不关我事, 我只想……只想让我的孩子开心一点……不愿意回去就算了，以后我们只当没你这个人。” 　　林香靠在窗边墙上，拉开窗帘看外面, 叶繁冲过来一把将窗帘关上。 　　“看到了吗？我现在, 躲屋里窗帘都不能开，谁知道外面有谁拿着望远镜盯我？林香，我不能连累你们。” 　　他看着她拿出烟盒，掏烟，点烟, 抽烟，第一次从这套熟稔的动作里看到了她的另一种魅力。 　　也第一次，完全不讨厌女人抽烟。 　　白烟从她殷红的唇里吐出来, 隔在他们中间, 缭绕之中他看着这张带着妆容, 成熟冷艳的面孔，双眸忽然就润了。 　　时隔六年, 他们变得太多。 　　未来她可能红透大江南北，成为人人追捧的当红影后。而他，什么时候才能东山再起都是未知。 　　他已经，配不上她了。 　　抽完烟林香去洗澡, 他偷偷将那朵雪花发卡放进她提包夹层。 　　林香洗完出来, 看见地上铺着被子, 叶繁躺在上面, 大衣盖在身上。 　　“起来, 去洗澡，然后上床睡觉。”林香蹲下来，扯掉他的大衣。 　　他无声起来，洗完又回到地铺。 　　林香踩上地铺，盘腿坐在他旁边。 　　他翻身转过去，背对着她。 　　林香躺下，双手缠上他的腰，发烫的脸颊紧贴着他光着的后背。 　　“叶繁，最后一次了，我们不生气，不吵架，好不好？”她说着心头忽然一阵痛，难受的哭了起来。 　　叶繁身体颤了一下，僵住，然后转过身，把她抱进怀里。 　　“十年之后，我要是没死，就回来娶你。你嫁不嫁？” 　　“不嫁。” 　　偏不嫁。她才没那么贱。凭什么，他想踹就踹，想娶就娶啊？ 　　“那我等你一辈子。” 　　“好。” 　　说不嫁的人是她，要他等一辈子的人是她，可为什么，偏生她哭得最惨。 　　从前爱错了人，后来就算知错，就算改过，往事一桩桩钉在心上，什么时候回头看，都是满目疮痍。 　　其实他也哭了。坚硬的胸膛起伏着，喉咙间压抑着呜咽，泪掉在她头发上，湿了大片。 　　林香。林香。他在心里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却叫不出口。 　　她本该拥有更美好的青春，更灿烂的人生，更值得的男人。 　　他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可恨。 　　就算不是如今这般境地，叶家没有败落，他也配不上她。 　　她值得被人捧在心尖上宠爱，从来都值得。 　　关于她的所有回忆，甜美而明媚，在往后无可预知的阴暗岁月里回首，一定一定，比糖还甜。 　　这样就够了。他还有回忆，他知足了。 　　从来没有一个吻，像今晚的吻这样温柔而热烈。绵长地纠缠着，在动情中忘记一切。 　　他们彼此相拥，不再流泪。 　　叶繁抱着林香回到床上。铺开另一床被子将她裹住。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她身子发凉。 　　他抱紧她，等她身子暖了，才开始动作。 　　好久没做了，两个人都说不出的痛快。 　　他们只给过对方，只适应对方，只期盼对方，年轻的身体互相给予着欢愉，将这欢愉永远封存，密码只交给对方。 　　林香舒服得绷紧脚背。叶繁太会伺候人了，狂烈的柔情让她一次次失去控制。 　　她在最疯狂的那一阵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他应着，深情的眉目中镌刻着浅淡的忧愁。 　　夜半风急。窗户被吹得咣咣直响。林香猫在叶繁怀里，半睡半醒。 　　他瘦了。体力倒是不减，甚至更勇猛。 　　想着想着林香陷入梦境。 　　她又梦见叶繁死了。尸体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中漂浮，脸被海水泡得惨白，却没有变形，还是那样英俊好看。 　　他一点点漂向远方，手被波浪冲击左右摆动，竟然像在跟她道别。 　　林香在哭泣中醒来，睁开眼睛，看见叶繁正在给她擦泪，干燥粗糙的指腹划过泪湿的脸颊。 　　她抓住他的手，逼他发誓，答应自己一件事。 　　“你先说，什么事？” 　　“你先发誓！” 　　叶繁沉默少顷，点头，发誓：“我答应你。” 　　林香这才坐起来，认认真真看着他：“五十年之内都不许死！” 　　叶繁没想到竟是这事，哑然失笑。死不死，这得看天意。 　　“你发过誓的！”林香像个小孩子。 　　“嗯。”他敷衍着。 　　“以前你那么欺负我，死了太便宜你，得活着受罪！” 　　“好。” 　　林香一下扑过去，在他左边肩膀上狠狠咬一口。 　　咬出血印子。 　　“我可以找别的男人，你不许找别的女人！” 　　“好。” 　　他忍着肩上的疼，揉揉她脑袋，笑了。 　　她才不会找别人。 　　嘴上说得狠，心却是最软的。不然怎么还会来找他？ 　　起床走到窗边，窗帘拉开一点缝，天还没亮。 　　“走吧，我送你出去。”他说。 　　返程的机票林香提前买好了，上午十点起飞。 　　他不能送她去机场，太危险了。把她送上出租车他就离开。 　　林香去退的房。他先出宾馆，在路边树下等她，大衣帽子扣在脑袋上，拉链拉到顶，遮住大半边脸。 　　太早了，又是除夕，街边很少出租车路过，即使有也载着客。叶繁让林香走在前面，自己隔出几米跟在后面。 　　拐弯又走了半条街，路过一辆空车，林香伸手去拦，忽然被人从身后拽住胳膊。 　　叶繁紧跟着冲过去，一脚踹到想拖走林香的男人腰上。 　　男人松开林香，弯着腰后退几步。 　　叶繁还想再打，余光一瞥，猛地扭头，看见昨晚那个跟踪他的男人正从马路对面走来。 　　出租车司机不想惹上是非，赶紧开走。叶繁抓起林香的手飞快奔跑。 　　林香穿着高跟鞋，哪里跑得快，一下就拖了他后腿，两人都被他们追上。 　　想劫林香的男人穿着灰色外套，四方脸。跟踪叶繁的男人很壮实，圆脸上堆着横肉。 　　叶繁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可圆脸男人想拉林香时，却被四方脸踹倒了。 　　圆脸男人刚倒下，四面八方竟冲过来一群人。 　　原来都在这等着他啊。叶繁抓起林香又跑，却被她甩开。 　　“你快跑！帮我报警！他们不能把我怎么着！”穿高跟鞋崴了脚，林香转身一瘸一拐往回走。 　　四方脸一把将她抱住，路边一辆车车门从里面打开，四方脸把林香塞进去，跳上车，车门还没关，车子轰的一声绝尘而去。 　　林香挣扎着起来，想看叶繁跑没跑脱，一块手帕忽然捂到鼻子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柔软的大床，温暖的被子——恢复知觉时，林香第一时间的触感。 　　她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周围黑漆漆的。 　　四肢软绵无力，试了好久才勉强能坐起来，掀开被子，摸索着往前走，碰到墙壁，再往旁边摸去，是开关。 　　灯光亮起的刹那，眼睛刺痛不适，林香闭着眼，等了会儿，眯着眼睛慢慢睁开。 　　很大的房间，欧式装修风格，华丽浮夸，林香竟有种身处欧洲城堡中的错觉。 　　她掐了掐胳膊，疼，不是梦。 　　眼睛移到胳膊上的袖子，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着睡衣睡裤。 　　不是她的衣服。 　　谁给换上的？ 　　又掐一把大腿，还是疼。 　　可这不是梦，又是什么？ 　　她到底在哪！ 　　房间门被锁上了，她从里面打不开。跑去窗边，拉开窗帘，发现窗户也锁着，外面是露台，露台上有防盗窗。 　　夜色正浓，借着房间里的光，依稀可见外面的树影。 　　林香跑回去敲门，没有力气，拳头砸在门上，也是不轻不响的声音。 　　咔嗒。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林香拳头停在半空，屏住呼吸，害怕得汗毛竖起。 　　门被拉开，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她，唇角微扬，笑容诡谲。 　　林香看见这张脸，竟然不怕了。 　　原来是他啊。也不过如此吧。落在他手里，总比是个不认识的强。 　　她抱着胳膊，风情万种笑一下：“把我弄过来，这次想怎么报复啊？” 　　陆海也笑一下，跨进来，捏着她下巴，莫测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 　　“没玩儿腻，还想继续。” 　　林香打掉他的手，眸子里迸出恨来：“叶繁呢？” 　　“不知道。” 　　林香冲出门去，被他一把拉回来，推在墙上，手臂挡在两旁。 　　“你把叶繁放了！放了他我做什么都愿意！”林香跑不掉，哭着求他。 　　“他又不在我这儿，我怎么放？”陆海又笑，看猎物似的看着她。 　　“那他在哪？！” 　　“本来该在他债主那，不过又跑了。跳海了。这大冷的天，没冻死也淹死了吧。啧啧。” 　　陆海摇摇头，伸手握住她巴掌大的小脸。 　　“他以前对你也不好，现在死了，也算是报应，对不对？” 　　“你放屁！”林香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他，一巴掌甩过去，“他才不会死！该死的是你！你！” 　　陆海一把将她抱起，往床上扔去。林香翻身滚落下床，朝门口爬去，被他轻而易举拦下，抱起了扔回床上，倾身压了过去。 　　林香看着他的脸，忽然像是懂了，不再挣扎。 　　抬起手，手指轻轻在他脸上划着，笑了。 　　“你想报复我，却又喜欢上我了，对不对？” 　　她笑着，泪从眼眶溢出。 　　她的叶繁不会死，而她也要，勇敢坚强地活下去。 第60章 回来了 　　陆海竟没否认, 抓住林香乱划的手，似笑非笑：“这么聪明，不愧招我喜欢。” 　　他敢承认, 无非是有把握能得到她。她脑子转得极快，思忖着怎么才能尽快脱身。 　　阴险狡诈又善于伪装, 跟这种人玩心思是玩不过的, 林香自认不如。可她是个女人，女人总归有自己的法子。 　　林香别过脸不看他, 眼角的泪就没断过。 　　“现在我人在你手里, 想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你想干什么都行,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威胁我啊？” 　　陆海扳正她的脸, 对上那双泪盈盈的眸子, 冷笑问道。 　　林香就这么泪眼朦胧看着他, 看到他平展的眉心开始发皱。 　　“你喜欢我什么？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喜欢的？不过就是变着法子捉弄我罢了。你是没玩够, 可我受够了。从前你待我好, 我以为是真心的, 时常念着这份好, 活着也有盼头。江芸祺是人，她受了欺负会疼，我就不是人？我就活该受欺负？是我找人去欺负她的？你们一个个的, 都把气撒我这儿，挑我这个软柿子捏……” 　　说着泪又止不住。字字句句全是委屈。 　　“你要就快要, 反正有钱有势的, 强J罪也判不到你头上。要完了, 我死就是了。” 　　“你死一个试试。” 　　陆海捏着她下巴，眸色暗得可怕。 　　“你一步步的，不就是想逼死我么？起先君子倒是装得好，后来呢？不想我好过就直说，别在这演戏！自己怎么伤我的，忘了？叶繁就算真死了，我爱谁也轮不到爱你。我要是再敢爱你，那才是贱得没边儿！” 　　顿了顿，还想再说，一双薄唇落下，封住林香的嘴，逼得她所有怨言委屈都吞了下去。 　　她恨死了，却又不能反抗，木木地承受着。 　　陆海吻了很久才放开，双臂撑在床上，喘息着，又爱又恨的目光落到这张泪湿的脸上。 　　这会林香哭得更是厉害，揪着他衬衫衣袖，绷着脸强忍着泪，怎么也忍不住。 　　“你还不明白么？从你安排余芳给我下药，从你把我送到那些老男人的车上，从你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带走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完了……你说你比我大十四岁，你说怕我嫌你老，你说可能没办法娶我……其实这些我都不在乎，你对我好，就足够了……可你呢？你——你把事情做绝到这个份上，这会儿又对我这样，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今天是除夕么？还是已经过了？你快点吧，赶紧做完放我走，家里老人小孩都等着我回去过年呢，这么久没回去，他们肯定担心坏了……” 　　她声音柔柔的，轻轻的，语气又恨又无奈，惹人疼惜。 　　陆海望着她沉默，许久，皱着的眉心平展回来，目光冷漠黯淡，起身下床，不急不缓走出房间。 　　床头柜上是林香原来那身衣服，洗干净叠好放着，她重新穿上。 　　外面有人敲门，叫了一声“林小姐”。 　　林香应着，门开了，女佣人站在门口。 　　“林小姐，先生吩咐司机送您回去，我带您下去吧。” 　　跟着她往下走时，林香没再看到陆海。 　　这套房子太大了，奢华古典的欧式装修风格，与城堡相差无几。 　　漂亮是漂亮，可是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佣人沉默地驻足观望着她，静得叫人害怕。 　　走出大门，林香舒了一口气。 　　车子停在外面，女佣把林香送上车，司机恭恭敬敬叫她“林小姐”。 　　手机没电了，林香看不到时间，问司机今天什么日子，司机说都大年初一。 　　又是大年初一。 　　去年大年初一，她在叶家门口磕破头。 　　这个日子仿佛跟她有仇。 　　到了小区，司机停车下来，把她送到家门才离开。 　　母亲一见她就哭了，又哭又骂，林远平在旁边劝，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过年的，哭哭啼啼干什么。 　　林小南抱着她的腿，也哭了，问她怎么忽然走了，干嘛去了，是不是不要他了。 　　林香蹲下来抱他，哭着告诉他自己去看他爸爸，说爸爸很好，在外面赚钱，等赚够了就回来看他。 　　“爸爸妈妈哪会不要你呀！” 　　“可是爸爸好久都没过来了……” 　　姜红丽红着眼眶，摸摸孩子的头：“爷爷奶奶家出事了，爸爸肯定要出去挣钱嘛，你乖一点，好好读书，不要让爸爸妈妈操心，晓得不？” 　　孩子仰起脑袋问：“我好好读书，考第一名爸爸就会回来吗？” 　　“你先考到第一名再说……” 　　姜红丽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转身进屋。 　　林小南信了。 　　他等啊等，从五岁等到九岁，从幼儿园大班等到小学四年级，从班级倒数第三考到全年级第一。 　　可是爸爸还没回来。 　　妹妹四岁了。咿咿呀呀叫爸爸，他双手叉腰凶妹妹：“不许叫！” 　　妹妹懵懂看着他。 　　他瞪大那双像极了父亲的眼睛，眼里含着热泪：“爸爸不要我们了，我们没爸爸了！” 　　这话被厨房里的周姨听到，赶忙出来：“小南，瞎说什么？” 　　“哼！他说话不算话，根本不是个好爸爸！”林小南一跺脚，跑回房间，把考满分的卷子全撕了。 　　付梁生明天过生日，邀请他参加生日party，一个劲儿跟他炫耀：“我爸爸有好多房子，生日party在郊外那栋别墅里办，你一定要来哦！” 　　过生日就过生日，还提一嘴他爸爸有好多房子，林小南鄙视这种无聊的炫富行为。 　　可付梁生这人除了有点爱炫富，其他方面都挺好，他俩关系还不错。 　　坦白讲，林小南并不想参加这个生日party。他害怕。害怕看到付梁生的爸爸。 　　事实上他害怕看到所有人的爸爸。 　　因为这会让他想到他的爸爸。 　　然后又想到，爸爸不要他了。 　　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过人家的事，怎么能反悔？ 　　第二天放学，林小南还是跟着付梁生坐上他家那辆玛莎拉蒂，一起去往他家郊外那栋别墅。 　　让他开心的是，party上并没有见到付梁生爸爸。 　　据付梁生妈妈说，他爸爸本来等着他给他过生日的，家里来了位客人，他爸爸这个工作狂就跟客人上楼谈事情去了。 　　他们唱完生日歌，付爸爸都没下来。 　　“付梁生，你不是总说你爸爸多爱多爱你吗？怎么他在家也不来给你过生日呀？”爱挑事儿的左晓萌故意问。 　　“我爸爸可忙了，他最爱的就是赚钱，赚好多好多钱！妈妈说他在上面跟一个叔叔谈生意呢。”付梁生解释道。 　　又有人问：“哪个叔叔呀？” 　　付梁生摇摇头：“不知道。妈妈说是国外来的叔叔，可厉害了，爸爸都不敢怠慢。” 　　林小南不信：“国外来的叔叔就厉害了？我姑姑还在国外留学呢，说不定比那个叔叔还厉害。” 　　话音刚落，一声笑从旁边传来。林小南扭头看去，是付梁生的姐姐，付梁媛在笑。 　　“幼稚。”付梁媛讥笑道，白了林小南一眼。 　　林小南两眼给她白回去。付梁生这个姐姐，比他大三岁，跟他们在同一所学校，马上小学毕业。 　　在学校横行霸道，标准的小太妹。哦不，她那么老，应该是小太姐。 　　付梁媛笑林小南幼稚，别的同学听了，跟着起哄，都笑起他来。 　　“我哥哥也在国外留学，是不是很厉害？” 　　“哈哈哈哈哈我家明年要搬去加拿大啦，我们全家都好厉害！” 　　付梁媛满脸讥诮：“快别说了，再说人家都快羞死了！土包子就是土包子，长得好看又怎么样？穿名牌衣服，上名牌学校，照样土！” 　　她讽刺谁，林小南当然清楚。好男不跟女斗，算了，就当疯狗乱咬人。 　　林小南不理睬，付梁媛觉得没趣，偏要激他。 　　“你们说，土包子怎么有钱读咱们学校呀？” 　　付梁媛的朋友在一旁配合搭腔：“有个影后妈妈呗！” 　　说起这个，林小南的同学们纷纷开始议论。 　　“对哦，小南，我妈妈可爱看你妈妈演的电视了！” 　　“小南小南，你妈妈平时是不是都在拍戏，没时间陪你呀？” 　　付梁媛冷哼一声：“他妈妈可忙了，又要拍戏，又要陪他后爸，哪有时间陪他呀。” 　　林小南终于忍不住，攥起拳头，咬牙切齿。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后爸！我妈妈没跟他结婚！” 　　“我妈说，你妈妈就是靠那个陆老板，才混得到今天，你不认这个爸爸，当心人家甩了你妈，看你拿什么钱交学费！” 　　“学费都是我妈自己挣的！她天天在剧组拍戏，才没有靠那个人！”林小南脸涨得通红，嘴巴抿得死死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付梁媛拍手笑道：“没那个人你妈哪来的戏拍？哎哟，土包子生气真好看！” 　　林小南端起付梁生的生日蛋糕，猛地往付梁媛脸上砸去，一砸砸到正中央。 　　奶油稀稀拉拉从付梁媛脸上落下，付梁媛回过神来，抄起沙发上的鸡毛掸子，追着林小南打，两个人你追我赶满屋跑，鸡毛满天飞。 　　付妈妈从洗手间出来，见儿子好好的生日party给闹翻天，脸都黑了。 　　两个孩子被佣人们拉住，付梁媛猛地挣脱女佣的手，一下把林小南扑倒在地。 　　林小南虽然比她小，可毕竟是男生，长得高大，力气也大，挺身一拳打在她脸上，两人扭打在一块，佣人们一时竟拉不开。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啊？！”付梁生爸爸严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佣人终于把他们拖开。 　　林小南下意识抬头，向头上看去，只见付梁生爸爸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他以为自己做梦，揉揉眼睛，再定睛看去，霎时热泪盈眶，从地上爬起来，仰起头冲二楼走廊上颤声大喊—— 　　“爸爸！” 第61章 虐陆海 　　一场秋雨一场寒。小月推开窗透气, 冷风扑面，不禁打了个哆嗦。 　　“姐, 晚上要是出去得带件外套。”小月回头对林香说。 　　刷头轻轻刷过指甲, 染上一层暗红, 林香小心涂着, 嘴里应道：“不出去了。好不容易得空休息, 今晚早点睡。” 　　下午吃完杀青宴, 大家都去唱歌, 林香累得没心情，直接回家了。 　　“林小南呢？今天不用补课？”天色暗下，还不见这孩子回来。林香算了算, 差不多三个月没见着他了。 　　封闭式拍摄最磨人。 　　周姨牵着林小北进来, 听见她问，忙说道：“小南去同学家过生日呢。放学就坐人家车走了, 远平已经派司机过去, 完事就接他回来。” 　　甲油是速干的, 林香不放心, 吹了吹, 晾一会儿，才伸手过去抱女儿。 　　“妈妈……”林小北在她怀里笑。 　　嫩声嫩气，好讨人喜欢。 　　小小的人儿，被林香紧搂在怀里, 舍不得撒手。 　　这是她的小心肝, 她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跟女儿黏在一起。 　　“妈妈, 哥哥今天凶我……” 　　林香忍俊不禁，兄妹俩都这么爱告状。 　　“他凶你什么？”林香饶有兴趣问。 　　林小北伸出两只小食指，指尖对着点啊点，委屈极了。 　　“哥哥不让我喊爸爸，说爸爸不是好爸爸。哎，不是就不是呗，他凶我干嘛呀……” 　　林香愣住，脸上笑容也僵了。 　　周姨忙道：“少听你哥胡说。他这么小，懂什么？” 　　林香眨了眨眼，回神，冲林小北笑笑不说话，把她交给周姨。 　　周姨赶紧带着孩子出去。 　　等听见关门声，小月把脑袋从窗外缩回来：“姐，陆先生来了，车停在楼下。” 　　林香没什么表情，“哦”了一声，走到梳妆台前坐着，接了个电话，“嗯”一声就挂了。 　　半小时前她刚卸完妆，现在又开始化，小月知道，今晚她没法早睡了，还得出去。 　　从衣柜找了件外套出来，小月问：“这件行么？” 　　短款白色羊毛开衫，入秋新买的，就穿过一次，陆海夸好看，然后她就再没穿过。 　　“换那件灰的，薄呢子那件。” 　　小月找出来，放在林香手提包旁，安静退出去。 　　化妆速度早已练得奇快，知道陆海在下面，偏生放慢速度，口红都涂了好久。 　　两种颜色混着涂，好看。林香对着镜子自我欣赏，手机响了，瞥一眼，过一会儿才慢悠悠拿起来。 　　“还没好？”陆海等得有些烦躁，不悦问道。 　　“催什么，这就下来。”林香挂断电话，拿起外套拎包往外走。 　　上车，系好安全带，发现陆海正盯着自己。 　　林香摸摸脸：“妆化得不好？” 　　陆海眼色深暗：“徐至霖来找过你？” 　　从剧组出来，吃杀青宴之前，林香确实被他这位未婚妻找过一次。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林香抚着长发，把肩上的头发拢到背后。 　　要说这人啊，就是贱。陆海搁她这犯贱，捧着她供着她养着她，还不能把她怎么着，就怕她提分手。 　　那些女人搁陆海这犯贱，前仆后继往上贴，怀孕了不去找陆海，反倒来找她，连未婚妻徐至霖也不例外。 　　听到徐至霖说自己怀孕，林香跟往常一样，掏出一张对折的妇科医院传单，里面夹着五百块。 　　林香包里随时准备着传单和现金，就等着打发这些女人呢。 　　“你什么意思？”徐至霖接过林香递来的传单，打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和那几张钞票，手都气抖了。 　　“就这个意思啊。你去找陆海，陆海也是带你去医院。找我还好些，还能给你个好脸色，手术费也补贴上了。哦，差点忘了，你是他未婚妻，那估计这孩子他会要，今晚他出差回来，你自己找他吧。” 　　林香扭着腰从徐至霖面前走开。 　　“你不觉得自己特别贱吗？”徐至霖追出咖啡店门外，拦住林香不让走。 　　林香一咧嘴，冷笑起来，神色之间美艳不可方物。 　　“不觉得。贱人明明是你啊，怎么会是我呢？陆海对不起我过，我耿耿于怀不原谅，不让他碰，他就去找你们这些女人发泄。说白了，我是白月光，你们呢，不过就是代替品。看我不顺眼啊？那就搞我咯，看看陆海会不会放过你。别说你是未婚妻了，去年他外甥女打我一巴掌，他当着一大家子面一巴掌给她打了回去，服不服？不服找他说去呀，跑我这儿碍什么眼。” 　　听到这话，徐至霖哭着跑回车上。 　　一个个的，见多了也腻，林香烦透了。 　　陆海这么问，肯定是听徐至霖说了什么。以前不是没女人回去找他哭诉，但陆海从没质问过林香。 　　“她怀孕了，着急结婚。”陆海点燃烟，扭头看着林香。 　　“哦。”正常。哪个女的怀孕了不着急结婚啊。她以前发现自己怀孕了也急。 　　林香又补一句：“那得赶紧定好日子，不然到时候肚子大了，婚纱都穿不上。” 　　陆海缓缓吐口烟，目光留在她脸上：“咱俩这么几年处下来，我什么心意你知道。” 　　林香冷笑：“这我还真不知道。” 　　“林香。”他淡淡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眼神冷漠如初，“我他妈就是结婚，也不会放过你。” 　　“哦。你觉得有劲儿就继续。反正你敢睡我，我就敢死。” 　　“你敢死，我杀你全家。” 　　林香揪着心，还是笑了：“那正好，都下去陪我了，一家人嘛，死也要死得整整齐齐。” 　　烟头猛地被扔掉，陆海握着她的脸，往自己这边扳，眸子里透着狠：“你以为我不敢？” 　　“你敢，你怎么不敢？你都敢把我送给别人，还是好几个老男人，你有什么不敢的？！我告诉你陆海，只要我活一天，这个仇我就记一天！是你自己犯贱又回来找我，你忘不了我，关我什么事？平时跟你逢场作戏，卖卖笑也就算了，动真格伺候你，想都别想！” 　　说起这事，林香眼泪就往下掉。她一哭，陆海就没招。 　　“所以你想怎么样？要我以死谢罪？我他妈为你做了多少，怎么不说？” 　　是做得挺多。这几年，要不是他，林香还真混不到今天。 　　叶繁跳海那年，狗仔拍到林香和孩子的照片，当天就曝出来她未婚生子，还是两个。 　　陆海砸钱把新闻撤下来，可风声一走漏，哪里还兜得住。林香没办法，写了篇长微博，袒露心声，只字未提孩子父亲是谁。 　　工作室跟着买通稿，很快，林香坚强独立好妈妈的人设便深入人心。 　　她私自发长微博坦白未婚生子，韩子青肺都快气炸，指责她冲动，不顾团队利益，万一大家不买好妈妈人设的账，她演艺圈这条路算是毁了。 　　林香早想脱离韩子青的掌控，想解约，可面对天价解约金，又犯了难，最后陆海一次性替她付完解约金，又投钱给她开了个工作室。 　　要不是陆海帮忙开路，扶持，林香的演艺事业哪能这么顺风顺水。 　　不过她也争气，演戏从来不倦怠，每一场都倾尽全力，日子久了，演技大大提升，在圈内也是出了名的敬业。 　　“我谢谢你给我砸钱。可钱对你来说，太好赚了，砸我身上多少，我都不会感动。婚姻不一样。你敢跟你父母，你整个家族作对吗？你敢——娶我吗？” 　　“我要是——”陆海顿住，看着她，扬声问道：“敢呢？” 　　林香一愣，扭头看他。 　　不像是说笑。 　　其实她只是故意拿话噎他而已，料定他没话说才敢这么说，谁知道…… 　　“你敢娶，我也不愿意嫁。”林香解开安全带下车。 　　陆海追过来，从后面攥住她腕子，往后一拉，就把她带进自己怀里，困住她不让她走。 　　冷漠的双眸多出几分柔情，又含着几分痛楚。 　　可惜林香不在乎。她推不开，拼命挣扎着，比以前挣扎得都要厉害。 　　陆海的唇落到她唇上，吃了一嘴口红，扳住她的头，发狠似的吻着，任她怎么也推不开。 　　后来林香不挣扎了，由他吻，眼泪不住地流。 　　等陆海终于肯放开她，喘息好一会儿，她慢慢抬起头，看着陆海。 　　“我对你动过情，偏偏被你逼得死了心……你行行好，放过我，也放过自己吧……” 　　这种关系，她受够了。这种日子，她也过够了。 　　陆海捧着她泪流满面的脸，怒意横生：“叶繁他死了！四年前他就跳海死了！” 　　“尸体呢？尸体都没找到，凭什么说他死了！” 　　“那么多跳海的，有几个找着尸体了？” 　　“我不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着尸体，他就是没死！” 　　林香歇斯底里叫喊着，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凉夜又添一分寒。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揭她伤疤？ 　　“如果叶繁没死，怎么不回来找你？他既然没死，又不来找你，因为他根本不爱你。”陆海冷笑着，眸子里却燃着火。 　　“他不爱我我也爱他！他活我为他守活寡，他死我守寡一辈子！” 　　林香猛地推开陆海，转身跑开。 　　泪水模糊了视线，大脑无法思考，直冲冲穿过马路。 　　尖锐的刹车声划破寂静夜空。 　　林香吓得差点昏过去，身体僵直站在原地。两秒过后，发现自己还没死。 　　抹了抹泪，扭头看向那辆近在咫尺，差点撞上的车，猛地提起一口气，捂住嘴巴。 第62章 解恨 　　“你没活够是不是？！” 　　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呵斥, 林香被猛地往后拉, 一转身撞进陆海怀里。 　　她动都没有动一下，嘴唇微张，双目失神，脑海中不断浮现刚才那个面孔。 　　再转头看过去, 车子已经开走了。 　　林香从陆海手里挣脱, 追着那辆黑色轿车奔跑，跑出十几米远就被陆海追上。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见她这个神志不清的样子, 陆海真的怀疑她已经疯了。 　　“我看见他了……他没死……没死！”林香抓着陆海衣服, 单薄的双肩耸起来，面容分不清是哭是笑，明明流着泪，却又扬着唇角，口中不断重复，“他没死……没死……没死……” 　　陆海怕她又挣脱自己跑去撞车, 打横抱起她, 往她家楼里走。送到家门, 亲眼看着她回去, 才放心离开。 　　今天杀青, 他提前完成出差任务，特意赶回来给她庆祝, 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 　　陆海沉着脸回到车里, 抽烟, 静静在车上坐了半夜。 　　家里只有小月。晚上新街有灯会, 其他人都去看灯会了，小月没兴趣，留在家里休息。 　　“姐，怎么回来——”话没说完，小月看清林香脸上的泪痕，霎时着急，“是不是陆先生欺负你了？” 　　回想起刚才陆先生的脸色，确实不好看。 　　“小月，他！”林香握起小月的手，却没再往下说。 　　路灯昏暗朦胧，自己真的没有看错吗？ 　　那人左脸上有条疤，面色沧桑阴冷，跟叶繁像又不像…… 　　难道……真是自己疯了，产生幻觉？ 　　林香摇摇头，放开小月，缓缓走向房间。 　　小月以为她跟陆海吵架了，也不好说什么，默默给她弄好保暖袋，送过去。 　　“姐，你手好凉，暖暖手……” 　　保暖袋有些烫，林香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问：“林小南怎么还不回来？” 　　小月正要打电话问司机，门铃就响了。 　　三个月未见，林小南看到林香，兴奋地扑进她怀里，脸埋在她肩上，激动得小脸通红。 　　“妈妈！我今天——今天……”他睁大眼睛，欲言又止，表情有些怪异。 　　“嗯？今天怎么了？”林香很少见他这个样子。这孩子心里一般藏不住事，怎么这会儿很为难似的。 　　林小南何止为难，简直就是万般为难！ 　　他语文实在不好，词汇贫乏，根本没法完全表达清楚自己的心情。可即便能说出来，他也不能说。 　　他太想大声呼喊，告诉全世界，他的爸爸，消失四年的爸爸，终于回来了！ 　　可他不能。爸爸告诉过他，要暂时保守秘密。 　　爸爸当着别人的面，不肯认他，让他受尽嘲笑，难堪至极，却又偷偷往他衣服兜里塞纸条—— 　　“爸爸办完重要的事就回来。很快。” 　　林小南破碎的心瞬间就愈合了，大家笑着打闹玩耍，他出奇的安静，坐在角落，一遍一遍偷偷看着那张纸条。 　　林小南从小就知道，他的爸爸是个神秘的人。 　　以前他总是被妈妈再三警告，在外面不能叫爸爸。爸爸不跟他们一起生活，爷爷奶奶家出事以后，爸爸就再没回来过。 　　好几次偷偷听到小月姐姐问周奶奶，他爸爸是不是死在外面了，周奶奶让她别瞎猜，她爸爸福大命大，早晚会回来。 　　还是周奶奶厉害，真叫她算准了。 　　林小南收起思绪，冲林香笑了笑，转身跑回屋里：“我写作业啦！” 　　一晚上睡不踏实。噩梦一个接一个，凌晨四点半被噩梦惊醒，林香索性不睡了，起来洗了个澡，靠在床头抽烟，睁眼闭眼都是那辆车里的那张脸。 　　上部戏拍完能休假一周，白天林香哪也没去，想补觉，还是睡不着，整天心神不宁。 　　中午接到付茗茗电话，说她老公的珠宝品牌后天开新品发布会，想邀请林香去站个台。 　　付茗茗嫁了个港商，富二代，也算是豪门世家了，公公婆婆不喜欢儿媳妇抛头露脸，结婚后付茗茗就没再拍过戏。 　　原来她劲头最猛，奔着影后头衔去，没想到中途嫁人退出演艺圈。倒是林香半路出道，越混越好。 　　付茗茗老公陈谦有面子，发布会这天来了很多知名人物，大大小小的明星也来帮品牌站台，林香就是其中一个。 　　发布会过后是酒会，各方名人借这个机会搭线交流，商人之间寒暄交流，明星们也四处交际。 　　有几个小花今年势头都不小，被公司安排过来，一个个都睁大眼睛，瞅准机会找“生意”。 　　林香看着觥筹交错人来人往，默默坐在角落喝酒。 　　这几年，酒量练出来了，几杯红酒不在话下。 　　水晶吊灯明晃晃的光映在酒里，亮晶晶的小点儿，林香盯着看，看愣了神。 　　她在想，要是当年没玩游戏，没喝酒，她和叶繁…… 　　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摇摇头，暗自叹气，嘴角泛起苦笑。 　　难怪别人说她苦相。真是不得不信。 　　林香胡思乱想着，面前多了两个人也没察觉。 　　“林小姐。”一个冷冷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唤醒。 　　抬头看去，是陆海母亲，颜秀明。 　　颜秀明旁边，站在陆海的未婚妻徐至霖。 　　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林香知道，这是奔着她来找茬的。 　　陆海这阵忙，总出差，没陪她出席这个活动，正好让她们找到空子欺负人。 　　不过林香也不慌。这几年什么没经历过？过往的经历告诉她，怕是没用的，越怕人家越逮着你欺负。 　　“阿姨，您也来了呀？刚才怎么没见到呢？嗨，怪我眼拙，您这么光鲜亮丽也没找着。” 　　明知对方是敌，林香也笑脸迎过去。 　　她给颜秀明好脸，却正眼都没看徐至霖一眼。 　　狐狸精。颜秀明心里暗暗骂道。好端端的儿子，就是被这女人迷了心窍，荒唐事都做尽了！过年还敢把她带回家，这就算了，竟然还为了她打了芸祺一巴掌！ 　　这女人恃宠而骄，有陆海惯着，自然嚣张得很。 　　可再怎么嚣张，也得有个底线，怎么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位置呢？徐至霖是他们陆家的准儿媳，又怀有身孕，那天被这狐狸精气得动了胎气，简直无法无天。 　　她要是再不出手管管，以后指不定还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不用跟我说这些客套话。你们这些戏子，一张嘴能吹出花儿来，半句真的也没有。我今天来，没别的事儿，就是想当面问问，你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们家陆海？” 　　林香坐的角落没什么人，颜秀明故意提高音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她这么高声一问，很快就引来别人侧目。 　　老太太倒是会使招儿，林香心想，暗自捏了把汗，面上笑呵呵的，言语之间却不认输。 　　“哟，这您可就问错人了。您不如回去问问您儿子，什么时候打算放过我？”林香抬起手，故意张开五指，秀出中指上那颗鸽子蛋，“那天我俩还吵架呢，我都哭着求分手了，结果第二天，他二话没说送了这个过来。哎，您帮我劝劝他，别再我这儿费心思了，行么？” 　　来前颜秀明就嘱咐过徐至霖，让她先别开腔，她太单纯，斗不过林香这种人精。 　　可被林香这么一刺激，徐至霖哪里还控制得住，含着眼泪，抖着声音怒斥道：“你不勾引他？他能这样么！林小姐，大家都是女人，你何苦这般为难我？明知我已经怀孕，明知我们很快就要结婚，还跟我未婚夫纠缠不清。你未婚生子，跟别人有了两个孩子，还缠着我未婚夫，你就……就没有半点羞耻之心了吗？” 　　林香气得发笑，胸腔像是压着一口老血，想吐吐不出，脸上笑得更灿烂了。 　　“羞耻之心？”林香笑了，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是，我未婚生子，孩子还不是陆海的。那又怎么着？陆海要是不肯跟你结婚，这孩子你生是不生？你要是生了，陆海还是不认，以后怎么办？那就等他一辈子吧，省得以后被人戳脊梁骨，骂你没有羞耻之心！” 　　伶牙俐齿，风头全被她抢了去，围观的人面面相觑，等着看好戏。 　　颜秀明指着林香的脸，手直发颤：“你真是无可救药！陆家永远不会承认你这种卑鄙下贱的女人！” 　　说着怒不可遏，竟端起一杯红酒往林香脸上泼去。 　　冰凉的酒泼在脸上，打湿了晚礼裙抹胸，染上一片红。林香闭着眼，再睁开时，眼角浸了酒，酸涩难受。 　　“您今天的言行举止，对我说的话，做的事，很高尚尊贵吗？如果我卑鄙下贱，您儿子还缠着我不放，他算不算跟我同流合污？” 　　颜秀明说不过，抬手就是一巴掌，林香捂着脸，难以置信，趁她错愕，颜秀明又抬起另一只手，朝林香另一边脸打去。 　　只是这一巴掌，被人从把空中截住。 　　“陆家看不上的女人，我们叶家可是当做宝贝来疼。” 　　叶繁松开颜秀明胳膊，狠狠一甩，大步走到林香身旁，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肩上，遮住被红酒打湿的抹胸。 　　不远处，叶芊端着酒杯款款走来，经过颜秀明时，手一挥，浮夸地叫了一声：“哎呀！” 　　红酒稳稳当当泼到颜秀明脸上。 第63章 补更1 　　林香的脑海里, 轰的一声炸开，脑子里所有东西像是被抽空, 无法思考。 　　甚至无法呼吸。 　　她不知道是一切都静止了，还是她的眼睛只能看到这个定格的画面—— 　　叶繁忽然出现，芊芊的红酒泼了颜秀明一脸，颜秀明夸张地张大嘴巴，徐至霖捂着嘴往旁边躲开…… 　　林香连身体都僵硬了，似乎不是自己的，机械地挪动着双腿。 　　旁边是嘈杂的议论声和拍照声。她不知该如何控制表情，低着头, 木偶一般向前走。 　　稍微回过一点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车里。 　　叶繁的车。 　　车里只有她和叶繁。车外一片灯红酒绿。车上电子屏显示，二十一点零八分三十九秒。 　　林香握紧颤抖的双手, 想让颤抖不那么强烈，可是震颤从双手蔓延到全身, 然后, 迅猛而无法控制地哭了出来。 　　脸埋进掌心, 泪湿一片。 　　有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她没理会, 一直哭。 　　哭出来的那瞬间, 她忽然明白, 原来自己从来都在自欺欺人。 　　她总是无比坚定地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叶繁没死, 说没死就没死。 　　当他完完整整站在自己面前时, 提了四年的一口气, 终于终于舒了出来——原来他没死啊。 　　等她哭够了，肯把脸抬起来了，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地下车库。 　　那只干燥，带着一点茧的手掌温柔地抚着她的后劲，她一转脸，就对上了那双柔情万种的眼睛。 　　她想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再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可她看着这双眼睛，就动不了了。 　　这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眼角微微一弯，像是在笑，然后所有感情都变得云淡风轻不足为道，淡淡地看向她，一眼就能把她埋得最深的秘密看透。 　　最后还是他去抱的她。 　　“我答应过你的。” 　　叶繁在她耳边轻轻开口。 　　柔软，微凉的薄唇蹭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肌肤上，引出她更为强烈的颤抖。 　　林香在这个怀抱中哭了很久。哭得嗓子都哑了，眼泡肿起来，睁开看都费劲。 　　她觉得自己这会儿一定很丑，想笑一下，可是嘴一咧，又哭了。 　　“你去哪里了？”沙哑的嗓子里蹦出这么一句话。 　　叶繁笑了笑，替她解开安全带，下车，打来副驾驶车门，将她抱出来。 　　景兴的公寓被他买了回来。 　　所有的一切都没变。装修，布局，甚至那双粉红色的拖鞋。 　　林香还是以为在做梦。看到叶繁脸上那道疤，又清醒了。 　　疤痕半长不短，硬硬的，好难看。 　　“破相了……”她摸着这道疤，叹气。 　　“那你还要不要我？”他笑问。 　　林香不说话，沉默一会儿又问：“你去哪了？” 　　“泰国。” 　　“啊？” 　　“在海里被渔民救了，然后跟他们上岛，又去了那边。” 　　“啊……” 　　“再然后赚钱，最后回来还债，找你。” 　　“啊？”林香摇摇头，“不是，你怎么赚钱的？四年，债全还了？” 　　“这你别管。”叶繁笑道，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的刀疤上，“我就问你，还要不要我了？” 　　林香皱着眉，挺直了背，一脸担忧：“你不会干了什么——” 　　他还是笑，打断她的话：“违法自然有警察来抓，你别瞎操心。” 　　林香正要追问，他手机响了，走去阳台接电话，几分钟后回来，说有事得出去一趟，让她在这里等着。 　　“你去哪？”林香追到门口。 　　“泰国的朋友来了，去机场接一下。” 　　“我也去。” 　　叶繁笑着揉她脑袋：“别闹，等我。” 　　林香抓着他衣袖不撒手，跟着出去：“什么朋友我不能见？女朋友吗？” 　　叶繁眉头一皱，无奈地笑了下，抱了抱她：“生意上的朋友。在泰国多亏人家帮忙我才能混出来。芊芊想你呢，今晚要不要去见见她？” 　　没等林香答应，叶繁就牵着她下楼，开车送她到一个陌生小区。 　　电梯停在12楼。 　　叶芊开的门，一看见林香就扑过去抱，林香再回神时，已经不见叶繁踪影。 　　“你哥这几年到底干嘛去了？他哪来那么多钱？”林香想不明白，抓着叶芊追问。 　　其实叶芊也纳闷，直摇头。 　　“不知道呀……上个月他忽然联系我，说准备回来，吓我一跳！我跟我妈都以为他已经……” 　　“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厉骁呢？厉骁知道么？” 　　叶芊和厉骁的事，林香早就听说了。这几年叶芊母女，全靠厉骁养着。 　　“他说不知道，可我也不清楚，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 　　当年叶家欠下那么多钱，林香怎么也想不出，叶繁是怎么做到四年之内还清的。 　　她看看叶芊，这张脸上一如既往单纯懵懂，想来也不会操心什么，叶繁怎么说，叶芊都会信。 　　可林香不信。 　　别说商界，演艺圈的黑暗地带她都见多了。陆海给她投的那几部大制作电影，扑街扑到姥姥家，可人不在乎，人就是奔着洗钱去的，赚不赚有什么大不了呢。 　　林香定了定神，转移话题：“芊芊，在国外还适应吗？” 　　叶芊笑着点头，两手牵着她：“开始不太习惯，不过很快就好啦！现在我哥也回来了，爸爸从无期改到十八年，妈妈的病也稳定下来，一切都在变好，林香姐姐，别愁眉苦脸啦！” 　　“厉骁呢？他对你好么？” 　　叶芊不作声了，欲言又止。 　　昨晚回国，她就跟厉骁吵了一架。 　　“他欺负你了？”林香着急问道。在她心里，早就把叶芊当自家亲妹妹看待。 　　“有女人发艳照给他，还说自己怀孕了……”叶芊哽咽着，抬手抹泪。 　　“他呢？他怎么说？” 　　“他当然不承认！还不让我看手机！说这些女人自己犯贱，让我看着了，又跟他生气，就不给我看了……” 　　林香沉默着，想想都替叶芊心冷。 　　无言对坐，安静的客厅忽然响起一阵踹门声。 　　随即是带着醉意的喊声—— 　　“开门，叶芊！你他妈听我把话说完！” 第64章 补更2 　　叶芊望着门口, 一动不动。 　　门外的人还在喊着, 林香听不过去了, 起身去开门。 　　“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凶人家。”林香看一眼扶着门框的厉骁，走出去。 　　一晚上发生太多事，她需要静下来, 好好理一理。 　　到家时大家都睡了, 林香悄悄回到房间，给手机充电, 开机才看见陆海打来的几个未接来电。 　　再等微博, 没看见关于今晚这事的任何热搜。 　　她记得有人拍照的, 按理说不可能连个水花都没有，转念一想，颜秀明被叶芊泼了一脸酒，这事儿曝出去, 老太太脸都丢光了，想必陆海花了不少钱把这事儿压下去。 　　打开窗户吹吹冷风, 林香还是觉得不清醒。 　　开了瓶威士忌灌自己，喝到断片, 第二天下午在母亲的骂声中醒来。 　　“抽烟喝酒，女人家家的，咋楞个不自爱？人家小叶回来了, 看你这个样子, 肯定烦都烦死！” 　　林香猛地下床, 跑到母亲跟前：“叶繁回来了？！” 　　姜红丽瞪着她：“我看你是喝酒喝傻了。小叶今天早上来接娃儿过去，讲昨晚上你两个就见面了。他看你睡得香，不让我喊醒你。” 　　林香扶着痛到炸裂的脑袋，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叶繁回来了。厉骁来找叶芊。她回家喝酒…… 　　“他把孩子接去哪了？”林香接过小月倒的蜂蜜水，喝了一口，舒服很多。 　　“接他那边了撒，不过他讲很快就把我们接过去，大家一起住。你们一家四口，搭到小月，一起住算咯，我和你哥，周姨，我们自己住。”姜红丽笑道，夸起叶繁停不住嘴，“要说这个小叶也是厉害哈，真是有出息！我还担心他……哎呀现在说这些干撒，人都回来了，好好的，还挣楞个多钱，还惦记着你，回来找你，我警告你啊，现在苦尽甘来，千万不要作，听到没得？” 　　林香左耳进右耳出，身子发软，虽然活动着，却又不像自己的，整个人半梦半醒似的，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虚幻。 　　手机铃声响起来，林香神经紧绷着，吓一大跳，抖着手拿起手机，缓了缓神才接。 　　“下来。”陆海只说了两个字。 　　林香换好衣服，木然出门，母亲在身后叫她吃饭也没听见。 　　上车时陆海刚抽完一根烟，扔掉烟头看着她，面色十分平静。 　　“那就断了吧。反正他也回来了。” 　　“工作室还给你。我想歇一歇，停演一段时间。” 　　“不用。工作室本来就是送你的。这几年为你做的所有事，我都是心甘情愿，不用愧疚。” 　　“陆海。”她看着他，神色严肃认真，“不管叶繁死没死，回没回来，分手我迟早会提。昨晚那事儿太尴尬了。你妈一把年纪还在为你婚姻大事操心，徐至霖也怀孕了，我呢，又不是真心实意喜欢你，咱俩这么耗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陆海没说话，冷冷看着她。 　　“你要觉得我利用你上位，不舒服，以后我不演就是了。但是陆海，我受不了了，你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往我脸上泼酒，你未婚妻拐弯抹角骂我贱，我就是脸皮再厚，我也受不了了。” 　　“以前怎么受得了？怎么他一回来，就受不了了？”陆海冷笑着问。 　　林香红着眼眶颤着声：“以前我被人当众这么羞辱过吗？” 　　陆海脸色更冷：“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以你的性子，她们羞辱你，你要千百倍羞辱回去才对吧？这回怎么想躲了？我不是说过想娶你么？跟我结婚啊，打徐至霖的脸啊？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林香，你他妈就是过河拆桥，当表子还想立牌坊。” 　　林香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开口：“行，那我就不立牌坊了。咱俩就这样吧。” 　　拉开门下车，听见陆海把什么东西甩在副驾驶位上，回头一看，是几张照片。 　　拿起这些照片，一张张翻下去，心也一点点跟着凉透。 　　照片都是机场背景。叶繁和一个女人拥抱着，笑得幸福洋溢。 　　“知道这女的是谁么？”陆海笑着问林香。 　　林香不说话，他又笑着自己回答：“他前妻。在泰国的前妻。震惊么？还有更震惊的。他们之间有个孩子，两岁了。这些都是我查来的，信息不保证真实，你要是不信，自己问问他吧。” 　　前妻。有孩子。 　　林香脑子里只剩这两个关键词。陆海的车子轰然而去，而她很久以后才回过神，望了望空空的路边，转身往回走。 　　“林小姐。”身后似乎有人在叫她。她回头，看见路边多了一辆白色的车，车主正冲她笑，又叫了她一声，林香听清了，这人中文不太标准。 　　林香转过身，走近几步，看清她的脸，确定就是照片上那个和叶繁拥抱的女人。 　　“我叫Lisa，不介意的话，谈一谈好吗？” 　　Lisa的中文怪腔怪调的，林香听着很别扭。 　　林香坐上车，冲她笑了笑，眼神冷漠如冰。 　　“安之说过你比照片上漂亮许多，果然啊。”Lisa眼也不眨盯着林香看。 　　“安之？”林香困惑。 　　Lisa像是想起什么，捂嘴笑笑，理了理齐肩直发：“我忘了，叶繁才是他的真名，安之是他在泰国的假名。林安之。” 　　林安之。林香心头一动，眉心却仍是蹙着，一着急就输了阵势，脱口问道：“你是他前妻？” 　　Lisa挑了挑眉，耸肩：“看来有人告诉过你了。不过不是叶繁吧？他可不想让你误会，所以肯定不会主动说。” 　　“你们……还有孩子？” 　　Lisa歪着头，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林香浑身都麻了，颤抖的手打开车门，只想逃离。 　　“等等。不想听我解释吗？”Lisa的手搭在林香另一只手上，轻轻地点了点，“别生气，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不跟你抢他……” 　　林香抽出手往外跑，长发在风中飞舞着，风声呼啸，阳光灿烂，可她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 　　跑到跑不动了，停在路边，扶着一棵树，大口喘气，捂着胸口，恶心得想吐吐不出。 　　汽车鸣笛声。 　　林香抬头一看。妈的。这女人居然一路跟着，还甩不掉了？ 第65章 后半章已换 　　看着Lisa下车朝自己走来, 林香还想跑，穿着高跟鞋的脚太疼, 一步都动不了了。 　　“还好吗？喝点水吧。”Lisa关切地问道, 递过去一瓶水。 　　林香冷着脸道谢, 转了转脚脖子，勉强走了两步, 差点摔倒, 被Lisa扶住。 　　“额……要不上车坐一会儿吧，我们谈谈叶繁的事。” 　　“谢谢, 没什么好谈的。”林香甩了甩手, 竟然甩不开，没想到这女人力气这么大。 　　“其实我跟叶繁——” 　　Lisa话说一半，旁边有人叫她一声, 林香转脸望去，叶繁正大步往这边走。 　　“安之, 我和林小姐——我想——”Lisa有些慌, 语无伦次解释着。 　　叶繁压根不想听, 脸色薄怒：“你找她做什么？” 　　好了。三个人齐了。林香苦笑，本来尴尬得四处张望，听见这话猛地扭头瞪叶繁。 　　“她为什么不来能找我？她不来找我，我还想找她呢！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想瞒着？” 　　她正说着，叶繁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不让Lisa扶, 力气太大, 差点弄摔她。 　　Lisa摇头叹气，开始跟他用英文交流。 　　林香英语不好，只听懂几个关键词，猜测他们大概在谈什么货物，外贸之类的，趁叶繁不注意，挣开他的手就走，不出三步又被抓回来。 　　“跟你前妻好好谈啊，扣着我干嘛？”心里酸得要命，鼻尖也是酸的。 　　叶繁瞥她一眼，手下力道加重，跟Lisa说完最后一句，忽然抱起林香往车上走。 　　上车就锁门，怒气腾腾看着林香，看着看着就笑了。 　　还好意思笑。林香气都快气死，白他一眼，别过头看窗外。 　　脸被他扳正：“看哪呢？看我。” 　　“看不下去！恶心！” 　　“哪里恶心？” 　　“哪都恶心！滚滚滚滚吧，滚回去找你前妻，你俩都有孩子了，带着孩子好好过吧，别来这儿恶心我。” 　　林香推开他要走，被他拦腰抱住。 　　脸上多了一道疤，也多了几分匪气，凶起来怪吓人。 　　“老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他妈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不能！”林香在他怀里扑腾，挣又挣不开，扑腾到没力气，软趴趴靠在他怀里，呜呜哭起来，捏着拳头边打边骂，“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还等了你四年，你倒好，跑去跟别人结婚，还生孩子！狼心狗肺不是人！” 　　叶繁由她打着，憋着笑，等她打累了消停了，捧起这张泪流满面的脸。 　　“别瞎吃醋了，我还吃你的醋呢。” 　　林香拨开他的手，指天发誓：“我跟陆海从来没有——” 　　“陆海这人以后再说，我刚才指的是Lisa。她不喜欢男人。” 　　“啊？”林香抹抹泪，瞪着眼睛看他。 　　叶繁刮了下她高挺的鼻梁，笑道：“形婚，懂了吗？” 　　原来……林香还是疑惑：“那孩子呢？” 　　叶繁干咳一声：“捐的。” 　　“啊？” 　　“捐精！” 　　“啊……啊？你的？！” 　　林香刚反应过来，被他捏着下巴，一张俊脸凑近：“可能么？我的只给你。” 　　薄唇对上那双微启的唇瓣吻下去，专横跋扈纠缠起来。 　　一瞬间，林香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 　　揪着心，绷着背，热烈回应着他的吻。 　　她是想他的。怎么能不认呢？不认这想念就不存在了吗？ 　　她激动得浑身震颤，瓷白的颈窝被他吻红，轻喘着央求：“别在车里……” 　　漫长的二十分钟后，他们回到景兴的公寓。 　　叶繁吻她耳朵的时候，她又哭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命苦。 　　上天待她不薄的。她爱的人还活着，她爱的人也爱她。 　　其实只要最后能安稳相守，以前受的那些苦又算的了什么呢？ 　　可是不行啊，以前这家伙那么欺负她，怎么能轻易原谅呢？ 　　林香在他肩头狠狠咬一口。 　　他闷哼，灼热的眸子盯着她，恨不得立刻把她吃干抹净。 　　一边欺负着她，一边在她耳边说些污言秽语刺激她。羞得她脸通红，偏偏又吃这套。 　　“出息？一艹就哭……”他坏笑，捏一把她柔软的腰。 　　得了便宜还卖乖，林香想给他捏回去，身子软得使不上劲，娇滴滴地喘着，泪眼朦胧望着他。 　　“还哭，小哭包要挨艹。” 　　“不要了……受不了了……”林香嘤嘤求着，把他往外推，却暗中使巧劲。 　　舒服得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活像头饿狼。 　　“会得很啊？嗯？”叶繁在她耳边吹气，用尽法子让她叫。 　　她叫得嗓子都哑了，哭着求饶，湿软的目光看过去，迎上那张得意的脸。 　　叶繁偏要使坏，逗弄得她神魂颠倒，大脑空白，差点晕过去。 　　眼泪和汗水打湿枕头，林香双手揪着两个角，可怜巴巴望着他，求都没力气求了。 　　总算消停。 　　迷迷糊糊间，林香听到一声“对不起”。 　　她睫毛动了动，眼皮实在撑不开，意识就这样断掉。 　　醒来还在他怀里。 　　坚硬温暖的胸膛让她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早醒了，直勾勾盯着她。 　　四目相对，林香看见他眼里的欲望，浑身又过一道电，他还没怎么着，自己就先软成一滩水。 　　“你在泰国——” 　　“怎么赚钱的？” 　　叶繁知道她好奇。见她点头，翻身而上。 　　“憋了四年，先爽完再说。” 　　林香算是服气了。 　　累得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被他翻来覆去，闭着眼由他折腾。 　　“看我。”他不让她闭眼。 　　林香强撑着睁开眼，两颊绯红，湿哒哒的眼神把他魂都勾了去。 　　叶繁倒抽一口气，更加卖力。 　　“Lisa有帮你赚钱，对不对？嗯……”林香软绵的声音从嗓子里溢出来。 　　“互相利用。她爸挺喜欢我这个女婿，不过她喜欢女人。所以我帮她演戏，她借钱给我投资。” 　　“可惜了，你们看着好登对呢。” 　　“你他妈找艹直说。” 　　又是一通蛮力。 　　林香哭着求着，脚背绷得都快抽筋。 　　怎么还不饱啊……林香真的累了。 　　“登对吗？”叶繁在她耳边问。 　　“嗯？”林香脑子慢了好几拍，等反应过来，赶紧摇头。 　　“我跟谁最登对？” 　　“我……” 　　“你是谁？” 　　“林香……” 　　叶繁的吻滑到锁骨：“你是我老婆。” 　　* 　　昨晚林香从叶芊那里离开，走前嘱咐过厉骁，那会儿他正在气头上，林香这么一劝，想着也对，火消了大半。 　　明明只有两分醉，故意装作七分醉，腆着脸靠近叶芊。这丫头看着软，其实脾气也犟，闹起别扭来真不好哄。 　　“还气啊？” 　　当然气。一天没吃饭，气都气饱了。叶芊背过身不理他。 　　他厚着脸皮挪到她跟前。 　　“跟一骚浪贱气什么气啊？我能喜欢那种人？家里有个小娇娇，疼都来不及，犯得着出去偷腥？” 　　说着抱住叶芊开始动手动脚。 　　叶芊扭着身子推开，又被抱住，再推就推不开了。 　　“你可不就喜欢骚浪贱么？”总买些不可描述的衣服让她穿，她都不好意思把那些东西叫衣服，简直比遮羞布还凉快。 　　厉骁需索多，出国前她就时常经不住，出国后好不容易解放了，没想到这人直接在国外投了个项目，借着出差的名义隔三差五跑过去折腾她。 　　折腾她不说，还不承认，非说她故意招他，招出火儿来就得负责灭。 　　天地良心！她不过是视频的时候，弯了下腰，领口露了点春光，怎么就招他了？ 　　什么也不说，忽然跑她学校来堵人，把她接回酒店就是一顿欺负。 　　欺负完还要问她爽不爽。 　　要是说爽，那就欺负得更带劲了，倒像是他伺候她似的。 　　要是说不爽……其实还真是很爽的，她不擅长说谎，红着脸一边娇吟一边摇头，他就欺负到她点头为止。 　　可总这么放纵哪行？第二天最早也要中午才醒得过来，醒是醒了，却没力气下床，有力气也浑身酸痛，书看不进，事做不成，一天又白费了。 　　试过跟他沟通，哭唧唧求他收着点儿，他温柔哄不过几分钟，又缠着她要。 　　回国就更变本加厉了。每次去他那，第二天保姆阿姨都会送汤去房间给她喝。起初阿姨叫她多喝点，她还不好意思，后来顾不上那么多了，主动让阿姨多炖些汤给她补补。 　　这次厉骁破天荒两个月都没出国找她，说是忙，国内事情太多。 　　叶芊难得清闲，没往别处想。直到回国那晚，他去洗澡，手机放在床上，弹出条微信消息。 　　手机密码是叶芊生日，她拿起来解锁一看，就看到那张骚浪贱的艳照。 　　气得把手机往床上一摔，换衣服走人。 　　睡裙刚脱下，正要套绒衫呢，厉骁半身裹着浴巾出来，见她气成这样，一问，知道怎么回事儿了，火气也上来了，怪她不信任。 　　“我怎么信任？当初你跟我好，不就是因为寂寞？我说呢，怎么连着两个月不来找我，原来——” 　　“原来什么原来？少他妈给我扣罪！没有就是没有，犯得着骗你么？跟你好是因为寂寞？可拉几把倒吧，老子缺什么都不缺女人。” 　　厉骁凶完就后悔了，赶紧抱着她解释：“真不认识，不知道以前哪次合作就加上了，应该是品牌方的工作人员。” 　　叶芊脑子还在回放他上一句呢，哪里听得进这一句：“不缺女人你要我干嘛？当初怎么跟我说的？说会对我负责……会疼我宠我惯着我……” 　　旧话重提，叶芊伤心得呜呜哭起来。 　　跟女人讲不通道理，厉骁那叫一个气。可是气也没用，还得耐着性子哄。 　　“丫头，哥十七岁开荤，到现在这么多年了，自打跟你在一起，头一次老实这么久。你再看看那张照片，看看她长那样儿，我他妈找鸡都不会找这么丑的。” 　　“你还要找鸡？” 　　“哎不是！我他妈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了呢？” 　　厉骁急得抓耳挠腮，叶芊飞快套上绒衫，抓起大衣就往外跑，等他穿好衣服去追，叶芊已经跑没影了。 　　什么浪子回头，什么一心一意，都是狗屁！叶芊哭着跑回自己家。 　　半个月前哥哥就回来了，以前家里常住的那栋别墅也买了回来。 　　她跟哥哥诉苦，哥哥反倒让她冷静，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当晚她就跑到另一处公寓住，一个人生闷气。 　　熬到第二天晚上，要不是林香开门，她才不会放厉骁进来。 　　想从他嘴里听句正儿八经的合理解释都听不到，说没偷腥鬼都不信。 　　他喝酒不是为了一醉解千愁，就是想趁醉装疯把这事儿稀里糊涂糊弄过去。 　　叶芊想着，心里打定主意，怎么也不能原谅他。 　　“照片先不说，怀孕怎么解释？怎么一上来就说你们有宝宝了？” 　　厉骁嬉皮笑脸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展开。 　　“看见没有？鉴定书，这人有病，是真有病，这边怀着我孩子呢，那边天天报警说公司老板强了她，臆想症，明白了么？” 　　叶芊把鉴定拿过来看了又看。 　　厉骁把手机递过去，她看见页面上的新闻，还真是那女人。 　　那女人在公司发疯，差点伤人，新闻都报了。 　　“我以前浪，那是因为没找着自己喜欢的。咱俩在一起，越处我就越喜欢你，我才发现自个儿这么能忍。你不在的时候，我憋得是真难受，可再难受我也憋着，不碰别人。出去应酬，他们喝花酒，公主都贴我身上来了，让我给推开。我以前什么德行他们知道，特么还问我是不是痿了！我说不是，老子现在只艹我媳妇儿。他们不信，非说我就是萎了不好意思承认。叶芊，我他妈一世英名都毁你手里了，说吧，要怎么赔？” 　　知道自己误会他了，叶芊心里后悔，听他这通表白，心动又想笑，睨着他半天不说话。 　　“哎你别装哑巴啊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你信个疯子都不信我，老子受伤了，亲亲抱抱都不好使。” 　　三十出头的人了，还跟她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撒娇，叶芊忍着笑，刮一下他高挺的鼻梁。 　　“老公不气……” 　　“不好使。” 　　厉骁冷面相对，脸板成扑克老K。 　　叶芊坐到他腿上，搂着他，声音娇嗲软糯：“老公，我最近新学了一项技能。” 　　“啊？” 　　“水晶之恋。” 　　厉骁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还在那装：“这不果冻么？你要给我表演吃果冻啊？” 　　叶芊把白天买来解闷吃的那袋果冻拿出来，撕开一个，舔了舔，媚眼如丝。 　　“好吃哦。” 　　厉骁肌肉一紧，浑身热血沸腾。 　　叶芊慢悠悠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 　　吸着里面的果汁，笑里带着勾人的甜。 　　“老公想不想吃？” 　　厉骁搂着她那纤纤细腰，急不可耐点点头。 　　“老公要发誓，才给老公吃。”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厉骁举着手，就等着她说发什么誓。 　　“老公以后要再接再厉，守身如玉，宁萎不滥。” 　　这都什么誓啊，太羞耻了。厉骁想着，嘴巴不听使唤，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还自己多加一句：“出轨我是王八蛋，天打雷劈挨千刀那种。” 　　叶芊忙不迭点头。 　　“媳妇儿，能吃了不？” 　　“饿坏啦？” 　　“饿疯了！” 第66章 结局 　　林香睡了一觉又一觉, 蜷缩在叶繁怀抱里，整颗心都是踏实的。 　　这个怀抱温暖而坚实，她只想永远赖在里面，舍不得出来。 　　半夜清醒一小会儿，叶繁抱着她说话, 说自己怎么在泰国一家会所从保安变成老板女婿。 　　金水滩出事前, 在国内属于金字招牌, 开会所叶家有的是经验。 　　他第一次跟主管交流经营策略时，老板无意间听到，于是第二次, 他出现在了董事长办公室。 　　再后来老板想让他入赘，他不肯，老板也没招，Lisa看上去很喜欢他。 　　其实Lisa确实喜欢叶繁，但不是爱情的那种喜欢。 　　她欣赏他的才华与智慧，他们从来只当对方是挚友，是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 　　Lisa借给他本金，他开始独立做生意…… 　　奋斗史精彩却漫长，林香没听完又睡着了。 　　天亮时再睁眼, 身边没有人, 浴室传来水声。 　　林香忽然想起十年前, 她和叶繁颠鸾倒凤一整夜, 醒来后叶繁去洗澡, 她呆呆听着哗啦啦的水声, 心慌意乱。 　　十年。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长大，可是她终于知道自己多么爱他。 　　这次叶繁没有先走，没有站在门口提醒她别忘了吃药。 　　他从浴室出来，见她醒了，又进去放水，然后把她抱进浴缸，坐在浴缸边沿给她洗澡。 　　没擦干的头发滴着水珠，落到她漂亮的锁骨上。 　　“林香。” 　　“嗯？” 　　“真好听。” 　　“什么好听？” 　　“名字。” 　　湿润的指尖点了下她微红的脸颊，叶繁轻笑：“以前觉得土，后来才发现真好听。” 　　他在水中握住她的手，变戏法似的把一颗钻戒套进无名指。 　　林香惊讶地抬起手看，钻石亮晶晶的，好闪。 　　“喜欢么？”叶繁问。 　　林香满心欢喜，却不说话，从浴缸里起来，裹着浴巾回房间，在包里摸索。 　　“更喜欢这个。”她举着那个雪花水钻发卡，眼睛弯成月牙。 　　叶繁愣愣看着她，眼圈红了。 　　这是他在广城搬砖时，给她买的新年礼物。 　　他记得买发卡之前，逛了一圈珠宝店，记下来一枚戒指的名字和款式。 　　可惜后来这款成了绝版。 　　“别戴，二十多块买的，寒酸。”他把发卡拿走，又被她抢回来。 　　“谁说要戴了？这么土气，难看死了。”林香放回包里，擦干身上穿衣服。 　　母亲打来电话催他们，两人离开公寓往林香家去。 　　路上堵车，叶繁放歌，林香一听就愣了。 　　“以后都不会了。”他牵起她的手。 　　微凉的唇在她柔软的手背磨蹭。 　　“不会什么？”林香懂他的意思，红着眼圈问。 　　“不会落空了。”他笑道。 　　她也笑，眼睛一弯，热泪滚落出来。 　　那年林香独自听了场演唱会，这首歌前奏响起她就开始哭，哭到落幕，散场，人都走光。 　　这么多年她的微信签名一直是那句歌词——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今天终于能换了。她捧着脸痛哭起来。 　　婚期定在情人节，年前叶繁就开始准备婚礼。 　　厉骁想跟着一起办，叶繁坚决不同意。 　　“她俩好姐妹，咱俩好兄弟，就一起办了呗，多喜庆。”厉骁叼着烟劝他。 　　“滚一边去。”他要给林香一个独一无二的婚礼。 　　除夕，一家团聚，林香给瘦成皮包骨的戚婉英敬酒。 　　过去什么恩怨都不重要了，戚婉英生了两场重病，做过两次手术，如今能保回一条命实属不易，林香打心底里可怜她。 　　“香香，阿姨以前对不住你……”戚婉英以水代酒，抬着颤巍巍的手，老泪纵横。 　　林香摇头笑笑，扭头看着叶芊：“芊芊，阿姨现在就盼着你嫁出去了。” 　　叶芊脸一红：“我才不要那么快嫁……” 　　“人家厉骁前一阵儿还问我同不同意你俩的婚事，他年纪也不小了，你也为他考虑考虑吧，再拖下去，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你出嫁。” 　　戚婉英抬手抹泪，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姜红丽身体也不好，去年丈夫走了，今年心境格外悲凉，以前那股咋咋呼呼的劲儿也没有了，听亲家这么一说，不由得叹了口气。 　　“奶奶长命百岁！”林小北抓着鸡腿，奶声奶气地说。 　　戚婉英破涕为笑，摸摸她嫩滑的小脸蛋儿，苍老的面孔满是欣慰，转瞬又红了眼眶。 　　老头子要是能在该多好。 　　刑期是减了，可自己还能活到那时候吗？ 　　以前夫妻情分薄，家道中落后，倒是时常念起那些为数不多的好时光。 　　吃完团圆饭，林香和叶繁回公寓，林小南兄妹缠着外婆和奶奶，不肯跟着回去。 　　现在过年禁放烟花，林香想看没得看，跟叶繁站在公寓阳台望月亮。 　　气温低，说话都呵出白气，叶繁抱她回屋。 　　屋里好暖，跟外面形成鲜明对比，林香忽然幸福得想哭。 　　又是一夜柔情蜜意。 　　林香累极睡去，做了好美的一场梦。 　　美梦在警笛声中破碎。她揉着眼睛起来，枕边人已不在。 　　林香走到客厅，看见叶繁站在门口。 　　“去哪？” 　　“面煮好了，趁热吃。” 　　叶繁没回答，指了指餐厅，打开门往外走。 　　好难得他会早起做早餐，林香心里甜蜜蜜的。 　　叶繁出去几步又回来，走到林香面前，抱住她亲了一下，在耳畔轻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好啦，忙去吧。早点回来啊。” 　　林香尝了一口面，好难吃，他好像忘了放盐。 　　几口就吃不下了，林香笑着倒掉，心想，以后还是别让这家伙下厨了。 　　警笛还在响，吵得人心烦。林香走到客厅外的露台，探着脑袋往下看，瞳孔猛地聚焦—— 　　叶繁，他的叶繁，双手被人扣上手铐，踏上了那辆警车。 　　警笛声盘旋而上，如同一把利剑，凶猛而迅速地刺入林香的心脏。 　　* 　　这年冬天，京州迎来强冷空气，夜间最低温低达零下二十五度。 　　律师从林香手里接过装满衣物的袋子，出门前问道：“还有什么话需要我捎？” 　　林香摇头，又叫住律师：“他让我别等他？” 　　律师轻叹一声，点点头：“七年不短，叶先生舍不得你等。” 　　这场跨国走私象牙案，他尽力了，当事人还是被判了七年。 　　“真没什么话对他说？”律师看看表，得走了。 　　林香不作声，送律师出门，抱着胳膊倚在门口。 　　律师刚要道别，耳边传来林香淡淡的声音—— 　　“你告诉他，我偏不。” 第67章 番外1. 　　【林小南独白】 　　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我妈。 　　以前是我爸, 不过自从他蹲局子以后, 我的偶像就变成了我妈。 　　倒不是我嫌我爸有污点, 只是那之后的我妈, 实在是太耀眼。 　　我妈这辈子经历过的事儿, 搁别人身上，恐怕早被压垮了。可她没有，她越活越精神, 越活越通透。 　　她甚至跟我说, 以后找女朋友，一定要找心理强大的。 　　我问她，是不是找个内心脆弱的，我要是像我爸一样, 出了什么事儿，怕人家扛不住。 　　她抄起一本影视合同砸我脑袋：“是怕你狼心狗肺对不起人家，人家太伤心！” 　　然后撩撩头发，特别潇洒：“你爸没让我扛什么事儿，我也犯不着替他扛着。” 　　“可你等他啊, 你不等他干嘛不找男朋友？” 　　“老娘重度颜控，目前为止没看到比你爸更帅的, 那就等着呗，骑驴找马, 找着了算惊喜, 找不着这不还有你爸呢嘛。” 　　这倒是实话, 我活这么十来年，也没见过有人比我爸还帅。 　　不过别人倒是都说，我要是一直保持这个长相到成年，我爸就得靠边站了。 　　话说回来，我可真欣赏我妈这过日子的态度。没变祥林嫂，没有苦哈哈，该拍戏拍戏，该赚钱赚钱，我跟我妹要是遇上什么伤心事儿，她就会问我们：“这事儿能逼死你么？” 　　我们多半会摇头，这时候她就拍拍我们肩膀：“那就该干嘛干嘛去吧，死又死不了，有这伤心的功夫，不如多做几道题。” 　　偶尔我们也会点头，等着看她什么反应。 　　“那就等你爸出来再死吧，咱一家四口吃顿团圆饭先。”说完然后云淡风轻抱抱我们，带我们出去购物，度假，花钱买快乐。 　　我爸进去这几年，追我妈的人可不少。为势最猛的，当属陆叔叔。 　　陆叔叔以前跟我妈好过，后来我爸回来，我妈就把他踹了。等我爸进去了，陆叔叔又卷土重来。 　　其实陆叔叔这人挺好的，对我妈百依百顺，长得虽然略逊我爸，可比我爸让人省心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妈死活不同意跟他复合。说实话，有时候看着陆叔叔对我妈那样，我还挺感慨的，这大概就是歌里唱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吧。 　　明年年初我爸就回来了，我问我妈有啥感想没。她伸着指头欣赏今天刚做的指甲，眼皮都没抬起来看我一下，反倒问我：“妈妈漂亮吗？” 　　“嗯。” 　　“年轻吗？” 　　“嗯。” 　　“不说真实年龄，看着像多大？” 　　我本来想说二十八来着，可马上想到，这肯定不是她想听的答案，于是十分坚定地告诉她：“二十四。” 　　听到这话，我妈终于抬头看我，满眼都是笑意：“上个月去看你爸，又沧桑了，整个人都佛系了，那会儿我就想，以后他要敢对不起我，我就分手。老娘这么美，这么年轻，这么可爱，肯定比他先找着下家！” 　　牛逼啊，论潇洒，我妈真的是巾帼不让须眉。 第68章 番外2. 　　【林小北独白】 　　生日那天我爸送了我一条钻石项链，说是成人礼得厚重点儿。 　　他这人就这样, 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情的时候, 就拼命砸钱。 　　蹲了五年牢, 他说头两年都给他蹲懵了，每天都在忏悔中渡过, 觉得对不起我妈，对不起我和我哥, 对不起很多很多人。 　　觉得他自以为的爱，不配为爱。 　　其实本来要蹲七年的, 减了两年，出来的时候，已经三十六了。 　　还跟以前一样帅。站在牢房的高墙外，淡定平和的脸上，透着淡淡的沧桑。 　　那时我们一大家子都在门口等着, 他出来的那一刻, 我妈就哭了，狠狠打了他一巴掌，然后扑进他怀里。 　　我妈会定期去监狱探视，但是这次毕竟是彻底出来了, 她激动得失控。 　　我爸没出来之前，她几乎不会当着我们的面哭。 　　要不是有一次半夜起来，发现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哭, 我还以为她除了演戏, 根本就不会哭。 　　那天是她三十岁生日。那年我还小, 半夜饿醒，起来找东西吃，摸黑出去，听见了她的哭声。 　　很压抑，很痛苦，小小的我听着很难受。 　　我轻轻叫了一声妈妈，把她吓一跳。 　　“小北。”我妈缓了缓神叫我过去，把我抱进怀里，“妈妈爱你……” 　　“我也爱妈妈。”温热的泪滴在我脖子上，我有些慌，不知道平常乐观洒脱的妈妈，为什么忽然这样伤心。 　　“妈妈，你怎么了？” 　　我妈没回答，打开灯，捧着我的脸，盯了很久很久，最后轻声问我起来干嘛。 　　我说我饿，她就下厨给我煮面。 　　后来有一次，听见她跟我小姑聊天，她说有时候想我爸想得难受了，就会盯着我看，我跟我爸七分像，看多了一晃神，好像真看见他了似的。 　　这话真叫我难受。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这辈子绝对不找我爸这种男人。 　　我还偷偷劝过我妈找别的男人呢，我妈笑着戳戳我脑门儿，说我可比她厉害多了，以后吃不着亏。 　　“这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呀，找个对你好的就行了。我看陆叔叔挺不错。” 　　听见这话我妈没吱声，过了会儿才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以后不许提陆叔叔。 　　我生气了，问她怎么就这么爱我爸，怎么就从不为自己的幸福做打算？ 　　她愣了会儿，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妈妈也是没办法的……” 　　“怎么就没办法了？我和哥哥都不小了，你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不用管我们。” 　　那会儿我才上小学，讲出这种话，让我妈很惊讶。 　　她摸着我的脸，直夸我比她强，比她有主意。 　　我觉得她在故意逃避我的建议，追着她问：“为什么要等爸爸？爸爸一点都不好！” 　　说着我也哭了。我也有我的委屈，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几面，还吃牢饭去了，在学校里，别人都拽着我辫子，骂我是没爸爸的野种。 　　我们娘俩抱着哭，我妈来来回回就是那一句，妈妈没办法的…… 　　再后来，我们就很少把脆弱展现给对方了，我们一起穿漂亮衣服，一起化美美的妆，一起哈哈大笑，仿佛生活从未击垮过我们，而我们也从未因此痛哭流涕。 　　我今年十八，我妈四十多了，闲下来的时候，成天捧着平板看小说，各种霸道总裁爱上我，听书名我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我妈看得如痴如醉，迷得不行。 　　最近尤其喜欢追那种女主是锦鲤命的小说，好运爆棚那种爽文。我对此嗤之以鼻，笑话她幼稚，人到中年还看这种yy到羞耻的书。 　　“人啊，就是缺什么想什么，你妈我命苦，当然就喜欢看这种女主命好的了。”她把平板一扔，伸了个懒腰，摇着头感慨，“世道真不公平，有人锦鲤命，有人苦命疙瘩……” 　　我爸刚从国外出差回来，站门口换鞋，听见这话一脸难受，赶紧过来哄她。 　　两个人腻歪得跟小年轻处对象似的，真受不了。 　　哄完我妈，我爸把我叫进书房，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小北，爸爸跟你说个事儿。” 　　他很少这么正儿八经跟我讲话，导致我以为他又出了什么大事，暗暗揪心。 　　“十八了，大丫头了，处对象注意点儿。” 　　“注意什么啊？注意哪方面？” 　　“别找爸这样的，受罪。” 　　我不知道说什么。 　　曾几何时，我也信誓旦旦告诫过自己，绝对不找他这样的。 　　可是后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好像……比我爸还糟。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妈妈总是在说，“没办法的。” 　　没办法的。 　　爱情之所以为爱情，大概就是因为它热烈而冰冷，汹涌而隐忍，像山林之于江河，像星空之于月光，从来无法解释，永远无法逃脱。 第69章 番外3. 　　【叶芊独白】 　　我跟厉骁刚开始那会儿, 彼此都不怎么真心。我想找靠山, 他想找替代，就这么虚情假意处着，没想到能处出真感情。 　　本来以为他感情经验挺丰富, 没想到都是走肾不走心, 跟我在一起之前, 就没跟女人正儿八经谈过恋爱。 　　他说他这么顽劣的浪子, 这辈子算是栽我手里了。我倒觉得, 我才是栽他手里了呢。 　　跟他之前, 我谈过两次恋爱，对恋爱的理解无非就是吃吃饭逛逛街看看电影睡睡觉, 所以他让我教他，我就这么按部就班地教。 　　结果这家伙后来每次都爱跳过前面几个步骤, 不厌其烦重复最后一步，缠着我睡啊睡，睡啊睡，睡得我看见他都犯怵，有一阵儿躲他跟躲鬼似的, 还是总能被他逮着。 　　我就烦了, 问他你不是想吃素吗, 不是想试试精神恋爱吗，他厚着脸皮跟我贫, 说我就是全世界最可口的素食, 好吃又健康。 　　他倒是健康了, 我呢？身心疲惫，还欲哭无泪。 　　其实以前他真不是我喜欢的那款。我不喜欢比自己大太多的，他比我大了快八岁，我觉得有点儿老。 　　小时候我跟在我哥屁股后面，非要他带我玩儿，他忙着跟那帮哥们儿玩呢，不想理我，就把我骗到院子里，院门一锁，扔我自己在院子里。佣人们都在大厅准备过节的东西，没人注意我不见了，也没人听到我的哭声。 　　哭了一会儿我看见厉骁走过来，扒铁门那看我。 　　我让他给我开门，他冲我扬扬下巴，让我叫哥哥。 　　那年我七岁，他差不多十五。按理说确实该叫他哥哥，可我当时特心烦，特委屈，就冲他发火，骂他大坏蛋，然后仰天大哭。 　　他跑去问人拿钥匙，打开门走过来，给我一颗大白天奶糖。 　　“不叫就不叫呗，哭什么。”他冲我笑。 　　其实他很帅的，就是面相有点凶，笑起来还有点像流氓，我有些害怕，撒腿跑进屋，又跑回去抢过他手里的糖，冲他骂了一声大坏蛋才跑开。 　　爸妈不许我吃糖，佣人们奉命都管得紧，我馋了好久。 　　后来每次厉骁到我家找我哥，都会顺手扔给我一包大白兔。 　　我把糖藏起来，每次吃都觉得好甜。 　　我们在一起以后，他还经常买糖给我吃。从此奶糖的味道除了甜，还有幸福。 　　谁也没想到我们会走到结婚这一步，包括我自己。 　　他父母看不上我，想着法子拆散我们。 　　有一阵儿我都退缩了，一个人躲起来，那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会这样想念他。 　　想念他深夜欲色浓重的眼神。 　　想念他纠缠不休的吻。 　　那时候才发现，原来我是喜欢的。 　　喜欢他把我扔到床上，然后坏笑着压过来。 　　喜欢他咬着领带解衬衫，然后逼着我叫老公。 　　我躲在短租的小单间里一直哭。一想到分手以后，他会这样对别人，我就难受得心口闷堵，喘不上气。 　　第三天他就找过来了，砰砰砰踹门。我躲在里面不想开，房东大姐怕他把门踹坏，热心地站门口劝我。 　　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还偷偷问他要手机号呢，后来他告诉我。 　　闹这么大动静我嫌丢脸，只好开门放他进来。 　　一进来就把我堵墙上，凶巴巴问我到底想干嘛。 　　想给他自由，想让他别为了我跟父母作对。想着想着我又哭了。 　　他最烦我哭，一哭就骂，越骂我哭得越厉害，最后他抱着哄了好久才止住。 　　“芊芊，我喜欢你，我要跟你结婚。”他从兜里拽出户口本儿。 　　我又惊又喜，嘴上还在犟：“我不要，你家里不同意，嫁过去受气。” 　　他亲了亲我额头：“咱们自己住，他们管不着。” 　　我沉默半晌，手指头伸到他手背上，轻轻敲了敲：“你想好了？” 　　“嗯。” 　　“结了婚可就不许乱来了。” 　　“咱俩在一起以后，我乱来过吗？” 　　好像确实没有，还真难为他了。 　　“芊芊，我好爱你。” 　　肉麻死了。酸得我又想哭。 　　“你爱我吗？”他问。 　　自己肉麻就算了，非要我跟着肉麻。我点点头，他还不乐意，逼着我说出来。 　　“我都答应嫁你了，能不爱吗？” 　　他抱着我往床上倒，又开始动手动脚。这几天给他憋得够呛，可着劲儿折腾我，差点把我累晕过去。 　　第二天我回家拿户口本儿，直接去民政局领证。 　　他爸妈知道后差点气疯，三十几岁的人了，被他爸用鞭子抽，抽得满背都是伤，也不知道躲一躲。 　　给他擦药的时候，看着那些伤痕，我哭得喘不上气来。 　　他安慰我，说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如果娶我的代价只是受这么点伤，那太值了。 　　哎。怎么这么会说情话呢？这话感动得我又是一阵哭，差点哭抽过去，手一直抖着，药都擦不上。 　　他把药瓶往旁边一放，抱起我又亲又哄。 　　“厉太太。” 　　第一次听人这么叫我，我一愣，哭声就停了。 　　“都嫁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他笑着问。 　　我趴在他怀里，撇嘴：“嫁人就不能当小孩儿了？” 　　我想当一辈子小孩儿。 　　“能。当然能。在我这儿，你就是长不大的小丫头。小丫头不哭，张嘴吃糖。” 　　他拿出一颗奶糖，拨开糖衣，叼一半在唇间，另一半塞进我嘴里，舌头一顶，全推进我嘴里，在里面勾着糖吃，坏死了。 　　可是他好帅，好好看啊。其实每次不用他怎么撩拨，就那么色气兮兮冲我笑一下，我就有感觉了。 　　累是真的累，舒服也是真舒服。我越来越喜欢他缠着我。 　　他也发现了，坏笑着叫我小馋猫，有时候故意逗我，吊着胃口不给，逼得我哭着求才行。 　　公公婆婆依然不喜欢我，除了过年过节，我们很少来往。但这并不影响我的生活质量。 　　大起大落的风波过后，我在平淡中学会坚强，学会知足，学会柔软而强韧地爱一个人。 　　他总说遇上我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其实啊，拥有他，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第70章 番外4 　　【林叶恋爱事迹不完全记录】 18岁 VS 21岁 　　①韩剧 　　两天一夜看完《对不起, 我爱你》, 林香眼睛都快哭瞎了。 　　盘着腿缩在沙发上，抱着抽纸，哭得差点背过气。 　　叶繁在房间打游戏，听见声儿以为怎么了，出来一看，电视里女主大雪天趴男主墓碑前, 一脸生无可恋。 　　“她咋了？”叶繁一脸懵逼。 　　“自……自杀……殉情……为什么……为什么编剧要写得这么虐……”林香耸着肩膀，抹完眼泪擦鼻涕, 鼻尖都快擦破皮。 　　叶繁连连摇头, 怀疑自己死了她都未必能哭这么惨。 　　“宝宝啊, 我饿。能去给我煮碗面么？” 　　“恩彩……恩彩她好可怜啊呜呜呜呜……煮面啊？我也好饿啊……饿得没力气了……” 　　叶繁没招, 只得自己动手，两个人吃完, 林香拉着他不让走, 非要他陪着再看一部《豪杰春香》。 　　“不行, 队友还等着我开黑呢。” 　　“游戏重要还是我重要？！” 　　林香发起飙来像只小野猫, 瞪着哭红的眼睛, 看得叶繁心疼死, 抱着她一起看。 　　太久没睡，林香看了开头十几分钟就睡着了, 睡得死沉, 半夜迷迷糊糊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 盖着毯子，叶繁坐在身边。 　　电视里传来韩剧夸张的配音，电视外叶繁压着声音飙脏话。 　　“艹！李梦龙这个傻逼！大傻逼！配不上春香！妈的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特么人渣！” 　　林香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心想：你还知道啊？ 　　②吵架 　　叶繁周六回了趟家，堂姐一家从南城过来，不回去看看说不过去。 　　吃完饭一家人聊天，晚上歇下来才看手机，林香没打电话来，也没法任何消息。 　　有点反常。 　　叶繁上微信，问：【睡了？】 　　没反应。 　　弹视频，没人接。 　　打电话过去，两次才接。 　　“干嘛呢？” 　　“睡觉。” 　　“吵到你了？” 　　“还好。” 　　叶繁察觉出她不高兴。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傻子才相信真的没什么。“有什么事儿能不能直说？每次都这样，我真的累。” 　　那边沉默。叶繁叹气：“有事儿说事儿，我错了我道歉，行么？” 　　“你干嘛去了？”林香冷冷问。 　　“回家啊，我堂姐他们过来了。不是跟你说过吗？” 　　“江芸祺在吗？” 　　“不在。放心，她没来。” 　　“……” 　　“又怎么了？？？” 　　耐心都快被她耗光。 　　“我不信。” 　　“说了不在，不在！听不明白话吗？哎我骗你有意思吗？招你跟我吵架啊？林香，这事儿能不能翻篇儿？” 　　叶繁踹一脚书桌，心里窝火。 　　他这么凶，林香委屈死了，不说话哭起来。 　　一听她哭，他更烦：“微信都删了，你还想怎么着？” 　　“删了你还不是又加回来了？我能怎么着？分手吧，省得总因为她吵架……” 　　原来她后来又看过手机。叶繁叹气，耐着性子哄。 　　“我们两家认识那么多年，不好做得太绝。可我真没碰过她，你说我要怎么着你才能信？”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叶繁张嘴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她把电话挂了。 　　大晚上开车回去。 　　卧室门被林香反锁，叶繁找不着钥匙，也懒得再哄，坐外边抽烟。 　　半夜林香才出来，红肿的眼睛对上他布着血丝的眼睛。 　　“吃了么？”叶繁盯了她半天，冷不丁冒出这句。 　　林香不说话，返回卧室，这次没锁门。 　　叶繁进去抱她，被她推开，又抱，反复几次才消停。她趴在他怀里哭，一肚子苦水。 　　“我不喜欢江芸祺……” 　　“嗯。” 　　“所以呢？” 　　“以后尽量不跟她接触。” 　　“她要是找上来呢？” 　　“躲着。” 　　林香不信。可是他抱得她好紧，好像很在乎她一样。她贪恋这种欺骗。 　　于是抹了抹泪，看着他：“那你要说话算话。” 　　叶繁点头。他真的尽力在躲江芸祺了。占据他内心更多位置的人，早就变成了林香。 　　③睡前情话 　　“叶繁你会娶我吗？” 　　“你才十八岁，想这些太早了。” 　　“可是我都被你睡了……你会娶我吗？” 　　“不提这个行吗？我真的恐婚。” 　　“那就是你还没爱我爱到为我克服恐惧的地步。” 　　“这是我第一次爱一个人啊。以前都是暗恋，暗恋懂什么？真正去爱的时候才知道，我想对你好，自己又不够好，最后总是伤到你。爱我这种人，或者被我这种人爱，都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可是林香，我真的第一次这么爱一个人。” 第71章 番外.陆海 　　【陆海独白】 　　年过半百以后, 我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 十八岁，从小生长在广城。 　　来京州见我, 是他第一次离开广城。 　　他母亲原是当地一个小官的女儿, 那年我南下跟项目，和她有过短暂交往，没想到意外怀孕后, 她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 　　后来她父亲贪污受贿入狱，从此家道中落, 她身体本就不好，一时遭受不住打击，精神崩溃, 从那以后便时常发病。 　　即便这样，十九年来，他母亲也从未跟我有过任何联络。 　　佣人把他带进书房前，我在远古的记忆中极力搜寻着关于她母亲的印象，可惜年代实在久远，我也未曾留过任何关于她的影音记录。 　　也许看看这孩子就能想起来几分了。我是这么想的。可等我见到他, 依然找不到他母亲的影子。 　　他太像我了。 　　活脱脱另一个我。 　　我在这张比我年轻很多的脸上，看到了二十八岁的自己。 　　是的，他那会儿只有十八, 却至少成熟了十岁。 　　见到他的那一刻起, 我便知道, 陆家从此不再安宁。尽管以前也不曾有多安宁, 但这孩子，迟早兴风作浪。 　　那双阴鸷的眼睛里，总是浮着淡淡的戾气。 　　野心和欲望藏在里面，身为同类的我，看得太清楚了。 　　“你妈妈身体好些了吗？”我客气地问了一句废话。 　　精神问题很难康复，况且他母亲拖了这么多年。 　　“最近情绪不太稳定。”他用普通话回答我，带着一点刻意压下去的粤语口音。 　　但还是很明显能听出来。他在那边生活了十八年，大部分时间说粤语。 　　我告诉他，已经给他母亲找好了疗养院，他这边也安排妥当了，尽快就能继续上学，在京州最好的重点中学。 　　他对我道谢，语气淡淡的，不卑不亢，我很欣赏。 　　早些年港片很流行，他身上就有那种港男的气质，我推测无论在南在北，他一定不缺姑娘喜欢。 　　看得出来他对上学不太感兴趣，甚至有些排斥。 　　要不是他母亲坚持带他来京州找我，可能他就如愿不用上学了。 　　来这之前，他已经辍学一年。原因是被狐朋狗友带进了道上。 　　以他这阴狠果决的性子，自然很快混成个小头头，年少轻狂，一不小心惹上了大头头。 　　他母亲怕他这样下去迟早没命，连哄带骗把他带到京州。 　　广城那边我托朋友去说过，给了不少钱，那人也不再追究。 　　这些年他们母子生活十分不易，他性子不强硬确实容易受欺负，所以我没怎么怪他。说起来，我也没什么资格怪他。 　　可是这性子太过锋利尖锐，不好管教。既然来了京州，投奔我，那就得听我管教，服不服无所谓，装也要装得顺从。 　　从那日起，我对他格外严厉。 　　让我意外的是，转到市一中不到两个月，他就适应了，学得还挺带劲，成绩也飞速进步。 　　他母亲进了疗养院。我在一中附近有套复式房，专门给他单住。 　　来京州后，他多半日子都让我省心。坦白说，三个孩子里，我最看好他。 　　我和妻子有一双儿女，天赋才情都不及他。养尊处优惯了，性子也不如他耐磨。 　　小儿子恨他凭空横降，处处与他作对，他处处忍让，阴郁的眼底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汹涌戾气。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可我已经老了，半截身子入土，后代的事，没什么心情再管了，以后怎么争怎么斗，各凭本事，由他们去吧。 　　之前学业落下太多，尽管高三这年很努力，最后还是没能如愿出国，本地户口加持，考上了京大。 　　我问他要不要复读，他说算了，在国内上两年大学再出去也不迟。 　　高考结束后，他好像变了点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眼里的阴戾少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阳光不少。 　　直到那晚我才知道，原来这孩子恋爱了。 　　也是那晚我才知道，原来真有宿命这一说。 　　那晚我开车过去找他，停在路边，打算抽支烟再开进小区。 　　我看见他和一个姑娘站在路灯下忘情拥吻，看见他恋恋不舍放开姑娘走向对面的便利店，看见那姑娘的脸，像极了此生我最憎恶的那个人。 　　最后他拎着袋子从便利店出来，搂着那姑娘走进小区。 　　我坐在车里，抽完烟盒里剩下的几根烟，最终没有上去。 　　他们让我想起了深埋在心中那点不齿的往事。 　　我爱过那姑娘的母亲。很爱很爱。爱到所有人都觉得我中了邪，包括我自己。 　　可惜那姑娘身上看不到多少她母亲的影子。 　　我不喜欢那姑娘，纯粹是因为恨屋及乌。 第72章 最后的番外 　　厉骁醒来时头疼得要命。 　　方廷渊他们还在赌, 还有人在唱歌, 包厢里乱糟糟的，烟雾缭绕。 　　灌了不知道多少酒，厉骁喝断片儿了, 醒来下意识又伸手拿杯子，动作一顿, 收回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电话, 短信，微信都翻遍了, 没有叶芊的痕迹。 　　分手第三天，她干脆得很, 断得干干净净。 　　原本厉骁也没把这当回事儿。又不是没分过手。跟初恋分手都没怎么难过，来会所爽一爽嗨一嗨，昏天暗地睡一觉，醒来该干嘛干嘛，拜拜了您嘞。 　　昨晚方廷渊叫了几个妞，厉骁没碰，看都没心思看，光顾着喝闷酒。 　　醉是醉了，愁却没消。 　　厉骁往外走，去楼梯间吹了会儿冷风, 抽烟。 　　凌晨三点。叶芊肯定在睡觉。以前真没看出来, 这丫头这么没心没肺的, 分手分得这么利索。 　　倒是他，陷进去还出不来了。 　　睁着眼熬到天亮，厉骁离开百乐汇，开车去了她学校。 　　路上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父母找叶芊谈话，无非就是逼她分手，她自尊心强，哪守得住他父母尖酸刻薄的态度，回来死活要跟他分。 　　他脾气也不好，被她这么一激，同意了，甩手就走。 　　现在想想，太冲动了，后悔还得腆着脸回去找她。 　　车停在学校正门口，给她打电话，提示关机。 　　厉骁脾气又上来，抽了根烟降火，打给她母亲。 　　“芊芊啊……咳咳……”入冬后戚婉英支气管炎又犯了，咳嗽个不停，好不容易才把话说明白，“芊芊周末都没回来，说是准备考试呢，太忙，就住寝室了。” 　　“小厉，你们吵架了吗？芊芊昨天跟我说，让我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 　　厉骁给了叶芊一套房子，戚婉英住得居多，叶芊不上学的时候会过来陪母亲。 　　“您住着吧，不用搬。”厉骁挂断电话，下车走进学校。 　　在她寝室楼下等了一会儿，正要走，看见她室友们有说有笑下来，叫住她们问情况。 　　她们寝室关系挺好，以前厉骁请大家吃过饭，一来二去也算是有点头之交。 　　三个姑娘看看他，然后面面相觑，脸都沉了下来，没好气地看着他。 　　“芊芊不在，忙着呢。”波浪卷发型室友白了厉骁一眼，拽着另外两个走开。 　　“忙什么？”厉骁撵过去拦着。 　　另一个黑长直发型的室友冷着脸哼了一声：“她是你女朋友，忙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当男朋友的？” 　　三个人手挽手走了，厉骁楞在原地，没一会儿见短头发那个气喘吁吁跑过来。 　　“哎，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你俩具体什么情况。芊芊什么也不说，自己躲着哭，除了上课和睡觉，其他时间都找不到她人影。她说你要是找过来，让我们别搭理你，我们以为你欺负她了呢。” 　　说完一溜烟又跑了，留厉骁站在那不知所措，半晌才回过神，恹恹地回到车上。 　　下班后没回住处，去了趟父母家。 　　“您跟叶芊说什么了？”厉骁进门看见母亲周晓兰，招呼都没打，开门见山就问。 　　原以为这次叶芊跟他闹闹别扭，很快就会回头，他也就没理会父母这边，谁知道这丫头好像受了很大刺激，分手分得这么彻底。 　　周晓兰瞥了儿子一眼，低头继续插花：“说了我作为你妈应该说的话。” 　　厉骁火气上头：“她一小丫头片子，您这么欺负人家，合适么？” 　　“小吗？二十出头了，都跟你搞到床上去了，还小吗？” 　　“在我这儿她就是小丫头！我就是心疼她！” 　　周晓兰啪地把剪刀摔桌上，指着儿子鼻子骂：“你是越活越糊涂了吗？猪油蒙了心，被这么个狐狸精骗得团团转！” 　　“被她骗我心甘情愿，千金难买我乐意！” 　　周晓兰冷笑，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朝他扔过去。 　　照片散落在地，厉骁的脸色一点点变冷。 　　不知道母亲从哪找人偷拍来的。照片上，叶芊和一个男生，在学校图书馆门口紧紧相拥。 　　“还乐意吗？嗯？”周晓兰抱着胳膊，冷笑着问。 　　厉骁抬起头，迎上母亲冰冷的目光。 　　“我相信她。” 　　转身，踩过那些照片离开。 　　心里的醋坛子打翻，酸得难受，还是忍不住想保护她，想在母亲面前维护她的尊严。 　　照片不像被P过，可他又不相信叶芊真的会跟别的男人…… 　　厉骁觉得自己快疯了，又气又急，开着车一路狂奔，漫无目的。 　　凌晨往住处开，经过叶芊学校时，看见她正往校门里走。 　　猛地急刹车，定睛一看，叶芊已经不见了。 　　厉骁下车往校门里跑，进去就看见叶芊在前面，拖着步子走得很缓。 　　几步追过去，二话不说打横捞起她回车上。 　　“放我下去！明天有考试！”叶芊哭着捶车窗，被他紧紧攥住腕子。 　　“我问过的，你们明天没考试，也没课。”厉骁冷冷看着她。 　　谎话被戳破，叶芊撇着嘴不作声。 　　“干嘛去了？我问你这几天干嘛去了？说话！” 　　他一吼，叶芊哭得更厉害。 　　“哭也没用，老子今天就跟你杠上了，不说清楚别想走。”厉骁降下车窗透出条缝，点烟。 　　“分都分了，你这又是做什么？”叶芊抹抹泪，满腹委屈。 　　“老子不想分。”哄不好，厉骁索性开始耍流氓。 　　“我想！” 　　“你想没用。单方面宣布，不算数！” 　　“流氓！” 　　“还有更流氓的呢！” 　　厉骁说着上手了，按住她肩膀，拉开她大衣拉链。 　　浑身力气用上，叶芊也躲不开，身子被他弄得越发燥热，一会儿就双眼迷蒙，轻喘着提醒他关严车窗。 　　他停住手，埋在她颈窝的头抬起来，笑得很坏。 　　“不想走了？还说不是小骚蹄子，老公一摸就发骚。” 　　叶芊一拳捶他肩上，别过脸去。 　　他握住她的脸，逼她看着自己。 　　“问你个事儿，那男的是谁？” 　　叶芊眉心一蹙，没明白他在问什么。 　　“就跟你在图书馆抱着的那个。”厉骁板着脸，脸色黑成碳。 　　这么一说，叶芊想起来了。 　　“他啊，我们系的，不过跟我不同班。昨天突然跑来跟我表白，还趁我不注意抱我……不对，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厉骁听完就明白了。那厮根本就是母亲故意安排的，不然怎么这么巧，刚好被拍到？ 　　为了拆散他们，母亲也是够下作。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厉骁问。 　　“你先说，是不是跟踪我了？” 　　“跟踪个屁！我妈找人瞎搅和呢。那男的干嘛冷不丁跟你表白，又冷不丁抱你？都是为了给他们拍照！今天我妈就给我看照片了。” 　　叶芊沉默，动了动唇角，盯着他看了很久，还是没开口。 　　“我妈跟你这儿挑拨离间了又？” 　　她不说，厉骁也猜得到。 　　“阿姨告诉我，你快订婚了，让我别再打扰你，别让你为难……” 　　“老子订个鸡毛婚！跟谁订？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坑？别人说什么都信？” 　　厉骁气不打一处来。 　　“阿姨怎么是外人？她是你妈！”明明受委屈的是她，还要挨骂，真是受够了！ 　　“就是因为她是我妈，所以她的话你一个字儿都不能信。” 　　厉骁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抱着她道歉，宝宝宝宝叫不停。 　　“背着你订婚，跟别人搞到一块儿去，我是那样的人？这么久了，我对你什么心思，你就是长了个猪脑子也该明白吧？芊芊，我喜欢你，只喜欢你，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也觉着奇怪，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一见不着就想，想得抓心挠肺。见着了就只想跟你腻着，抱紧不撒手。 　　“以前我就是一人渣，混账，完蛋玩意儿，可是有了你，我他妈就跟情圣附体似的，心里只有你，只想对你好。我都想好了，这辈子要么不结婚，要结婚也只跟你结。咱俩要是真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缓过劲儿来。这几天过得可几把糟了。 　　“知道我妈给我看了那些照片，我怎么说的吗？我跟她说，我相信你。芊芊，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行么？” 　　他说到一半叶芊就哭了，泪眼迷蒙看不清他，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她是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上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 　　厉骁把车开回去，抱着她去洗澡，正想解渴，大姨妈就来了。 　　兴头上来了又不能做，忍得难受，冲了几遍凉水澡都不好使。 　　叶芊见他这样，也怪心疼的，拢起散发随手扎了个丸子头。 　　“我来吧。”她跪下来。 　　厉骁赶紧摇头。 　　“不行不行，你来事儿呢，哪能——” 　　“这里啦。” 　　叶芊粉唇微启，娇媚的眼神递过去。 　　触感太刺激，厉骁竟比平时快了许多。 　　以前不是没有女人为他这样过，可叶芊是第一次，他激动得浑身战栗。 　　完事后叶芊趴在他怀里，眼里吧嗒吧嗒掉。 　　“好难受，想吐……以后再也不给你这样了……” 　　“不了不了，以后再也不让你受这种罪。” 　　厉骁心疼得紧，忙不迭发誓。 　　· 　　婚礼那天，来了很多朋友。 　　厉骁只请了自己和叶芊的朋友，家属只有叶芊家里这边来人。 　　林香也来了，作为叶芊的家属。 　　接亲前林香进到叶芊房间，关上门，两个人手拉手说起了体己话。 　　“姐，我哥后年才能出来，你还等么？实在不行别忍着了，我哥不值得……” 　　减刑两年，叶繁也得坐满五年牢才出来。 　　林香云淡风轻笑一下，先是不说话，看着窗外，过一会儿才说：“你以为我不想再找啊？这不没有合适的么。” 　　叶芊才不信。追她的大佬能排出两条街来，她可是影后，漂亮又讨喜，国民度高，人见人爱。 　　怕戳她心窝子，叶芊不敢再提叶繁。 　　林香笑了笑，问：“这回真的嫁了哦，怕不怕？” 　　叶芊摇摇头：“怕倒是不怕，就是……就是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感觉，很期待，又有点空落落的，这辈子就跟这人拴上了。林香姐，你说厉骁一辈子都能对我这么好吗？” 　　“说不准。不过他要是对你不好，就踹了他。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我们芊芊这么聪明漂亮，不愁找不到好男人。” 　　林香替她理好头纱，坐下来仔细端详着她，看了半天，轻轻叹道：“可真好看。” 　　都说女人穿婚纱最美，林香以前不觉得，这会儿看着，确实有种不同寻常的漂亮。 　　她这辈子，还没穿过婚纱呢。 　　拍写真的时候，都刻意避开这个主题。经纪人以前只是她助理，跟了她很多年，后来升职成了经纪人，对她的私人生活多少了解几分，知道这是她心里的一块疤，也时刻小心翼翼替她维护着。 　　“姐，想什么呢？”叶芊见她发呆，问道。 　　“芊芊。”林香伸出自己微颤的手，握住叶芊的手，“你哥给我写了封信。” 　　哇，还写信呀，真够浪漫的。叶芊想着，问她：“写的什么？” 　　“他说等他出来，我要是愿意，我们就结婚……” 　　“那……你愿意么？” 　　“我说不上来……就这么结了，好像太便宜他。可是不结——”这些年的等待，又算什么呢？ 　　叶芊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抓着她双臂，笑起来。 　　“姐姐这么好，嫁给谁都会幸福！” 　　这话偏生勾得林香哭了，眼泪哗哗往外冒。 　　是啊，自己这么好，嫁给谁都会幸福，怎么就非要吊在叶繁这棵歪脖子树呢？ 　　可她没办法呀。爱谁不爱谁，她控制得了么？ 　　叶芊找纸巾给她擦泪，嘴里不住地道歉，求她别哭，过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叹气，抱着她。 　　“想哭就哭吧，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哭出来或许还好些。” 　　婚礼上，新郎新娘说誓词，交换戒指的时候，林香看着台上幸福洋溢的两个人，脑海里全是叶繁的样子。 　　他答应过的，追不到她，就等她一辈子。 　　哪里要他等啊，这么些年，不都是她在等吗？ 　　苦命还是她苦命。 　　偏偏又没法子，摊上这么个男人。 　　回到家，林香躲房间里哭惨了。 　　她恨叶繁。更恨自己。恨自己没法不爱他，不等他。 　　就这么一年又一年，终于等到叶繁出来那天。 　　叶繁出来，第一个拥抱的人是她。 　　他在她耳边的第一句话，是“我回来了”，第二句是，“嫁给我好吗？” 　　林香什么也没说，抹着泪放开他。 　　他也没再说什么，弯下腰去抱孩子。 　　一家人就这么一起住着，他提过几次这茬，林香都不说话，他也不好意思再提了。 　　自己这么糟糕，她当然不肯嫁。 　　生意上，叶繁开始重头再来。有资源，有项目，有方法，没两年就有起色了。 　　一天林香陪他看货，回来的路上路过书店，想起林小北想买本书，林香下车去书店买了过来。 　　书店旁边是家婚纱店，橱窗里，模特身上穿的那套白色婚纱，漂亮得林香挪不开眼。 　　“喜欢？”叶繁走过来，揽着她的肩。 　　林香扭头看他：“我穿上肯定特漂亮。” 　　叶繁笑：“那试试？” 　　“试试就试试。” 　　当晚林香就上热搜了，围观群众对着试婚纱的她咔咔一顿拍，她非但不躲，还冲人招手。 　　叶繁换好西装出来，一部分镜头转向他，他怪不好意思的。 　　“哇，林香姐，你老公好帅哦！”店员捂着嘴笑，不住地夸赞叶繁。 　　“还行吧，三十八了，男人快四十少有不油腻的，难得他这么清爽。”林香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傲娇着。 　　叶繁替她理了理头发，举手投足都是温柔，引得旁人阵阵惊叹。 　　林香任大家拍，还拉着叶繁逼他看镜头，跟人挥手。 　　试了好几套，林香最喜欢一开始相中的那套。 　　“林香姐，婚期什么时候？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跟设计师再沟通一下。” 　　婚期啊，林香心想，扭头看叶繁。 　　叶繁低声在她耳畔问：“你想什么时候？” 　　林香眨了眨眼，没回答，对店员说：“就这套吧，没什么要改的。” 　　上车后，叶繁握住她的手。 　　“想好了？” 　　“想好什么？”林香故意问。 　　“嫁给我，不后悔？”叶繁那刮着她鼻梁，三十五岁了，还俏生生的，说而二十五都信。 　　林香摇头叹气：“这辈子都搭进去了，后悔能怎么着啊？我告诉你，婚礼你得赶紧安排，不然我转脸就后悔，叫你没地方哭去。” 　　一句玩笑话，叶繁听得心里酸楚，抱紧她。 　　“对不起。” 　　快四十的大男人，说着又开始落泪。 　　“让你久等了……” 　　“知道就好。要是敢对我不好，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要惩罚你。” 　　林香一把拧在他腰上，凶巴巴说道。 　　· 　　林小北高考完，一周后一家人去巴厘岛度假。 　　都下海玩儿，林小北不去，一个人在沙滩上躺着，看他们玩儿。 　　她这人平日就冷硬，可林香觉得，这天她比平常要怪。 　　晚上敲开她房门，林香发现女儿眼睛红肿着。 　　林香钻进房间，坐在床上不肯走。 　　“怎么回事？跟妈说说。” 　　“我不出国了。” 　　林香蹭地站起来：“offer都来了，怎么又不去了？” 　　林小北坐在床上，转身背对她：“我想报京大。” 　　以她的成绩，考京大绰绰有余。 　　可林香替女儿不值。 　　“你准备了那么久才拿到的offer，说不要就不要？” 　　“嗯。” 　　母女俩沉默地僵持着。 　　良久，林香叹了口气：“随便你吧，早点休息。” 　　门轻轻关上了。 　　林小北走到窗边，抬头仰望满天繁星。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可是她一想到他呀，满心只剩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