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恨晚》 作者:九里墨 文案: 这世间所有的深情都不及他说的恨让人刻骨铭心。 十年荣宠,她是妹妹,是他护在手心也不愿拔掉的一根刺。 当上一代恩怨被揭开,昔日温馨画面支离破碎。 他斩断她的希望,扼杀她腹中骨肉,险些命丧手术台。 五年逃离,她穷困潦倒负债累累,仓皇之际与他不期而遇。 生死多年,终逃不过一个他。 终于在他病重之时,被隐藏多年的真相浮出水面,她哭到窒息。“为什么瞒了我这么久,我恨你!” 而他只是一句,“晚晚,听话。” 寒冬腊月,她抱着他冰冷的身体一遍遍忏悔,她错了。 他从不说爱,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从孩提到成年,再到岁月苍老。 有些爱,我不说,你能懂。 第1章 出逃   叶城夏末的最后一场暴雨如约而至,不留余地的冲刷着这座百年古城。   闪电划过,将城北的天地照的一片通亮,郊外山顶上的老宅便是唐庄。   唐晚什么也来不及准备,慌慌张张的从偏阁跑了出来,尽管身上单薄的睡裙已经被大雨淋湿了,她也顾不上。   惊雷一声大过一声,可是她不能退缩。   因为,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她单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如果被唐秋山知道她怀孕的话,她一定没有活路。   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着她。   逃出去!   然而事与愿违,当她穿过林子里的小道,绕路到半山腰的时候,一道刺眼的光直逼她的视线,她本能的抬手遮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之后她才看清光源来自一辆黑漆漆的轿车。   这里是唐庄的半山腰,寻常的车辆是不可能上来的……   当闪电划过照亮车牌的时候,唐晚惊地后退了一步,然而被树枝刮花的疼痛她都能咬牙忍下来,可是面对从车上走下来的男人,她再也动不了半步了。   唐晚的瞳仁猛地缩了一下,他不是出差了吗?   她想跑,可是身后是唐庄,身前是唐秋山,她无路可逃了!   唐秋山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他一步步的走到唐晚面前,他的靠近让唐晚本能的屏住呼吸,垂在身侧的手不停地抖着。   看着她那张小巧而又苍白的脸,唐秋山突然笑了一下,冰凉的指尖托着她的下巴,轻轻的说:“晚晚,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哥……”唐晚才出声,唐秋山捏着她下巴的手蓦地收紧了,她吃痛的皱起眉头,立马改口,“唐……唐先生,我……我只是……”   唐秋山看人的眼神从来都是这么直接犀利,以前,唐晚从来都不怕。可是那一夜之后,唐秋山夺走她的身子,将她软禁在唐庄,她的整个人生都变了。   “我有没告诉过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还是记不住,嗯?”唐秋山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他的手往下移动。   不行,如果她回到唐庄,一定会被唐秋山发现孩子的存在,不行!   绝对不行!   她的后退惹怒了唐秋山。   唐秋山冷笑了一下并没有上前,而是对身后的人挥了一下手,看着唐晚,说:“把小姐带回去!”   唐庄的地下囚牢,阴暗潮湿。   “哒哒哒——”黑暗里传来的脚步声很熟悉,熟悉到唐晚立马就能回想起那个夜晚,她紧紧的蜷缩在墙角,捂着耳朵。   唐秋山命人将门打开,他踏进一步,脸色隐在黑暗中。   有人开灯,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闪避了一下。   唐晚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她知道自己的下场,她也知道唐秋山是叶城里人人敬畏的唐先生,不是因为他的权势大,而是因为他的心狠手辣。   唐秋山走过去一把将唐晚从地上拉了起来,将她冰凉的身子按在桌上,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欠下的债还没还清,想逃到哪去!” 第2章 折磨   当再次听到从唐秋山口中说出的那个字眼,唐晚紧绷着的身子蓦地一软,抓着桌子的手也松开了。   从前,唐秋山宠她,爱她,视她为掌中宝。   他从不舍得骂她,更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可是在她二十岁生日的那一晚,他贯穿她身体的同时也亲手摧毁了一直守护着她的堡垒。   那一晚,在疼痛与血腥的悬崖边挣扎的她只记得唐秋山含恨说的那句:   痛吗?记住这个痛,因为我只会比这痛百倍千倍!欠下的债,我会一点一点找你偿还!   今天又是这句话!   掐在脖子上的手慢慢的收紧,唐晚甚至听见那只手的骨节间发出的咯咯声。   她摇着头,想要抓开扼住她的那只有力的手,“哥……唐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唐秋山明明觉得很晃眼,可是不知道是气她的一无所知还是气她的那声唐先生,他的手越掐越紧,   “唐晚,我恨不得就这样掐死你!”   唐晚不能自由呼吸,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一个劲的摇头。   “说,你要逃去哪里!”   如果他再晚一步,她是不是就逃走,去寻找她的一方自由的天地?   她妄想!   “我没有……没有想逃走。”唐晚想后退却动不了。   唐秋山的手下了死劲,“你在我面前说不了谎!”   忽然,掐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大量的空气猛地钻进她的鼻腔,她侧着头剧烈地咳嗽。   “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是我对你太纵容了!”   小腹上的温度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是了,她现在不是自由身,她有孩子了!   为了孩子,逃跑的计划只能暂时往后延迟了。只要制止唐秋山碰她,她就有逃生的机会,就能保住孩子。   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转身跪坐在唐秋山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唐先生,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逃了。”   唐秋山伸出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他垂眸看着唐晚,慢慢的将视线定格在她小腿上的伤口。   想到她从半山腰的林子里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再看着她身上白皙的肌肤上满是刮痕,有些地方都出血了。   唐秋山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在他摔门出去之前丢下了一句话:“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否则……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来将唐晚送回到住处。   外面的闪电还在继续,隐隐照亮没有开灯的房间,唐晚抱着被子蜷缩在角落,牙齿不住的打颤。   自她被送回来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了,脑海里一遍遍的梳理着今晚出逃的计划。   她想不明白,唐秋山明明出差了,可是他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而且那么刚好就堵在半山腰呢? 第3章 偷听   唐庄西侧僻静的院落,唐秋山站在廊下。   廊下被雨水打湿了,湿漉漉的混着泥土香扎进这座深宅大院,经久不衰。   一道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书房内,手下人将一份文件放在唐秋山的办公桌上,却是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唐庄的人都怕唐先生,就连庄园外的人谈及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会胆寒三分。   唐秋山是唐庄的主人,是叶城最大的葡萄酒供应商,甚至可以说是一家独大。   而叶城又是葡萄酒的发源地,至此唐家的生意遍布全国各地。   天时地利人和造就了唐秋山的半壁江山。   然而外界的人都知道这个唐先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政商两界,唐家的人均有涉足。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可是谁也不敢说,面前不动声色从容优雅的男人,竟是叶城灰色地带的霸主。   手下人后退两步站定后,说:“唐先生,您吩咐我办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事情的确如您所料。”   唐秋山捏着那份文件并没有立即打开,目光有些平淡地从上面移开。他问:“当年与许靖海合作的是谁?”   “是陆家。”   陆家……   唐秋山捏着文件的手慢慢地收紧,才想起这个陆家正是近来与唐家有合作关系的经营着游轮生意的家族。   他半眯着眼睛,屋外的光从窗棂透进来,光影交错之间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静待猎物的豹子,伺机而动。   他一页页的翻动文件,最终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的日期是十二年前。   滚滚浓烟下一艘游轮被漫天大火覆盖,火光将天与海连成一片,映照着汹涌的烈焰宛如人间地狱。   那一天正是唐秋山母亲的生日,没能从火灾里逃出来的还有他的父亲。   一夜之间,他失去双亲,十八岁便接手唐家。   那一天叶城下了一整夜的大雪,他在墓地站了一夜。   墓碑下只是空荡荡的石砖砌成的坟包。   游轮葬身火海,爆炸之后连残骸都找不到,更别提尸体了。   所有人都说那是一场意外,连政府都将此事压了下去,报纸无法刊登。   只有他不相信,发誓一定要找出真凶。   然而唐家众多分支虎视眈眈,一边要稳定唐家的局面,一边又要不打草惊蛇的调查。   这一查就是十二年……   眼看着那张照片被捏得变形,可唐先生不说话,手下人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会儿叶城已经散了暑气,可还是让他憋出一身的冷汗。   过了半晌,唐秋山阖上文件,面上冷静的可怕,“按照老规矩,将陆家连根拔起……至于陆家当家的,留下两只手。”   “是。”手下人微微抬眼看着面前男人的衣角,说道:   “当年许靖海设计害死老爷夫人,十一年前破产跳楼实属罪有应得,可是……小姐毕竟是无辜的。”   “江由。”   被叫名字的江由浑身一僵,后背的冷汗不断往下淌。   唐先生很少叫人名字,在唐庄做事十多年的江由虽然摸不清他的脾气,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他生气了。   唐秋山轻轻吹了一口茶水上浮着的茶叶,淡淡的问道:“你的孩子快满月了?”   江由脸色一白,连忙应道:“是……是的。”   “孩子还那么小,有时间多花些心思保护好他们母子,不要被外事分了心。”   唐秋山说完这句话之后江由的双腿都软了,他不敢说更不敢问,唐先生这是在威胁他。   在书房的侧面有一片林子,林子与书房相连的地方有一个夹缝。因为树木茂密,这个夹缝极其隐秘,如不是唐晚小时候贪玩也不会发现。   她蹲在夹缝里脸色苍白,听着书房的门被人打开,她紧紧捂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随着身子的颤抖一颗颗的滚落。   唐晚本不姓唐,她是唐秋山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孩子。   她原名许晚,是许靖海的女儿。 第4章 不堪一击   十一年前,许家破产。许靖海债台高筑,不堪重负跳楼身亡。当时许家的亲戚对唐晚避之如蛇蝎,谁也不愿收留她。   被送进孤儿院后的第二年她被人带到了唐庄,见到了当时的唐秋山。   唐秋山告诉她,唐许两家是世交,因为他的疏忽没能及时阻止许家悲剧的发生。   当时的唐晚并不是很懂,只当唐秋山是厉害的大哥哥,是靠山。   后来她才知道那些年他是如何一个人挑起唐家这么大的担子,才明白当年的他对于许家的事的确是分身乏术。   这么大的唐家,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唐晚自然不得而知。然而她没想到那些眼睛有一双竟然是她父亲的。   而她的父亲为了一己私欲居然害死了唐秋山的父母……   唐晚紧紧抱着双臂不断地摇头,滚落的泪水就像是在腐蚀着她的心一样。   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可是刚刚书房内的对话清晰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和唐秋山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想到曾经唐秋山对她的宠爱,想到自己对他的爱恋,在现实面前,过往的一切都像是泡沫一样,脆弱的不堪一击。   怎么会这样……   从刚才江由和唐秋山的对话不难听出,这件事情应该是近来才查出来的。   难怪唐秋山会突然恨她入骨,用屈辱的方式夺走她的身子,事后丢下药片不许她怀上孩子!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天盛怒下的唐秋山掐着她的下颌威胁道:   “你若敢怀了我的孩子,我一定不会让他睁着眼睛来到这个世上!”   “吱呀——”   书房的门被再次打开,唐晚瞪大通红的双眼,才放松的手立刻紧紧捂住口鼻。   她后背紧贴着墙一动不动,茂密的枝叶将她纤瘦的身子遮挡的严严实实。   唐秋山站在廊下,脑海里一遍遍的闪过照片的内容。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好握得发白的拳头,转身看着跑过来的老管家。   老管家走到唐秋山身边,说:“少爷,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可是小姐一次都没去上过课,学校那边打电话来问是什么情况?”   管家在唐庄几十年,是唯一没有唤唐秋山为唐先生的人。   唐秋山望了一眼檐下滴落的雨水,漠然道:“小姐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以后都不去学校了。”   老管家的眼神顿了一下,说:“是。”   “通知下去,庄园各个出口都严加把守,要是再让她逃出去,惩罚可不止是鞭刑那么简单了!”   躲在夹缝里唐晚听的一清二楚,唐秋山这是要软禁她!   “嘎吱——”唐晚惊得脸色煞白,木木地看着被她踩在脚下的枯树枝。   她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的望着脚步声逼近的方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喵呜——”   突然,一只猫从林子跑了出去,脚步声戛然而止。   那是一只被养得有些臃肿的橘猫,动作倒是灵活的跳上栏杆,半眯着眼睛。   那是唐晚养了两年的猫。   唐秋山望着它出神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将它抓在手上,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   老管家跟在身后看着唐秋山的背影,摇了摇头。   橘猫跳出去之后唐晚暗暗舒了一口气,现在出去找他理论的话只会火上浇油。   曾经唐秋山不让她接触那些是非,他的心狠手辣她虽然没见识过,但叶城大街小巷的流言绝非空穴来风。   想到这里唐晚就慌了,她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想到唐秋山对她的仇恨……   不行,她一刻也不能等了,不能被唐秋山发现孩子的存在!   脚步声远了之后,她连忙从夹缝里爬了出来。   才跨出一步,一阵强烈的晕眩感突袭而来,她单手撑在墙上,才勉强站稳。   早上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发烧了,想来一定是昨夜淋了雨的缘故。   绕过这里的时候无意间撞见有人来找唐秋山,她才躲进了夹缝里偷听。   没想到现在烧得更厉害了。   她动了动沉重的双腿,抬眼就看到远处有一道人影在靠近,她想跑。   可是当晕眩感再次袭来,她眼前一黑,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第5章 帮我   唐晚是在自己的房间醒来的,她撑着双手坐起来的同一时间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她下意识往床头缩了一下,战战兢兢的盯着门口。   进来的人是秦恒。   她松了一口气,然而却在下一秒脸色更加苍白了。   唐秋山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这是唐晚到唐庄不久后就知道的事情。她问过多次,他总说是小毛病。   他不说,唐晚就不再多问。只是她心里清楚,唐秋山的身子是真的不好,否则怎么需要私人医生二十四小时待命呢?   而秦恒就是唐秋山的私人医生。   不论是春夏还是秋冬,他都喜欢穿着白大褂,斯斯文文的样子。   秦恒是唐先生看重的人,地位自然高。所以唐庄上上下下都对他礼让三分。   没人知道他具体多少岁,只是看上去和唐先生差不了多少。   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精通什么病理,只知道他经常闷头锁在房间里捣鼓东西,时而还能搞出爆炸之类的大动静。   没人敢轻易靠近他住的院落。   可是看似不靠谱的人却是什么病都能看,而且药到病除。   果然,下一秒秦恒的话就让唐晚顿时陷入了恐慌当中。   秦恒走到床边单手按住她的肩膀,神色有些担忧:“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千万别乱动……你,怀孕了。”   唐晚脸上的血色已经全部退去,后背硬生生被秦恒的一句话逼出了冷汗。   秦恒的能力她是知道的,所以即便她狡辩也没有用。既然他知道了,那么再过不久唐秋山就会知道了……   她当即掀开被子跪坐在地上,紧紧抓着秦恒的裤腿,哀求道:“秦疯……秦恒哥,我求求你,不要说出去。”   “小姐,快起来!”秦恒被唐晚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她。   看着往日张扬着一张明媚笑脸,天不怕地不怕的唐晚变成了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秦恒的眉头越蹙越高。   这两个多月唐晚经历了什么,他大概是知道的。唐秋山不把他当外人看,有手下人汇报工作的时候也不避嫌,多少他也听到了一些。   就连给唐晚准备的避孕药也是唐秋山特意吩咐的,至于原因,唐先生不让说的事情,他只能守口如瓶。   “好,你先不要激动先坐好,我答应你不说。”末了,他不忍地问:“唐先生不是给你避孕药了吗?怎么还会……”   唐晚摇摇头,睁大惊慌的双眼,慌慌张张的说:“我吃了,可是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有事,秦恒哥我求你了,一定帮我瞒着!”   唐晚还是不放心,秦恒虽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可他到底是唐秋山的人。   情绪异常激动的她转眼就看到桌上的玻璃杯,趁着秦恒放手的空挡她夺过玻璃杯二话不说的砸在地上。   秦恒回过神来的时候唐晚已经捡起碎玻璃片抵在纤细的脖颈上。   “如果你说出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的脸色瞬间一变,也不顾心中的疑惑,惊声喝道:“快把东西放下!我拿最新的实验成果发誓,我答应你,一定不说出去!”   唐晚知道他最宝贝的就是那些实验了,所以他的话她是相信的。   然而她并没有立即松手,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望着秦恒的目光悲伤而坚定,“帮我。” 第6章 决不轻饶   秦恒紧张到心眼都在发酸,他一步也不敢前进,生怕刺激到唐晚。   他举着双手表示自己不会轻举妄动,小心翼翼的点头说:“你先把东西放下,你要我帮你什么我都答应!”   唐晚握着的玻璃碎片都扎进手心的肉里了,鲜血顺着她的手往下滴,差一点就猩红了秦恒的眼。   聪明如他,瞬间就猜出唐晚心中所想,他试探性地问:“你要我帮你逃出去是吗?”   唐晚点头。   她逃跑失败唐秋山一定会加强警备,这个牢笼靠她一个人是绝对逃不出去的。   秦恒望着楚楚可怜近乎绝望的唐晚,一面动了恻隐之心,一面又想到唐秋山所遭受的一切。   可对方是唐晚,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好,我答应你!”   秦恒夺过玻璃片,给唐晚做了紧急的处理,恨不得就将她的手剁了,动作粗鲁又狠厉。   唐晚也不吭声,直到后来秦恒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唾骂自己才放轻了力道,责骂道:   “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不答应你?非得用这么偏激的方法?你看,还伤了自己!”   见唐晚还是不说话,秦恒放缓了语气,说:“逃出去的事情等我回去好好想想对策,你这两天千万不要惹恼了唐先生,他正在气头上。”   唐晚还是没吭声。   “你倒是说话啊!”秦恒简直要被唐晚气死,暴脾气上来收都收不住。   唐晚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心里划过一丝丝的暖意,抽气道:“疼。”   “该!”   秦恒狠狠的按了一下她掌心的纱布,看着她连连抽气皱起来的苍白小脸,他连忙转移视线,说:“你好好休息,我还得去回唐先生的话。”   见他起身,唐晚连忙抓住他的白大褂,死都不放手,“你一定要说话算数。”   秦恒站着,低头看着那只手,抓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吧。”   他出去转身将门关上,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   书房内,唐秋山看着桌上摊开的字画,一边听秦恒汇报唐晚的情况。   “小姐只是着了凉,烧已经退了没什么事儿了。”   唐秋山低低的嗯了一声,抬眼正好看见秦恒白大褂上的一道血手印。   秦恒除了常穿白大褂以外其他没有一点医生的样子,但唯独医生的洁癖在他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脏了的衣服他绝不会再穿,除非很急。   唐秋山握着放大镜的手慢慢的收紧,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她做了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秦恒也看见了血手印,才想起临走之前唐晚抓了他一下。   他抬眼之前掩去了眼底的异样,回答说:“小姐情绪有些激动,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用了什么?”唐秋山依旧不冷不淡的问。   “玻璃。”   “啪嗒!”放大镜被重重的砸在字画上。   价值连城的字画被砸出了一道痕迹,秦恒倒吸了一口气,唐先生果然是生气了。   秦恒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唐秋山不太好的脸色还是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说:   “身体不好就不要随便动怒了,况且小姐也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   唐秋山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看着她。”   秦恒犹豫了几秒后,忍无可忍的开口问:“你就打算将她关一辈子?”   唐秋山看人的目光很犀利,就算是接触了十多年的秦恒也不能坚持与他对视。只听唐秋山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别多问,破坏了唐庄的规矩,就算是你,我一样不会轻饶。”   秦恒没再多说一句,只是转身接过佣人刚熬好的药,放在唐秋山的面前,轻轻叹气道:“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吧。” 第7章 背叛   秦恒离开后不久,唐晚就给宋欣打电话。   宋欣的父亲曾是唐秋山的手下,八年前因为替唐秋山挡了一刀而丢了性命,唐秋山便将宋欣带到唐庄。   宋欣和唐晚年龄相仿,朝夕相伴情同姐妹。   此时的宋欣在大学里,刚好下课准备回宿舍,听到手机铃声一看是唐晚打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的面若桃花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慌慌张张的接起电话——   “喂,晚晚……”   唐晚没有听出宋欣的不同寻常,心有余悸的说:“小欣,我被他抓回来了。”   电话那头宋欣愣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声音却是惊讶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打听好唐先生出差去了吗?”   唐晚将昨晚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这个计划唐晚只告诉宋欣一人,她自然相信宋欣不会告诉唐秋山,可是昨晚明明出差的唐秋山突然出现在半山腰上,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说完之后电话那头传来宋欣担忧的声音:“唐先生有没为难你?”   唐晚摇摇头说:“没有,不用担心。”   宋欣握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她紧咬着唇,如水的眸子颤抖了几下,说:   “没有就好。不过也可能是唐先生改变了主意,临时取消了出差也说不定。晚晚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告诉任何人。”   唐晚解释说:“我当然相信你,否则也不会告诉你了。我只是想不明白而已,你比我聪明,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宋欣劝道:“晚晚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就算你逃走了又怎么样,以唐先生的势力想要找到你只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只会让你更痛苦。”   对于唐晚来说,宋欣一向是冷静的,所以从小到大她很多事情都会和宋欣商量,但是唯独逃离唐庄这件事情就算是宋欣反对,她也义无反顾。   “我有非走不可的原因。”至于这个原因,她不打算告诉宋欣。事情没有绝对,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也不至于连累到宋欣。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守在偏阁外的人比前两天更多了。   宋欣皱了一下眉头,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她疑惑道:“到底什么原因?”   唐晚远远看到有佣人过来,急忙对宋欣说:“你先忙,我还有点事。”   突然被挂了电话的宋欣还站在原地,她看着渐渐变暗的屏幕,那双如水的眸子慢慢敛了起来。   想到从小到大唐晚受到的关注,再想到自己寄人篱下他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唐晚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他的宠爱,而她百般努力,为了靠近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可是到头来还是输给了唐晚。   她不甘心!   唐晚二十岁生日那晚,她去书房请唐秋山,却无意间看到一份关于十二年前唐家夫妇葬身火海的资料。   当她得知唐晚的父亲就是那场火灾的主谋时,她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唐晚能拥有的,她一样能得到!   也许是她站在那太久了,她是校花自然引人侧目,林子外不时有人看过来,她定了定神之后转身就要走。   突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她看到那串号码喜出望外,不过还是四下看看确认没人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接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道生硬的男音:“宋小姐,唐先生对你这次的做法很满意,希望你一有小姐的动向立马汇报。”   宋欣红着脸,问:“唐先生还有说什么吗?”   “再过几天就是老太爷的八十大寿,唐先生说老太爷喜欢热闹,你也回来吧。”   挂了电话之后,宋欣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他终于开始注意她了吗? 第8章 命不由己   唐秋山出现在房间外的时候,唐晚并没有察觉到。   她坐在窗边低头看着掌心的纱布发呆,及腰的长发遮住了她半张脸,身材纤细的她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佣人在收拾着地上的碎玻璃,旁边还有未干涸的血迹,空气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出去。”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惊得佣人一哆嗦,抬眼就看到高大的唐秋山站在门外。   佣人出去后将门也关上了。   其实唐秋山出声的时候唐晚就听见了,只是她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唐秋山似乎是怒了,他走到窗前一把将她扯到面前,视线从她受伤的掌心移开,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怎么,想用自残的方式反抗吗?”   对于他的冷言冷语,这几个月来唐晚已经习惯了,然而心底还是一阵阵的泛酸。想到自己父亲曾犯下的错,她强忍着质问他的冲动。   也不挣扎,只是说:“不小心而已。”   那么不动声色的一个男人却被她这句不冷不淡的回答激怒了,“不小心?你这条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动它!”   唐秋山的霸道让她心尖泛酸到了极点,她撇开脸躲开他的桎梏,躲闪着视线不看他,“我想休息了,唐先生请回。”   秦恒说得对,她现在不能惹恼唐秋山,更不能让他知道她已经知晓唐许两家的恩怨。   她绕过唐秋山,唐秋山的视线也落在地上半干涸的血迹上,心底的怒气腾腾地往上冒,长手一伸将唐晚扯过抵在窗台边。   “这是唐庄,我为什么要走!”   唐晚扭着身子反抗,“放开我……”   他居高临下的凝着她,她那双受了惊的眼睛清澈透亮,将他盛怒下的容颜清晰的映照出来。   他仿佛看到自己眼底的火苗,窜起的同时也失去了理智。   他吻住她干裂的唇,唐晚躲闪,他就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仰头。   唐晚的擒拿格斗都是唐秋山亲自教的,她推不开他,可是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她的另一只手被唐秋山压着,只能用那只受伤的手去推唐秋山,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唐秋山雪白的衬衣上印了几道血印,鲜红刺目。   唐秋山的力道越来越狠,没两下功夫就将唐晚的双手反剪在她身后。   “唐秋山,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唐晚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倒不是因为害怕他那双嗜血的瞳仁,而是担心自己的孩子。   唐秋山目光森冷,动作发狠,“我养了你十年,这才多久你就承受不住了?”   “唰——”的一声,窗帘滑落下来,屋内的光线变得昏暗。   唐晚的双手被绑窗帘的布条紧紧的绑在身后,连求饶的话都被唐秋山堵着,她慌得脸色苍白。   睡裙被一段段地往下扯,在她嫩白的肌肤上勒出一条条的红痕。   唐晚像是脱了水的鱼一样,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   “叩叩叩——”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老管家的声音:“少爷,老太爷叫您过去。”   唐秋山的动作一顿,唐晚趁机往后缩了缩却被他再次压在窗台边,狠狠的在她的唇角咬了一下,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胆敢再伤害自己一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身边的人生不如死!”   身边的人……   唐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宋欣,惊慌道:“不要伤害宋欣!我保证……不会再让自己受伤。”   唐秋山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房间恢复安静,唐晚看着一片狼藉的窗台苦笑了一下。   她挣扎着将手从布条里挣开,身子泄了气一样的倒在一边,不小心打翻了窗边的台历。   台历刚好翻到这个月,上面有几个被唐晚圈起来的日期,那也许是年初圈的,她不大记得了。   她拿过台历,看到最近的一个被她圈起来的日期,唐老太爷的生日就在五天后。   以往每一年老太爷的生日唐庄就会宴请客人,那一天是唐庄最热闹的一天,来来往往的人也是最多的。   唐晚紧紧盯着那个日期,抓着台历的手有些颤抖。 第9章 亲自警告   叶城的这场雨下了好几天,连空气里都带着潮湿的味,直到唐老太爷大寿这一天才停歇。   书房外,宋欣拢了拢精心打理的长发,深呼吸后轻轻敲门。   “进来。”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宋欣紧紧捂着杂乱无章的心跳,嫣红的唇慢慢勾了起来。   入了秋的傍晚天色有些昏暗了,书房内没开灯,一道淡淡的人影落在屏风下。   书架和办公桌都是上好的花梨木,淡淡的木料香融入空气里,是唐秋山身上常年带有的淡香。   宋欣不敢抬眼看过去,闻着这香就像是站在那个人的身边一样,无形中让她更不敢抬头了。   “唐先生,您找我?”   这是唐秋山第一次主动找她,然而隔着屏风,她不敢靠近。她花费了好长的时间精心打扮自己,没想到却是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嗯。”办公桌后的男人淡淡的应了一声。   宋欣忐忑的看着地上的人影,十根手指胡乱交缠。   唐秋山慢悠悠的开口问道:“你和晚晚同岁,也快毕业了对吧?”   宋欣愣了一下,这还是唐先生第一次关心她。   她收敛激动的心情,点头说:“等过了年就实习。”   “有什么打算吗?”   宋欣慢慢的深呼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错话,每一句话都如履薄冰:   “唐先生知道我们宋家世代都是在唐家做事,我爸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所以我也想留在唐家,而且……我想留在叶城帮助您。”   唐秋山突然淡淡的笑了,却是透着凉意,“帮我?”   宋欣看着地上的影子晃动了几下,身子不由变得有些僵硬。   唐先生是什么人,哪里轮得到她帮忙?   她握了握发凉的手心,连忙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我能留在唐家。”   唐秋山的脚步很轻,可每走一步都让宋欣倍感压力。   他走到宋欣面前,垂眸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语气有些平淡:   “也没让你做什么,上次的事情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不过你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不是你觊觎的,你想都不要想。”   宋欣双腿有些发软,只低头看着男人的衣角,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内心感到屈辱,“唐先生说什么,宋欣听不懂。”   唐先生的目光不动分毫,声音却慢慢冷了下来:   “非要我说那么明白?背叛的人有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还将你留下,只是因为你还有可用之处,你自己好自为之。”   书房内的光线愈发的暗了,宋欣看着被外面的灯光拉得很长的影子,终究还是动了动颤抖的唇。   “我明白了。”   “我喜欢明白人。”唐先生走出一步又停了下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如果你做出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我会让你从叶城消失。”   就是这样连带着威胁人的语气都是平平淡淡的唐先生,让宋欣卑微到了尘埃里。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宋欣透着恨的眼睛里泪水在打转。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屈辱和愤怒的双重刺激下,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唐先生叫她回唐庄并不是给老太爷过寿,而是为了亲自警告她。   她只是监视唐晚的工具而已,她永远都比不上唐晚!   她咬着牙朝着偏阁的方向看去,如水的眸子像是淬了毒,“唐晚!你为什么不去死!” 第10章 不对劲   偏阁的房间内,唐晚坐在窗台边望着东苑的方向,那是今晚招待客人的地方。   灯火辉煌,很热闹。   唐家是叶城根基最深的大家族,而唐老太爷年轻时也是叱咤风云的一方人物,在叶城备受尊敬。   然而却在十二年前唐家夫妇遇害之后,受不住刺激神智变得有些不清。   不过就算这样,巴结唐家的人还是只多不少,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热闹程度不亚于唐庄的年宴。   因此唐庄的警戒也会比往常高出许多。   唐晚的身子有些颤抖,两只手紧紧抓着衣角。   上好的布料被她拉扯出褶皱,额头上渗出细汗她都不在意,只两眼一瞬不瞬的望着东苑方向。   她忽然站了起来,转身脚步飞快的走向更衣室。   “叩叩叩——”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唐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迅速提着小皮箱塞进床底下,还没开口就听见外面的人问:   “晚晚,我能进来吗?”   是宋欣!   “进来吧。”   宋欣看了她一眼,转身将门关上,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可能是没休息好吧。”唐晚勉强的笑了一下。   宋欣握着唐晚的手刚要让她坐下,余光就瞥见床下的一个东西,问道:   “怎么把箱子丢这里了?”   唐晚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顿时心慌慌张,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眼看宋欣就要去碰箱子,暗叫一声不好,脚后跟一踢,将皮箱踢了进去,干笑道:   “放了有些时间了,可能沾了不少的灰,可别弄脏了你新做的指甲。”   前两天,秦恒嘱咐过她这个计划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宋欣必须隐瞒。   唐晚从小就知道秦恒似乎不喜欢宋欣,但凡看到她和宋欣在一起,他就十分不满。   避免秦恒突然变卦临时不帮她,所以这件事情她只能暂时对宋欣隐瞒了。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一定不能错过!   宋欣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然后牵着她坐了下来。   唐晚握着她的手,慢慢的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夸赞道:“小欣,你今晚的妆容真好看,很适合你。”   宋欣内心冷笑,看着唐晚那素面朝天却仍然耀眼夺目的面容,手不知不觉爬上了那张脸。   “可是你这样的才是他喜欢的。”   即便他恨唐晚,可还是为了唐晚亲自警告她。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一无是处的唐晚?   她的声音太小了,即便坐在一旁的唐晚也听不清。   “嗯?小欣你说什么?”   宋欣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晚饭时间还要再等会儿,你有些疲惫要不要再躺躺?”   “不……”唐晚才刚想说不必了,胃里却突然泛起恶心,她忍不住的捂住嘴直奔浴室。   宋欣连忙跟上,看着唐晚趴在水池边干呕,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她一边给唐晚拍背,一边问道:“怎么会这样?要不要我叫秦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唐晚背对着她摆摆手,喘了几口气后,说:“不用了,我一会儿就……”   她知道这应该是孕吐反应,这几天反反复复,吐得她胃口全无。   宋欣将纸巾递给唐晚,看着她憔悴的样子,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压低了声音担忧道:   “晚晚,你该不会……有……了吧?”   宋欣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是一枚炸弹投进唐晚的脑海里,炸的她脑海一片空白。   她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闪躲开,拿着纸巾掩盖了嘴角的颤抖,   “胡说什么呢,这几天天气不太好,我肠胃也不太舒服。秦疯子已经给我看过了,我休息休息就好。”   宋欣将信将疑的扶着她坐在沙发上,还是不放心的说:   “可是我看你的脸色真的很差,不然我去告诉唐先生吧,给你请外面的医生看看?”   “别……”唐晚的身子忍不住一哆嗦,对上宋欣那双疑惑的眼睛之后,才尽可能平静的说:   “真的不用了,你看现在庄里的客人来了这么多,还是别打扰他了。”   宋欣看着唐晚并不像说谎的样子,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却说不上来。   她不动声色的拉过毯子盖在唐晚的膝盖上,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先休息会儿,等一下我们一起过去。” 第11章 不懂规矩   在前往东苑的路上,唐晚没想到居然碰到了唐秋山。   他的身后跟着不少人,不过都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没有人敢和唐先生并肩走。   唐先生停下脚步,所有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也不好揣度唐先生的心思。   始终垂低着头的唐晚认出了停在她面前的一双鞋,目光闪烁着仍然没有抬眼看过去。   宋欣的手原本挽着唐晚的胳膊,在见到唐秋山的那一刻脑海不知不觉就想起了他警告过自己的话,哆嗦了一下,立即放了下来。   “唐先生。”   唐秋山没有回应,而是目光淡淡的落在唐晚的身上。   这么多人等着,可是唐晚就像是没看到他一样,拉着宋欣就要走。   这时,站在唐秋山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了一道斥责声:“这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见到唐先生居然掉头就走!”   其余人的眼里也是充满的惊讶,哪有人敢这么无视唐先生的存在?心里都在暗暗的猜测唐晚的身份。   唐晚的脚步顿了一下,轻蹙眉头慢悠悠的回头看着那个叫嚣的人。   那个人眼生得很,应该是第一次到唐庄。   唐家在叶城乃至全国的势力都是不容小觑的,自然仇家也不少。   从前,唐秋山对唐晚的保护可谓是滴水不漏,知道她身份的除了唐庄内的人以外,外人一概不知。   就连遍布在各地唐家分支的人,也很少清楚唐晚的存在。   所以,今天来给唐老太爷拜寿的人中,几乎没人知道唐晚在唐秋山面前从来都是这样的无法无天。   唐庄的规矩在她面前,形同虚设。   然而今非昔比,只不过唐晚被唐秋山娇纵了这么些年,有些习惯早就伴随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了。   她的眉头紧锁,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生疼生疼。   站在右下侧的江由看到唐先生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不禁冒了一把虚汗,伸手拉了拉那个不长眼的东西。   这里是唐庄,唐先生都没有发话,这人倒好,居然在这大呼小叫。   不过那人似乎不领江由的情,狗腿的走到唐秋山身侧,腆着脸道:   “唐先生,这女人太不识抬举了,您得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   说完还甚是得意的冲着唐晚扬眉。   “吵。”唐秋山冷冷的说了一个字,目光轻飘飘的从唐晚身上移开,淡淡的看了那个人一眼。   然后对着江由摆摆手。   江由接到命令后,对身侧的两个黑衣人做了一个手势,呵斥道:   “拉下去,让他好好了解一下唐庄的规矩!”   那个人在听到唐秋山开口后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没来得及跪在地上又听见江由的话。   这下子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由着两名黑衣人架着下去。   起初还能听到那个人挣扎的声音,好像是一瞬间就没了声儿。   “啊——”   突然,安静的园子里传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在场的许多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站在一侧的宋欣惨白着一张脸,如水的眸子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晚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心慌慌的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这是唐秋山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惩罚手下的人。   她知道,唐秋山这是杀鸡儆猴。 第12章 错认   就在唐晚发愣时,唐秋山已经走到她面前,在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幽幽的开口:   “都杵在这干什么?”   不远处凄厉的叫声还在继续,而他淡定从容,就好像那个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一样。   人还站在原地,脑海耳边全是那人凄厉的叫声。   江由走上前,小声提醒道:“小姐还是赶紧跟上吧。”   唐晚回过神后,点了点头,拉着还在走神的宋欣跟在人群之后。   她望着唐秋山的背影,才慢慢的呼出气,眼眶微微泛红。   今晚天气好,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晚宴就设在东苑的园子里,宽敞又舒适。   琉璃灯盏,亭台水榭,气氛倒是十分的温馨热闹。   唐老太爷身着暗红色对襟如意吉祥花纹的唐装,白发整齐的向后梳理,看上去精神气十足。   被一群人簇拥着,脸上挂着笑容的接受来客的祝福,一点也不像是神智失常的老人。   原本觥筹交错的园子因为唐秋山的靠近瞬间安静了下来。   今晚来的人不少,大大小小的围坐了二十几张桌子。   百来多号人就这么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唐晚抬眼看了过去,今天的来客绝大部分是唐家分支的人。   唐家百年兴旺,遍布在外的分支盘根错节,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连同着空气都变得有些微妙。   那一双双透着精明和算计的眼睛,让她很不舒服。   唐秋山从容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的说:   “来者是客,都坐下吧。”   没人敢坐下,只等江由摆了摆手,他们才整齐入座。   越往前走,跟在唐秋山身后的人就越少,到唐老太爷面前时,只剩下唐晚和宋欣了。   客座上,很多人不认得唐晚。   有人摇摇头,之后那些探究的目光都退了回去。   “爷爷,生日快乐。”唐晚轻轻抱了一下老太爷,将礼物的盒子递给老管家。   唐老爷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盯了唐晚好一会儿,唐晚也不躲闪,微笑的看着他。   自从自己被软禁后,唐晚已经有好些天没见过老太爷。   她真的被关了好久。   突然,唐老太爷笑了笑,紧紧握住唐晚的手,乐呵呵的说:   “小曼啊,等你嫁给景川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啊,还等着抱大胖孙子呢!”   唐晚愣了一下。   小曼,景川……顾小曼,唐景川。   他们是唐秋山的父母!   显然唐老太爷认错人了,唐晚连忙解释道:“爷爷,我是晚晚啊。”   唐老太爷也不理会她的话,自顾自的说:“我们景川呢虽然脾气差了点,可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们唐家的男人最疼媳妇,你别担心。”   唐晚刚想继续解释,但透过余光瞥见唐秋山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的握成拳,一节一节的泛着白。   她知道他在生气,她也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想到唐老太爷变得神志不清的原因是因为她父亲做的孽,她心里一酸,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紧握着的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开。   唐晚趔趄了一步,好在被宋欣扶了一把。   她苦笑了一下,垂着的眸子眼眶微红。   “扶老太爷就座。”   唐秋山丢下这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朝着主座走过去。 第13章 一张相片   宴席上的菜肴是唐庄的师傅做的。   色香味俱全,南北菜系应有尽有。   可是完全挑不起唐晚胃口。   旁人觉得唇齿留香的菜肴,却让她忍不住反胃。   她舀了一小碗汤,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倒了许多醋进去,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宋欣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四下都没有她的身影。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正对面。   有人在给秦恒敬酒,但唐庄的人都知道他不会喝酒。   他推了推,而后视线似是不经意的朝着唐晚这边瞥了一眼,微笑的点点头,不知道和那边的人说些什么。   放在桌下的手心已经冒了不少的冷汗,凉凉的,心也跟着慌了起来。   垂眸之际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再熟悉不过的视线了,凉薄得没有一丝丝温度。   唐晚没有抬眼看过去,或者说,她不敢。   这么多年的相处,在他面前她说不了谎,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会让他追寻到蛛丝马迹。   她紧紧抿了一下唇,抵住胃里泛上来的异样。   才刚拿起勺子就听见唐老太爷的一声惊呼。   桌椅挪动的声音,唐先生率先从座位上起来。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在外围的保镖瞬间围了过来,将来客团团包围在其中。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唐老太爷捧着一张相片,老泪纵横。   年迈老人捧着相片垂泪的模样,让在场久经商场见惯尔虞我诈的人都不免动容。   管家劝着老人家。   一边哄,一边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相片从他手里抽出来。   唐秋山只看了相片一眼,如墨的眸子透着冷意。   “相片从哪来的?”   管家目光闪烁指了指桌上的一个木盒子。   那盒子特别,是早年唐晚求着唐秋山带她去买的。   价钱倒是平民,只是样式世间难寻。   早就闻声而来的唐晚脸色惨白的看着管家手里的相片,再看到桌上再眼熟不过的盒子。   她后退了一步。   怎么可能……   她准备的礼物明明是一只羊脂白玉的鼻烟壶。   为了那个鼻烟壶,她特地找来能工巧匠学习如何雕琢。   她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手指还被雕刻刀伤了不少的口子。   为的就是哄老人家开心。   可是好端端的鼻烟壶怎么就变成了唐秋山父母的相片呢?   她想解释,可是刚一触及到唐秋山森冷的目光,她所有的话都像梗在喉咙一样,每一字都透着颤音——   “不是我……这张相片不是我放进去的……”   “住口!”   唐先生动怒,江由对着四周的保镖做了个手势,在场的来宾很快就被请出园子。   安静的园子只剩下老太爷低低的呜咽声。   唐晚想靠近安慰他,可是却被江由拦了下来。   她解释:“我给爷爷准备的礼物是他最喜欢的鼻烟壶,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相片?”   胳膊被人狠狠的拽着,下一秒她的下颌就落入唐秋山的桎梏。   他盯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怒意更甚,力道也发了狠。   “为什么?难道不该问问你自己吗?”   下颌传来的疼痛感,几乎让她的表情扭曲。   所有的解释都只剩下摇头。   唐秋山怒气很大,管家却出声提醒:“少爷,还是先安抚老爷的情绪要紧。”   突然失去了钳制,唐晚双腿发软的扶着椅子。   她看着唐秋山冷峻的侧脸,哽咽道:“我不会伤害爷爷的。”   唐秋山搀扶着老太爷,背对众人,字字冷厉:“将她锁在偏阁,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一群人追随在后面,离开了园子。   还想追过去的脚步被人拦了下来,江由摇着头。   “小姐还是先回去吧,别叫我们为难。” 第14章 安静得诡异   “哐当”一声。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上,锁扣搭上的声音清晰无比。   “放我出去——”   唐晚扯着嗓子拍门,可是外面的人却无动于衷,甚至没有人应答。   她锁着眉靠在门上,苍白的唇瓣在打着颤。   是了,那个人下的命令,又有谁敢违抗?   最终颓败的坐在地上。   她紧闭双眼,双手插进头发里。   老太爷垂泪的模样还清晰的刻印在她的脑海里,一幕幕都在昭示着她的罪行。   怎么会这样……   她来唐庄的那一年之前,有关唐氏夫妇的相片已经全都销毁。   为的就是不让唐老太爷睹物思人,影响病情。   那张相片,她从来就没有见过。   却平白无故出现在她准备的盒子里。   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的……   可是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要这么陷害她?   疑问就像滚落在地上散开的毛线,缠乱成一团,越理越乱。   胃里一阵反酸,她站起来飞快的跑向浴室。   今晚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全是汤水,泛着酸味。   后来实在没什么可吐的东西,连连的干呕将她的眼泪都挤了出来。   撑着洗手台的手纤细苍白,她抬眼看着镜子里憔悴到不成样子的自己。   另一只手缓缓覆在小腹上。   那里还有一条鲜活的生命。   是了,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关掉了房间的灯,透过门缝还能看到外面晃动的影子。   那些人还没离开!   墙上的摆钟指定在十点半。   距离约好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可是那些人不可能会离开……难道她真的逃不出去了吗?   突然,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那几个人在谈论着什么。   唐晚什么也听不清,后来声音渐渐消失,过了好久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房间外很安静,静得连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唐晚屏住呼吸,门缝透进来的光,那些影子也不见了。   “咔哒!”   就在她疑惑那些人去哪的时候,门上一道锁扣松开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她的心莫名慌了起来,站在门后握紧冰凉的手心。   静静的等待,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推门进来。   她的眉头越蹙越高,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的按在门上,轻轻的将门往里拉。   门顺利就打开了,却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丝丝凉风灌了进来。   走廊的灯还亮着,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安静。   因为,原本应该站在门外的那些人不见了!   唐晚的脑海顿时闪现出一个可能性。   难道……是秦恒安排的?   一定是了!   她依然屏住呼吸,提着小皮箱的手指都泛着白,。   她一刻也不敢松懈。   楼下的一盏灯也被熄灭了,四周很黑,安静得出奇,就连偏阁拱门外把守的人也不见了。   这样的安静,诡异得不同寻常。   秦恒能将楼上那些人支开已经是一件难事了,而要将门外那些守了好几天的人糊弄开,可不是一件易事。   唐晚摇摇头,现在时间紧迫,她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定了定神后,她从侧门绕了出去。   只是她转身之际没有看见,偏阁旁阴暗的角落里,一双如水的眸子一直盯着她。 第15章 盘查   江由站了很久,可是面前的男人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想到刚刚老太爷情绪失控的时候,一向冷静淡漠的唐先生都红了眼眶,只是没人敢劝他,更没人敢安慰他。   唐庄十几年前的变故,他亲眼目睹了。自然也知道老太爷对唐先生的重要性。   他心里有疑惑,却是不敢问出来。   在唐庄做事的十几年他明白,有些话不是他可以过问的。   过了许久,一道淡淡的叹息声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讶异的掀了一下眼帘,可是面前的男人却是一动不动。   刚刚那道叹息,或许是他的错觉。   “去查查相片怎么来的?”   唐秋山转身,如墨的眸子轻悠悠的睨了江由一眼。   江由怔了怔:“先生的意思是……相片不是小姐准备的?”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着夜色走过去。   方向是偏阁,江由也不再多问,说了一声是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夜色浓稠得像是倒翻的墨汁,越往深处,连月光都照不清路。   一点风吹草动都躲不过潜伏在黑暗的眼睛。   阴暗的角落宋欣远远地跑过来。   她似乎很急,慌慌张张的说:“唐先生,不好了,老太爷的情绪又失控了。”   唐秋山蹙起了眉头,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   唐庄山脚下,不断有车辆从山上下来,都是今晚拜寿的宾客。   山下守卫森严,出入的每一辆车都严格盘查。   就连秦恒的车子也不例外。   守卫将秦恒的车拦下,秦恒不耐的点了点头,将车窗摇下。   外边的人探进了半个脑袋,车里除了秦恒之外就只有一个空的纸箱子。   一边打量了车厢几眼,一边态度还算是恭敬:“秦大夫,这么晚还出去呢?”   “出去拿点新药,手下的人办事不牢靠,耽误了大事可不好,这不还得亲自去一趟。”   秦恒无奈的摇了摇头,顺手点了一支烟。   他递了一支给外边的人,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摆摆手,期期艾艾道:   “秦大夫辛苦了,不过这是上头的规定,不论是上山还是下山的车辆都必须盘查,您看……”   “啪嗒!”   打火机的盖子落了下来,声音不大,却平白无故让外面的人一哆嗦。   听闻这个秦大夫什么病都能看,还听闻他脾气不是很好。   别看平时亲切的人,爆脾气上来能让原本小病的人一病不起。   这样的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秦恒挑眉看着战战兢兢的人,笑了笑。   “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你尽管查就是了。不过后备箱里都是我还没卸下来的实验器材,你们都给我小心着点,弄坏了,可有你们好看的。”   秦恒的声音不大不小,正要准备打开后备箱的人却是听见了,才伸出去的手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朝后退了一步。   “呵呵……既然都是秦大夫的宝贝,那就没什么好查的。反正就是个形式,秦大夫可别往心里去。”   秦恒叼着烟,冲他们摆摆手,“那就这样吧,我还得赶着去拿东西,改天再请哥几个喝酒。”   车子驶离山脚,在唐庄的人监视不到的一片废弃的工厂外,秦恒停了车。   后备箱里打开的一瞬间,外面的灯光照了进来,唐晚紧闭双眼躲闪了一下。 第16章 海角天涯   唐晚被秦恒扶着下了车,她望着清冷的月光下四周荒芜的环境。   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的心荒凉,抬眼朝着北边看过去,城北的山顶上落着几盏明灯,像是暗夜里的星星。   那是唐庄的方向。   她背对着秦恒,纤瘦的双肩轻轻颤抖,动了动有些干的唇,声音嘶哑道:   “终于离开了。”   秦恒听出了一些异常,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唐晚摇摇头,她不后悔。   她抬眼看着秦恒,吸了吸鼻子,“我们走吧。”   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无助和彷徨,却没有一点获得自由的喜悦。   秦恒什么也没有说,开着车,朝着火车站驶去。   车上,秦恒最后问了一次:“这个孩子你一定要生下来是吗?”   唐晚毫不迟疑的说:“是。”   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就算……将来会给你带去麻烦,你也在所不惜吗?”   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那几盏明灯,唐晚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要生下他,我就不怕任何的麻烦。”   秦恒点了点头之后,专心开车。   临下车前,他将一张火车票以及银行卡交给唐晚:“里面是一百万,你将来还有很多需要用得到的地方。你放心,唐先生是查不到这张卡的。”   唐晚接过东西的同时眼眶也红了,心里酸涩得难受,她摇着头,“这不是你娶媳妇的钱吗?”   秦恒笑了一下。   以前唐晚喜欢敲诈他,他总说那笔钱是自己将来留着娶媳妇用的,谁也动不得。   那时候唐晚总不信,可又拿他没办法。   他叹了声气:“我这么不靠谱的人,谁愿意嫁给我呢?给你,你就留下。”   唐晚咬着颤抖的唇,点了点头才将东西放进口袋里。   “我在洛城已经给你打点好了一切,你到那边之后自然会有人来接你。唐先生的势力你知道,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主动和我联系,你安顿好了之后,那边的人自然会告诉我。”   唐晚越听脑子越是一片空白,她反抓着秦恒,像是下定决心一样。   “秦疯子,和我一起走,如果被他知道是你帮了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抓着袖子的那只手在颤抖,秦恒难得好脾气的拍着她的手,让她安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更何况,我不能离开。”   他不能走,他还欠着唐秋山一条命。   看着唐晚还想再说什么,秦恒脾气就上来了,“再耽误下去火车就走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不见,到时候你想走就走不了了!”   一边说着,秦恒伸手打开车门,一边将唐晚往外推。   唐晚急的眼眶越来越红,到最后,她颤抖着唇瓣,说:“秦恒哥,照顾好他。”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秦恒看着她单薄的身子,笑了出来。   “你啊,就只有在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才叫我一声哥。我会照顾好他的,你放心。”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不知道那句话是不是被人潮湮没了。   “唐晚,照顾好自己。”   这一别,海角天涯。 第17章 情窦初开   唐晚转身离开之后,秦恒又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恍惚间仿佛又看到那个十五岁的唐晚,明媚张扬,不可一世。   却也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   那一天,他的实验室刚发生过爆炸,他摊倒在废墟里,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没人敢靠近的院落,今天来了贵客。   还是他不敢招惹的姑奶奶。   唐晚从滚滚浓烟里走进来,抬起桌子将上面的瓶瓶罐罐抖落,然后毫不客气的坐在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秦恒哥,我病了。”   但凡唐晚喊他一声哥,他就知道准没好事。   不过她说自己病了,这的确不是一件好事,在唐庄里,这是头等大事。   秦恒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灰也不拍,走到她跟前问道:“哪里不舒服?”   唐晚轻蹙着眉头,然后抬眼看着他,那双灵动的眼睛竟比平日里的还要明亮。   “这里!”   少女纤细白嫩的手拍在微微耸起的软绵上,又是一脸的无知无畏……   秦恒脸颊微热,干咳了两声急忙移开视线。   “这个……我还是给你找个女医生来看看,我……我不合适。”   唐晚见了鬼似的瞥了他一眼,而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似乎真让他误解了,才解释道:“我是说,我的心脏不舒服。”   秦恒怔了一下,“说仔细一点,什么症状?”   唐晚支起一条腿,托着腮,煞有介事的说:“跳的很快,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差点死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秦恒不敢怠慢。   “噗嗤——”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少女的脸颊愈发通红。   秦恒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伸手就将她托腮的手打开,“笑什么,快说!”   唐晚也不生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急什么,你听我慢慢说啊。上周五,我在园子掏鸟窝掉下来,哥哥抱着我回房间,那一次我的心跳的最快,脑子也晕乎乎的,我以为自己摔坏了脑子。   可是哥哥离开之后,那些症状很快就消失了。那以后,但凡见到哥哥我的心总是跳的快,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秦恒看着一脸陶醉的唐晚,再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就算他没经历过这些,他也猜出了个大概。   原来,是少女春心萌动了。   他哭笑不得的叹气道:“你这病啊,无药可医了。”   谁知,唐晚急了,一把拽着他的衣领,眼眶红红的说:“你再胡说,小心我揍你!我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得绝症?”   知道她的拳脚功夫了得,秦恒也不敢轻举妄动,举起手赔着不是的笑道:“我也没说是绝症不是?看你急的,放下,手先放下。”   唐晚眨了眨眼睛,将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收了回去,气急败坏的将他推开,“那你说,我这病该怎么办?”   “也不是没办法。只是这办法有点血腥,我怕你受不住。”   “你说就是了。”   秦恒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在她面前比划了几下,讳莫如深的说:“将心挖出来,只要没有心,就不会得这个病了。”   看着秦恒一本正经的样子,唐晚有些被吓到了,她后退了一步,拔腿就跑:“疯子,我是疯了才来找你看病!”   自打那以后,唐晚见着他就绕着道走,他想,也许自己在她心中留下了变态的形象。   然而,她那天到实验室找他的身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有些人,一瞬间,一眼,便是一辈子。   手里的烟不知什么时候烧到头了,秦恒的手抖了一下,将烟头抖落。   他扬了扬眉梢,苦笑一下,视线始终停留在唐晚消失的方向。   抬手看了看腕表指着的时间,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第18章 血色梦境   唐晚是被人挤进车站的。   今晚火车上的人很多,她这才想起国庆节刚过去,正是返程的高峰期。   秦恒想的倒是周到,这样虽然辛苦了一些,但却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方式。   她被人群挤来挤去,找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座位。   到洛城,五个小时的火车。   她将小皮箱放在身边,精神高度集中,装作若无其事,又要小心谨慎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那种心慌慌的感觉依然在提醒着她,一切还没结束。   只要她还在叶城,随时都可能被抓回去。   火车晚点了。   唐晚将外套的帽子戴了起来,坐在她身侧是一个肥胖的女人,正好可以将她纤瘦的身子挡着。   孕期的她疲惫得很,时间又过了子时,她打了几个呵欠之后,本想歪着头眯一会儿,不料却睡了过去。   周围鼎沸的人声渐渐变得模糊,唐晚许久不做梦了,不想却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那是她初入唐家的那天,在孤儿院住了一年的她,瘦弱得完全不成样子。   她只记得那是一幢完全不一样的房子,到处都透着神秘。   管家牵着她到书房,书房有淡淡的木香,还有那个坐着的眉目清冷的男人。   她记得自己看了他很久,也许是因为他好看,也许是因为他手里那一串好看的沉香珠。   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以后你叫唐晚。”   一开始,她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可时间长了,她才知道,他对所有人都一样。   一样的冷眼旁观。   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直到她撞破他咳嗽的那次。   他在书房内,里面不时传来的咳嗽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站在外面的人都不敢进去,只有她怯生生地推开门。   刚有人阻挡她,可是里面的人却摆摆手让那些人退下去。   “哥哥,你很冷吗?”   明明只是秋天而已,他的手却出奇的冷。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见他没有要抽手的动作,才大口大口的哈气试图给他温暖。   她记得自己是被他抱着出去的,年幼的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那天之后,唐庄上下的人对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后来她才知道那意味所属权,意味着,她是他看重的人。   唐庄的人都认为她将来会是那里的女主人,还有他在耳边的呢喃:   “晚晚,你注定要姓唐。”   他对她百般纵容,那段时间,她真的认为自己被他宠进骨血里,再也分不开了。   梦境变迁,一晃她站在黑暗的走廊尽头,随之而来的还有响亮的皮鞋声。   “哒哒——”   她紧紧捂着耳朵,想要大声尖叫,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堵着。   她慢慢的抬眼看下去,瞳仁渐渐扩大,只见一把枪抵在她的脖颈上。   “父债子还,许靖海欠下的孽债该是你偿还的时候了!”   “不——”   她惊恐的后退,双手下意识的护住小腹的位置。   那黑漆漆的枪口瞬间就对准了腹部,他突然轻轻笑了一下,像是黑夜里的鬼魅,说出来的话残忍的没有一丝温度:   “那就用你腹中的孩子来偿还!”   “砰——”   “不要——”   唐晚惊得坐了起来,她额头满是汗水,一滴滴的向下淌。   大口喘气的她这才意识到四周有些异常,声音渐渐传来,视线也逐渐清晰。   乘客像是在逃亡。   尖叫声此起彼伏。   “砰——”   唐晚才刚要站起来的身子僵了一下,那道枪声像是震碎了她的心脏一样,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 第19章 腹背受敌   尖叫声、嘶吼声还有小孩的啼哭声比刚刚更加清晰了。   唐晚来不及思索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枪声,又或者是她潜意识的不去接受。   那些人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找来的!   她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挤进逃窜的人群中。   拥挤又混乱的场面再加上她紧张到头脑空白的情况下,所有的行动都出自本能。   本能带着她逃出了车厢入口,可是当她随着人群涌出的时候,一群黑衣人瞬间将她围困其中。   唐晚暗叫一声不好,想拔腿跑,可是她刚一转身,后面的黑衣人又涌了过来。   而且每一节车厢的入口都有黑衣人。   她这才醒悟,自己落入了圈套!   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各个都带着戾气,应该都是在阴暗地带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他们的目的明显就是她,原本拥挤在她四周的人见到这个阵仗,纷纷朝四面八方散开。   唐晚顿时就成了一只入了虎口的羊。   她浑身冷冰冰的,抓着皮箱的手都渗出了汗水。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唐庄的人衣服上都有一个标志,可是面前这些黑衣人身上并没有,可想而知他们应该不是唐庄的人。   想到这里,唐晚紧握着拳头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标准的坏人脸。   “我们就是来请小姐挪个地方,好好聊聊。”   聊?   唐晚心里冷笑,紧紧抓着皮箱,纤细的手指一根根泛着白,她平稳了呼吸,说:“你们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   那人朝前走了两步,甩开手里的相片,将唐晚上下打量了几眼,歪着嘴说:“我们找的就是你!”   说着,他对身侧的黑衣人做了一个手势,厉声道:“动手!”   唐晚后退了一步,可是那些人步步紧逼。   当第一个人靠近她的瞬间,她提起皮箱狠狠的砸向那个人的脑袋,然后一个侧踢,将那人踹翻在地上。   “哎哟——”   那人吃痛的趴在地上。   他们大概没料到唐晚身手不错,所以在她将那个人撂倒后的几秒钟,他们都愣神了。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唐晚已经跑出了几米远。   “臭****!快——把她给我拦住!”   唐晚的心顿时悬在半空中,身后的谩骂声和风声绞在一起,乱七八糟的刺激着她的耳膜,恍恍惚惚,连脚步都不踏实了。   但是她不能停下,现在还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们不会放过她!   千万不能被他们抓走!   然而,她还没跑多远,刚刚守在其他车厢入口的黑衣人早就闻声而来,面露狠色地朝她逼近。   腹背受敌,唐晚脚步一停转身朝着侧边跑,可是还没跑出两步,她趔趄了一步,紧紧捂着小腹。   好痛……   冷汗一颗颗的从她的额头渗出来,小腹传来的绞痛让她不得不弓着身子。   抓着皮箱的手一松,整个人支撑不住的摊到在地上。   天旋地转,她只觉得浑身冷冰冰的。   她才刚想撑着坐在来,后颈突然传来一阵钝痛。   下一秒,她就是去了知觉。 第20章 阻碍我的人   墙上钟声敲打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人。   宋欣抬眼朝着从门口进来的男人睨了一眼,烈焰红唇慢慢勾了起来。   “给我带好消息来了吗?”   男人笑了笑,一把将手里的照片甩在桌上。   照片里纤瘦的女孩手脚都被束缚着蜷缩在角落,看上去像是昏迷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就知道你办事效率高,否则我也不会请你帮忙了。”   他疑惑道:“不过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宋欣冷哼一声,“一个阻碍我的人。”   男人笑道:“你是唐庄的人,在这叶城还有什么人敢阻碍你吗?”   “在叶城也只有她敢了。”   她才刚站起来,男人的大掌一把扣住纤腰,将她拦腰抱坐在他的腿上,带着酒意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后。   “那你说说,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该怎么谢谢我?”   那双如水的眸子轻颤了一下,咬了咬颤抖的唇,转身推搡道:“急什么,等你将人丢到泰国以后才算是真正帮了我,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男人不悦的将她紧紧箍在胸前。   宋欣趴在他的肩头,轻轻呵气:“不是不相信,你总得让我看到结果了我才会高兴,不是吗?”   男人的眼里冒出火花,不过他一想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尽力隐忍克制。   “在那之前,也得让我尝尝开胃小菜吧?”   一个小时之后,宋欣在卫生间内干呕到胆汁都吐出来,她抬眼看着流着血的唇角,突然笑了起来。   她想起很早之前的事情。   小时候的唐晚调皮,不像她,寄人篱下,处处小心谨慎。   唐晚打碎了唐先生最喜欢的古董花瓶,唐先生非但没有责骂,还叫人将其他的花瓶都收起来,以免摔碎伤到她。   而她只是不慎打碎了一块石砚,管家就将她锁进黑屋子,不给吃喝。   她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所以唐先生才不喜欢她。   所有能学的她都去学了,而且学的比唐晚快,学的比唐晚好。   可是,唐先生依旧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唐晚对唐先生撒娇,唐先生无可奈何又宠溺的样子,她恨。   嫉妒的种子在她的心底悄然滋生。   不用灌溉,飞速生长。   宋欣抬手揩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水眸浸染了红。   唐晚,终于是要消失了…… 第21章 游戏开始了   “哗啦——”   唐晚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   水钻进鼻孔,深呼吸间全呛到喉咙里。   “咳咳咳——”   她动了动被水浇湿的眼皮,视线灰蒙蒙一片,再加上睫毛上还挂着水,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什么地方……   第一个反应过后,脑海迅速闪过昨晚在火车站发生的一切。   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她打了个激灵,浑身出着冷汗。她试图挣扎可是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只能靠着两条腿往后缩。   “哟呵……终于醒了?”   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传了过来,唐晚甩掉眼前的水珠,才看清楚刚刚拿水泼她的人是谁。   是昨晚在火车站的那个刀疤男。   她蜷缩着身子,厉声质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放了我!”   刀疤男半蹲着的身子站直了,垂眸睨着她,摇着头说:   “呵……要抓你的不是我们,我们呢,只是拿钱办事,要怪就怪你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那个要你们抓我的人是谁?”唐晚紧蹙着眉头。   她曾经虽然有唐秋山罩着,但也没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情。   刀疤男挑了挑眉,看着时间,歪着嘴说:“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反正你上了这条船,已经回不去了!”   船……   现在是在船上?   唐晚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努力克制颤抖的唇,听刀疤男阴笑,‘好心好意’的劝道:   “你也别挤出这副表情,我们带你去泰国可是能让你大赚一笔,这样的好事你应该高兴才对,而且你这样的姿色,一定能……!”   接客……   这个陌生又隐晦的词冲击着唐晚的耳膜。   刀疤男歪着嘴打量了唐晚几眼。   他蹲了下来。   唐晚立刻察觉到危险的逼近,猛地抬眼就看到刀疤男近在咫尺的手。   “啊——”   刀疤男低吼了一声,将被唐晚咬了的手缩了回来,二话不说的打了唐晚一巴掌。   “啪!”   唐晚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嘴角顿时漫出淡淡的腥咸。   “你放开我!”   然而,她才刚喊完,刀疤男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块布,一手钳住她的下颌,一手将那块布塞进她的口中。   “唔——”   “嘘——”刀疤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手背轻轻的在唐晚脸颊上划过,触手的质感令他心神荡漾。   他赤红了双眼,阴笑道:“还不如让我先……”   “唔——”   唐晚惊恐万状的瞪着刀疤男,近距离下,他脸上的刀疤像是一条会蠕动的虫子一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在刺激着她。   她剧烈反抗,身子趴在地上,嘶声叫喊着朝前挪动。   从布条里溢出的叫喊声像极了濒临死亡的猎物最后的挣扎,男人看着也不急着动手,似乎在享受着这种征服猎物的快感。   唐晚的身子被粗糙的地板摩擦得生疼,但是强烈的求生欲望在支配着她,在地狱的边缘,绝望与恐慌。   突然传来笑声,那死亡的气息就贴在她的耳边。   “游戏开始了!”   唐晚一怔,豆大的泪珠瞬间滚落,那双明亮的眼睛顿时失去了光芒。 第22章 唐家的人   天亮只是一瞬间。   海平线升起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打在地上近乎绝望的唐晚身上。   那刺眼的光,只会将绝路照亮而已。   男人的笑声在身后逼近……   船舱空旷,那如影随形的笑声被无限放大,被延伸。   她奋力向前挪动,手脚被捆绑的地方都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到最后都变成了垂死挣扎。   而那从口中溢出来的嘶喊声只会让男人更加亢奋。   后背衬衣被撕开的声音,一道道像是化成了刀子一般割在她的肉上。   痛到她不能呼吸。   “唔——”   她嘶声叫喊着,屈辱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男人抓着肩带的一瞬间,她身子一转,曲起膝盖就朝男人进攻。   却不知男人像是事先预知一般,大掌握住她的脚踝,用力一转死死的按在地上,而后发了狠的掐住她的下颌。   男人近在咫尺的脸邪恶的笑着:   “早知道你有两下子了,可别妄想这一次能逃得出去!”   挣扎间口中的布条掉了出来,唐晚狠狠的朝着他啐了一口。   “畜生,放开我!”   声音嘶哑无力。   男人蓦地松了手,咬着牙擦掉脸上的唾沫。   巴掌毫无预兆的打了下来。   “啪——”   男人气急败坏的巴掌再次落了下来。   一个,三个,五个……   唐晚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的疼,口中溢出来的腥咸直叫她泛着恶心。   后来巴掌多了,她就像是被冻结了一般,什么都感受不到。   没有疼,没有悲伤……   天旋地转间,男人扯着她衣领。   “砰——”   突然一声巨响,船身剧烈的摇晃了几下。   伴随而来的还有几道枪声。   男人被震得撞在墙上,才刚站起来,船舱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撞了进来。   外面的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身子颤抖的跪在地上,恐慌叫道:“大……大哥,是……是唐家,是唐家!”   江由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那两个男人已经跪在地上了。   他的视线随即就落在角落唐晚的身上。   江由是看着唐晚长大了,真相大白之前的那些年,唐先生从来不舍得骂她,甚至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   唐庄上下,没有人敢不宠着她,不纵着她。   那样一个被捧在手心里的人,竟被这些人像是破布一样的丢在后面,饶是江由看惯生死磨难,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看着江由举起的枪,刀疤的男人尖叫一声,磕着头求饶:   “江管事,我们……我们只是替人办事的,我们……真的不知道这小姐是唐家的人……要是知道的话,给我们十个胆,也不敢啊……”   “我们没有动她,她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她不听话,我们才……”   江由扣动扳机。   即便没有唐先生的命令不得擅自开枪,可他还是忍无可忍的破例一次——   “砰砰——”   那两个男人滚在地上哀嚎,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往后那两条胳膊怕是再也动不起来了。   一道影子覆了下来,他们惊恐万状的看着从门外一步步走来的男人,连哀嚎声都堵在喉咙里,一道也不敢发出。   直到现在,他们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得罪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江由刚想把枪放下,却被走来的男人夺了过去。   枪声落下,只留下两个苟延残喘的人。   这无声无息的怒气让在场的人都不敢乱动。   唐秋山走到角落,看着地上几近昏迷过去的唐晚。   衣服凌乱,被撕碎了好几块,有些地方像是被蹭破的,下半身的牛仔裤还是完好。   手脚被麻绳捆着,都磨出了血,她身边的地板上还有几道被拖出来的血迹。   那张苍白无色的小脸上好几道巴掌印,青青紫紫的,嘴角还粘着半干的血。   气息微弱……   人前不动声色的男人,那双平静的眸子终于是有了波澜。   脱下外套包裹在唐晚身上,小心翼翼解开捆住她手脚的麻绳,可就算他再小心,还是让地上的人疼得止不住的战栗。   大概是太疼了,半昏迷状态下的人儿意识模糊的蹙起眉头。   “哥,疼……”   唐秋山的手顿了一下,半垂着眼帘,动作一轻再轻。   他抱着唐晚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的说:“丢海里。” 第23章 地下囚牢   唐晚在车上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车子不知是朝什么方向开去,似乎是怕惊醒后座的人,开得平稳。   她躺在后座慢慢的睁开眼睛,嘴唇一动的瞬间眉头就紧紧蹙了起来,揪着一张脸忍不住地抽气。   疼……   脸上的疼痛和异样,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究竟有多狼狈。   “小姐,你醒了。”   江由听见唐晚的抽气声连忙转过头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唐晚一哆嗦,然转头就看到江由那张熟悉的脸,记忆倒流才想起自己得救了。   一想到船舱那歇斯底里的恐惧,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撑着手坐起来,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上穿着一件男士的外套,扣子整齐的扣上,一直到脖子。   款式和布料,都是她熟悉的。   是那个人的。   昏迷之前的事情她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船剧烈的摇晃之后的几道枪声,还有谁的哀嚎声。   太多的声音,她都记不清了。   她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离开船之前的那道声音。   意识模糊下,她在听到那道声音的时候竟然松了一口气,即使那声音一点温度也没有。   多好啊,至少还能保留尊严。   可是她又转念一想,自己在唐庄的尊严又有多少呢?   她终究是逃不过他的手掌心,还是被他抓了回来。   在那个人面前,她从来都是待宰割的牛羊,不是吗?   车上除了她就只有江由和司机。   她提不起一点力气,心灰意冷的靠在椅背上,吸了吸鼻子,问道:“他呢?”   不用问也知道问的是谁。   江由从后视镜看到她疲惫绝望的脸,心有不忍的说:“唐先生在前面。”   唐晚这才看到这辆车的前面还有另一辆同样的车。   她苦笑了一下,看着外面陌生的路,不由皱了一下眉头,“这不是回唐庄的路,去哪?”   “小姐身上很多伤口,我们现在去就近的医院,让医生给小姐上药包扎一下。”   一听到要去医院唐晚就慌了,在江由看不到的地方,她慢慢的抓着小腹,似是抗议道:“别忘了,我讨厌医院,我不去!”   “小姐别任性了,唐先生这次生了很大的气,您最好还是配合着点,也能少吃点苦头。”江由实在不忍的提醒道。   “我的伤没事,就算要上药我也要回唐庄,要秦疯子给我上药。”   副驾驶座的江由沉默了几秒,也就是这几秒让唐晚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们把他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唐晚突然觉得冷。   江由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劝她:“小姐还是别问了,等到了医院让医生给你上药就是。”   唐晚的身子都在颤抖。   唐秋山一定知道是秦恒帮助她逃出来的,以他的脾性和外面的传言,他一定不会放过秦恒。   “我不去医院,你们没听到吗?停车!”   可任凭她怎么叫喊,车子依然没有改变路线,也没有停下来。   “你们再不停下我就跳车了!”   这时,司机想要落下中控锁的动作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唐晚已经打开了车门,危险近在咫尺。   道路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开在前面的那辆车显然也察觉到了,停了下来。   江由安抚了唐晚之后,立马朝着前面一辆车跑了上去。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上了副驾驶座对司机说:“改道,回唐庄。”   回到唐庄后,江由领着唐晚朝着庄园最深处走。   越往里走,唐晚的心就越寒。   唐庄建立百年,在园子的深处有一处地下囚牢。   她第一次被唐秋山抓回来的时候就被关在那里。   那里阴暗潮湿,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第24章 求人的态度   唐庄的地下囚牢早年间都是关犯错的下人,后来时代变迁,很多不人性的机制早就废除了。   这许久没有动过的地方,累积经年,也变得有些破败不堪。   地面上积了前些天的雨水,上面还飘着几张枯树叶,所过之处都有一股腐朽的气味。   丝丝寒意从里面透出来。   即使是青天白日也看不清前路。   唐晚紧跟在后面,眼眶慢慢的红了。   他倒是真的狠心!   江由抬手示意里面的人开门,锁链扯动的声音,冰冷的让人发寒。   过道上的灯开了起来,昏黄的光线勉强能照亮前方的路。   唐晚拂开江由想搀扶她的手,扶着墙壁一步步的朝里面走。   站在铁门外的人犹豫的看了江由一眼。   唐晚止不住的颤抖,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打开!”   铁门打开,入眼的一幕让唐晚踉跄了一步,幸而江由眼明手快的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跌倒。   夺眶而出的泪水掉在她捂嘴的手上,她推开身边的人,跌跌撞撞的跑到秦恒身边,双腿无力的跪坐在地上。   她哽咽着,颤抖的手却是不敢伸出去。   秦恒满身的鞭伤,原本洁净的白大褂已经被血水浸透了,昏黄的灯光,那暗红的血迹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两只手被镣铐锁着悬挂在半空。   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唐晚失声哭了出来。   “秦疯子,秦疯子你醒醒,你醒醒啊——”   可是那人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掀开,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她怒红了眼睛,转头朝着江由吼道:“钥匙呢?放了他!”   江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连手都没有抬一下,摇着头,“小姐,这是唐先生的命令。”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放人了!   他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而违抗的下场,就如秦恒这样。   抬手狠狠擦去泪水,唐晚愤然站起,“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秦恒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她连想都不敢想,眼下是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江由很快就回来了,唐晚站在地下囚牢外面,看着外头夕阳的余晖,心却似是寒冰。   “他同意见我了吗?”   面对唐晚的坚决,江由心中叹气,还是说道:“先生说等你上了药换了衣服之后才会见你。”   换了干净的衣服后,身上的各处伤痕变得更加清晰了,疼痛也愈发的剧烈。   佣人们要给她上药,却被她推开了。她胡乱的拿起盘子里的瓶瓶罐罐,直往伤口上撒。   药粉渗进伤口的那一刹那,疼的她眼泪都挤出来,可是一想到秦恒危在旦夕,她还是咬紧牙关。   等她上完药之后又被逼迫吃了饭才将她带到唐秋山的书房外。   外边的人早就退下去了,廊下只有两盏开着的灯。   唐晚破门而入的时候,那人就坐在太师椅上,隐在黑暗的半张脸看上去气色并不是很好。   只是唐晚早就忽略了这些。   “是我求着秦恒帮我的,这件事与他无关,你放了他!”   男人抬眼睨着她,慢慢的眯着眼睛。   不急不慢的说话,情绪难以琢磨,“犯错的是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唐晚松开紧握着的拳头,半晌才松开颤抖的唇瓣,哽咽道:“你放了他……我求你。”   “我为什么要答应?”男人的眸色沉了几分,如墨晕染开的眉眼只透着冷。   一寸冷,三分寒。   “我求求你,你也说犯错的是我,与他无关,我求你看在他平常照顾你身体的份上,放过他。他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再拖下去恐怕……”   唐晚几乎是要跪下来了。   可是那人却是无情,犀利的目光透着森冷的寒意,“这是背叛的下场!”   “是我逼他的,是我拿生命威胁他的,是我逼迫他背叛你的,你要罚就罚我!”   她在说话的时候,唐秋山已经站了起来。   他将她的身子拽到跟前,一个反身就将她压在屏风上。   她身子颤抖的厉害,纤瘦的骨架就好像随时都支撑不住这样的压力。   男人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手下的动作愈发的狠厉。   “我当然要罚你!”   话音刚落,唐晚衬衣的扣子就被扯落,一颗颗在地上滚动。   她是真的怕了,退缩的时候唐秋山的身子也压了过来,她的颤抖连着血肉都在疼。   唐秋山的手扼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望向自己,像是鬼魅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边:   “上次出逃后你保证过的话忘记了吗!”   她记得,她当然记得。   那晚他离开之前说过,如果再敢逃出去,后果自负!   下巴那五指冰凉的触感缓慢的朝着她的颈项下滑,分明是没有用力,却让她觉得疼痛难忍,浑身冒着冷汗。   扯着肩带的手蓦地松开,他像是下达命令一般:   “自己脱!”   疼……   唐晚靠在屏风上,战栗的双手紧紧捂着小腹,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可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身下,斑驳的血迹渐渐汇聚在一起,接连不断的从小腿肚往下淌。   红与白之间,触目惊心。   猩红了那人的眼。 第25章 不眠之夜   房门紧闭,只是里面不时传出动静。   已经是深夜了,男人站的挺拔,如不是那张苍白的脸,只会让人误以为他精神十足。   江由站在一旁也不敢提醒他去休息。   直到男人突然开口问:“人呢?”   江由心思玲珑,不用多问也知道,小声回答说:“已经送回去了,也请了医生给上药了。”   背叛唐先生的人里,秦大夫的下场是最轻的。   只是唐庄的规矩不能破。   秦大夫落入他们这些人手中,却也只敢轻着动手。   只不过秦大夫那身子文弱得很,不经打,后面也是他忍不下心,一个手刀劈晕了。   唐先生不让说的事情,他们也只能保持缄默。   不知又过了多久,医生才领着护士从房间出来。   “唐先生,小姐只是动了胎气,现在已经稳定了,只要注意休息就没多大问题。还有就是,小姐的身子很虚弱,该进补的东西一样也不能落下,否则将来会吃苦头。”   夜深人静,那人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站在原地的医生战战兢兢,生怕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充道:   “不过只要精心调理,小姐的身子……”   站在一侧的江由敛眉立马冲着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身后的黑衣人说:“送医生出去。”   然他一转身就看见唐先生的目光落在房门上。   唐秋山突然轻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却是江由从未见过的狠厉与冷血,“很好,很好……”   这个样子让他的心底都生出了寒意,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叫所有人都退出园子,不论听到任何声音谁都不许靠近!”   再也不是那平平淡淡的语气,是愤怒,是狠厉。   直到房门关上,江由才抬起头,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什么都做不了的他最终还是转身离开园子。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开着床头灯的房间内,床上的人儿似乎做了噩梦。   额头满是细汗,唇边呓语。   唐晚瞬间惊醒,猛地坐了起来,喘气间却看到床对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手里拿着枪,冷冷的笑意和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昏暗的灯光下,那颠倒众生如鬼魅的脸……   恍惚间,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看到房间熟悉的一切,还有昏迷之前小腹的绞痛……   “唐晚,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扣动扳机的声音,让唐晚的神经瞬间紧绷。   她颤抖着唇,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   他知道了!   她抓着被子缩在床头,紧紧护着小腹的位置,摇着头乞求道:“不要开枪,孩子是无辜的,我求你……”   不要开枪杀死我们的孩子!   可是唐秋山那双如墨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深不可测。   “我提醒过你了,如果你胆敢怀了我的孩子,我一定不会让他睁着眼睛来到这个世上!”   残酷无情的话让唐晚呼吸一窒。   她倏地冲了过去,紧紧抓着唐秋山的手,哑声解释道:“我有吃药,可是……孩子是意外,我求求你,不要!”   “我不会留下他,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我不可能会让你生下唐家的孩子!”   唐晚猛然想起了在书房外偷听到的话,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背负着唐家的两条人命。   她和唐秋山隔着血海深仇,他不许她生下这个孩子!   这一刻,她突然不怕了,抓着唐秋山的手蓦地松开,   她凄凉一笑,泪珠就随着笑声滚落,“唐秋山,你是不是早就想杀我了?” 第26章 一命还一命   夜,死一般的寂静。   尤其是唐晚说出那句话之后,时间在静止的同时也敲碎了所有的假象。   房间的光线不太亮,只是隐约间能看见那双如墨的眸子渐渐幽深。   比夜更深,更暗。   都说唐先生的目光犀利能直击心底,可是现在的唐晚,却是他看不透的。   似乎被什么牵引着,唐秋山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流失……   他看着那个几近奔溃的人,“你再说一遍!”   跪坐在床上唐晚凄凉一笑,她差一点就忘了,他有多恨她!   她抬头望着那双曾经痴迷的眼睛,眼底通红,嘶喊道:“父债子还,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我!”   唐先生是什么人,牵出一条线就能织成一张网的人。   唐晚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她知道了!   握着枪的手垂放了下来,唐秋山冷着一双眼睛,听不出怒气,只有逼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窜起来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也不擦,她哽咽了好久,最后还是哑着声音:   “让我还债还打算瞒着我吗?唐秋山,你养了我十年,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许家欠的债,我还!”   这样折磨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被他抓回来,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能了结的话,她再也不想纠缠。   唐秋山的目光一点点的往下沉,轻颤的手一转将漆黑的枪口对着唐晚,他在生气,怒火都烧到了眼底。   “你知道了也好,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敢。   这是唐晚知道的,叶城大街小巷里的秘密有一半是关于唐先生的。   在叶城,唐先生是魔鬼。   魔鬼想杀人,没有敢不敢,只有想不想。   他想杀她。   那双颤抖的手慢慢的握住唐秋山,将枪口对准自己的额头,冷冰冰的枪口只让唐晚的决心更加坚定,也让她的心一寸寸的趋于死亡。   “我知道你敢,你是唐先生,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肯放过,你还有什么不敢做?开枪吧,我和孩子一命还一命……”   说到最后,唐晚的泪水止不住。   那还是未成形的孩子啊,连外面世界的声音都不曾听到过,她连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知道,就要陪着她一起还债。   唐晚心口疼,疼到她恨不得就这么疼死算了。   她慢慢闭上眼睛,如释重负的笑着,笑到最后眼泪也流干了。   子弹穿过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再疼也不会比心更疼了。   握着枪的手发了力,狠狠的抵着她。唐秋山忽然冷冷的笑了,那双透着冷意的眼睛在唐晚看不到的地方晦暗不明。   “两条命……你够还吗!”   唐晚颤抖的手按在扳机的位置上,熟能生巧,就算她闭着眼睛也知道该如何扣下。   “我有的也只是这两条命而已,开枪吧,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   就这样,开枪吧……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惊醒了唐庄所有人。   无眠的夜终于是有了一个终结。   江由领着人冲到偏阁外,所有人都急红了眼,可是没有人敢踏进一步。   直到后来,那个提着枪的男人从黑暗深处走出来。 第27章 一病不起   月色朦胧。   唐秋山还未走近,江由眼尖的看到他白色衣服上的点点血迹,心下一紧,连忙命令下去让跟在身后的人撤退。   他疾步跑了过去,近距离下才看清唐秋山的脸色苍白如蜡,嘴角还挂着血。   “唐先生!”江由眼眶一红,伸手搀扶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从昨天开始,唐先生的身子一直不好,在船上看到小姐之后因为动了怒情况就更糟了。   也许是唐先生生气,也许是因为不想让小姐看到他身体不好的样子,才选择坐另一辆车。   只是这些事唐先生不让说,小姐更是不可能知道。   生死与责任,唐先生背负了太多。   唐秋山丢掉手里的枪,一步步的朝着外面走,等走到拱门外,他拂开了江由的手,似是叹息似是无奈道:   “安排妇产医生准备流产手术。”   江由听到这句话之后,心尖不由地轻颤了一下,他已经为人父亲,自然知道孩子对一个母亲的重要性。   而且唐晚拼了命要保住这个孩子,可想而知,她是多想要。   事到如今,他只好冒死提醒了一句:“先生,小姐现在身子虚,这个时候动手术的话恐怕不好。”   唐秋山哪能不知他的用意,依旧没有松口。   “这个孩子留不得。”   江由还想再说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到嘴边的话锋一转,只好沉重的点头,“是。”   宋欣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流产……   难道唐晚真的怀孕了吗?   嫣红的唇慢慢勾了起来。   虽然计划失败,不过这样,倒比将唐晚送到泰国更让她痛快了。   她跑到唐秋山的面前,请罪道;“唐先生,晚晚这次出逃我虽然事先不知,可是我和她朝夕相处却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是我的疏忽,请先生责罚。”   唐秋山抬眼看了过去,却始终是冷冷的看着。   对上那道犀利的目光,宋欣连低头的勇气都没有,她生怕自己的一时大意就让唐先生看出什么端倪出来。   可每过一秒都会让她觉得像是在凌迟她一样。   就在她的额头都冒出冷汗的时候,唐秋山才收回视线,平淡的说:“唐庄赏罚分明,错不在你。”   那双如水的眸子轻轻颤抖了几下,点着头,鬼使神差的走向前,却被他的一道眼神逼了回来。   她敛眸轻轻咬着唇,暗恼自己的操之过急。   江由跟在后面,却听着前面的人说:“手术的事情,暂缓。”   这句话里的含义是什么江由不敢多加揣测,只能点头说是。   唐先生不让人跟着,一步步的朝着西边的院落走过去,身影渐渐没入黑暗之中,落寞的影子越拉越长。   ……   唐晚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真的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那一刻她只觉得心死了。   可原来,她还活着。   她微微撇过头看着床头柜上那个被子弹打坏的相框。   照片里,一颗银杏树下,女孩紧紧的依偎在男人的怀里。   女孩很年轻充满了活力,男人成熟稳重,满眼都是对女孩的宠溺。   子弹穿过的一瞬间,在两人之间撕开了一条裂缝。   那是多久之前的照片了?   唐晚不太记得了,她唯一记得的就是,那时候她是妹妹,他是哥哥。   那时候,他的爱全是她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他的恨也全是她一个人的。   时间仿佛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不留神,这个玩笑就成真,将她过往的美梦狠狠地撕碎。   她狠狠的擦了一下滴落的眼泪,像是泄愤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擦,最后将这两个多月以来的情绪一次性发泄了出来。   可是眼泪,怎样才能流干呢?   流产手术的事情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唐晚的耳朵里。   她被锁在偏阁已经一天了,这一天的饮食全都是佣人送进来的,可她却滴水未进。   她知道这样的反抗无效。   可是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她将这个孩子视作比她的命还重要的存在,如果没有孩子了,留着这条命被唐秋山囚禁一辈子吗?   她不愿那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唐庄似乎比以往更加安静了,安静到连空气都透着冷。   门窗都被封死了,她只能勉强看到外面透进来的光,至于外面是什么光景,她一点也看不见。   佣人送晚餐进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唐晚才微微动了动身子,起身拦住了她。   “今天唐庄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年轻的佣人拿着端盘,支支吾吾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命令,一句话也不肯说。   唐晚急了,却又不得不威胁道:“你是新来的对吧?如果我告诉江管事你给我送的饭菜都是凉的,你觉得他怪罪下来会把你怎么样?”   能进来唐庄做事的人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这也是许多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来的地方。   告诉江由的下场只能是离开这里,甚至将来连工作都不好找了。   佣人吓哭了,跪在地上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唐晚皱了一下眉头,“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佣人擦着眼泪,抽泣道:“老太爷因为寿宴上受到刺激,一病不起了。” 第28章 流产手术   佣人的话像是晴天霹雳一样打了下来,震得唐晚头脑晕眩。   “爷爷……”   想起和蔼慈祥的老人,唐晚的眼眶顿时就被泪水浸湿。   她急红了眼也不顾佣人的阻拦直往门口跑过去,可是才一开门,守在外面的人立马将她拦住。   那一双双如铁铸造一般的手臂生生将她的前路斩断。   “小姐,您还是请回吧。”   现在的唐晚哪里会顾得上他们的阻拦,“你们让开,我要见爷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些人孔武有力,再加上唐晚身体虚弱得很,挣扎了好一会儿只能是徒劳无功。   为首的是一个较年长的人,劝道:“小姐,这是唐先生的命令,我们不得违抗,而且老太爷病重,您不是医生去了也无济于事。”   唐晚被佣人搀扶着,那些人显然是不会放她出去了。   她将房门关上,镇定下来然后对佣人说:“你帮我找江管事,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切记不要让唐先生知道了。”   以唐秋山对她的误解,认为那张照片就是她放的,他根本就不可能会让她去看老太爷。   佣人犹豫不决。   唐晚的眼睛越急越红,差点就要跪下去,“算我求你了!”   佣人吓了一跳,连忙搀扶着她,点点头。   ……   唐晚焦急的看着墙上的摆钟,都已经八点了,怎么还不来?   一直到八点半。   佣人端着热牛奶进来的时候,唐晚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抓着她问:“你告诉江管事了吗?”   那杯热牛奶差点就洒落了,佣人稳了稳杯子,目光有些闪烁,“已经,已经告诉江管事了。”   几个小时之前。   离开偏阁后,佣人朝着西边院落走过去,垂低着头走得急,又因为天色黑了下来,在园子里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待她看清撞的人是谁时,惊得后退了一步,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宋……宋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宋欣因为见不到唐先生本就生着闷气,这下看到莽撞的佣人就一肚子的火,厉声问道:“这么急着去哪?”   那人想着两位小姐平时的关系看上去很不错,就将唐晚要她去找江由的事情说了出来。   宋欣冷笑,对佣人摆摆手,说:“江管事现在正忙着呢,你现在去也不一定能见到他。算了,我替你去说吧,你就告诉小姐已经转告给江管事就是。”   原本她还是高兴的,至少不用面对江管事冷冰冰的脸,可是都到了现在江管事都没来接小姐,难道宋小姐没说吗?   唐晚抓着她的手蓦地一松,原本闪着光的双眼一瞬间就没了神采,喃喃道:“连他都不肯帮我吗?”   佣人的手抖得厉害,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开了进来。   进来的人是宋欣。   她对佣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把握住唐晚的手,压低声音说:“晚晚,江管事让我来接你。”   唐晚一路跟着宋欣走,可是越往外走她就越发现不对劲。   “小欣,这不是去东苑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就算掩人耳目也不是往这条路走,唐庄的小路暗道她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黑暗里宋欣回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什么时候说过去东苑了?江管事要我来接你,是去医院做流产手术的。” 第29章 怀孕真相   流产……   唐晚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悬起来的心猛地往下沉,生生的拉扯,疼的她呼吸一窒。   不可能……   她拧着眉摇头道:“不……小欣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   身子越来越冷,脚步也是虚的,她一步步的后退却不慎被花坛绊了脚,跌了一跤。   她的双手都掐进泥土里了,实质的触感逼得她面对现实。   宋欣垂眸看着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人儿,慢慢的蹲了下来,眼神里却没有往日里的姐妹情深。   她睨着唐晚,颇为无奈道:“晚晚,这是唐先生的命令,而且你不是早就听说过了吗?”   唐晚惊愕的看着她,觉得现在的宋欣好陌生。   宋欣又指了指唐晚平坦的小腹,冷哼一声:“这个孩子,唐先生说了留不得,我劝你还是好好配合一点,否则等会儿可有你苦头吃的。”   唐晚猛地攥住她的手,颤抖着唇质问她:“小欣,你到底在说什么!”   抓着的手被甩开,宋欣站了起来,对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手势:“把小姐请上车!”   唐老太爷病重,庄园里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东苑。   而偏阁外大部分是宋欣父亲在世时留下的人,又听宋欣说是唐先生的意思,对眼下的情形自然偏向了她。   所有的挣扎都被湮没在黑暗里了,唐晚才刚开口呼叫就被人用一团棉布堵住了嘴。   她眼睁睁的看着东边的灯光在她眼前模糊,最后被她的泪水代替,朦胧的一片白。   车子开了很久才停下,绑在眼前的纱布被扯下来。   周围冰冷的器械以及中间的那张床都在清晰地告诉唐晚。   这是一间手术室!   她开始奋力朝门口跑,可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门口的人堵住了。   那个往日与她情同姐妹的人一步步的朝她走来,那脸上的笑意是她完全陌生的。   “宋欣,你到底怎么了?”   从小欣变成了宋欣……   呵……   终于意识到了吗?   那人心底冷笑。   嫉妒的种子在她心底生根发芽,最后开出了花,似乎比那罂粟还要毒人。   “唐晚,要怪就怪你的运气太好,偏偏就怀孕了。哦,你一定对自己怀孕的事情很惊讶对吗?我也没想到,只那一次调换了避孕药竟然就让你怀上了。”   宋欣的话让唐晚的心越来越寒。   那一次,唐秋山发了狠的折磨她,弄伤了她的身子。   药是宋欣给她送来的,自然也有唐秋山准备的避孕药……   那之后的两个月他都没再碰过她,也是那一次有了孩子。   她气得急促地呼吸,眼眶越来越红,她怎么也想不到昔日与她交好的人……   “为什么!”   宋欣步步逼近,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姣好的面容撕开了最后一层面纱,露出了隐藏多年的不为人知的丑陋。   “我恨,我恨唐先生只注意你的存在!我嫉妒你,唐晚,我真的嫉妒你!   当我知道唐先生的父母是你父亲设计害死的时候,我就在想,唐先生该是有多恨你?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把你留在身边!   既然赶不走你,我就想方设法折磨你,看着你每天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真的很痛快!”   嫉妒……   多可笑的理由!   唐晚看着眼前近乎癫狂的宋欣,心寒到了极致。   “你说你嫉妒我,从小到大你哪一点不比我强?我又什么时候和你争过!”   “我爱唐先生!”宋欣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   她看着唐晚那双充满震惊的眼睛,苦笑道:   “我爱唐先生,从我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他了!可是他的眼里只有你啊!为了讨好他,我将你逃跑的计划事先透露给他,可是到头来呢,他还是连一个正眼都不给我!   我恨不得你去死,这样我就能完完整整的占据他的心,只有你不在了,我才能一步步的走向他!”   老太爷寿宴那晚,要不是我偷偷离席,又怎能发现你藏在床底下的秘密呢?要不是我将你放走的,你以为能那么容易逃出去?”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   可是接下来的一句话才完完全全让唐晚的愤怒到达极点。   “是我安排了人到火车站抓你,我想看着你沦落在泰国的样子,我真想看看曾经被捧在手心里疼的你,被万人玩弄的样子!”   “啪——”   唐晚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每一条神经都在叫嚣着,愤怒着!   “宋欣!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从小到大我都把你当亲姐妹一样对待,我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和一条毒蛇相处了这么多年!”   宋欣捂着被打偏的脸,看着唐晚的眼神里充满的仇恨。   “收起你的那一套!姐妹……呵,那不过是你对我的同情罢了,唐晚,你自认为高人一等,处处对我施舍怜悯,其实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一条狗而已!”   唐晚真想冲过去再给她一巴掌,却立马被两边的人钳制住,死死的按在手术台上。 第30章 绝望   冰冷的手术台刺激着唐晚,前所未有的恐惧一点一点的将她淹没……   唐晚挣扎不开,望着宋欣那张愈发狰狞原形毕露的脸,怒红了双眼。   “你有什么恨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我肚子里的孩子!”   宋欣的指尖从唐晚的小腹上划过,嘴角的冷笑透着狠绝:   “以唐许两家的恩怨,这个孩子绝对不可能留下。我也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要怪就怪你的肚子太争气了!你听好了,手术是唐先生的意思,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心被一点点的撕开。   宋欣的手慢慢的凑近唐晚的下巴,狠狠的一捏,用几乎只有唐晚听得到的声音。   “只不过,我想除去的并不只有你的孩子……在手术台上稍有不慎失血过多的事情并不算稀奇……唐晚,你今天是走不出这个手术室了!”   宋欣的话音一落,医生手里的针筒从唐晚的眼前一晃,那针尖上的水珠在灯光下擦出的一抹亮光彻底激起了唐晚的反抗。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强烈的求生意识在支配着她。   她发了疯一样的挣开那些人,奋力朝着门口跑。   “快,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身后,宋欣扭曲着一张脸,跟着几个人追上去。   唐晚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从手术台上跳下来的一瞬间就觉得头晕目眩的厉害,可是她不能停,一秒都不能停!   医院走廊没有开灯,夜深了,只有逃窜的人儿急促的呼吸声。   她扶着墙壁托着双腿不断朝前跑,速度越来越慢,身子也越来越沉重。   可是后面那些人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杂乱的脚步声追了过来。   走廊的灯全都开起来,宋欣站在原地咬牙切齿,“让她跑掉的话,唐先生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个都逃不了!快给我找!”   走廊最深处的杂物间里,浑身颤抖的人儿紧紧的缩在角落。   唐晚捂住颤抖的嘴,黑暗里那双透亮的眼睛早就浸满了泪水。   唐秋山,你当真这般狠心……   “哐当——”   门推开的一瞬间外面的光亮照了进来,缩在墙角的人儿脸色煞白的瞪着站在门外,那个被光影覆盖的人。   那背着光狰狞的笑脸,死神大抵就是如此罢。   宋欣嗤笑打了一个手势,跟在后面的医护人员立马涌了上去。   “不要过来——”   五六个人十几双手将那人纤瘦的身子死死控制住。   所有的挣扎和嘶喊都无济于事,空荡荡的走廊,只剩那无声的绝望。   针扎进身子的一刹那,眼角滚出了泪水,心口上的伤渐渐撕裂……   那耳边清晰的声音,不知曾经从谁的口中说出。   ——从今往后,你就叫唐晚。   ——多大的人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粘着我睡?   ——有我在,还怕?   唐秋山,这一次,真的两清了。   手术台上的灯亮的晃眼,站在门口的女人吩咐了一句:   “做干净点!”   手术室的门关上,将女人尖细的笑声挡在了外面,可是那久久挥散不去的阴影一直笼罩在这方小天地里。   大概是麻醉药起作用了,视线里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耳边的那些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手术准备……”   唐晚动了动四肢,只听见带动手铐脚铐的声音…… 第31章 她走了   医院的走廊很安静,清冷的灯光将几道人影拉得很长。   那些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淡淡的血腥味从尽头那扇半打开的门隐约飘出来。   越走越近,气味愈发浓重……   唐秋山推开那扇门的时候,秦恒红着眼就站在手术台边。   只有中间那一盏大灯,所有的灯光都汇聚在一起。   手术台面目全非,很明显的挣扎痕迹,还有大片染红的血迹……   有人红了眼睛,也有人皱起眉头,但没有一人能平静的看着这些。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子晃了晃,旁边的人想冲过去,却被江由挡了回去。   他对着后面的人摇摇头,并且示意他们往后退,最好退出这间手术室。   秦恒没有回头,他哽咽了一下,微微抬起下巴将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心情。   可双手出卖了他的情绪,颤抖一再颤抖。   “我来的时候……那些人还锁着她,她从手术台上爬下来,哭着求我帮她,她不想看到你,也不想留在叶城。她走了……”   一部手机,仅仅留下一部手机。   唐秋山捏着有血手印的手机,不重却很冰凉。   他想起那时候自己从不用手机,她要去上大学,总是缠着他硬要教他怎么用智能手机,能和她每天发语音。   ——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老土呢?别让外人以为我们唐庄买不起手机。   ——喏,你讲一句试试,对,就这么摁着讲。   ——这里没有外人你就讲一句试试呗,就讲晚晚真美,哈哈哈……   他厌烦这些电子产品,可是她喜欢。   只要她喜欢,就够了。   “走了吗?”男人的声音是寂寥,落寞的苦涩。   这一刻,那个只有在唐晚面前才会有喜怒哀乐的男人眼底透着悲伤,他很难过。   没有再说一句话,但那悲伤太浓重,太深厚。   秦恒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唐秋山。   他不敢安慰,也不敢多说什么,看着因为前两天被唐晚气到咳血的男人,他连怒气都不敢有。   犹豫了很久,他才不忍的开口说:“至少……命保住了。”   男人没做反应,而是轻轻划开了手机屏幕……   这时,门外传来女人挣扎的声音——   “你们放开我!”   江由在门外说:“唐先生,宋欣已经抓回来了。”   宋欣挣扎着,在听到里面低低的咳嗽声,不由的双眼一怔。   唐晚被推进手术室后,她不想看到晦气的一幕所以在门关上那一刻就离开了。   想到那颗眼中钉就要拔去了,她的心情很好,还在酒店叫了一瓶酒。   然而才刚睡着,房间的门就被破了进来,她甚至还没有时间换掉浴袍,这些人二话不说的就把她抓到车上。   车子是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她的心顿时就慌了。   唐先生不是也病了吗?而且她将消息封锁了,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知道的。   可是渐渐的她从一开始的心慌到后来的释然。   她是在帮唐先生除去那个不该有的孩子,而唐晚的意外只是因为手术的不可控因素。   而且就算唐先生要怪她坏了规矩,也会看在她死去的父亲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   然而这一刻隔着门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想跑,可是那些人将她紧紧的钳制住。   她怕了,里面的那个人她真的怕了!   当她看到那个站在手术台边,穿着黑衣脸色苍白的男人时,被架着的身子倏然一软,跪在地上。   她的双手趴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她惊恐万状的呼了一声,撑着身子的手都在发软。   她惊得又后退了一步,精致的面容顿时吓得血色全无。   “唐先生,唐……晚晚呢?”   她死了没有?   秦恒最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在他的字典里也没有不对女人动手这一条,“你还好意思问!你是不是想问晚晚是不是还活着?你是不是想问她究竟死了没有!”   垂低着头,那双如水的眸子淬着毒。   “没有,秦大夫,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呢?我只是带着她来做流产手术而已……只是我没想到晚晚她出了这么多血……”   秦恒慢慢蹲了下来,宋欣抬头惊愕的看着他,听他一字字清晰的说:“不过不能如你所愿了,唐晚没死。”   “看你做的孽,宋欣,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在酒店睡觉?你想着封锁了消息,我们就不知道了?然后等唐晚出事了,你睡醒后再告诉我们发生了意外是不是?”   宋欣大声尖叫,奋力挣开,爬着跪在唐秋山面前,摇着头说:   “唐先生,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在帮您啊……唐晚的父亲害死了老爷夫人,她的孩子根本就不配姓唐!   我知道唐先生将手术的事情暂缓是因为下不了手,没关系,我可以帮您,这些事情都让我来做。我什么都愿意。”   唐秋山冷着一双眼看着那个自以为是的人,虽然面色苍白,可是那自然而然的威严却一分都不少。   “我都不知道,唐庄的事情什么时候由着你们宋家做主了!”   宋欣呼吸都哽住了,她的嘴唇打着颤,解释道:“唐先生,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唐家的事情。”   “老太爷寿宴那晚的相片是你放进盒子里的,至于理由还要我帮你说出来吗!”   什么!   宋欣双眼一怔,发着抖的身子都酸麻了,僵硬着脖子始终不敢抬头,支支吾吾:“我……我,唐先生,那不是我……不是……”   唐秋山脸色越来越不好,可是谁也不敢靠前。   “我说过喜欢明白人,但自作聪明的人从来就没有好果子吃。我提醒过你,如果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我会让你从叶城消失!   你帮她逃离,却安排了人途中拦截,这一件件事情,我该怎么和你算?”   宋欣还想掩饰。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身子很冷,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那样的可怕。   “叶虎,你总该记得吧!”   强撑着的意念终于被彻底打垮。   听到那个名字,宋欣就忍不住干呕,那天的屈辱和叶虎那张因为餍足而扬起狞笑的脸还历历在目。   她猛地朝前一扑,抱着唐秋山的裤脚,乞求道:   “唐先生,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但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想帮您。唐晚是您仇人的女儿,她有什么资格能在你身边?   我知道您心软,养了她十年不想对她出手,所以我帮您啊,帮您除了她,难道不好吗?”   “心软?”唐秋山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陌生的词,从他接管唐家以来的十二年里,这个词早就被抹去了。   他冷眼看着哭闹的宋欣,厉声道:“唐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手?江由!拉出去,用唐庄的规矩处置!”   江由做了个手势,两名黑衣人刚想架起宋欣,却被她挣脱了。   她嘶声尖叫,拿出最后的筹码,“不要,唐先生,看在我爸为了您牺牲的份上,求您不要把我赶走,不要让我去那些地方!”   唐庄的规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曾计划将唐晚送到泰国任人玩弄,那下场很快就会到她身上。   不能,她绝对不能去那些地方!   看到唐秋山朝她走过来,宋欣就像是看到了曙光一样,她擦干眼泪,却在下一秒,乌云密布,哪里还有什么曙光。   唐秋山冷厉道:“就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才不杀你。一命换一命,唐家已经不欠你们了!”   挣扎的人被人打晕托出去,又陷入死一般沉静的手术室里只剩下唐秋山和秦恒。   唐秋山头也不回的说:“你也出去吧。”   关上门之前,秦恒眼神复杂的看了唐秋山的背影一眼,握着门把的手指慢慢的收紧。   手术室比原本更安静了,那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就好像时间都在他身上静止了。   过了好久,唐秋山坐在手术台上,目光平平淡淡,划开了屏幕锁。   屏幕停留在录音的界面上,他点了一下播放键。   里面传来的声音原该是多好听,可是现在却是有多悲伤。   “唐秋山……被按在手术台的那一刻,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痛!你让我失去了孩子,我恨你!我这一辈子都会恨你!”   录音一遍遍重复播放。   他喃喃道:“恨吗……也好。”   手术室里的人出来后,江由立马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唐先生,小姐那边……”   他一直在想该不该叫人把小姐找回来,可是唐先生没有下命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却只留给他一个落寞的背影。   “放她走。” 第32章 莫名其妙的人   ——五年后   唐晚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开始了新的生活,做过很多工作,后来成为一名化妆师助理。   影视剧组里,人来人往。   她抱着一堆化妆品看到不远处有人过来,就往旁边绕了一点,可是那人不知道在跟身后的人说些什么,戴着墨镜也不看清路。   一下就撞到了她。   “哗啦啦——”   那些化妆品乱七八糟的掉在地上,有些都洒了出来。   这可是新到的化妆品!   唐晚恼怒的望着那个个子高高的男人,只一眼就觉得他有些眼熟。   谁知对方的人先开口了。   那是一个穿着粉色衬衣,翘着兰花指的男人,他站在高个子男人的身后指手画脚。   “喂,你怎么回事啊,难道没看到我们顾大少吗?就这么横冲直撞的过来,想碰瓷呢你?”   顾大少……   唐晚皱起眉头的同时,面前高个子的男人也摘掉了墨镜。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唐晚并不是很有兴趣,但是洛城万千少女就是被这张脸迷得神魂颠倒,纷纷喊着要给他生猴子。   难怪之前会觉得他有些眼熟。   在洛城说起这个顾大少,众人皆是摇头。   花边新闻里他三天两头就能占得头条,名媛淑女,嫩模明星,他都有染指。   换女友的速度绝对能创吉尼斯世界纪录。   就是这样一个该被众多女人唾弃的对象,却因为一副好皮囊和完美家世成了洛城炙手可热的另一半人选。   用洛城的话就是香饽饽。   不过顾家的门槛却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唐晚不想招惹是非,刚想绕过他们,却被粉色衬衣的男人拦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顾辰风,没有丝毫的胆怯。   就算他是洛城权贵,是名副其实的二世祖,但错不在她,这口锅她不背。   “我看见你们的时候已经尽可能让开了,没看路的分明是你们!”   顾辰风觉得有趣,挑了挑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对着唐晚微微眯了一下。   倒是一张不错的脸,气质绝佳,身材也不错。   只可惜眼力见不太好……   他不以为意的对身后的人摆摆手,笑道:“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别吓到她。”   说出这话的时候不仅他身后的人愣了,就连唐晚也呆愣了好几秒。   洛城的人心知肚明,这个顾大少睚眦必报,从来就不是能善罢甘休的主儿。   不过唐晚赶时间,既然没什么事,她也不想多做停留。   她蹲下身子将地上的化妆品都捡了起来。   然而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那人却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声:   “就这么走了?”   唐晚脚步一顿,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她心一横,抱着东西转过身,态度也算好。   “顾大少还有什么吩咐吗?”   顾辰风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缓缓地勾起唇角。   那一笑,风华绝代,却也藏着刀。   “刚刚撞到你是我们的不对,但这笔账你说说,我们该怎么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唐晚一眼就看到他胸口有一道红印。   看颜色的饱和度像是口红。   唐晚愣了一下,忙低头看着手里的化妆品。   原来刚刚撞上的时候她手里的口红盖子被蹭开了,好巧不巧的擦在顾辰风白色的衬衣上。   这是要她负责的意思?   她心里冷笑,面上还是客客气气道:“顾大少也说了,刚刚是你们的不对,那意外自然也包括在其中,怎么能说是我的错呢?”   看着那人波澜不惊的样子,顾辰风觉得好笑,一脸的玩世不恭。   “你说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小爷我也不是欺负你,你看我的衬衣都变成这样了,穿出去也太失我的身份,你给我解决好了我就放了你,否则……”   “否则什么?”   顾辰风转着墨镜,微微侧身看了一眼唐晚的工作牌,笑得意味深长。   “唐晚……你知道这家影视公司是谁开的吧?我想让谁滚蛋就能让谁滚蛋,不过就算你滚蛋了,只要我一句话,你以为你还能在洛城混下去吗?”   这个唐晚自然知道,创世影视是顾氏旗下的产业。   难怪刚刚那么轻易就放过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那顾大少说说,要怎么解决?”   顾辰风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踱步到唐晚面前,睨着她,一字字带着冷意。   “跪下,给我赔个不是,我就放过你。”   洛城的人都说顾辰风能怜香惜玉到极致,也能视女人如草芥。   得罪他的唐晚自然得不到他的怜爱,那只能被他狠狠地踩在地上!   越来越多人朝着这边看过来,很多人都在等着看热闹。   唐晚紧咬着牙攥紧拳头,第一次对陌生人感到这么厌恶。   可是她……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失去耐心的顾辰风却笑了,“既然你不答应,那后会无期了。”   “等等!”   顾辰风转身饶有兴致的看着一脸愤然的唐晚。   是了,哪有人能一直保持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样的表情才精彩。   唐晚搂着东西,腾出一只手,问道:“顾大少说,穿着这样的衣服出去有失您的身份,那我替你把衣服的问题解决了,是不是就放过我了?”   “当然。”   他可不认为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找到干净的适合他的衣服。   唐晚点了点头,说:“那麻烦你靠过来一点。”   还挺能折腾的……   顾辰风勾着唇笑了笑,站定在她面前,低头刚好看到唐晚纤细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子。   模样好看倒是好看,不过这性子不够软,他不喜欢。   然而却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唐晚已经退了一步,指了指他的胸口,一脸认真的说:   “这样就不失顾大少的身份了。”   顾辰风还来不及捕捉到她眼底的狡诈,那人就抱着东西跑远了。   身后粉色衬衣男人走上前,翘着兰花指讶异道:“哎呀,这个红唇可真够性感的!”   顾辰风咬牙切齿的看着胸前的烈焰红唇。   那女人居然用口红在他的衣服上画画!   他抬眼看到四面八方掩嘴偷笑的人,怒吼道:“看什么看!都给爷滚!”   粉色衬衣男人拍了拍他的胸口,劝道:“我看那个女人说的也没错,你又不是没在衬衣上留过女人的唇印,这样倒是真的不失你的身份,很赞啊!”   顾辰风转眼瞪着他,“你丫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丢下楼?”   第一次在人前这么丢脸!   “顾大少,那现在怎么办,你穿成这样还能开会吗?”   顾辰风头也不回的朝前走,“还能怎么办,立马叫人送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丫的,那女人有毒!   “那刚刚那个女人呢?要不要赶走?”   顾辰风这才停了下来,粉衬衣的男人刹不住脚撞上他的后背。   他回头瞪了一眼,而后意味深长的说:“猫和鼠的游戏,应该挺有意思的。”   ……   唐晚回到化妆间的时候时间正好赶上。   她将东西交给了带她的化妆师,罗云。   罗云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不免微笑问道:“怎么了这是?有人追你啊?”   “没。”唐晚摇摇头。   只是遇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而已。   那人也不再多问,突然想到唐晚到公司已经快两年了。   她第一次见到唐晚的时候只觉得这女孩长得真好看,话不多,让人第一眼看着就喜欢。   接触久了之后她才发现唐晚似乎不太喜欢与人交流,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就连半个老师的她,也是这样。   不过做事倒是认真,也肯学,似乎对这份工作很看重。   她看上去心事重重,可是关乎到个人隐私的问题,她也不便多问。   唐晚靠在椅子上稍稍缓了缓气息。   那人……应该不会把她赶走吧?   她是化妆师助理,平时只负责给配角化妆补补妆之类的事情。   活不算太多,却是要在片场随时待命的工作。   对她来说薪资也还算可观。   这份工作是她努力了很久才得来的,千万别被那人破坏了才是。   “唐晚!”   有人叫她,她忙整理了几下衣服跑了过去,将之前的倒霉事抛之脑后。   ……   创世影视公司的顶层。   顾辰风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等着助理找来那个叫唐晚的女人的资料。   可是等助理将资料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怎么这么少?”   他看着没多少内容的资料,除了出生日期升高体重以及名字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内容。   这人,是一张白纸吗?   “顾大少,就这么多了。我刚刚叫人去查,最多也只能查到这五年以来她都在哪些地方待过,不过都是一些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地方。”   顾辰风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五年之前呢?查不到了?”   那人点点头,脸上的神情还未从刚刚调查之后的震惊中缓过来:   “五年前关于唐晚的资料……是空白的。”   顾辰风的手指在资料上有节奏的轻敲。   这个唐晚还真的挺有意思……   一个人的过去不可能平白无故抹去,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第33章 再三刁难   唐晚是后来才知道,那天是顾辰风第一次到公司来。   听说从今以后创世影视都归顾辰风管。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公司里不论是员工还是签约的艺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得不行。   这两天影视拍摄的内容都需要做特效,所以都是在绿幕下完成的,而地点就在公司里。   以至于唐晚每天上班都能看到公司楼下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一幕。   比公司旗下的许多明星都受欢迎。   而顾辰风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待遇。   唐晚正在给演员化妆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才刚停下手中的动作,外面就有人跑进来,将门重重的撞向墙壁,惊得化妆间的人齐刷刷的朝门口看——   “快停下手中的工作,顾大少来微服私访啦!”   门外的人话音刚落,化妆间就沸腾了。   听到那个名字,唐晚很是嫌弃的蹙起眉头。   真不知道这样纨绔花心的人怎么会受这么多人的追捧?   不过距离那次冲突已经过去了两天,如果他真的要赶她走的话,她应该留不到今天。   顾辰风进来的时候,原本还算宽敞的化妆间,这会儿倒显得有些拥挤。   就连原本没在化妆间的人都挤了进来,清一色的女人,争奇斗艳。   唐晚就站在人群之后,不过顾辰风个高,一眼就望到了。   再说她的模样很出挑,混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微微勾起唇角,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   躲能躲得过?   刚有人给他递了一瓶水,他睨了一眼,皱起了眉头干咳两声。   “我这几天嗓子不太舒服,给我换杯热水吧。”   说着,他手指看似随意的指着人群之外的唐晚,漫不经心的说:“就你吧,看你最闲了,给我倒杯开水。”   唐晚愣在原地,直到罗云摇了摇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   然而她却收到了好多不善的目光。   看来,给顾辰风倒水成了一份美差了。   她端着热水还没进门就听见顾辰风在询问工作人员的拍摄进度,倒是有模有样。   进门之后,她径直走到顾辰风身边,将开水放在桌上。   然而,她才刚将开水放上,正在讲话的顾辰风突然动了一下胳膊,撞翻了一次性纸杯。   站在前排看得清清楚楚的女人们惊呼了一声,有人遮眼不忍看。   滚烫的开水倾倒,唐晚白皙的手背以及手腕红了一片。   “怎么这么不小心?”   最先开口的是顾辰风。   他摆了摆手叫汇报工作的人先暂停,然后转眼看着唐晚的手,倒真是红了很大一块。状似心疼道:   “啧啧……这么红,一定很疼吧?”   唐晚看着他的样子,心底渐渐起了波澜,然眼神并没有多少的波动,只是摇摇头。   倒是能忍啊!   顾辰风微微一笑,眼底的幽光隐隐约约,“那就好,麻烦你帮我再倒一杯,动作快点,爷渴了。”   末了,他还挑了挑眉,“谢了。”   唐晚到开水房立即用扭开了水龙头,冲着发红的手。   只是简单的冲了两下之后,她重新倒了一杯水进了化妆间。   这次顾辰风的手支在桌上,桌子不大,却被他占据了大半。   唐晚没将水放在桌上,而是递到顾辰风的面前。   顾辰风微笑的看了她一眼,一边继续和旁边的工作人员聊,一边伸手去接水杯。   就在唐晚快松手的一瞬间,水杯打翻了,滚烫的开水不偏不倚倒在她另外一只手上。   红晕渐渐蔓延。   顾辰风倒吸了一口凉气,无辜的埋怨道:“太烫了,我没拿好,真是对不住了。”   站在前排的那些女人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同情的看着唐晚。   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什么情况再明显不过了,顾大少这是在惩罚唐晚。   唐晚看着他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心底的波澜愈发壮阔。   “顾大少还喝吗?”   顾辰风缓缓抬起眼睛,他有一双天生的桃花眼。   凉薄与多情,全都融进了那如水雾般的朦胧中。   此刻,却是有几分凉意。   “当然,我说了这么久连一口水都没喝上,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不过我不喜欢喝这么烫的,给我来一杯温的就行。”   顾辰风看着那人的背影,想到她被烫到都能不动声色的样子,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等唐晚回来的时候,那人正想伸手接过。   事不过三,那动作太明显。   唐晚眼明手快的收了回来,微微欠身,将水杯放在桌上。   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   “幼稚!”   说完之后,她若无其事的转身回到了人群之后。   这是顾大少生平第一次被人说幼稚,他涨红了脸却无处宣泄,直接将桌上的那杯水一饮而尽。   “走!”   等到顾辰风带着助理离开之后,罗云立马走了上来,拉过唐晚的手一看都红肿了,无奈的叹了声气。   拉着她直往梳妆台过去。   从抽屉里拿出烫伤药,轻轻的抹匀。   唐晚感受着冰凉的药膏,其实并没有多疼。   疼的感觉,她大概都快忘了……   罗云看着她出神的样子,以为她心里委屈,不忍的问道:   “唐晚,你是不是得罪了顾大少了?”   其他人有些看着热闹,有些还是同情着,都围了上来。   “没事的,罗姐。”   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罗云好意提醒她:   “不过听说这个顾大少脾气是差了点,但只要低头认错就没事了。不论你是不是得罪他了,下次再碰见,你主动赔个不是就行了,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   对罗云的好意唐晚笑了笑,点点头。   至于道歉的事情,她没错。   ……   回到顶楼办公室后,顾辰风气急败坏的扯掉衬衣前几颗扣子。   顺便踹翻一把凳子。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开水烫了都能一声不吭?”   一想到她只用两个字就让自己临阵脱逃,他就气得牙痒痒。   跟在他后面的靳南看着顾大少发火不敢说话,连兰花指都收了起来。   他跟在顾辰风身边这么多年,他折磨女人的方法有很多,却从没像今天这样亲自出马过。   看来,那个叫唐晚的女人是真的触碰到顾辰风的逆鳞了。   直到顾辰风转身睨了他一眼,看着他一身碍眼的粉色衬衫,不耐烦道:   “你最近怎么老穿粉色衬衫,不骚得慌,审美不疲劳吗?”   靳南一脸无辜的站在原地,这躺枪的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不是……少爷,我不是一直都这么穿吗?都穿好几年了,你也没说什么啊?”   顾辰风不想跟他辩驳这些没用的,直接下了命令,“换了,老子看着就心烦!还有,那个女人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他无力的躺倒在沙发上,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一样。   听着靳南说:“还是一无所获,我都请了洛城最顶尖的私家侦探了,唐晚五年以前还是一片空白,就好像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放特么狗屁!”顾辰风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双手交叉。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以靳南的办事效率确实不可能两天时间过去了都查不到一个人的资料,况且还是一无所获。   唐晚……她到底是什么人?   而且看她的心态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二十五岁的人该有的,这个女人怎么浑身是迷?   过了半晌,他打定主意,“这件事暂时就这么算了,爷自有办法收拾她!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反了她!”   二十三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指责他的不对,先是指责他不好好走路撞了她,再是在他的衬衣上画画,后来又……   “我是不是很幼稚?”   顾辰风突然来的一句话给了靳南一个措手不及。   “啊?”   顾辰风看了一眼愣头愣脑的人,摆摆手,不耐烦道:“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审美那么差!”   办公室的气氛在渐渐好转。   靳南看着他的怒气消了不少,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少爷,老爷打来电话叫您今晚回主宅吃饭,您看?”   顾辰风嗤笑,“说重点,老子被他们套路的次数还少吗?”   靳南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发火的迹象,才继续说:   “老爷说……说今晚还邀请了市长千金,说是想让少爷您回去陪陪,年轻人也好多多交流,培养……”   “培养感情,然后水到渠成,结婚生子,他就能抱到大胖孙子了是吗?”   顾辰风一脚踹翻了茶几上的烟灰缸。   “你回去告诉他,老子的媳妇还没出生呢?我才二十三,他急什么?你说说,这一年都多少回了?要交流叫他自个儿交流去,老子没空!”   靳南捡起烟灰缸,放在茶几的角落,战战兢兢的说:“少爷,也不是老爷急,而是您在外面的绯闻太多,老爷看着心里着急。”   顾辰风瞪了他一样,“别提那些,老子心烦着呢!”   他越想越气,压根就咽不下心里那口气。   “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老子这次一定要那个叫唐晚的女人跪地求饶!” 第34章 把误会解开   唐晚得罪顾辰风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   再加上之前唐晚冲撞了顾辰风被有心之人恶意传成勾引未遂,以至于现在整个创世影视的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不过这些事情唐晚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她的手烫伤了,所以罗云便让她做一些补补妆的事情,倒也轻松。   然而……   拍摄暂停后,唐晚拿着化妆包去给女演员们补妆。   平日还算配合的人儿,今天却像是得了多动症似的,补一次妆下来累得唐晚满头大汗。   今天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唐晚自然心知肚明。   这些可都是那人的拥护者。   她依然平平静静的给演员补妆,却在拿着唇笔给那人描绘的时候,那人极不配合的把头一扭。   从唇角到耳根子划出一条细长的红线。   那人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气急败坏的呼了一声:“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罗姐,你看你的人,怎么回事啊!”   唐晚就看着她,也不说话。   直到罗云闻声赶来,看了一眼咋咋呼呼的演员,再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冷静的唐晚。   事情的原委不用人解释,她就一清二楚了。   唐晚的技术她最明白不过,这样的低级错误怎么可能犯?   不过在演艺圈里她早就看惯了这些小伎俩,也知道怎么息事宁人。   她的手按在女演员的肩膀上,微笑着安抚道:“我帮你处理一下好吗?”   要知道罗云是化妆师,是专门给剧组里的主演化妆的师父,一个配角能得这样的机会,那人岂还会抓着唐晚不放吗?   那人掩藏不住嘴角的笑,却看似好心好意的说:“我是看她的手都烫成那样了,也做不了什么,别在这添乱了。”   罗云看了一眼唐晚的手,不由蹙起了眉头。   今天这样耽误补妆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这些演员们又都是想巴结顾大少的主儿,自然不会让唐晚好过。   后面还会出现多少次这样的情况可想而知。   而且这么多人累积起来,恐怕也会耽误拍摄进度。   她抿了抿唇,有点为难的对唐晚说:“你的手还没好,要不今天就先别弄了,在一旁休息吧。”   “好。”   干脆利落的回答,脸上的神情也是波澜不惊。   唐晚越是平静,罗云的内心就越发愧疚,这莫名其妙的愧疚感也折磨得她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唐晚不应该是这样的性子。   这时候,剧组里的一个师傅拿着一叠材料过来。   他甩了甩材料,对唐晚说:“既然你没什么事,就帮我把这份文件送到顶层办公室吧。”   ……   唐晚拿着材料到了顶层。   顶层很空旷安静,就算是平底鞋踩在地面上也难免不发出声音。   大片的落地窗让人有一种漂浮在半空中的错觉。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直到她拐了一个弯才看到办公室外面坐着两个女秘书。   “请问,这份材料是送到这儿吗?”   其中一人探了探脖子,看了一眼材料,点了点头。   拿着笔指了指唐晚的身后,说:“是的,麻烦你送到里面的办公室吧,”   唐晚也没做多想,拿着材料走过去敲门。   敲了好几声之后,才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进来。”   这漫不经心的语调好像在哪里听过。   推门进去的时候,唐晚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黑白灰三色的办公室倒显得禁欲,然而那人的行事作风却是格格不入的。   那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睨着一双斜长的桃花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缓缓的抬眼看了一下唐晚,挑了挑眉,失笑道:“怎么是你?”   唐晚也没想回答他,将材料放在茶几上之后转身就要走。   可顾辰风却先一步拦住了她。   “别急着走啊,爷又不是豺狼虎豹,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我们好好聊聊。”   二十多年以来,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   “我跟顾大少没有什么好聊的。”   唐晚说完之后,绕过他朝着门口走去,却在扭动门把的一刹那,一只手指修长的大手按在门上。   力量悬殊,唐晚打不开门。   正当她转身想要质问那人的时候,那人却抬起另外一只手,用两只手将唐晚禁锢在他的怀里以及门板之间。   这暧昧的姿势,他大概是做了无数次,才会这般的信手拈来。   “爷让你走了吗?”   唐晚抬眼看着面前这个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的男人。   那样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透着摄人心魂的引力,是甜品也是毒药。   可惜,她不喜欢吃甜食。   她不是软柿子,而眼前的这个人也绝对不是善茬。   三番五次找她麻烦,无非就是为了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她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对付这种人的方法,她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能融汇贯通了。   “顾大少就这么饥渴?”   饥……渴!   顾辰风咬着牙将肚子里窜起来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尤其是看到唐晚嘴角凝着轻蔑的笑,就让他几近奔溃。   他深吸了一口气,连吐出来的气息都带着怒火。   “能不能好好说话?爷就想跟你好好聊聊,把我们之间的误会解开。”   “我和你没有什么误会。”   言下之意就是,一切都是顾辰风的无理取闹。   他慢慢的深呼吸,极力克制着连指尖都忍不住颤抖。   “……好!爷也不是小肚鸡肠的男人,对你冲撞我的事情既往不咎,你在我衬衣上画画的事情我也放过你。”   顾辰风越说心里越没底气,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那人却还是波澜不惊,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谢谢……我可以走了吗?”   顾辰风第一次这么有挫败感。   他又靠近几分,身子几乎都要贴着唐晚,他微微弯下身子,妖冶肆虐。   “我真的是诚心诚意向你道歉,为我昨天犯下的错忏悔,嗯?”   唐晚撇开头,躲掉那暧昧不清的气息。   顾辰风低头看了一眼她两只烫伤的手,面带歉意的说:“那个……昨天是我不对,还疼吗?”   语调是那样的轻柔和小心翼翼。   像是情人的呢喃……   唐晚的眉目愈发显得清冷,她看着那个人,将手收了回来。   “不劳顾大少费心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然而那人却是不死心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细细看着她的手背,摇着头说:   “你这药不够好,我这里有上好的烫伤药,你要不要试试?”   唐晚却将手抽了回来,药膏蹭到顾辰风的掌心她也是一声不吭,像是真的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我还很忙,顾大少想找人解闷只要一声招呼,大把的人排队等着给你解闷!”   顾辰风嫌恶的看了一眼掌心的药膏,嘴角凝着嗤笑,“你忙什么,不是没活可以干吗?”   说完之后,他的脸色一变,忙将接下去的话堵了回去。   “你安排的?”   那人却是勾着唇角,再次靠近了一步,露出他一贯迷人的笑容。   “其实我觉得你长得还挺漂亮的,所以我这不是想见见你,给我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吗?”   很多人的心思都很难猜,唐晚识人的本事一直都不太好,所以她根本就猜不透眼前这个人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   。   “我对幼稚的小屁孩没兴趣!”   说着,唐晚眼明手快的一个动作掐在顾辰风的手腕上。   “啊——”   顾辰风只觉得手腕突然没了力气,酸麻感顿时延伸到整条手臂。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唐晚已经打开门跑远了。   靳男进来就看到他站在门边甩手臂,翘着兰花指问道:   “少爷,您这是干嘛呢?”   被顾辰风瞪了一眼之后,他又将兰花指收了回去。   顾辰风坐在沙发上,一边按着手臂,一边生着气:“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还美男计……压根就不管用!”   “少爷,这法子准管用。对一个女人致命的伤害就是情伤,等她爱上你之后,你再甩了她,她还不得哭着求您回到她身边啊?”   靳南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了顾辰风。   册子很薄,封面上的几个字却是格外的显眼。   《追女三十六计》。   顾辰风捏着册子嗤笑一声,将东西往地上一丢,“爷追女人还需要这种东西?”   靳南将册子捡了回来放在茶几上,细心解释道:   “少爷,您看啊,那个叫唐晚的也不是一般的女人,要搁在平时,与你共处一室的女人哪有不被你拿下的?我看对付唐晚就应该徐徐图之,这本册子保准有用。”   顾辰风依旧不屑一顾,摆摆手打发靳南。   “你懂什么……下一部电影就要拍摄了,我让你去跟进那几个必须请来的明星,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靳男点头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还有两人还没做出回应,我这就去再联系联系。”   人出去之后,坐在沙发上的人过了很久才动动身子。   睨了一眼茶几上的小册子,一边冷笑一边翻开:   “追女三十六计第一条:温柔体贴。” 第35章 毒蛇的眼睛   唐晚回到剧组之后,每个人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只有她站在一旁消磨时间。   无事可做的一天漫长而又煎熬。   直到拍摄告一段落,收工回家。   入了夜的洛城,灯火辉煌。   唐晚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原来是工资到账了。   那本想要朝着公交站过去的脚步却停了下来,转身跑往最近的取款机。   取了钱之后就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到城南码头。”   出租车司机上了些年纪,听到唐晚说要去城南码头,皱着眉头提醒道:   “姑娘,你是外地的吧?都入夜了怎么还敢去城南码头啊?太危险了那地儿。”   在洛城,城南码头就是普通人的禁地。   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没有人敢去跨越这一条线。   尤其是入了夜之后,白日里的风平浪静就会被暗潮汹涌所替代。   那些躲在阴暗地带的黑影就会不断冒出来,就连政府都无法压制,久而久之就成了阴暗地带的交易场所。   对于洛城人的好心,唐晚这几年特别有感触,不过她是非去不可。   她催了师傅之后也不再说话。   只是看着外面不断朝后的路灯。   都说洛城是不夜城,灯火辉煌的背后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洛城的夜究竟有多黑暗。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那人一眼,见她看着窗外,便自顾自的说: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姑娘你一句,如果你真的要去那地儿的话,可千万别沿着江边走,那些人,吃人不吐骨头的。”   那些人是真正的豺狼虎豹,毒如蛇蝎。   唐晚只是点点头,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出汗。   一条信息传了过来——   “还是老地方,可别忘了。”   她怎么会忘……   越靠近码头,路上的车辆就越少。   清冷的路面上,轮胎轧过的声音清晰可闻。   司机只敢将车子停在高架桥下边,至于那块禁地,再靠近一点都不敢。   临下车前,唐晚要给车钱,司机却是摆摆手,拒绝道:   “我入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客人说要来这样的地方,我也不收你的钱了,你多保重就是。”   唐晚转身,身后是车子驶离的声音,越飘越远。   空旷的路面上,放眼望去,除了路灯之外,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一直往深处走,再沿着阶梯往下。   路灯的光线越来越照不进来,不过这条路她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走,没有灯光反而更好。   至少,看不清她苍白的脸色。   她沿着江边走,虽然还是夏日,可江边的风大,丝丝都透着凉意。   江边停靠了很多船只,都是开着小灯,许许多多像是隐在黑暗中的无数眼睛。   看着安静,然而却不时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唐晚不动声色的朝前,直到在一艘老式的船只前才停了下来。   守在船外面的是两个年轻人,他们正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唐晚。   “谁啊你!”   唐晚看着他们眼生,而且身上的戾气不重,应该是新来的。说:“我找雷三爷,就说我是唐晚。”   两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摆摆手让另一个人进去通报。   唐晚等在外边,身边不时有不同的男人进进出出,都用别样的眼神打量她,不过却没有人敢动手。   她就站着一动不动,直到那人出来丢了一句话给她:   “雷三爷叫你进去。”   唐晚踏上船只的一瞬间,隐约听见里面的喧哗声,外边有人给她开门,她钻了进去。   乌烟瘴气的赌场,众生百态,都是唐晚习以为常的一幕。   有人领着她朝前走,在一间包厢外停了下来,那人敲了三下门之后就退下去。   唐晚推门进去,正看到对面沙发里,一个很瘦的大约四十岁的男人搂着两个衣裳半露的女人。   那人见到有人进来也不把人推开,而是继续保持着那个姿势,叼着烟半眯着眼睛。   “哟,唐晚来了。”   唐晚走过去,将一沓钱从包里取了出来,放在面前的矮桌上,平静的说:   “雷三爷,连同这个月的利息,一万。”   被叫雷三爷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将手里的烟头摁在身边一个女人的胳膊上。   刚刚还冒着火星的烟头在他碾压的动作下很快就熄灭了。   而那女人却是连反抗都不敢,只能闪着泪花还要迎着笑。   “都滚出去。”   两个女人像是得了****令,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连门都忘记关。   包厢里只剩下唐晚还有雷三爷以及两名手下。   那男人也不看矮桌上的钱,而是一步步的走到唐晚面前。   刚刚那张隐在烟雾之下的脸慢慢的清晰。   男人很高,很瘦。   唐晚已经不记得见过他多少回了,可是每一次看到这张脸都会让她心底发寒。   尤其是那双如毒蛇一般眼睛。   城南码头多年以来一直流传了一些话,都说雷三爷是毒蛇,那尖牙下隐藏的毒会置人于死地。   而蛇是冷血的。   他的冷血不止对事,更是对女人。   譬如刚刚他用女人身体熄灭烟头已经算得上是家常便饭了,而上了他的床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雷三爷站着,然后对手下的人挥了挥手。   一张纸平铺在唐晚面前,上面有很多红色的标记。   男人接过笔在上面划了一道。   “这每个月还的钱,我可替你消了,这是规矩,得当着你的面儿。”   唐晚不动声色的看着被划掉的那些数字。   雷三爷将纸拿在手上,那只戴着玉扳指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两下,一双蛇眼盯着唐晚。   “三年前,你找我借了一百万,也才还了三十六万而已,这速度是不是有点慢呢?”   唐晚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一下,沉下心来说:   “三年前我们签了合同,每个月连本带利还一万,要还多长时间已经定好了,雷三爷不会忘了吧?”   那人笑了笑。   “不……我怎么会忘了。只是看你挣钱也挺不容易的,我没什么其他本事,这门路倒是挺多,可以帮你。”   蛇……除了会咬人之外,怎么可能会帮人?   “多谢雷三爷了,我太笨,您的那些门路我实在是学不会。”   那人还是低低的笑了一声,指着她:“唐晚,你一点也不笨,你比这里大部分的人都聪明。”   唐晚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那人已经靠近了,毒蛇的尖牙慢慢露了出来。   “像你条件这么好的女人,想要赚快钱的方法多得是,别说一百万了,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唐晚才退后一步,雷三爷的手下就已经一个箭步跑了过来压住她的手臂往后一转反剪在身后。   而且一把枪已经抵在她的头上。   那冰冷的枪口,像是毒蛇的鳞片。   她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带着玉扳指的手,抬着下巴字字清晰:   “雷三爷也是这道上数得上号的人,强迫人的事情不是您的行事作风,你说过,不会逼我。”   可是她忘了,那人是蛇,是毒蛇。   雷三爷抬起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对那两个人摇了摇头,“这是做什么,我有叫你们动手吗?放开!”   他看着唐晚,那是一张很干净的脸,干净到让人有一种想要破坏的欲念。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冒着雨来找她借钱的女人。   在洛城有很多人找他借钱,但唯独没有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孤身前来的女人。   洛城的人都知道雷三爷这个名号,这个敢找他借钱的女人,不可能没有打听过。   可是她还是来了。   而且还打了守在外面的几个弟兄。   真是一个有趣的女人。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把钱借给她,而且还放宽了年限。   大约是不想放走这个猎物。   他看着唐晚那双坚定的眼睛,好像任何事情都不会让她发生什么情绪变化。   他也从来没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过胆怯。   “你很勇敢,唐晚,你让我很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养成这样不卑不亢的性子?   这样的人不是被人宠上天不知者无畏要不就是经历过大生大死。   不过她才多大年纪,大生大死……未免太夸张了些。   然而,她的过去就像一张白纸,是空白的。   这样的人,的确有趣。   唐晚解了束缚之后,平稳了一下呼吸,说:“下个月,我还是按时来还钱。”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要离开包厢。   可是却被那两个人拦了下来。   她缓缓的转过身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男人。   “雷三爷什么意思?”   男人笃定道:“唐晚,总有一天,你会求我帮你的。”   帮……   这个字太过陌生了,过去唐晚花了五年的时间告诉自己一个事实,这个世上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不会有那一天的。”   一如既往的坚定。   唐晚离开包厢之后,有人问雷三爷:   “三爷,这女人这么不识抬举,我们要不要……”   雷三爷摇了摇头重新坐进沙发里,点了一支雪茄,轻吐烟雾。   那阴暗的角落,一双蛇眼泛着光。   “不用。她会主动找我的。” 第36章 不喜欢男人   洛城靠近城郊的那一片小区,租金便宜,却是龙蛇混杂的地方。   直到半夜还是不时能听见孩子啼哭的声音,夫妻之间的吵骂声,以及瓶瓶罐罐摔碎的一些奇怪的声音。   这个不平静的夜,只有那间破旧的单身公寓里,却是出奇的安静。   安静到连最细小的声音都能听见。   那人儿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嘴角不断传出呓语,额头也布满了细汗。   梦境里,黑暗中的那只冰冷的手一点一点的扣住她的脖颈。   呼吸被一寸寸的夺走……   如溺水一般的窒息感,随着黑暗慢慢涌入。   “不要,啊——”   唐晚猛地惊醒,瞪大双眼坐在床上大口的喘气。   她的视线渐渐适应了周围的一切,看着熟悉的环境,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叹息声里多了几分苦涩和凄凉。   又做噩梦了……   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也不擦,就静静的坐着。   她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被汗水湿透的睡衣粘着身子感觉到丝丝凉意,她才起身去了浴室冲了一个澡。   倒了一杯水扭开桌上的台灯坐了下来。   在抬眼的一瞬间看见桌上翻开的台历。   七月十八。   原来,昨天是她的生日。   一个人过,她都忘了。   也难怪会做那样的梦。   都过去多少的年了,那场噩梦就如同定时炸弹一样,在她生日的夜晚准时爆炸。   嘴角苦涩的笑意越来越浓。   唐秋山,就算是梦境,你也不愿放过我吗?   后半夜唐晚都没再睡着,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等天亮。   以往的每一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只要不睡着,就看不见。   等待天亮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可黑夜总有过去的时候。   ……   她下楼正打算去搭乘公交车,才从楼道下来就看见不远处停了一辆跑车。   那跑车的颜色太显眼了,大红色,不想注意都难。   而且车上那个人更是耀眼夺目,晨光洒在车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光晕。   光晕的边缘柔化了那人的五官,落在他那张戴着墨镜的脸上,美好的不像话。   然而唐晚也只是将视线停留了几秒后就移开了。   身后传来喇叭声和车轮轧过的声音,她就往旁边靠了一些。   “喂,我叫你没听见吗?”   唐晚径直朝前走,就连头也不回一下。   顾辰风摘下墨镜丢在一旁,桀骜不驯的脸上写满了不耐。   “你别走了行吗?我来接你上班,这破地方你想搭公交车还得走很远的路啊!”   他打量了一下乱糟糟的四周。   周围的一切虽然破旧,但结合起来还算得上协调。   然而最不协调的就是这个叫唐晚的女人。   那一股子的傲气,怎么也不像是个普通人。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勾着迷人微笑的人,他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志在必得,那双桃花眼里闪着的光十分耀眼。   也让人十分厌恶。   唐晚淡淡的说:“不用。”   顾辰风这才看清她的脸色,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我告诉你,我们创世影视很人性化的,如果你不行就别去上班了。”   想起了昨晚几近绝望的梦境,唐晚的心底下意识的设了一道防线,眉目愈发的清冷。   “与你无关。”   顾辰风这二十几年来没受过的气这几天都受了一遍,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脾气硬了些,他忍不住怀疑这样的女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忍着不发飙一边慢慢的开车,一边说:“怎么与我无关,你是不是创世影视的员工,我是不是你们的老板,你说说,怎么与我无关?”   唐晚真是第一次有主动想打人的冲动,她看着那个嬉皮笑脸的人,有一瞬间觉得那样的笑脸真刺眼。   那样的无害,那样的干净。   如果被一个人死咬着不放,其中一个方法就是让他得到满足。   只要他满足了,就能离她远远的。   因为她的生活不需要太多人的介入。   “顾辰风,如果你一直为了上次我冲撞你的事情耿耿于怀的话,那我道歉。”   很显然,顾辰风被她的这一举动愣住了。   虽然这就是他的目的,可并不是他要的效果。   他的眼角都挂着笑,“你想多了,小爷我呢就是想来接你上班而已。”   唐晚可不这么认为。   看着他的笑,唐晚心沉了沉,转身就走。   可是那辆车却突然甩在路中间,将她的去路拦了下来。   顾辰风走下车,站在她面前,他皱了皱眉头,硬着头皮说:   “那个……我是真诚的向你道歉的,你看你的手也还没好,我车上还给你准备了烫伤药,要不咱们到车上涂药?”   周围越来越多人注意到他们,或者说是注意到顾辰风的那辆跑车。   那些人指指点点,或面露惧色。   这里是被城市遗忘的角落,可是越来越多的开发商将目光落在了城市边缘。   而住在这一片本就属于违规小区的人却是每天担惊受怕,很明显,他们误将顾辰风当成了威胁到他们住房的人。   眼看越来越多人靠近他们,而且那些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太对劲,唐晚皱了一下眉头。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这里有这么多只兔子。   她抓紧手里的包,单手撑着车头,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落在了车子的另一面。   那些人已经逼近了,她掉头就走。   “喂,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呢!”   顾辰风看着她跑了,二话不说的跳上车追着她。   唐晚站在公交站牌下,而顾辰风的车就停在她身边,他翘着脚,幸灾乐祸的看着唐晚等的公交车迟迟未到。   “我说你就上车吧,我又不会害你是不是?而且我难得起了一个大早专门来接你上班,你就不该感动一下吗?”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唐晚的沉默。   四周渐渐传来照相机的声音,那些镜头都对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以及车里的洛城豪门贵公子。   越来越多的人,将顾辰风的视线都挡住了。   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眼看着唐晚挪动脚步,最后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公交车。   他气急败坏的拍了一下喇叭。   “嘀嘀——”   周围的人看着他黑下来的脸,纷纷收了手机往旁边退。   顾辰风瞪着公交车开远的方向,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然后将放在脚边的《追女三十六计》狠狠的踩了两脚。   “爷是疯了才会信你这本破书!”   ……   靳南在公司楼下翘首以盼了很久才等到顾辰风。   可是车上除了他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   而且看他的表情好像……出师不利。   他接过顾辰风随意抛过来的车钥匙,差一点就砸中他的脸颊,他跟在身后问道:   “少爷,您不是说要去接唐晚吗?怎么,人呢?”   顾辰风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心底的无名火就要往上窜,他一边迈着长腿走,一边没好气的说:   “去特么的美男计,取消!我告诉你,靳南,如果你以后胆敢再给我出这种馊主意的话,我一定先扒了你的皮!”   真的生气了。   靳南后背发凉下意识的抱住自己,进了专用电梯后,然后狐疑道:   “不应该才对啊少爷,你是不是表现的不够温柔?”   顾辰风嗤笑,“爷的演技堪比影帝,想要拿下一个女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就只有那个女人,对他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靳南沉思了几秒后,恍然大悟道:“难道……唐晚她不喜欢男人?”   四目相对,顾辰风一再皱着眉头,表情有些僵硬的问:“不应该吧?”   靳南好不容易为自己找了一个突破口,只好硬着头皮瞎编:   “少爷您都使出浑身解数了,她还是对您无动于衷。这能说明什么?这就说明她对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顾辰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不应该吧,这么标致的一个人要是不喜欢男人,那也太可惜了。”   末了,他又指着靳南,咬着牙说:“推卸责任是吧?”   靳南干笑了两声,幸好电梯停了下来他才得以获救。   顾辰风走出电梯,对身后的人摆摆手,“算了算了,爷就当踩了****,那女人我是一次都不想再碰见了,遇见一次就火大一次!”   “那我这就让人把她辞退了?”靳南请示道。   顾辰风打开办公室的门,疑惑的问道:“辞退她干嘛?”   这一下轮到靳南凌乱了,这不想看到她,又不辞退她,难不成还叫她隐身不成?   顾辰风坐在椅子上,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材料,随口说道:“就当她不存在吧。”   “是。”   看着他翻看那份文件,靳南就说:“这次影视拍摄的演员都邀请到了,刚刚也接到了颜如欢经纪人的电话,说她答应了。”   颜如欢……   顾辰风将文件阖上,抿了一下薄唇,问道:“这个名字倒是熟悉,只是想不大起来了。”   靳南凑近几步,微微弯下身子提醒道:“这个颜如欢才二十一岁就拿过无数大奖。零绯闻,也不炒作,您不记得她也是正常的。但是她背后的靠山你还是得放在心上。”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用靠山压他。   顾辰风感到好奇。   “她背后的靠山是谁?”   靳南压低了声音说:   “是叶城的唐家。” 第37章 学不会委曲求全   顾辰风如雾般迷离的瞳仁缩了一下,菲薄的唇微微抿起,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新晋的人气花旦,背后的靠山竟然是叶城的唐家。   唐家……   一个就算是在洛城都会被以礼相待的家族。   更何况,唐家曾对顾家有恩。   虽然不知道那个叫颜如欢的女人和唐家究竟是什么渊源,但终归是与唐家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的确要放在心上了。   他思前想后,最后轻拍了一下桌子,立即对靳南吩咐下去。   “你在我身边这么久,该怎么做也不用我特地嘱咐了。但是有一点一定要记住,在片场的时候,叫人保护好她的安全。”   既然她是唐家的人,四周一定有保护她安全的人,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提高警惕,尤其是片场那些容易龙蛇混杂的地方。   什么人都可能混进去。   靳南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少爷,不过您担心的也是有道理的,您不知道,之前那位颜小姐在拍武打戏的时候曾经从威亚上掉了下来。   好在伤的不算严重,后来调查了才知道是唐家的仇家动的手脚。”   顾辰风点点头。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唐家的分家众多,而且政商两界均有涉足,树敌自然也多。   动不了那些人,就只能从其他人身上动手脚了。   ……   唐晚正想扭动卫生间隔间的门把时,外面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她听不出外边的人是谁,但是她们的聊天内容却让她的手收了回来。   “你听说了吗?我们公司下一部电影的演员阵容已经确定了,主演是颜如欢。”   颜如欢……   唐晚记得。   那是一个长得如天仙一样美好的女人。   她平静的眸子终于是有了一丝丝的波澜。   “真的吗?那真是太棒了!到时候我一定要找她签名。”其中一人欢呼雀跃道,连眼睛都在泛光。   只听另一人嗤笑道:“签名?据我所知还从来没有人能要得到她的签名呢,先不说她愿不愿意,就看她身边那些保镖,就没人敢上前寻要签名了。”   那人颓败的叹了声气,“哎……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她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那个颜如欢是叶城唐先生的女人,可是我以前不是听说那个唐先生身边从来没有女人吗?”   “哎哎,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传闻了,我有一个表哥就是颜如欢经纪团队的。   他们的人都是守口如瓶,要不是有一次家族聚会,他多喝了些酒,否则我哪里会知道,他说唐先生对颜如欢可好了,很多事都依着她。   你想啊,处在那样地位的人会轻易依着一个人吗?不是那样的关系,说出去都没人信。”   “咔哒——”   突然传来一道开门声。   那两个人吓了一跳。   只见卫生间的隔间被人从里面推了出来,那两人一看有人出来,立马噤声离开了。   唐晚将两只冰凉的手放在水流之下,冲走了无意冒出来的冷汗。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是随意的整理了一下头发。   可是那双泛红的眼睛,是那样的刺眼。   水花淋湿镜面,什么也看不清了。   脚步声急促,她跑了出去,不料却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的身子硬邦邦的。   趔趄了一步,她单手撑着墙壁才勉强站好。   “怎么又是你这个女人!”   顾辰风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砸了下来。   唐晚扭头就要走,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这一次你别想狡辩了,明明是你撞的我吧?”   他看着低头的女人,心底的火苗越窜越高。   原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了,可是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又遇上了!   他之前下定的结论没错,这女人果然有毒!   唐晚垂眸看了一眼抓着她胳膊的那只大手,咬着牙奋力一甩。   “滚开!”   顾辰风愣了愣。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唐晚生这么大的气,而且在她喊出滚的时候,他居然下意识的把手松开了。   倒不是因为她骇人的气势,而是她的那双眼睛。   她……哭了。   他看着那人跑远的背影,慢慢的将视线落在掌心上,手掌里还余留着一丝丝的温凉。   心底的火苗早在看到她眼睛的时候就熄灭了,只剩下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   那女人居然……   “少爷,我们走吧,导演组的人都已经到了,就等着您呢。”   靳南的声音将他从那种异样的情愫中拉了回来。   ……   唐晚回到剧组之后也像前两天一样,只是做一些小事情。   而且影视拍摄已经到尾声了,今天到现场拍摄的只是需要补一些镜头而已,不需要太多的人手。   停工的人就坐在一边闲聊,这两天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接下去公司最关注也是投资最多的影片。   前两天那个故意刁难唐晚的女演员一边修着指甲,一边阴阳怪气:“哎呀,新电影可没我们这些人的份了。”   “芳姐,你可是公司的老艺人了,怎么说这次女配也得安排你才对啊?你怎么也不跟高层的人争取一下啊?”   有人在一旁帮衬着,可是谁也心知肚明,这个林芳入行这么多年以来,演技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之前拍摄的电影她能争取到女配的角色,这其中的门道谁也不想戳破。   林芳睨着她们叹了声气。   “实不相瞒,本来呢,这个女配是我的。可是我呢对那个角色一点兴趣也没有,谁爱演谁去演呗。”   有人抿嘴偷笑,更有人看不惯她的作风,当场拆穿:“可是芳姐,我听说那个女配原本就是内定人选,好像根本就不会有人问你的意思吧?”   林芳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那些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但看到她脸色放下来也都识趣的去做自己的事情。   她气不过,将手里的东西丢开,气急败坏的拿起桌上的水杯,可是水才刚到口中就被她喷了出来。   “这是谁给我倒的水?怎么是凉的,不知道我不喝凉水吗!”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出神的唐晚,厉声道:“好啊,唐晚你这是报复我是吧?”   唐晚的思绪被那道尖细的声音拉了回来,只是她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不动声色的看着林芳。   “我说你是不是耳朵聋了,我叫你倒水,你居然给我倒了一杯凉水,不知道我嗓子不舒服,不能喝凉水吗?”   林芳喋喋不休的谩骂声惹得唐晚蹙起了眉头,不过她这样迁怒人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只是她不知道林芳刚刚受到嘲笑,恼羞成怒的她只会将所有的错误都放大。   她看了一眼林芳握在手里的水杯。   她的手还没好,而且那些演员们都刁难她不让她补妆,所以就被派着做些其他事情,其中包括倒水。   “我倒过来的时候水还是烫的,并不是故意给你凉水,你如果还要的话,我给你换一杯。”   林芳听到唐晚的话,一时语塞,但是心里的火没处宣泄,拿着水杯直往唐晚的身上泼去。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凉水泼了唐晚一脸,水不断从脸上往下流,只是那人却是一声不吭。   林芳看着她那双冰冷眼睛,心底莫名寒了一下。   在剧组里,唐晚的话是最少的,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提起她的兴趣,也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到她。   这样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的,而且,那种毛骨悚然的寒意居然叫她连动都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晚扭开矿泉水瓶的盖子。   唐晚看着惊慌失措的人,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从小到大她学过很多事情,但从来没学过委曲求全。   “啊——你这个疯子,你干什么——”   林芳尖叫着,想要挣扎开,可是从头顶灌下来的水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双手胡乱抓爬,却怎么也抓不到唐晚。   其他人赶过来的时候,唐晚已经将矿泉水瓶丢了。   所有人都不去帮林芳,在剧组里几乎所有人都受过她的气,眼下也只会幸灾乐祸。   罗云也赶了过来,拿着纸巾帮唐晚将脸上的水擦干。   孤立无援的林芳气的浑身都在颤抖,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唐晚尖叫道:   “唐晚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公司开除你的!”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谁要开除小爷我的员工啊,我怎么不知道?”   顾辰风进来的时候正看见罗云在给唐晚擦脸,再看到湿漉漉的林芳,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林芳一看到救世主来了,就装作委屈的模样小跑到顾辰风面前,哭哭啼啼。   “顾大少,就是这个唐晚,她不仅给我倒了一杯凉水,还拿矿泉水淋了我一身,你看我,都湿透了。”   说着,她两只手有意无意的拉着本来就低的领子,水珠顺着那深深的沟壑往下,直到更深处。   只是顾辰风却是无动于衷,注意力都在那个安安静静的人身上。   这一下,林芳更是气恼了,拉着顾辰风的胳膊,撒娇道:   “顾大少,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第38章 对她有所亏欠   片场很安静。   顾辰风低头睨了女人一眼。   女人的头发被淋了水,湿哒哒的落在肩头上。   随着她抽泣的动作,有一些都钻进了一字肩衣领里,那一处的风光引人遐想。   再搭上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可真是我见犹怜。   不过……这演技难怪只能是千年女配!   顾辰风想甩开她,可那柔软若有似无的蹭着他的手臂,身子软绵绵的,就好像站着都用尽了她的力气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顾大少花名在外,也知道他喜欢撒娇脾气软的女人。   林芳的这一举动可谓是正中下怀。   见顾辰风还是无动于衷,她又朝着他的胳膊贴了过去。   那动作恨不得将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娇滴滴的说:“顾少……你看那个唐晚她真是目中无人,她得罪了您不说,还不将我放在眼里,您一定要帮人家好好教训她啦。”   顾辰风看着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斜长的桃花眼半眯着。   “哦?”   他的余光察觉到对面人的动静,转眼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唐晚那双平静的眸子。   忘记了自己是否曾经注意过那双眼睛。   如湖水般清澈宁静。   可是脑海无意间就闪过在过道撞到她时,她眼里打转的泪水。   平时那样冷漠不动声色的一个人……   刚刚在开会的时候也总是会想起,所以才会在开完会就过来片场看看。   没想到却看见了这一幕。   另一边,罗云深知唐晚的性子,所以看到她并不想解释的样子,就对顾辰风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并且还将林芳这几天恶意刁难唐晚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在公司里罗云算是老人了,她的话可信度自然是极高的。   察觉到身边人的气场变得冷凝,林芳脸色都白了。   “顾少,我……我,我真的……”   顾辰风看着面前极力想解释舌头却打结的女人,冷哼一声:   “你知道我最近在清理公司那些不长眼的明星,所以你才这么急着出头是吗?”   林芳无辜的摇着头,“不是的,顾少,你听我解释……我,我那是手误。”   “呵……”顾辰风轻笑。   “手误……手误就会把水往脸上泼?那要不要小爷我也给你表演一个手误啊!”   顾辰风的嘴角凝着冷笑,“既然你这么不想留在创世影视,那只能请你离开了……靳南,叫她滚蛋!”   “不要啊,顾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林芳差一点就跪下来。   虽然外界都将她的演技贬的一文不值,但为了能爬上今天的位置,她牺牲了太多东西了。   她可不能就这么被赶出去!   她想向周围的人求助,可是那些人不是冷眼看着她,就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眼看着靳南就要过来,她惊恐的后退一步,尖叫道:“不要,我不走,顾少,我们可是有合同的,你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赶我走。”   顾辰风看了靳南一眼,靳南上前提醒道:“少爷,合同上面的违约金是两百万。”   两百万……   林芳看见那人的眉梢挑了一下,心里笃定了他不会轻易将她赶走。   然而顾辰风瞥了林芳一眼,字字铿锵:“给她三百万,叫她滚出洛城!”   那人还想挣扎,却被人捂住嘴拖了出去。   喧闹结束后,围在四周的人也都散开了,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   唐晚甚至都没看顾辰风一眼,转身就回到片场。   顾辰风瞪着那人的背影,站在原地气得牙痒痒,最后还是忍不住跑了过去。   他一把抓住唐晚的胳膊,唐晚扭头看过来的时候,眉目清冷。   顾辰风想起今天撞到她的情形,手就松开了。   “喂……我帮你解围,你怎么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啊?”   唐晚后退了一步,平静的说:“我没错……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之后,她愣了一下。   这句话……   像是儿时谁教过她。   ——这是我们唐家的规矩。   那人的声音还在脑海里,这么多年都不够她忘记!   她重重的眨了一下眼睛,方才的迷茫就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顾辰风一时语塞,每次遇到这个女人总会让他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气恼道:“可我帮你出了一口恶气这是不争的事实!”   唐晚抬眼看着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却幼稚的像个孩子的人,不温不凉的说:   “如果你只听了她的片面之词就将我辞退的话,只能说明你昏庸无能。现在你将她赶走,就足以证明,你还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这是你的决策,替公司清除毒瘤,并不是给我出气。”   顾辰风听着她的话,居然觉得挺有道理。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远了。   这女人……真是凉薄。   他半眯着眼睛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她心情不好的份上,今天非要好好教训她不可!   ……   影片的拍摄工作终于结束了。   就在下午大家可以提前收工,正在片场里收拾东西的时候。   靳南从外面进来,重重的咳了几声,大声宣布:   “大家注意啦,注意了啊!顾少感念大家这两个月来的辛苦,所以呢,今晚请大家去金海湾娱乐城玩玩!大家伙可一定都要去哦!”   他的声音刚落,片场就沸腾了。   金海湾娱乐城,是洛城最大也是消费最高的娱乐城。   听闻那里是富人的销金窟,穷人的梦幻岛。   像他们这样普通的人根本就没机会踏足那片领域,能进去看看此生都能无憾。   然而只有一人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现的兴奋。   罗云看着自顾着收拾东西的唐晚,走到她身边问她:   “唐晚,你也一起去吧,我们每次出去玩你都没在场,感觉像是脱离了我们一样,这样不太好,今晚一起去吧,嗯?”   唐晚拿着化妆包的手顿了一下,眼底飘过一抹异色。   “好。”   原本热闹的片场突然变得安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唐晚身上。   相处快两年了,每次影片拍摄结束后甚至在影片拍摄的过程中,但凡他们有聚会,就算是在剧组里烤串儿,唐晚都不曾参加过。   这样一个独来独往的人,让他们一致认为她或许有抑郁之类的问题。   所以就算很多人不喜欢她不温不凉的性子,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答应和他们一起去娱乐城玩。   唐晚并没有发现周围的变化,直到靳南叫了她一声。   “唐晚,你出来一下。”   唐晚出去后,一直跟着靳南走到楼梯间。   他翘着兰花指往外边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才说:   “那个等会儿下班了,你在停车场外面等啊,顾大少说了,要带你一起去。”   “不用。”   意料之中的拒绝。   靳南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斟酌了片刻,说:“我说唐晚啊,你的性子能不能不这么倔呢?你不知道这次去金海湾是……”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靳南立即将到嘴边的话一转。   “都是为了让你们好好放松一下,也好有个愉快轻松的心情迎接下一部电影的拍摄工作啊!顾大少也是看你没车的份上,捎带你一程,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   今天在开会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自家少爷心不在焉的样子,散了会就赶往摄影棚来,还亲自解约了一名艺人。   这事要搁在平时,哪里还需要他亲自动手。   回到办公室之后,顾大少盯了他很久,才问道:   “一个人不开心,有什么法子能让那个人开心,而且那个人也不容易发现这是我……我是说,不容易发现是别人的好意。”   靳南完全被绕晕了,皱着脸问:“少爷,您的表达能不能通俗易懂一些?”   “唐晚好像不开心,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开心点,而且还不容易发现是我的主意。不过你可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弄伤她的手,对她有所亏欠。”   这可是生平听过最大的笑话……顾大少还会觉得对人有所亏欠?   不过看着一脸别扭的顾辰风,靳南似懂非懂的点头,接着出了很多的主意都被否决了。   直到顾辰风的那般二世祖朋友约他到金海湾,他才想到了这个主意。   好在……最后唐晚答应了。   此刻的楼梯间。   靳南一脸期待的等着唐晚答应坐顾少的顺风车。   看着双眼放光的靳南,唐晚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点了点头。   “好。”   ……   停车场外,顾辰风坐在后座不时的整理衬衣。   明明在下楼之前已经沐浴更衣过了,在穿衣镜前他也照了很久,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别扭……   而充当司机的靳南一眼也不能放过来来往往的人,紧紧盯着车外面,因为这是少爷的吩咐。   决不能让一个心情不好的女人等待。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唐晚出现。   直到……   一辆小型轿车从他们面前开过去,这一眼顾辰风和靳南都看清了。   那个坐在车窗边的女人……   靳南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黑脸的男人,小心翼翼的问:   “少爷,我们……”   “砰”的一声,顾辰风狠狠的踹了一脚椅背。   “开车!” 第39章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在洛城,顾辰风就是一群纨绔子弟中的翘楚。   有他在的地方,就是豪门公子哥的聚集地。   叫靳南去停车后,他急需一点刺激将心底的火苗压下去。   也不等人,自顾在一群门侍的接待下,朝着被他包下的六层走。   才一推开门,包厢里不算很亮,宝蓝色的灯光下,处处透着奢华。   果不其然,他的那些兄弟哥们也都到齐了。   十来个年轻英俊的人。   那都是些靠着祖上留下来的财富,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   用顾辰风父亲的话说,就是他的一群狐朋狗友。   突然被一人勾着肩膀,顾辰风险些没站稳,本来火气就大的他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你丫干嘛呢!”   有人笑道:“我说疯子,你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跟我们一起出来玩了,而且我怎么还听说你到你妈的影视公司见习去了?”   顾辰风也不回话,扯了扯衬衣的领子,将其中一人刚要送入口中的酒抢了过来。   酒入口中之后,那种麻痹的感觉才将差点爆发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顺手将酒杯一丢,跨了一步,坐在沙发上,没好气的说。   “鬼特么见习,老子是正式接手创世影视,和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不一样!”   “哈哈哈……”   最先笑的人就是刚刚在楼口和顾辰风勾肩的人。   他走过来,脸上的笑意一点没减,指着顾辰风对其他几个人笑着说:   “瞧瞧,还是我们顾大少有出息,接管公司了,来,让我们为顾总敬一杯!”   顾辰风一把拍开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慵懒的靠在沙发上。   却有人泼了冷水,“得了吧,我看顾大少也只是图个新鲜,你等着瞧,不到两天,他准会在这会所里醉生梦死的!”   可是他的话刚说完,就有人发现今天的顾辰风和往日不太一样,冲他使了个眼色。   “不是,我说你这次去创世影视不会是认真的吧?”   顾辰风睨了那人一眼,带着火气说:   “少在这说爷的风凉话,爷今天心情不好,别怪我等一下动手!”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是真生气了?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了我们顾大少了?”   顾辰风重重的叹了一声气,一想到那个放他鸽子的女人,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苗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这时有人坐在顾辰风身边,带着一脸的不怀好意。   “别气了,听说今天会所里来了一批,所以才把你叫出来!”   转头看了那人一眼,斜长的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菲薄的唇慢慢上扬。   不一会儿,一群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被人领了进来。   人数不多不少,刚好和在坐的一一配对。   新鲜葡萄是他们这群公子哥之间的暗语,指的都是些干净姑娘。   刚刚说话那人上前拉过一个清纯可人的姑娘将她推到顾辰风面前。   “怎么样,K大校花,很清纯吧!”   说着,他就对那姑娘吩咐道:“好好伺候我们顾大少,以后可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姑娘羞红了一张脸,喏喏道:“是。”   顾辰风就坐在那,也不动,满脑子想的就是那个不合群的女人,一定就坐在角落发呆吧?   忽然,一只酒杯递到他的嘴边。   顾辰风的视线顺着望了过去,那姑娘咬着唇角,一脸娇羞的看着他。   “顾……顾大少,我来陪你喝酒啊。”   嗯,声音软糯,性子看上去也挺温顺。   只是……这话说的极其别扭,应该是现学现卖。   看着面前不自然的人,另一道身影却在脑海里愈发清晰。   顾辰风垂眸看了一眼起起伏伏的酒,将酒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   居中的一间包厢里,有人在唱着深情缱绻的情歌,悠扬的曲调,悲伤的歌词。   唐晚坐在角落里,也没有参与到那些人的游戏当中。   只是静静的听着歌。   她不太懂的欣赏那人唱的好不好,她只知道那人唱的很用心。   忽然,面前一道阴影覆了下来。   “唐晚,我……能和你喝一杯吗?”   旁边有人看过来,也有人拍拍一起玩游戏的人,所有人的注意力有意无意的落在这边。   唐晚缓缓的抬头看上去。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在剧组里见过几次。   好像是调灯光的。   只是从没说过话,唐晚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他刚刚说喝酒?   她的视线旋即落在那人拿着的酒杯,在灯光下,泛着醉人的色泽。   第一次喝酒,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被那人禁止了之后,她就再也没碰过。   她已经逃离了这么多年。   早已经与他无关了。   喝吧。   “好。”   不过她没有接过那人的酒杯,而是自己开了一瓶,倒在一只干净的杯子里。   那人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不过很快就被喜悦所代替。   他原就是抱着侥幸的心里来问问,在过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因为那人是唐晚。   在剧组里,她不怎么与人交流,久而久之,让所有人都觉得她遥不可及。   可是她又是那样一个美好的人,让人总想靠近。   唐晚举了一下酒杯,对那人点了点头。   酒入口的那一瞬间,她微微蹙起眉头。   果然……   还是和当年的一样难喝。   可是那种刺激的感觉,还有那种……   让痛苦和所有问题都退让的感觉。   真是妙不可言。   一瞬间,她就被这种感觉迷倒了。   ……   顾辰风睨了一眼醉得软绵绵,靠在沙发上楚楚可怜的校花,嗤冷的笑了一下。   他才刚起身,那些醉倒在温柔乡中的公子哥有人问了一句:   “疯子,你去哪?”   顾辰风头也不回的说:“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那人又指了指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儿。   “这个不带走?”   顾辰风扭开门把的同时丢了一句话给他:“爷没心情!”   靳南跟在后面,只有他知道自家少爷在气什么。   那个唐晚,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他才在心里刚骂完,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他一个没刹住脚撞了上去。   “少……少爷,您干嘛呢?”   这次那人没有回头责骂,而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包厢外的长沙发上的一个背影。   那背影……   很眼熟。   醉酒佳人桃红面。   这是顾辰风在看到那人时脑海里突然跳出来的诗句。   反应过来之后,他又忍不住为自己的文绉绉起了鸡皮疙瘩。   靳南也看到那人了,瞄了身侧的男人一眼,连带说话都是小心翼翼。   “少爷,你看这个唐晚,喝成这样,太不像话了对吧?”   那人瞪了他一眼,“她喝成什么样子跟小爷我有什么关系!走,看到这个女人就来火!”   可是才走出几步,顾辰风又停了下来,对靳南说:   “你去把车开出来,我在大门等你。”   说着他就转身朝着沙发过去。   “你走开,我不回去。”   顾辰风的手才刚抓着唐晚的胳膊就被她甩开了,脸颊醺红的她,撅着嘴,倒是少有的媚态。   这个样子……   顾辰风挑了挑眉,没想到她喝醉后是这个样子的,倒是挺让人意外。   “走了,回家。小爷我好歹也是你老板,我可是做不到对自己的员工不闻不问,起来!”   “嗯……”   唐晚摇着头,却是乖乖的将手伸了出去。   顾辰风再三确认,直到肯定她是唐晚没错,才牵起她的手。   不过她的手怎么这么粗糙……   看她的样子,并不像一个吃过苦的人。   他扶着唐晚往电梯走,好在那人儿虽然喝醉了,酒品倒是不错,不吵不闹。   而且还挺乖……   想到自己常常被唐晚气到发狂,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顾辰风看着靠在他肩膀,闭着眼睛的人儿,嘴角上扬的同时,问道:   “唐晚,你的老板是谁?”   那人微微掀起眼帘,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顾辰风。”   还没醉糊涂。   “那他长得怎么样?”   那人儿撇撇嘴,声音轻飘飘的说:   “还行。”   顾辰风瞪了她一眼,可自己的身子才刚动一下,那人险些滑倒。   他忍着揍人的冲动,站着一动不动。   忽然想起白天靳南说的唐晚喜欢女人的假设。   后来他想了很久,唐晚之所以不为他所动,比较有可能性的原因就是她或许有喜欢的人了。   他似是随意的问了一句:“你有喜欢的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电梯到一楼,那人儿也没开口。   直到……   跨出电梯的那一刻,靠在肩上的人才轻声说了一个“有”。   顾辰风愣了,他扶着她,主动忽略心里的异样。   “他……是谁?”   可是那人只是摇头。   靳南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想帮顾辰风一把,却被对方的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将唐晚扶好之后,顾辰风的后脚刚上车,那人却动了动身子。   顾辰风忘记了脚下的动作,怔愣的看着那人。   那双闭着的眼睛剧烈的抖动了几下,流下两行清泪。   “哥……” 第40章 谜一样的女人   眼前的一幕让原本要上车的人动作一顿。   背后是路灯和黑夜,而那双斜长迷人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震惊……   唐晚那纤细的身子歪倒在车子的角落里,像是无意识的抱着自己的身子。   缩成了一团。   那动作……是自我保护。   泛白的骨节还有那颤抖的唇瓣,每一点都与她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孤冷与脆弱。   这极大的反差不管是视觉上的冲击还是情感的煽动,都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想要保护。   她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传来,很多都是模糊不清,但只有两个字顾辰风没有错过。   哥哥……   原来,她还有一个哥哥。   唐晚空白的过去他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想过她还有家人。   因为看到她孤冷的性子,他一度认为那是遭遇变故或者长期孤身一人才养成的。   没想到,她不是。   “少爷,我们……”   靳南系好安全带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顾辰风保持着上车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疑惑的转动身子,一眼就看到异常的唐晚,不由愣了一下。   刚想开口问,顾辰风转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顾辰风立即上了车,关上车门,对靳南摆摆手,小声说:“开车……慢点开。”   他又看着唐晚的样子,想了想觉得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看到,所以将驾驶座与后排之间隔开了。   车里开着空调。   可是呓语不断的唐晚额头仍是在冒汗。   “疼啊……”   从那紧咬的唇齿溢出来的字眼不知道带着多少的情绪。   疼?   一向对女人的麻烦不屑一顾的人慌了。   顾辰风心里急,不安的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可是唐晚依旧是不清醒的样子,他是男人也不敢擅自给她做检查。   这万一真是哪里痛了,可就麻烦了。   顾辰风看着那人的脸颊还是醺红的,可是那缩成一团的身子……   “去最近的医院!”   ……   顾辰风抱着人进急诊,出来的是个男医生。   那人一看被抱在怀里的人,有条不紊地一边拿出手电筒,一边询问:   “病人什么情况,说主要症状!”   眼看那医生的手就要触碰到唐晚的眼睛,顾辰风闪躲开,抬了抬下巴,说:   “来个女医生!”   男医生扑了个空,神情严肃的看着比他高的男人,大声说:   “你这是干嘛!这会耽误病情你知道吗!”   顾辰风冷睨着他,仍是不肯松口。   “叫一个女医生过来你没听见吗!”   男医生站在原地没有要去叫人的意思。   在医院这么多年,什么奇葩都见过,就没遇到今儿这样的情况。   治病救人,这么紧急的时刻,谁在乎医生男女!   男医生拿着手电筒指着顾辰风态度坚决:   “我告诉你,你现在不把病人放下,耽误病情也别说是我们医院的责任!”   两人僵持不下。   靳南上前对男医生耳语了几句,那人脸色一变,立马跑进去叫人。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   女医生才拉开帘子,摘下口罩,对疾走过来的男人说:   “已经给病人做了个检查,并没有什么问题,根据我的判断,病人说疼应该只是……酒话。”   酒话?   面对女医生冷冰冰的脸还有没什么温度的话,顾辰风忍着冲动,问她:   “你要不要再检查一遍,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她的表情明明很痛苦,怎么可能说的是酒话?”   顾辰风越想越觉得这些人不靠谱。   这群人莫不是庸医吧?   女医生托了一下镜框,依旧冷冰冰的说:   “这位先生,请不要怀疑我的医术好吗?这位小姐虽然有些贫血,但是并不会产生什么痛感。   至于身体其他地方也没什么问题,就算送到其他医院,也会是这样的结果。”   顾辰风依然不相信,总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是在糊弄他。   “那她说疼的时候为什么表情会那么痛苦?还有那些冷汗,酒话还不至于这样吧?”   一想到唐晚在车上的异常,顾辰风的眼神就冷了下来。   “这……你只能等那位小姐醒来亲自问问,是不是曾经受到过强烈的刺激或是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事情?   从她的种种反应看来,应该是某些事件之后留下的心理阴影。”   心理阴影……   顾辰风垂下来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而后朝着躺着的人看过去。   愈发幽深的眸子像是披上一层薄雾。   唐晚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他不放心,走了过去,见那人原本醺红的脸颊已经趋近常色,而且也不再呓语,身子也不颤抖了。   看上去倒真是没什么问题。   好在并不是真的哪里痛。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却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了一句:   “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她有贫血?”   女医生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指了指桌上的单子。   “化验单,你可以自己看看。”   顾辰风看着单子上那些低于正常指标的数值,眉头愈发紧锁。   “她为什么会贫血?”   女医生站在门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候靳南也发现了医生的尴尬,拉了拉顾辰风的袖子,小声提醒道:   “少爷您问的有些离谱了,医生又不是神,怎么会知道唐晚贫血的原因?”   顾辰风看了他们一眼,将单子折了起来放进口袋里,弯下身子将唐晚抱了起来。   这女人,真轻。   那人在他的怀里无意识的动了动,而后又是安安静静。   可是只有那一个动作而已,却让顾辰风觉得心口像是被一片羽毛扫过一样。   有点痒。   ……   漆黑的夜里,城市边缘破旧的小区下停了一辆商务轿车。   顾辰风看着外面忽明忽暗的路灯,隐在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幽深沉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今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尤其不能让唐晚知道,今后见到她也别说漏嘴了。”   坐在前面的靳南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少爷。”   又是一阵沉默,顾辰风也没叫他开车离开,只是一直保持沉默。   夜越来越深。   靳南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转过身子看着沉思的顾辰风,斟酌了片刻,说:   “少爷,您在金海湾包厢的时候老爷又打来电话了,说明天让您回家吃饭,还有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顾辰风明白。   无非就是名媛千金。   然而,他却难得没有发脾气,整了整衬衣的袖子,点头说:   “嗯,正好我有件事情想找他帮忙。”   ……   唐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痛……   才转了一下身子,就感觉到头痛欲裂。   她一手按在额头上才缓缓坐起来。   靠在床头看着四周熟悉的一切,她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包厢里那一杯杯如穿肠毒药的酒。   明明是苦涩的,明明都将那些她想要遗忘的过去挖了出来,她都没有停下。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跟着迷了似的一杯接着一杯。   可是之后她就断片了……   唐晚叹了声气,双手插进头发里,轻重不一的揉搓了几下。   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看到手机里有人留下一条信息。   “如果不是小爷我送你回来,就你醉成那样,指不定被人卖到哪儿去!   我已经不计较你放我鸽子的事情,你好好想想吧,这次要怎么谢我!”   即使只是文字,也能感受到那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怎样的神情。   该是一脸的傲娇。   不用看那备注的三个刺眼的字也猜的出来是谁。   顾大少。   原来,是他送自己回来的。   阳光从外面透进来,淘气的落在那纤长的睫毛上。   唐晚看了一眼屏幕上备注的那三个字后又抬眼看着窗外。   眼神飘向了远方。   ……   上一部电影拍摄结束,休息了两天后新的电影正式开工了。   唐晚下了公交车后直奔公司。   今天要拍新电影的定妆照,所以化妆师们一早就要到达现场。   走到大厅的时候,原本还算安静的大厅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抬眼就看到那些人都朝着她身后跑,有人翘首以盼的样子,更有人拿着手机在拍照。   她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可是能引起这么大轰动的事情,还是令她不由自主的转了身。   原本堵在门口的那些人纷纷朝让出了一条路。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从门外涌进来的穿着黑色西装的一群男人。   一看都是训练有素的保镖。   然而,其他人或许没注意到,可是唐晚的注意力却都在那些人的袖口上。   每个人的左边袖口都有一个暗金色的标志。   那个标志,她曾接触过十年。   早就忘不了了。   然而就在唐晚愣神的时候身边有人拍了拍她,她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挡道了,于是后退了几步。   门外的呐喊声愈发的清晰,她这才注意到门外有好多人,手里举着牌子,应该都是粉丝。   但都被那些西装革履的保镖挡在外围。   视线移开的一瞬间,唐晚看见了那个从车上下来的女人。   传闻中,叶城唐家的女人。   颜如欢。 第41章 毁了如欢   人都说娱乐圈是个坑,不掉进去淬炼一次就不知道那里面的深浅,偏就有人往里闯。   真正历经淬炼依旧坚持下来,发光发亮的人并不多。   然而在这个圈子里就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不炒作,零绯闻,从不出席任何活动。   却在圈子里游刃有余。   仅仅只是出道三年,便红遍大江南北。   纯净,美好,是颜如欢出道以来从来没有改变过的标签。   关于她成功的门道,社会上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圈子里碍于唐家的势力,不敢与其抢资源。   都说唐家分支众多,那么多个城市总有一些人。   又有传闻她是唐先生的女人,光这一层身份就足够压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也有人说这一切归功于颜如欢无可挑剔的演技。   靠山也罢,演技也好。   无论从哪一方面讲,颜如欢在圈子里的地位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不过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成绩就算是膨胀了也会让人觉得只是年纪尚轻驾驭不了罢了。   然而,她却始终保持着当年的纯真和谦和,对待每一个人都是彬彬有礼。   这样一个天仙一样美好的人。   就在唐晚面前。   只是那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唐晚觉得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似曾相识。   那种心尖被牵扯的感觉虽然短暂,却是她从未有过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视线急忙追随着人影而去,却被不断涌上来的人群退挤到后头。   到后来,她什么也看不见。   而那种异样的感觉,稍纵即逝,仿佛从没存在过一样。   人群被疏散开,那个走在前头意气风发的男人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大厅。   “颜小姐,欢迎到创世影视。”   顾辰风很绅士,连语调也和平时不一样。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比往日温和了许多,如今他是商人,不再是花天酒地的公子哥,眼神里的真真假假,叫人猜不透。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创世今年最重视的一部电影,看得出来,顾辰风也是想要借此机会坐稳创世影视的头把交椅。   “顾总,很荣幸能和您合作。”   颜如欢温温软软的声音像是三月的柳絮拂过湖面的感觉,听着叫人心旷神怡。   她礼貌的握了顾辰风的手,即刻就放开了。   顾辰风点点头。   对于这样的姑娘,他是喜欢的,然而也只是停留在欣赏的层面上。   只要这部电影顺利拍摄,票房大卖,家里的那两个老头可就再也不会强行将那些名媛千金塞给他。   一想到那些做作的女人,他就倒胃口。   所以面前这位号称票房不倒翁的姑娘可是他手里最好的王牌了!   当然,能让手底下那些人心服口服,也省得日后麻烦。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话之后,顾辰风吩咐靳南将人领到摄影棚。   原本拥挤在大厅的人也都四散开了,顾辰风一眼就看到那个站在原地神游的人。   想到那天夜里异常的唐晚,不知怎么了,就是想要靠近她。   到底是想要解开她身上的谜团还是其他还没察觉出来的情愫,顾辰风不想去深究。   “怎么,这都两天过去了,酒还没醒呢?”   一如既往的语调将唐晚的思绪拉了回来。   唐晚回过神来抬眼看着男人,想起了那天手机留下来的信息。   “谢谢。”   “太小声了吧,我听不见啊!”   顾辰风眯着眼睛在笑,看着前几天还将他拒之千里的人,有一瞬间,他像是找到了成就感。   至少没那么厌恶他,这是好兆头,应该庆祝。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大概就是顾辰风这样的人。   唐晚也不理他,转头就走。   可是顾辰风哪里肯就这么放过她。   “等等。”   唐晚回身看他,他走了两步站在她面前,大厅人来人往,有人在小声议论。   他蹙着眉回身瞪了一眼,那些复杂的眼神都收了回去,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顾大少还有什么吩咐吗?”   被叫的人反而耐不住性子,顾辰风低头看着眼前的人。   想起医生说的话,想起她在车上哭得那么绝望……   心理障碍……   回去之后他想了很久也想不通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难道和她的哥哥有关吗?   否则,为什么那晚,她一边喊着人一边哭泣……   面前的人在等着他说话,他轻咳了两声。   “以后别再喝酒了。”   酒量差都是其次,那酒醉后反差极大的媚态,他认为,不是一般人可以把持得住。   可是唐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那东西,她恐怕不会再碰了。   她花了两天时间才将被逼出来的情绪藏了回去。   酒对于她来说不过是饮鸩止渴,自取灭亡这条路上,注定与她无缘。   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身后有人在用推车拉货物,那人显然太着急了,货物崩断绳子之后不受控制的滚落……   唐晚眼明手快抓着对面人的手,一个转身躲过了被货物砸中的悲剧。   顾辰风怔愣了很久,直到推货物的人战战兢兢的开口:   “顾总,真对不住,让您受惊了,是我的失误,真对不住,您没事吧?”   顾辰风才反应过来,手腕上好像还有那人刚刚抓过的感觉,他心猿意马,摆了摆手叫那人快走。   “唐晚,你是不是练过?”   刚刚那一手的速度和力道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从那天他去接她上班的时候他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他的跑车,她只是单手撑在车头上就能轻易的翻过去。   这种种迹象都可以表明,唐晚该是练过的。   唐晚的视线还落在地上,抬眼之际早已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淡然的说:   “会一点,防身用的。”   这答案有点出乎顾辰风的意料,他问出问题后本来就不指望唐晚能回答他。   看来她对自己还是有所改观。   不等他开口,唐晚说了一句还要去工作就离开了。   直到那人走远,顾辰风还在看着自己的手腕。   仿佛余温还在,一路蔓延都烧到了心口,他也不管,任由那火苗越窜越高。   ……   唐晚朝着摄影棚走,却被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拦了下来。   “你是干什么的!”   一人带着质疑的语气问她。   她垂眸一眼就看见那两人袖口上的标志,眸光暗了暗。   原来是颜如欢的保镖。   她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一幕类似的场景,   只是那时候被保护的人,是她。   那是她的生日,还是念小学的年纪,邀请了很多同学到唐庄参加生日宴会。   那时候唐庄的局势不是很好。   就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每一位进唐庄的小孩都要被盘问,那些虽都是富家子弟,可也没见过那样的阵仗。   最后有人哭了,所有被邀请的人都跑了,生日宴她只能面对几个大男人。   她赌气,连蛋糕都不吃,反锁在房间里生闷气。   最后还是那人哄着,抱着她切蛋糕,奶油涂在那人鼻尖才将她逗笑。   那样一个身份的人,却只对着她笑……   “如果是工作人员,请你出示证件。”   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唐晚看着他们不耐烦的样子点了点头。   然后从包里拿出工作证,淡淡的说:“化妆师助理。”   那两人检查了之后才放她进去。   颜如欢是主演,又是特殊身份,所以公司给她单独安排了休息室。   化妆换装都与其他人分开。   分配给唐晚的是剧中女二,也就是剧组内定的演员。   关于她的传言,唐晚也是听到过一些,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对这个圈子不算了解,但其中复杂的关系看不透的地方有很多,稍有不注意就可能丢了饭碗。   不过只要谨慎些就不会得罪人。   好在那人也只是性子冷傲了些,倒也配合。   就在她给演员化好妆正打算去洗手的时候,途经颜如欢休息室听见了里面的谩骂声。   “我看你们创世影视根本就没有诚心和我们合作是吧?”   唐晚愣了一下,听声音,像是颜如欢经纪人的。   紧接着就传来罗云有些急切的声音。   “不不不,您不要误会,这是我的失误,是我个人的失误,与公司无关。”   “呵……你一个化妆师,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我看分明就是你们的手段,想要毁了我们如欢!”   “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啪——”   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传了出来。   唐晚就算没看到也明白那代表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多想,径直扭开门把推门而入。   里面的人都看了出来。   果然……   罗云扶着自己的半张脸,脸色很差。   而颜如欢的经纪人看见有人来,也不给罗云面子,巴掌又想落下。   “住手!”   可是那人哪里肯听她的话,趾高气昂了一张脸。   唐晚冲了过去,一把握住那人扬起的手,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我叫你住手你没听见吗?”   而那人挣了半天也没办法将手挣开,看着对面纤细身材的唐晚,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那么大手劲儿。   她瞪着唐晚,恼怒骂道:   “放开,你是谁啊!” 第42章 我不嫌你老   休息室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唐晚看着那个人,实在想不明白,如今的唐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但细看这些人袖口上的标志,比之叶城的唐家颜色要浅一些。   应该是某一分支的人。   她不想理会颜如欢的经纪人,直接甩开她的手,转身扶着罗云。   看着那张被打红的脸,唐晚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罗云眼角含泪,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这时候导演闻声而来,见到这一幕也是懵了。   他疾步走过来,看着在场的四个人,最后问那经纪人:“怎么了?”   那人冷哼一声,双手抱臂,脸上的神情冷漠而倨傲。   “问问你们的化妆师都是怎么回事?我们如欢的皮肤容易对其他化妆品过敏,都是用指定的牌子。   你们剧组居然随便拿一个就想糊弄过去,要知道,我们如欢这张脸可是宝贵的很,   要是出了差错,你们担待得起吗?”   唐晚也是愣了一下。   导演扭头皱着眉头看了罗云一眼,然后对经纪人解释道:   “别生气,有话好好说。罗云她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她在剧组里待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出现过差错,这肯定只是误会。”   经纪人冷笑道:“既然都是剧组的老人,还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显然就是和我们如欢过不去!   今天你们不把这件事情给我处理好了,这个戏我们不拍了!”   导演站在中间,一时犯难。   经纪人还在骂骂咧咧,而颜如欢就坐在椅子上,脸色也不是很好。   她伸手拉了拉经纪人的衣角,摇着头,说:“算了吧,兴许她不是故意的,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如欢,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   颜如欢的眸光轻轻颤了颤。   她虽是炙手可热的一线明星,但是除了演戏之外的许多事情都是经纪人一手操办。   再加上她一向没什么主见,又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最终还是咬着唇乖巧的点了点头。   最后这件事情惊动了公司上层。   顾辰风亲自出面。   休息室外,唐晚去取了冰袋给罗云。   罗云靠在墙上一边敷着脸,一边苦笑道:   “这还真是入行以来犯过最大的错了。”   唐晚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只是太累了。”   关于罗云家里的事情,她听过不少。   剧组里从不缺八卦,而那些人的话题从明星到身边的人,层出不穷。   都在说罗云嫁给了一个凤凰男,而如今那忘恩负义的男人不仅出了轨,还用卑劣的手段逼罗云净身出户。   她见过罗云在卫生间冲着电话怒骂,也听过罗云在楼梯间哭泣。   她也知道罗云是个要强的女人,很多事情她也只能当作不知道。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很难跨过心里那道坎,很多人和事,她都选择旁观。   罗云望着唐晚,吸了吸鼻子,眼眶渐渐泛红。   想起刚刚唐晚冲到休息室给她解围的样子,她的心里就有一股暖流划过。   她知道,唐晚的性子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冷漠。   也是个有血有肉,有血性的女人。   她移了移冰袋,叹了声气不以为然的说:   “这都是圈子里的刀光剑影,你要记住,这个圈子永远都不缺牺牲品。”   一开始,唐晚还不是很理解,直到顾辰风从休息间出来。   他开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唐晚和罗云站在斜对面,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   他和唐晚对视一眼之后,就转头对罗云说:“这件事情下不为例,你进去道个歉吧。”   罗云进去之后,顾辰风也倚靠在墙壁上,看着身边平平静静的那个人。   过了一会儿,他折着衬衣的袖子,一边说:   “不过是个下马威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罗云只是倒霉,撞枪口了。再加上这是化妆师的功课,她没做好,的确有错。”   唐晚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罗云说的圈子里的牺牲品,原来是这一层含义。   她知道对方的确有本事违约不演这部戏,但是那对颜如欢的演艺生涯会有很大的影响。   不过站在这样位置的颜如欢也需要用这样的方法,的确让人意外。   这个圈子,还真是杀人不见血。   饶是她看过很多,还是修为不够。   她靠在墙上也不说话,就看着不远处正在搭棚的工作人员。   那些行行走走的人,像极了小时候她常提在手里的走马灯。   走马灯里,装满了回忆。   那一年,她不过才是二十,上大学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唐庄,或许是那人将她保护的太好了。   什么事也不懂,什么人情也看不通透。   她就一头扎进这个混沌的社会,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什么都是从零开始。   这些年没少磕磕碰碰,但她也感谢这五年,让她一次次的蜕变。   可明白是一回事,眼睁睁的看着又是另一回事。   顾辰风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身子,半眯着一双醉人的眼睛。   “如果今天犯错的是你,我绝不会让你去道歉。”   唐晚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想起自己活了二十五年,什么时候被比自己年龄小的人调戏过。   想也没想的推开他,挪移到旁边,漠然道:“别靠我太近。”   顾辰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站直身子。   “我偏要呢?唐晚……我真是觉得你越来越有趣了,听导演说,你刚刚的气势连他都怕了,看来,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之前,他总想着用各种方式逼得她向自己道歉,就连美男计都用上了。   失败了几次之后他又想通了,像唐晚这样硬的脾气,和她杠上,他只有吃苦头的份儿了。   唐晚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对待感情的事情她也不再迷糊,听得出来顾辰风的话外音。   “我对小屁孩没兴趣。”   顾辰风又挪了一步过来,戏谑道:“我是不是小屁孩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再说小爷我不嫌你老。”   “可是我嫌你小。”   唐晚语气幽幽的说了一句,然后视线慢慢的往下移,不过只停留在那人的腰际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怀疑他的那方面,顾辰风气得直跺脚。   这时候,休息室的门打开了。   唐晚一把将身前碍眼的人推开,走了过去。   罗云从里面出来,神色如常。   看来,一个道歉真的管用了。   也是了,本来就是下马威的事情,又何必假戏真做呢?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很快一切都步入正轨。   所有人都在忙着新戏的准备工作,不管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都格外的兴奋。   摄影棚里的灯亮起来的一瞬间,唐晚心尖猛然一缩,她双腿发软,后退一步。   眼前虚虚晃晃,耳边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唐晚你今天走不出这手术室了!   ——这是唐先生的命令!   ——手术开始。   旁边有人发现了她的异常,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唐晚呼吸了几个来回才缓过神来,对那人摇摇头。   可是手心里却是冷汗。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受不了突然强烈的光线。   一瞬间仿佛手脚都被锁上,十几双手将她死死的按在那一方决定人生死的手术台上。   那令人绝望的恐惧……   她撑在后面的桌子上,看着忙碌的每一个人,才松开紧握的拳头。   心神镇定下来后,她决定去倒一杯水喝。   这时,摄影棚旁边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唐晚最先看到那个按压着手,满脸痛苦的罗云。   以及从她掌心不断滴落的鲜血。   那晕开的血红,翻起了她最深的记忆。   她推开所有人冲了过去,才看到罗云身侧的一把剪刀。   唐晚蹲下身子按住她的手腕,伤口很深,应该是剪刀划伤的。   剧组里的医生很快就赶来了,给罗云做了处理,从头到尾缝了五针。   而唐晚至始至终都守在她身边,听着她叫痛,看着她流泪,也让出一条胳膊给她抓。   那细白的皮肤上大大小小的抓痕。   麻醉的药效过后,痛得罗云死去活来,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自责道:   “我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剪个东西都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唐晚给她递了一杯水,将消炎药也递给她。   看着罗云吃下药之后,她才在躺椅边坐下。   “导演说,你最近太累了,让你好好休息。”   罗云看着自己包扎成一团的手,整张脸都垮了,“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伤的是她惯用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完全做不好化妆的工作。   可是过了一会儿,剧组那边的人来告知,说是公司高级的化妆师都被派去其他剧组了。   而颜如欢的经纪人指定要高级化妆师,这样才能保证颜如欢在荧幕上闪亮动人。   可是现成的化妆师受伤了,其他的化妆师也都不在,眼下正是各大影视公司的用人之际,到哪都借不到人。   临时招聘又怕对方一时之间难以磨合。   罗云最终将目光锁定子唐晚身上,她想了又想眼神愈发的期待。   “唐晚,要不你去给颜如欢化妆吧?” 第43章 是不是见过   罗云满脸期待的看着唐晚,而那句话在她期盼的目光下也变得至关重要。   然而在事实面前再重要的决定都只是一句空话而已。   唐晚也是愣了一下,后来还是摇摇头。   “罗姐,你知道我工作的年限不够。”   她的话说的很平静,直接将最严酷的问题抛了出来。   能尝试更高要求的工作,她心里是愿意的,不管是提升自己的能力也好,还是薪资方面的问题,对她来说都诱惑的因素。   而罗云摇着头,鼓励她说:   “你虽然工作年限不够,但以你的能力已经达得到高级化妆师的水平。   在我们这个行业里年限并不是限制一个人发展的死规定,之前我就认识一位天赋异禀的化妆师,只入行一年就升为高级化妆师。”   这个传说唐晚自然也听其他人谈起过,但是那毕竟是传说。   “可是剧组是不会答应的。”   那些可都是求稳的人,哪里肯冒这个险。   或者说,大部分都不愿意冒险。   罗云早就从躺椅上坐起来,慢慢的站在唐晚面前,胜券在握的样子。   “你放心吧,我出面给你做担保,他们一定会答应的,而且你跟在我身边学了那么久,   关于这部戏所需要的妆容的讨论你也参与其中,所以,这个工作非你莫属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罗云去找剧组里的负责人。   唐晚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坐下来随意翻动桌上的时尚杂志。   不知多了多久,罗云才从外面回来。   她一句话也没说,进来就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从进来到喝茶的这段时间都没有好过。   事情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这还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罗云看了一眼淡定平静的唐晚,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最后索性站了起来,单手叉腰来回踱步。   休息室里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却分毫影响不了那个在看杂志的人。   罗云皱了一下眉头,突然一把将唐晚手里的杂志抢了过去,丢在一旁。   “本来剧组已经通过了,就是颜如欢的经纪人死活不答应。   说是你今早的举动吓到她,她认为你对颜如欢来说是危险的存在,除非你……”   唐晚空了的手随意的交叉在一起,连头都不抬,微微扬起尾音:“要我去道歉?”   还真是……   一个得寸进尺的人。   罗云点了点头,看着唐晚嘴角边的冷意,她就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基本上定下来了。   可是,她不希望唐晚错过这次崭露头角的机会。   她想了想然后再次坐在唐晚面前,斟酌了片刻,劝道:   “唐晚,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可能还没有做过取舍,在很多时候甚至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面子这种东西都没有什么用处。   我在这一行做了这么多年,什么委屈没有经历过,但只要适当低低头就能换来更好的机会,   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我觉得你可以争取一下,只是道个歉而已,虽然我知道你并没有错。”   唐晚看着面前这个她刚刚帮过的人,暂时保持了沉默。   她知道罗云的性格就是这样,可是她不同,从小到大她都没学过委曲求全。   但唯独在很多年的一件事上,她苦苦哀求过,后来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徒劳。   虽然高级化妆师对她的诱惑力实在大,可是她做不到向一个嚣张的人道歉。   况且,就像罗云说的那样,她没错。   唐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罗云的好意,“罗姐,我不会向她道歉的。”   罗云刚想开口再劝劝她,那人却已经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临近收工下班的时候,剧组里的负责人单独找了唐晚。   摄影棚的角落里,负责人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帽子,打量了唐晚几眼。   他记得这个人平常不爱说话,几乎都是独来独往。   只是这样貌还真是无可挑剔。   也是了,那人特别关照过的人,哪里能不优秀呢?   单凭这张脸就够他亲自出面了。   唐晚站了很久,对方都没有说话,她因为不想错过末班车,才耐不住的问道:   “您找我什么事吗?”   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好长时间都不说话,干笑了两声。   “那个……唐晚啊,事情是这样的,你看罗云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现在剧组里很缺高级化妆师,你也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很多都是空有虚名罢了,我听罗云说,你的化妆技术不错。”   唐晚不知道对方到底想问什么,“您有话直说吧。”   关于唐晚性格冷他早有耳闻,不过听她现在的语气倒是还能接受,直接对她说:   “是这样的,因为你是罗云推荐的,所以我们打算先让你试试,不过就算你没做好也是没关系的,   毕竟你工作的年限不够,即使无法胜任也是情有可原的。”   唐晚轻轻抿了一下唇,原来是这件事情。   可是罗云明明说……   “颜如欢的经纪人会允许我靠近她吗?”   那人点了点头,笑意满满的说:   “这倒是好说,她也答应让你先试试,如果你可以让她们满意的话,以后这部戏里颜如欢的妆容都让你化。”   那人似乎觉得说服力不够,又提醒道:   “你现在还算是新人,能有这样的机会应该好好把握,而且你要是成功了,就能比平常人提早好几年成为高级化妆师。”   唐晚的心动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就意识到对方像是话里有话。   而且能力比她出众的化妆师不是没有,她之所以能受到关注也是因为罗云的缘故。   可就算是罗云这样的是公司的老人,也无法请得动这样身份的人来亲自和她说。   而且,似乎很想让她去尝试。   她看着那人,问道:“请问,是谁让你来劝我的?”   那人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左右看了看,最后才压低声音说:   “是顾总。”   唐晚微愣,原来是顾辰风。   ……   顶层办公室。   落地窗外的洛城灯火辉煌,而那个坐在办公室里的那个男人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一直盯着外面。   像是要将面前的灯火尽收眼底,最好一次熄灭。   靳南站在一侧,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少爷了,忍不住问他:   “少爷,一个唐晚而已,您也没必要答应对方那种要求吧?”   顾辰风冷哼一声,睨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爷这叫爱惜良才,我知道唐晚不会让我丢脸的,我相信她。   至于对方的要求,爷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可是少爷,那……”   顾辰风冲他摆了摆手,“好了,你不用多说了,明天将唐晚试用后的结果告诉我就行。”   “少爷,您是不是爱上那个女人了?”   “靳南你活腻了是吧?你有后对她放尊重一点,少用那个女人称呼她!”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差点震聋靳南的耳朵,他反应了好几秒后,才回过神来。   “不是……少爷您之前不是恨死了那个女……恨死了唐晚吗?”   顾辰风将手边的文件夹砸了过去,怒骂道:“你还想叫那个女人呢?爷现在对她改观了行吗?”   靳南揉着被砸中的胳膊,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可是少爷,老爷是不会答应你和唐晚在一起的,毕竟她身世不详,顾家怎么可能会容忍这样身份的人?”   那人却突然不说话了,半眯着的眼睛顺着玻璃窗像是接触到外面漆黑的夜,一双眼睛染了墨一般,深邃悠远。   “这个不用你提醒,爷只是看她可怜而已。”   这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顾辰风瞥了一眼,而后对靳南说:“接电话。”   靳南也是反应慢了半拍,才将电话接起来。   “顾总,您吩咐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唐晚已经答应去试一试。”   靳南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身边的男人。   那人对着外面的眼睛慢慢睁大,微微扬起的嘴角透着几分得意。   ……   第二天刚到摄影棚外面,唐晚就被人请到颜如欢的休息室。   而颜如欢的经纪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唐晚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就传出一道温温软软的声音:“请进。”   休息室里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芳香,像是果香。   颜如欢从镜子里看到了唐晚,像是没有向导进来的人是她所以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神色。   她动作细致的梳着头发,放下梳子之后,露出甜甜的笑,“昨天,你真勇敢,没有人敢和我的经纪人叫板,你是第一个。”   唐晚不以为意的看了她一眼,近距离下发现她的皮肤确实很好,细致到都能看见那嫩白肌肤下的细小血管。   没想到拥有这样好皮肤的人,却也皮肤过敏。   “你叫唐晚是吗?”   那甜美的人儿微微扬起下巴看着镜子里站在她身侧拿着化妆品的人。   唐晚点了点头,只当是最普通的询问罢了。   那人最后转过身来,看着真实的人,咬了咬唇后问道:   “为什么我会觉得你这么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44章 我输得起   颜如欢的声音温温软软的,说话的时候两眼也是一瞬不瞬的望着对方。   像是一个等待答案的纯真的孩子。   唐晚识人的本事不强,但真真假假,这几年倒是能看出几分。   不论从哪一点,颜如欢都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感觉不假。   面对这样的人,唐晚的漠然也淡化了些,否定了她的问题。   “没见过。”   在此之前,她只在媒体上见过颜如欢,而这是颜如欢第一次与创世影视合作,两人还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不过,颜如欢的确给她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只是她说不上来,也就不想提。   得到答案之后,颜如欢还是觉得唐晚眼熟,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恍恍惚惚像是在一张相片上,可是她又记不真切。   还是理不清,最后她索性再问道:“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你是哪里人吗?”   这个问题严格说起来并不算冒昧,然而唐晚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她在化妆包里找夹子,翻找间随意说了两个字。   “洛城。”   她找好东西之后,对正在托腮思考的颜如欢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可以开始化妆了。   颜如欢回了她一个甜甜的笑容。   嗯,真是个甜美的姑娘。   唐晚不喜欢八卦,但也偶尔看看电视,自然也看过颜如欢出演的影视剧。   很多人物角色和她本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可她却将那些角色演活了,演绝了。   可以说,颜如欢的可塑性很高。   这是一部背景是民国,类似于上海滩的戏,人物角色都非常经典,妆容也都十分讲究。   不过对方是颜如欢的话,驾驭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压力。   给她化好妆容再换好服饰之后,唐晚才将休息室的门打开。   开门的一瞬间她微微怔愣了片刻。   比刚刚关门之前还多人,有剧组里的人,还有公司其他部门的人。   神情各异。   有人看热闹,有人不屑一顾,也有人期待。   最先跑进来的是颜如欢的经纪人,那人走到门口时狠狠的瞪了唐晚一眼,嘴角凝着嗤冷的笑意。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羞辱唐晚的架势。   不过碍于身后还有人,以及与顾辰风的赌约,她只好深吸了一口气,踩着高跟鞋不知有意无意撞了一下唐晚的肩膀。   “哎哟——”   下一秒,她却趔趄了一步险些跌倒,慌乱间也没看到那只迅速收回去的脚。   她回头瞪了一眼,唐晚不以为意的望着她,眼波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   直到……   颜如欢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大家面前。   后面的人也都看到了唐晚给颜如欢化的妆容。   三分俏皮七分知性。   将人物初期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一个勇于追求爱情的新时代女学生。   在场的人都对她的技术称赞不绝。   剧组里的负责人对唐晚竖起了拇指,点赞道:   “很不错啊,都能赶超罗云了,我看她这次受伤就别再来了,可以退休了!哈哈哈……”   罗云就站在那人身侧,憋着笑白了一眼,而后也对唐晚竖起了拇指。   她知道,唐晚只是缺少一次机会而已。   而颜如欢的经纪人,只是瞪了唐晚一眼,而后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至于结果……   颜如欢的化妆师最终确定了下来。   ……   在拍第一场戏的时候,顾辰风来了影棚。   问了剧组里的一些常规问题后,他摆摆手叫那些人忙自己的事,也叫靳南不许跟上。   那人正低头整理手边的东西,似是没发现有人靠近。   直到刚拿起来的化妆刷被人夺走后,她才抬起头,一眼就望进那双醉人的桃花眼里。   那人笑得明媚张扬,不可一世。   一支化妆刷在她眼前晃了晃,光影在细小的缝里来回穿梭,将那人眼底的笑意分成了无数的碎片。   风华绝代,大抵就是这样罢。   唐晚一把将化妆刷夺了回来,低头继续整理东西。   顾辰风扯了扯笑得有些僵硬的嘴角,将她手里的化妆包抢了过去,丢在一旁。   “高级化妆师学会不理人了?”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惹来旁边人的偷笑,只有唐晚面无表情的伸手将东西拿回来。   顾辰风也是习惯了唐晚的冷漠,倚靠在一旁,修长的腿随意搭着。   “没想到怼人的本事不错,连化妆的技术也不赖嘛。”   不过唐晚看起来真的不像化妆师,他认识的那么多化妆师,绝大部分人都喜欢变着法的给自己弄最新潮的妆容。   唯独唐晚,整天素面朝天。   不过,这人底子好,化妆了反倒失去天然的味道。   唐晚整理东西的手一顿,想起顾辰风找人说服她的事情。   慢慢的抬眼看着他,“谢谢你给我争取了这个机会。”   这人,终于开窍了!   顾辰风笑的得意,主动提出:“那你请我吃饭。”   “不想。”唐晚拒绝的干脆。   顾辰风的表情很受伤,走到唐晚面前纠缠道:   “你这女人,我帮了你,你一句谢谢就想完事了?   你以为爷那么容易请的吗?要是平时,你主动请我,我还不去呢!”   唐晚扫了他一眼,“那你就当是平时吧。”   顾辰风强忍着发火的冲动,想起《追女三十六计》里的第三条内容,死皮赖脸的说:   “此一时彼一时,这个时候怎么能当作是平时呢?   要不这样,爷是男人,也不好让你请我,反正你那点工资也请不了我什么好吃的,那就我请你吃饭吧?”   唐晚看着别扭的男人,也看到他眼底期待的目光。   就在这时候,导演喊停。   唐晚立即拿起化妆包朝颜如欢休息的地方过去。   顾辰风眼明手快的拉住她的胳膊,问她:“你给个准信啊,吃不吃?”   “再说。”   丢下两个字后,唐晚就挣开他的手。   ……   今天下午剧组转战到影视基地。   顾辰风坐在凉棚下,喝着冷饮,身边站着的不是美人,而是靳南。   “少爷,看看今天的天气,你这出来不是找罪受吗?”   靳南不敢直接说出心里话,一边拿着扇子扇风一边忍不住唉声叹气。   这天气,是个人都受不了。   顾辰风翘着二郎腿,看着对面正在给颜如欢补妆的唐晚。   那手法,那眉眼间专注的神色,真是深得他心。   他也不顾靳南在身侧,说:“你有没发现今天唐晚的发型很好看?”   靳南停止扇风,也朝对面看过去,一脸茫然的说:“她不是每天都这个发型吗?”   “不对,她昨天有些侧分,今天是中分,我觉得中分好看,不对,怎么样都好看。”   你有病……   靳南差点脱口而出,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不过少爷,您这次赌注还真是押对了,唐晚果然没有让您失望。”   顾辰风一脸得意的说:“那是自然,我看上的人,能差吗?”   靳南也不想拆穿他说只是看唐晚可怜的谎话,毕竟顾家这样的家底,玩玩也是无可厚非的。   “好在唐晚给力,否则您就得答应给颜如欢经纪人这部电影票房收入的百分之五十了,这女人,也忒贪心了!”   要知道,这次剧组请的可都是大腕,光这样的阵容就足够票房大卖了,更何况还是这样高质量的剧本。   百分之五十的票房收入,那可是一笔可怕的数字。   顾辰风一瞬不瞬的望着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爷还是输得起的。”   唐晚给颜如欢补好妆容后,左右看了看觉得还缺少了点什么,想起接下去是一场爆破戏,这脸上倒是不能太干净。   她想了想,又添了几笔。   等颜如欢离开后,唐晚一个转身就看到经纪人在一个角落里神神叨叨,隐约间好像听到“保佑”之类的字眼。   反应了几秒之后,她才恍然大悟。   近来圈子里发生过不少演员在爆破戏等有潜在危险因素的拍摄过程中受伤的事情,看来颜如欢的经纪人是在为她祈祷。   看来,这个人对颜如欢倒是好。   不过,在利益面前,很多真真假假,早就分不清了。   都是素质很高的演员,一秒就入戏。   唐晚在旁边看着,见到导演在指挥工作人员掐着点引爆,爆破的范围很小,只是在后期的处理过后会给人很震撼的视觉效果。   然而,下一秒导演的脸色都变了,原本设定好爆破的范围却突然扩大。   火势顿时蔓延开,并伴随着爆炸声。   这个镜头刚好是颜如欢的,她还在原本设定的安全区域,也很快就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然而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事情的她一下子也慌了手脚,就在她手足无措想要大声尖叫的时候,一道人影冲了过来。   烟雾中她看不清那是谁。   那人紧紧拉着她的手朝着外面跑,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阻碍物。   可是才没跑出两步又传来一道更大的爆炸声,一个重物从头顶掉了下来。   那人的反应太快了,连她都看不清楚就被扑倒在地,她来不及感觉到疼痛,近距离下才看清楚。   是唐晚。   爆炸声还在继续,她听见唐晚闷哼了一声。 第45章 唐庄上的眼睛   爆破装置一再不受控制,爆炸声此起彼伏。   现场顿时传来尖叫声。   而顾辰风在看到唐晚冲进去的时候早就急红了眼睛,不顾靳南的阻拦也冲了过去。   “少爷,你回来——”   然而靳南的嘶喊声却被爆炸声盖过了。   顾辰风冲进烟雾之后找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人,急得心口都在发颤。   这个疯女人!   “唐晚,你在哪里!”   他慌乱的找,终于在绕过几个障碍物后才看到两个倒在地上的人。   颜如欢见到有人过来,扯着嘶哑的嗓子喊:“快点,唐晚她,她好像受伤了。”   顾辰风这才看到唐晚的小腿上压着一根木头。   他心头一沉,将木头移开。   “轰——”   爆炸声突然响起,周围的设施都在摇晃,顾辰风下意识的将唐晚护在身下。   爆炸声消失后,他动了动身子,才看清唐晚的脸色。   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唐晚的额头直冒冷汗,那紧咬的唇瓣都在颤抖,却是一声不吭。   这女人就知道逞强,一定是疼到不行了。   “活该!”他嘴里骂着,可是心里急得很。   他伸手将唐晚抱了起来,转眼就看到跑进来的消防人员,让他们将颜如欢扶出去之后冒着烟雾疾步走了出去。   靳南在外面急得来回踱步,这个祖宗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这么危险的地方都敢跑进去。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少爷出事!   就在他也要冲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少爷抱着唐晚出来。   一个臭脸,一个苍白着脸。   他迎了上去,还没开口,顾辰风就说:   “开车,去医院!”   靳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辰风,当下一句废话也不问,直接去开车。   身后是消防车的声音,现场的人员都被转移到安全区域。   顾辰风始终抱着唐晚,围在周围的人很多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颜如欢被消防员扶出来之后,她的经纪人立马上前。   将她重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事之后,这才舒了一口气。   颜如欢对经纪人说没事之后,抬眼寻找唐晚的身影,最终看到她在不远处的顾辰风的怀里。   她正想过去却被经纪人拦了下来。   “如欢,你现在不能过去,你没看到这么多记者在吗?”   颜如欢转身这才看到周围有好多拿着相机的人。   这里是影视基地,周围肯定有好多媒体人都在守株待兔,而今天这个新闻绝对会是最近这段时间来最大的事情。   颜如欢又再朝着唐晚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被她的经纪人强行拉走了。   另一侧,唐晚虽然小腿疼到让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头脑还是清醒的。   因为吸入了不少粉尘,连嗓子都是哑的。   “放我下来吧……我没那么严重。”   “我不放,你能把我怎么着?”顾辰风倔强道。   唐晚睁着半湿的眼睛,看到那人线条俊逸的下巴弧线,还有那紧抿的唇。   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坚持什么……   ……   后来唐晚疼到晕了过去。   还不等车停稳,顾辰风就抱着她冲进急诊室。   从里面跑出来的是个男医生。   那人一看又是顾辰风,再看到他的怀里又是上次那个姑娘,想起他指定要女医生,急忙转身要去叫人。   “你跑什么!你不是医生吗?赶快过来看看!”   顾辰风将唐晚放在病床上,然后转身将那个要跑去叫人的男医生抓了回来,   “磨蹭什么,快看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男医生很为难,又怕顾辰风等会儿冲他发火,指了指里面解释道:   “顾大少,您不是需要女医生吗?我这就给您去叫。”   “少特么废话,爷叫你看病,管你什么男医生女医生!快点,不然我非叫你们院长开了你不可!”   男医生心里嘀咕着这人简直是有毛病!   后来还是硬着头皮检查。   过了一个多小时后,男医生拉开帘子对顾辰风说:   “病人小腿上被重物击中,压迫到了神经,暂时会有几天行动不便,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   顾辰风忍不住又想怀疑他的医术,再次确认道:   “确定没有大问题吗?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将来是个瘸子之类的问题吧?”   “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顾大少放心。等过一会儿这位小姐自然就会醒来了,好好休息几天后就能好。”   想到唐晚接下去几天行动不方便,顾辰风立马叫靳南去办理住院手续。   将人转移到病房后,顾辰风离开房间将门关上,然后将靳南叫了过来。   病房外,顾辰风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靳南问道:“今天的意外你怎么看?”   听着语气,似乎还在生着气。   靳南摇摇头,小心翼翼的试探:“是工作人员的失误,少爷是要我将他们开除了吗?”   想到今天现场堪比好莱坞特效的爆炸场面,他还是一阵阵的后怕,如果少爷交代在里面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老爷谢罪了。   顾辰风的手指点在沙发的扶手上,一下又一下,却是杂乱无章。   他沉默了几秒后,说:   “这绝不是简单的意外,那些工作人员在公司做了这么多年,好几个还是业内顶尖的高手,   爆破之前的检查也都是严谨,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问题。”   靳南恍然大悟,看了看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问:“少爷的意思是……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顾辰风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他对靳南摆摆手,靳南弯下身子,顾辰风在他耳边说:   “派几个人去查一下,切记要暗中调查,有结果之后立马告诉我。”   靳南听到后立马点了点头。   人走后,顾辰风才靠在沙发背上。   他转眼看着病房的方向,因为背着光的缘故,那张菱角分明的俊脸愈发的深邃,如雾一般的眼睛慢慢闭上。   顾辰风想起两天前请自己的父亲帮忙调查唐晚,可是结果还是一片空白。   他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但是那个人是唐晚,他就忍不住想要查下去。   不论是好奇心使然,还是因为想要更了解一个人,他都想要弄明白。   可是结果……   唯一知道的就是,唐晚到洛城之前,是在叶城。   想起之前医生说过唐晚有严重的心理障碍,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叶城有关?   ……   叶城。   如墨般漆黑的夜里,城北半山腰上的几盏明灯像是一双双眼睛。   叶城上下发生的事情都逃不过那些眼睛的主人。   夜还很长,但也有天亮的时候。   可那些眼睛却都在。   人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然而在叶城人的心里,城北的半山上,那个男人比鬼神还要可怕。   唐庄里外戒备森严,江由看着那些人换岗之后,才朝着西边僻静的院落走过去。   花园里开着几盏琉璃灯,明明亮亮的,可是园子里还是一点人气都没有。   安静到只有夜,只有脚步声。   他才刚到花园,就看见那人坐在凉亭里,手里抱着一只小奶猫。   小奶猫看上去很小,像是才满了月。   那双透亮的眼睛像是两颗宝石,在夜里发光发亮,透着生机。   只是时间好像在抱着它的那人身上静止了一般,无声无息。   静悄悄的流淌,因为太安静了,反倒让人觉得时间停止了。   一人一猫,在这无边的夜里,透着诡异。   山上的风大,刮得外面的枝叶沙沙作响,不过一会儿后就停止了。   只剩下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也许是时间长了,唐先生也懒了,看着有人来也不动。   江由走近,将手里的文件放在石桌上,压低了声音生怕吵到那人,说:   “唐先生,颜小姐在洛城拍戏,发生了一点意外。”   坐着的男人这才慢慢掀开眼帘,如墨染的眉眼沉下的是累积经年之后的稳重和从容。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照片,只是那声音有些清冷。   “什么人做的?”   “是雷之行手下的人做的。”   唐先生半眯着那双眼睛,琉璃灯的光也照不进那深不见底的瞳仁。   他想一会儿,想到唐家和那个洛城人称雷三爷的男人之间的过节,嘴角的笑意愈发冷凝。   “看来,最近码头上的生意也不太平了。   对方不敢找上门,却用这样的手段……找几个人去看看,问候一声。”   “是。”   江由领了命令之后转身离开了院落。   只是原本坐在石凳上的男人却站了起来,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着桌上的相片,而后慢慢的捏了起来。   爆炸之后的现场一片狼藉,照片里的颜如欢被消防员扶着站在火光之外。   即使是静态的相片,但从那双眼睛里的恐慌,不难猜出她瑟瑟发抖的样子。   倒真是一个楚楚可怜的落难美人。   然而,捏着照片的男人却将视线定格在另一个角落。   一个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女人。   只是一张不算清晰的侧脸而已。   却足够了。   怀里的小猫不安分了,唐先生将它抓高了一些,任由两只肉爪子胡乱抓爬。   然而却在猫爪要触碰到照片一角的时候,他将手里的照片又移开了些位置。   “五年了……” 第46章 省得麻烦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唐庄上下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湿漉漉的。   园子里很安静,只有佣人在打扫庭院的声音。   扫帚过地发出来的“刷刷”声叫醒了园子里无数人。   江由从偏院过来,脚步匆匆不知道要去哪里。   扫地的佣人见到他都往旁边退了几步,恭敬的喊他:   “江管事。”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其他的原因,唐先生近几年不大管事。   在外面那些商业活动上也鲜少露面,很多事情都交给了江由。   在外人眼里,江由就是代表了唐先生。   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什么事都逃不过那人的眼睛。   路过长廊的时候,有人在江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点了点头后摆摆手叫那人离开。   江由转身到唐先生书房旁边的小房间里。   他打开邮件浏览了一眼之后,眉头只是微锁了一下,就打算将邮件删除。   可他还没点下鼠标,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拦了一下。   “删了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惹得江由一个激灵的站了起来,也不知道身后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没听见。   江由站在一侧,微微抬眼看着唐秋山。   多年过去,唐先生看人的目光还是这般直接,叫人不敢直视,生怕一丁点的心思都被看透。   江由微微低下头,说:   “唐先生,是雷之行派人发来的邮件,说是,想和您见一面。不想拿这种小事打扰先生,所以打算删了它。”   说着退到一边让身后人看清楚邮件的内容。   那人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删了吧。”   江由得令之后,立马将邮件删了。   唐先生近年都不理会这样的事情,而且雷之行那种在黑暗的夹缝里生存的人,实在没有资格能和唐先生见面。   所以之前,他才敢擅自做主将邮件删除。   只是过了一会儿,那人却说:“今天安排一下,去洛城。”   江由有些吃惊,摇着头说:“唐先生,雷之行这样的人您根本不用放在眼里。是属下疏忽了,让您看到这样的东西。”   唐秋山却是轻笑不语,他走出房间站在廊下,看着薄雾散去渐渐显露原形的唐庄。   古老,每一处都像是有故事,神秘的背后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险恶。   人人都说,城北山上有座宫殿般的房子,可是谁又知道,宫殿的另一种意义就是没有人情味儿。   在这样的房子住久了,连喜怒哀乐是什么滋味都变得陌生了。   他站了很久,才问江由:“你可知道洛城的人都说雷之行是什么吗?”   江由点头说:“说雷之行是城南码头的毒蛇。”   是蛇,剧毒的蛇。   唐秋山轻轻叹气,平静的眸子渐渐凝了冷意。   “蛇是冷血的,也是报复性极强的。一旦沾染到毒蛇分泌的液体,猎物就在劫难逃。   就算逃出,也绝对会遍体鳞伤。”   江由仔细听着他的话,微微敛眸,而后神色凝重的问:“您的意思是说,颜小姐还有危险?”   唐先生并没有回答也没有转头,依然背对着他,只是眼睛里的冷意渐渐退去。   唐先生没有明说,江由却是不知道。   沾染上蛇的毒液的不一定只是猎物,就连周围原本不必要受到牵连的人也不例外。   唐秋山抬手拨弄了一下挂在廊下的鸟笼,那只笼中雀扑腾了几下翅膀。   “既然对方想见我,那就见上一面,也省得麻烦。”   江由还是不放心,“可唐先生您的身体……”   唐秋山对他做了一个手势,江由立马闭嘴。   “叫秦恒跟上。”   ……   在医院三天之后,唐晚终于是忍受不了那个整天在她面前晃悠的人。   而且她已经能下床走动,在她强烈要求下,顾辰风才答应她出院。   靳南被派遣去办理出院手续,而顾辰风美名其曰帮唐晚收拾东西,却是在一旁翘着脚指挥小护士。   “你怎么不去公司?”   其实唐晚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些换洗的衣物而已,而且这些都是顾辰风叫人准备的,她并不想要。   顾辰风见护士过去搀扶唐晚,他连忙站了起来,将那人赶走。   唐晚本想山躲开,可是顾辰风的速度太快,一把钳住她的胳膊,不忘责备道:   “就知道逞能,早知道我就不进去救你了!叫你多吃点苦头才行!”   一开始唐晚还挣扎了一下,听了他的话后,才停了下来。   那天爆炸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可当看到颜如欢在火光之中无助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不管不顾的冲进去。   可饶是她的身手再敏捷,拉着一个打戏靠威压的颜如欢实在是施展不开,才会被重物砸中小腿。   其实消防员只比顾辰风晚到了几秒,然而那几秒之前的爆炸,顾辰风将她护在身下她不是没有感觉。   内心真实的想法告诉她,她是感动的。   然而……   很多事情不是光靠感动就够的。   “顾辰风,谢谢你。”   除了这句话之外,唐晚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辰风歪嘴笑了笑,说: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谢我,不过我不急,你慢慢想,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搭车回去就行,你去公司吧。”   顾辰风出声叹气道:“公司没我在也没关系的,而且你们剧组的演员们都受到了惊吓,   这一时半会儿也是开不了工,你不在那里,我去了也没意思不是?”   面对顾辰风这般直白的说词,唐晚一时语塞,只当没听清。   车子停在临近郊外的小区楼下,顾辰风想要伸手抱唐晚,却被她的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好好好,我扶你还不成吗?”   顾辰风最终缴械投降,伸手扶着唐晚下车。   他抬头看了一眼破旧不堪的小区,转头一脸嫌弃的对唐晚说:   “你看看这里破成这样,而且像你这样的单身姑娘住这里也不安全,我给你另找一个舒服的住处吧?”   唐晚没看他,抓开他的手,说:“这里挺舒服的,我住习惯了。”   顾辰风也许是热脸贴冷屁股上瘾了,上前就说:“你少胡说了,我猜你之前一定不是住这样的房子,怎么可能会习惯?”   说着无心,听者却有意。   唐晚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顾辰风。   顾辰风从来没有见过唐晚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确切的说是戒备的看着他。   就好像,他会随时威胁到她一样。   “你调查过我?”   她不想被人知道那一段过往,她也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的牵连。   她也知道自己过去的资料被人销毁了,能这么做的只有那个人。   虽然不知道他那么做的理由,但是的确是她求之不得的。   然而对方是顾辰风,在洛城顾家的势力不容小觑,想要查到她的过往,也许并不是做不到。   顾辰风看着唐晚是真生气了。   刚刚那句话的确是他无心说出来的。   不过他也确实调查过唐晚,虽然毫无进展,但也有些心虚,只是面上却是一派轻松。   “什么调查你,你值得我调查吗你?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也当真。难不成,你之前真的住豪宅?”   唐晚看着他一脸八卦的样子,摇了摇头,转身朝楼上走。   顾辰风看着她走路慢吞吞的样子,想到一定是小腿还疼着。   这个倔强的女人!   叹了声气就跑了上去,也不顾她的反抗,直接扶着她。   ……   两天后,唐晚的小腿几乎是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暂时还不能做剧烈的运动。   午睡过后,她起床打开窗户,今天是阴天,倒也凉快。   然而就在她伸懒腰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停了一辆拉风的红色跑车。   那辆车,太熟悉了。   而那辆车的主人正被一群人围着。   当唐晚看到那些人手里拿着工具的时候,心下暗叫一声不好,转身离开了屋子。   这个白痴……   顾辰风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居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们,一边往车身退,一边举起双手放在胸前。   “那个……你们有话好好说,东西先放下,先放下,老大爷,这铁锹太重了,您拿着辛苦。”   那老大爷将铁锹扬了起来,愤然的看着顾辰风,怒骂道:   “滚出去,你们这些人整天都在打我们这块地的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滚出去,再不走,我们连你的车都砸了!”   顾辰风花了好几秒才消化对方话里的意思,关于这块地皮的事情他也听过不少,显然他们误会他了!   这黑锅!   顾辰风在心里狠狠唾骂了一声后,靠在车身上,解释道: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开发商,我只是来找我女朋友的,你们不信,我可以打电话叫她下来。”   “我呸!看你开这样的车,你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住这么破的地方?   你们这些狠心的人,就是想让我们无家可归!滚出去!”   顾辰风想说他也不想让唐晚住这样的地方,可是那些人却像是突然打了鸡血似的,拿着手里的工具就要朝他的车子砸过来。 第47章 别动   “住手——”   唐晚顾不得小腿上还有些疼痛,小跑过去。   将那些人推开,挤到人群之中,然后将顾辰风护在身后。   “他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开发商,你们误会了!”   可是被逼急了很可能会无家可归的人哪里会相信她的话。   “误会?我看你就是他的同伙,再不走,我们连你一块打!”   越来越多的声音差点将他们两人淹没。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嘀咕:   “这个女人我知道,就住在我家楼上,我也没见过她和什么人交流。   整天独来独往的,也没见过他这个男朋友,我看他们八成就是一伙的!”   有人大声喊:“对,他刚刚说是来找女朋友的,他的女朋友就是你吗?”   唐晚转头看着站在她身后一脸笑意的顾辰风,狠狠踩了他一脚!   顾辰风表情顿时扭曲了,他瞪着唐晚,却不敢大声叫出来,走上前揽住她的肩膀。   不顾唐晚的挣扎硬是将她扯到怀里,在她耳边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要是被这些人打死,我爸绝对饶不了你。”   说着,他挺起腰杆,掩去嘴角得意的笑,对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说:   “是啊,都说我是来找女朋友的,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更何况,你们这么冲动,我要是开发商的话怎么可能会孤身前来?小爷我看上去是那么蠢的人吗?”   唐晚咬着牙看着对面那些狐疑的目光,一动也不动。   直到那些人确定顾辰风没有说谎之后,才散开。   两人的视线范围内,那些人的身影消失后,唐晚一把将身边掩不住笑意的人推开。   “有病!”   顾辰风这是生平第一次被骂有病还这么开心的。   他倚靠在车门上偷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冷漠的唐晚,想到她刚刚将他护在身后的样子。   真美。   这女人……   明明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冷漠。   唐晚感觉到他一动不动的目光,转身看着他,没好气的说:   “你要是嫌自己的钱多嫌自己的命硬,尽管将车多停一会儿。”   真是美不过三秒……   顾辰风也不计较,走到她身边,说:“我来接你去一个地方。”   “不去。”   唐晚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然而下一秒,顾辰风却说:   “是颜如欢的生日,她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让我转告给你,我想着你行动不便,只好亲自来接你一趟了。”   颜如欢的生日……   唐晚愣了愣,只听顾辰风又说:   “去吧,你要是怕无聊,这不是还有我在吗?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无聊。”   唐晚很想拒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颜如欢纯真的笑脸,还有她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顾辰风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摇了摇头,指着她身上的衣服说:   “这么穿不行……你先上去,我叫靳南给你送一套衣服过来。”   ……   等唐晚换好衣服走出浴室之后,顾辰风第一反应就是叫靳南转过身去。   他站起来,指着唐晚,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热,口齿有些不清的说:   “你……还,还挺好看。”   唐晚平常都是将头发披在肩上,今天却是松松的挽在后脑勺,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像是一只白天鹅。   顾辰风见过很多女人穿蓝色礼服,却从没见过有人能将蓝色穿出这般出尘的感觉。   那渐变的裙摆上点缀的细钻在她走动间,宛路璀璨的星河。   她的身材本来就好,这么衬托下,说是仙女也不为过。   饶是见过无数美女的他也愣神了。   “走吧,不是说时间很赶吗?”   唐晚出声后,顾辰风立马回过神来,抿嘴偷笑:“说时间很赶,只是骗你早点进去换衣服而已。”   靳南偷偷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唐晚,而后又被顾辰风瞪了回去,靳南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唐晚,今晚的场合有些正式,你要不要化点妆?”   顾辰风这才发现唐晚是素颜,不过她素颜也美的不像话,化不化妆其实倒是无所谓。   “也不算太正式,你要是想化就化。”   唐晚摇了摇头,“我不化妆的。”   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对很多化妆品都过敏,而那些纯天然的化妆品又极其的昂贵,她也用不上。   靳南被顾辰风无情的赶走。   顾辰风给唐晚开车门,上车之后,唐晚想了想还是提醒他:   “虽然我不想你再来这个地方,但是如果你执意要来的话,不要再把车开进来了,这里的人逼急了什么事都敢做出来。”   顾辰风在系安全带突然想起第一次开车到这里的时候,唐晚走得急,而那时候他却是忽略了不断靠近的居民。   如今再加上唐晚的提醒,不由令他心中一喜。   “所以,上次你是为了把我引开才走得那么急,不想让他们伤害我?”   顾辰风看似很激动,所以问的很急,整个人险些都要扑向唐晚。   唐晚往后移了一点,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   这在顾辰风看来就是默认了。   他也习惯了唐晚不爱说话的样子,坐直身子,可是那种喜悦的心情怎么都掩饰不了。   “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很有偏见,没想到……你喜欢我?”   唐晚不温不凉的说了一句:“你要是被打死了,我还得被带到警察局录口供,麻烦。”   顾辰风感觉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冰火两重天的刺激下,心口有一簇火苗越烧越旺,他狠狠的砸了一下方向盘。   “唐晚!你——”   “嗯?”唐晚转头瞥了他一眼。   顾辰风咬着牙将话挤了出来,“你还是别说话了!”   ……   车子一路朝着海边行驶,傍晚的海风透着苦涩的味道。   沿路有不少的海边别墅,车子最终在一幢欧式的别墅外停了下来。   唐晚下车后站在别墅面前。   房子占地面积很大,这里的别墅都是私人所有,并不出租。   所以应该是颜如欢的私人住所。   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觥筹交错的声音。   当顾辰风领着唐晚进去的时候,原本热闹的大厅忽然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是颜如欢的朋友,很多上流社会的人,也有很多圈子里的艺人。   他们在窃窃私语,大部分都在猜测唐晚的身份。   很多人都知道顾大少花名在外,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带女人出席过各种活动,所以唐晚是特例。   既然是特例自然会引人侧目。   可是那么多目光中,唐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些紧张,总觉得有一道特殊的目光在盯着她。   令她浑身不舒服,甚至想要立马逃离这个地方。   顾辰风似乎是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   他朝着四周扫了一眼,那些人纷纷低下头,聊着其他话题,很快就将对唐晚的疑问放在了一边。   顾辰风走到旁边递了一杯果汁给唐晚。   “你还是别喝酒,喝点这个吧。没事的,我在这里,他们还能把你生吞活剥了不成?”   唐晚愣了一下敛眸接过果汁,显然顾辰风是误会了。   这时候,在里面招待客人的颜如欢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唐晚。   “唐晚!”   她惊喜的唤了一声。   唐晚转身看着疾步走过来的人儿。   今晚的主角身穿白色的沙质礼服,精美的妆容,搭配那纯净的笑容,宛如天使一般。   颜如欢惊讶的看着唐庄的样子,不禁称赞道:“你可真好看。”   末了,她又贴近唐晚的耳边,低声又诚恳的说:“上次谢谢你救了我。”   要不是唐晚,那个掉下来的重物一定就砸中她了。   只是经纪人不许她去医院探望,所以只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谢谢唐晚。   唐晚微微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这一笑,让顾辰风看愣了眼。   也吸引了二楼那人的注意。   江由看着站在颜如欢身边的美丽女人,眼底的震惊在慢慢扩大。   即使过了五年,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   她比五年前更成熟,更美,更耀眼了。   她……   他转身看着身边不动声色的男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唐先生,那是……小姐。”   “嗯。”   江由不敢妄加揣测,只好小声试探道:“我这就请小姐上来。”   那人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不用。”   ……   顾辰风不知道去了哪里,唐晚才一个转身就找不到他了。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对唐晚说:“唐小姐,顾大少在二楼右侧第二间休息室等你。”   唐晚抬眼看了一眼二楼,原来到楼上去了。   二楼的灯只开了一盏,并不是很亮。   唐晚朝着右侧第二间房间过去,然后轻轻敲了两下门,只是里面的人都没有回应。   她将手按在门把上,轻轻扭动了一下,里面一片漆黑。   还透着冷意。   她转身去摸门边的开关时,身后的裙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她轻轻拉扯了一下,却听到一道细小的撕裂的声音。   后背被拉扯了一下,顿时感觉到一片冰凉。   一定是裙摆拉动了背部,扯坏了!   唐晚转身也不是前进也不是,站在原地突然不知所措。   “别动。”   这时候,原本安静的房间内却突然传来一道男人低沉的声音。   只是那道声音在唐晚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会让她惊醒。   这五年来,如噩梦一般挥之不去。   她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是他! 第48章 你怎么还没死   别墅的花园热闹得很,天色暗下来了,海边的风景倒是不错。   江由吹着海风,刚一转眼就看到不远处走来的服务生,他立即坐直身子对他做了一个手势。   示意他快点靠近些。   那人快步走过来将手里的端盘放在身前,恭敬的喊了一声:   “江管事。”   所有人都说这个江管事是唐先生最得力的助手,所有人巴结他都来不及。   可是这人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却也整天板着一张脸。   “叫你传的话呢?”   服务生点头说:“已经告诉唐小姐,顾大少在右边的房间等她。   这会儿顾大少在左边的休息室里,暂时不会出现。”   江由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做事吧。”   那人走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   唐先生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五年前,自从唐晚出了那件事之后,唐先生的怒火烧得广,唐庄上下都受到牵连。   里里外外的人来了一次大换血。   并且连唐家的分支也受到了影响,进而动摇了叶城的局势。   叶城人心惶惶。   好在最后唐先生停止了一切行动,叶城上下才稍稍喘了一口气。   江由跟在唐先生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不计后果的做一件事情。   可是那之后唐先生大病了一场,不吃药,也不说话。   后来还是秦恒说了什么,那倚靠在窗边久久不动的人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最好把我医死了。”   只是秦恒最后并没有如了唐先生的愿。   “江管事,唐先生呢?”   这时,从里面出来的颜如欢提着裙子走到江由身边。   花园里人来人往,这人却坐着发呆。   颜如欢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小声的在他耳边问道。   江由回过神来,一眼就看到笑容甜甜的人。   对于面前这人,他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   唐先生带她回来的那晚是个雨夜,单薄的小姑娘瑟瑟发抖。   唯独那双眼睛让他有亲切熟悉的感觉。   他看在眼里,可是唐先生的心思,他不敢揣测。   也不知道那人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是唐先生特地吩咐要保护的对象而已。   “哦,是颜小姐……唐先生这会儿在休息,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颜小姐还是别去打扰先生。”   语气客套而疏离。   颜如欢有些委屈的咬了一下唇,而后点了点头,不远处刚好有人叫她,对着江由点了一下头之后,就跑远了。   江由看了一眼她跑走的背影,望着黑夜,忍不住又叹气。   这一望无际的黑,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二楼休息室。   唐晚在听到那声音之后像是灵魂被抽离了一般。   她站不稳,也听不清,好像整个人都在游离的状态。   周围的一切都虚化了。   那样的不真实。   五年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再次遇见那个人。   心一段段的往下沉。   她想逃。   可是双腿完全不听使唤。   她就站在门口进退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人。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可在她逐渐恢复的听觉里,每一下都掷地有声。   每一下都在敲击她左胸口最脆弱的地方。   那隐在阴影下的脸渐渐清晰。   唐晚慢慢的握紧拳头,望着目光平淡的人。   五年了,时间仿佛真的在他的身上停止了一般。   他的容颜几乎没有改变。   还是初次见到他时的那般深深吸引力她的注意。   那时候唐晚总觉得哥哥是天使。   可是她不知道,那是魔鬼的障眼法而已。   人真的很奇怪,往往恨透了的人却是记得最清楚的。   那人如墨的眉眼像是刻画在她的脑海里,一笔一画都像自己亲手描绘出来的一样。   他一步步的走来,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那尽在咫尺的气息,都让唐晚浑身起了小疙瘩。   五年以来被她封存起来的情绪再也不受控制。   那人弯下腰身,双手伸到唐晚的后背。   唐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猛地伸手将面前的人推开。   可是那人却像事先预料到她的动作,大掌紧紧的扣在她的腰肢上,将她的身子捞到身前。   那与她脸颊轻擦而过的微凉气息让她一动也不敢动。   裙子勾到了外面花瓶里的假树枝,薄纱被扯坏了。   那人的手只是轻轻拉扯了一下,接着在她后背打了一个轻巧的结。   将那原本裸露在外的背部肌肤完美的遮掩了。   唐晚咬牙紧紧攥着拳头,听着那人似是叹息的说了一声。   “江由近来越来越喜欢自作主张了。”   这句话说的很轻,就好像两人的关系还是和多年以前一样。   就像五年前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一开始唐晚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看着那人身后黑漆漆的屋子,疑惑才渐渐明朗。   刚刚服务生明明说二楼右边的休息室里,顾辰风在等她。   可是这里哪有顾辰风!   再结合刚刚那人的话,原来,是江由!   唐晚很想冷笑,但是她笑不出来。   “江由向来衷心,没有唐先生的授意,他怎么可能擅自做主!”   唐秋山看着那人愈发的伶牙俐齿,也不生气,目光依旧平平淡淡。   唐晚找回了重心,转身就要走,可走廊那侧传来了脚步声,她的手臂被人一扯撞进了一堵肉墙之后耳边就是关门声。   唐秋山的视线习惯了黑夜,他看着那人越来越红的眼眶,那眼底的倔强和绝望一样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唐晚嘴角凝着苦涩。   “怎么,时隔五年,唐先生终于想起要取走我的性命了吗?”   她何曾忘记过,许家欠了唐家两条人命。   也不曾忘记,眼前的人曾用枪口对准她肚子里的孩子。   身子被压在门上,黑暗里唐晚的视线模糊,然而还是能感受得到那人一寸寸冰冷下来的目光。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唐晚浑身都在颤抖,她一字字清晰而又绝望。   “欠你们唐家的两条命,孩子已经替我还了一条,现在是不是终于要轮到我……”   唐秋山按在门板上的手指泛着白,他的呼吸都快断了。   低头吻住那两瓣颤抖的唇。   那人死咬着唇齿,一句比一句刺耳的话挤了出来。   “唐秋山,你就是魔鬼……那还只是一个未成形的孩子……”   “五年了,你怎么还没死……”   唐秋山怒了,掐着她的下颌逼迫她张口。   “还没取走你的命,我怎么能死!”   那人的反抗都不及唐秋山十分之一的力气。   口中温热的咸涩让他微微蹙起眉头。   也让他的动作发了狠。   像是在惩罚她一样,唐晚频频蹙眉。   怀里那人终于抬手就打了过来。   唐秋山按着她的手,可她另一只手却在黑暗里胡乱抓。   “啪——”   这一巴掌卯足了劲。   唐晚微微怔愣的看着面前停下动作的男人,那样身份的人何曾被人这样打过?   她有一瞬间的心慌,可也仅限于一瞬间。   “亲吻仇人的女儿,唐先生难道不觉得恶心吗?可是我觉得恶心!”   唐晚想起那一天的绝望,那么多人拉着她,医院的走廊都是尖细的笑声……   五年的时间,只会让恨意更加深刻!   “唐秋山,你永远也体会不到我的痛。你是杀死我孩子的凶手,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她扭开门把的时候,头也不回的说:   “想要取走我的性命,我随时奉陪。至于其他的,我想唐先生对一具尸体恐怕不会感兴趣。”   江由心里着急想要拦住那人,却被唐秋山制止了。   可是有些话,江由不想烂在肚子。   “唐先生,您为什么不跟小姐解释,当年的事情都是宋欣做的,并不是您的命令。”   唐秋山不再说话,而是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外面的灯光隐隐约约的照亮房间。   却是照不亮那人深不见底的眸子。   ……   唐晚跑下楼之后,躲在了花园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顾辰风。   顾辰风也看见了唐晚,他疾步走了过来,略微喘气着急的问:   “你去哪了,我找你老半天,打你手机也没人接。”   唐晚抬眼看着他,他的额头上有汗珠,原本帅气的发型微微有些凌乱。   想来,一定很着急找她。   她摇了摇头,淡淡的说:“刚刚里面闷,我就出来透透气……顾辰风,我想回去。”   “好,你等我一下,我听说今晚叶城的唐先生也在,我想进去……”   “我现在就想离开。”唐晚忽然提高了音量。   开车回去的路上,唐晚一句话也没说,顾辰风也习惯了她不爱说话的样子。   而且,他敏锐的察觉到唐晚有心事。   到了临近郊外的小区,顾辰风将车停稳后想送唐晚上楼,却被她拒绝了。   顾辰风看着她上楼的背影,急得直跺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一点!   回到出租屋,唐晚也不开灯。   关上门后,她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重心一样跌倒在地上。   纤细的肩膀抖得厉害,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第49章 这是我女朋友   唐晚是被电话声吵醒的,手机在地上震动个不停。   她动了动僵硬的四肢,身子冰冰凉凉的,睁眼之后才知道自己躺在地上睡了一夜。   身上还是穿着那件蓝色礼服。   昨晚坐着发了很久的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她撑着手坐了起来,才慢慢的拿过手机。   是顾辰风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顾辰风戴着墨镜脚翘在方向盘上,一脸郁闷的看着手机。   这女人,不上班就睡懒觉!   终于在拨第二次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不要告诉我你还没起床?”顾辰风眯着桃花眼看着不远处那栋破败不堪的楼。   那扇窗户直到现在都还没打开。   唐晚反应了几秒后,舔了舔干燥唇,哑着声音问:“什么事?”   顾辰风听这声音,心跳没来由的加快了节奏,扑通扑通,让他莫名紧张了起来。   他将手机拿远一点,拍了拍脸颊之后才镇定下来。   “那个……我有点事请你帮忙。”   “不帮。”唐晚一如既往拒绝的干脆。   顾辰风皱了一下眉头,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不能发火,而后慢慢深呼吸,解释道:   “不是,你别拒绝的那么快啊,我是真有急事,是公司的事情与我私人无关。”   “你的小跟班呢?”   唐晚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个时常穿着粉色衬衣翘着兰花指的人叫什么名字。   顾辰风立即反应过来。   “哦,你说靳南啊,他回老家祭祖了,这两天都不在。   我现在急需一个助理,也不想临时找别人,反正你也没事做不是,就当帮我一个忙呗。”   唐晚不回答,顾辰风只好厚着脸皮说:   “那,上次我救了你,你不是答应过要好好报答我的吗?   择日不如撞日吧,帮我个忙也算是还我的恩情,你看划算吧?”   唐晚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答应过他报恩的事情。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一眼就望到小区外那辆红色的跑车。   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看来是长记性了,不敢开进来了。   她低头的瞬间看到了日历,离还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电话那头顾辰风还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忍无可忍,提出了条件:   “帮你可以,我要酬劳。”   最终,顾辰风以唐晚日工资的三倍酬劳聘请了她当自己的临时助理。   顾辰风在小区外等着,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才看到唐晚从里面走出来。   当他看看清楚的时候,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了一下。   今天的唐晚有些与众不同……   平常的她都是穿着衬衣和牛仔裤,昨天才难得见到她穿一次裙子。   可是今天她却是穿着衬衣和短裙,搭配一双细跟的高跟鞋。   而且那套衣服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甚至可以说,衬得她的身材愈发的诱人。   制服诱.惑说的大抵就是这样的女人。   这该死的好身材……   顾辰风心里暗骂了一声之后,抬眼间唐晚已经站在车前了。   她今天还梳了一个低马尾,巴掌大的脸小巧而精致。   这到底是去给他当助理还是选美?   顾辰风指着她,没好气的问:“你这衣服,哪来的?”   唐晚抬手随意看了一眼衬衣,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将包丢在一边,拉着安全带,说:   “前两年上班时候的衣服,没丢。”   顾辰风转眼就对上唐晚的眼睛,急忙移开,语无伦次的说:   “不检点,你,你上班就穿这么不检点的衣服?”   唐晚觉得顾辰风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再简单不过的职业套装而已,而且这衣服还是前两年的款式,保守得很。   她不想理会,漠然道:“不开车我就回去了。”   顾辰风急忙锁了车门。   “别别别,下次别这么穿就行。”   ……   洛城的南边有一片度假山庄,如今洛城的暑气还有些重,这片山庄倒是避暑的绝佳宝地。   这地方,洛城的老百姓是不敢踏足。   顾辰风将车子停在山庄外,然后在下车之后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唐晚,叮嘱她:   “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你保管好了,事后爷重重有赏!”   唐晚想踹他的脚却因为里面出来了人,才收了回去。   那人很高,年纪不大,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看身形像是保镖。   当唐晚看到那人衣袖上的暗金色标志时,不由愣了一下。   是叶城唐家的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唐晚转头问顾辰风。   这还是唐晚第一次起了好奇心,顾辰风忍着不笑,故意卖关子的说: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走吧,别让江管事等太久了。”   江管事……   走在前面的顾辰风根本就没看到唐晚眼底异常的神色。   走了两步也不见她跟上,他一回头就看见唐晚站在原地出神。   “还愣着干什么,酬劳还要不要了?”   他转过去拉过她的手就往里面走,唐晚卯足了劲才将他的手甩开,语气冷了下来。   “我自己走。”   可是原本走得急的顾辰风却停了下来,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那双桃花眼本来就好看,这下带着乞求的样子,倒让人不好拒绝。   “跟你商量个事,我现在呢是你的老板,不对,我一直都是你的老板,   只是等会儿在那些人面前你能不能不要对我冷冰冰的?”   唐晚看在那些酬劳的份上,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度假山庄里有会客厅,江由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了。   可当他看见顾辰风身后的唐晚时,眼底满满的都是震惊。   小姐怎么会和顾家少爷在一起?   疑惑才刚刚升起,顾辰风就已经带着人进来了。   而唐晚也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的江由。   恍然间,有一种亲切的情愫在心里钻着。   唐晚离开唐庄的时间最多只是半个月。   这一次,真是阔别太多年了……   和五年前相比,江由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头发短了些,肤色又深了些。   江由的个子很高,大约和唐秋山差不多,只是身材比唐秋山还壮一些。   听说早年当过兵,后来退伍了就进了唐家。   唐晚只知道,他跟了唐秋山很多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人已经站在面前。   “江管事,久等了。”   顾辰风上前,礼貌的伸出手。   江由站了起来,和他握了握手,语气还算客套,“顾少爷哪里的话。”   说话间,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唐晚身上。   只是后者神情淡漠,江由不好开口。   顾辰风见江由看着唐晚,那眼神不同寻常……   心里突然起了防备。   想也没想的拉过唐晚的手,江由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问道:“这位是?”   顾辰风身子微微侧了一下,说:“这是我的秘书……也是我女朋友。”   身后不知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顾辰风依然面无表情,只是脚趾不停的抓地。   江由心中微怔,不过面上还是称赞道:“顾少爷有福气了。”   顾辰风暗暗舒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叫这女人来了,一来就招蜂引蝶。   要是被江管事看上,送给唐先生,那他想抢都抢不回来了。   坐下来之后,顾辰风直接开门见山。   “江管事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所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关于颜如欢签约到我们创世影视的事情,我想听听您的意思。”   刚坐下将文件夹放在面前的唐晚愣了一下。   颜如欢要签约到创世影视?   可她听说颜如欢并不属于任何一家公司的签约艺人,她有自己的工作室,根本就不需要这么折腾。   而且……   颜如欢是唐家的人,顾辰风胆子也真大。   江由低低笑了一下。   “顾少爷的意思我都明白,其实以颜小姐现在的知名度来说,实在没有必要签约到贵公司旗下。”   顾辰风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但也是早有预料。   想要签下颜如欢本来就比登天还难,但如果一旦签了颜如欢,创世影视就会焕然一新。   如今创世影视正要开始转型,综合型的娱乐公司才是他想要的。   而签下颜如欢就是他想要走的第一步。   对方是唐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然而,颜如欢,从他的观察来看,那是一个肯努力的姑娘。   能有这样的靠山还那般努力刻苦的人,该是有抱负有理想的。   “江管事果然为颜小姐考虑的周全,但关于颜小姐的个人发展,我相信创世影视能给她更大的空间。”   唐晚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顾辰风,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样子。   和平常不着调的样子真是相距甚远。   江由也注意到了唐晚的目光,再加上刚刚顾辰风介绍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否认。   他的眸光微微沉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这个……顾少爷也是清楚的,虽然如今唐家很多事情都是我在料理,但是您也知道颜小姐一直是我们唐先生看重的人。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做不了主,我也很希望颜小姐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但这件事情,我必须问过唐先生才能回复您。”   唐晚的手下意识的抓了一下。   他……   也在这里! 第50章 我是孤儿   里屋,唐先生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外面有夕阳的余晖从窗棂透进来,半张脸落在阴影之下。   而另一半的脸色有些苍白。   脚步声在靠近,唐先生也不睁眼。   江由抬手叫旁边的人退出去,而后朝着那人身边过去。   他愈发的靠近,看着那人苍白着脸色,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   他的心猛地一沉。   脚步越来越快,在快要靠近的时候,那人的手指却轻轻动了一下。   江由绷紧的神经这才放松。   是他紧张过头了。   近几年唐先生的身体愈发的不好。   昨晚和唐晚见了一面之后一句话都没再说过,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人,江由只怕他会熬坏身子。   他每日早起都会给唐先生汇报一下生意上的事情,今天早起过去时,那人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身上还是昨晚的那件黑色衬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坐着一夜没睡。   他暗暗的叹了声气,然后压低了声音在那人耳边询问:   “唐先生,顾家少爷想签颜小姐,这件事情属下做不了决定。”   唐先生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掀启。   “到底什么事?”   唐家的那些人里面,就属江由最懂唐先生的心思,这种根本就不必过问的事情,他心里有数。   能让他犯难,一定是另有其事。   江由斟酌了一下,才如实说:   “小姐和顾少爷一块来的,而且……顾少爷说,小姐是他的女朋友,小姐也没有否认。”   江由看人的本事倒是准,他看的出来那位顾家少爷确实是喜欢小姐的。   至于小姐的心思,五年过去,他竟是看不懂了。   屋子里原本就很安静,这一下连空气都冷凝了一般。   始终闭眼的人慢慢坐了起来,江由伸手搀扶了一下,那人却是摆摆手,嘴角凝着的冷笑若隐若现。   “这五年,倒是学了不少。”   ……   会客厅里,顾辰风和唐晚等了很久,可是那进去里屋的人还是没有出来。   顾辰风看上去倒是不紧张,反倒是唐晚,心里憋着事情。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文件夹,问顾辰风:“要是对方不答应呢?”   以那人的性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答应。   江由进去请示,依她看来,不过是通风报信去了。   顾辰风抿了一下唇,转过头来看着唐晚。   神情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坚定和自信。   “这次不行,我就再来几次,总会成功的。其实我私底下找颜如欢谈过,她对我们创世影视的新模式很感兴趣。   而且,她又是那么认真的一个演员,你说一个专注于演戏的人会错过一个千载难逢磨练演技的机会吗?   所以,现在只是唐家不肯放人而已,并不是颜如欢不愿意。”   原来是有深谋远虑的。   有些人烦久了,就真的很容易忽视他的优点。   顾辰风于唐晚来说,就是这样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待顾辰风。   这人除了偶尔幼稚之外,做事还是靠谱的。   顾辰风看见唐晚嘴角淡淡的笑意,不由看愣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脸颊微热。   暗骂一声没出息之后,转移注意力的问唐晚:   “对了,我一直不知道你是哪里人,看你一个人住在那样的地方,不像是本地人吧?”   一个人……   是啊,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她没有家。   唐晚淡淡的说:“我是孤儿。”   顾辰风愣了一下,想起唐晚酒醉那晚,明明喊得哥哥。   难道,她的哥哥不在了……   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他连忙又岔开话题。   可正要开口的时候,他们等的人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然而,出来的只有江由一人而已。   人走到他们面前,面带歉意的说:   “顾少爷,真的很抱歉,唐先生身体抱恙,暂时没有办法和你谈事情,我们改日再说吧。”   一听唐先生身体不适,顾辰风皱了一下眉头,唐家对顾家有恩,他要是对唐先生不闻不问,家里面那两个老头铁定会收拾他。   “唐先生是不是水土不服?很多到洛城的人都会有些反应,要不要我请医生过来看看?”   江由礼貌的摇摇头,说:“都是老毛病了,多谢顾少爷挂心。”   唐晚垂在身侧的手握了一下,抬眼就对上江由的眼睛,她眸光微闪,躲开了。   顾辰风站了起来,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既然这样,那我下次再来吧,麻烦江管事和唐先生说一声。”   江由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挽留他们。   “天快黑了,已经叫人准备了晚饭,吃了再回去吧。”   ……   饭桌上,只有顾辰风唐晚和江由三人。   菜色……   都是叶城的特色菜。   江由对两人抬了一下手,说:   “唐先生吃不惯其他地方的菜,特地将唐庄的厨师带来,顾少爷可能没怎么吃过叶城的菜,您尝尝。”   顾辰风点了点头,夹起了最近的一道菜送入口中。   “嗯,不错。叶城的菜果真名不虚传,之前我去过一次叶城,吃的菜却不如这个,看来唐庄的厨师厨艺很好啊。”   江由微微笑道:   “唐庄的厨师都在庄园里做了将近二十年,是唐先生父亲在世的时候花重金请来的,带的都是传统厨艺,叶城最本土的。”   “那就难怪了。”   顾辰风要开车不能喝酒,江由便自己倒上,喝了些酒人也变得健谈,有意无意的话,有心之人都会听进去。   “唐先生还说,如果顾少爷喜欢吃的话可以经常过来,怎么说唐顾两家也是交好的,多走动走动也好。”   顾辰风知道当年唐家帮了顾家一把也只是顺便的而已,像唐家这样的背景,就算是他们顾家也必须以礼相待。   和这样的人攀附交情,他自知还没有那个能力。   他转眼看着唐晚都没怎么动筷子,以为她是不习惯这样的菜,小声问道:“是不是吃不惯?”   唐晚原是心里藏着事情,一时忘记动筷子。   抬眼的时候,江由也看了过来,两人四只眼睛看着她。   尤其是江由,眼神里像是藏了什么。   这些菜,她不是不懂。   都是她以前最喜欢吃的菜,怎么可能不好吃呢?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很多东西都在变,口味是,感情也是。   曾经再喜欢的东西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曾经最在乎的人,也会变得势如水火。   她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淡淡说:“不喜欢。”   顾辰风看到江由的脸色有些尴尬,以为是唐晚的话惹得对方不悦,他知道唐晚的性子,但是对方不知道。   “江管事,我女朋友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希望您不要介意。”   江由哦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摆了摆手,有些自责道:   “是我疏忽了,应该让厨师做一些你们喜欢吃的菜。”   ……   离开度假山庄的车上,唐晚始终看着路边,顾辰风转头看了好几眼,她都没有回头。   最后,他终于没忍住,问她:“肚子饿吗?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也算是额外犒劳你了。”   唐晚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路面突然传来几道尖锐的轮胎划过的声音。   那犀利的声音差点划破耳膜。   紧接着好几辆车从顾辰风后面窜了上来,将红色跑车团团包围。   刺眼的车灯照的他们不敢睁开眼睛。   顾辰风敏锐的察觉到危险的靠近,下意识的扑到唐晚身边。   然而,唐晚却先他一步打开车门。   顾辰风也下了车,他站在唐晚身边,看着那些围上来的人。   迎面而来的那些人明显不是善茬,看来是找麻烦的!   “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是谁的车吗!”   为首的人似乎认出了顾辰风,阴阴的笑道:   “哟,是顾大少您的车啊!那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您先上车走吧,我们找的是这个女人!”   说着,那人举着手里的铁棍对准唐晚。   找唐晚的!   唐晚拧了一下眉头,这些道上的人,她只找过雷三爷,那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叫人拦截她。   那会是谁呢?   顾辰风眸光凛冽的盯着那些人,“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人摇了摇头,提醒顾辰风:   “顾大少爷,我们道上有我们道上的规矩,您是干净的人,还是别和我们这些人沾染上关系,   知道太多对您也没有好处,而且兄弟几个下手没轻没重,我劝您还是走吧,英雄救美这样的戏码已经不流行了。”   顾辰风冷哼一声,挡在唐晚面前,单手解开领口上的两颗扣子,霸气十足的说:   “少特么废话,动手吧!”   那些人冲上来的时候,顾辰风将唐晚往车子的方向推过去,可身后有人拿着铁棍冲了上来。   唐晚穿着短裙,拳脚施展不开。   可是那些人越靠越近!   她二话不说的弯下腰脱下高跟鞋就朝着最靠近的那个人砸了过去。   铁棍落地的声音,惊得顾辰风背脊发凉。   然而他转头却看见唐晚弯腰将地上的铁棍捡起来,抬手就打掉了两个人。   这女人……   果然是练家子,之前说是防身,他居然也相信!   然而,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   就在他们腹背受敌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几道划破天际的声音。   在这郊外,那种声音对于唐晚来说并不陌生。   是枪声!   顾辰风和唐晚并不知道后面那是些什么人。   他们对视一眼,在那些人愣神的几秒内,迅速跳上车,逃离了这个地方。   ……   将那些人收拾了一顿之后。   江由回到度假山庄。   那人就坐在园子的藤椅上。   “唐先生,那些都是雷之行的手下,似乎因为上次小姐救下颜小姐而留下的祸根。”   唐秋山拿过石桌上的怀表,然而站了起来。   “去一趟城南码头。” 第51章 我废了你   洛城,城南码头。   夜深了,白天江边那些隐在黑暗里的影子们都跑了出来。   只是今晚的江边安静的有些诡异。   往日那支旧式船上隐约可听见的喧闹声也不见了。   安静的就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雷之行站在甲板上,冷冰冰的蛇眼望着从不远处过来的五个人。   江边的灯光不亮,可那几个人中为首的穿着白衣的男人却格外引人注目。   那身上淡定从容的气魄并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得了。   他知道这个叶城的唐先生不过才三十五岁,比起他要年轻了整整五岁。   他在这条道上混的时候,姓唐的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   可是如今,那人的名号却压在他的上头。   就连洛城这一片看似归他所有的区域,都要处处受到压制。   这一口气憋太久了,反倒容易生病,还不如放出来。   打开天窗说亮话!   手下的人凑近道:“三爷,这个唐先生只带了五个人过来,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雷之行扭头看了那人一眼,冰冷的眸子闪着寒光。   “等一下见机行事,我要让他知道这里是洛城,可不是他叶城!”   梯子那边的脚步声愈发清晰,甲板上的灯亮了起来。   穿着白衣的男人最先上来。   有些人只是看一眼就知道阅历深浅,可有些人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反而给人扑朔迷离的感觉。   唐秋山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淡淡的目光落了过来,不动声色却让人心生敬畏。   可是想从他身上找出半分戾气都不能。   都说叶城唐先生心狠手辣,这样的人却生出这样的性子,简直就是怪物。   这还是雷之行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   他单手负在身后,冰冷的蛇眼透着光,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唐先生。”   唐秋山看着面前的人,目光不动分毫,语气很淡。   “雷三爷。”   五个人被请进了船舱。   昏暗的室内,透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江由走在前面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然身后的男人依旧面不改色,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前走。   沙发上,雷之行拿出雪茄正想点上,却被江由拦了下来。   “唐先生面前,不能吸烟。”   雷之行睨了他一眼,而后目光冷冰冰的看着被江由夺走的那支雪茄。侧着头问:   “唐先生?”   江由回头看着唐秋山对他摇了摇头,他只好将雪茄丢回到桌上。   雷之行嗤冷的笑了一下,用手指将那支雪茄弹开。   翘着脚。   “唐先生真是尊大佛,想请动您可真难啊!”   唐秋山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淡淡的看着他。   雷之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咱们在邮件上可是说好了,给唐家运输的葡萄酒,我们扣百分之十的收入。   兄弟们几个风里雨里的辛苦,这点钱不为过吧?”   洛城南城码头是国内出口贸易的枢纽,唐家的这批葡萄酒必须经由此道。   雷之行笃定了唐秋山不会放弃这条道,才敢这般狮子大开口。   他说完之后,唐秋山依旧不说话,那凝在眼底的漠然在雷之行看来就是目中无人。   过了几秒后,唐秋山瞥了雷之行一眼,才幽幽的说:   “百分之十……不可能。”   船舱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有人扣动扳机,那黑漆漆的枪口直对着唐秋山。   江由拔枪踢掉那人的枪,枪口直抵那人脑袋,咬着牙说:   “拿枪对唐先生,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身后随来的三人一人两把枪,左右分开。   雷之行阴狠的盯着唐秋山,尖锐的蛇牙渐渐露了出来。   “唐先生,别忘了,你只有五个人!这里是洛城,不是你叶城!”   唐秋山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睨着雷之行,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我敢带这么几个人来,自然有办法收拾你。   城南码头不是没有你就不行,我来这里也不是跟你讨价还价。   而是提醒你,不该你动的人,你最好什么也别想。今天离开避暑山庄的两人,你敢动,我就敢废了你!”   唐秋山带着四个人离开之后,雷之行的手下才追了出去,却被雷之行喊了回来。   那人不甘心。   “三爷,这唐先生欺人太甚!”   雷之行看着那几人离开的方向,阴毒的蛇眼渐渐眯了起来。   “你以为唐家还能存活多久?盛极必衰,唐家没落的时候也该到了……”   “三爷,刚刚擅自拦截唐晚是赵三的主意,怎么处理?”   雷之行慢慢回过头,盯着船舱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个笼子,可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可是这片区域谁都知道,雷三爷养了一条毒蛇。   “谁给他的胆子动唐晚?呵……关进笼子里!”   唐晚,只能是他的!   ……   一路逃离到临近郊外的小区,靳南已经在小区外等候了。   他连忙迎上去,车停后,顾辰风立即开口问他:   “查到了吗?都是什么人?”   刚刚发生拦截的那段路有摄像探头,靳南找人调出录像后便叫人去查。   他点了点头,说:   “拦截少爷你们的是雷三爷,后面的人是唐先生的,你们逃走后,那些人都被唐家的收拾了。”   顾辰风狠狠的捶了一下方向盘,“这个雷之行!一定是因为上次唐晚救了颜如欢怀恨在心,这狗东西!”   坐在另一边的唐晚听到顾辰风说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次爆破意外是雷之行的人做的!   这个雷之行……   颜如欢被保护的那么好,不至于得罪了他,难道他那么做的目的是……   唐家!   顾辰风转过头来看见唐晚的脸色很不好,以为她吓坏了。   “没事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他们绝不会再找你麻烦。”   唐晚怕的不是自己的麻烦,但是却因为顾辰风的一句话,心头微热。   她看了顾辰风一眼,顾辰风立马被她异样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我看你打人的时候很带感,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唐晚看着他一副欠揍的样子,故意冷冰冰的说:“你刚刚打架用咬人的,属狗?”   顾辰风:……   唐晚很满意他的反应。   “我刚刚真的被你吓傻了。”   顾辰风:“……你快上去吧,求你!”   ……   剧组特别假期过去了。   唐晚起了一个大早去上班,可就在她前脚刚离开小区,后脚就有好几辆黑色的轿车开进了小区里。   从车里下来十几个保镖模样的人,一个个人高马大,很不好惹的样子,那些围观的居民都不敢上前。   连准备拿工具驱赶那些人的居民都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交头接耳,生怕被那些人听见。   江由下车的时候被眼前破败不堪的景象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姐这几年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他来不及多做感慨,收拾好情绪之后,既而转身打开车门。   “唐先生,这就是小姐现在住的地方。”   江由领着唐先生上了唐晚住的那栋楼。   楼道很脏,有污水,也有破旧的衣物,还有一个个坏掉的塑料桶。   四周的墙壁也是斑驳的,连广告纸都不好贴。   江由不知用什么东西打开了房门的锁,打开门之后,他就站在门口。   那人脚步慢慢的朝里面走。   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   屋子和外面的脏乱差还是差别很大。   虽然家具有些老旧了,但被人整理的干干净净,墙上还贴了墙纸,窗边有一株绿植。   从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也学会了打理。   十多平米的屋子,倒是像模像样。   唐秋山心里也感慨,只是很多话,他说不出。   江由看到唐先生在难过,看见曾经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人如今住这样环境的地方,别说唐先生,就连他也心疼。   “你们都出去吧。”   江由退了几步将门关上。   唐秋山走到那张一米多的小床边。   枕头上有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唐秋山躺下来的时候,有种久违的感觉。   ……   今天剧组收工的晚,唐晚搭乘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住的地方。   只是当她走入小区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丝丝诡异的气氛。   平日里小区旁的排挡今晚居然没有开业,搁在平时除非暴风雨,否则都会是最吵闹的地方。   而且,小区楼下的小卖部也不开门了,现在也才十一点,以往这个点还有很多在店里打牌的人。   居民楼的灯也都是暗的。   现在,除了几个年久失修的破路灯外,再看不见一个人。   如若不是隐约可以听见有人的咳嗽声,她险些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或者说这里的居民被一夜清空。   唐晚也没有多想,转身上楼。   她在拐角的时候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下,等回头的时候,却看见平常总是绊住她脚的破塑料桶不见了。   楼道好像被人轻扫过,很干净。   这一切的异样,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可真奇怪。   回到房间后,看到门还是今早离开时候的那扇门,她就放心了。   关上门之后,她正打算去摸开关。   转身的瞬间却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第52章 天堂地狱也要你陪着   唐晚呼吸一窒!   月光隐约的从窗外投了进来,不是很亮,只能勉强看清房间里的轮廓。   只是那张床摆在墙角,正好是背光的角落。   床上那人一动不动,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团模糊的黑影。   但是唐晚可以肯定的是,那就是人!   她的心紧张得揪了起来。   她第一个反应是家里进了贼,可是自己家徒四壁,怎么可能会遭到贼的惦记!   更何况,哪有偷了东西不走反倒躺在床上的贼?   到底是什么人……   想去开灯的那只手停了下来,另一只手慢慢的去够门边的扫把。   然而下一秒,床上的那人却是动了一下!   唐晚的心头跳到了嗓子眼上。   十来平米的房间,几步路就能走到头。   那人站起来的时候唐晚也摸到了扫把,开灯的一瞬间,她挥起扫把朝着那人砸了过去。   然而,手腕被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抓住,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巧劲,她的手一软,扫把掉在了地上。   也看见了那人的脸。   唐晚瞪大的双眼轻颤了一下……   唐秋山!   他果然……还是找来了!   唐晚还未开口,那人清清冷冷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经常这么晚回来?”   十一点……   对于唐晚的工作来说并不算晚了,忙起来的时候在剧组通宵,随便找个椅子睡着的经历都是家常便饭。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跟眼前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手腕被捏得生疼,她也没有抬眼去看那人,嘴角凝着冷笑:   “这是我的工作,我没有必要向你汇报。”   好一句没有必要向你汇报……   五年了,翅膀真是够硬了!   “这才五年而已,就忘记了我这个哥哥,嗯?”   哥哥……   “我是许家的人,我爸妈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我没有哥哥。   失去家人后,我成了孤儿,不知道唐先生说的哥哥,是谁?”   唐晚笑得凄凉,那寸寸冰冷下来的目光在唐秋山看来是多么的刺眼,他的眸光微寒,却是说的平淡。   “不要得寸进尺。”   “唐秋山,这是我的家,不请自来,得寸进尺的人是你!   你当这里是唐庄吗?我现在要你出去,出去!”   唐秋山半眯着的眼睛微微起了波澜,他按着那人的手将她压在门上,俯凑而下。   唐晚一边打那人一边挣扎,可是身子被压着,动不得他分毫。   她瞪着眼睛,终于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看清了那人的脸色。   前两天她和顾辰风到度假山庄的时候,江由说他病了,看他的脸色虽然不是很好,但和以前倒是差不多。   他身子不好,脸色也一直不太好。   但是江由不会骗人。   可是心尖上的颤抖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短暂到已经被她忽视了。   她挣扎的手被那人按着。   “家……你确定这是你家?”   唐晚的目光一顿。   是了,她没有家,她是孤儿,她只是曾经被唐秋山带回去的可怜虫而已。   她曾经是多依赖他啊,把他当成了整个世界。   可是在仇恨面前,他还是残酷的将她所有的爱恋生生撕碎,毫不留情……   唐秋山看着她微微低着头,渐渐泛红的眼眶,听着她字字诛心的话。   “确实,我早就没有家了,那种东西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需要。   反倒是你,一个魔鬼,没有血没有肉,怎么也配有家?”   多犀利的姑娘,他一手带大的。   唐秋山看着她强忍着泪水的模样,眼底愈发深邃幽暗。   他掐着她的下颌,狠厉的说了一句:   “我不配,所以,不会有家!”   他的这句话像是在提醒了唐晚,他的家是被她的父亲摧毁的……   他恨她的父亲,继而恨她。   她也恨他,恨他无情残酷。   唐晚那滴凝在眼角的泪水终于支撑不住,决堤了。   她锁着眉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那人。   五年了,她不止一次劝自己淡忘那段过去,纠纠缠缠,他的恨和她的恨早就分不清了。   可是……手术台上宋欣说的每一个字,直到现在都让她忘不了那种心被人剖开的痛。   痛到,这世间任何一种疼痛都能忍受。   可想到那一晚,她就痛到连呼吸都变成了凌迟。   那一刀刀记忆犹新。   “唐秋山,你恨我,我也恨你……你放开我吧,这五年不是各自相安无事吗?我不想和你再纠缠下去了。”   不想,再纠缠下去……   那只掐着她下颌的手慢慢的收紧,即使按了这么久,那人的指尖还是冰凉的。   一寸寸的寒意透进她的肌肤里,连着那人残忍的话,让她的身子一点一点坠入冰窖。   “放开……这五年里我给足你逃走的机会,现在时间到了,你逃不走了!   天堂地狱,你只能陪我走!”   呼吸被夺走的一瞬间,那人冰凉的唇覆了下来。   不是吻,是折磨。   “唔……”   双手被人按在头顶上,这样屈辱的姿势,唐晚扭着身子挣扎。   那人狠狠掐着她的下颌逼迫她张口,长驱直入的霸道让唐晚的脑海一瞬间的空白。   唐秋山是真恨她的。   那落在颈项上的力道狠而暴戾。   就在她以为逃不过的时候,那人却突然放开了她。   唐晚身子不稳的跌坐在地上,耳边却是那人关门离开的声音。   唐晚双手撑在地上,苦笑了一下。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通知她……   她逃不走的!   逃……   她为什么要逃!而且,她不能逃……   ……   剧组里。   导演喊停之后,颜如欢擦掉因为哭戏而流的泪,一脸轻松的走了过来。   却在靠近唐晚的时候看见她脖子上有块地方起了小红点,凑近了问:   “你的脖子怎么了?”   唐晚转头对着镜子照了一下,难怪一直觉得有些瘙痒。   今早醒来后,她发现脖子上有一道唐秋山留下来的红印子,就算是穿着衬衣,领子还是遮掩不住。   她对化妆品过敏,所以家里并没有任何的化妆品,好在剧组的化妆包在她手上,她才找出遮瑕膏抹了一些。   这样的结果她早预料到了,然而,就算是过敏,她也不想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议论。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工作。   面对颜如欢的担心,她摇了摇头,淡淡的说:“过会儿就好了。”   颜如欢和唐晚接触了几天之后,也渐渐明白她的脾气。   所以也习惯了她平平淡淡的说话方式,她实在想不到,这样的人会冲进爆破区域将她救出来。   所有人都不敢,只有她,只是才见了一次面的人而已。   就在要开始重新开工的时候,基地外忽然来了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   浩浩荡荡的大约是十多个人。   很多人下意识想到的是某剧组请来的群众演员。   可是当那些人越靠近,他们身上那种明显的训练有素却否定了大家的猜测。   那些人就站定在十米远的地方,而后分开站成两排,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果然,几秒后,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跟在他身侧的还有两个人。   在场很多人都不认识他。   然而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那人不经意流露出的威严。   那淡淡扫过来的目光,让很多人都下意识的低下头。   影视基地的负责人很快就赶了出来,跑到那人面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   “唐先生。”   唐先生被请进休息室。   江由带着两个人过来,他的眼神不经意的落在唐晚身上,而后对颜如欢说:   “颜小姐,唐先生让你过去。”   颜如欢二话不说的放下手里的剧本。   那眼底的喜悦一点都没有逃过唐晚的眼睛,那明亮的笑意,她最熟悉不过了。   只是心里有些苦涩。   爱上那样的一个人……   这场戏是颜如欢的,她被人请走之后,剧组只好暂时停工,也让大家好好休息。   唐晚离开剧组去了不远处的洗手池洗手,却一道阴影覆了过来。   她没有转头,而是透过镜子看着站在一侧的江由。   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洗手。   江由看着她神情漠然的样子,皱了一下眉头后,主动开口问道:   “小姐,这五年你过得怎么样?”   那看着洗手池里的眼睛轻颤了一下,而后抬头看着镜子里的江由。   “还好,如你所见。”   江由想起那片破败不堪的的小区,轻轻叹了声气,看着她还没擦干的手,眉头皱的更高了。   “小姐不是对化妆品过敏吗?怎么会当了化妆师?”   被他这么一问,唐晚想起自己刚来创世影视的时候。   那时候她只是小小的助理,很多补妆的事情都落在她身上,那时候她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对化妆品过敏。   因为一旦知道之后,她也很难在这里继续下去了。   所以,她的手时常奇痒难忍,可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后来,还是罗云发现了,特例留下她。   不过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唐晚指了指口袋里的手套,说:“我戴着它。”   说完之后,她绕过江由就要走。   江由却后退了一步拦住他。   “唐先生说,等你收工之后,让我带你去度假山庄。” 第53章 陌生的眼神   洗手池外边人来人往,那些异样的目光,让唐晚不悦地抿起了唇。   唐先生带了人来探颜如欢的班的事情,很快就在影视基地传开了。   在洛城,很多人都敬畏唐家的势力,对于一个只留在传说中的男人自然引人关注,但是那十多个保镖在外,谁也不敢靠近。   不能目睹唐先生的真容,以至于对唐家的人都心生好奇。   江由袖口上暗金色的火焰形标志是唐家的象征,那些人怕是已经认出来了,不过也只敢站在不远处看着,却不敢靠近。   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人还是这样的习惯。   但凡心情不悦,就会抿着唇瓣。   江由察觉到她的不悦,便抬眼朝着人群看了过去,呵斥道:“都回去做你们的事!”   他当过兵,声音本来就洪亮,再加上带了些命令的语气,那些围观的人哪能受得住这样的威压,很快就散去了。   但是这样,更加惹来唐晚的恼怒。   “现在连你也要来干涉我的生活吗?”   声音里透着无奈和愤怒。   江由看着那双眼睛与五年前大为不同了,那年的纯净不再,只有漠然和疏离。   他心中愧疚。   对当年的事情他也有一定的责任,如果那晚他多叫几个人守在偏阁外,兴许那个孩子就有可能留下了。   他暗暗叹气,但还是坚持说:“先生下的命令,小姐收工后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如果我不走,你是不是要对我动手?”   “不敢。”   江由回答的快,但是唐晚知道,只要是那个人的命令,他都会执行。   就算那人叫他绑了她,他也毫不犹豫。   说到底,这些都是那个人的手下,也只会听他的。   她目光淡淡的落在休息室的方向,外面浩浩荡荡的十几个人,那人就在里面。   即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知不觉,有些话就问了出来。   “他不杀我,为什么不肯放了我?难道就要这样互相折磨一辈子他才满意吗?”   江由的视线也落在她望着的方向,而后又看着她单薄纤瘦的背影,很多话唐先生不让说,可有些事情,她应该知道。   “我在先生身边这么多年,也算知道他的脾气,如果他真的想杀你,在知道真相的那一晚就不会留下你了。   所有人都说先生心狠手辣,他对你也确实不是心慈手软,为什么不杀你又为什么不肯放了你,是什么原因,小姐应该比谁都清楚。”   清楚吗?   她不记得了。   手术台上的那一晚之后,她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爱过那样一个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杀死的人。   还有昨晚他留下的那一句话,天堂地狱都要她陪着……   现在是要履行他的话了吗?   她心中苦笑,背对着江由说:   “你永远都无法体会到我的痛,江由,那还是未成形的孩子啊,他怎么能……”   唐晚的声音哽咽,江由就站在身后看着那颤抖的双肩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手术室的那一幕,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相信那晚在场的人都还记得。   不说唐晚是孩子的母亲,连他们这些置身事外的人都不免动容。   那伤害,对她来说太大了。   然而,对唐先生来说又何尝不是。   “先生这几年过的一点都不好,小姐出事离开后,先生大病了一场,是秦大夫好说歹说,他才肯接受治疗。   我们看在眼里,唐先生是在乎你的。”   在乎……   那人曾经真真切切的爱护过她,呵护过她,然而,都抵不过他一次毁灭性的伤害。   唐晚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嘴角凝着的笑意凄凉哀伤渐渐转为了愤怒。   她转过身来面对江由,决然道:   “你不用替他说什么,我和他的恩怨早就说不清了,我也不想再算了。   今天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如果你们想跟我动手,我随时奉陪!”   江由面露为难。   “小姐,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动手,但如果你真的不配合的话,我也只能动手了。”   唐晚冷哼一声。   江由还想拦她,却听她说:“如果你还叫我一声小姐,就不要拦我,否则,从此我们就是敌人!”   唐晚说的决绝,但也坚定。   最后,江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跑远的背影。   他就只能站在原地蹙起眉头,而后慢慢的叹气。   哎……   ……   颜如欢到休息室的时候,正好有人端茶进来。   她停下脚步转身接过茶盘,然后继续朝里面走。   影视基地的负责人原先带了好几个人过来,被唐先生一句“太吵了”给轰走了。   这会儿,房间里只有唐秋山一个人。   颜如欢越靠近那人,身子就越发的僵硬,虽然那颗心跳得奇快,还是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要知道,她进演艺圈三年了,唐先生可是从来没有来探班过。   也许是这次唐先生要在洛城住一段时间的缘故,时间充裕。   又或许只是出来散散心。   她不敢妄加揣测,但是这样就足够了。   “唐先生,喝茶。”颜如欢将茶杯小心翼翼的放在那人的左手边,然后朝后退了一步。   那闭目养神的人终于动了一下。   唐秋山端过茶杯,被开水滚开的茶叶一片片的舒展开,嫩绿色,衬得瓷杯愈发白透。   他似乎很满意,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他面前已经长大了的姑娘。   不知道他是真记不得了还是其他的用意,淡淡的问了一句:   “如欢,你在我身边几年了?”   那男人捏着杯盖将茶叶拂开,清冷的声音经过腾起的热气,依然冷得让人心底一阵阵的发寒。   颜如欢很怕唐先生。   她是人前的影后,可也是唐先生一手捧起来的,他是主人。   她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心谨慎的说:“三年了。”   十八岁那年,她被人追债,幸好遇见了外出的唐先生。   那个救她于水火的男人。   那是个雨夜,她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站在她面前高大的男人手比雨水还要冰冷,她不能退,门外就是追债的人。   带着寒气的指尖落在她的眉眼上,她害怕他和那些人一样对她下手,可是迫于男人身上无声无息的威压,她一动也不敢动。   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第一次知道,活人也能有这样的体温。   可是男人的手只停留在她的眉眼上,过了很久只说了一句很好,她就被人带回了唐庄。   三年,对她来说太快了,快到她只能跟在男人的身后,却从没与他有过并肩走的机会。   她想和他多说话,可是她怕他。   唐秋山拿着杯盖的手停顿了一下。   三年……   “才三年……真慢。”   唐先生莫名说了一句之后,慢悠悠的抬眼看着颜如欢。   颜如欢最怕的就是唐先生的眼睛,看似平淡却是直接的想要看透人心,她定力不够,在这样的眼睛里最容易迷失自己。   她定了定神,微微笑了一下。   多乖巧的姑娘。   “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这么笑了。”   唐秋山的话刚落下,颜如欢的脸色瞬间就苍白了。   好像什么心事被人拆穿,拿着茶盘的手也跟着心一起颤抖。   “是。”   那双透亮的眼睛里面藏着惧怕,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   唐秋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   “过来。”   颜如欢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的走过去,而后像是往常一样蹲坐在他腿边。   还是酷暑天气,那人的指尖却是和当年一样冰凉,带着寒气落在她的眉眼上。   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生怕惹怒了那人,不敢出声,只能僵硬着身子。   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却听那人说:   “睁开。”   她颤抖着睫毛,听话的睁开眼睛,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那样的平淡。   有人的眼底平淡如湖面,可是唐先生的眼睛,平淡的像是一潭死水。   望不到底的死水。   房间里很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唐秋山慢悠悠的开口问她:   “你想签约到创世影视吗?”   颜如欢的身子再次僵了一下,脸也不经意的向后退了一下,却意识到刚刚那人的手指还落在她的眉眼上,她又凑近了几分。   颤抖着声音说:“没,唐先生,我……”   唐秋山轻轻的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解释。   “喜欢什么就大胆说出来,你已经成年了,是大姑娘,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做决定。”   “真的?”   女孩喜出望外的神情一点也不带表演技巧,那样自然纯粹。   望着那双灵动的眼睛,唐先生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格外开恩。   “嗯,想要什么都可以说。”   颜如欢小心的点着头,脸颊微红。   “我想签约到创世影视,我想磨练自己的演技。”   多诚实努力的人儿。   唐秋山的拇指在她的眉眼上轻轻摩挲,“如欢,只要你好好听话,你想要的,都能实现。”   颜如欢心里高兴却不敢乱动。   唐先生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也看着她,只是那微微起了波澜的眼神明明落在她的眼底,却像是透过她,不知道看着哪里。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的眼神。 第54章 忘记是谁的女人   江由回来的时候,颜如欢已经出去了。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那人坐在沙发上,两眼一瞬不瞬的望着玻璃窗外面。   似乎是看的入神了,连江由开门进来都没听见。   唐先生从来没有这样过,江由心中好奇,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出去。   窗外正对着一堵墙,墙下面是两个孩子。   大概是古装剧里的小演员,看上去才四五岁的模样。   两人蹲着,小手指着地上,隔了太远,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几秒后,就听见两道奶声奶气的对话:   “你看小蚂蚁搬家了……”   “妈妈说,蚂蚁搬家是天要下雨了,你说它们这么小会不会被雨水冲走呀?”   “那,我们帮它们搬家吧。”   “……可是,它们的新家在哪啊?”   隔着玻璃,孩子们的声音有些飘渺。   可是够屋里的人听清楚了。   江由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勾起了一抹微笑。   到底是孩子的世界,天真善良。   他转过头的时候那人还在看着窗外,往日里那双平平淡淡的眼睛竟有了些笑意。   唐先生看着他们,该不会……   江由眸光轻颤,心有不忍的走到那人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唐先生。”   唐秋山回过神来,如墨的瞳仁微微缩了一下,而后转过身。   他看了江由一眼,伸手探了探冰了的茶杯,不以为意的问了一句。   “她拒绝了是吗?”   江由的眼神一顿,而后点了点头。   果然……也瞒不过他。   唐秋山没有再说什么,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养大的丫头,他最清楚。   江由陪着唐先生出来,他对守在外面的人做了一个手势,十几个人立马跟在后面。   却在走了几步后看见迎面而来的唐晚。   她手里拿着化妆包正在和罗云讨论颜如欢下一个造型的妆容,只是她的余光看见那些人,却是选择视而不见。   一系列微妙的表情变化全都落入那人的眼睛里,他的眼神平淡,却在看见她脖子的时候,眼神幽暗了几分。   那些人走了之后,罗云才摇了摇唐晚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   “你刚刚看见了吗?走前面的那人就是唐先生。”   唐晚低低的嗯了一声。   罗云平日见过不少大的场面,但刚刚那浩浩荡荡的十多个黑衣人,再加上唐家的背景,她也忍不住心潮澎湃,激动的多说了几句话。   “没想到那位唐先生看上去还挺年轻的,我听说他才三十五岁,我跟你说,这个年纪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   不过我也没想到唐先生的长相那么好,刚刚我不敢仔细看,只是余光瞧见了一眼,那颜值就能秒杀一众男明星。”   唐晚不想再听下去,问了罗云问题才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开。   ……   今天收工的时间早,才七点就能离开了。   旁边的人在讨论下班后吃些什么,而在收拾东西的唐晚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他既然亲自叫人来请她,一定不会因为她拒绝的三两句话就此收手。   那个人,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想要的,都是志在必得。   所以,一定会派人在外面等着她。   如果她现在从后门出去的话,一定就会被那些人拦截,那只能往……   可是,当唐晚背着包朝着大门出去的时候,却在门口被江由一伙人拦了下来。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皱了一下眉头,“你们……”   江由恭敬的点了一下头,说:   “唐先生说,一般人的心思会往后门逃,可是小姐的心思多了一道弯,一定会走前门。   他让我们在前门等着小姐,就一定会等得到。   小姐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论拳脚功夫,你打不过我。”   还真是……了解她。   唐晚冷笑,江由说的没错,她打不过。   江由坐在副驾驶座上,转身递给了唐晚一瓶卸妆水还有化妆棉。   唐晚茫然看了他一眼,“这是干嘛?”   “放心,这是纯天然的,不会起过敏反应。”   说着,江由的另一只手指了指唐晚起了小红点的脖子。   “唐先生说,希望小姐到度假山庄之前能解决问题,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脖子上的瘙痒越来越厉害了,唐晚一直忍着不敢去动,生怕抓破了皮。   她接过东西,清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都说近墨者黑,可你学不来他的话。”   江由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唐先生离开之前要他准备两样东西,说是让他自己想办法让唐晚用上。   他威胁别人可以,可从来没有威胁过自家的小姐。   那句吃不了兜着走,现在想想,唐先生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   唐晚低头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平静的眼底渐渐起了涟漪。   他……什么时候看见的?   卸了遮瑕膏之后,唐晚的视线落在车窗外。   望着阴沉沉的天,心底的苦涩一点一点的蔓延开,苦到最后,整颗心像是麻痹了一样。   好像快下雨的样子,傍晚到现在的空气都是闷沉沉的,叫人透不过气。   ……   到度假山庄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往年这片区域会有不少有钱人到此避暑,现在唐秋山住了进来,其他人也都不敢来了。   把守在山庄外的也不是门卫,而是唐家的人。   所以,这里看着倒像是另一个唐庄。   夜是静谧的,四周亭台水榭,像是走进了一张古画。   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旁亮着灯,耳边是水流声,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叮咚声,清脆得格外好听。   唐晚一路跟着江由,都走到这里了,她就没想过退缩。   只是她总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不远处的木屋外守着好几个人,里屋亮着灯。   应该就是唐秋山住的地方。   唐晚的手提着包的手慢慢的收了起来,心尖一颤颤的。   还未靠近,就开始落了几滴雨,豆大的雨滴带着夏日的余热,落地的一瞬间就激起了浓重的泥土气息。   刚进屋,外面就开始下瓢泼大雨。   走在前面的江由停了下来,他转身恭敬的对唐晚说:   “唐先生就在楼上等小姐。”   唐晚抬眼朝着木质楼梯看了上去,拐角落在阴影下,想看点什么都看不清。   她拾阶而上,走到拐角的时候朝楼下看了一眼,刚刚那些人已经不在了。   狂风暴雨被挡在外面,楼上只开了几盏壁灯。   唐秋山坐在落地窗边,面前放着一张桌子,菜肴已经布置好了。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一直看到山庄的大门。   唐晚一路过来,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她上楼的时候,唐秋山缓缓的抬眼看了过去,如墨的眸子隐在窗边的暗光下,眼神不动分毫。   入座之后,他的视线轻幽幽的落在唐晚的脖子上。   吻痕倒是比红点顺眼多了。   “吃饭。”   唐秋山就说了两个字,而后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饭。   对面的唐晚没有动筷子,而是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叫她过来,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吃一餐饭?   她不认为两人之间隔着仇恨还能心平气和的吃饭。   唐秋山没有放下筷子,而是清冷的说:   “今天是爷爷的忌日。”   唐晚的瞳仁猛地缩了一下。   放在腿上冷冰冰的手慢慢握了起来。   原来,今天是爷爷的忌日……   唐晚蹙了一下眉头。   泪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掉了下来。   唐秋山很忙的那些年,都是她常伴在老人身边,对她来说,那就是她的亲爷爷。   老人的容颜还在她的脑海里停留,总是慈祥的唤她晚晚或是叫成唐秋山母亲的名字。   唐晚离开的那晚唐老太爷病重,后来勉强撑过了三年,就再也熬不住。   那一年,唐晚在洛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哭晕了过去,老人待她如亲孙女,她却不能回去送老人最后一程。   唐晚默不作声,她抬手擦了一下滴落的泪珠,然后慢慢的拿起筷子。   这才发现满桌的菜都是唐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   她一口一口的将饭菜塞入口中,已经尝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一餐饭下来,唐晚已经哭成了泪人,因为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身子颤抖的厉害。   而坐在对面的男人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她放下碗筷之后,擦干了眼泪。   然而却在起身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男人却拉住她,冰凉的指尖扣着她的胳膊将她扯了过来。   “去哪。”   不是疑问的语气,隐约中还带着怒气。   唐晚哭过之后的声音闷闷的。   “我要回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唐晚的手机响个不停,她没有去接,屋里就一直响着手机铃声。   唐秋山也不问她为什么不接,直到铃声停止了。   然而,又响了起来。   唐晚挣开那人的手,去翻找包里的手机。   是顾辰风打来的电话。   那三个显眼的备注显然也落入了男人的眼底。   手机被人夺走,狠狠的砸在地上。   那白色的手机四分五裂。   “唐秋山,你这个疯子!”   唐秋山转过身来,下一秒,他掐着唐晚的下颌将她按在桌边。   乒乒乓乓,盘子掉了一地。   “唐晚,五年过去了,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谁的女人!” 第55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手机摔碎后,铃声戛然而止。   餐桌旁一片狼藉。   双手支撑不住唐秋山欺压而来的力道,唐晚的腰背紧紧抵在桌沿,身子不自然的朝后仰。   发了狠的力道像是要将她的身子生生折断。   疼……   她蹙着眉,红了眼眶,抬手就去抓那只手。   “唐秋山,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那人哪里肯收手,掐着她下颌的手指冰凉,那双不动分毫的眸子终于起了波澜。   “那天,为什么不否认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   唐晚对上那双盛了怒气的眸子,反应了好几秒她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原来是那天她陪着顾辰风来这里时,顾辰风向江由介绍自己是他的女朋友。   当时她的确没有否认,但也不是默认。   可是这后果导致唐秋山在生气,他很生气。   唐晚觉得好笑,便就笑了出来,笑的凄凉,带着泪水泛着凉意。   “我为什么要否认,他对我很好,肯为我拼命,我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爱护过……”   她还想再说,可是所有反抗和恼羞成怒全被那人封上。   平日里从容淡定的唐先生再也淡定不了。   他低头攫住那两瓣唇,将那些没心没肺的狠话全都堵了回去。   嘴角被咬破的地方渗出淡淡的腥咸,他在惩罚她,折腾得唐晚紧紧缩着身子。   她双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   那样病怏怏的一个人,力气却大的惊人。他压着唐晚的双手,字字狠厉。   “他算什么东西!”   外面狂风暴雨大作,大风压倒了树枝,人工湖的水面越来越高。   “乒乒乓乓——”   对面木屋盘子碎了一地的声音惊到了原本在吃晚饭的众人,桌椅移动的声音,那些人都站了起来。   江由却拦住他们。   唐先生有令,听到任何动静,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所有人都后退,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外面开始电闪雷鸣。   度假山庄一向稳定的电路却受不住惊雷,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只有闪电划过天际时,才隐约照亮屋内。   仰躺在桌上的人衣裳凌乱。   唐秋山的气息有些紊乱,隐在黑暗中的眸子闪着寒光。他贴着她的脸颊,声音冰冰凉凉的入了她的耳朵。   “说,你是谁的人!”   她咬着牙不肯说。   唐晚脸色苍白挣扎着将那人推开,屋子一片漆黑,她跌跌撞撞又被人扯了回去。   身子撞到一堵肉墙,强大的男性气息压得她喘不过去。   唐秋山捏着她的脸颊,冰冷的声音罩了下来。   “还想去哪!”   他抓着她,用力一扯,将她衬衣上的腰带扯了下来。   就算是在黑暗中,他还是准确无误的将她双手反绑在后。   唐晚挣扎不得,闪电划过的一瞬间,她看到男人布满阴霾的脸。   她的嘴角凝着嗤笑。   “唐秋山,你以为我还是原来的我吗?这五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交过男朋友,你就不想知道我被多少人碰过?”   看啊,这就是他养大的女孩,专挑着刺往他的心口扎。   唐秋山的手都在颤抖,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墙上,身体撞击到墙上的声音彻底激起他的怒气。   “你再说一句,我会杀了你!”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唐晚的呼吸被一寸寸夺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渐渐发软的双腿是自由的。   男人根本没将她的踢打放在眼里。   扼住她喉咙的手蓦地一松开,男人的吻随着空气而来。   缺氧的状态下,她意识模糊。   “你撒不了谎!”   他掐着她紧皱的小脸,逼迫她看向自己。   闪电间那被黑暗淹没的脸渐渐清晰,明明在笑,却让人心底发寒。   她没忘,唐秋山是魔鬼。   “唐秋山……我恨你!”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深,掐着她的脸逼迫她看向一侧。   “就算恨,我也要让你记住你是谁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依旧电闪雷鸣。   怀里的人没力气反抗,身子发软。   房间就在身后,他踹开门将那人丢在床上。   唐晚却翻了起来,跳下床。   黑暗中她不知道撞翻了什么东西,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男人拽着头发甩了回去。   “啊——”   唐晚吃痛的呼了一声,缩着身子快速退到床头。   男人手长拉着她的小腿再次扯了回来。   那在耳边萦绕的气息,冰冷,叫人忍不住发颤。   “现在想起自己是谁的人了吗?”   唐晚抬眼看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布满了恨意。   疯狂至半夜,怀里的人彻底晕了过去。   狂风暴雨也归于平静。   度假山庄恢复了照明,昏暗的壁灯下,从外面一路进来的狼藉和屋内的安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一动一静,一场巫山云雨后。   唐秋山转眼看着那张疲惫的小脸,良久以后,轻轻的叹气。   平日里那双平平淡淡的眸子汹涌着惊涛骇浪。   他自认为无欲无求,可碰到和她有关的事情他就失去了控制。   一发不可收拾。   他对她不是没有恨,可是这五年,思念在疯长。   他忍着不叫人去找她,可是他无法忍受她和别人。   当看到那张顾辰风抱着她的照片时,他不得不承认,他嫉妒了。   即便日后注定要后悔,他还是忍不住……   来找她。   夜还很长……   唐秋山将那人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眉眼,那样的小心翼翼。   瘦了,也更好看了。   他的手捏了捏她垂在身旁的手掌。   却在触碰到她的指腹时,微微蹙起了眉头。   当年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长了不少的茧,应该是长期干粗活造成的。   在唐庄的时候,那样的一个人,全都要人伺候着,衣食住行,哪里需要她亲自动手。   从前,她才十多岁。他生意上忙,有好几天都顾不上她。   她跑到书房闹,他才答应留她在那里写作业。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题目,却总问他,他也耐着性子给她讲。   一遍两遍……讲到她睡着为止。   签好的文件交给下面的人,很快又被送了回来,原来是错将她的卷子拿走了。   作业多的时候,她撑着下巴,一遍遍的哭喊着。   江由送文件进来,便被她叫住,撒着娇。   唐先生的得力助手,硬生生被她拉着抄作业。   整个唐庄没有人敢不依着她。   她不爱学习,他也惯着。   她和人打架,他也由着,打输了哭着回来,他就叫些人收拾对方一顿。   后来性子越养越刁。   曾经那样张扬的一个人,如今这般收敛,该是吃了不少苦头。   他紧紧的拥着她,又是叹气。   “我该拿你怎么办……”   ……   唐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窗帘被拉上,透过被吹起来的缝隙就能看见外面活跃跳动的阳光。   雨已经停了。   她撑着手慢慢的坐起来,房间的门没有关,一眼就能望见落地窗前的那张桌子。   地上碎掉的盘子还有那些凌乱扯破的衣物都被人清理了。   干干净净的就好像昨夜的掠夺是一场噩梦。   可是房间里还弥留着淡淡的暧昧的气味。   一切都是真的。   身上留着一夜疯狂的痕迹,大大小小都在提醒她。   唐秋山不会放过她了。   她翻了一个身,床边的矮凳上放了一套衣服,里里外外一套齐全。   桌上放了一部崭新的手机,手机旁边放着一杯水,还有……   一粒白色的药片。 第56章 担心她做傻事   江由正拿着报纸进来,就听见楼上一道清脆的碰撞声。   像是摔碎了玻璃!   楼上……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惊得后背冒出了冷汗,连忙抬眼神色紧张的看着坐在餐桌旁不动声色的男人。   唐先生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慢条斯理的喝着药。   那药太苦了,他才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江由朝楼上看了看,还是不放心,他走过去,压低了声音请示道:   “唐先生,刚刚楼上的动静应该是小姐发出来的,属下要不要上去看看?”   他见惯了大场面,可那都是旁人的事情,他自然可以做到冷眼旁观。但楼上的人是他看着长大的,怎么能不管不顾。   只是唐先生摇头,他也只好作罢。   唐秋山放下药碗,拿着餐巾轻轻擦拭嘴角,唇边凝着淡淡的弧度,不温不凉,似笑非笑。   “你以为她会做傻事?”   “属下只是担心……”   江由说着,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了唐先生。   在这人身边做事这么多年,江由习惯了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什么话。   不是怕他,而是敬他。   那年江由才刚退伍。   性子直,和人起了冲突将人打伤,对方有权有势紧咬着不放就是不肯私了,一定要他坐牢才肯罢休。   家里就他这么一个男丁,他要是进了那地方,不仅他的这辈子毁了,家里人的下半辈子也没了着落。   他心里急,却不后悔,只恨自己没有能力。   后来,是唐先生将他从牢里保释出来。   直到今天他都清楚的记得,那天唐先生只问了他一句。   ——肯不肯为我做事?   他眼前唯有一条出路,他想也没想的直点头。   一腔热血都用在帮唐先生管理唐家上,肝脑涂地。   十几年一直跟在唐先生身边做事,到现在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对他来说,唐先生给了他一条生路,是比他的命还重要的人。   无论做什么,就算是豁上这条命他也在所不辞。   他敬重唐先生。   只不过这么多年他还是猜不透唐先生的心思。   不能问,不能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会多。   刚刚是他口快了。   唐秋山今天的气色不错,难得比平时多睡了会儿,也比平时睡得沉。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   唐先生满足,心情自然也好。   他淡淡的笑着,难得眼底有了笑意,对江由说:“谁都会做傻事,就她不会。”   话才刚说完,那人就已经穿好衣服下楼了。   唐晚看上去面色红润,只是眼睛还有些红肿。   昨夜被折腾到半夜,唐秋山发了狠的要她。她不肯出声,那人就变着法的折磨她,到最后她都哭哑了嗓子。   这会儿,脸上的神情比昨天来的时候还要冷漠。   她神情漠然的扫了一眼迎上前来的江由,江由开口问她要不要现在开饭。   唐晚停下脚步,转眼看着那个坐在餐桌前看报纸始终没有抬眼的男人,哑着声音。   “我不吃!”   江由正想上去拦下,唐先生却说:“叫人送她回去。”   唐晚走到外面人工湖,江由就追了上来。   “小姐,唐先生让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出去自己打车。”   唐晚走得急,她恨不得瞬间就离开这个地方。   江由追了上去。   这时,黑色皮夹却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正好掉在唐晚的脚边。   皮夹被人先一步捡了起来。   掉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打开了,内侧向上,夹在里面的一张相片自然也吸引了唐晚的注意。   她看着照片里的一家三口,自打她认识江由以来他都是留着寸头,也许是当了兵的习惯。   站在右侧的是他的妻子,温婉贤惠,以前唐庄没什么女人,唐晚很多事情都是请教江由的妻子,所以对她的印象很不错。   中间的……   是个小男孩。   胖乎乎的,很讨人喜欢的样子。   唐晚记得自己逃离唐庄的时候,江由的孩子才刚满月。   没想到,已经这么大了。   她看着相片,忽然想起了什么,心尖一抽一抽的疼。   在抬眼之前掩去了眼底的涩然,将皮夹递给江由,微微笑着。   “你儿子真可爱。”   那笑容在江由看来却比哭还悲伤,唐晚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受伤。   他心有不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又生怕多说什么影响到她的情绪。   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接过皮夹放好后,对唐晚说:   “这地段不好打车,我还是送小姐回去吧。”   唐晚摇了摇头。   “我下午还有工作……”   “颜小姐这两天有些事情,剧组先排了其他演员的戏,所以你不去也没事,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最后,唐晚没有再拒绝。她身子疼的厉害,而且这里出去拦车的地方的确有很长的一段路。   她不是矫情的人,不想在这种辛苦自己的事情上向那个人奋起反抗。   车子缓慢的向前行驶。   她拿出新手机,才刚开机就收到无数条短信,其中一条是剧组的通知。   颜如欢的确临时有事。   还有其他的信息,都是未接来电。   能给她打这么多电话人,不用想也知道是顾辰风。   只是她现在什么心情也没有,瞥了一眼之后又将手机关机了。   车子是唐晚要求停在小区外面,江由也没再坚持,停下车后就绕过去开门,那人却先他一步下车了。   她一句话都没说,头也不回的进了小区。   回到出租屋后,唐晚丢掉包,发了疯一样的跑进浴室,将身上的衣服全都剥了下来。   花洒流下来的水是冷的,让她时刻保持清醒。   虽然醒来的时候身上没有昨晚黏腻的感觉,她知道那人给她洗过了。   但她还是一遍一遍的搓着身子,泡沫被水冲走,她又搓了一遍,直至浴室的地面上全是泡沫,她还是不肯罢休。   一遍一遍……   洗到后面,“哐当”一声,花洒被狠狠的砸在门上。   唐晚哭着抱着自己的头慢慢的蹲了下来。   刚才在那些人面前的伪装轰然倒塌。   昨晚……   到后面,她居然沉沦在那个人的掠夺下,一次又一次……   窝在臂腕的脸慢慢的抬了起来,花洒的水还在兹兹的往外喷。   她看着那些水花,眼神一寸寸变冷。   一把将它捡了起来,猛地对着脸冲。   “咳……咳咳……”   直到冷水跑进了鼻孔,她才忍不住剧烈的咳嗽。   仿佛只有这样,才会让她找回真实的感觉。   她恨透了昨晚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嘤咛声!   “唐晚,你真贱!”   你居然,在魔鬼身下承欢!   她抓着花洒,身子颤抖得厉害,眼泪一颗颗的抖落。   最后,泣不成声……   洗完澡后,唐晚直接躺倒在床上,身心疲惫的她很快又睡了过去。   ……   海边公寓里,颜如欢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时尚杂志。   她一遍又一遍的翻看,到后面越翻越快,却是什么都看不进去。   这时,经纪人从外面进来。   她将杂志一丢跑了过去,埋怨道:   “为什么要我取消今天的拍摄?今天可是有著名导演过来,我想跟他好好交流一下演技上面的技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你就让我去吧?”   经纪人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提醒她:   “这是唐先生的意思,你敢不遵从?”   颜如欢原本还抱着希望,这么一听,立马噤声了。   唐先生……   “为什么,唐先生有说什么吗?”   经纪人沉下了脸,“你到唐家也有三年了,怎么规矩老是记不住呢?   在唐家,只要与唐先生有关的事情,不是你该问的,一句也不能多问。   如果你还想继续自己的演艺生涯,就好好听话。   否则的话,唐先生能将你捧到今天这个位置,也会让你回到原来的位置,甚至还不如原来,知道吗?”   不如原来……   颜如欢的心顿时沉了一下,精致的小脸瞬间苍白,重重的点了点头。   然而,还是心有不甘。   “但是……那个导演……”   经纪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唐先生知道这件事情了,说下一次会单独给你们安排见面的机会。”   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颜如欢拉着经纪人的手,笑的天真烂漫,脸颊微红。   “嗯,还是唐先生好。”   经纪人但笑不语。   人都说唐先生心狠手辣,也只有这个姑娘,说那人好。   颜如欢的心情好了,转身就坐回到沙发上重新拿过杂志看,一边说:   “既然休息两天,那我今天下午就去度假山庄看看唐先生。”   “刚刚江管事说了,这两天唐先生不见人。”   颜如欢放下杂志,转头疑惑道:“为……”   才一开口就想到刚刚经纪人提醒她的话,她连忙住口,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   经纪人见她乖巧的样子笑了笑,说:   “不该问的是不能问。不过有件事情你可以知道,我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而已,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清楚。”   “怎么了?”颜如欢不免好奇的问道。   经纪人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   “昨天晚上,唐晚去了度假山庄。”   颜如欢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哪个唐晚?”   经纪人皱了一下眉头,说:“给你化妆的那个唐晚。”   唐晚……   颜如欢轻轻抿了一下唇。   唐晚,怎么会去度假山庄呢? 第57章 提防那个女人   颜如欢只是垂低着头。   她之前觉得唐晚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只是她想不起来便就问了唐晚。   原先她是想,唐家分支那么多,她又见过那么多唐家人,也许见过唐晚也不一定,可是唐晚说自己是洛城人。   唐家的分家都是一条根分出来的,自然都在叶城。   这么看来,唐晚不是叶城唐家的人。   可是她去度假山庄做什么?   度假山庄里的人是谁,她不可能不知道。   经纪人冯琳看了颜如欢一眼,而后坐在她身边。   看着颜如欢微妙的表情变化,知道她心思简单,过去拉着她的手,小声提醒她:   “如欢,你年纪还小,涉世未深。像唐晚这样的女人,你早就该提防了。”   提防……   颜如欢的心紧了一下,表情茫然不是很懂的问她:   “琳姐,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唐晚这样的女人,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冯琳右腿搭在左腿上,从包里摸出一支烟点上。   淡淡的薄荷香气,人也变得清醒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顾大少爷的赌注吗?那么大的注他都敢下,可想那个唐晚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大。   可是我们谁都知道那顾大少是最喜欢流连欢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份上,唐晚一定下了不少的功夫。   这女人天生就是一张勾人的脸蛋,可是光脸蛋哪能够,没有特别的手段,男人哪肯乖乖听话?”   颜如欢是演员,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当冯琳的话说出来后,她的脑海里立马勾勒出那样的一个女人的形象。   可怎么样都与唐晚不符。   唐晚她,不是那样的女人。   这么想着,心里的话就说了出来。   这人心思浅情绪全都在脸上,即便没有说出来,冯琳也能猜到几分。   冯琳捏着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如欢,你到底还是个孩子。   你以为她到火场将你救出来,你就要对她感恩了吗?   难道你就没发现,那次事情之后,剧组里的人都对她另眼相待了吗?”   唐晚沉默寡言,剧组里很多人都当她是怪物,敬而远之。   然而,那次意外之后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颜如欢更是不明白。   “她那么勇敢,大家对她另眼相待,难道不应该吗?”   冯琳的嘴角凝着冷笑,笑她的天真无知。   “那天意外我看的一清二楚,唐晚跑过去的那一路段根本就没有什么危险,想要救下你也并非难事。   而且你想想,她只是一个化妆师而已,与你非亲非故,假如真是那么危险的地方,她为什么奋不顾身的去救你?   说到底,也不过她演的苦肉计而已,那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所以我才会一再阻止你去医院看她。”   颜如欢沉默了,轻轻的抿着唇。   她入行三年来,很多事情都是冯琳一手操办,她对冯琳是信任的。   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唐晚是个好人。   她还是摇头,第一次反对冯琳的话。   “琳姐,你别说了,我有自己的判断,我相信唐晚。”   冯琳掐灭手里的烟,摇着头,说:   “你想想,唐先生在,她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可以靠近度假山庄?   要是在以前,我连见到唐先生的机会都没有,而唐晚轻松就能见到。   如果不是因为救了你的这一层关系,她有那个资格吗?”   冯琳越说,颜如欢的心底就越慌。冯琳看着她轻轻颤抖的眼睛,靠近她,在她耳边说:   “唐晚有一张好脸蛋,而唐先生又是男人,就算唐先生比顾少定力好,可是那女人的手段深不可测,谁知道,唐先生会不会……”   颜如欢吓得脸色都白了。   “琳姐,你不是提醒我有关唐先生的事情不能多说吗?”   唐先生从不近女色。   她在唐先生身边这几年,唐先生也只是用手指碰过她的眉眼而已。   那样的一个人,这世间又有谁能得到他的垂青……   唐晚,就算再好,也不可能!   冯琳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管那些死规矩?   这几年,唐先生身边没有女人,唯独对你的事情还算上心,你说万一唐晚留在他身边,你想想看,唐先生还会像从前那样对你的事情留意吗?”   颜如欢心里一动,眼睛颤抖的更加厉害,她看着冯琳极力想证明什么。   “不可能的,琳姐你别把话说得那么严重,唐先生是唐先生,顾少是顾少,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冯琳心里急,直接从位置上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还一心沉浸在幻想中的女孩,叹了声气。   “如欢,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唐晚那个女人,不简单!   明天就去和公司的人说,把你的化妆师换成别人,我不想她接近你!”   颜如欢觉得冯琳有些不可理喻了,也站了起来。   “琳姐,这是唐晚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你别这样就让她的努力白费。   我是演员,知道那些化妆师的竞争有多激烈,你这样对唐晚,太不公平了!”   冯琳看着她眼里的傻丫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长长的深呼吸,而后才说:   “那好吧,暂时将她留下。不过我提醒你,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对你没有好处!”   她说着这样的话,心里想的却是其他。   如果颜如欢不被唐先生重视,那自己在唐家的地位恐怕也保不住了。   物竞天择的生存法则,在唐庄里最为激烈。   尝过肉的滋味,谁还愿意吃糠咽菜呢?   这个唐晚,留不得!   ……   傍晚,天边的火烧云绕城一团。   唐晚这一觉睡了一整天,直到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多年的木门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她皱了一下眉头翻身起床,走到门后拉开了门。   才一开门,那人劈头盖脸的数落迎面而来。   “你这女人居然在睡觉!   你知不知我这一整天都在给你打电话,要不是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脚,我早就来找你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唐晚恍恍惚惚听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醒。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阳光很晃眼,眼前的人被一片片重叠的光影覆盖,看不真实。   恍恍惚惚,像是错觉……   她抬手遮了一下,那人的容颜才渐渐清晰。   顾辰风就站在门前,单手撑在门框上气喘吁吁,帅气的脸上盛满了怒气,剑眉微蹙,额前细碎的头发上也沾着汗。   他应该是很急吧?   唐晚的心底微动,还是淡淡的说:“对不起啊,手机关机了。”   顾辰风早就习惯她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所有事都与她无关一样,一想到医生说过的话,他就忍着不发脾气。   然而这一路跑上来,可真是累惨了他。   他懒懒的转身靠在门边的墙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几不可闻的声音轻飘飘的。   “还好,你没事。”   关机一整天……   这女人的心可真大!   他转头看她,见她还穿着睡衣,心里又是一团火,没好气的说:   “走吧,小爷我带你吃饭去!你上次答应过我的,可别反悔!”   唐晚想了一会儿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他。   不过,她今天心情很糟,也不想在家里。   点头答应后,后退了一步就将门关上。   顾辰风瞪着关的严严实实的门,忍不住就踹了一脚,气急败坏的怒骂:   “唐晚你到底有没良心啊,请我进去坐着等你不会吗?”   谁知里面的人幽幽的说了一句:   “房东是那群暴民的组织者,你再踹一脚试试。”   果然,这句话立马让外面的人泄气了。   ……   顾辰风带着唐晚到洛城最豪华的餐厅。   才一进大门,服务员就迎了上来,恭敬道:   “顾少爷,您要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一路向上,电梯在二十二层停了下来。   包厢开着暖暖的灯,温度适宜。   最主要的是……   抬眼能望见星空,垂眸就能看见洛城的夜景,两处光辉遥相呼应,犹如置身于星海之间。   这是洛城最著名的空中餐厅,全洛城只此一间,有钱都不一定能订得到的地方。   顾辰风拉开椅子,唐晚坐下之后,他才绕到对面坐下,整个过程十分绅士。   “上次就想带你来了,不过那天的意外太突然,后来我又因为公司要转型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今天才有时间。   怎么样,不错吧?”   唐晚点了点头,托着下巴看外面的灯火辉煌,眼底印着光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餐也是顾辰风点的,服务员问需不需要红酒的时候,唐晚回头看了他一眼。   “要。”   “不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服务员站在中间犯难。   顾辰风皱了一下眉头,“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不准你再喝酒了!”   说着他又催促服务员:“好了,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出去吧。”   唐晚抬眼看了他一下,而后不再说话。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就连喜好都是瞬息万变。   上次喝了酒之后,她以为这一辈子不会再碰那些东西,对她来说用酒精麻痹不过是饮鸩止渴,根本就没有用。   可是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选择借酒浇愁。   一通电话拨了进来,顾辰风出去接。   唐晚打了一下铃,服务员很快就进来了。   “小姐,请问需要什么?”   “一瓶红酒。” 第58章 近在咫尺的美好   这一通电话足足接了半个小时。   等顾辰风回包厢的时候,那趴倒在桌上的人已经喝的烂醉。   手里还捏着高脚杯,只是脸颊醺红,问她什么都是乖乖的回答。   顾辰风气极了打铃将服务员叫进来,指着桌上的空酒瓶,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呵斥道:   “怎么回事!”   服务员战战兢兢,指着软绵绵的人,说:“是这位小姐说要红酒的。”   “废话,难道还是你们餐厅送的不成?我是问你,不是说了不给她喝吗,你怎么还送进来,耳朵聋了是不是!”   看着想拿提成想疯了的人,顾辰风心里就来气。   “滚出去!”   服务员出去后,顾辰风看了那人一眼,气急败坏的在原地踱步。   后来还是妥协。   手里的酒杯被夺走,那人不满的动了动,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辰风牵着她,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酒鬼,回去了!”   ……   洛城度假山庄。   唐秋山在房间,手下人刚送了出口红酒这个月的报表。   那几个人还在等着唐先生发话,站在两边侯着。   四五个人站在晦暗的光影下,一动不动,像是几道影子。   唐秋山的手指捏着报表,目光平淡的扫过那些数据。   这几年,唐先生不管事,所有人都当他疲倦了,总想着糊弄过去。   平时这些事情都是叫江由处理,江由做事,他心里有数也信得过。   今天难得起了兴致看看,可真是叫人意外。   唐秋山的嘴角凝着笑意,淡淡的冷冷的。   手指上的报表落在桌上,两张轻飘飘到了地上,有人弓身想去捡起,却被人拦了一下。   抬眼就对上男人看似不动分毫,却通透的双眼。   那些人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听男人慢悠悠而又带着几分威严的说:   “这些事情我一向不怎么管,你们辛苦,账目做糊涂了,这些都是在所难免。   说你们的不是显得唐家不讲情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份报表里的数据,倒是你们不对唐家讲情分了。”   男人平平淡淡的几句话,两边的人脸色都白了。   有人冒着冷汗,白着脸说:   “唐……唐先生,是我们兄弟几个糊涂了,这账目我们回去重新做过。”   那人却是摇摇头,抬手间站在外面的人就进来了。   “唐家给你们的好处素来比外面多了不少,不过我这几年也不怎么走动,也许忘了外面的行情。   你们要是有什么好去处,就走,唐家也不留你们。”   那些人还想再解释什么,却看见江由走进来,随后几名保镖就将他们拖了出去。   江由走到唐先生身边,请罪道:   “是属下的疏忽,让那些人钻了空子。”   唐秋山摇摇头,抬手遮着眼睛,让江由把灯关了一盏,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江由将那盏最大的灯关了,开着暖暖的壁灯。   唐秋山才将遮眼的手放了下来,那双眸子隐在晦暗之中,淡淡的说:   “他们这些人,胆小。以往的账目即便是动了手脚也只是小笔,混在那么多账目里眼花缭乱,你也看不清。   这一次不过是看你最近事多,起了胆。”   唐先生还是当年的唐先生,就算是不管事了,很多事情都看得通透,比他们这些做事的人还明白。   江由点着头说是。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那是……   江由看着手机,神色微变,而后弯下身子在男人耳边说:   “唐先生,小姐出去喝酒了。”   ……   顾辰风从唐晚的包里掏出钥匙,一手抱着烂醉如泥的人,一手开门。   开门后借着外面的月光,抱起那人就丢在床上。   他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去开灯。   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缩成了一团,单薄的身子背对着他,嘴边呓语连连。   顾辰风轻轻蹙了蹙眉头,走过去听。   上次还能听见些什么,这次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又仔细看了看唐晚的表情,似乎没有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不哭也不叫。   顾辰风找了毛巾给她擦脸。   被人伺候惯了的人生平第一次伺候别人,还是一个烂醉的女人。   顾辰风心里别扭,嘴边扬着无奈的笑意。   那人的脸颊还是红的,娇嫩的肌肤他都不敢太过用力。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近了那人的脸,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她,顾辰风的心跳的奇快。   快到他的眼睛都热了,他也不管,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仔细的看着那人的眉眼。   他这二十几年过的一塌糊涂,他虽然是洛城顾家的子孙,顶着祖辈的威望在洛城耀武扬威。   可是他心里也知道,所有人都在暗地里笑话他,说他是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他不理会那些人,每天依旧过得潇洒自在,可是沉静下来的时候心还是会空落落的。   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所以只好继续沉沦在********。   直到进了创世影视之后他才有了人生目标。   可除此之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玩物而已,他每天都能更换新鲜血液。   可是,那群狐朋狗友都说他变了一个人似的,如今连女人都不玩了。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沉沦了。   就沉沦在近在咫尺的这个女人身上。   她除了长得好看,似乎没有很大的优点,脾气可以说是一点都不讨喜,他经常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他喜欢脾气软一点的,听话的姑娘。   可是唐晚……   顾辰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双桃花眼分外迷人。   可即便如此,他就是看她顺眼,比所有人都顺眼。   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念想。   她的过去是一片空白,那他就不再查了,空白了也好,就当从他这里开始。   想到自己将来能填满唐晚的人生,顾辰风的心情越来越好。   然而此时身边的人却浑然不知的动了一下身子,柔柔软软的手臂从他的手边滑过。   那张娇嫩的红唇就在他眼前。   那样近,那样诱人……   顾辰风只觉得一股气流冲上脑门,发热的同时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了一下。   那人的鼻息若有似无的拂过他的脸,这样温软的气息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身子慢慢的僵硬。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从前玩的疯的时候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动过。   顾辰风压抑已久的心终于躁动了起来!   僵硬的手指慢慢的挑开那人落在脸颊的发丝,那张素净美丽的脸让他心猿意马,紧张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原本急促的呼吸顿时变得小心翼翼。   顾辰风红了眼,手指慢慢的挑起那人的下巴。   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快触碰到那张红唇的时候,他几乎是一瞬间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转身就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捧起水直往脸上泼。   “哗啦啦”的水花溅了一身。   直到上半身几乎都快湿透了,他才停了下来。   镜面不断有水珠往下滴落,顾辰风看着自己被水迹扭曲的脸,红着眼骂道:   “顾辰风,你丫别让我看不起你!”   她是唐晚,他刚刚怎么可以……   想到自己差点做出的龌龊行为,顾辰风抬手就扇了自己一巴掌。   最后,他给那人盖了一条薄被。   在开门之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安安静静的睡着,望着那恬静的睡颜,那双迷离的眼睛渐渐幽深。   终究,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牵起她的手——   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轻到如蜻蜓点水,呵护备至。   ……   夜已经很深了,小区的喧闹声也渐渐的淡了。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小区楼下。   安静的夜里,惊醒了路边的野猫。   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依着外面的灯光,一道高大的人影落在了地上。   夜静悄悄的,连那人进来的脚步声都很轻。   放在角落的垃圾桶里是中午穿回来的衣服,那人只是轻轻瞥了一眼。   她的性子他最清楚,明明眼底的愤怒那么明显,她在恨,可是却在他面前隐忍着不发。   他怕她憋坏身子,才放她回来。   可不曾想,她却跑去喝酒。   唐秋走到床边看着那张还红着的脸,睡的很沉,身上的被子盖的规规矩矩。   安静的空气飘来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将手里的一条药膏放在桌上。   她性子硬,在赌气,连放在床边的药膏都没有用。   两只手紧紧抓着身下床单,紧咬着的唇终于放开——   “疼……”   唐秋山目光如水,将那柔软的身子捞进怀里,在耳边轻轻哄着,可是那冰冰凉凉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泪水沾湿了两个人,紧紧相贴。   怀里的人在颤抖,带着哭腔。   “哥,我好疼……” 第59章 你在紧张什么   子夜,小区静悄悄。   年久失修的楼道灯光忽明忽暗,长长的人影摆在地面上,时有时无。   江由还靠在车门抽烟,吞云吐雾间看到一道人影,立马丢了烟在脚底下碾了碾。   唐秋山从楼上下来,脚步很轻。影子在脚下镀上了一层黑,远远瞧着,竟觉得那双脚不着地。   江由一直觉得唐先生是个迷,是所有人都猜不透看不清的迷。   人一旦成了迷,就让人捉摸不透,久而久之,江由心底生出了一种错觉。   他始终对唐先生是敬畏的,这样的一个人从哪一点看都不像人。   就好像唐先生总有一天会消失不见一样。   但如果真有那一天,唐家一定会大乱。   “乏了?”   唐秋山走过来,淡淡的问了一句。   江由立即反应过来,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人,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吗?   他心底苦笑,最近事多,连人也变得敏感起来了。   江由摇着头一边开车门一边说:“没有,先生上去多久我就能等多久。”   车内宽敞舒适,唐秋山坐在里面转眼看着外面清冷孤寂的路灯,听江由小心翼翼的问他。   “先生为什么不将小姐带回到身边,这地方,她一个人住着不安全。”   唐秋山没有回头,外面两只打架的小野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过了一会儿之后才说:   “她性子倔,由着她。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心里记恨着什么。”   江由心里着急,有些话他不吐不快,心里急说的话也快,一连串的出去,他也收不回来。   “当年那件事情是宋欣做的,先生完全可以向小姐解释,小姐肯定也会明白。   江由是个粗人,知道的道理不多,但是我是看着小姐长大的,知道她脾气倔,但是心软,一定不会再记恨先生。”   不会再记恨了吗……   唐秋山淡淡的笑着,依着外面清冷的灯光,那样冷冰冰的笑让人觉得狠心。   “当年那个孩子,我的确不想要。如果不是我的那句话,宋欣也不会有机可趁。她要恨就恨着,也好。”   “可先生也是为了小姐好……”   唐秋山收回了视线,那目光里的警告竟让江由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江由,你今晚的话有点多了。”   江由低着头。   唐先生不再说话,江由在开车之前将一份资料递了过去,神情有些微妙。   “唐先生,这是小姐曾经到医院的就诊资料。”   车子缓慢的向前行驶,离开了小区。   安安静静的车厢里,只有纸张翻过的声音,一页一页,像刮在人的心头上。   唐秋山目光幽深的落在页面上的那四个晃眼的字——   心理障碍。   那醉酒的人意识模糊,在他的怀里一直哭,喊着疼。   哭声还在脑海里,心已经冷到发僵。唐秋山半眯着眼睛,揉了揉眉心。   江由在开车,隐约中像是听到了叹息声。   ……   度假山庄那一夜之后,唐晚再也没见过唐秋山。   她宿醉的那一夜恍惚记得看到唐秋山的脸,然而等她醒来后,却发现房间并没有留下什么异样,所以只当那是一场梦。   而顾辰风这两天也没再出现过。   今天颜如欢的戏一大早就开始,天才刚亮唐晚就赶去剧组。   化妆时冯琳不在,休息室里只有唐晚和颜如欢。   描眉的时候,颜如欢抬眼看着镜子里神情专注的唐晚,将手里试着颜色的口红放在桌上,抬手弄了弄头发,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对了,我请假前的那晚原想请你吃饭的,可是你走的太急等我回来的时候你都不在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唐晚的手依旧在描着眉,听着颜如欢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思前想后才回忆起那晚自己去了度假山庄,见了那个人。   脑海里闪过那面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被人霸占着的样子,唐晚的手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   她眨了一下眼睛,淡淡的说:   “快下雨了,着急回家。”   “哦。”   回家……   颜如欢低低笑着,那双灵动的眸子透着亮,她一把握住唐晚的手,手劲有点大。   好在唐晚的手已经从她的眉毛收了回来,才没有影响到她的妆容。   “改天我再请你吃饭吧,你救了我,我都没机会好好谢谢你呢。”   唐晚这些年不太习惯被人触碰,有些抗拒的将手抽了出来。   也许她抗拒的动作让人难以接受,颜如欢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委屈,她顿了顿,才将疏离的语气说的淡了些。   “不用了,小事。”   然而颜如欢心里却是过意不去,“那怎么可以,那么危险的地方,谁都不敢,就你冲了进去。   如果不是你替我挡了木头,受伤的人很可能就是我了。   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这样……   你就不会再去找唐先生了吧?   颜如欢轻轻的抿了一下唇角,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的小心思,不由的垂低着头。   那天,冯琳和她说的那些话,她不是没有听进去,然而她还是选择相信唐晚,唐晚怎么可能会借着她接近唐先生呢?   然而……   夜里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想的都是唐先生。   她怕了,不想重回到当初的日子,那段黑暗到根本就看不见曙光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唐先生性子冷,对很多东西都只有唯一,恐怕连女人也是。   如果真的如冯琳说的那样,唐先生一定会冷落了她,到时候……   她就真的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唐晚一再拒绝她的好意,让她越来越慌。   最后,颜如欢看着她素净的脸,突然想起了什么,敲定主意说:   “那我送你一套化妆品吧,虽然……你天生丽质,但是女人嘛,不都喜欢化妆品的吗?   你看我就很喜欢,不过我对化妆品过敏,是唐先生让人专门研制了一款适合我的纯天然化妆品,市面上很贵的,我送你一套吧。”   颜如欢说这话的时候,唐晚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多想什么。   那时候颜如欢一无所有,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就入了唐先生的眼,很多事情,她都是特例。   谁都说她幸运,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所以,她更不想这份特殊被人夺走。   她挑着眉看着唐晚,心里想着那套化妆品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想来身为化妆师的唐晚一定会喜欢。   “我不喜欢化妆。”   唐晚拒绝的很自然。   可是却让颜如欢心里犯难,她的心越来越紧,也越来越急,但是她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   一时心里拿不定主意。   唐晚伸手去够眉粉,前面有椅子挡着,她伸着手怎么也够不着。   颜如欢上身前倾将那盒眉粉拿了过来,递给她,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唐晚的手套上。   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好像从进剧组那天就看见你戴手套了,这么热的天不难受吗?”   唐晚目光闪烁了一下,自己对化妆品过敏的事情只有罗云知道,为了保住饭碗,她对颜如欢说:   “习惯而已。”   颜如欢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开了进来。   她一抬眼就看到站在门口,一脸不友善的看着唐晚的冯琳,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都烂进肚子里了。   冯琳走过来瞪了唐晚一眼,然后催促颜如欢赶紧去换衣服。   ……   唐晚在卫生间洗手,外面走廊高跟鞋踩踏的声音很响,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关门声。   声音很大,仿佛连面前的镜子都在抖动。   来人似乎火气很大。   她轻轻的抬眼,看见走进来的人是冯琳。   脸上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变化,甚至说是漠然的,她低头继续仔细的洗手。   水流开的大,也没听见那人的轻蔑的笑声。   冯琳睨了她一眼,嘴角凝着嗤笑,踩着高跟鞋走过去,伸手就将水龙头关了。   “我们谈谈。”   唐晚微微敛眸,转身目光有些清冷的看着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冯琳。   看着那双眼睛,冯琳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了一下,然后莫名的有些慌张。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让她忍不住后背一凉。   她镇定下来之后,暗恼自己的胡思乱想。靠在门上,将唐晚的出路封死了。   点了一支烟,淡淡的薄荷香。   她手指掐着烟,那亮着精光满是算计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唐晚一眼,看着对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忍不住轻笑道:   “按理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这污水过了界限,我可就看不下去了。你救了如欢,就想趁机接近唐先生?   你到度假山庄是什么意图,大家心知肚明。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我们如欢是唐先生捧在手心的人,外界有关唐先生多宠爱如欢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不是没有听过的。   如果你觉得凭自己的手段可以得到唐先生的垂青,那我只能说你想的太天真了。”   这人说的一套套,唐晚只觉得她可悲又可笑。   对这样没底气却还想威胁别人的人,她从来就不会客气,语气有些轻的问她:   “哦,是吗?那你还紧张什么呢?” 第60章 给你点教训   冯琳用力的吸了几口烟,半眯着眼睛透着凶光,像极了一条就快要走入穷途末路的饿狼。   “唐晚,你也别太得意。你是外人,可能不知道唐家的规矩,还从来没有女人敢对唐先生有非分之想。   你去招惹了那样的人,如果我是你的话早就逃得远远的,哪还像你现在伶牙俐齿,做给谁看呢?”   唐晚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嘴角凝着一抹凉意。   唐家的规矩……   她不知道是从几岁的时候开始,身边就会出现被唐先生惩罚的女人。   不过那人从来不会当着她的面惩罚人,都是她年少好奇,躲着那人偷偷去看。   唐先生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很多人喜欢。   有很多人怕他,自然也有人敢大着胆子表达自己的爱意。   结果,那些女人都是苍白着一张脸离开,她看见她们连哭都不敢哭出声,硬憋着一口气,离开唐庄之后才放声大哭。   有的人顶不住气,还没离开唐庄就哭了,被人呵斥后又憋了回去。   她不知道唐先生让人怎么惩罚那些人,久而久之就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那时她才十二岁,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   学着那些人扭扭捏捏的走到他面前,彼时他在忙生意上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她。   她进门的时候他也没正眼看她,直到她拉了拉他的衣角,攀附在他耳边说:   “哥哥,我喜欢你。”   那人却是不动声色的继续看文件,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副清冷出尘的模样。   那时候的她已经被他惯坏了,垫起脚尖就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抬手扳过他的脸,逼迫他和自己对视。   “哥哥,你听见没啊,我喜欢你啊,你说说,怎么着吧?”   那人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什么都瞒不过他。   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嘴角弯起的弧度十分美好。   然而说出来吓唬她的话却是一点也不好听。   “秦恒说你发烧才刚好,为了巩固病情应该再打两针……”   那人在身后轻笑,她早就跑远了。   之后,就再也没机会知道他当初到底叫手下的人怎么惩罚那些女人。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冯琳看着她出神的样子,只当她是被吓到了,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冷,张扬肆意。   唐晚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冯琳讥笑的嘴脸,她扬了扬眉,不以为意的说:   “是吗,那你倒是叫唐先生来收拾我,我随时恭候!”   “你——”   冯琳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油盐不进的女人,好说歹说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捻掉手里的烟头,双手环胸的走到唐晚面前,她不想再和眼前的人耗下去了。   “和我作对的下场没有好结果,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点,远离唐先生,这趟浑水,不是你能走的!”   唐晚心里烦躁,推开那人就要走,可是后者又拦住了她,单手按在门上,威胁道:   “我提醒你了,不要和我作对!”   唐晚的眼底渐渐泛着冷意,垂眸看了一眼那只撑在门上的手掌,轻悠悠的说:   “你拦不住我的。”   说着,她就抓开那只手,那人还在反抗,扑着身子就要去抓唐晚的头发,却敌不过她的手劲,被她往后一甩。   冯琳站不稳后退了两步,撑在洗手台的时候,唐晚已经开门出去了。   卫生间的门晃荡了几下,重重的撞在墙上。   冯琳狠狠的跺着脚,紧咬着牙盯着唐晚走远的方向,心里一团火怎么都灭不了。   “唐晚,你给我等着!”   ……   今天颜如欢的戏份已经拍摄完了,临近收工的时候也才七点。   唐晚收拾完东西之后,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背着包就离开片场。   今天冯琳老是在她给颜如欢化的妆容上挑刺,后来还是颜如欢先忍不下去,冯琳才消停了半天。   冯琳看她不顺眼也不是她去了度假山庄才开始的。   一天两天已经算不得什么事了。   那女人好像天生就长了刺,拔不掉就往人身上扎。   剧组里的人也都受着气,但她是颜如欢的经纪人,大家也都只能忍气吞声。   这会儿,那些人也已经离开了片场。   唐晚心里想着事情,却遇见了顾辰风。   “少爷,少爷,是唐晚……”   靳南小声的在顾辰风耳边提醒。   顾辰风原还在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乍一听到那个名字心跳顿时就加速了。   抬眼看见那人走过来,她似乎还没发现他们。   身后剧组的灯光打的很亮,在那人背后镀上了一层光圈,她背着光,五官有些模糊,却朦胧到无法描绘的美。   微微低着头将垂在脸颊侧边的头发别到耳后……   似乎察觉到炙热的视线,才缓缓抬眼看过来。   那双如湖水般清澈平静的眸子,让顾辰风的心跳顿的停了一拍。   “咳咳……收工了?”   顾辰风有些别扭的问她。   想起那晚他险些干的事情,他就不敢直视唐晚的眼睛,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就是胆怯。   所以这两天他忍着不去找她,生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唐晚也察觉到今天的顾辰风有些不同寻常,不过他这个人本来就多变,所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轻轻点了点头。   “嗯。”   看了一眼那人亮起来的手机屏幕,随后就与他擦肩而过。   靳南在一旁干着急,这个爱情顾问忍不住提醒。   “少爷,你都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不正好是饭点吗?带她去吃饭,然后送她回去不是正好吗?”   顾辰风站在原地脑子一团糟,心跳的太快导致他的思维也慢了好几拍。   听到靳南的提醒他的确想追上去,可是他……   “我特么怎么就这么怂呢?”   看着顾辰风气急败坏的拍额头,靳南一脸茫然的问道:   “少爷你怎么了,你不是说要追唐晚吗?就这么个追法?还不如从前呢!”   现在连靳南都在嘲笑他!   顾辰风转过身瞪着靳南,抬手就是戳了一下他的脑门,没好气道:   “让爷先缓缓行吗,我现在看到她就紧张我,还怎么追?”   自那晚之后,顾辰风回去就拉着靳南讨论如何追女孩子。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更何况,唐晚说过不喜欢比她小的,这估计得隔了好几座山了。   顾大少犯难,这次真犯难了!   靳南脑子转得快,狐疑的问道:   “不是,少爷您之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就紧张了呢?你是不是对人家唐晚做了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顾辰风的脑海又浮现出那夜唐晚近在咫尺的红唇,还有她若有似无温温软软的鼻息。   眼看着顾辰风脸颊微红,靳南恍然大悟,翘着兰花指,一脸震惊道:   “少爷,你真的对她做了什么!”   顾辰风看着他故作震惊的样子,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胡说什么八道,小爷我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   靳南揉了揉被踹疼的地方,试探的问他:   “那少爷,你真的不打算请她吃饭,再送她回家?”   顾辰风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人有些模糊的背影。   “下次吧,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先。”   ……   公交车站距离小区还有一些距离。   这条路上的路灯早就坏了,这差不多都快被城市遗忘的角落,早就没了心思修理这些问题。   路段太黑,唐晚走久了,全凭感觉。   拐角的时候要经过很长的一条斜坡,斜坡旁是江边的围起来的栏杆。   年代久远,栏杆上的油漆都脱落了,散发着腥臭的铁锈的气味。   唐晚听力敏锐,猛然间听见有车子过来的声音,这段路很少会有车子经过,而且对方似乎开的很快,来的还不止是一辆车。   三辆车追着她而来,前后将她围在中间。   车灯亮得她不敢直视前方,那个从车上下来的人身形模糊,直到靠近,她才认出那人是——   冯琳!   冯琳抬手叫人熄了车灯,她踏着高跟鞋的声音在安静的路段尤为清晰。   越是到了夜晚,那双眼睛越是泛着凶光。   唐晚警惕性的后退了一步,可是那些人却紧逼而来。   她被四面八方迎上来的人困住了!   “冯琳,你什么意思?”   冯琳冷笑。   “唐晚,我提醒过你,不要和我作对,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让我想想……从我带着如欢到创世影视的第一天你就和我作对了,连我打人你都敢阻拦,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的哥哥是唐先生安排在洛城管理生意的二把手,想要弄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怪不得她会如此嚣张。   唐晚目光清冷的望着她,嘴角的笑意凉薄,语气漠然。   “那又如何。”   冯琳走到她面前,言语里尽是惋惜,却是虚情假意,尖着声音:   “你还这么嚣张呐!你这女人不简单,我可不能让你影响了如欢的前程,我的摇钱树,可不能就这么被你砍了!”   冯琳说的轻松,睨了唐晚一眼之后,摇着头点了一支烟。   “不给你点教训,你恐怕是不会张记性了!”   说着,她比了一个手势,那些围在一旁的人手立马涌了上来。 第61章 得罪唐家人的下场   这是从公交车站到小区最近的一条路,但因为路况不好,平常很少会有人往这里经过。   唐晚之前在其他路上遇到过搭讪骚扰的地痞流氓,不堪其扰后来才走了这条路。   黑漆漆的一片,她也不怕,遇到的人是人,鬼是鬼,她也不在乎。   从前倒是遇到过人,没想到今夜真的遇见鬼了。   冯琳壮着胆却不敢找自己的哥哥要人,唐家规矩繁多,借人出去都十分严格。   她咽不下那口气,消息一放出去,佣金诱人用不了多久就吸引了不少道上的人。   那些从刺眼的车灯走过来的人都是尝过血的,刀尖上讨生活染了一身的戾气。   唐晚见识过城南码头雷之行的手下,那一个个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杀人都不带见血。   那些隐在黑暗的影子,为了钱财什么都敢做出来。   前后左右少说也有十来个人,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荤话,乱七八糟的声音传进唐晚的耳朵里。   她听着头疼,目光也愈发清冷。   她盯着他们,余光里那些人也涌了上来,这一下子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   背在肩膀上的包滑了下来,在那些人冲上来之前,她快速的将肩带缠绕在手臂上。   越来越近,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明明之前毫无关联的人,却因为一笔钱财就要置她于死地。   唐晚弓着腿,前脚一转一个侧踢就将最靠近的那人踹得后退了两步,连着身后的好几个人都倒了下去。   “哎哟,你这臭娘们!”   那几个人往后倒,其他人也都愣怔了,显然是没有想到唐晚两下子的功夫居然能将他们撂倒。   人群中的嘈杂声却被那个靠在车头的女人打断了——   “蠢货,都一起上不会吗!”   十来个人全都上来,一开始唐晚还能应付,可是那些人连死都不怕,都是发了狠的对付她。   寡不敌众,最终,唐晚双手被人按压在背后。   她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一阵阵的恶心让她更加头疼。   她挣扎着,抬眼盯着那个冷笑的女人。   冯琳还在烟雾之后,江边的风大,吹着烟雾什么形状都有。   她拧着一张脸逆着车灯的光,她慢慢的走过来,在那群朝四面八方过来的豺狼虎豹的簇拥下,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猖狂。   她为了得到颜如欢经纪人这个头衔花了很大的功夫和代价,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比她付出的更多,当然也没有比她得到的更多。   唐先生对这些收益不在意,也没有叫人盘查,油水自然就往她兜里流。   那一笔笔算不清的账都沉淀了下来,时间久了,可是谁都没忘,但唐先生不提,谁也不敢主动询问。   坐拥金山的感觉好比古代君王坐拥江山,走上那一步之后,谁还愿意下来?   这个唐晚去了度假山庄都能安然无恙的出来,想必一定是见到了唐先生。   唐先生不惩罚她,只能说明——   唐先生对她起了兴趣。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颜如欢在唐先生眼里的重要性一定就大不如前。   她的摇钱树,可千万不能倒下!   那些人已经将唐晚围堵在中间,只差一点就将她纤弱的身躯淹没。   冯琳走过来,那些人就让开了一条道。。   细细窄窄一人宽的道上两个女人穿着一黑一白的衣服。   白衣女人淡然冷漠,黑衣女人眼露凶光。   冯琳凑近唐晚,摇着头很是惋惜的说:   “怎么,不是很有能耐么,打不动了?”   唐晚被人押着手,不能直视冯琳,却是抬着下巴瞪着她,眼底的清冷在一寸寸凝结。   “打你还不容易吗?”   冯琳低低的笑着,而后笑声越来越大,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抬手就朝着唐晚的脸上抽去。   然而原先还被人押着手的唐晚,猛地一扭身躲开那只打过来的手,顺势手腕扭动,将手从那人手里抽了出来。   冯琳还想再打过来,她却一把扼住那只手,反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啪!”   反正这人叫了这么多人来,是铁了心的不会饶过她!   唐晚这二十几年也从来没有学过服软,唯独当年在孩子的事情上,她一次次的乞求,可是没用。   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永远都不会因为两句服软的话而放过你。   更何况,像冯琳这样浑身是刺的女人。   旁边的人全都涌了上来,押着唐晚不让她动。   这一巴掌激怒了冯琳,她气的连还手都不记得,盯着被人死死押着手的唐晚。   等到脸颊火辣辣的疼的时候,她堵着一口气,才扬手抽了过去。   唐晚被她打的脸偏向一边,女人手里的戒指刚好刮到她的嘴角,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化开。   她低头唾了一口,抬眼目光依旧清冷的瞪着冯琳。   又是那个眼神……   冯琳的心莫名的慌张起来,借着身边那么多人的底气,尖着声音指挥。   “把她给我绑起来!”   唐晚的双眼被人蒙上,嘴里也塞了一团棉布。   双手被人绑在身后,推搡着她朝前走,她不知道那些人要带她去哪里。   只觉得耳边的风越来越大,脚底像是踩着碎的沙石,嘎吱的声音很清晰。   冯琳的声音被风吹得很散——   “把她给我按下去,看我今天不给她一点教训!”   是水!   冰冷窒息的感觉顿时席卷而来,嘴巴闭不上,那些水全都冲进鼻子里,顺着棉布挤进她的口中。   唐晚挣扎,用尽所有的力气,扑打的水花越来越高。   鼻子被水压挤得又疼又胀。   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唐晚挣扎的脑袋被人死死按着,被押在身后的双手十指卷曲,抽筋的疼。   扑腾起来的水花越来越小……   终于,那浑身瘫软的人被人抓了起来,带起了江边的水,流了一地。   眼睛还绑着黑纱,唐晚目不能视,嘴里塞着一团棉布因为浸了水的缘故,死死的抵在她咽喉,连着鼻子的疼痛逼得她眼睛泛酸。   她偏偏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不知道冯琳在什么方向嘲笑。   “唐晚,这是你第一次在化妆间阻止我打罗云,这口气,我可得讨回来!”   冯琳盯着那两个人,“再按!”   “唔——”   那些人将她死死的按在水下,她跪在地上,膝盖都被磨破了。   起初她还有力气挣扎,到了后面意识越来越模糊……   原本堵在口中的棉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水冲走了。   唐晚被人拉起来,水花从头顶一直往下堵住了呼吸,空气大量涌入时,她一时缓不过气来——   “咳咳咳——”   冯琳看着狼狈的女人,笑的愈发得意。   “这是你不听话,试图阻碍我的财路!也算是我替唐先生教训一下你这个不长眼的女人!”   她嗯了一声,叫旁边的人将蒙住唐晚眼睛的黑纱拆开。   江边昏暗的景象顿时落入唐晚的眼底。   “唐晚,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落水狗,这个样子可真是狼狈又可怜啊……”   她看着身侧那些直勾勾的眼睛,视线落在湿漉漉的唐晚身上,头发湿透了黏在脸颊上,本来就白皙的脸更是白的耀眼。   “别看你平时总是超凡脱俗,冰清玉洁的样子,可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是……!”   说着,她轻挑了眉朝身边那些男人看了一眼。   那些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声让唐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尤其是站在她身侧刚刚将她按入江水的人。   她咬着牙,死死的瞪着冯琳。   在那些人看不见的地方,手指悄无声息的反抓着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她不慌不忙,心里想着全都是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   冯琳掏出手机,在娱乐圈这几年,她什么把戏没有见过,能控制一个女人让她好好听话的办法只有一个。   她轻轻点了一下屏幕,对身边的人挑着声音命令:   “让我照几张相片,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不老实,还敢不敢去引诱唐先生!”   那些人早等着这一刻。   冯琳的话像是猎场里的哨声,他们就像是饿狼扑食一样的扑向唐晚。   近在咫尺的那只手就快要触碰到她的领子,她一个侧身躲开,重获自由的手挣开绳子,趁那人不备,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抽了过去。   那些人越来越近,她将那人往他们方向狠狠的推过去。   她奋力朝前跑,身后那些人的怒骂声还有耳边呼啸的风声都不及那道划破天际的枪声!   唐晚浑身一僵,脸色苍白。   冯琳举着枪,在她身后大喊:   “跑啊!看是你的腿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那冷冰冰的枪口就对准唐晚的太阳穴位置,冯琳扣动扳机的声音就在她耳边。   “唐晚,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和我对着干!这就是忤逆唐家人的下场,我希望你好好记住!”   她冷哼一声指着那些人,狠厉道:   “快给我动手!” 第62章 魔鬼一样的男人   唐晚错了,夜深人静的江边没有人,只有魔鬼。   那些人狰狞着笑脸,还有冯琳得逞的笑声,充斥着她的视觉和听觉,头越来越疼。   唐晚头疼了一天,被水泡过之后精神愈发的恍惚,眼前的那些人都在摇晃,虚幻真实她都分不清。   身子就像不断往深渊坠落,洛城的夏天还没过去,可她觉得冷。   那些笑声就像是冰刀一样扎进她的肉里。   绝望边缘,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小时候,她不喜欢读书,总是拿着课本当枕头。   那时候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唐家小姐,课上被老师当众批评,罚她抄写那天刚学的句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虽然有人帮她分担了一些,但是五百遍,她大概会记得一辈子。   那一句话,像是突然而来的信念,支撑着她。   七八只手架着她,那些人越来越放肆……   “滚开!”   唐晚将最后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她挣扎着将身边的人推开。   可是那把枪就死死的抵在她的头上,枪口都插进头发里了,头皮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应到死亡的气息。   “唐晚,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   冯琳的话音才刚落,不远处有车子闪着灯开过来。   汽车鸣笛还有车轮轧过沙石的声音让在场的人躁动不安,直到从车上下来的那些人袖口上的标志在车灯下显现了出来。   江边,死一般的沉静……   冯琳看着那个从后座下来的男人,握着枪的手竟忘记放了下来。   浑身湿漉漉的人意识模糊,她想撑开眼皮,可是头越来越疼,身子越来越软……   在跌落之际,落入了一个宽广的怀抱,只是那怀里并没有什么温度,冷冰冰的。   却是她想要靠近,有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像极了那一年她无意闯进书房,站在那张梨花木桌面前,抬头望着眉目清冷的男人,鼻尖萦绕的淡淡清香。   隐忍了许久的泪水好像在受到什么力量的牵引,顿时就润湿了眼眶。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男人逆着车灯的光,模糊的轮廓像极了魔鬼。   冯琳惊恐万状的盯着他,她颤抖着唇试图想说点什么,可是那人身上无形的威压让她如鲠在喉,只张着嘴。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先生!   他……他怎么会来!   唐秋山单手抱着怀里的人,感觉到胸口微微的温热,眼底的平静再也绷不住。   他转眼看着脸色苍白的冯琳,冰冷的眸子渐渐幽深。   修长的五指慢慢的包裹着那冷冰冰的枪口,一字字冷厉的威胁。   “你开一枪试试。”   冯琳双腿一软就快要跪在地上,男人握着枪的手劲很大,吊着她,慢慢的将她的手腕往回折。   安静的江边没有人敢说话,提着胆子只能听见骨头发出瘆人的声音。   冯琳眼睁睁的看着手腕被折回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疼痛,苍白的脸上渗出了细汗。   可是她连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乞求的望着男人。   子弹穿过手臂的一瞬间,冯琳终于发出了尖叫声,声音落下后人也晕了过去。   江由带着手下将那些定在原地战战兢兢的人抓了起来,还没回头就听男人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每人砍掉一只手。”   那些人吓得都快晕过去了,哭着哀求,因为他们知道唐家的惩罚还远不止这些。   ……   唐晚回来后就开始痉挛,医生还在里面给她检查身体。   唐先生亲自抱回来的人,谁也不敢怠慢。   房间外的客厅没有开灯,唐秋山坐在落地窗前,月亮破云而出,清冷的光淡淡的洒了进来,衬着那人落寞的背影。   江由从楼下上来就看到了这一幕,那人一动不动的背着光,淡淡的轮廓让人觉得不真实。   他下意识的想开口叫,可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堵在喉中的声音却发不出来。   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乱。   “唐先生。”   他在身边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却见那人闭着眼,印着外面的月光,脸色苍白如雪。   “唐先生!”   江由忍不住红了眼,提高了声调。   就在他要伸手去推的时候,那人终于缓缓的睁开眼睛,即使苍白着脸也看不出一丝丝疲倦,如墨的眸子里是淡淡的冰冷。   他轻轻动了一下身子,语气平淡的说:   “慌什么……说吧。”   “是……是属下大惊小怪了。”   江由舒了一口气,稳了气息之后才低着声音说:   “今晚冯琳叫的都是道上的,不过暗地里借了她哥哥的一些人堵住了我们的消息,所以,才让他们有机可趁。”   那透着凉的眸子眯了一下。   很好,都堵到他面前来了。   知道唐家的那些人不敢随便出去打人,就叫他们封锁了消息。   唐秋山冷着声音。   “冯家最近的行为有些出格了,随便弄个由头,关监狱里去。”   江由点着头,却在看见那人依旧苍白的脸上,提醒他说:   “秦大夫过几天就来了,说是让先生您尽量不要动怒,多注意休息。”   唐秋山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他站了起来,月光落在他身上投下了一片影子。   那影子又长又细,一直延伸到楼梯口,没入了黑暗中,融在了一起。   他慢慢的转过身,看着江由,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些人怎么可能给我休息的时间?”   江由怔愣了一下,抬眼的时候,那人已经朝房间过去,医生刚好开门出来。   “唐先生,小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是因为之前神经过度紧张突然放松下来后才会出现痉挛的症状。   我刚刚给小姐打了针,睡一觉就好了。”   唐秋山轻轻嗯了一声,吩咐江由:“送送医生。”   人都走后,那扇房门才被推了进去。   房间里开着昏暗的壁灯,暖暖的光照在那睡着的人身上。   在那些人面前一点都不露怯的人,这一刻紧紧攥着拳头,即使打了针,额头还是在冒冷汗。   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唐秋山拿着温毛巾给她擦汗,动作细致,他看着那人清秀的眉眼,冰凉的指尖轻轻的拂过,流连在眉宇之间。   那时候她还小,大概也只是十几岁。   夜里睡不着老往他的屋里跑。   明明是看了恐怖片不敢睡,硬是说他的床舒服,一声招呼都不打,脱了鞋就躺上去。   想着还是个孩子,他也由着她。   那人却是得寸进尺,拉着他的手说她头疼,要给按摩才肯睡。   他冰冰凉凉的指尖在她的眉宇间轻按,那是夏天,总是笑眯眯的睁眼看他,一脸惬意。   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时间很长,他就那样哄着她。   在人前他是通透的唐先生,什么事情都能运筹帷幄。   可他也是人,怎么会算到那么一个小丫头,就入了他的眼。   唐先生想的入神,冰凉的指尖也不不知何时落在那人柔软的唇上。   想要触碰更多的美好……   可是那紧攥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好像很不舒服的皱着眉头,颤抖的握住他冰凉的手。   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怔了一下,却发现那人并没有醒来。   他也不抽手,任由她抱着,也静静的看了她很久,很久。   房间的灯光暗了。   床的一侧微微凹陷,他脱鞋躺了上去,将那人还在颤抖的身子捞进怀里。   黑暗里,那双淡然的眸子看着怀里的人,而后轻轻的叹气。   是恨,是爱,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不记得了。   他做事从不计后果,可遇到这人,什么都变得小心谨慎。   可是意外总在人背后发生,今天如果晚了一步,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一定不会放过她。   他似乎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   唐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睁着眼睛反应了好久,昏迷之前的一幕幕接踵而来。   那些猖狂的笑声和狰狞的脸……   她的脸色顿时就白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抓衣服。   还好,是干爽的,完好的。   还有之后的人,他们又是谁?   那她现在呢?   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无数的疑问充斥着她的脑海,她挣扎着要起来,昨晚痉挛过后,身子还疼着。   她撑着手坐起来,因为拉着窗帘的缘故,房间内的光线昏暗的,可是这里的一切和那一夜狂风暴雨中的一模一样。   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   这是唐秋山的房间!   难道昨晚昏迷之前的那伙人是唐秋山的吗?   她还来不及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转头的瞬间就看见床的另一侧凹陷的位置。   有什么东西在心尖划过……   她看着那个位置发愣,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湿润了,她极力克制着情绪,却听见外面的吵闹声。   度假山庄现在住的是唐秋山,什么人敢在这里大声说话?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很大的声音,震得她头疼。   进来的人很着急,跑得很快,几秒后唐晚才认出她。   颜如欢几乎是要跪下来了,她拉着唐晚的手,哀求道:   “唐晚,你救救琳姐吧!” 第63章 看清她的真面目   颜如欢趴在床头哭的梨花带雨,一遍遍请求唐晚救冯琳。   昨晚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知情。   一大清早就听说冯琳被唐先生扣押了起来,原因是昨晚绑了唐晚。   颜如欢这些年不敢说,可是她知道冯琳在背地里伤害过很多和她同时竞争的女艺人,只是她是生活在表面上光鲜亮丽的明星。   那些阴暗里的手段上不了台面,自然就被藏了起来。   可是她没有想到,冯琳居然连唐晚都算进去。   她紧紧握着唐晚的手,半蹲在床边乞求道:   “你救救琳姐吧,她做的那些都只是吓唬你的而已,我相信她不是真的想伤害你。”   吓唬而已……   如果拿着枪逼迫的程度都能称之为吓唬的话,那冯琳的确可以饶恕。   唐晚很想笑出来,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   她目光清冷的看着颜如欢,好像并不为她的眼泪所动。   身子还很疼,手腕被绳索磨破了皮,却被那人紧紧握着,虽不至于太疼,但还是让她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她轻轻的将那只抓着她的手拿开,语气疏离的说:   “你走吧,我不会救她的,更何况,惩罚她的人不是我。”   手被移开后,颜如欢一眼就看到唐晚手腕上面目全非的红痕,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   “可是唐先生是因为你惩罚她的,我求求你救救她吧。琳姐这几年为了我的事情操劳,她只是气糊涂了才会那么做。”   “受伤害的人是我,我为什么要救她?”   面对唐晚的质问,颜如欢收住了眼泪,她不是狠心的人,她也知道唐晚才是受害者。   但那个人是琳姐,她做不到袖手旁观。她思前想后,才说:   “唐晚,就算是我求求你了,我们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帮我向唐先生求求情,求他放了琳姐。   琳姐她做的这么多都是为了我,她只是一时糊涂才绑了你,她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啊。”   在唐晚面前的是一双纯净的陌生的眼睛,可是她却看着熟悉,亲切,好像一下子就穿越到五年前一样。   那时候,她也和颜如欢一样,那么的相信一个人。   毫无保留,把心里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对方,甚至隐瞒孩子的事情也是不想让对方受到牵连。   她一心一意为对方着想,可是到头来呢……   那时候的她,多傻啊。   她转身靠在床头上,背对着颜如欢清冷的说:   “你走吧,我不是圣母,不会救她。”   颜如欢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江由从外面赶了进来。   “颜小姐!”   江由的冷斥惊得颜如欢猛地回过头去,她来不及擦掉脸上的泪水,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   面对江由,她还是有几分惧怕的。   “江管事。”   江由冷眼瞪着她,指着门口,说:   “这是唐先生的房间,颜小姐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吧?”   颜如欢委屈的咬了一下唇,点头的时候泪花滚落。   在转身离开之际,神情幽怨的看了一眼那靠在床头的人的背影。   对啊,这里是唐先生的房间。   谁都不敢进来的地方,唐晚居然躺在床上。   也许冯琳说的对,唐晚就是利用她靠近了唐先生,这才多久,就上了床……   她真傻啊,居然来求这样的人。   一想到可能真的会如冯琳说的那样,唐先生对她大不如从前,她很可能会回到原来的日子……   颜如欢惊恐的顿住脚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从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她颤抖的靠在楼梯的扶手上,脸色苍白如蜡。   不能……   她不能回去过那样的日子!   直到那人消失在房间外,唐晚才转过身来。   江由还在一旁侯着。   她动了动身子,调整好坐姿,问道:   “昨晚……是你们救我回来的?”   江由点了点头,看着她憔悴的脸,自责道:   “让小姐受惊了,是我们的疏忽。”   唐晚摇摇头,抬眼朝着窗户看过去,她现在是自由身,和唐家也没有什么关系。   外面好像有风,吹动着窗帘。   唐晚指着那个方向,对江由说:   “把窗帘拉开些,太暗了。”   帘子拉开的一瞬间,外面的阳光跳了进来,明亮的照在床脚,托着空气里的尘埃。   入眼的是一片花园,园子里开了很多花,都是叫不出名字的。   那样勃勃的生机,叫人挪不开视线。   唐晚看愣神了之后,掀开被子走到窗前,花匠还在园子里打理花草,这里一眼就能望到山庄之外,那里把守了十几个人。   那人的身份,到哪都要带着这么多人。   唐晚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江由。   “冯琳现在在哪?”   江由愣了一下,如实回答:   “被关在山庄的一间小屋子里,小姐,她昨晚那样,你还想帮……”   唐晚的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颜如欢之前在休息室里旁敲侧击的话她一开始不明白,直到后来冯琳威胁她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   原来,颜如欢是故意的。   看来,颜如欢还是很相信冯琳的话。   那一年,她也一样看不清一个人,最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连后悔都来不及。   每个人都要走一些弯路才会成长,可是有些代价太惨痛了。   面对颜如欢,她不知道为什么始终狠不下心来。   但她更不会助纣为虐。   “江由,让颜如欢看到冯琳的真面目。”   ……   冯琳被关在山庄一处废弃了的小屋里。   颜如欢被带到另一间房间,房间里面的陈设很简单。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桌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里面正是关着冯琳那间屋子里的实时监控。   领着她的人让她坐下,而后离开将门关上,只留下颜如欢一个人。   画面里的光线不是很亮,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一道人影蹲在墙角。   视线内,突然亮起了光。   有人开灯。   颜如欢这才看清那个蹲在墙角的人。   她惊呼了一声捂住嘴,眼眶蓦地湿润了。   冯琳身上还是穿着昨天的套装,昨天还是自信飞扬的女人,今天却浑身狼狈的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双眼惊恐的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她捂住手臂上的伤口,也不管散乱的头发,动了动干裂的唇,乞求道:   “江管事,放了我一马吧,我真的错了,早知道唐先生对那女人……”   “吱——”   江由摆椅子的动作吓到了她,她立马改口说:   “我不该……不该对唐晚下手,我错了……”   江由冷哼一声,他的声音醇厚铿锵有力。   “唐晚对你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   “我……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江由的目光都冷下来了,她吓得浑身颤抖,半跪着的身子突然泄了气的坐在地上。   如今唐家很多事情都是面前这个人管着,如果实话实说,兴许还有可能被放出去。   她转悠着眼珠子,拿定了主意后,抖着声音说:   “我劝她不要靠近唐先生,我怕她得到唐先生的喜爱之后,如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江由在唐先生身边做事这么多年,看人的本事虽然没有唐先生准确,但眼前这人的修为明显不够。   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从桌子后面摸出了一把枪,那枪口被擦得锃亮,该是常用的。   冯琳的脸色立马就白了,像是见了鬼似的往后缩,监控视频面前的颜如欢也不知道她具体看到了什么。   她忘了手臂上的疼痛,高举双手抱着头,惊恐的叫喊:   “我就是怕她挡了我的财路,为了得到如欢经纪人这个职务,我对付了那么多的人,做了那么多努力,   如果因为一个唐晚就让我的努力白费的话,我死都不会甘心!”   终于肯说实话了……   江由依旧举着枪,言语里带着探究的口气:“这事情是颜如欢让你动手的?”   这句话问出来,连同电脑面前的颜如欢都白了脸。   冯琳低低的笑着,与她往日面对颜如欢的形象完全不同。她皱了一下眉头,眉眼间都是讥讽:   “颜如欢那个蠢货,整天就知道钻研演技!   她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在背地里帮她扫除障碍,就算看在唐家的面子上,那些好的资源也不至于都落到她的手里!   只有我,在背地里做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继续当着她的那朵白莲花……   呵,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人,还整天一副清纯天真的样子,真是作!”   “啪——”   笔记本电脑被人猛地合上。   颜如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度假山庄的,从那房间出来之后的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   她一直信赖的琳姐,居然……   琳姐居然是这么看她的?   耳边全是冯琳讥讽的笑话,她紧紧捂住耳朵,像是逃避现实一样不敢去仔细回忆那人说过的话。   她一边往外面跑,一边任由眼泪往下流,就是双手不肯离开耳朵。   可是那些声音就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她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她不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她不是!   “啊——”   颜如欢跑的太急跌倒在地上,手掌被沙子磨破了皮,淡淡的血珠冒了出来。   看着越来越红的掌心,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   呵……   她真是太傻了,枉她一直将那个人当成姐姐一样的敬重,可是到头来呢?   人家只当她是欢场出来的小丑而已! 第64章 不是你的良人   顾辰风赶到度假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一路都是飙车过来的,踩下急刹车后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跑的急横冲直撞,在山庄外面就被人拦下来,那些人不让他进去,后来还是江由出来将他领进去。   然而……   并不是直接见唐晚。   唐秋山在会客厅旁边的桌上看字画,阳光被竹帘挡在了外面,透着凉也覆下了半边阴影。   那人站在阴影之下,穿着白衣有些不真实。   这是顾辰风第一次见到唐秋山。   他以为外界传的唐先生是一个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人,至少身上的气息也带有锐气。   然而面前的男人目光平静,从容优雅间完全看不出来是掌握叶城政商两界的霸主。   只是看上去脸色并不是很好,听闻这个唐先生身体不好。   所以近几年都不怎么管事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看着那双平静的眸子却不敢对视太久,那里藏着太多的东西,仔细看却是什么东西也没有。   真真假假,如雾里看花。   他看不懂自然不敢看太久,怕只会将自己搭进去。   唐先生是商界传说,再加上对方年长了他十多岁,在一个成熟男人面前,他难免有些局促。   入座后,顾辰风本想开口说将唐晚接走,可是唐先生虽然未开口,却让他无形之中感觉到威压,想开口却不能开口。   唐秋山不动声色的倒茶,江由想过来搭把手,却被他推了回去。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茶,有点浓厚,顾辰风喝不惯。   看出对方的疑惑,唐秋山端着一杯茶细细看着,过了一会儿才说:   “这是叶城的茶,浓厚了些。一般人都受不了叶城的口味,就连人也一样,不是一般人敢去招惹的。”   顾辰风听着对方的话里好像有些意思,脑子快速转弯也只能想到颜如欢身上,不过却没有点破。   微笑道:   “唐家在洛城一向是备受尊敬,哪还会有人招惹呢?”   唐秋山但笑不语,抬眼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问他,唇边凝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顾少爷,来的很急?”   那人满头大汗,握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明显是开车太急导致的。   江由递了纸巾过去,顾辰风接过点了点头,将额头上的汗擦干后,对唐秋山面带歉意道:   “是啊,我女朋友打扰到唐先生了,真是对不起。”   那笑意里带了三分羞涩,还有七分张扬。   像是在炫耀幸福一般。   幸福……   唐秋山觉得可笑。   “女朋友?”   唐秋山问的语气很轻,既像疑问又不像。   顾辰风在唐晚面前可以没脸没皮,但在唐先生面前他却做不到,窘迫的笑了笑,说:   “暂时还不是,不过,我正打算追她,早晚都是我的女朋友。”   唐秋山没有接话,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顾辰风能察觉到敌意,可是却无迹可寻。   他抬眼看过去,那人的目光却是平淡如水。   江由在一旁听着,不禁紧张了起来。   唐秋山轻抿了一口茶水后,淡淡的说,像是提醒。   “是吗,那顾少爷可得加把劲了。”   ……   唐晚坐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山庄的大门外,一个小时之前顾辰风给她打电话,说他正在来的路上,叫她耐心等着。   刚刚她只是离开了一会儿,那人应该是还没到,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心越来越不安。   有人给她送药过来,她抓着那个人问:   “顾少来了吗?”   那是山庄的服务员,点了点头,说:   “到了,在会客厅和唐先生喝茶呢。”   喝茶……   那人,怎么可能会平静的和人喝茶!   想到狂风暴雨的那一晚,从他砸碎她的手机就可以看出来,他根本就不可能会欢迎顾辰风。   那人心狠,什么都可能做出来,顾家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匆匆下床,那人却是拦不住。   外面的日头毒辣,唐晚才出去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绕过花园朝着会客厅的方向跑过去。   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会客厅里的人看了出去。   身后繁花似锦,唐晚一袭淡雅的白裙站在阳光下,长发因为跑来的缘故在脑后飞扬。   青丝舞动间,美人如画。   那一瞬间,顾辰风的眼里只有唐晚。   唐晚跑的急微微有些喘气,而后紧抿着唇朝里面看。   对上了两道目光。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   一动一静。   最先起来的是顾辰风,他对唐秋山点了一下头,说:   “唐先生,多谢你救了我女朋友,下次我再登门拜谢。”   顾辰风转身的时候,唐晚和唐秋山四目相对。   那在半空中交汇的眼神,除了平静以外,再无波澜。   直到顾辰风走出去后,唐秋山也没有起身。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过了好一会儿,那两道背影都已经看不见了,江由在旁边看着,也不敢出声提醒。   唐晚紧紧握着拳头,一步也不敢停下,她慢慢的深呼吸尽量忽略心底的异样。   她能感受到那道视线,可是她,不想回头。   顾辰风看着她身体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想要伸手搀扶她,却被她避开了。她指着车门说:   “开门吧。”   顾辰风点了点头,就去开车门。   上车后,唐晚疲惫的靠在座位上,连安全带都是顾辰风给她系上的。   然而,她没想到,顾辰风系完安全带后并没有立即直起身子,而是双手将她禁锢在车座和他的胸膛之间。   抬眼对上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只是不再像是从前带着戏谑的意味,淡淡化开的,是唐晚陌生的。   “干嘛?”唐晚不温不凉的问了一句。   顾辰风看着眼前的唐晚,他只要再近一步就能触碰到他做梦都想碰的地方。   那近在咫尺的鼻息让唐晚不由的蹙了一下眉头,她微微的撇开,却听顾辰风说:   “唐晚,我真后悔昨晚没有听靳南的主意,如果我送你回去的话就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怪我!”   听得出来顾辰风很自责,那眼底的情绪骗不了人。   那双招人的桃花眼更是深情款款。   她淡淡的笑了,摇着头,说:   “就算不是昨晚,总有一天那些人也会找我麻烦,与你无关。”   “不,与我有关,你是我的女人,怎么可能与我无关!”   顾辰风说的有些急,唐晚反应过来后,眉头蹙得更高了。   “顾辰风,你别开玩笑了,上次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没收拾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顾辰风憋着一口气,习惯了被唐晚怼的日常。   “谁得寸进尺了,我现在也不要你立马给我答复,给你几天考虑的时间,到时候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你现在身体不舒服,难免说糊涂话,我不会当真的。”   说完后,顾辰风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一脸不乐意的开车。   真是……   孩子气。   唐晚的余光瞥见他的侧脸,暗暗的叹了声气。   “顾辰风,我不是你的良人。”   开车的手顿了一下,顾辰风胸有成竹的说:   “是不是良人不在一起怎么会知道?反正你早晚都会是我的女人,你说什么都没用……   好了,你闭上眼睛休息吧,到医院了我再叫你。”   唐晚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人真的变了,这要是往前好几年,有人这么对她说话,她一定上去就是一拳头。   她的性子被那人养的刁,这几年在外面吃了不少的亏,能收敛的她都不外露。   她头疼的厉害,今天顾辰风开的不是敞篷跑车,而是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   她将车窗摇了下来,却被顾辰风阻拦了。   “头疼还吹风,嫌不够疼是吗?”   唐晚抓开他的手,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不吹风,我会窒息的。”   顾辰风将唐晚送到医院,那里靳南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到医院不过只是换一个地方睡觉而已。   而顾辰风自从那天对唐晚表明了心意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在她面前照样嬉皮笑脸,俨然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大男孩。   他不提,唐晚更是不想提。   两天之后,唐晚就出院了,第二天就去上班。   唐家给颜如欢安排了新的经纪人,那人话不多,却做事可靠。   最重要的是,和剧组里的人相处的倒还算融洽。   很多人都暗地吐槽冯琳,之前她在的时候,那些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颜如欢对新经纪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只是她的心里有了疙瘩,她不对人说,面上还是和像以前一样。   她对唐晚的态度和以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照样笑得纯净自然。   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到疏离。   唐晚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说。   这一天,她快下班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   还是老地方,别忘了。   唐晚的心蓦地往下沉,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转身抓起台历本。   那被红笔圈起来的日期就是今天。   不知不觉,已经到还钱的日子了。 第65章 残忍的惩罚   唐晚盯着那个被红笔圈起来的日期,那个红圈像是在扩大一样,红色刺眼逼得她眼睛疼。   抓着台历的手也在颤抖。   因为——   半个小时以前接到通知,这个月的工资因为财务那边出了一点差错,所以要明天才能到账。   要是平时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   可偏偏发工资的这天就是她还钱的日期。   而且……   那个人是绝对不允许拖欠的!   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泯灭人性的事情出来。   她已经忘记是去年的什么时候,因为拖欠了一天,那些人就堵在她下班回去的路口。   雷之行没有亲自出马,而是让他的手下“请”她过去。   过程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是也让她记住了,雷之行,不是好惹的人。   那之后,他放出话,若她没有准时还钱的话,就直接找到她上班的地方来。   那些都是什么人,能把这些生活在阳光下的好市民吓坏。   吓坏了他们随时都可能报警,她的身份是迷,到时候,就麻烦了。   而且她不仅会饭碗不保,还会背上和黑色交易有染的臭名。   臭名她不怕,倒是怕再也不容易找到工作。   因为,她需要钱。   唐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对策,拖欠是绝对不行的,如今只能先找人借钱了。   ……   顾辰风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犹豫不决。   半个小时以前,靳南怂恿他今晚请唐晚吃饭,可是他心里一直对唐晚还未给出的答案耿耿于怀。   如果她还没想好的话,自己到底是步步紧逼还是暂且缓缓呢?   步步紧逼的话,依那个女人的性子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暂且缓缓的话,他又怕那个女人误以为他对这件事情不重视。   但是那个女人似乎将他那天说的话当成是耳旁风了,为了不想让她为难,他也只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   可事实上,他说了,还是深情款款的说了。   那个女人不给一点反应就算了,还怼了他。   在医院的那两天更是连提都没有提起过。   一想到那天自己冲动的表白,他就懊恼。   他原本还想着在一个浪漫的环境下对她说出那些话,至少女人在浪漫的气氛下容易晕头转向,那时候才是下手的好时机。   不过,那个人是唐晚,到时候是谁晕头转向还说不准呢。   “哎……烦死了,烦死了!”   靳南看着自家少爷在那边犯难,可是他一点忙都帮不上。   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泛着嘀咕,少爷自从遇上唐晚之后,真是越来越怂包了。   顾辰风突然转过身来,吓了靳南一跳。   然而顾辰风却是盯着他,越看越觉得不顺眼,指着他的衬衣嫌弃道:   “你到底什么品味啊?黑色不是适合你!”   靳南:……   为什么少爷每次心情不快,他的衬衣就要躺枪?   就在顾辰风抓耳挠腮不知道该如何决定的时候,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靳南走过去一看,两眼都直了,憋着笑小心翼翼的把手机捧到顾辰风面前。   顾辰风刚想说不接,但是看着靳南一副贱兮兮的滑稽样,淡淡的瞥了手机一眼。   当他看到手机屏幕显示的“我的女人”四个字的时候,不由的勾起了唇角。   靳南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少爷,再不接,唐晚就要挂了。”   拇指划过,附在耳边。   极力控制自己的笑声,似是不以为意的问了一句:   “怎么,终于想起来要请我吃饭了吗?没关系,你没钱,我请你啊!”   谁知,唐晚找他另有其实。   “顾辰风,我想找你借钱。”   唐晚提出的要求让顾辰风愣了一下,这个女人怎么突然找他借钱了?   不过他不想过多干涉她的私生活,只是直接问:   “你要多少?”   “一万,明天工资到账我再还你。”   这是顾辰风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还什么,反正你早晚也是我的女人,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我现在就叫靳南给你转。”   电话那头的唐晚顿了一下,淡淡的说:   “随你怎么说,只要一万就好了,反正这笔钱明天就能还你。”   末了,她添了一句:   “……谢谢。”   顾辰风知道拗不过唐晚,而且他要是执意不要她还的话,她最终可能就不会找他借钱了。   想到她在有困难的时候能找上他,他的心理才平衡了一些。   至少,她第一个想到的是他。   这样,也不错。   ……   唐晚在取款机旁边等着,好在靳南办事效率高,钱马上就转了过来。   取到钱之后,她立马拦了一辆车。   到城南码头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今晚连月色都没有,黑暗的江边比平时更难走。   在这样的地段,她连手机都不敢打开,因为那样很容易被躲在黑暗的影子发现。   在这样的地方,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在这里,丢了一个人都不算大事。   好在走了一段路之后旁边的那些船上亮了不少的灯,虽然不是很亮,但勉强可以看清楚前进的路。   今晚的江边似乎比往常热闹了,不过热闹的是船上。   那些不断传出来的靡靡之音,充斥着情.色的味道。   洛城人都知道,夜晚的城南码头,进行的不仅仅是黑暗交易。   更是肉体交易的场所。   这是旧时的码头改成的出口贸易港口,然而在夜晚还是继承了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在这样的地方,黑暗与肉体,从来就是形影不离的两部分。   从这里出去或是从外面来到这里的女人,都是不“干净”的。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载着她来这里的司机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不过她并不在意,那些人,那些眼神,都与她无关。   守在船外的不是上次见到的那两个人,似乎每一次来,站在外面的都是不同的人。   其中一个人又进去通报。   她就站在外面等着。   然而,今晚的城南码头的确不太平。   来来往往的男人似乎比以前多了很多。   有男人和女人的地方,就注定无法平静。   更何况,那些男人来到这里,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不管是财还是色,都是这些人的目的。   唐晚不动声色的站在船外,那些男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咂嘴的声音和那些带着荤话的笑声不时传来。   乱糟糟的一群人。   有人胆子大,敢在雷三爷的船前动手。   当一只手朝着唐晚的腰伸过来的时候,她蹙了一下眉头,抬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那男人喝了不少的酒,被唐晚扇了一巴掌,本来就站不稳的身子往旁边一偏就倒在了地上。   男人趴在地上怒红了眼,抬头就是辱骂:   “出来卖还装清高!”   那人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还没站稳,又是被唐晚一脚踹回到地上。   满脸的土灰,比刚刚更加狼狈。   旁边的男人很少见过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馋着眼,就要上前帮忙。   “你们真当我雷某人死了不成!”   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从高处罩了下来,令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所有人都抬眼看了过去。   船上的灯光罩了下来,那男人就站在灯光下,明明四十岁的年纪,却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一双冷冰冰透着阴鸷的蛇眼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   最后视线定格在那个眉目清冷的女人身上。   还真是……   一如既往的胆大啊!   唐晚一路随着雷之行进了船舱。   那人走在前面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时传来他的轻笑声。   从唐晚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穿着旧式的黑色长衫,将他瘦高的身子愈发显得纤长。   他长相偏阴柔,在搭上这样的黑色长衫,给人一种这人天生就是生活在黑暗之中的错觉。   进了包厢之后雷之行就坐在沙发上,顺手点了一支雪茄。   那张脸在烟雾之后更是看不真切。   他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说出来的话残忍至极。   “刚刚那些人,需不需要我将他们的眼睛挖了?”   然而他根本就不给唐晚开口的机会,叼着烟就对身边的手下做了一个手势。   “刚刚在场的,挖了双眼,丢给我的宝贝吃。”   雷三爷的宝贝……就是他养在笼子里的那条毒蛇。   那条蛇不喜欢吃其他,专吃带血的东西。   那人出去之后,包厢里正剩下唐晚还有雷之行两个人。   唐晚面不改色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放在沙发前的矮几上,推了过去,漠然道:   “雷三爷,这是这个月还您的钱。”   雷之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捻了烟,才站了起来。   他走到包厢角落的一个柜子面前,从抽屉里拿出那张表格。   轻笑了一声。   他走到有光的地方,将表格放在矮几上,然后从长衫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   干脆利落的划掉了一串数字。   他挑了挑眉拿起表格要给唐晚看看,唐晚却是摇摇头,说:   “下个月,我还是准时来。”   然而,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身后那个一直似笑非笑的男人却叫住了她。   “等等!” 第66章 你和唐家是什么关系   唐晚的脚步顿了一下,慢慢的转过身去。   却不知雷之行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两个人就贴上了。   雷之行个子很高,唐晚的视线就落在他的胸口,那黑色长衫的纹路清晰可见。   那冷冰冰的如同蛇吐信时候带出来的气息,让人一阵阵的胆寒。   雷之行是个危险的人,平常却是隐藏锋芒,这时候突然爆发出来的危险信息——   像是蛇要捕捉猎物时发出的信号!   唐晚怔了一下,握紧拳头后退了两步,站定后才开口问:   “雷三爷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盯着她轻颤的睫毛,阴测测的笑着。   刚刚……   似乎有点露怯了。   有意思。   雷之行轻轻笑着,拍了拍手,很明显是给包厢外的人一个信号。然而两眼却是一直盯着唐晚,不急不缓的说:   “不过是想送你一个礼物而已,认识三年了,连一个礼物都没送过给你,也有点说不过去了。”   送礼物?   唐晚摇着头,很明显的拒绝的意思。   “我和雷三爷只是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还谈不上送礼物的交情,雷三爷的礼物,唐晚不敢要。”   雷之行的嘴角凝着的笑意更深了,他朝前走了一步,与唐晚更近了一些,挑着声音说:   “一件礼物而已,没有什么敢不敢收,我送的礼物,还从来没有人拒绝过。”   他的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就被人从外面开了进来。   一个精致的盒子落在雷之行的手上,他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东西,拉过唐晚的手,强行塞入她的掌心中。   唐晚还没打开掌心就能感觉到那东西触手温润的质感。   是玉!   从前,她总喜欢在唐秋山的书房玩,唐秋山收藏了很多宝贝,其中不乏名贵的玉石。   她闭着眼睛都能摸出那些玉的品种。   她张开手掌,垂眸看了一眼。   躺在掌心的玉石漆黑如墨,上面的纹理细致,在灯光下流淌着黑碧相间的色泽,手感温润,是一块和田墨玉。   不过,在墨玉里算不得最高级的。   只是玉石被雕刻成双鱼的样式,倒是少见,也算得上是珍品了。   雷之行为什么突然要送她礼物?   此刻她的脑海里只留下一句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像他这样身份的人,献殷勤,既非奸也非盗。   至于为什么,她捉摸不透。   她将双鱼玉石放回到盒子里,又往回推了一下,说:   “多谢雷三爷,这礼物,我不能收。”   雷之行收敛了笑意,刚刚唐晚的表现他全看在眼里了。   这玉石的品种虽然算不上是上乘,可是见过的人却不多。   识货与不识货一眼就能看出来,唐晚的表现足以证明,她是识货的。   识物却不惜物,这……可不行。   “呵……唐晚啊唐晚,你胆子真的很大。在这城南码头,从来就没有人敢忤逆我的意思,你是第一个。   可是这个礼物,你必须收下!”   雷之行的声音阴阴柔柔的,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唐晚却是没有伸手接过东西,转身就要走。   然而却在她转身之际,抬眼就看见那个送木盒进来的人。   她的眼神惊愕的顿了一下,脚步不禁后退了两下,心底泛着寒意。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唐晚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   面目全非,不是。   狰狞凶恶,也不是。   只是那张脸上布了很多疤痕,疤痕还很新,新长出来的肉透着粉色,还有一些结着痂未脱落,流着血。   大大小小的疤痕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起,血肉模糊,近距离的注视下,让唐晚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而且……   左边的眼睛紧闭着,贴合处皱巴巴的一团往里缩,很明显是眼睛受过重创——   没了眼珠!   雷之行似乎很满意唐晚的表现,低低的笑着。   问她:   “你还记得他么?”   唐晚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从何说起的记得?   只是她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人站在面前一动不动,雷之行走过去,像是面对一个人体雕塑一样,一点一点的给唐晚解释。   “脸上的伤是我用短刀一道一道划上去的,我下手快,他连叫都不叫一声。   至于这只眼睛……是我的宝贝咬伤的,中了毒,自然就要挖去。   否则……他就会死掉,还有,这条手臂。”   雷之行那双冰冷的蛇眼盯着唐晚,手却是轻轻拂过身边那人的衣袖。   唐晚刚刚没发现,那人白色的袖管下竟是……   空荡荡的!   雷之行告诉她这些做什么?   要威胁她吗?   雷之行抓着那只袖管,摇着头,轻悠悠的说:   “这是擅自做主的人,该有的惩罚。”   他的话音刚落,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   “对不起,唐小姐,我错了!对不起,我那天不该拦截你和顾少爷,我错了!”   拦截……她和顾辰风?   唐晚忽然想起之前陪顾辰风到度假山庄,吃完晚饭回程的路上被雷之行的一伙人拦截了。   这个人……   她突然怔愣了一下,看着那人左耳的一个闪亮的耳钉。   那伙人带头的就有一个闪耀的耳钉,她记得清清楚楚。   唐晚的眼底起了波澜,心一段段的往下沉。   难道,他就是那晚上的那个人吗?   可是……   雷之行是什么意思,替她惩罚他吗?   只是她还没理清头绪,那人就被雷之行赶了出去。   “那晚拦截你们,并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擅自做主,险些,伤害了你。”   雷之行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泛着光的蛇眼盯着唐晚。   他话里的意思让唐晚很不舒服,只是这些话让她无言以对。   送东西给她,替她教训人……   有些事情似乎明朗了,但是她知道,雷之行这样的人,必须远离。   “如果雷三爷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你和叶城唐家,是什么关系?”   唐晚的呼吸一窒,慢慢回头看着雷之行。   心跳越来越快……   大脑有一瞬间的一片空白。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问题甩了回去。   “雷三爷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雷之行慢慢的走过来,黑色长衫下的身子瘦如竹竿,连着步伐也是轻飘飘的。   “前两天,你在江边出事,唐秋山为什么会赶去救你?”   那时候,他带着人刚到,亲眼看见唐秋山抱着她,折了另一个女人的手。   唐先生……   听说不近女色的一个人。   唐晚的心尖颤了颤,原来是那晚的事情。   雷之行为什么会知道,她一点都不关心。   她只在意的是他抛出的问题。   “绑我的是唐家人,唐先生出面解决并不稀奇,雷三爷怎么就联想到我和唐家的关系呢?”   雷之行轻笑了一声,蛇眼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可是他亲自出面,这事就真是稀奇了。”   唐晚目光清冷的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漠的说:   “我听说这个唐先生的心思难猜,他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为什么会亲自出面,我不知道。   而且,我如果和唐家有关系的话,还会来找你借钱吗?还是说,雷三爷就这么瞧不起唐家?”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雷之行盯着那张娇嫩的红唇,在灯光下泛着光泽。过了一会儿,他低低的笑着。   “呵……唐晚,你真是让我越来越觉得有趣了。好了,你走吧,我期待和你下次的见面。”   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木盒,“这个礼物确定不要吗?”   唐晚摇摇头,“多谢雷三爷。”   “唐晚,还从来没人敢不收我的礼物,你是第一个。”   ……   江边的夜色越来越重。   一个穿着青色旗袍的女人扭着腰肢过来,却在看见船上下来的一个人的时候,将身形隐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那双如水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楼梯的方向,烈焰红唇勾起一抹狠厉的弧度。   原来,是她。   等那人彻底消失在江边的时候,她才走了出来。   高跟鞋榻上木质的梯子,只有一人守在船舱外,她步伐轻盈的走过去。   站岗的人是年轻的小伙子,看着那人胸前一抹若隐若现到的春光,眼睛都直了。   女人魅惑的笑了一下,涂满蔻丹的手指随意的指了指江边,问道:   “刚刚那个女人来这里做什么?”   刚刚离开这里的人只有唐晚,然而,雷三爷放走的人,他不敢乱说什么。   摇着头,含糊的说:“不知道。”   女人哪会不知道他的顾虑,轻笑了一声,抬手轻轻地勾住那人的脖子,朝着那渐渐泛红的耳朵轻轻呵气。   “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告诉雷三爷,嗯?”   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受得了这样的诱惑,粗喘着气,压低了声音说:   “好像是欠了雷三爷的钱,今天是还钱来的。”   欠钱……   一阵风吹过来,小伙子立马恢复了清醒。   面前的女人是雷三爷的床伴,他刚刚起的心思要是被发现,就活不成了。   他战战兢兢的说:   “宋欣小姐,还是别问了,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宋欣朝着黑暗的江边瞥了一眼,如水的眸子闪着寒光,幽幽的说:   “你当然不知道了。” 第67章 活下去的信念   宋欣进入船舱的时候,雷之行正在抽烟。   缭绕的烟雾后面,那双冷冰冰的蛇眼紧紧的盯着矮几上的那个精致的木盒。   那犀利的目光好似要将木盒看穿了一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直到听到窸窸窣窣的开门声,他才回过神来。   转眼盯着面前媚态横生的女人,阴测测的笑着。   那是两年前他去泰国时得到的女人。   那时候她多可怜啊,在贫民窟一样的地方,衣衫褴褛,每晚都要被不同的男人玩弄。   可是她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   再晦暗的地方也掩藏不住她妖艳的容颜和火辣的身材。   更重要的是在无数绝望或是堕落的眼睛里,她的那双眼睛充满了恨意。   仇恨和怨念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恶灵。   与众不同。   他从来就不知道一个人的恨能深刻到这样的地步,就算不用言语,只用一个眼神就能看明白。   在他的眼里,没有人敢对他产生恨意,那种眼神对他来说陌生又有趣的。   只是,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恨谁,是恨那些男人还是恨自己的命运。   他只知道,她很聪明,费尽心思爬上他的床。   他知道她想得到救赎,离开那个鬼地方。   不得不承认,她的功夫很好,而且还能读懂人的心思,比城南码头的那些女人强多了。   他喜欢将这样聪明的人留在身边,所以就将她带了回来。   没人能从他的床上安然无恙的离开,而宋欣是绝对的例外。   他掐灭了烟,伸手就揽过那人如水蛇般的腰,隔着细滑的丝绸,轻轻按捏,挑着声音问:   “怎么现在才来?”   宋欣被雷之行手上的力道带了过去,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男人虽然纤瘦,却是力大无比。   她慢慢的勾起红唇,双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她知道这男人敏感的点,附在他耳边轻轻呵气。。   “三爷是想我了吗?”   男人但笑不语。   腰臀被人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雷之行低低的嗯了一声,那不温不凉的鼻息落在她胸口镂空的地方,酥酥痒痒。   红唇凝着冷笑,却是佯装不乐意的说:   “可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女人刚从这里离开。三爷开过荤了,又怎么会想我呢?”   女人……   雷之行眯了眯眼,按在腰臀上的力道蓦地加重了几分,他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媚眼,似是警告的说了一句。   “她和你们不同。”   宋欣对付那些女人的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那些女人对他来说几乎是一次性的,宋欣想怎么折腾她们,都是她的自由。   唯独那个人,不行。   宋欣的眼神晃了晃,一脸不满的看着他,食指轻轻的在他胸口划过,不以为意的说: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能有什么不同,还不是照样被人压吗?”   下颌被人猛地扣上,她吃痛的惊呼了一声,惊愕的对上雷之行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却听那人阴测测的笑道:   “怎么,吃醋了?”   她扭着腰肢调整坐姿,勾着媚眼直直的望进男人的眼底。   眼神越冷就说明,征服的欲望就越强烈。   此刻,男人的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   她收了笑容,微微抬起下巴,红唇若有似无的触碰着男人的唇角,试探的问他:   “如果我说吃醋了呢……我要是将她和那些女人一样废了,三爷你……啊——”   可是雷之行根本就不给她说完的机会,细长的手指顺着旗袍向上,冰冷的眸子却是冷冰冰的盯着女人的眼睛。   一个翻身,将女人按在沙发上。   女人媚眼如丝,旗袍上的盘扣也被扯开了。   雷之行盯着身下的女人,眼底愈发的冰冷。   他一边欣赏着女人动情的样子,一边慢慢的撕扯旗袍。   女人的嘤咛声和布帛撕裂的声音在昏暗的包厢里此起彼伏。   粗粝的手掌从腰际一路向上攀沿,男人目光如冰,可是掌心却是温热的,若即若离的触碰让宋欣浑身燥热难耐。   她不自然的扭动着身子,却让男人的力道愈发的狠了。   “唔——”   宋欣不禁闷哼一声。   迷离的双眼慢慢睁开,对上雷之行冰冷的蛇眼。   这个可怕的男人。   她微微喘气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配合他。   雷之行似乎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低低的笑着,折腾得身下的人软成一滩水。   宋欣被折腾得情难自控,松开咬着的唇就要去亲吻男人的嘴角,却被他轻巧的躲开了。   那地方,他从来就不允许别人触碰。   男人惩罚似的用了力,低低笑着:   “听话,不该碰的地方别碰,其他的我都会满足你,嗯?”   说着,他揉着她的腰,身子重重的沉了下去。   女人控住不住的嘤咛声让守在船舱外的人都快把持不住,雷之行却听着她的声音皱起了眉头。   他转眼看着矮几上那个精致的木盒,听着叫声越来越刺耳。   雷之行的表情有些烦躁,温热的手掌将那些声音都堵了回去。   “唔……唔……”   宋欣瞪大双眼反抗的摇头,男人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阴鸷的笑着。   “嘘——乖乖听话。”   下一秒,那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双眼。   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她却不再反抗了。   她刚被带回来的时候,雷之行并不会这么对她,可是不久后,她每次都看不见他的脸。   外界都在传,从这里出去的女人无一完好无损。   雷三爷对她算得上是“怜香惜玉”的。   她在泰国的那三年受尽欺凌,这点程度对她来说,早就不在话下了。   雷之行的动作发了狠,他盯着身下人被折成任人宰割的姿势,眼底的光越来越冷。   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闪过那人如湖水般平静的眸子。   宋欣疼的眼泪都挤了出来。   脑海里闪过这些年唯一支撑着她的信念——   杀了唐晚!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她一定要让唐晚尝到和她一样的痛苦!   她发誓!   男人今晚的不同寻常让宋欣疼的死去活来。   他还是不肯放开她,持着她的身子,伸手就将矮几上的东西扫落,将女人瘫软的身子放了上去。   冲撞间,也撞掉了放在一旁精致的木盒。   只是木盒落地,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   唐晚回到小区的时候,看见停在她住的那号楼下的一辆加长型的宾利。   当她认出那串车牌号码的时候,不由怔愣了一下。   是唐秋山的!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也不知道车子在这里停了多久。   她还没走近,车门就打开了。   先下车的人是江由,他绕到后座打开车门。   唐秋山从车上下来,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清冷的站在路灯下。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这是你前两天落在我那的。”   唐晚迟疑的接过文件夹。   在看到上面的一行文字的时候才想起,是顾辰风想要签下颜如欢的那份合同。   只是还没谈成功,合同暂时放在她这里。   她也忘记将东西收好,一直都放在包包里。   应该是上次被他们救走,文件夹不慎从包里掉了出来。   她捏了捏文件夹,始终没有抬眼去看那个人,低低的嗯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要走。   可身子才转过一半,手腕却被那只冰冰凉凉的手握住了。   那样熟悉的温度。   唐晚心尖猛地颤抖了一下,才回过身抬眼看着那人。   平静的眸子淡淡的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周围的事物好像都化作了虚影。   所有的东西都淡化,斗转星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   唐晚回过神来想将手抽出来,可是那人却是紧抓着不放。   她挣扎得脸都红了,可是那人仍然不动声色。   “唐秋山,你送完东西可以走了。”   身子被猛地拉扯了过去,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掌扣住她的腰肢。   那近在咫尺的气息令她心尖一颤,她撇开头极力将心底涌上的情愫压了下去。   唐秋山垂眸看着怀里挣扎的人,那人始终低着头,就是不愿意抬眼看他。   是害怕什么,还是不敢抬眼。   平静的眸底微微波动了一下,转瞬又恢复往常的模样。   唐晚挣扎着,却听他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我不会给顾家那小子机会。”   她惊愕的抬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就在他眼前,他凝视了一会儿之后,最终还是将她放开。   也不回答她,转身上了车。   车子已经开远了,唐晚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上楼。   进房间之后,她将文件夹塞进包里,却发现……   雷之行之前给她的那块墨玉雕刻的双鱼!   怎么……会在她的包里?   就在她毫无头绪的时候,收到了雷之行的短信——   唐晚,我说过了,没有人能拒绝我送出去的东西,希望你能收好。   唐晚盯着手里的那块玉,像是捧着一块烫手山芋一样。   在船舱的时候因为灯光的缘故,她没有看清楚,原来玉的另一面还刻着一个“雷”字。 第68章 我是个没有心的人   第二天,唐晚取了钱送到公司顶层办公室。   顾辰风正在埋头处理公司事务,却听到外面的秘书在电话里说,唐晚要见他。   握在手里的笔突然失去了支撑,掉在地上滚远。   从小到大顾辰风还是第一次这么手足无措,他看着一桌乱七八糟的东西,转眼瞪着在一旁看似幸灾乐祸的靳南。   靳南狗腿的笑了笑,昧着良心说:   “这样更能显得少爷您认真工作,无暇顾及这些细节,唐晚喜欢成熟一点的男人,您现在这样,够了!”   顾辰风抄起手边的一本书就丢了过去。   不过人就在门口,现在收拾东西也来不及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清了清嗓子,对着门说:   “进来吧。”   唐晚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两个正在埋头处理工作的人。   他们似乎沉浸在工作当中,头也不抬一下。   看似协调,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她没有多想,走过去,将一个信封放在顾辰风的桌面上,推了过去。   “这是还你的钱,昨天谢了。”   顾辰风的余光盯着那只放在信封上的手好一会儿,直到那只手抽了回去,他才抬眼看向唐晚。   今天的唐晚梳着低马尾,五官愈发显得精致。   然而她的美都不及那双平静如湖水的眸子,对上眼之后他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连忙说话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都说让你不用还了,你这不是伤我男人的尊严了吗?”   唐晚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只是淡淡的说:   “有借有还,怎么就伤害你了?”   “小爷我不是早说过了吗,你是我的女……”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女人两个字就被唐晚的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他憋屈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妥协道:   “好了,好了,亲兄弟都得明算账,更何况你现在还没答应我,那好吧,我先收下了。   不过我可说好了,下次你还有什么困难的话一定要再找我,因为没有谁会像我这样对你好了。”   唐晚没有接话。   但是她心里知道,顾辰风是真的对她好,不求回报的那种。   她也很感激对方给予的信任,昨晚借钱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有问过。   虽然一万块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她还是心存感激。   唐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顾辰风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事,对唐晚说:   “既然你这么想感谢我呢,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忙要你帮。”   唐晚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问:   “什么事?”   顾辰风最后索性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站在唐晚的面前,倚靠在桌边,满面春风的说:   “就是上次和唐先生谈的,关于将颜如欢签到创世影视的事情。   江管事早上打来电话,说唐先生这几天刚好有些时间,让我今天过去一趟。”   顾辰风越笑越开心,那双迷人的桃花眼都染上了笑意,让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温暖。   听说唐先生做什么事都是志在必得,自然不喜欢在一些没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如果他不打算将颜如欢签到创世影视的话,根本就不会叫他今天过去一趟。   所以,今天这份合约应该是能签下来了。   唐晚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问他:   “你的意思是让我陪你去?”   顾辰风转过脸来,挑了挑眉梢,嘴角凝着淡淡的笑意。   “有始有终不是?上次是你陪我去,这次你也陪我去,这样我才觉得踏实。”   唐晚摇了摇头,说:   “我下午还得工作。”   顾辰风得意的笑了一下,冲着靳南眨了一下眼睛,靳南连忙说:   “对了,刚刚颜小姐的经纪人打来电话,说颜小姐今天下午的拍摄移到明天,所以你今天下午没事可做。”   还真是……巧了。   不过唐晚的目光落在靳南身上,抬了一下下巴,对顾辰风说:   “你不是还有他吗?”   她记得上次是因为靳南回老家祭祖,所有顾辰风才临时找助理,最后找上她。   顾辰风抿了一下唇,这个动作被靳南看在眼里,他立马领悟到其中的真谛,说:   “我,我下午有些私人问题要处理,所以,我下午没空。”   看唐晚的眼神明显是不相信,靳南面露窘迫的说:   “我……我得了痔疮,下午得去处理一下,所以,我真的没空。”   顾辰风忍着不笑,却一脸嫌弃的看着靳南。   这蹩脚的演技……   唐晚看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心里觉得好笑,最终对顾辰风说:   “帮你可以,得像上次那样,给我酬劳才行。”   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就算她掉进钱眼里顾辰风还是喜欢。   顾辰风忍不住腹诽。   这有毒的女人!   ……   中午休息的时候,顾辰风硬是拉着唐晚,说是要请她吃午饭,就当是额外的犒劳。   而且上次那餐饭因为唐晚喝醉了,最终不了了之。   这人花花肠子多,唐晚最终还是欣然接受。   吃饭的时候,顾辰风心里得意,总觉得自己和唐晚的距离是越来越近。   可是越是接近她,就越觉得她是个迷。   看她吃饭的样子,很明显是受过良好教养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而且还不是一般人家的用餐礼仪。   是上流社会,那些名媛淑女必学的礼仪。   只是他不知道,唐晚十几岁的时候揣摩唐秋山那样清冷的人应该会喜欢淑女一点的女人。   她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   好动的她费尽心思去学,其他事情学不好,倒是将这些礼仪学了进去。   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习惯。   顾辰风切着牛排,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唐晚,你上次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哪里人啊?”   唐晚切着牛排的手顿了一下,像是卡住了一样,而后继续切。垂眸淡淡的问:   “洛城的,怎么了?”   顾辰风笑着说:“没怎么,就觉得你这样的美女怎么可能会是洛城的呢?   按美女的类别分,你是婉约派,应该是南方比如叶城那些地方出来的姑娘,不像是我们洛城这样的北方姑娘。”   唐晚眼神闪烁了一下,而后抬眼看他,问道:“洛城的姑娘什么样?”   顾辰风摇着头,极为不满的抱怨:“看我妈把我爸治得服服帖帖就知道洛城的姑娘是什么样的了,我爸在我妈面前,那是一点雄风都没有。”   唐晚觉得好笑,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损自己的父亲。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听得出来,顾辰风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很幸福。   也让她羡慕。   “你父母的感情一定很好。”   顾辰风不假思索的点头,说:   “是不错,不过我听我爸说,我们老顾家的男人都听老婆话,祖传妻管严,老中医都救不了。”   唐晚忍不住笑了出来,声音低低的,和平时清清冷冷的时候比起来软了不少。   那声音就像是一根羽毛从顾辰风的心尖拂了过去。   他心痒痒,也跟着笑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   以前将女人视为玩物的顾大少此刻像是一个愣头小子,说话的时候,连耳根子都红了。   然而,下一秒,他却真正切切的看见唐晚眼底的落寞。   他才猛然想起,唐晚说过自己是孤儿。   顾辰风心里懊恼的骂了自己一声猪头,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唐晚转移了话题。   “你这人,问问题的不是我吗?怎么变成你反问了?”   顾辰风自认为平常是个挺聪明的人,以前常听人说恋爱中的人智商堪忧。   那时候他对这样的说法都是嗤之以鼻。   没想到,现在居然轮到他了。   有些事情真是没有经历过千万不要乱下断言。   之前他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可直到他遇到了唐晚。   说能说这不是命呢?   唐晚知道顾辰风的意思,连同上次在度假山庄的时候,他的旁敲侧击。   想来他一定去调查过她。   不过信息既然是那个人抹掉的,那就算是顾家也不一定能查得到。   顾辰风既然开口问了,就说明,他没查到。   她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说:   “顾辰风,你上次和我说过的那番话,我现在可以给你答复了。”   顾辰风拿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叮叮两声,叉子掉在盘子里,这一刻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的飞快。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炸开了一样,让他短时间内失去了思考能力。   不过也只是短暂的几秒,他就恢复过来,深吸了一口气,说:   “我也没急着要答案……你要是因为我问你那些问题恼我的话,我以后再也不问,好不好?”   顾辰风说的小心翼翼,就好像唐晚生气是一件天大的事。   在他心里,可不就是这样。   他差一点就忘记了,唐晚很聪明。   唐晚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刀叉。   “不是恼你。”   她转眼看着玻璃窗外面,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连带着她的眼底也开始湿润了,她慢慢的深呼吸,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我是没有心的人,容纳不了任何人。”   她的心早在五年前手术台上被撕碎了。 第69章 颜如欢专属化妆师   唐晚看着玻璃窗外,现在日头正晒,广场上没有什么人,只留下一个最新修建起来的喷泉。   激起的水花透着光,像是无数太阳的分身,连空气都扭曲了。   餐厅里就算开着冷气也叫人热得心底都在冒汗。   她恍然间想起自己逃到这座城市的那一天。   那时候天已经凉了,灰蒙蒙的天,喧闹的城市,只有她一个人浑身颤抖的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孤立无援。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二十岁的她,心里只有恨。   她多恨啊,恨不得拿着枪指着唐秋山,质问他为什么能如此绝情。   可是最后她还是没有勇气,她逃了,再也不想回去了。   顾辰风望着唐晚的侧脸,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那人的脸清清楚楚的在他眼前,却让他觉得忽远忽近。   脑海里还回荡着唐晚的那句话,唐晚说的很轻,可是那一字字像是含着血,怎么说都不像普通的拒绝。   他心里一急,手也不安分的伸了过去,紧紧的握住,却是故作轻松的说:   “胡说什么呢你,要拒绝我也不要用这样的理由啊,比那什么……那最近流行的词叫什么来着,对,好人卡,比好人卡还伤人心。”   那样毫无顾忌的一个人,却紧张的语无伦次。   顾辰风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是疯了。   唐晚抽着手要挣了出来,摇摇头,说:   “顾辰风,我说认真的,你对我的感情我给不了你任何回应。”   她曾爱过这世间最好的人,也是这世间最无情的人,心被撕碎了,那份爱也碎了。   再也拼不起来。   顾辰风脑子乱糟糟的,没想到自己等了好几天还满怀希望的事情就这么被拒绝了。   他不甘心,他怎么都不甘心。   “你说自己是没有心的人,没关系啊,我陪你慢慢把心找回来,直到你能容纳得下我为止,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把心找回来……   唐晚的心底突然被这句话震得激起了波澜。   失去的心还能找回来吗?   应该,不能吧。   可是那双分外迷人的桃花眼里真真切切的写着坚定,属于顾辰风的坚定。   那坚定似乎很有力量,能让人开心。   她忽然笑了出来。   顾辰风看着她笑,心情也好了起来,却在看见她手背上一道很浅的印子的时候心突然的往下沉了一下。   他想起,初识唐晚的时候,自己曾捉弄过他。   那时候心里堵着一口气,怎么都不肯让这个女人好过。   可是现在,那口气早就不见了,化作淡淡的心疼。   他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心揪着难受。   “那时候,真的一点都不疼吗?”   顾辰风的记性一向很好,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唐晚被开水烫了,可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唐晚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起初红肿的地方,早就沉了下去,变成一道比肤色还要深一些的痕迹。   疼吗?   她点了点头,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说:   “有点疼。”   当然疼,只是现在什么样的疼痛都不及她当年的万分之一。   以至于,她可以将那些疼痛忽略不计。   顾辰风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心都揪了起来。   他眼底的自责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收了手放在大腿上,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提醒他:   “如果再不走,你签颜如欢的事情可能就泡汤了。”   顾辰风立马反应过来,那人却已经站了起来,嘴角还凝着淡淡的笑意。   在她转身之际,他探过身子握住那纤细的手腕。   唐晚回身看他,那人脸上的神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异常认真。   “我以后,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发誓!   不论你现在怎么拒绝我,我都会坚持,唐晚,我对你是认真的,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他说的那么认真,两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能入了他的眼一样。   顾辰风不信邪,他只相信自己的心。   他对她是认真的。   唐晚知道。   但知道和回应是两码事,不能招惹的感情,她希望一开始就讲明白。   她和顾辰风只是无意相交的一个点而已。   ……   顾辰风说完那些话后就不再强求唐晚给他回应,然而车子却在半途中被迫停了下来。   顾辰风下车检查后懊恼的踹了一脚,烦躁的在原地来回踱步。   原来是车子抛锚了。   唐晚也跳下车,可是这条路已经是在郊外了,这个时间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车经过。   徒步走到度假山庄的话少说也要一个小时。   这段时间,都够谈合约了。   “给江管事打电话吧。”   唐晚出声提醒了顾辰风一句。   顾辰风原先打电话叫车,如果让对方来接自己的话,总觉得自己是个不靠谱的人。   但唐晚还是让他打电话,有些话她不能对顾辰风说,她在这,那些人根本就不会顾及到他到底靠不靠谱。   江由开着车下来,看到唐晚的时候也只是微微怔愣了一下,顾少爷果然还会带小姐来。   顾辰风打了电话叫人来拖车,然后就带着唐晚上了江由的车。   江由在外话不多,一路上只是安安静静的开车。   顾辰风低头看着手机,不时拿着花边新闻给唐晚看。   可是唐晚对那些没什么兴趣,推开他的手机,转眼看着车窗外。   顾辰风的本意就是想给唐晚解闷,既然她没兴趣,就算了。   正当他要将手机收起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条新闻——   “无名女子酒驾意外致死,尸体至今无人认领。”   喝酒误事!   这样的新闻屡见不鲜,可是真正吸引顾辰风注意的是那名女子的脸。   虽然脸颊上沾了血迹,五官有些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女人——   是冯琳!   可是她被唐先生扣押在度假山庄,连出来都不可能,怎么可能会酒驾呢?   难道……   顾辰风的心里只想到一个可能性。   他只觉得后背一凉,手机屏幕里的那张照片都变得刺眼了。   就算他生活在洛城,但关于叶城街头巷尾夜间流传的话,他并不陌生。   在叶城只手遮天的主,是叶城人不敢明说的心照不宣。   那人,的确做得出来。   他紧紧地握着手机,然后缓缓的转头看着唐晚。   女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车窗外,似乎看得入神又或者有心事,安安静静的,全身是迷。   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自己在看她。   有一件事情他一直搁在心里想问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天晚上,唐先生为什么会亲自出马救了唐晚,而且还让她留宿在度假山庄?   手机屏幕渐渐暗了,反光的屏幕倒映出他的心神不宁。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就是毫无头绪。   ……   到了度假山庄,江由领着他们进去。   午后的山庄太阳晒得很,那些房屋都是做旧的,深色的木头在泛白的日光下透着凉意。   会客室里,江由让人端了茶来,然后退了出去。   会客室只有四根柱子,没有墙壁,四面挂着竹帘,丝丝热风穿过竹帘也凉了不少。   唐晚看着茶杯里的茶水,不用喝就知道是叶城的茶。   那人喝茶讲究,也不喜欢喝其他地方的茶,唯独得是叶城的。   他说,叶城的茶浓厚,有味道。   他的性子淡,会喜欢这样的味道,她也很好奇。   那时候的她,投其所好,喝着这茶,可时间久了也无法爱上这个味道。   还是当年的那个味道。   唐晚拿着杯子看着上面的浮着的茶叶,心神一阵恍惚。   顾辰风察觉到她的异样,指了指茶,摇着头似是不满的说:   “是不是和我一样喝不惯,我总觉得这茶的味道太重了些,喝的人也压抑了。”   唐晚点了点头。   是啊,就是会让人压抑。   那人也这样说过,这茶味儿重,可是他喜欢。   江由掀开竹帘,然后站在一边。   唐秋山脚步很轻却是十分稳健,踏在木质地板上也听不出什么声音。   这人一向不将人放在眼里,究竟为什么要和顾辰风当面谈,唐晚不敢深究。   她没有抬头,可是那鞋子踩在地面上的每一步,全都落入她的眼底。   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她低头看着木质地板的纹路,心沉沉的像找不到落脚点。   她只知道他们谈的很融洽。   “唐小姐意下如何?”   突然一道轻轻缓缓的声音飘了过来,唐晚下意识的抬眼看过去。   那人目光浅浅的看着她。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情,还是顾辰风提醒她。   “唐先生说,以后让你当颜如欢专属的化妆师,问你的意见。”   他又突然附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   “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可以拒绝,不用考虑我,知道吗?”   唐晚真的很想怼他。   双眼却不自觉的朝着那人看过去,对面人的目光慢慢沉了下来,她不知为何突然往旁边移了一点,躲开顾辰风附在她耳边的声音。   她坐在一旁依旧盯着地板。   颜如欢的专属化妆师……   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但是她知道,他提出的这个条件一定是压制性的,如果她没有答应,顾辰风的这份合同恐怕签不下来了。   她思忖了片刻后,抿了一下唇,说:   “我考虑考虑。” 第70章 我只要你开心   唐秋山过去的三十几年从来就不给人商量的机会。   就算是离开叶城,周边的那些城市都与唐家有关联,牵一发而动全身,唐先生的手里掌握了太多东西。   久居高位的男人,权威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唐晚那句“我考虑考虑”着实是不给唐先生台阶下。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唐晚不惊不惧的抬眼望着那人,其实她心里是怕的。   她害怕唐秋山当着顾辰风的面拆穿她的身份,那她血淋淋的过去就会被暴晒在阳光下。   所有的悲痛仇恨和愧疚都会无处遁行。   是生是死,全在唐秋山的一念之间。   然而,她还是不愿委曲求全。   唐秋山要她当颜如欢的专属化妆师,是什么心思,就算她猜不出完全来,也能想到其中的一二。   只是她不敢多想,不敢给自己多的思考空间,因为她知道自己想的越多,就会有越多的牵绊。   他的背面是一幅山水画,绝妙的泼墨,像是晕染了过去的十五年,而他就像是从那年来的人一样,依旧清清冷冷的在她面前。   那种像是回到过去的诡异感,让她害怕。   她放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   顾辰风也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震惊。   他知道唐晚一向目中无人,她清冷,也从来不给人面子。   虽然她刚刚说的话带着商量的语气,可是在这个人面前的商量与拒绝无异。   他的余光瞥见她微微颤抖的手,他不知道唐晚心里所想,只当她是有些害怕。   温热的掌心悄悄的覆了过去,望着唐秋山愈发幽深的眸子,他的掌心慢慢的包裹住那只手,那人也忘了抽开。   这样的场合在他过去的二十几年几乎没有遇到过,但是他是男人,理所应当保护唐晚。   他镇定下来后对唐秋山说:   “唐先生,给颜小姐当专属化妆师的事情不是小事,这可能关乎到唐晚未来的发展,犹豫也是可以理解的,就给她点时间考虑考虑吧。”   唐秋山的目光悠悠的扫过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那笑得太凉,直直的透进人心底。   他捏着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浓厚压抑的茶,轻笑了一声,目光一瞬不瞬的凝着唐晚,幽幽的说:   “唐小姐,果然是深思熟虑的人。”   那句深思熟虑果然让唐晚的脸色苍白了,她强忍着颤抖的身子,将手从顾辰风的掌心抽离了出来,撑在身边。   她慢慢的深呼吸,才让自己可以开口说话。   “多谢唐先生。”   合约最终还是没签成功。   回去的路上,是唐秋山的人开的车。   唐晚和顾辰风坐在后面。   她转过头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顾辰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他:   “如果我拒绝当颜如欢的化妆师,这份合约恐怕就谈不成了,到时候你会怪我吗?”   这还是唐晚第一次考虑他的感受,顾辰风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得意。   他摇摇头,笑的自然,宽慰她说:   “怎么会呢?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按你自己的心意就行,不用考虑我。我只要你开心,就够了。”   他是真的为她考虑。   唐晚心里苦涩,却还是问他:   “可是,公司转型的第一步就是签下颜如欢,如果没有她的加盟,恐怕会打乱你的计划。”   顾辰风转过身来,凝着她的眼里分外坚定和自信。   “这有什么,大不了重新制定计划,你可别小看了我,放心吧。”   阳光从外面洒了进来,透过车窗的光线是昏黄色的,却是将顾辰风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照的分外明亮。   唐晚忽然想起那天,和他第一次去度假山庄谈合约的时候,他自信满满的和自己谈着未来的计划。   那时候的顾辰风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了想象。   唐晚不能轻易说未来,可那一次,她也试图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   但是她的心真的被顾辰风的那些美好的想象感动过。   她突然把车子叫停,转身对顾辰风说:   “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你先回去吧。”   说着,她去开车门。   这里靠近郊外,能做什么事?   顾辰风赶忙拉住她的手,急着说:   “什么事情?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我现在回去也没什么事,公司的事情都有靳南看着呢。”   唐晚的眼底凝着戏谑的笑意。   “靳南不是去治疗痔疮了吗?”   顾辰风:……   他还是不放手,坚持要和她一起去。   “有我这个护花使者难道不好吗?”   唐晚蹙了蹙眉将手抽了回来,手腕已经被那人捏得红了一道痕迹,她一边下车一边背对着他说:   “又不是去打架,要什么护花使者,况且,你的身手还不如我。”   顾辰风还想再说什么,唐晚已经微微笑着将车门关上了,然后对开车的人摆了摆手。   车子开远后,唐晚也没离开。   她站在路边,阳光被挡在巨大的广告牌后面。   她在阴影下,周围的热气让人烦躁,谁都不敢轻易出来,就她站在原地,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脚下的石子。   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直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她才抬头。   车里的人摇下车窗,对她点了点头而后走了下来。   江由会来这里,唐晚一点也不惊讶。   他打开车门,恭敬的对唐晚说:   “小姐久等了。唐先生说,小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会就这么轻易拒绝。”   唐晚轻笑,却是不作回答。   车子沿着原路返回,刚刚离开时看到的景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再看了一遍。   下山时的景物是顺着离开的方向,现在返回的路上看到的一切都与离开时相反的,有种时间倒退的错觉。   人一旦产生某种错觉,就容易融入其中,想到一些不该想却忘不了的事情。   江由平常是个话不多的闷葫芦,可是今天却显得有些聒噪了。   “小姐,我劝你还是和那位顾少爷少来往吧。   上次你被救回度假山庄的第二天,他当着唐先生的面说正在追求你,还说一定要把你追到手。   你不知道,当时我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唐晚始终看着车窗外,江由说的话她都听着。   难怪,昨天晚上他在她住的小区楼下说,不会给顾辰风机会。   原来,顾辰风那个白痴去拔了唐先生的逆鳞。   那个人的占有欲强烈,顾辰风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已经算是万幸了。   江由还在那边自顾自的说,也不管唐晚回不回应。   “关于颜小姐签约到创世影视的事情,要是在以前,唐先生怎么可能会答应。   顾家在唐家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但是先生却给他一次机会,是什么原因,小姐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到。”   江由说的好听,可是唐晚却觉得想笑。   可憋了好一会儿也没笑出来。   她目光没有焦距,随意的看着外面,耳边还是江由不停的在给那人说好话。   虽然尽量表现的不露痕迹,可是那昭然若揭的心思,她一眼就能看穿。   她终于是烦了。   “你再说一句,我就跳车。”   江由一吓立马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小姐说跳车,那就是真的敢跳。   到了度假山庄后,江由领着她到唐秋山住的那屋子里。   到了屋里之后,江由就退下了,不知道是避免她跑走还是什么原因,出去后还将门关上了。   屋内的光线顿时就暗了不少。   她走上木质楼梯,气氛太安静了,脚步声十分清晰。   她上楼的时候,唐秋山就坐在落地窗前,他背着外面整片的阳光,背着光的轮廓变得更加深邃,也让人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寒意。   她走过去的这一段路,唐秋山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直接的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出什么东西出来,那样的深刻。   他忽然站了起来,两人各走两步,就近在咫尺。   唐晚的视线落在他的胸口上,他不喜欢户外运动,也不喜欢晒太阳,皮肤显得很白。   他穿衣服一向讲究,也不随意。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三颗,露出他白皙的胸膛。   以前,他从来就不会这样。   这样近的距离,让她脸颊一阵发热,指甲都掐进肉里了,才勉强让自己镇定。   唐秋山看着她微妙的表情变化,也不说些什么,就站了一会儿后才淡淡的说:   “晚晚,你果然还是来了。”   那修长的手指慢慢的将第三颗扣子系上,动作缓慢而又……撩人。   唐晚躲开视线,深吸了一口气,问他:   “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所以你是在耍顾辰风?”   那人冰凉的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她和他对视的一瞬间,眼底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唐秋山看着那双眼睛,目光依旧平平淡淡。   “你是知恩图报的人,上次影视基地爆炸现场,他舍身相救,你不可能不帮他,嗯?”   那冰凉的指尖在她的下颌摩挲。   唐晚后退了一步,神色变得漠然,她抬眼看着他,嘴角凝着冷笑。   “我是有血有肉的人,自然比不上唐先生的冷血无情。” 第71章 唐先生的心病   唐晚说这话的时候,那人目光不动分毫,他就直直的望着她,不言语,也不动怒。   越是被他这样看着,唐晚就越掩饰不了内心的慌张。   她没忘,自己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屋子里很安静,都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终于,那人开口了,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冷血无情?”   这是唐秋山活了这么多年,最悲哀的一件事情。   他从小养到大的丫头,真是字字诛心啊。   唐晚听着他似是自嘲的说了四个字,心都凉了半截,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质问他,然而说出来的声音都哽咽了。   “唐秋山,当年你怎么能……怎么能那么狠心!”   唐秋山看着那双渐渐泛红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握了起来。   他靠近一步,垂眸睨着她,一字一字的说,看着她的脸逐步失去血色。。   “我狠心,也比不过你们许家!”   许家……   唐晚脸色煞白的后退了一步。   她的身子没有支撑点,虚虚晃晃的站在唐秋山面前,泛红的眼眶终于留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   唐晚没忘,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的父亲是害死唐秋山父母的真凶。   这么多年,她在愧疚和仇恨之间游荡,几近奔溃。   也是她午夜梦回最不敢面对的事情。   可是她的孩子呢?   她颤抖着身子,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的皱着眉心,痛心疾首的质问他:   “许家是对不起唐家,你可以用我的命偿还,可那还是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唐秋山,你就是个魔鬼!”   她终究是崩溃了,站在原地歇斯底里,颤抖的双手一阵阵的疼,抽筋一般的疼。   却在抬眼的时候对上那人渐渐眯起来的眸子,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但是她清楚,唐秋山平时看人的目光都是平淡的,只有在他起了杀意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她往后退了一步,唐秋山就往前进了一步,一直到她的背靠在墙上,再无路可退。   唐秋山向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身体紧挨着。   唐秋山身体不好,所以屋子里没有开冷气。   可是就算这么近的距离,唐晚还是感觉不到一丝燥热,却觉得丝丝凉意从那人的身上渡了过来。   唐秋山猛地扣着她的双肩将她按在墙上,微微低着头,唇齿几乎要咬着她,在她唇边残忍的说:   “你的命?你的命是我的,由不得你来做决定!我不允许你生下那个孩子,他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呵……   唐晚哭着哭着就笑了,这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啊。   说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她挣扎不开,双肩被按得生疼,可不及她唇角那人冰凉的气息,像是刀子割在她身上。   她笑的凄凉,心口都在颤抖。   那一颗颗滚烫的泪珠落在唐秋山的唇角,炙热的温度令他的唇不由轻颤了一下。   他半眯着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一路吻上去,含着哭肿的眼睛。   压着的人在反抗,他狠猛的按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一字字轻声却没有温度的说:   “反正你和我注定是要下地狱的人,带着孩子做什么?”   唐晚的心都快被人撕裂了,疼得她紧紧闭上双眼,她浑身止不住颤抖,撇开头问他:   “唐秋山,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唐秋山猛地抓住她的手按在心口处,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击打唐晚的掌心。   他说的狠心而又绝情。   “你挖了它,我都不会觉得痛。”   他的心病,早就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了。   “晚晚……”   他叫她,像是那年在书房里清清冷冷的叫她一样,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可是下一秒,他的宣布让唐晚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姓顾的小子,我暂且饶他。你听好了,这一辈子,除非我让,否则到死你都是我的人!”   唐秋山下楼后很久很久,唐晚才跌坐在地上,其实她的身子早就麻痹到没有知觉了。   泪水都流干了,耳边是那人离开前最后的那句话。   她其实很怕听到那个字,可是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她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对面墙上的一面镜子。   一面镜子,两道人影,却是一动也不动。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人上楼。   楼上黑漆漆的一片,江由看见那人坐在落地窗前,今晚没有月光,黑黑的人影一动也不动。   他伸手开了灯。   水晶吊灯亮了起来,那人却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江由对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手势。   一碟碟精致的菜肴摆在桌上,那人依然没有回头看一眼。   江由让那些人先退下,而后脚步轻轻的走了过去。   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说:   “小姐,唐先生这次来,将后厨的师傅也带来了,老师傅听说是给你做的晚饭,都是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你的口味,他们都记得,谁也没忘。”   这话说的,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唐晚听着心烦,可也许是饥肠辘辘了,她闻着菜香,过了一会儿终于转过身来。   看着桌上的菜肴,每一样都很精致,每一样看上去都是色香味俱全。   有淡淡的辛酸在心底蔓延开。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多淘气,多贪吃啊。   整个唐庄上下谁都知道,她是唐先生的心尖宠,谁也不敢怠慢她,就生怕惹她不高兴。   她又偏偏嘴馋,常常往后厨跑。   那些师傅,都变着法的哄她开心,给她做好吃的。   她吃的开心,那些人就高兴,她要是不喜欢吃,那些人就愁闷。   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看着她转过身来,江由的心里舒了一口气,看了看她纤瘦的身子,心疼的说:   “小姐你这几年瘦了很多,今晚都是你喜欢吃的菜,你就多吃一点吧。”   江由拿起筷子递了过去,唐晚盯着那双墨绿色的筷子看了很久,那墨绿色里带了点黑,颜色深邃而沉重。   她看着看着,那颗漂浮起来无处安定的心忽然像是找到了落脚点,慢慢的着陆,趋于平静。   就好像它原本就该落在那个地方一样。   很多事情谁能说不是命呢?   她和唐秋山,注定是要纠缠一辈子了。   她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拿过筷子。   江由心里高兴,连忙盛了一碗饭过去。   唐晚拿着碗筷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她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度假山庄的大门,一眼就看见那个被人带进来的女人。   是颜如欢。   江由也察觉到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心里斟酌了片刻后,又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解释:   “颜小姐只是唐先生三年前救下的一个女孩而已,唐先生看她可怜,才收留了她。”   看她可怜……   唐庄又不是善堂。   唐晚从来就不知道唐秋山也会有大发善心的时候。   江由看她不接话也不敢再解释什么,生怕自己越描越黑。   ……   颜如欢被领了进去,然而却不是唐秋山住的那间屋子,而是会客厅旁边的一间小木屋。   从外面看,小木屋很简单,没想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屋内灯光昏暗,却是不断有波纹在墙上动荡。   木屋对着门的那一面墙被做成镂空,繁复的雕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外面在灯光下波光嶙峋的湖面。   不时还能听见湖里鱼儿跳跃的声音。   屋内没有开冷气,却透着丝丝凉意。   这样的环境和声音,越发显得宁静。   颜如欢开门进去的时候,唐秋山靠在躺椅上背对着门。   开门的动静不小,他却没有回头。   颜如欢微微敛眸。   也是了,她是唐先生叫来的,这个时候开门进来的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这时候正好有人端来药,她伸手接了过来,转身将门关上。   “唐先生,喝药了。”   颜如欢声音温温软软,走过去的脚步也很轻。   那人却是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安安静静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她慢慢的蹲下来,将药碗放在躺椅边的矮桌上。   蹲下之后就不想起身了,因为抬眼就能看清那人的脸。   都说男人三十几岁是最好的年纪,颜如欢没见过唐先生二十几岁的样子,但是她觉得像唐先生这么完美的人,该是一直都这么好。   她看得入神,手却不知不觉的攀了过去,然而还没碰到那人的脸,突然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扼住了手腕。   “啊——”   颜如欢吃痛的皱了眉头,抬眼就看到男人睁开眼睛平平淡淡的睨着她。   那样子,完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的心沉了又沉,知道自己坏了规矩,连忙要站起来。   可那人扼住她手腕的手却没松开,她身子又被拉扯着蹲在地上。   她惊得叫了一声:“唐先生……如欢,如欢知道错了。”   唐秋山没有回答,他放开了颜如欢,指尖却落在了她的眉宇之间。   颜如欢不敢再说话,慢慢的跪坐在地上,仰着头,像平常一样。   她的睫毛剧烈的抖动着,那人和往常一样清清冷冷的样子,可是她总觉得今晚的唐先生有些不一样。   像是,在生气。   无声无息的怒火像是汇聚在指尖,点点的寒气触碰在眉眼之间,身子也不自然的颤抖了。   “睁眼。”   唐秋山清冷的声音从头上罩了下来。   颜如欢听话的睁开眼睛,目光闪躲,却似不敢对上那双眼睛。   半晌之后,唐秋山似是叹息的说了一声:   “你比她听话多了。” 第72章 抱得美人归   颜如欢闪烁的目光顿了一下,她再三确认自己刚刚不是产生幻听。   她睁着眼睛望着那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唐先生说的是谁?”   虽然她不知道唐秋山说的是谁,可她隐约能察觉到,说的是个女人。   唐先生分明不近女色,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直觉这回事,谁能解释得清?   可是她的心里又在期盼着一个和她预料的不一样的答案。   望着那人平静的目光,她的心就越来越紧。   而唐秋山却是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如欢,不是你该问的事情不要多问,今晚就当你没问过,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男人说的语气比平时都轻,但是颜如欢知道他生气了,气她坏了规矩。   “如欢知道了,是如欢的错。”   她的身子险些要软下去,喏喏的应了一声,心慌乱的跳着。   自从冯琳出事之后,唐先生对她愈发的冷淡了。   虽然说唐先生对她从来都是这样。   但是从出事到现在都过去多少天了,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传她到身边来。   她猜不透唐先生的心思,所以很多时候都只能保持沉默。   她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但是她的心里却想靠他近一些。   唐秋山看着她担惊受怕的样子突然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很低很轻,和外面湖里的鱼儿跃起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颜如欢却是听见了。   只是颜如欢不知道,唐秋山刚刚想到的却是那人小的时候,那被他宠上天的人,从来就不会有担惊受怕的表情。   受了委屈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狗一样,逮谁就扑上去。   他居然还巴望着她能听话。   差一点就忘了,她从来就不让他省心。   唐秋山原本的怒气都消了,浅浅的灯光下人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颜如欢看着,心里也不那么怕了。   唐秋山看在眼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淡着声音说:   “和创世影视的签约我已经答应下来了。”   “真的吗?”   颜如欢原本黯淡下来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喜,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一块蜜糖,甜蜜都爬上眼睛了。   唐秋山看着她这样,手也离开了她的眉眼,隔远了一些看,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嘴角噙着的笑怎么都掩藏不住。   这一刻,颜如欢将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否定了。   唐先生,对她还是很好的。   因为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虽然他对她的态度和其他人一样,但是在关心的程度上,她还从未听过,有谁能胜过她。   她跪坐在他身边,甜甜的笑着说:“谢谢唐先生。”   之前她和顾辰风聊得很投机,她知道对方是商人,看重的是利润。   但是他的一些策略的确很吸引她,也让她跃跃欲试。   她的梦想可不仅限于国内的影视圈。   可是她又一直担心唐先生不会放她签约到创世影视。   自从知道顾辰风来找唐先生之后,她每天都寝食难安,但又不敢亲自找唐先生说。   好在,最终唐先生答应了。   唐秋山看着她雀跃的模样,顺手拿过了矮桌上的药碗。   温度刚刚好,一口饮尽。   颜如欢看着唐秋山微微蹙起的眉头,连忙将旁边准备好的蜜饯递了过去。   这呼风唤雨的男人,却是怕苦的。   她不知道唐先生到底得了什么病,自从她来到他身边,就看见他必须天天喝药,可是身子却是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   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有精神,可是带在身上的病气还是不容忽视。   她不敢多问,尤其是这样的事情。   所有人都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她总是偷偷猜测,唐先生这病该是有些年头了。   唐秋山将药碗递了回去,对她摆了摆手,轻声说:“起来,坐着吧。”   他才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进来的人是江由。   他走过来附在唐秋山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那男人平平静静的眸子晃了一下。   颜如欢只看见他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门外走,却是一句话也不留给她。   她坐在空荡荡的房间,身旁的躺椅上还有他留下的微凉的温度,可是他就这么走了,连一个眼神都不留给他。   这么匆匆忙忙离开,到底什么事情?   ……   一个小时以前,唐晚在江由的陪同下吃了晚饭。   实则江由只站在一旁伺候着。   唐家延续这么多年下来还留着旧时的规矩,不能和主人家一同用餐。   唐晚这几年早就不如以前能吃,只吃了半碗饭就饱了,江由劝着,她也只是再喝了半碗汤。   后面实在吃不下,江由才打住。   她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站起身子就要朝楼梯过去。   江由却将她拦了下来,为难道:   “小姐,先生说了,你不能离开这里。”   来的时候这个屋子外面只守了两个人,唐晚在落地窗前垂眸看了一眼,现在足足多了三倍。   明摆着,唐秋山不放她走。   这又是新一轮的软禁吗?   唐晚冷笑:“他抱得美人归,还想让我留下观看吗?”   “小姐,唐先生和颜小姐不是你想的……”   “跟我没关系。”   唐晚打断了他,坐在椅子上烦躁,起身将江由丢在身后,一个人进了房间。   不知道这个度假山庄原本就是这种风格还是因为唐秋山来了才换成这样。   清清冷冷的色调,黑白灰,像极了他。   在唐庄的时候,他的房间也是这样的布置,夏天看着凉爽,可冬天却是受不住。   她小时候那会儿总缠着他睡,他的身子明明凉,可是大冬天她也愿意抱着一个冰袋。   天一亮,她就让人抱着被子去晒,午后拉着他在刚晒好的被窝里睡觉。   那时候他多忙,嘴里答应陪着她睡。可等她醒来的时候,他却是坐在床头一只手抱着她,腾出另一只手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她从午后两点一直睡到日落西山,也不知道他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江由进来送文件都是小心翼翼,一个大男人,垫着脚尖进屋,偷偷摸摸,却十分暖心。   那些画面都有些模糊了,支离破碎的一片片拼接起来,没头没尾。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颤抖的唇溢出浓稠的苦涩。也只有唐秋山不在的时候,她才敢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慢慢的走到床边坐下来。   屋里没开灯,她就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撑在床上的手臂有些发麻了,她才回过神来。   房间里都是他用的东西,来度假,东西带的不多,只是他这个人生活讲究,很多东西将就不得。   突然,她像是被什么吸引了过去,站起来,脚步紊乱的走到床边开了灯。   床头上摆放着一个马克杯,形状有些怪异,看上去倒有几分艺术感。   是了,她当年就是这么评价它的。   她将杯子翻了过来,底部刻了几个字——   哥哥,长命百岁。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唐秋山的。   唐秋山还笑话她,分明是她的生日,却给他送礼物。   她那时候就是傻丫头一个。   跑到叶城的老街道,专门找了师父学。   她笨手笨脚,好在最后做成了一个可以勉强装水的姑且算是杯子的东西。   那人将杯子握在手里端详了好一会儿,问她,这是什么?   她急的脸都红了,十八岁照样被他当孩子一样笑话。   杯子还很新,没有用过的痕迹,他却随身带着。   她看着那几个字发呆,直到落了一滴泪水她才猛然惊醒,抬手迅速的擦掉眼底的泪花,转身就将马克杯放回床头柜上。   因为双手在颤抖,杯子差点掉了。   她惊慌的后退了几步。   她不能……   不能留在这里!   可是楼下那么多人,她根本就出不去。   就算从后面跳下去,可是山庄外面的人那么多,她插翅难逃了。   她急得不知所措,却突然停了下来,两眼直直的盯着那张大床。   他出来外面,不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   唐家那么多仇敌在外,在半山腰上,真要有心之人混进来也会有疏漏的时候。   她疾步走过去,将床垫微微抬起一段,弯着身子伸手朝里探了探。   ……空的!   不可能,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   终于在触碰到一把冷冰冰的东西时,唐晚猛地将它抽了出来。   在唐庄的时候也是,他在床垫下面会藏着这东西,有备无患。   唐晚紧紧盯着枪,深吸了一口气后疾步朝着门外走出去。   正在叫人收拾餐桌的江由听见脚步声回身看了一眼,却在看见唐晚手里的东西时脸色瞬间一变。   “小姐,你做什么!快把枪放下!”   唐晚哪里会听他的话,举着枪对准脑袋,冷然的说:“你去告诉他,我没空陪他在这耗下去!”   不到几分钟,唐秋山就过来了。   他步子不急不缓,和平常一样。   他一上楼就看见那人举着枪站在水晶吊灯之下,白色的灯光照的她肤色透亮,和那把黑漆漆的枪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黑一白直接刺着着视神经。   “唐秋山,放我走!”   那人的不为所动让唐晚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她将枪口紧紧抵着太阳穴,努力控制自己的双手不颤抖。   扣动扳机的声音让她的头皮都麻了。   “小姐,不要——”   江由急的眼睛都红了,转身看向唐秋山。   可是那人只是眼睛眯了一下,一字字的说,说的轻,却让人心底发寒。   “让她开。” 第73章 手臂上狰狞的疤痕   那人的脸色平静的可怕。   唐秋山冰冷无情的话让所有人都不敢乱动,提心吊胆的看着那人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唐晚握着枪的手在颤抖,她控制不住,以为自己足够勇敢。   她一点点的曲起手指,抵在太阳穴的枪头冰冷坚硬,都唤不回她的理智。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开枪吧……   反正她也是罪人。   江由眼睛都红了,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唐先生异常平静的侧脸将他所有的话都逼了回去。   他攥紧拳头,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上。   最后一刻,生死边缘的分毫之间,唐晚释然的闭上了双眼。   在他面前……也好。   可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握着枪的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枪口偏移。   “啪嗒——”   然而只是一道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   除此之外,只剩那人绝望的目光。   怎么会这样……   唐晚泪眼模糊的盯着手里的枪,手在不停的颤抖,枪口摇晃着,像是错觉,可她知道不是。   身子瞬间失去了重心跌坐在地上,浑身冷冰冰的僵硬着,那把枪也滑落了。   是唐秋山……   她绝望的抬头看他,对上他平淡如水的目光,终于笑了出来,笑的凄厉悲伤。   唐秋山睨了她一眼,一步步的走过去,垂眸看着她失去血色的脸,声音如冰。   “我敢把你放在这里,就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晚晚,你算不过我!”   江由差点一口气背过去,然而还是心惊肉跳的看着地上那人哭红的双眼。   “所有人都离开!”   唐秋山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撤退了,就连江由也不能留下。   他离开屋子之后,才看到不远处的那间小木屋还亮着灯。   颜如欢坐在那张躺椅旁边一动也不动,耳边是湖里的鱼儿跳跃的声音,叮咚的声音格外好听。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等着那人可能会回来。   “颜小姐。”   听到声音的她猛地回头看向门口,可来人却是江由。   她失落的敛了一下眸,有些委屈的问:“唐先生呢?”   江由走进去,站在她面前,语调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的说:   “唐先生已经休息了,颜小姐请回吧。”   颜如欢的目光闪烁,终究在江由冷漠的目光下离开了小木屋。   只是她走出去的时候,下意识的抬眼望向唐秋山住的屋子。   今晚没有月色,衬得落地窗里面的灯光分外明亮。   她的目光顿了一下。   一道模糊的人影在窗帘之后,高大的影子应该是唐先生的。   可是……   落地窗前放了一张餐桌,桌腿在空间里交错开的空隙,她看到了一个人跌坐在地上,只是那张脸被桌子挡住了。   那是谁?   她朝前探了一步,却被江由喝住:   “颜小姐,请吧!”   突然被打断的震惊令颜如欢的脸色徒然苍白,她哆嗦了一下,缩回了脚。   抬眼望着江由冷漠着的一张脸,只好点点头,跟着他往山庄门口走。   跟在江由身后的人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跌坐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虽然看不清那张脸,但是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女人!   ……   唐晚浑身冰冷的跌坐在地上,看着男人慢慢蹲下来的身子,那近在咫尺的寒冷让她不由颤抖了一下。   下颌被人猛地捏上,唐晚被迫抬头望向那人。   模糊双眼的泪水突然就落了下来。   男人目光幽深的盯着她,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怕吗?”   唐晚摇头不回答,那捏着下颌的手更紧了,直逼得她看他。   唐秋山猛地将她身子提了过来,两人的脸几乎都快贴在一起,那冰冰凉凉的气息就在唐晚的耳边。   “把你留在这里好几个小时你都能不动声色,你从十五岁就这样,受不得任何女人接近我。   看到颜如欢来了,你就受不住要和我闹是吗?”   唐晚还是不回答,伸手就要将人推开,她用尽所有力气去推他,可是他越抱越紧,将她的身子紧紧勒在胸前。   眼底像是在酝酿着狂风暴雨,在她耳边发了狠的问她:   “唐晚!刚刚那一枪,你怎么敢开下去!你怎么敢!”   唐晚的声音都堵在咽喉,和她一口气堵在那里,怎么都发不出声。   却觉得抱着她的人身子越来越沉,她惊得扶着他,却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闭上的双眼。   唐晚发了疯的叫人,最先冲上来的人是——   秦恒!   什么都来不及说,秦恒和后面冲上来的江由将人送进房间。   紧闭的房门外,唐晚望着门发呆,江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静静的陪着她。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走……   突然,那跌在地上的人猛地站了起来,江由还来不及看清她的动作,她就跑了餐桌旁,那个柜子里有很多餐具。   没有刀……   唐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拼命的翻找,找到了一把叉子。   脑海里一直有道声音在提醒她,她是罪人,她背负了两代人的罪孽,她罪无可恕!   叉子划开手臂的衬衣连同血肉都模糊了。   只是那猩红之下早就布满了扭曲了疤痕。   “小姐,放下!”   江由拉着她的手,却听她摇着头乞求道:   “江由,你放手!不弄伤自己,我会死掉的!这些年,我欠他,我还不清,许家欠他的我更还不清!   他要杀了孩子我恨他,可我更恨自己,江由,我快疯了!   这里的每一道疤痕,都是半夜惊醒,我没办法……   唐晚开始语无伦次,江由心里逼急了直接将她手里的叉子夺了过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   他弯下身子看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睛,语气尽量平静下来,安抚她。   “小姐,你冷静一点,先生不过是受了气,你不要这样!”   唐晚摇着头不肯答应,只是在那一直掉眼泪。   秦恒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他疾步走过去,唐晚手臂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只是江由走不开,还没给她包扎。   他将手按在伤口上,问江由:   “怎么回事?”   江由回过头压低了声音说:“小姐这些年,患有严重的心理障碍。”   秦恒怔愣了一下,而后吩咐江由去拿外伤的药。   心理障碍……   这种程度的与抑郁症的差别并不大,只是前者比较容易治疗。   他慢慢的蹲下身子,将划开的衬衣袖子撕开一些,好处理伤口,却看见一大片狰狞的疤痕。   曾经那么爱美的人,却这样残忍的对自己……   这些年,她到底是太苦了。   她两眼无神让人看着心疼。   “晚晚……”   秦恒小心翼翼的叫她。   叫了好几声之后,那人才慢慢回过神来。   唐晚看着眼前熟悉的脸,紧紧抓着对方的手,疼的秦恒都蹙起了眉头。   可是她心口止不住的抽痛,停下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哑着声音急促的问:   “秦恒,他,怎么样了?”   秦恒拍拍她的头,微微笑着像是小的时候安慰她一样:   “他本来身子就不好,刚刚气急攻心,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房间里开着壁灯,柔和的光。   唐晚坐在床边,看着那人苍白的脸,记忆里,自己初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点都没变老。   许是感觉到床边塌陷,唐秋山慢慢的睁开眼,一眼就看到她手臂上包扎的地方。   那一条条狰狞的伤疤,在那一夜他已经发现了。   之后江由给他的资料里,有她的就诊记录,二者联系起来,不难猜出那些疤痕因何而来。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她对自己能如此狠心。   从小就怕疼的人,连打针都要人哄,摔伤了就哭鼻子,哪里想到有一天会用刀子伤害自己。   他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清冷的说:   “我说过了,你的命是我的,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你要是想忏悔,就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唐晚的眼泪绷不住,她哽咽了好久,才能开口说话:   “对不起……”   这句话,她欠了他太久了。   但这一句太轻,承载不了那么多的罪孽。可除此之外,唐晚有的,唐秋山也不会拿走。   唐晚透过模糊的泪眼看他,心早就疼到发麻了。   看着她哭,唐秋山所有的情绪瞬间轰然倒塌。   他要坐起来却有些艰难,唐晚急忙收住眼泪,探过身子去扶他。   却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扑鼻而来的是他身上带着唐庄书房里淡淡的花梨木香气,时间久了,都烙印在他身上,微乎其微,却刻骨铭心。   唐晚浑身都僵硬了,任由他抱着。   她在他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身,将自己的脸紧紧贴着他,不让他看见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迫分离了一般。   “可我还是要走。”   她和唐秋山之间的爱恨情仇早就算不清了,他们可以选择不去回想,但那是一道疤痕,会痒也会疼。   就算他们不在乎,可是都走到这一步,她已经不能轻易回头了。   唐秋山听着她压抑的哭声,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微凉的指尖擦着她的眼泪。   像是威逼,像是倾诉。   “晚晚,我放你走……但你要记得,你是谁的人。” 第74章 没了唐先生不行   唐晚出房间的时候,江由正在外面侯着。   唐晚瞧着他眼眶微微红着,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再铮铮铁骨的汉子都过不了生老病死这道坎,唐先生病倒对江由来说无疑不是巨大的打击,好在秦大夫说不是什么大事。   唐晚见过他动容是在他妻子快要临盆,出了些状况,那时候他多急,急得都快哭了。   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汉子手足无措,孩子生出来的那一刻当场嚎啕大哭,而后又是哭笑不得的抱着孩子给她的妻子看。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后面还是护士说产妇不宜情绪过分激动,他才收了眼泪。   那也是唐晚唯一一次看见他哭,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也能那样哭。   她曾经听江由说过心里话,这世上,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和唐先生。   那时候她逗他,硬是要他将两个人分出先后。   她还想着捉弄他,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岂料他连想都不用想,毫不犹豫的说是唐先生。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江由说出那个选择的时候眼里的坚定,没有丝毫的谄媚和虚假。   只是唐晚一直不明白,现在她还是不明白。   “小姐,车子已经备好了。”   江由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她点了点头,抬眼就看见对面墙上挂着的摆钟。   原来已经快十点了。   唐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的心一阵阵的收紧,最终还是朝着楼下走去。   她跟在江由身后,秦恒正坐在屋子外面的凉亭里,手里捏着一根烟,而脚边还丢了好几个烟头,不知道在烦躁什么。   秦恒还是和当年一样,不管到哪里都喜欢穿着白大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医生。   凉亭背靠着一处假山,黑漆漆的假山像是没入黑暗之中,层层重叠的黑暗映衬得白大褂颜色发亮。   那人深邃的五官也更立体了。   两人只是相视一眼,唐晚点了点头后就跟着江由出去了。   秦恒看着那背影,茶色的瞳仁微微缩了一下。   随后他站起身来回走了两圈,又点了一支烟。   只是这支烟没抽,一直捏在手上。   若有所思的低头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轻轻叹了声气。   ……   秦恒端着药推开房门,房间里很清静,只有那个靠在床头脸色不好的男人。   唐秋山原本只是闭着眼睛休息,听见有人进来才睁开眼睛,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他不禁轻轻蹙了一下眉头。   秦恒将药碗端了过去,放在床头柜上,指了指山庄大门的方向,挑着声音问道:   “就这么放她走了?”   唐秋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假思索的应道:“嗯。”   秦恒做在旁边的胡凳上,规规矩矩的坐着,却又有些好笑的说:   “你特地从叶城过来找人,好不容易找着了人了,就这么轻易的放她走?唐先生,您是真觉得自己身体很好是吧?”   这几年他和唐秋山的关系也算是好,不过也只是比一般人敢说些话随意了一些罢了。   也在于那人久居高位,又清冷惯了,待人也是不温不凉的。   但他是唐先生,是唐庄的主人,没有人敢逾越这一层关系。   这世上除了那个丫头,就没有人能让他的情绪大起大落了。   唐秋山转头看着那碗深棕色的药,如墨的眸子愈发的幽暗深邃,语气却很轻,有气无力。   “秦大夫过奖了。”   秦恒看着这人不要命的样子就来气,偏偏他又不敢怎么样他。   看着他不好的脸色,他无奈的说:   “行了行了,你爱折腾就折腾吧,反正最后还得我出马!”   他坐在凳子上陪了一会儿,得看着唐先生把药喝下去才行。   前段时间,要他陪同着一起来,只是他正在研制新药,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叫了几个信得过的医生跟着,生怕他出了一点差错。   那么大的一个唐家,没有唐先生不行。   这个实验对他来说很重要,直到实验失败又爆炸了之后,他才赶过来。   没想到,今天才刚到,就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他抬手顺了顺因为实验爆炸而伤到的头发,想着这几天得去修理修理了。   突然又想起那个丫头小时候拿着剪刀逼他剪头发,实则是贪玩找他练手,顺便讹了他一笔钱。   他笑着,又想到她手臂上的那些疤痕,有些不忍。   他的神色徒然变得有些凝重,抬眼就问唐秋山:   “今晚的事情我都听江由说了,你放床下的枪怎么没有一发子弹,你就不怕事出突然?”   唐秋山每次出门,明里暗里都要带不少的人,这人不喜欢讲究排场,但这些都是为了人生安全。   手里掌握的越多的人,安全系数就越低。   他的卧室藏枪的事情,在唐庄知道的人总共不到五个,唐晚会记得,他一点也不意外。   唐秋山调整了坐姿,直视着秦恒,隔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最了解她,她聪明心思又多,肯回来这里一定不会安分,她能想到的,我只能比她早想一步。   她性子倔,逼急了什么都敢做。”   只是她那一枪最终打偏了,他知道她不可能握不紧枪,也知道她不是害怕,究竟为什么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秦恒收了腿,转眼看着窗外清冷的灯光,外面还有人在巡逻,他随意的看着,若有所思的说:   “她的病症,能发泄出来就会得到缓解,也不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你不用太担心。”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唐秋山才淡淡的说;   “我知道。”   秦恒的目光顿了一下,回头看他,不解的问:   “你是知道她需要发泄还是知道她的情况不算严重?”   “都知道。”唐秋山低低的回了一句。   秦恒沉默了片刻,唐秋山这人的心思他猜不准,也许他放唐晚离开,也有他的原因吧。   他叹了声气,走过去试了试药的温度,然后将药递了过去,嘱咐他:   “自己的身子还是先顾好,唐家没了你不行。”   唐秋山垂眸看着那碗药,秦恒递过来的时候轻轻的晃了几下,深棕色的药汤中间像是形成了一个小漩涡。   那漩涡的中心仿佛能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那一圈又一圈像是附着了魔力一般。   漩涡的中心,权力的中心,哪一点都是最吸引人的。   唐家……外面太多双眼睛了。   他皱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浓重的苦臭味在口中化开。   偏偏秦恒连蜜饯都没带上来。   唐秋山忍了忍,清清冷冷的说:   “五年前的那一次鞭打后,我的药是越来越苦了,秦大夫好手段。”   唐庄上下谁都知道,惹谁都不要惹秦大夫,他能将人治活了,也能将人治死了。   生死,也在他的一念之间。   被他这么一提,秦恒就想起五年前帮助唐晚逃离叶城的那一晚,虽然只抽了几鞭子,但还真是疼得他皮开肉绽。   不过,很多事情真是始料未及。   唐晚那次还是没能逃走,最后才会酿成那样的后果。   他重新坐回到胡凳上,轻笑道:   “我要是敢这么对唐先生,江由还不得一枪毙了我?不过只是添了点东西而已,只是因为你怕苦,才比较敏感。”   这真真假假全在那人的眼里,他从来也不知道收敛,也真不怕江由毙了他。   ……   离开木屋之后,秦恒一直坐在凉亭里抽烟。   他的烟瘾不大,可今晚就是想着抽点烟控制着心情。   直到江由回来了,安安静静的山庄,他脚下的沙石声音像挠在人的耳边。   “送回去了?”秦恒递了一支烟过去。   江由点了点头,毫不客气的在对方的烟头上借了火,叼着烟靠在凉亭的柱子上。   深夜的半山腰凉爽得有些过头了,江由靠着柱子觉得有些凉意,走了两步坐在秦恒身边,手指捏着烟,问他:   “秦大夫,唐先生的病到底怎么样?”   秦恒重重的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雾,半眯着茶色的眼睛,有些无奈的说:   “暂时没有什么大碍。至于以后,我是人,不是神,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他先天不足,后面又遇到那件事情,实在是很难把握。”   江由捏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秦恒说的那件事情,只有他们以及唐秋山本人三个人知道。   那件事情,他们俩无论是谁透露出去,都只有死路一条。   两个大男人背对着夜色沉默的抽烟,夜更浓,人的情感也开始变得脆弱不堪。   秦恒捻了烟,转头问江由:   “唐先生身上最近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吗?”   江由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后又眼神顿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   “平常还好,只是夜里眼睛有些怕光,他睡的屋里都不开太亮的灯,白天的时候倒还好,但唐先生平常就不喜欢在阳光下走动。”   眼睛怕光……   看着秦恒神情变得凝重,江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按着秦恒的手,问的有些着急:   “是不是唐先生……”   秦恒摇摇头,算是安抚他:“我还不能确定,明天给他做个检查看看。” 第75章 人间蒸发   唐晚回到住处,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   今晚发生的一切让她措手不及。   如果今晚唐秋山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她知道自己也活不成了。   那曾经占据她整个生命的男人,她从来都知道,他比自己还重要。   屋里还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那双眸子却闪着细碎的光。   “唐秋山……”   她喃喃的唤着那人的名字,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风一吹,就没了。   她靠在门上站了好一会儿,才将包放在桌上,到浴室冲澡,尽量避开手臂的伤口处。   温水流遍全身的时候,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一手调好明天起床的闹钟。   将手机丢在桌上后,她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窗户边那盆绿植发呆。   那是绿萝,她不会照顾植物只能买一盆容易养活的。   嫩绿的芽刚冒出来不到几天,风吹过的时候柔柔软软的。   她看了很久,连睡意什么时候袭上来的都不知道,靠在沙发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铃铃铃——”   第二天闹钟响了三遍,她才猛然惊醒。   她猛地坐起来,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庆幸的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睡过头。   这几年她的睡眠质量很差,她都快忘记沉睡是什么样的滋味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窄小的单人沙发,没想到昨晚在这里就能睡的那么沉。   她快速洗漱了一番,换好衣服就匆匆去上班。   ……   创世影视顶层办公室。   顾辰风放下笔,将合同合上递了过去,对颜如欢伸出手微微笑道:   “欢迎颜小姐的加入。”   颜如欢伸手与其轻轻触碰了一下,点着头声音温温软软的说:   “请顾总多多关照了,如欢还是第一次与公司签约,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希望顾总能多多提点。”   顾辰风笑了笑,那双如披了一层迷雾的桃花眼在晨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彩,淡淡的落在颜如欢身上。   “那是自然,有颜小姐的加盟,创世影视只会越来越好。”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顾辰风清冽的嗓音低声说了两个字:“进来。”   秘书站在门外,说:   “顾总,唐晚到了。”   颜如欢只当顾辰风找唐晚要谈什么事或是做些其他的。   也是了,关于他们俩的绯闻,公司里可是传了不少。   很多人都在私底下传顾辰风潜规则了唐晚,所以她才能从一个化妆师助理转眼就成为了化妆师。   在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可是质的飞跃。   而且不知道是谁透露了当初顾辰风和颜如欢之前的经纪人冯琳的赌注,用票房一半的收入换取唐晚的一次机会。   这样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的佳话,在公司传的沸沸扬扬。   他们两人清清白白,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颜如欢觉得自己之前是多虑了,以为唐晚真的能入了唐先生的眼,冯琳出事之后她害怕了很久,害怕后果会波及到她身上。   唐先生对她冷落的那些天,她简直寝食难安,可昨晚唐先生却告诉她,答应她加入创世影视。   最终她才下了结论,是她想多了。   而且顾辰风虽然和唐先生比起来,差了些,但是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   唐晚这样平凡的出身,能遇到他已经算是幸运了,她应该会珍惜,而不是去觊觎永远都不可能的唐先生。   她转过身,对顾辰风笑的意味深长,“既然顾总有事要忙,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   顾辰风喊住了颜如欢,她回过身来之后,他说:   “你先等等,有件事情你要知道。”   颜如欢不解的挑了一下眉,唐晚已经走到跟前了,颜如欢看着她,却没了前几天的不悦,微笑的对她点了一下头。   顾辰风站在两人中间,对颜如欢说:   “以后唐晚就是你的专属化妆师了。”   什么?   颜如欢虽然有些讶异,但还不至于太过震惊,她的惊愕转瞬即逝。   不过唐晚的化妆技术她是信得过的,也很喜欢她的风格。   这个决定似乎也不错。   她伸手握住唐晚的手,笑得甜美:   “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啦!”   唐晚看着那双纯净灵动的眼睛,心里有些疑惑。   之前几天颜如欢对她虽然还算客气,但是语气和眼神里的疏离明显和以前不同了,然而今天……   却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她突然的变化,唐晚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也是友好的点了点头。   颜如欢对这个决定很满意,对顾辰风的态度就更好了,眉眼都含着笑:   “谢谢顾总。”   说完,她暧昧的看了他们一眼,挑着眉说:   “你们……慢慢聊,那我就先去对剧本了。”   人都走了,连靳南都被顾辰风的一个眼神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有唐晚和顾辰风两个人。   眼看着唐晚也要走,顾辰风急忙拉住她的手臂。   他着急,拉住手臂的动作略粗鲁了些,只听唐晚发出抽气声。   “怎么了?”   顾辰风立马放了手,小心翼翼的问道,却看唐晚一脸轻松的样子,只当她是故意的,气的拽着她的手腕就把她拉到沙发坐下。   刚刚那一下,顾辰风按在了唐晚手臂的伤口上,好在也不是什么大事,唐晚不想被太多人知道自己的问题。   她转眼看着顾辰风,不解道:   “我成颜如欢专属化妆师的事情,你告诉她一声就好了,要我上来做什么?”   顾辰风也坐了下来,捏着手里的合同意味深长的笑着:   “当然是有好事了,唐晚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对我有意思了?”   这莫名其妙的结论让唐晚的大脑陷入短时间的空白。   只听顾辰风在那自我分析:   “你昨天还说考虑考虑的,江管事昨天傍晚就给我打电话了,说是答应颜如欢签入创世影视,你是为了我才答应的吧?”   原来……   他这么理解的。   唐晚觉得好笑又好气,却是平淡的说:   “你想多了,我对你没意思。”   顾辰风不以为意的笑道:“不用急着否认,如果你害羞的话我就当刚刚什么都没说过,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知道就行。   唐晚有些头痛的捏了捏眉心,“不用了,你可以知道,我对你没意思。”   唐晚之所以答应的确是因为顾辰风,然而和他臆想的却是完全不同。   她不想让他误会,“……我之所以会答应,只是为了涨工资。专属化妆师的工资可比一般化妆师的工资要高出一倍,我能不答应吗?”   顾辰风的表情突然有些受伤,连呼吸都急促了,一手撑在唐晚身边,将她禁锢在怀里,盯着她的眉眼:   “就这个原因?”   唐晚不悦的蹙眉,伸手将他推开,退到沙发边缘,“嗯。”   顾辰风慢慢的深呼吸,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这个女人气死!   他又想坐过去,才刚伸出来的手就被唐晚掐住手腕。   “啊——你放手,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啊,你放手,嘶——”   靳南守在办公室外面,听着里面鬼哭狼嚎的声音,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化。   最终还是不忍心的捂住耳朵。   唐晚,太可怕了!   ……   夜晚,靠近城郊的小区楼下停了一辆黑漆漆的轿车。   秦恒坐在车里,他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抬眼看着那间还是暗着的房间。   淡淡的烟雾缭绕,他眯了眯斜长冰冷的眼睛,眼底的深谙比夜色还有浓稠。   茶色的瞳仁微微缩了一下。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心情最适合回忆。   五年前——   从他答应帮助唐晚逃离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那将会是一场劫难。   只是他也想赌一把,不想看见唐晚被人软禁在那个地方,失去自由。   他私自放走了唐晚,给她买了到临近城市的火车票。   可是唐庄的那些眼睛比狼还要犀利。   他知道独自回去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但他还是选择义无反顾,将那些人马挡在了身后。   那些抽在身上的皮鞭,他仿佛听到了皮开肉绽的声音。   曾经江由的妻子难产,连医生都没有办法,最后还是他出手,让孩子顺利出生。   江由性子耿直,什么都听唐先生的。   但江由也是知恩图报之人,起初抽了两鞭子是真的疼,后来免他受皮肉之苦,一个手刀就将他劈晕了。   他足足在床上睡了一整天,恍惚中好像听见有谁在他耳边哭泣。   他还在房间里养伤听见唐晚被唐先生软禁起来,他身子动不得,只能干着急。   那一夜的枪声着实让他吓出一身冷汗,好在一直给他送药的佣人说,唐晚没事。   唐老太爷病重那一晚,唐庄上下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给他送药的佣人那一天突然有些事情,换了其他人给他送,却是那两天给唐晚送饭的人。   那人心神不宁,被他问了两句才说唐晚被宋欣带走了。   他忍着痛,一刻也不敢耽搁,开着车追出去。   等他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门都是关的。   他急得拿起灭火器就去砸门,里面的人见惯生死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开了门战战兢兢的站在两边。   那人被手铐脚链绑在手术台上,神智已经不清了。   好在……   手术才刚要开始。   他给她弄了凉水让她清醒,他从来没有见过唐晚露出过那样绝望的神情,她哭着求自己帮她。   她想要留下那个孩子。   要骗过那个人的眼睛可不容易,他费尽心思布置了一场手术后的场景。   那样的血腥与残忍,足够了。   那些医生被他威胁得连夜路都不敢走,自然没人敢说出实情。   他秘密将唐晚安顿好,可她却逃走了,一点信息都没有留给他。   在叶城,遍布了那个人的眼睛,他不敢大肆寻找,只能偷偷找了大半年,依然音信全无。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没想到,昨晚就遇见了。   只是昨晚事出突然,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只能忍着不问她。   手里的烟都烧到头了,他抖了一下手指,将烟头弹了出去。 第76章 都是我的错   唐晚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今晚颜如欢的夜戏拍的比较顺利,收工后就不必在剧组将就着睡。   最近小区比以前安静了不少,开始的几天唐晚以为只是巧合,想着那些人或许睡得早。   但是这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半个月,就太诡异了。   唐晚不知道,这是唐家的人在半个月前挨家挨户警告过去的结果。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些穿着整齐的西装的人到底是谁,但他们威胁的话却叫他们不敢不听。   因为那些人身上带着枪,谁都不敢当出头鸟,得罪了大人物事小,丢了小命就事大了。   洛城的白天还是热得耀眼,到了夜晚尤其是安静下来的深夜,风就开始凉了,淡淡的一点一点附着在皮肤上,渐渐起了起皮疙瘩。   唐晚拉了拉背包加快了脚步,却在自家楼下看到一辆黑漆漆的轿车。   是……   唐晚的心紧了一下,抓着背包肩带的手慢慢收紧。   他怎么来了?   然而,车窗摇下来,里面的人不是唐秋山,却是秦恒。   唐晚愣在原地,只听秦恒磁性低沉的嗓音说了两个字:   “上车。”   秦恒的出现出乎唐晚的意料,然而好像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她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唐秋山,猛地拉开车门,急着就问他:   “是不是他……”   秦恒摇摇头,对她做了一个上车的手势,“他已经没事了,我来是专程找你。”   唐晚暗暗舒了一口气,然而听到秦恒是专门来找她的,她抓着背带的手更紧了,不过还是配合的上车坐在副驾驶座上。   秦恒的目光随意的落在方向盘上,异常修长的手指毫无节奏的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   他不说话,唐晚坐了一会儿,转过头去打量了他几眼。   昨晚匆匆忙忙来不及说两句话,也没仔细看看他,这么近一看,容颜倒是和五年前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以前他总是喜欢关在实验室里,非得弄出爆炸才肯从里面出来,头发经常忘了剪,最长的一次都盖住耳朵了。   还是她看不下去,亲自操刀给剪的,顺便讹了他一笔钱。   现在留着一头短短的头发,和昨晚的不太一样,应该是刚刚修理的,三十几岁的年纪,看上去比以前有魅力多了。   而且听说他曾祖母是外籍,所以五官于中国人而言偏立体了些,身量高挑脾气古怪,足够迷倒唐庄一大片的女佣人。   尤其是茶色的瞳仁,总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   唐晚还在唐庄的那几年,经常看见女佣人闲着没事去找他看病,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症都有,根本就控制不住她们的想象力。   秦恒知道她在看自己,收了心思,也不看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的问道:   “这几年,好不好?”   唐晚像是没料到他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个,愣了一下抿着唇摇了摇头,整个人很平静,“还好。”   然而,秦恒还是当年的秦恒,再加上昨晚发生的一切,他都还历历在目。   他将车窗摇了下来,像是透不过气一样急促的呼吸,终于转身盯着唐晚,颇有耐心的问她:   “你实话告诉我,当年你跑去哪了?”   唐晚垂放在另一侧的手慢慢收了起来,转眼看着秦恒,这人和五年前比脾气收敛了不少。   只是那潜藏在眼底的冰冷还是和当年一样。   但她知道,他不会伤她。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平静的说:   “我已经连累了你一次,所以不能再连累你第二次。我跑走,就是不想让他们查到你身上。”   秦恒突然有些烦躁,他又点了一支烟,看了看那人,最终还是没抽,捏在手里看着忽明忽灭的星火。   那点点细细的光倒映在他的眼底,折射出来的光复杂而迷茫。   “那后来呢……孩子呢?”   孩子……   唐晚平静的眸子颤了颤,那寒意顿时席卷而来,心都快被冻僵了,她颤抖着声音回忆着过去:   “我从叶城逃离,在来洛城的半路下了火车,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没有人认识我,我安然生下孩子,   可是……”   唐晚的哽咽让秦恒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紧的收了起来,像是意识到什么,想要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可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唐晚心口疼的厉害,只能慢慢的深呼吸,她接着说:   “孩子三年前生了重病,医生说是免疫力缺陷的疾病,治不好,总共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   她不敢继续往下说,抬着手就去擦眼泪。她慢慢的转过头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夜。   像极了三年前那场雨夜的黑,一望无际,毫无希望的黑。   秦恒靠在车窗猛地抽了一口烟,将烟头丢了出去,低低爆了一声粗口。   两个人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打破。秦恒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   “安慰的话我不会说,但是孩子既然走了,你就得面对,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知道吗?”   昨晚江由去拿外伤药的时候,唐晚坐在椅子上胡言乱语,说自己罪孽深重,对不起孩子。   其他人或许只当她为当年保不住孩子而自责,但只有秦恒知道,事情一定另有隐情,只是没想到……   还是一样的结果。   唐晚转过头来,双眼通红,痛心疾首的说:   “是我的错,是我执意要留下他,却没能照顾好他,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望着她婆娑的泪眼,秦恒紧紧皱起了眉头,可有些话只能到嘴边。   他坐过去了一些,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小时候哄着她打针一样的哄着她: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知道吗?别再自责了,也别再伤害自己了,这不是你的错。”   唐晚几乎泣不成声,一声一声的自责。   秦恒将车窗关上,然后拿出一袋外伤的药,等到唐晚收住眼泪,他才递了过去。   “回去自己换药,记住伤口别碰水。等以后,我再给你除疤的药,留着不好看。”   唐晚推了回去,闷着声音说:“我有药。”   秦恒不耐烦,“那些药能有我的好吗?听话……这是唐先生要我亲自送一趟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大晚上等你这么久?”   看着她终于肯接药,秦恒叹了声气,抬眼看了一下外面的环境,于心不忍的说:   “你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搬走吧,这里太乱了。”   唐晚紧紧拽着装药的袋子,摇着头说:“挺好的,远离闹市。”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这里,更何况……”   “秦恒哥……”   秦恒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唐晚打断了。   “我想过自己的生活。”   秦恒最后拗不过她,只能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能帮你的,我一定帮。”   唐晚微微笑了一下,一点都不怀疑秦恒话里的真实性,她突然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你五年前给我的,我都没有动过,你都三十五了,别再一个人,该是娶媳妇的时候了。”   秦恒看着那张银行卡,突然有种心酸的感觉,他将卡推了回去.   “你留着,什么老婆本都是和你开玩笑的,我要是想娶媳妇,唐先生还不帮我风风光光操办?”   唐晚什么也没说,硬将银行卡塞进他的白大褂里。   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她都不敢去动那张卡,她千方百计的躲开这些人,哪里还会让他们再找到?   可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打开车门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她回过身唤了一声:   “秦疯子……照顾好他。”   ……   安静的度假山庄外,秦恒停好车就朝里边走。   从大门方向一眼就能看见那木屋的二楼还亮着灯。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他无奈的摇摇头,“这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   上楼的时候,那人坐在落地窗前,转头朝秦恒看了一眼,就见他毫不客气的坐在他面前,自顾自的倒着茶水喝。   唐秋山也不开口,回头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   最终还是秦恒坐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吗?真是受够了你这脾气……她还好,药已经给她了,该叮嘱的也叮嘱了,这下你可以安心去休息了吧?”   唐秋山坐了好一会儿,有些乏了,转过身才问他:   “你和我说老实话,我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这……   秦恒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突然变得有些烦躁,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渐渐平静下来。   “最近眼睛怕光怕的严重吗?”   唐秋山慢慢挪过身子,抬头看了一眼壁灯的方向,那昏黄的灯光让他禁不住眯了一下眼睛,淡淡的说:   “这样的光线倒还好。”   秦恒沉默了一会儿,神色认真的说:   “白天的时候我给你检查过了,暂时还不算什么问题。以后有什么事能叫江由的都叫他去做,你的身子别再折腾了。   还有,小姐那里……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她解释清楚,难道就这么一直耗下去?”   唐秋山捏了捏眉心,有些疲倦的说:   “什么都不用解释,你和江由要是说出去,我会要了你们的命。”   男人的声音很轻,不可抗拒的威严却让人不寒而栗。   秦恒看着那双不动分毫却威慑力十足的眼睛,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第77章 很喜欢很喜欢他   颜如欢在影视基地拍戏的这几天,唐先生每天都来探班,不过都只在休息室,没有出来露过面。   颜如欢心里欢喜,外面越来越多的声音都在羡慕她。   ——唐先生对颜小姐可真好,羡慕死我了。   ——哎呀,我说你就别羡慕了,同人不同命,你再好,还能有颜小姐好命?   ——我早就说颜小姐很有可能会是叶城唐家的夫人,你们听说过唐先生身边有过女人吗?除了颜小姐,我还真没听过。   ——我看这事差不离。   颜如欢经过的时候佯装嗔怒的叫她们闭嘴,然而心里却是甜到发颤,小鹿乱撞一样的颤得她脸颊绯红。   如果真如她们说的那样,她甘愿息影,从此不再踏足影视圈。   影视基地的负责人知道唐先生讲究,专门给他设了一处休息室,都按照唐先生的喜好布置,生怕唐先生不满意,多少人忙里忙外。   然而这一天刚弄好的休息室,唐先生扫视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薄唇轻轻抿着,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然而却叫基地负责人顿时吓得直冒汗,他四处看了看,这个唐先生看上去不爱说话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满意。   他急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问自然是不敢问。   江由看他为难的样子,走过去好心提点了一下。   “你们这有没有哪间休息室是可以看见颜小姐拍戏的?”   负责人抬手拍了一下自己脑门,恍然大悟的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点着头一脸了然的看着江由。   原来,唐先生是想看颜小姐拍戏。   这些人动作快,很快就重新布置好了一间休息室。   休息室在二楼,有一扇大的窗户,一眼就能看见颜如欢拍戏的地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的眼皮底下。   负责人战战兢兢的偷偷看了唐秋山一眼,见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走出休息室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就算影视基地的大佬来,他都不曾这么紧张过。   谁让里面的人是唐先生呢?   ……   颜如欢补好妆继续拍戏。   今天的妆容要求极其细致,唐晚在给颜如欢化妆的时候保持了一个动作很久,放下来的瞬间觉得有些酸痛,正想甩甩手臂缓解一下。   “啊——”   手臂才刚甩开就打到人,只听身后人吃痛叫了一声,不大不小。   她急忙收回手,转身对身后的男人说了一句抱歉。   那人却摇摇头,毫不在意的说:   “没关系的,你是不是手酸,要不要我帮你按一按?”   唐晚轻轻蹙了一下眉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剧组里安排灯光的小伙子。   她摇摇头,淡淡的回绝:   “不用,我一会儿就好了。”   那人却殷勤的走上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凳子上,一脸友好的说: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同事,而且……你忘了吗?上次我们还一起喝过酒的。”   唐晚的确有那么一点印象,好像是顾辰风请剧组的人到金海湾娱乐城玩的那一晚。   不过那一晚,唐晚记得自己连和他碰杯都没有,只是单纯的被酒水吸引了而已。   那人的手已经伸过来了,在要给她按摩的前一秒,唐晚站了起来,向后退两步,拒绝的语气有些冷了下来。   “我说不用就不用!”   那人似乎还不想收手,嘴角凝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唐晚,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为什么顾少可以,我们就不可以,难道就因为顾少比我们有钱比我们帅吗?   那你也太肤浅了,男人在床上就凭功夫说话,帅和钱能有什么用?”   唐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想理会他,转身就要走,可那人却步步紧逼,将她拦了下来。   “大家都说你被顾少潜规则,才能当上颜如欢的专属化妆师。啧啧,我真没想到,你清冷的外表下居然会是这么肮脏的内心。   不过他们都说你这样表面禁欲的美人,上.床的时候一定很浪,所以……你说价钱吧,我应该出得起,毕竟你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那人越说越自以为是,连带看唐晚的眼神都和刚刚不同,眼底的轻蔑和欲.望丝毫不加掩饰,直勾勾的盯着唐晚的脸。   唐晚冷笑,他们?   这些天公司上上下下的传言,唐晚不是没有听到过,他们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却在洗手间大肆议论。   她们看见她从卫生间的隔间里出来才停止议论,但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比面前的男人说的还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况且,子虚乌有的事情,她还没有那个闲工夫和他们解释。   “滚开!”   她推开面前的人,抬步就走。   可男人到了这一步哪肯轻易收手。   转身就将抓着唐晚的手腕,然而,唐晚却回身反手按在他的手腕关节处——   “啊——”   男人惊恐的瞪着唐晚,脸色都白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常清冷纤瘦的人却有这么大的力气,但这样的疼痛,与其说是她的力气大,不如说是她有两把刷子。   男人痛得连连求饶,却被唐晚突然冰冷下来的目光震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像是甩一块破抹布的将男人甩开,男人趔趄了一步倒在地上,唐晚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冷声说道:   “手再不干净,下次拧的可不是你的手腕!”   唐晚走后,男人才从地上站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四处看了看,还好没有其他人。   好在这一地段刚好是剧组拍摄地点的拐角,否则,这个脸就丢大了。   正当他收拾好狼狈的心情正准备转身回剧组的时候,面前却是一道阴影落了下来。   ……   休息室里。   男人被江由押着,战战兢兢的看着面前的唐秋山,却在对方抬眼的一瞬间连忙低下头,脸色煞白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往下淌。   那眼神……   分明什么都没有,可平白无故让他心底突然生出寒意,这种感觉,让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冷意越来越深刻。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无缘无故就得罪了唐先生。   唐秋山目光淡淡的睨了他一眼,问出来的话让那人蓦地跪坐在地上。   “刚刚那只手碰的她?”   男人眼前一黑,恍惚了几下才明白,唐晚现在是颜如欢的专属化妆师,而据说颜如欢是唐先生的女人。   这么一来,唐先生为什么替唐晚出气就说的过去了。   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男人心里追悔莫及,却连忙解释,将黑锅甩给唐晚:   “唐先生误会了,不是,不是我要去碰她的,是唐晚她勾引,她勾引我,啊——”   江由押着他的手的动作突然发了狠,男人吃痛的叫了一声,却在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只能忍着痛一声不吭。   “勾引?”唐秋山的声音幽幽的,没有带任何的情绪。   “对,是唐晚勾引我的。唐先生有所不知,她早就勾引了顾大少,所以才能成为颜如欢的专属化妆师。   不然以她的资历,恐怕再熬几年也够不到。   而且,您别看她外表清冷,实则骨子里浪得很,经常和剧组里的男人眉来眼去,我也是因为她的勾引,一时情难自控,才……”   男人偷偷苍白着一张脸说,偷偷瞄了一眼唐秋山,当视线才刚触及到他的白衬衣时,身子猛地被人踹了一脚,翻滚了两下才趴在地上。   痛……   他吃痛的蜷缩起身子,紧咬着唇一句哀嚎声都不敢发出来。   只听唐秋山语气轻飘飘的说:   “这是手和嘴巴都不想要了……江由。”   江由点了一下头,拉起地上的人就往门外拖。   刚刚要不是唐先生还没下命令,他真想再踹上几脚,让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长长教训。   勾引?   江由冷笑了一声,手里的人还再挣扎,他忍无可忍一个手刀将那人劈晕。   ……   今天收工的早,唐晚正要给颜如欢卸妆的时候,她却抬手拦了一下,笑眯眯的说:   “不用了,谢谢。我还要急着走。”   说完,颜如欢就拿着东西小跑着离开了。   那雀跃的心情只让人觉得眼熟。   唐晚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敛眸继续整理东西,嘴角凝着淡淡的苦涩。   当年,她还不是和颜如欢一样吗?   然而等颜如欢到唐秋山的休息室的时候,那人却已经离开了,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下那些冷硬没有生气的东西。   桌子,香炉,躺椅,茶杯……   那人生活讲究,什么都马虎不得。   她失落的倚靠在门边。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和楼下角落里那棵榕树的影子融在一起,那久埋在深处的感情就这么一瞬间被挖了出来。   颜如欢慢慢的蹲下来,抱着有些颤抖的双肩。   那是多好的一个人,就算他冷漠也有无情的时候,但那样的魅力,她挡都挡不住。   十八岁,那个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男人,是他将自己从火坑拉了出来,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喜欢唐先生,很喜欢,很喜欢。 第78章 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夕阳在天边染了红。   唐晚收拾了东西也离开了影视基地。   此时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行人很多,熙熙攘攘。   唐晚走得急,像是要急着甩开什么,步伐越来越快,却在要去公交站的巷子里被一辆黑漆漆的轿车拦住了去路。   她正对着车,一眼就望到车里。   点点的寒意从指尖绕了上来,唐晚忽然觉得今天洛城的天气是不是开始转凉了。   唐秋山到影视基地有好几天了,不过都是在休息室里,她见过颜如欢去了几回,可他却从来没有找过她,但她心知一切都逃不过,也不躲。   那天夜里,她从度假山庄离开之前,唐秋山在她耳边警告过:   “放你离开可以,但你知道只要我在洛城一天,你就逃不走,我想找你全凭心情。”   该面临的终究要面临,躲是没有用的。   她握了握拳头走过去。   江由从车上下来,给她开了门。   唐晚看了看,最终还是上了车。   才刚一上车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攥着,唐秋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可眼底的冷意还是让人想退缩。   “走那么快,后面有谁在追你吗?”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整个人看过去严肃了很多,也多了几分深沉。   其实唐晚更喜欢看他穿白衣,至少看上去还像常人,不像现在,如鬼魅一般,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让她莫名心慌。   唐晚摇摇头,抬脚上了车,江由将车门关上。   她坐好之后想将手抽出来,可那人越攥越紧,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她终究放弃挣扎,也知道他非要一个答案不可,只能摇摇头说:   “没有。”   唐秋山将她的身子扯过来些,软软的靠垫放在她背后,让她坐着舒服了些,攥着她的手分外冰凉,连声音都透了几分冷。   “是顾家那小子?”   唐晚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心紧紧的缩了一下,面上却是淡定的说:   “与他无关。”   顾辰风这几天总是以各种理由要送她回去,就算他平常几乎不会出现在影视基地,更何况现在公司正处于转型阶段,他忙得不可开交。   可无论什么时候收工,他总会在影视基地门外等着她,所以刚刚她收拾完东西之后匆匆就走。   她已经把立场表明的足够清楚了,可是那个白痴……   唐秋山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顾辰风对她的好她知道,所以更不希望他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然而……   唐秋山攥住她的手越发的紧了,忽然用力一拽,唐晚身子倾斜,直直的躺倒在他的腿上。   四目相对间,唐秋山捏着她的下颌,冰凉的指尖在她的唇角摩挲,语气轻轻的说:   “晚晚,不要骗我。”   唐晚被他的视线逼得无处遁行,只能闭着眼睛转过头。   “我和他没关系,唐先生如果轻信那些传言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也是了,她差点都忘了,又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他的眼睛呢。   唐秋山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睫毛像是两把刷子微微的颤抖,有些人长大了,可有些习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明明在紧张,却装作若无其事。   他轻轻笑了一声,夕阳下多了几分惆怅。   车子平稳的向度假山庄的方向开,而唐秋山始终保持着抱着唐晚的姿势,那躺在怀里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还真是……   唐秋山看着她,嘴角凝着淡淡的笑意,忽然想起她小的时候。   生意上不忙的时候他会去学校接她放学,不过车子都停在远远的地方,唐家在外树敌太多,他不想她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   也不想让她有太多的顾虑,只是说她在学校调皮惹祸,他丢不起那个人。   她上车后总是将书包一丢,挑个好的姿势躺在他怀里,一副小祖宗的模样,一边抱怨作业多,一边撒着娇。   直到他说,作业多那就不做了,她才心满意足的抱着他的手,一声一声的叫着哥哥真好,叫了几声之后就没声儿了。   躺在他怀里,红扑扑的一张脸,直到了唐庄也不醒,他既无奈又好笑只能抱着她回去。   直到上了高中还是这个样子。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躺在他怀里就能睡着。   也许是睡的不安慰,如远山的眉毛蹙了起来。   唐晚在睡梦中,身子微微浮动像是置身于海浪之中,让她有些不安。然而下一刻眉宇间点点的冰凉让她觉得很舒畅,睡梦中不自然的笑了一下。   ……   下车的时候,江由回头看了一眼,刚想出声,却看见唐秋山对他摇头。   他点了点头后就下车了,轻手轻脚的将门关上。   度假山庄外十分安静,连把守在门外的人都朝里退了几步。   淡淡清冷的月光下,那辆黑色的轿车像是将所有的不堪和苦恨都隔绝在外,车子里是另一片只属于两个人的天地。   快要入秋的洛城天黑的快,等唐晚转醒的时候入眼的就是一片黑,她猛地坐起来,却被一只手按了回去。   她惊得身子都僵硬了,直到鼻尖传来淡淡的花梨木的清香,她才恍然醒悟,哑着声音一动也不动的问他:   “怎么不叫醒我?”   昨晚睡眠不好,直到半夜才睡着,刚刚躺在唐秋山的怀里,有因为车子起起伏伏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没想到……   她转眼看着外面,原来已经天黑了。   唐秋山垂眸看着她,平平静静的眸子在黑暗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出来,他抱着她的手收了一下,淡淡的说:   “叫了也不会醒。”   唐晚脸颊有些发热,挣扎着坐起来,侧过头看着窗外,说:   “已经不是小时候了,不一样。”   唐秋山看了她几眼不再说什么,开了车门就下去。   然而却没走,站在车外等着还在发愣的人。   唐晚回过神来,转眼看见那个背着光不可一世,权力滔天的男人。   他总是这样,安安静静的一个人。   小的时候,她总是追不上他的步伐,气急败坏的坐在地上一步都不肯走,他停下来,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哄着:   “好了,哥哥永远都不会让你看见我的背影,每次都等你,好吗?”   她的眼眶蓦地一热,心尖颤抖到差点流了泪,却在下车前掩藏了过去。   屋内的灯光有些昏暗,明明之前开着亮灯,今天倒也怪了。   唐晚适应了一下才跟着上楼。   已经准备好饭菜,她和唐秋山面对面的坐着,一顿饭下来,两人相顾无言。   江由端了药上来,却站在餐桌外两米左右的位置上,一步也不再前进了。   唐晚看着,了然的站了起来,伸手将药端给了唐秋山。   唐秋山只将药放在一旁,上面还冒着热气,该是烫嘴的。   江由站了不到一分钟就下楼了。   安静的餐桌上,唐晚看着他微微蹙起眉头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那眉头越蹙越紧,却始终没放下来过。   唐晚看了看才想到江由怎么也马虎了,竟忘了将蜜饯带上来。   多年来她早就习惯做一些事情,事发突然,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我下楼给你拿蜜饯。”   可唐晚才刚站起来,那人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唐晚惊得呼了一声却被唐秋山拉着坐在他的大腿上。   冰凉的手指扣在她的下颌,幽幽的说:   “不用。”   还不等唐晚反应过来,那还带着药味的唇瓣就覆了上来。   他冰凉的唇轻轻碾着她,一点一点的将那苦涩渡给她。   唐晚本能的往后仰,那人的手却转到她的后脑勺将她紧紧按着,唇腔内顿时传来一阵苦臭的中药味,唐晚蹙着眉头,伸手就要推开那人。   可唐秋山将她紧紧勒在怀里,她被压在两人之间的手怎么都抽不出来。   “唔——”   唐秋山顺势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踹开房间的门将她丢在床上。   唐晚抬眼惊愕的看他,那双平平淡淡的眸子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危险逼近在逼近。   她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惊慌的后退。   却被唐秋山拉了回去,将她压在身下,清冷的嗓音像是在逼问她:   “晚晚,你还记得背叛我的下场吗?”   那冰凉的气息吻着她的耳朵,唐晚止不住的战栗,“顾辰风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和他没有什么,你要我怎么说才肯相信?”   “我知道……可我容不得你和他被传的沸沸扬扬。”唐秋山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   “那些人想怎么说,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这是唐晚无法选择的事情。   可是唐秋山却是不能忍,他掐着她的下颌要她直视着他,冰凉的手指极有耐心一颗一颗的解开她衬衣的扣子。   “那是因为你对顾辰风不够狠,晚晚,要我教你,还是要我帮你,嗯?”   唐晚脸色都白了,挣扎着反抗道:   “唐秋山你够了,这是我的自由,你没有权力干涉!你既然有了颜如欢,又为何……为何要抓着我不放?”   那句没有权力干涉,就足足燃起了唐秋山的怒火。   他也没了耐心,衬衣撕开的一瞬间,在她耳边说:   “那我就让你知道我到底有没权力干涉!” 第79章 成为真正的母亲   房间里没有开灯,所有的光线都来自外面的月色和路灯隐约的亮光。   唐秋山有些模糊的轮廓恍恍惚惚的像是影子一样,唐晚胆战心惊的盯着他,摇着头抗议道:   “不要——”   唐晚的身手可以对付外面的人,可那都是唐秋山教的,所有的动作他都能轻易化解。   她的身子被他紧紧的按在床上,衬衣只滑落到腰际,像是束缚着她的枷锁,双手根本无法从袖子里挣出来。   挣扎的双腿也被他压着。   那一寸寸移动的冰凉手指让她战栗不已,身子又像是着了魔一样慢慢的热了起来,她越是反抗,那种异样的感觉就越清晰。   慢慢的,连呼吸都变得滚烫,唐晚一点一点艰难的呼吸,像是失了水的鱼。   她扑腾着终于将手从袖子里挣了出来。   用尽所有力气按住那只在她腰际流连的手,唐秋山抬眼凝视着她,看着她眼底近乎乞求的目光,他轻轻的笑了。   “不让你长长教训,你是不会听话的。”   那手指轻轻一勾,将最后的一层束缚解开。   唐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紧紧咬着唇瓣,生怕自己发出什么让自己羞愧的声音,直到那冰凉的指尖一路向下——   她声音带着哭腔抗拒:“唐秋山……你放开……唔……”   唐秋山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在身子沉下去的同一时间封住了她所有疼痛的呼声。   夜色越来越深,整个山庄都笼在一片淡淡的薄雾之中,那看不清轮廓的建筑连同人脸也模糊了,万籁俱寂的山腰,只有不知名的鸟叫声。   唐晚的头一直被顶到床头,她挣扎着要跑开却被那人更狠的按在身下。   她依然死咬着唇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唇都咬破了也不放开。   获得自由的手也没了力气反抗,摇摇晃晃都不能让她失去意识。   唐秋山强硬的撬开她的唇齿,即使到了这个时刻,他的气息还是冰冷的,他像是命令她说:   “别咬自己!”   她终究忍受不住,哑着声音:   “够了……唐秋山,你还想折腾我到什么时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五年前是这样,嗯……现在也是这样……”   五年前……   唐秋山半眯着眼睛,看着在他身下辗转承欢的唐晚。   早在五年前就从女孩成为了女人。   她什么都不懂就被他强行侵入,那时候他是真恨,连杀意都起了,然而再多的仇恨都敌不过那十年的相伴。   那些有她相伴的日子,才是他过去三十五年里最真实的生活。   难以磨灭的记忆,深刻到午夜梦回他都不想放手。   他始终放不下的,是他的晚晚。   他身下的动作放轻了一些,揉着她的身子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红肿的眼睛。   唐晚撇开脸要躲开,唐秋山却不让,硬是从她的耳朵一直吻着,再吻到她的唇角,在她耳边蛊惑着说:   “晚晚,你的身子告诉我,你是喜欢的,嗯?”   唐晚为自己的反应羞愧不已,恼羞成怒的一口咬着那人的唇,怎么都不放开。   血腥在两人的唇腔晕开,唐秋山却不痛,轻轻笑了一下。   月色愈发清晰,从落地窗洒了进来,映出墙上两道纠缠不清的影子。   直到唐晚哑着声音哭出来,唐秋山也不放开,所有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够。   他恨自己,太晚了。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唐晚缓缓掀开眼帘,只觉得眼睛肿的难受,睁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腰间搭着的一只手让她回过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荒唐的一切。   她低头看了一眼狼狈的身子,只是黏腻不再,整个人除了酸痛之外,再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   想也不用想,是唐秋山给她清理过了。   房间里狼藉一片,乱七八糟的衣服,掉在地上的时钟,枕头,还有毯子……   昨夜她被折腾得最后撑不住晕了过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停下的?   他的鼻息还落在她的额头上,冰冰凉凉的。   她的眸色暗了暗,小心翼翼的将那只手拿开,在确定没有惊醒他才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从窗帘的缝隙看出去,外面的天色还有淡淡的蓝,应该还是很早。她转眼看着还在沉睡的男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这一刻,唐晚多想留下,但是她不能。   她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衬衣是已经不能穿了。   蹑手蹑脚的去了衣帽间,取了一件唐秋山的白衬衫套上,在尾部打了个结,袖子挽了一小段到手腕处。   拿好自己的东西,她在开门离去之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安安静静的睡着,一动也没动。   她淡淡的吐了一口气,隐去眼底的苦涩,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然而,就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原本沉睡的男人睁开了眼睛,他慢慢的坐起来,望着门的平淡眸子不动分毫。   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   木屋外没有人把守,昨晚那些人都被江由叫走了,在远一些的地方站着。   清晨的薄雾有些凉意,唐晚轻抚了几下胳膊呵着气一直朝着山庄的大门走。   路上的沙石在脚下嘎吱作响,不知道惊醒了多少人。   唐晚走得快,在快到大门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天还没亮江由就带着人守在大门外,一刻都不敢松懈。   终于看到那纤瘦的身影,在她面露不悦的同时江由上前一步拦住了她,面露为难道:   “小姐,唐先生有令,你不能离开。”   唐晚抿了一下唇,她就没想过能轻易离开,清冷的声音带着嘶哑:   “我还得工作,让开。”   江由却是不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点了一下头说:“今天颜小姐休息,小姐不用上班。”   唐晚不是傻子,猜到了唐秋山要她当颜如欢专属化妆师的意图,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只要唐先生一句话,颜如欢是休息还是其他,颜如欢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只会全力配合。   唐晚冷笑,“真卑鄙!”   最终唐晚还是不能离开,她转身看着木屋二楼的方向,唐秋山穿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清冷出尘的模样在薄雾里隐隐约约。   她垂下眼睛,不再看他一眼。   江由领着她去吃早餐,她胃口不好,只吃了一些,等她要起身的时候,服务员端了一杯水过来,端盘里还有一粒白色的药片。   这一刻,唐晚有一种古代妃子被皇帝宠幸过后,不得不喝下避孕的汤药的心酸感。   她冷眼看着那粒药片,神情一阵的恍惚,二话不说的拿了起来吞了下去,连水都不喝一口。   江由看着也不好说什么。   唐秋山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唐晚坐在外面的藤椅上,背对着他,穿着他的衬衣,背影纤瘦得像是一根羽毛。   唐晚听见有人唤了一声唐先生,她也不回头。   发呆的时候突然看见对面草丛里有动静,她的目光被吸引了,脚步不知不觉就被牵引了过去。   草丛又动了几下,伴随而来的还有几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喵呜——”   唐晚心下一动,才靠近一步,几只小奶猫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有两只打了滚,三只嗅着地上的草,摇头晃脑的灵动模样。   唐晚吃惊的看着它们。   大约才几个月大,软软的毛发在清晨的阳光下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让一大清早就不好的心情都淡化了。   有两只是橘色的,一直白色还有两只白橘相间。   像是回到记忆的某个片段一样,唐晚看着它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一种悲伤的情绪。   那种堵在心间的颤抖,很真实,就好像似曾相识……   “它们是阿胖的孩子,它两个月前生了一场大病,医生救不回来。”   身后唐秋山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唐晚却觉得像是晴天霹雳,震得她心口疼。   大约有七年了。   唐晚曾经在回唐庄的半山腰上捡回了一只橘猫。   那猫瘦瘦小小的,看着就是快断气的样子。   可是她生出了怜悯之心,看着它可怜的样子想到了自己被唐秋山带回唐庄的那一年,心有不忍。   她抓着秦恒不放,一定要他救活那只猫。   从前唐晚总是挖苦他是庸医,可是那只原本奄奄一息的猫却奇迹般的生还了。   看着它一天天长不大,唐晚给它取名阿胖。   果不其然,应了这个好名字,阿胖越长越胖。   后来还是秦恒看不下去,说再胖下去会影响到阿胖的健康,这才严格控制。   阿胖很懒,总喜欢爬到树上晒太阳。   可它也很懂事,唐晚生病或是不开心,它总会在一旁陪着,安安静静,不吵也不闹。   她总觉得阿胖应该就这么一直懒懒的活下去就好。   没想到,它当妈妈了。   唐晚的眼睛轻颤了一下,晶莹的泪珠就这么一颗颗悄无声息的滚落,她吸了吸鼻子紧紧抿着颤抖唇。   可是它……走了。   她蹲下身子,将那几只在地上打滚的小东西抱了起来。   那透着凉的泪水滚落在毛茸茸的小奶猫身上,在毛发上打了几个小小的印子。   它们睁着清澈的眼睛看她,也有的在偷偷****她的掌心。   唐晚笑的温柔,心却寒了半边。   “阿胖……也算圆满了,至少它成为了真正的母亲。” 第80章 他说你会喜欢   几只小橘猫同时抬起头,清澈的眼睛倒映着唐晚哭泣的脸。   那十只眼睛里有十张脸,仿佛连着疼痛都加了数十倍,唐晚愈发泣不成声。   她将那些小奶猫抱在怀里,身子颤抖的时候它们乖乖的也不闹,像是知晓她的悲痛,小脑袋在她的身上蹭着,试图减轻她的伤心。   然而唐晚看到它们这般乖的模样,就更加想念阿胖。   唐秋山看了她一眼,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收了起来。   真正的母亲……   江由站在一旁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拦了下来。   他朝前走了两步,步子很轻,垂眸看着那些猫,神情淡漠道:   “那也得它们有命能活下来。”   唐晚听着那人走远的脚步声,心疼到无法抑制,双手慢慢的收紧,却猛地意识到怀里还有几只猫,才松了手。   可唐秋山的话却一直在她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   是啊,他说得对,那也得有命能活下来。   中午的时候,天气突然转多云,日头也不太晒了。   唐晚蹲在假山后面,给几只小橘猫喂水。它们简直和阿胖小的时候一样,虽然大多数猫都这样,可是她却是觉得不一样。   否则也不会在第一眼见到它们的时候就会觉得格外亲切。   突然,身边蹲下一个人,她转头看了一眼,来的人是秦恒。   她也不说话,低头继续照顾它们。   秦恒伸手逗了逗其中一只,望着它出神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声气,说:   “你不在的这五年,阿胖时常陪着唐先生。阿胖生病后,我毕竟不是专业给动物看病的,唐先生就请来了最好的宠物医生。   可是阿胖得的是绝症,没得治了。   它离世之前的那天,唐先生守了它一晚上,他那几天得了感冒身子刚有点起色,我们怎么劝,他都不肯去休息。   第二天也是他亲手安葬了阿胖。   失去母亲,这几只猫又太小了,是唐先生照顾的它们,凡事都亲力亲为,也不让我们插手。   他说,等你回去了,至少还能看见阿胖的孩子。   他说,你会喜欢。”   秦恒说的很轻,可每一个字都入了唐晚的耳朵,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脑子里乱乱的,抓着水瓶的手有些颤抖。   她始终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嗯了一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秦恒也不再多说什么,也没站起来,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些猫。   会客厅外,江由撩开竹帘走了进去,却看那人的视线看着外面,他也跟着看了出去,方向正好是假山那边。   也看见了唐晚正在照顾小猫。   他脚步轻轻的走过去,直到那人视线收了回来,问他什么事,他才将一份材料递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说:   “这是城南码头递过来的上个月扣下的分成。”   这样的小事,江由不会平白无故让他过目。   他瞥了一眼,将材料接了过来,捏着它也不打开。   “雷之行手下的人不干净?”   江由点了点头,说:“已经去核实过了,那人几天前就携款私逃,雷之行现也在全城搜捕,看样子并不像是他授意的。”   唐秋山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将手里的材料丢在桌上。   “雷之行这人狡猾生性狠毒,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谁能没个心眼?携款私逃这种事情,你会相信吗?”   “先生的意思是……这是雷之行自编自导的一出戏?”   唐秋山站了起来,目光轻悠悠的盯着他,江由被盯得有些惭愧,跟在唐先生身边这么多年,他连这些事情都看不通透。   只听唐秋山轻笑了一声说:   “这也不能全怪你,他要做戏都是做了充分的准备。雷家和唐家世代积怨,雷家又被唐家打压了这么多年,   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他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抗议,只不过,他也未免太心急了些……让他再尝尝甜头。”   “是。”   江由抬头的时候,见那人的视线又转了出去,望着假山的方向。   唐晚换掉了不合身的衬衫,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   袖口是分叉的雪纺,挡住了手臂上的伤疤,又多了几分飘逸感,微笑的侧脸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女。   几只小猫围着她转,她转过身来笑着将它们抱起来,爱不释手的轻抚着。   江由看着开心,不禁开口说:   “先生您让我们一定要将那几只小猫带过来,看来小姐是真的喜欢。”   ……   午饭的时候,餐桌前只有唐晚一个人,精致的菜肴都是她喜欢的,只是那人不在。   江由就站在不远处,见她看了对面一眼,上前一步解释道:   “唐先生说没什么胃口,让小姐你自己先吃。”   唐晚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坐下来拿起了筷子。   却在拿起碗的时候回头问了一句:“他经常这样?”   江由原本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摇着头,说:“也不是,只是偶尔几次而已。”   唐晚吃完饭后,百无聊赖,不知不觉就朝着山庄的深处走。   当她看到里面的布置后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来到了厨房,正要转身离开。   里面三人都是唐庄后厨的老师傅,乍一见到唐晚的时候都愣了一下,连忙叫住她。   “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先开口,其他两个女人也走上前,将唐晚围在中间。   她们在厨房,自然知道午饭是给谁准备的,几个人原本还商量着,等会儿厨房没事了就去看看小姐,没想到她自己先过来了。   “小姐你这几年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别急,我给你做些好吃的,保准让你半个月胖十斤。”   “现在年轻姑娘都讲究身材,一个个瘦的都跟竹竿似的。小姐你可别学她们,你生的好看,什么身材都没关系,关键是要健康。”   唐晚就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不说话,其实心里早就暖成了一滩水。   其中一人问她:   “是不是中午的饭菜不好吃?你想吃什么,我们马上给你做,啊。”   被感动得乱了脚步的唐晚终于开口说:   “不是,午饭很好吃。还是原来的味道,你们宝刀未老。”   几个人听着开心,又问道:   “那……小姐是专程看我们来的?”   唐晚有些为难,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最后低着声音说:   “也不全是,唐……唐先生午饭没吃,你们做些他喜欢吃的,我给送过去。”   那几个人一听是给唐先生做的饭,一刻都不敢耽搁。   却有窃窃私语传到唐晚的耳朵里——   “唐先生最近胃口不大好,经常都只吃一点东西,我们弄些可口的,给他开开胃。”   “我看先生最近的脸色不大好,你们说会不会身体出了大问题?”   “嘘,这些话别乱说,小心被江管事听见。”   唐晚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忍了忍酸涩的眼睛,后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   看着她们手起刀落,动作娴熟的烹制菜肴。   唐先生吃饭讲究,她们也不敢马虎。   那几个人动作快,很快就做好了四菜一汤。   唐晚端着饭菜问了江由唐秋山的去向,之后才走向离会客厅不远处的一间小木屋。   木屋单面墙被雕刻成镂空的花朵图样。   若有似无的阳光洒在外面的湖面上,波光嶙峋顺着镂空的缝隙在墙上和天花板上倒映出浮动的花。   唐晚推门进去的时候,入眼的是一片镂空繁花的影子,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间木屋,没想到却是这般宁静祥和的环境。   那人在躺椅上,背对繁花,闭目的模样让唐晚鼻头一阵泛酸。   她将菜端了过去,那人也许是闻到了香味,却没睁眼,淡淡的说:   “拿下去。”   唐晚将盘子放在躺椅旁的矮桌上,压低了声音说:   “多少吃一点吧。”   唐秋山睁眼,唐晚就站在他眼前,恍恍惚惚像极了那几年。乖巧的模样和当年惹他生气,主动认错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她忘了,他从来就不会生她的气。   他垂眸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饭菜,原本平静的眸子里渐渐爬上了笑意,他接过唐晚递过来的筷子,却说:   “陪我吃一些。”   唐晚摇摇头,“我吃过了。”   “那就喝点汤。”   唐晚坐在他的对面,拿着勺子一点一点的喝着碗里的汤,看着唐秋山慢条斯理的吃饭,渐渐失了神。   唐秋山吃的不多,放下碗筷的时候对面的人还在发愣,只是半碗的汤,到现在都还不见底。   他无奈的笑了一下,伸手将碗拿了过来放回到盘里。   唐晚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看着碗里剩下的汤,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唐秋山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拿起餐巾,身子微微倾斜过去。   眼看餐巾就快碰到唐晚的嘴角,她躲了一下,却听唐秋山阻止她:   “别动。”   近在咫尺的气息让唐晚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唐秋山动作细致的给她擦嘴,餐巾柔软却远不及那张红唇。   他倾斜的身子一再向前,冰凉的唇慢慢的覆了上去……   唇上的触感明显的不同,唐晚愣神的空隙,他就撬开了她的唇齿,不过不再像前几次那样的蛮横。   唐晚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吻过她了。   那样晕头转向的感觉让唐晚一阵心猿意马。   她举在身侧的手犹豫不决,却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颜如欢还没靠近小木屋,温温软软的唤了一声——   “唐先生。” 第81章 根本不必求我   颜如欢看到小木屋的门没关,叫了一声之后径直走了进去。   唐秋山眸色一沉,垂眸看了一眼怀里淡定的人,慢慢地勾起唇角。   颜如欢进来的前一秒,他终究是淡淡的叹了声气,站了起来,将人揽在身前。   这是他们两人的事,他还是不愿太多人干涉或是窥探。   “唐先……”   颜如欢进门的时候又是温温软软的叫了一声,然而话还没全说完,抬眼看过去的一瞬间就愣了神。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唐秋山伟岸的背影还有那身前隐藏不住的白色裙摆,平底的单鞋……   女人!   颜如欢惊得脸色都白了,心里空落落的脚下虚浮的后退了一步。   怎么会有女人?   而且还被唐先生揽在怀里,像是护着珍宝一样护在身前,连脸都不让她看一眼。   她上次夜里离开之前看到唐先生住的屋里的二楼那个跌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难道就是她!   可是他……唐先生怎么可能会藏女人?   那女人是谁?   颜如欢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或者说自己魔怔了,执意想要看清女人的样子,一边走过去一边小心翼翼又忐忑的问:   “唐先生,她是……”   然而她的话还没问完,唐秋山目光清冷的回过头来看着她,只说了两个字:   “出去。”   唐先生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却威慑力十足。   颜如欢错愕的抬头对上那双眼睛,见对方的目光一点一点的沉下来,她就莫名一阵心慌,渐渐的连手脚都开始冰凉。   她双腿发软连转身都忘了,一步步后退出了木屋。   她站在外面,云朵从太阳底下移走,刺眼的光顷刻洒了下来,刺目耀眼的光照的她眼睛又酸又涩。   她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仿佛所有炙热的光点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将她心底潜藏的那些小心思照的无处遁行。   然而阳光再耀眼再火热,还是让她觉得冷。   唐先生从来没有那样对过她,最多只是触碰她的眉眼,除此之外再没半点动作。   哪怕只是牵一下她的手,她也只敢在梦里偷偷实现。   小木屋的门被人从里面关上了,拉着门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白皙的没什么血色。   在有旁人在的情况下,唐先生哪里有需要自己关门的时候。   颜如欢眼底的震惊和惊慌越发深刻,那女人到底是谁!   这一刻,她好像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之前所有的信念好像都成为了笑话。   那些恭维她的话,全都变成了嘲讽,在阳光下显露原形。   是了,唐先生从来没对她做过什么,也没说过半分与男女之情有关的话。   他对她,无关****。   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然而,他身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女人,她以为自己能成为那个唯一,就算不能得到他的喜爱,至少还能陪着他。   但是……那样一个无欲无求,清冷出尘的男人,却在呵护着另一个女人。   原来,他不是不懂爱,只是对方不是她而已。   颜如欢终于转过身背对着木屋,她慢慢的笑了,脸颊却是冰冰凉凉的。   她转眼看着人工湖的一角,那璀璨的波光耀眼得让她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突然,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她迅速抹了一把脸,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   她不敢问也不能问,那是唐先生的事情,多问一句,她很可能就会回到原本的生活,她不能。   嘴角扬着淡淡的笑容。   她是演技一流的演员,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她转过身,依旧像平常一样,乖巧的站在他面前,像是认错一样的低着头。   那身后的门也被他一并带了出来。   唐秋山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朝着会客厅的方向去。   颜如欢跟着过去,见男人坐了下来,她才跪坐在一旁,开始煮茶。   唐秋山却伸手拦了一下,淡淡的说:   “有事说事。”   颜如欢的手顿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站在他面前,声音软软的说:   “我的戏份过两天就要杀青了,顾少说想为我办一次欢迎的酒会,毕竟我之前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所以想问问先生,我可以参加吗?”   唐秋山抬眼慢慢的看过去,像是要看穿什么一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出来:   “如欢,我说过你早就成年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你想参加的话就参加。”   颜如欢抿了抿唇,却是不敢抬眼看唐秋山,沉了沉气,说:   “知道了,谢谢唐先生。”   她就站在那里不再说话,也不敢抬眼。   “如欢。”   唐秋山唤了她一声,她才抬眼看了过去,不过一瞬间又低下了头,怎么都不敢直视。   “你是不是很怕我?”   唐秋山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颜如欢不解的抬眼看他,摇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最终还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没有人不怕唐先生。”   说完之后,颜如欢有些懊恼的低下头,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她一直都是怕唐先生的,然而那份感情还是在夹缝里悄然滋生。   她没办法。   唐秋山听到这句话倒也不生气,整个人有些懒懒的靠在椅背上。   “聪明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可怕,才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很多人怕我不是没有原因,我希望你也是个聪明人,明白吗?”   唐秋山淡淡的一句话清晰的传了过来,颜如欢心底发紧,今天的冲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激烈了,让她一下子很难从那样的震惊中走出来。   唐先生的话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她缓缓的抬眼看过去,那人的眼底平平淡淡的,也没有了往常想要挖人心思的直接,他像是知道一切又好像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知道。   她有些难过,紧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唐秋山安安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心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闷不吭声而受到影响。   微风从竹帘外拂进来,带着花园里不知名的花香,淡淡的连人也变得温柔了。   “不要起贪念,人想要的东西很多,但不是所有想要的都能得到,知足就够了。”   颜如欢听着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却比刚才好受了些,看着男人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唐先生也有想要的吗?”   这样的人,要什么没有?   唐秋山目光落在不远处,平静的说:“我也是人,当然有想要的。”   颜如欢眼底一颤,随着他的视线朝着小木屋的方向看过去。   她的心底越发空落落的,却是不敢再问了。   唐秋山回过身来,颜如欢的视线来不及收回,直接撞到了他的眼底,却在触及到他眼底的凉意时,才猛地低下了头。   人走之后,江由过来带着颜如欢出去,她一路上始终垂低着头,一口气堵在心口一直消散不去。   刚刚她闯进木屋的时候江由看见了,只是他隔着远,都来不及阻拦。   他停下脚步,身后的人也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提醒了她一句:   “颜小姐,你最近好像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唐先生不怪罪,是他最近心情好,但你心里最好是掂量清楚。   我心直口快,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希望你不要介意。”   颜如欢抿了抿唇,摇头说:“多谢江管事的提醒。”   江由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不温不凉的,但看她委屈的样子,他还是多说一句:   “唐先生性子冷,但他对身边的人都好,前提是要守规矩,否则一切都免谈,知道吗?”   颜如欢受教的点了点头。   ……   小木屋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了进来,屋子里凉风习习,那躺在躺椅上的人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唐秋山坐在她身边,冰凉的指尖落在她柔软的红唇之上。   那人似乎感觉到痒,唇瓣轻轻蠕动了几下,抬手就将那只手拿开,却是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不知道坐了多久,唐秋山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仿佛从前世看到今生怎么都不够。   将她落在躺椅上的一缕青丝握在手心,想起他离开木屋之前两人的对话——   他将她放在躺椅上,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她却起身拉住他的手,声音低低的说:   “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她刚刚坏了规矩。但她对我来说有些不同,虽然我说不上来那是为什么,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苛责她?”   其实她知道,什么都知道,唐秋山对颜如欢没有男女之情。   昨晚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气恼他干涉自己的自由,才说他已经有了颜如欢又为何抓着她不放。   唐秋山却是好笑的回过身坐了下来,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两眼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问:   “晚晚,你这是在求我?”   唐晚抽不出手,过了好半天才点点头。   掌心里的青丝突然滑落,唐秋山有一瞬间的失神,看着青丝在眼前舞动,却是抓不住。   心里不安的那一块,终于在看到那张熟悉的睡脸才得以安定。   唐秋山微微倾斜身子,轻轻的吻落在那人微微蹙起的眉头上。   好在,她就在身边。   冰凉的指尖将皱起的小山丘抚平,流连忘返的顺着她的眉眼,淡淡的声音都风吹走了。   “晚晚,其实你根本就不必求我。” 第82章 我会担心   到傍晚的时候,半山腰上起了风,快入秋的洛城开始落叶了。   远远的一片红色枫叶,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杂碎了一地的宁静。   只有那坐在棋盘前的男人,安静如斯,不为所动。   江由匆匆过来,走得很急,到他身边才压低了声音说:“唐先生,小姐真的逃跑了。”   唐秋山的目光不动分毫,捏着一枚棋子落了下去,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嗯,也难为她在这陪了我一天。”   江由站在一边看着唐先生的情绪没有丝毫起伏,心里有些疑问就问了出来:   “先生既然想将小姐留下来,为什么还让我们故意疏忽,让小姐逃走呢?”   唐秋山手里白色的棋子慢慢的放了下去,黑子被白子围困其中,无路可退已成死局。   “不过是放她出去透透气,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江由点了点头,看过去的时候,唐秋山背对着假山方向。   那有着经年故事的石头透着陈旧的味道,越是旧的东西就越让人捉摸不透,可偏偏面前的那人才是最琢磨不透的。   是了,唐先生能将小姐放出去,一定有他的道理,也有把握能让她回来。   秦恒拿着药过来,放在石桌上,药汤比之前的还要浓黑,唐秋山远远就闻到味,轻蹙起的眉头就没放下过。   “确定不是毒药?”   这人性子冷,今天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难得开了一个不算好笑的玩笑,秦恒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说:   “要毒死唐先生我还需要等到今天?”   江由耿直,在一旁听着心里发怵,惊慌的问秦恒:   “秦大夫,唐先生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这几天的药我闻着都苦,难道你真的在里面下了什么?”   秦恒无语的抬眼看着他,无奈的笑道:   “平常看你做事利落,打打杀杀的时候也机灵,怎么现在一句玩笑话就把你吓成这样,要不是说关心则乱,看你紧张的样子!”   江由憨笑了一下,撇撇嘴不再说话。   唐秋山将药碗放下,轻蹙的眉头依然没有放下,顺手拿起一旁的黑棋子递给秦恒,低声说:“杀一盘。”   “我可不敢和唐先生下棋。”   秦恒是自讨苦吃才会答应和他下棋。   “输了又不要你钱。”   秦恒并不是容易被刺激的人,偏偏男人不温不凉的一句话和那毫无波澜的眼神,让他一口气堵在心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接过棋子。   不到半小时……   秦恒绿着脸盯着被杀的片甲不留的黑子,慢慢抬眼望向对面的人,眼神已经不能用幽怨来形容。   唐秋山睨了他一眼,站起来,“那碗药太苦了,无处发泄。只能拿秦大夫你来平复一下心情,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江由在一旁忍着笑。   ……   唐晚回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路灯的光线昏暗,却有一个人站在灯下,手里夹着的一支忽明忽灭的烟,脚边丢了好几个烟头,乱七八糟。   当他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的时候,唐晚愣了一下。   顾辰风!   顾辰风丢掉手里的烟疾步走过去,却在她愣神的时候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抱得紧,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双平日里耀眼夺目的桃花眼重重的闭了一下,像是放心什么。   “唐晚,你是白痴吗?手机关机一天,你什么意思?去哪了!”   唐晚推不开他,不悦道:“你先放开!”   顾辰风却越抱越紧了,“我不放,你不给我解释清楚,我死都不放!”   一整天,手机都是关机的状态。   唐晚在回来的路上才知道手机被关机了,打开的一瞬间就跳出一堆顾辰风来电的短信。   她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回电话,不知不觉就走到楼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小区楼下没有多少人,但隐在黑暗中的那些眼睛呢?   唐晚的眸色沉了一下,抬手就按在顾辰风的肩膀上,下了重力。   “啊——你疯了!”   顾辰风吃痛的叫了一声,肩膀疼得他直想缩脖子,然而依然倔强的不放手。   “你放不放!”   “不放!有本事你打死我!”   唐晚无奈松了手,只能说:   “我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处理,手机关机是因为不方便,所以,你能不能放开了?”   其实她不用猜都知道手机怎么会无缘无故关机。   顾辰风还是不放手,他有一张能让许多女人痴迷的脸,可是那清冷的路灯下,他却第一次露出失落害怕紧张,所有情绪都挤在一起,连语气都软了下来。   “我会担心,知道吗?”   终于,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松开了手,却是两眼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唐晚。   唐晚微微低着头,其实顾辰风这个人很好,她也将他当作朋友看待,但是对方却不是那般看待她。   他将她当成女人,男女之情中的女人。   唐秋山说是她不够狠心,可她是人,做不到铁石心肠。   她只是退后了一步,说:   “能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一个大活人还能消失不见不成?”   顾辰风看了她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想了好几种见到她后自己恼羞成怒的样子,可当真正见到她的这一刻,他除了放心就只剩下心尖上的颤抖。   “那你昨天傍晚怎么不等我送你就走了?”   “我说了,不用你送。”唐晚有些无奈。   顾辰风还想说什么,突然,唐晚的手机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一看,是罗云打来的电话。   她看了顾辰风一眼,接起了电话,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罗云急促的求助声:   “唐晚,救救我——”   唐晚的目光一顿,紧紧抓着手机,镇定的问她:“罗姐,你在哪?”   罗云带着哭腔像是躲着什么人,断断续续的说:“我在……我在城南码头,他要把我卖了,救救我,救……”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男人的辱骂声还有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接着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忙音。。   该死的!   唐晚紧紧握着拳头,转身就走,却被顾辰风拦住,唐晚现在顾不得跟他解释之前的事情,回身将他的手甩开:   “罗云在城南码头出事了,我要去救她!”   在剧组里,罗云是真正对她好的人,也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顾辰风俊眉蹙了一下,神色凝重的提醒她: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也敢去城南码头,活得不耐烦了你!”   在洛城,人人都忌惮城南码头。   但不代表唐晚也怕。   她一边躲开顾辰风的阻拦,一边说:   “没时间了,罗云就快被他老公卖到城南码头,你知道到了晚上城南码头那些女人都要做什么吗?我不能让她出事!”   顾辰风紧紧跟着她,大不了陪她去就是,拿出车钥匙说:“你现在出去还得拦车,我带你去!顺便看看哪个王八羔子敢卖了我的员工!”   唐晚的脚步顿了一下,转眼望着顾辰风坚定的目光,却是迟疑了一下。   顾辰风虽然顽劣不堪,但说到底身家是清白的,她不能让他去蹚这一趟浑水。   “那地方太乱了,不是你这种温室里的花朵可以去的,你现在立马回家!”   顾辰风被她那句温室里的花朵刺激到了,他忍了一下,去开车门,回头催促道:   “还愣着干什么啊,上车!罗云要是被卖了,我看你怎么办!”   他上车打开车门,伸手就将唐晚拉了上来,一边给她系安全带,一边说:   “城南码头那些人再猖狂也会顾及到顾家,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   他给自己也系好了安全带,打着方向盘,接着说:   “而且,我是大男人,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我可以独当一面,保护你也是绰绰有余了,你要是再说那样的话,我开车撞墙和你同归于尽!”   唐晚转头瞪了他一眼,既然已经这样了,只能催他快点开。   顾辰风车技了得,又开了一辆限量版的跑车,很快就到了城南码头。   这是顾辰风第一次来城南码头,没想到这里这么安静,立交桥下,根本就没有其他车辆从这里经过。   连路灯的光都保持着沉默,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唐晚一直往前走,然后往江边的阶梯下去。   顾辰风看着她熟门熟路的样子,心中有了疑惑,不过现在还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救人要紧。   疾走的唐晚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身对顾辰风嘱咐道:   “等会儿记得收敛一下你的臭脾气,这里没有人认你这个爷,别小爷小爷的挂嘴边,还有,必要时刻躲在我身后,那些人你打不过。”   说完之后,她转身继续走。   顾辰风忍不住拽住她的胳膊,被一个女人保护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该收敛脾气的人应该是你吧,而且要躲也是你躲在我背后,记住,不要逞能!”   唐晚不理他,继续往前走,直到看到不远处船上密密麻麻的灯时,才压低了声音说:   “我和人打群架的时候,你指不定还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呢!” 第83章 城南码头的规矩   浓重的夜色下,顾辰风被她的一句话逼了回去,是啊,唐晚的身手他见识过,的确比他好了不少。   那样的身手绝非三脚猫功夫,而且也不像是外面道馆能够学得到的。   唐晚身上的迷太多,他不能多问,私下调查也无果。   但他是男人,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走过去伸手将唐晚拽到身后,学着她压低了声音说:   “我个子高,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有你这个女人什么事!”   说着,他也不等唐晚反驳,拉着她慢慢的朝前走。   唐晚只看了他一眼,而后神情凝重的看着不远处那些聚集在黑暗中忽明忽灭的灯光。   心里一遍遍的祈祷,罗云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越往里面视线就越暗,绵绵长长的一条黑顺着黑漆漆的江水,不知深浅。   顾辰风忽然回身问了一句:“你刚刚说罗云的老公要把她卖了,那个男人是疯了吗?”   在他们顾家,男人只有疼老婆的份,最多可能是女人卖了男人,从来就没男人造反的机会。   唐晚的脚步一顿抬眼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他们夫妻关系不好。   好在顾辰风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得到答案后就不再多问,继续朝前走。   罗云的年龄不算大,今年也刚才三十而已,去年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丈夫。   之前两人伉俪情深,是很多人眼里的模范夫妻,只是日久见人心,再以假乱真的恩爱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她那不成气候的丈夫不仅出轨,还逼迫她净身出户,恐怕是罗云不答应,那男人才下毒手,将她卖到这样的地方。   不过那毕竟是罗云的家务事,唐晚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要将罗云救出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突然,昏暗的光影下走过来一个人,那人神色匆匆,像是担心被什么人追赶,连路都没看清,直接撞到了顾辰风身上。   “哎哟!”   “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敢撞小爷!”   顾辰风站稳后恼羞成怒的骂了一句,接着转身看看唐晚,确定她没事之后才回身去看那个被他反弹跌倒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身子侧趴在地上,脸被挡着了,看不清样子,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尽说些粗言秽语。   顾辰风啐了一口,刚想过去踹他两脚,那男人就转了过来,抬眼瞪着顾辰风。   “等等!”   唐晚拦住收不住脾气的顾辰风,走近后看了看地上爬起来的男人,眉头猛地蹙了一下,将顾辰风往后推,一把提起男人的衣领,质问他:   “罗云呢!”   半年前罗云在剧组的时候肚子痛,被人送到了医院,当时是唐晚陪在她身边,等了好久才等到罗云的丈夫赶来。   当时他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哪里像是刚刚,凶神恶煞,抡起拳头就要朝着顾辰风揍过来的样子。   男人挣扎了几下,嘴里谩骂不休,在唐晚问他罗云的下落之后似乎也认出了唐晚,他也不怕被她这样抓着,歪嘴一笑。   “那不听话的女人,现在……”   说着,他吃力的回头朝着后面的黑暗报复性的笑了笑。   “现在恐怕……被那些人给折腾得乖乖听话了吧?”   “混蛋!”   唐晚狠狠的朝着他的侧脸揍了一圈,男人吃痛的哀嚎一声,被唐晚像是扔破抹布一样的仍在地上。   顾辰风原本还是一脸茫然,听了他们的对话后立马就明白了。   “特么的臭男人,看老子今天不废了你!”   “啊——”   顾辰风狠狠的踹了他几脚后,想来他今后是不能人道了,才放了他追着唐晚跑走的方向。   ……   破旧船舱里,罗云双手被捆绑在身后,只有自由的双脚是活动的,然而却满是淤青,她绝望的跑,身上的雪纺被撕得零碎,布条松松垮垮的落在肩上,手臂上,腰间上。   “呜呜——”   她绝望的摇头,只是口中被塞着棉布,求救的声音都发布出来。   到了最后,她力竭的跪在地上,目光没有焦距的绝望的凝着虚无的空气。   是了,这里是城南码头,所有人都不清白,所有人都泯灭了良心,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救她,就算她大声呼叫都没有用。   那些站在外围的男人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像是地狱使者一般的微笑,明明在笑,却不如直接杀了她。   终于在罗云力竭跪坐在地上的时候,他们蜂拥而上,原本就零落的碎布条再也绷不住,随着布帛撕裂的声音,那些人的笑意越深。   罗云惊恐万状的眼睛里都被泪水浸湿了,那一双双手在她的身上游移,胸衣的肩带也被扯到手臂,那些人的笑声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小声,只有罗云知道自己在挣扎,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最后的城墙要被攻破的一瞬间,船舱的门被人从外面踹了进来。   “哐!”的一声,那破旧的门抗不住巨大的撞击摇晃了几下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激起了一地的灰尘。   “谁!”   有人回头厉声呵斥,却在回头的一瞬间被人踹倒在地上,连对方是谁都看不清楚。   那些人抬眼朝着逆光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身形纤瘦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抄着一根木棍。   唐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双眸升满了怒气瞪着那些人,昏暗的光线下,那些人还压着罗云。   而罗云身上的衣服早就……   “特么的,哪里来的臭娘们,想被哥几个轮……”   那满口荤话的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晚手里握着的木棍敲了过去,顿时,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唐晚睨了他一眼,随后她握着的棍子指着对面的人,厉声道:   “放开她!否则我叫你们的脑袋都开花!”   不过都是一些小混混而已,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那些人都红了眼,嘴里骂着粗话从四周抄起家伙。   “妈的,活得不耐烦了!”   这时,顾辰风也追上了船,看着对方的阵势后他迅速将唐晚护在身后,单脚重重的踩在地板的门上,扫视了他们一眼。   “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动手!”   顾辰风的气势顿时就将那些人压制住,然而说到底顾辰风还是太过青涩,在黑暗里摸爬滚打惯的人哪里会被这样的气势压制太久,只不过几秒,那些人就回过神来了。   为首的一个人慢悠悠的走过来,手里拿着的铁棍一下一下的拍打在手掌心。   他咧嘴一笑,即使昏暗的光线也掩藏不了他一口的大黄牙。   “这不是顾大少吗?什么风把您吹到城南码头来了?”   顾辰风嗤笑一声,指着被他们挡在身后惊吓过度一动也不动的罗云,俊脸渐渐冷沉了下来,只说了四个字。   “把人放了。”   “呵……顾大少您开什么玩笑呢?您活在光明里或许不知道,我们城南码头的生意从来就是有去无回。   这女人是有人卖给我们的,我们也算是出了高价,你要我们放了她,这不合规矩吧?”   顾辰风咬了咬牙,这城南码头的规矩他自然是听到过一些,想要从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手里把人救出来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   然而,一想到罗云是唐晚一定要救走的,他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也不给对方商量的余地,直接提出条件:   “说,你们要多少钱才肯把人放了!你们给对方多少,我就出双倍!”   大黄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好一会儿,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他摇摇头,耸肩说:   “我知道顾家有钱,可是顾大少别忘了,这是城南码头,咱们还是得按规矩办事,您说是吧?”   明摆着,这些人就是不肯放了罗云。   唐晚抓着顾辰风的手腕将他拉开,盯着大黄牙,语气坚定的说:   “跟他们废话什么,既然赎不回人,那就把人抢走!”   顾辰风还来不及将唐晚拉回来,她就和那些人打了起来。   他哪里能让唐晚受伤,咬咬牙也冲了上去,只不过那些酒囊饭袋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打趴下了一半的人。   然而,下一秒,破旧的船舱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一群人围在了外面,将船舱围的水泄不通。   作势不让唐晚他们把人救走。   城南码头的规矩,向来都不能破。   大黄牙首当其冲,被唐晚打碎了牙跌在地上,他颤巍巍的爬起来,吐了一口血水,做着手势叫身后的人退下。   他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唐晚和顾辰风,忍着痛狰狞着表情说:   “好啊,既然顾大少执意要将人带走,我们也拦不住。   不过,我也不能坏了规矩,得问问这件事情管事的人同不同意,管事要是不同意,也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他在其他人的搀扶下朝后退了出去。   后面的一扇门直通另一艘船,却是与旧船舱有着天壤之别。   船舱内亮着红色的灯,醉人的颜色却像是淬了毒一样,让人望而却步。   大黄牙只敢站在屏风之后,朝着里面低声唤道:   “宋小姐,出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才翻了个身,宋欣那双如水的眸子瞥了外头一眼,嫣红的唇慢慢的勾了起来。   “哦?我还真怕不出事呢。” 第84章 一人换一人   大黄牙就站在屏风外面,头也不敢抬一下,只余光瞥见里边一道身影缓缓朝着外面走来。   宋欣走到屏风旁边睨了他一眼,冷笑着问道:   “我听见那边闹哄哄的,来的人不止唐晚吧?”   大黄牙闻着近在咫尺的幽香,看着面前两条白花花的大腿,被欲.望迷晕了心智,抬头朝着宋欣看过去,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胸前呼之欲出的春光上。   红色缎面的吊带包裹着白嫩的身躯,红白相间,燃气来的火焰让男人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直勾勾的盯着,一瞬不瞬。   也忘了面前的是雷三爷的女人。   宋欣眸光一凛,扬手就是一巴掌,怒骂道:   “狗东西,往哪看呢!”   大黄牙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才回过神来,低着头快速的说:   “跟那个叫唐晚的女人一起来的还有顾家的少爷,顾辰风。   宋小姐,顾家在洛城的地位可不低,要是因此得罪了他们,那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您看……”   宋欣一边将滑落到手臂的吊带提回到肩膀,一边不以为意的说:   “顾家……城南码头的势力还不至于对抗不了顾家,再说唐晚现在也不在那个人的庇佑下,我想动她,那可是比以前要容易多了。”   大黄牙听得迷迷糊糊,听不出宋欣和唐晚之间的恩怨也听不出她口中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只是点点头,说:   “不过那个唐晚身手确实不错,我们几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要不是宋小姐您提前部署了,恐怕真就被她把人救走了。”   宋欣抱着手臂走到船舱的窗户边,微微抬眼隔着纱帘朝着另一边破旧的船舱看过去。   那人手里拿着木棍,倒是和当年为了救她而跟人打群架的样子有些相似,时间真是很微妙,有些东西会改变,而有些东西就永远都不会改变。   就像今天,唐晚照样落入她设下的圈套。   唐晚在洛城为人低调,也不怎么和人来往,接触最多的除了顾辰风和颜如欢之外就只有罗云了。   前二者,宋欣自然是动不了,但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罗云,想从她身上下手那可就容易太多了。   知道他们夫妻关系闹不和,像对方那样急于摆脱妻子的人早就失去了理智,想要对方将人带到城南码头,也只是几句话的功夫。   至于那个罗云……   呵,女人最重要的东西都要失守了,想叫她做什么,她根本就没有考虑的机会。   今晚,唐晚是别想走了!   大黄牙还在身后,宋欣放下纱帘,回身盯着他,冷声说:   “告诉她,想要把人带走,可以,但要按照城南码头的规矩来!”   ……   唐晚握紧手里的木棍,紧紧盯着对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罗云,咬着牙整颗心都绷紧了。   这些人渣!   要是只有刚刚那伙人,她根本就不用顾及,可是现在船舱被围的水泄不通,只要她稍有动静,那些人就会围上来。   到时候不说救出罗云,离开这里都成了问题。   城南码头虽然是这些道上人的聚集地,但能同时管理这么多人,除了这里的地头蛇雷之行外,其他人根本就不能也不敢有这个胆子。   唐晚扫视了他们一眼,轻轻的抿了一下唇。   难道这些是雷之行的人吗?   这时,离开一会儿的大黄牙回来了。   刚刚将罗云挡在身后的人群都散开,留下空间给了大黄牙。   这一晃,唐晚隐隐觉得地上的罗云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然而下一秒她又被人重新挡住了。   大黄牙被打碎牙的一边脸都肿了,盛着火气面目狰狞的瞪着唐晚,将宋欣交代的话重复了一遍:   “顾少爷,你们想将人救走,就得按照城南码头的规矩来。”   顾辰风知道现在和这些人对抗并不能捞着好处,好在他在来之前给靳南发了消息,现在靳南应该带着人马赶来城南码头了。   所以,眼下只能是拖延时间,他沉着声音问:   “什么规矩?”   身后人搬来一把椅子,大黄牙回身看了一眼,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像是在和人谈生意。   “城南码头的生意向来是只进不出,但也不是没有例外,只要等价交换,顾少爷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   也包括……我身后的那个女人,顾少爷,您看怎么样?”   等价交换……   顾辰风咬着牙紧握拳头,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他一脚将身边的木棍踢了过去。   “放你妈狗屁!”   和罗云等价的无非就是女人,而能和她交换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尤其是对面的黄牙刚刚被唐晚打了,如果唐晚落入他的手里,只会是生不如死。   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大黄牙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的答案,不惊讶也不恼怒,只是阴测测的笑:   “顾少爷,您可得想清楚了,现在是谁比较有优势,而且这是城南码头的规矩,我只是通知您一声,并不是在和您商量。”   好一句通知!   就在顾辰风要开口的瞬间,唐晚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   “你看罗云……”   顾辰风闻言朝着对面看了过去,只见原本趴在地上的罗云开始不安的乱动了起来。   她两只手被麻绳捆着动不了,只有身子在不断的扭动,嘴里塞着棉布,只能听见她似乎是因为难受发出来的呜咽声。   明显的不对劲!   唐晚的心一紧,质问大黄牙: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大黄牙狞笑着回头看了罗云一眼,挑着眉恍然大悟道:   “哦,对了,这女人不听话,刚刚喂了她一点东西,想不到这药效这么慢,现在才起作用。   不过刚好,顾少爷来一趟我们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正好可以看看这个女人的表演……”   说着,他对身侧的人做了一个手势:   “给她的双手松绑,这样表演起来才卖力些。”   “住手!”   “住手!”   顾辰风和唐晚的声音同时响起。   给罗云喂了点东西……   看她现在的状态,那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们也已经猜到百分之八九十了,如果双手松绑的话,罗云只会本能的做出一些令她清醒后悔恨的行为。   这些卑鄙的小人!   唐晚冷眼盯着他们,却是一步也不敢乱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云蜷缩成一团,又展开身子,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的遮蔽物品,再这么下去……   这一刻,唐晚真恨不得杀了对方那些人!   大黄牙故作为难道:   “不松绑那可就太可惜了……你们真的不想看?”   连顾辰风也犯难了,他紧锁着眉头,心想着靳南带的人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拖延时间就可以解决的。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大黄牙“大发善心”的提醒他们:   “我可好心提醒你们了,这药效猛地很,男人都承受不住,更别说是女人了。不过既然你们也没打算换走她,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了。”   “闭上你的狗嘴!”   顾辰风生平第一次受人这般的威胁,所有的窝囊气今天算是一次性受够了!   他盯着对面的男人,迷离的桃花眼渐渐冰冷了。   “今天这个女人要是死在这里,那你们城南码头和顾家的梁子可就结大了!   顾家根基深,那么你们城南码头呢?就不怕被我们连根拔起吗!”   在洛城,顾家的确有能力能将城南码头这些势力连根拔起,然而,这里的根基虽然比不上顾家,想要铲除他们,也只会伤了顾家的根本。   但如果为了唐晚,他在所不辞。   大黄牙突然被顾辰风爆发出来的骇人的气势给怔愣住了。   想不到平常出现在花边新闻的顾大少爷认真起来,也让人胆寒。   他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片刻后才顺了气息,想到刚刚宋欣说的那番话,也不怕顾辰风的三言两语。   “我记得顾少爷才刚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就和我们大动干戈,恐怕顾先生是不会答应的,您吓唬我没用!”   唐晚眼看着罗云被绳子捆住的手因为挣扎都流出血了,她裸露在外的身子也泛着淡淡的红,看上去就知道体温一定异于平常。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很有可能……   唐晚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想了,拉着顾辰风和对面的大黄牙说:   “等价交换是吧,我和她换!”   “你特么少在这里碍事!”   顾辰风急的眼睛都红了,生怕拉不住唐晚的倔脾气,两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   “再等等,靳南带着人很快就来了。”   可是时间从来就不等人。   唐晚深知这个道理,她挣开顾辰风,坚定的说:   “如果没有罗姐,就没有我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今天如果我不过去的话,那些人不会轻易放人的,等会儿你带着罗姐先走,这里我一个人可以搞定!”   “你真当自己三头六臂呢?你一个人怎么搞定这个多人,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过去!”   唐晚狠狠的推了顾辰风一把,“顾辰风,再拖下去,罗姐会死的!” 第85章 蛇蝎美人   顾辰风再次抓着唐晚的肩膀,扭头看着在地上颤抖的罗云,她的意识都涣散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脸色一会儿潮红,一会儿铁青。   而大黄牙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们。   唐晚看着罗云的样子,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罗云对她的恩情太大了,她做不到让她在这里受折磨。   只能,豁出去了!   “顾辰风,如果今天罗云出什么事的话,我一定会恨你的!”   看着她双眸都猩红了,顾辰风知道她言出必行,抓着她双肩的手蓦地松了一下,就这么一瞬间,人就从他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你给我回来!”   然而顾辰风才跨出一步,那些围在船舱外面的人就冲了进来,将他拦住。   顾辰风懊恼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就算唐晚恨死他,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   笨蛋!   大黄牙盯着面前的唐晚几秒后,视线慢慢的下移,而后抬眼狞笑道:   “还带着木棍干什么?难道你也想像她一样自己表演吗?”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那些跟在后面的地痞流氓都跟着笑了起来。   那些不怀好意的笑声格外的刺耳,顾辰风被那些人拦着,站在对面怒骂道:   “闭上你们的狗嘴!”   唐晚丢掉木棍,冷眼睨了他一眼:   “一人换一人,现在把她放了!解药也一并给了!”   大黄牙头也不回的冲着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手势,对着唐晚摇摇头。   “放人可以,置于解药……恐怕只能送医院了,事不宜迟,顾少爷还不赶紧的?”   罗云被人拎了过来,然后丢在顾辰风面前,顾辰风连忙脱下西装将她的身子包住,放在一侧,冷峻的侧脸紧绷着。   唐晚没有回头,而是催促他:   “快点送她去医院,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顾辰风说什么都不肯走,唐晚终于急了,转身就要赶他,可她才刚一转身,那些人就围了上来,架着她的双手。   唐晚挣扎着,抬脚朝着身侧的人踢了过去,厉声道:   “就凭你们这些杂碎也敢碰我!”   原本升了怒火的那些人都被她的气势逼了回去,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纷纷朝着大黄牙看过去。   大黄牙紧紧握着拳头,却是连站起来都没了力气,神色复杂的看了唐晚一眼,想来宋欣要对付的人一定不是普通的角色。   唐晚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他们在这样黑暗的天地下生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就算是雷三爷也做不到唐晚这样的气势。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然而就在唐晚转身的一瞬间,刚刚因为挣扎的缘故,包被人扯开了,从里面掉下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那道声音吸引了过去。   是一块墨玉……   当大黄牙看到墨玉上刻着的雷字时,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才反应过来,颤着声音问唐晚:   “你怎么会有雷三爷的玉牌?”   对面的顾辰风也愣了一下,那块玉明明是从唐晚的包掉出来的,可那人却说是雷之行的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晚怎么会和雷之行那样的人有牵连?   唐晚看了一眼地上的双鱼墨玉石,谁都不敢过去捡,她走了两步那些人也不敢上前拦她。   捡起玉石的一瞬间,她才想起这块玉石是她上次来还钱的时候,雷之行强行放进她的包里的。   那之后就一直放在包里,只想着什么时候丢了它,却有很多事情缠身,一时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没想到……   她慢慢的扫视了他们一眼,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手里的玉石。   原来这块玉石和她想的没错,应该是雷之行的信物之类的东西。   她将手里的玉石垫了垫,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   大黄牙不知道今天得罪的是什么人,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追问道:   “你……你到底怎么会有雷三爷的玉牌!”   唐晚目光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自己是怎么得来的玉石,只是清冷的问他:   “那你是放人还是不放人?”   大黄牙屏住呼吸,也不敢擅自做决定,在城南码头,雷三爷被称为毒蛇,而宋欣被称为毒蝎,那样蛇蝎心肠的人,也不是他敢得罪的。   他的双腿有了力气才站起来,也不给唐晚答案,朝着后门跑了过去。   ……   宋欣听到大黄牙的回话,那双淬了毒一样的眸子狠狠的瞪着他,大黄牙不敢再抬头,余光瞥见宋欣气急败坏的扫掉桌上的茶具。   瓷器摔碎的声音惊醒了黑暗里的无数人。   “雷三爷……他怎么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信物给了唐晚!”   难道,雷三爷真的对唐晚起了心思吗?   那个贱人!   大黄牙隔了一会儿才回话:   “那确实是雷三爷的东西,我亲眼见过,上面的一道划痕都一模一样,绝对假不了!   宋小姐……你看,既然唐晚和雷三爷的关系不一般,如果这件事情惊动雷三爷的话,那我们可都不好活命了。”   宋欣起身咬着牙来回踱步,却在朝着窗外看出去的时候,如水的眸子轻轻眯了一下。   “已经来不及了……”   大黄牙闻言也跟了过去,刚看到窗外那些人的一瞬间就吓得跪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的说:   “是,是雷三爷……雷三爷怎么来了,宋小姐,这事可是你做的主,我……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宋欣垂眸看了一眼不成器的男人,抬脚就是踹了他一下。   “今天的事情知道的人除了你就是我,如果有什么话传到雷三爷的耳朵里,你知道自己的下场!滚出去!”   面前美艳的女人哪有平时的风情万种,这一刻像是化作蛇蝎一样,狰狞的脸上写满了狠毒。   男人吓得不敢再说话,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雷之行是听见手底下的人汇报才知道这里出了事,而且出事的人还是唐晚。   当他走上船舱的时候,那些原本将唐晚和顾辰风围困起来的人瞬间就散开了,退到两边。   一时之间船舱内人人自危。   只除了唐晚和顾辰风以外。   雷之行冰冷的蛇眼轻轻的扫了顾辰风一眼,阴测测的笑道:   “顾少爷今天心情这么好,居然来这里?”   顾辰风这是第一次和雷之行碰面,却不知对方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瘦高,阴柔,还有那双像蛇眼一样冰冷的眸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那么的不真实。   他垂眸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罗云,没有丝毫的露怯。   “雷三爷的人可真是好手段!”   雷之行挑了挑眉睨了一眼,而后面带歉意的说:   “既然是顾少爷的朋友,那还真是我手下的人做得不对,今天是谁收的这个女人!”   他转头问了过去,大黄牙的脸色一直都是惨白的,眼看着雷之行兴师问罪了,他随手将身边的人推了出去。   “是刘三收的!”   那个叫做刘三的男人连求饶和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雷之行藏在袖中的短刀扎中的眼睛。   “啊——”   他痛的捂住眼睛在地上打滚,只听雷之行语气冰冷的说:   “有眼无珠的东西,留着眼睛有什么用!”   说着,他将短刀丢在地上,也不看顾辰风,直接朝着唐晚走过去。   唐晚还没从刚刚发生的一幕回过神来,直到人靠近,她才伸手将玉石递了过去,雷之行却冷笑:   “你刚刚不是用的挺好?”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有人告诉他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唐晚胆子居然这么大,还敢一人换一人!   冰冷的蛇眼扫了那些人一眼,而后视线落回到唐晚的脸上,问她:   “需不需要我把他们的眼睛都挖了?”   这样残忍血腥的话,这人却说的一点都不在意,一切都像是在……讨好。   顾辰风听着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却见唐晚还是将那块玉石递了过去。   “我说过了,我和雷三爷的交情还谈不上送礼物,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如果雷三爷真的想要送我什么东西的话,唐晚只想讨要一个人情,放我们走。”   雷之行听着却是笑了,阴柔的声音却是冷冰冰。   “唐晚,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找我讨要东西,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这个人情?”   唐晚抬眼看着他,在他那双蛇眼里只看到了冰冷,冷到就算只是一眼就会让人心底发寒。   曾经有人告诉过她,毒蛇的欲.望都透过眼睛来表达,眼底越是冰冷就代表越是想要得到某样东西。   雷之行的心思没有丝毫的隐藏,上次来还钱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她没有眨眼,而是平静的看着他,一字字的说:   “就凭,是我。”   就连雷之行也愣了一下,旋即勾起唇角,似是赞赏道:   “唐晚,你果然很聪明。”   就在这个时候,靳南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过来,然而船上都是雷之行的人,他只能带着人站在下边。   雷之行朝着外面扫视了一眼,做了个手势。   “都退下!”   而后,那双冰冷的蛇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唐晚,看着她头也不回的与他擦身而过,看着她扶着罗云随着顾辰风的人马离开。   轻轻垫了垫手里的墨玉,阴柔的说:   “唐晚,你早晚还是会来找我的。” 第86章 赤子之心   江由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里边木屋的灯已经熄灭了。   他走近亭子才看见秦恒背对着假山抽烟。   开始入秋的洛城,深夜的风有些大。   落叶迷乱了视线,也将那些烟雾吹开,清冷的月光下秦恒昭显的轮廓一如当年初见。   这么多年,江由还真的从未听过有关这个秦大夫的事情,只知道他是唐先生带回来的私人医生,连背景都被抹去了。   他也从不提起自己的过往,只每天研究他的实验,专心给唐先生治病。   然而,在很多不清楚的前提下,江由唯一知道的是,这个秦大夫并不是好惹的。   他只记得唐先生对他说了一句:   “平静下的心狠,不是一般人能掩藏得了的。”   他放慢了脚步,秦恒早听见沙石被碾压的声音,茶色的瞳仁缩了一下,问他:   “江管事,这么晚了哪里来?”   秦恒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磁性,在安静的夜里给人不容忽视的压力。   江由停了下来,朝着木屋的方向看了看,回头说:   “唐先生让我派人时刻保护小姐,今晚有些特殊的情况,需要向先生汇报。”   特殊情况……   秦恒掐灭了烟,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下,然后说:   “唐先生已经休息了,他这几天看着气色不错,其实也只是表面现象,好不容易能睡下就不要吵醒他了。”   江由一听也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将秦恒递过来的烟推了回去,摇摇头。   “老婆交代了,少抽。”   一米九多的大汉,打架下海什么都不怕,就怕家中妻子生气。   秦恒轻笑了一声,将烟收了回去,将烟盒丢进白大褂的口袋里,眯着眼睛问他:   “到底什么情况,这么急?”   关于事情的轻重江由心里有分寸,再者说秦恒不是一般人,他就凑了过去,压低声音说:   “秦大夫知道城南码头的雷之行吗?”   秦恒碾着脚底的烟头,刚刚才有些火光被踩了之后瞬间就熄灭了,他也不抬眼看江由,轻声说了两个字:   “知道。”   江由也没仔细看他,斟酌了片刻后,继续说:   “小姐今晚在城南码头遇到了一些麻烦,在我们的人就要冲过去的时候,事情突然发生了转机,小姐身上居然有雷之行的信物!”   信物!   秦恒愣了一下,抬起眼看他,难以置信的问他:   “你的意思是说,小姐和雷之行是认识的?这怎么可能?”   那些阴暗里的脏东西,怎么可能会和唐晚有牵连?   江由也是不解,摇摇头,说:   “可那是雷家的信物,雷之行怎么可能会随便就给了别人?而且,之后雷之行还亲自出面放小姐离开。   你想想,雷之行是什么人,小姐打伤了他的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人走?”   秦恒坐在那保持缄默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的说:   “她怎么……什么人都敢去招惹!你派人去查了吗?”   “查了,但暂时还没有消息。   只知道小姐和雷之行的往来至少有三年了,而且还是小姐主动找上门的,具体因为什么事情还要再等消息。”   毕竟这是在洛城不是在叶城,受到各方势力的牵制,唐家在这里也做不到只手遮天,很多事情还是需要时间。   秦恒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三年……   唐晚的性子他知道,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不会去主动招惹那些人。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一路上直往医院赶,将罗云送入急救室,在得到医生的保证后,唐晚才靠在墙上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她抬眼看着斜角明亮的灯,白色耀眼的光刺激着眼睛,好一会儿她才确信自己带着人逃离了那个地方。   还好不算晚。   她粗喘着气,转头看了一眼也正在盯着她的顾辰风。   平日里那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不知道迷醉了多少姑娘的芳心,此刻却是让唐晚感觉到陌生的,带着探究的意味。   顾辰风虽然年轻,心思却是深重的,他平时只是习惯了自己的花花肠子,也习惯了外界一直给他的定义。   唐晚见过他真正的样子,自然也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   然她还没缓过气来,顾辰风就疾步走过来,一句话也不说,扼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楼梯间拉过去。   唐晚抬眼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知道该来的事情她一样都逃不过。   所以,在楼梯间的门被关上,顾辰风还没开口之前,她就说了。   “我三年前欠了雷之行一百万。”   雷之行对她算是格外开恩,加上利息也只是翻了一倍而已。   顾辰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垂下眼帘来回踱步。   急促呼吸了几个来回之后,才站回到唐晚面前,气急败坏的问:   “你怎么会找道上的人借钱?   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你没钱还他们,那些人会怎么对你吗?你看到今天罗云的下场了吗?”   这些唐晚当然知道,一开始她就知道了。   然而,她别无选择。   她苦笑着说:“我但凡有办法也不会找上雷之行。”   顾辰风转过头无奈的叹了声气。   “你借了那笔钱做什么?”   一个女人,又是三年前,一百万对她来说可不是一笔小的数目。   唐晚的眸光轻轻颤了一下,语气有些轻有些无力的说:   “给人治病用的。”   顾辰风看着她的目光黯淡下来,再联系她的那句话,到嘴边的话也不敢多问一句,只是说:   “你欠他的钱我替你还,雷之行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你,他的司马昭之心也不要太明显了!   我决不允许你再和他有联系!”   然而唐晚却是后退了一步,像是要和他划清楚河汉界。   “你觉得雷之行那样的人缺钱?   从我找他借钱,他肯答应并且宽限我还钱的时间,我就知道这趟浑水我注定要栽进去了。   你不同,有大好的前程,光明的未来,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了自己,不值得。”   雷之行那样的人太危险了。   顾辰风屏住呼吸盯着唐晚,这女人就这么想和他划清界限?   他的耳边轰隆隆的响,他什么也听不见去也不想听,只有心里的一个坚定的答案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   “所有人都不值得,就你值得!”   他情绪有些激动,说着就紧紧按着唐晚的肩膀将她抵在墙上,低着头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的眼睛。   “之前我说的那些话你或许觉得我是在说笑,唐晚,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说第二遍!   我从前欺负你,我承认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但是我喜欢你,真真切切的喜欢!   如果你要问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也说不上来,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看到你哭还是你为救颜如欢冲进爆炸现场的那一刻。   总之,我已经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你了!   你说不要因为你影响了我自己,但是你早就影响我了!”   顾辰风抓着她的手,也不顾她的挣扎,紧紧的按在他的胸口上。   那平稳跳动的心像是感受到那人冰凉的指尖,倏地停了一下,又疯狂的跳了起来。   “你看吧,它早就受你的影响了,你现在把我赶走未免也太晚了!”   唐晚的手掌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心跳,那是赤子之心的跳动,多难能可贵的东西。   然而她还是挣扎着抽出手。   “雷之行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今天他怎么对待手下的人你也是看到了,这样冷血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就算不想想自己,你就不想想你的家人吗?”   顾辰风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原本凝重紧绷的神情突然就松开了,他依然将唐晚的手揉进自己的胸口。   那指腹上的薄茧,倾诉着她过去的苦难。   他摇着头,说: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在乎,我在乎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你要走的路我都会陪着你,再难再苦我都会拉着你,我不怕什么雷之行,我只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   唐晚,不要再一个人扛着了好吗?   做我的女人,留在我身边,你遇到的所有困难我都会替你铲除,包括雷之行或者城南码头的势力。”   这样迷醉人的情话……   唐晚猛地将他推开,连眼眶都红了。   “对不起……”   顾辰风点了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握了起来,他突然转身“砰”的一声,一拳头砸在门上。   那样厚重的一扇门被砸的摇摇晃晃,唐晚神情复杂的盯着他的背影,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顾辰风不转身,也不让唐晚看见他的表情,只是背对着她说: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你也不用感到什么压力。   如果你胆敢因为这样而疏远我的话,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   “顾辰风,你何必……”   顾辰风慢慢的回身看她,脸上是一如既往桀骜不驯的表情,这时,靳南在门的另一边说:   “少爷,罗云醒过来了。” 第87章 你只是我的玩物   宋欣被人带到雷之行船舱外的时候已经是子夜了。   月升中天,清冷的光芒下,连空气里都透着丝丝的凉意。   而她只穿着一件红色的绸缎吊带睡裙,行走间,缎面像是江水一样在黑暗里泛着光,迷离而又撩人。   尤其是胸前半露的春光,在她不经意撩动波浪的长发时,深深的沟壑若隐若现。   站在船舱外把守的几个年轻小伙子都看直了眼,然而又不敢多看,一个个都低着头,却是心猿意马。   她冷冷的勾了一下唇角,戳了一下最靠近她的人的肩膀,问他:   “雷三爷不是叫我来吗?你们还拦着是什么意思?”   那人还是不敢抬头,喏喏的说:   “三爷说了,现在不方便,要宋小姐您等一等。”   不方便?   能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个时间把她叫过来无非是……   “就你们多事,都给我滚一边去!”   她将那人推开,也不管他们的阻拦,踏着高跟鞋直接朝着雷之行的包厢走了过去。   却在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了不该看的一幕。   雷之行嘴里叼着一根雪茄,薄薄的白色烟雾后面,一双冰冷的蛇眼轻轻的盯着她看,身上黑色的长衫被解开了扣子。   他的皮肤偏古铜色,胸膛上却明显有几个口红印。   而身下……   雷之行有一个癖好,他一贯喜欢穿着旧式的黑色长衫,也喜欢看女人穿旗袍。   那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背对着她,脸正朝着雷之行敞开的黑色长衫的腰际处。   原本盘好的发髻散乱开了,凌乱的的发丝被雷之行手指异常修长的手掌紧紧扣着。   紧身的旗袍凌乱,零零散散的挂在她的腰上。   裸露在外的肌肤无一完好。   安静的包厢里不断传出暧昧不清的声音还有女人不时发出的嘤咛声。   宋欣面不改色的看着这一切。   呵……原来所谓的不方便就是在做这个事情。   雷之行看了她一眼,另一只手拿下了叼在唇上的雪茄,也不看跪坐在面前的女人,手里的烟直接按在她的背上。   烟头还在冒着烟,忽明忽灭的火光却是熄灭了。   女人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连挣扎都不敢,只有脚下蹬着的高跟鞋被她自己挣扎开了,却是要强颜欢笑。   雷之行直接将人踹开。   “滚出去!”   女人连衣服都不敢收拾,在经过宋欣的时候,听见一道轻蔑的笑声,而后包厢的门被人重重的关上了。   宋欣扭着腰肢走了过去,走到雷之行面前媚眼如丝的看了他一眼,故意说道:   “雷三爷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欣赏这个?”   也不过如此。   雷之行却是笑得意味深长,他一把将宋欣拉了过来。   猛地将她身上的红色吊带睡裙扯了下来,丝滑的缎面倏地滑落在地上,再一扯,将她整个人带到怀里。   单手紧紧的按着她的脑袋。   宋欣趔趄了一步,整个人都扑倒了过去,脸正对着刚刚那个女人碰过的地方。   宋欣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却听雷之行命令道:   “继续。”   什么!   她惊愕的抬眼看着雷之行,难以置信的说:   “雷……雷三爷,这……”   雷之行抓着她波浪的长发,微微低着头看她那双带着惊恐还有嫌弃的眼睛,残忍的笑道:   “宋欣,你别忘了,你只是我的一个玩物而已,我随时都可能把你丢回到泰国任人玩耍!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准动她!你就是不听话,啊!”   说着,他也不顾宋欣的反抗,直接抓着她的头发往下按。   “唔——”   宋欣忍不住干呕,然而那人的力道狠猛,她根本就挣不开,直到——   “咳咳咳——”   雷之行单手掐着她的下颌,盯着她流着泪的眼睛,猛地将她甩开狠煞道:   “这只是一个小的惩罚,大戏还在后头!”   宋欣单手撑在地上,屈辱的低下头,用力的擦了一下嘴角,而后泪眼婆娑的看他。   想到他刚刚残忍无情的话,却觉得面前的男人和她一样可笑,她哭着哭着就笑了。   “你可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唐晚是谁的女人?”   雷之行点着雪茄的手顿了一下,冰冷的蛇眼透着嗜血的光芒,紧紧的盯着她,异常修长的手指死死的扣住她下颌。   “你在说什么?”   ……   罗云醒来了,但却是躺在病床上,也不眨眼,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不说一句话。   唐晚在床边叫了她好几声,她还是不说话,就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一样。   顾辰风回头冷声问医生:“怎么会这样?”   医生面露为难的说:   “病人受了很大的刺激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过都只是暂时的,几天之后就能恢复。”   顾辰风摆了一下手示意他离开,然后走到唐晚身边,看着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不忍的对她说:   “毕竟今晚的事情不论是哪一点对她的打击都不小,你要给她一点时间。”   唐晚握着罗云的手,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   “谢谢你,顾辰风。”   再多的话,她已经说不出口了。   顾辰风想起在楼梯间两人的对话,有些无奈的笑道:   “你还是怼我吧,我比较习惯。”   唐晚看着他想笑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   却在几个人要离开病房的时候,罗云反手握住了她。   她意外的回身看过去,罗云只是泪眼朦胧的望着她。   唐晚只当她心里还害怕着,坐回到她身边,安慰她:   “外面都有顾少的人守着,那些人不会再对你怎么样的。   而且我只是出去打热水给你擦擦脸,今晚会留下来陪你,别怕。”   然而罗云还是不放手,紧紧抓着她,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只是盯着她落泪。   唐晚对顾辰风说:   “你们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照顾她就行。”   顾辰风原本还想留下来陪唐晚,然而想到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情不是留下,而是需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所以也没有坚持,带着靳南离开了病房。   只是临走之前,多派了一些人手守在医院附近和病房外,确保唐晚的安全后,他才离开。   好在第二天颜如欢的戏是在下午,唐晚在医院陪着罗云,她婆家的人已经不能再联系了,只能联系她的父母。   罗云的情况比昨晚要好了不少,然而只是不再落泪,却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唐晚平时话少,在这个时候也多说了几句,希望能帮到她,可她试了好多次,罗云就是不肯开口。   直到罗云的父母赶来医院,老人风尘仆仆的赶来,看到女儿的样子,心酸的落泪。   唐晚看着不免触景生情,陪着坐了一会儿,才回去剧组工作。   ……   颜如欢的戏份已经进入了尾声,原本只需要两天就能结束,可偏偏这几天她的状态不佳,时间一再拖延。   唐晚站在一旁,看着颜如欢的经纪人干着急,嘴里碎碎念着:   “怎么上次去了一趟度假山庄回来后,你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了?是不是病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经纪人不提度假山庄还好,一提到度假山庄,颜如欢就忍不住想到那天看到唐先生抱着一个女人的场景。   那一幕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几天,她一直说服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可是思想这种东西,她根本就控制不住。   总是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想知道那个女人和唐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有些气恼的将手里的剧本丢在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说:   “跟导演说一声,今天下午的戏移到后天拍摄。”   经纪人压低了声音问:   “怎么了,难道真的是身体不舒服?”   颜如欢摇了摇头,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经纪人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说:   “好,我这就去告诉导演。”   洛城入秋的天气多雨。   唐晚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外面就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不一会儿雨势就变大了。   外面连着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将这座城市明里的暗里的都包裹了起来,留着它们相互渗透。   谁也不能阻止。   唐晚在屋里收拾东西,计划着等傍晚的时候去医院看看罗云。   然而雨势并没有减小的趋势,而且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她想着只能明天去医院了,就起身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吃。   吃完后,她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现在正是新闻时间,她胡乱的转台,最后将遥控一丢,躺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不知不觉睡意袭来。   她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她猛地惊醒坐了起来。   抬眼看了看桌上的时钟,八点了。   她转头看着那扇破旧的木门,提声问了一句:   “谁?”   外面却没有人回话,唐晚以为是自己听错门了,正要回床睡觉的时候,外面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的声音很轻,让人感觉很绅士。   然而却让唐晚的心底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她转身走到门边,移开了插销,再扭动门把。   下雨天潮湿,门和门框之间合得紧,唐晚用力往回一拉。   却在看见门外的人时,愣了一下。   怎么是他? 第88章 今年你还没送我生日礼物   度假山庄的灯都亮起来了,白雾下清冷的灯光裹上了一层光晕,沿着绵长的黑暗而去。   江由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从对面屋子过来,嘴里碎碎念着这鬼天气,一边将伞收了起来靠在木屋外的墙上,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水珠。   转身朝着里屋走。   却在上楼的时候看见秦恒站在落地窗前面。   “秦大夫。”   他冲着对方点了点头,然后朝房间里面看了进去。   房间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东西整齐收放,窗帘床罩桌椅所有东西在入住的那一天全都换成新的。   都是按照主人的喜好。   然而,那原本该在里面的人却不见了。   秦恒疑惑的蹙了一下眉头,又转头问秦恒:   “唐先生呢?”   秦恒看了眼窗外的雨帘,慢慢的回身看他,有些无奈的叹气:   “开车出去了。”   什么!   江由有些反应不过来,愣着神的问:   “唐先生自己开车出去的?这下雨天又是晚上时间,他一个人去哪?”   秦恒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想了想还是将手拿了出来,十指交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来。   江由过去后,秦恒才抬眼看着他,说:   “你见过唐先生做过什么冲动的事情吗?”   江由摇摇头。   不要说是冲动的事情了,唐先生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而且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又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冲动的。   可除了……   他的眼神顿了一下,然后转头求证似的看着秦恒,在对方点头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然而,他心里乱的很,还是不放心的说:   “可是唐先生他……他怎么能自己开车呢?秦大夫,你怎么也不拦着?”   说着他站了起来,转身就要下楼。   “不行,先生最近眼睛不太好,这下雨天的开车太危险了,我要出去找他。”   秦恒却出声拦住他,提醒他:   “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放心,唐先生就算再冲动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会儿人估计已经到了。”   江由背对着秦恒站定在原地,而后点了点头,却是无奈道:   “一切都准备好了,可唐先生不在,我们怎么办?”   秦恒走过来,搭了一下他的肩膀,也只是苦笑。   “还能怎么办,和往年一样,我们自己吃就是了,过去五年,唐先生什么时候过生日了?”   下楼的时候,江由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压低了声音对秦恒说:   “秦大夫,前两天我不是跟你提过三年前小姐主动找上雷之行的事情吗?”   秦恒脚步停了下来,声音沉了沉。   “有眉目了?”   江由点头说:“三年前,小姐找雷之行借了一百万。”   一百万!   好端端的怎么需要那么多钱,秦恒想起前不久唐晚将那张银行卡还给他,里面的钱分文未取,然而她却找雷之行借了一百万。   唐晚的脑回路多了几道弯他是知道的,她不肯用他的钱八成也是不想自己被找到。   他沉思了几秒后,问江由:“小姐拿了一百万做什么?”   “暂时查不出来,秦大夫也知道小姐聪明,想谨慎做事的时候一般很难让人查出来,这件事情还需要一些时间。”   秦恒沉默,突然想起三年前唐晚的孩子病了。   难道那笔钱就是给孩子治病的吗?   秦恒茶色的瞳仁猛地缩了一下。   糟了!   江由要往外走,他疾步走过去拉住他,问道:   “这件事情你告诉唐先生了吗?”   就算孩子真的没了,可要是五年前的真相被唐秋山知道了,到时候事情可能就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秦恒走过来的急,那双茶色的眼睛低下隐隐藏着细碎的寒光让江由愣了一下,他摇摇头。   “唐先生向来只听结果,所以我想了之后就叫人抓紧时间查,也是傍晚才知道的,本打算这时候过来向先生汇报,没想到,人却不在。”   “这件事情暂时先不要告诉唐先生,”秦恒抓着江由的胳膊,看着对方疑惑的看他,抿了一下唇,说:   “总之,在事情还没查明之前先不要让唐先生知道。   他们两人现在关系好不容易融洽了一些,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再起矛盾,谁都不好过,这个节骨眼上有些事情暂时先搁下吧。   而且,最主要的是唐先生身体要紧,一切等唐先生情况稳定下来再说。”   江由觉得秦恒说的也有些道理,然而这么重要的事情……   秦恒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是我站在医生的角度上考虑的,到时候唐先生要是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   唐秋山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宜受到刺激。   江由左思右想,才答应了下来。   “我不是怕承担责任,但还是以唐先生的身体为重吧。”   两人走出木屋的时候正好看见从外面走来的颜如欢。   她撑着伞站在雨帘之下。   白色的裙子长至脚踝,裙摆处是她最爱的栀子花图案,不过都被雨水打湿了,像是雨中凋零的花,胡乱的没有生气。   她的另一只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站在雨里,目光如水的望着他们。   “唐先生呢?”   秦恒和江由对视了一眼,江由性子耿直,指不定就把人赶走,秦恒走上前,站在屋檐下,态度也算是好的说:   “唐先生有事出去了。”   颜如欢固执的站在原地,说:“那我等唐先生回来。”   秦恒的脾气到底有些不好,语气沉了一些:“唐先生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你要是有礼物要给他,就转交给江管事吧。”   反正……   那些礼物唐秋山从来没有过目。   颜如欢的车子在山脚下就抛锚了,她撑着伞一路走上来,却没想到唐先生居然不在。   她有些委屈的低下头,从秦恒的角度看过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那如画的眉眼倒像是一个人。   他看着看着就心软了,冒着雨走过去,将她手里的礼盒接了过来,另一只手撑着伞,说:   “应该还没吃晚饭吧?江管事叫人准备好了,走吧。”   ……   唐晚开门的一瞬间,与门外的人四目相对,她一手拉着门,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不经意的拉扯了一下睡裙。   看上去,有些紧张。   她怎么也想不到敲门的人会是唐秋山,呼吸慢慢的问他:   “你怎么会敲门?”   他想要进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唐秋山目光淡淡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清冷的声音低低的:   “没带江由。”   被他这么一说,她才发现唐秋山的身后没有跟着一个人,他平常出门几乎都带着江由,而江由是开锁的能手。   看上去无所不能的唐先生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她不由朝着楼下看了过去,只有一辆黑漆漆的轿车,车上看上去像是一个人也没有……   “你自己开车来的?”   唐秋山目光淡淡的看着她,不置可否。   “你疯了!”   唐晚蹙了一下眉头心崩得紧,却见他的头发淋了些雨,她性子硬,但唯独在唐秋山的事情上软的一塌糊涂。   伸手将人拉了进来。   关上门之后,就跑去找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了过去。   “擦擦吧,身子不好,还淋雨。”   唐秋山没有接过毛巾,而是与她擦肩而过,走到沙发坐了下来。   唐晚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平常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心里想着什么,身边的人全都靠猜,但唯独一件事情,唐晚从来就不用猜。   他是专程来找她的。   唐晚鼻头泛酸,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天,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他坐在沙发上,还是没有接过毛巾。   因为他坐的太靠里了,高高在上的唐先生哪里肯低头,唐晚够不着只好单膝跪在沙发上,上身前倾才能刚好够着。   他的发丝偏硬,却又不会太硬,拂过掌心的时候有些痒。   外面的雨势还是很大,雨水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衬得室内更加安静了。   唐秋山拿着遥控开了电视,这个时间段都是电视剧,这人哪里会看这些节目,只是百无聊赖的换着台。   许是节目太无聊了,他身子微微前倾,将遥控丢在桌上。   却是这么一动,正在给他擦头发的唐晚却是没了支撑力,身子朝着他的怀里扑了过去,那人眼明手快,及时接住她。   四目相对间,唐晚的呼吸都不平稳了。   他的情绪不轻易外露,然而那双眼睛里真真切切写的东西只让唐晚觉得脸颊越来越热,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他。   唐秋山看着她别扭的样子觉得有趣,不由多看了几眼,唐晚却是脸颊越来越热,挣扎着就要起来,一边下了逐客令。   “你出来这么久,他们该着急到处找人了。”   可那人久病,却是力气惊人,她动弹不得,只能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从她的手背一路向上,到手腕,手臂再到肩膀。   睡裙的领口宽大,挣扎的时候都往一边偏移,那人眸光幽深像是一汪不见底的潭水,唐晚抬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她所有的动作,他好像都能事先知道一样,就是阻止不了他的任意妄为。   裙子的扣子系得紧,他也有耐心,一颗颗慢慢解,手指始终冰凉却像是绳索牢牢套住唐晚。   慢慢的她有些呼吸不过来,喘着气。   “唐秋山,你别……唔……”   他的身子沉下来的那一刻,唐晚闷哼了一声。   一只手紧紧抓着沙发边缘,另一只手打着他,他却将她的手慢慢的揉在掌心里包裹着。   “晚晚,今年你还没送我生日礼物。” 第89章 我不要孩子   唐秋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淡淡的问了一句。   生日礼物?   身子被撞了一下,唐晚吃痛的蹙了一下眉头,而后迷离的双眼紧紧盯着唐秋山,脑海里飞速闪过今天的日期。   十月九号。   今天,真的是唐秋山的生日!   她的目光轻轻颤抖了一下,她曾亲口许下诺言,每一年都会送他生日礼物。   他……都还记得。   那一年,唐晚十二岁,小姑娘的年纪,将陪伴在身边的哥哥当作唯一的倚靠。   唐秋山生日的那一天傍晚,所有人都到了宴席上,然而只有唐晚迟迟未来。   老管家派人去找,翻遍了整座唐庄都没找到。   那时候的唐家不太平,唐秋山不放心带着人亲自去找。   却在唐庄后面的湖畔找到了那小小的人。   小女孩穿着白色的洋装趴在湖边,手在湖水里划着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唐秋山走过去才看见她手里抓着一条鱼。   鱼还被鱼钩挂着,显然是刚钓上来的。   唐晚听见脚步声连忙爬了起来,当看清来人的时候,将手里的鱼高举过头,一脸得意笑眯眯的说:   “哥哥,生日快乐!”   唐秋山看了看还在活蹦乱跳的鱼,再看了看小女孩脸上稚气的笑容。   这……应该就是生日礼物吧。   唐晚习惯了他不爱说话的样子,将手里的鱼又摇了摇。   “我听江由说哥哥喜欢吃鱼。”   唐秋山终于伸出手,却不是接过那条鱼,而是冰凉的指尖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轻轻划了一下,清冷的嗓音也柔软了几分。   “怎么弄得这么脏?”   唐晚将手放了下来,一眼就看见跟在唐秋山后面的一群人,知道自己可能闯祸了,懊恼的吐了吐舌头,然后将鱼递给了走过来的佣人。   “我没钱不能买鱼送给哥哥,所以只能自己来钓了。但是我第一次钓鱼,从早上钓到现在才这么一条,不知不觉就弄得这么脏了。”   说着,她抬手不管不顾的胡乱擦了一把。   一天了……   而这些人却都没发现。   彼时的唐晚长得瘦弱,唐秋山慢慢弯下身子将她抱了起来,对身后的人说:   “每个人自己去领罚。”   直到人走远,那些佣人们还都不敢抬头。   唐晚被唐秋山抱在怀里,那时的叶城早已消了暑气,唐秋山身上凉,唐晚却爱不释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说:   “哥哥,以后你每年生日我都给你钓鱼。”   唐秋山轻轻笑了。   “同样的礼物送一次就够了。”   唐晚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立马改了承诺,说:   “那我以后每年送你不同的礼物,每一年都送,永远都不忘记!”   唐秋山却停了下来。   永远这个词,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个月,但不会是成年人眼里的永远。   唐秋山问她:   “总有一天,你可能会忘了。”   唐晚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承诺道:“我一定会记得!”   唐秋山也不再说什么,抱着她一直朝着庄园里面走。唐晚趴在他的肩窝,说:   “哥哥,等会儿就叫人把那条鱼炖了吧。”   “那是观赏的鱼,不能吃。”   唐晚:“啊?”   夕阳下,女孩趴在男人的肩头上,一会儿气恼的嘟嘴,一会儿又窘迫的笑了笑。   男人就抱着她,不说话。   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到那尽头。   就好像,再走几步就真的能跨过永远。   唐晚的走神让唐秋山有些不悦的蹙了一下眉头。   身子被人深深的顶着,唐晚求饶:“疼……”   可眼里却盛满了泪水,她挣扎了一下,眼泪就滚落下来,一颗颗怎么都止不住。   这些年,她并没有忘记,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很多事情只有等她长大了才知道。   没有永远。   就算她记得,可她和唐秋山已经回不去了。   看着唐晚哭泣,唐秋山哪里会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身下的力道也不放轻,一下又一下的将她往床头方向撞过去。   不知道在恨些什么,只是吻着她紧闭的眼睛,像是隐忍着什么,声音低低沉沉的。   “既然忘了,该罚!”   唐晚的心她的身子到处都疼,疼到最后,唐秋山终于是心软了将她抱在怀里哄,任由她在怀里哭,怎么都不停。   ……   吃完饭后很久了,秦恒和那些人喝了一些酒之后就要回屋休息,却看见会客厅旁边的小木屋里还亮着灯。   他有些疑惑,从旁人手里拿了伞过来,走过去看了看。   是颜如欢!   吃完饭后她就已经离开饭桌了,原以为她已经下山回去了,没想到还在这里。   他走进去的时候,那人坐在地上手趴在旁边的躺椅上却是不动,走近后才知道,原来是睡着了   只怀里抱着一个盒子,倔强的像个孩子。   秦恒又走近了些,微微弯下身子这才清清楚楚的看了看她的眉眼。   从前很少有接触的机会,也很少仔细看过她,只记得是个眉目清秀的姑娘。   吃饭之前就觉得她如画的眉眼很像一个人。   此刻她闭着眼睛,看着就更像唐晚了。   三年前,唐秋山带着一个才十八岁的姑娘回来。   那是初次见她,印象里,她很胆小,整个人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身子都被雨水淋湿了。   那时候他只是给她检查了一下身体,也没太将她放在心上。   也猜不透唐秋山的心思,可如今……   这姑娘长大了,眉眼都长开了,有些隔了这么多年的心思也藏不住。   唐秋山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唐晚。   或许有人比他早看透,却没人说破。   在唐家,唐晚的事情就是禁忌。   没有敢再提起昔日在唐庄无法无天的小姐,说起的只有沉默。   这些年,有关唐晚的事情很多人都淡忘了。   只是那些印记还在,人还在。   那些浓烈到深处的情感,他看不透,可他知道,唐秋山和唐晚注定难舍难分。   那坐在地上的人动了一下,秦恒飘远的思绪才拉了回来。   颜如欢睁开眼睛,就察觉到身边有人,以为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唐……”   然而却在看见面前的秦恒时,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唐秋山的心思秦恒猜不透,可这才二十一岁的姑娘,心思能深沉到哪里去。   他摇了摇头,说:   “唐先生还没回来,颜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颜如欢慢慢的站起来,将手里的盒子放在躺椅上,心有不甘的问:   “秦大夫,唐先生他……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见到唐先生抱着一个女人,她是谁?”   关于唐晚是颜如欢的专属化妆师的事情,秦恒也有所耳闻。   也难为她一直都不知道唐晚的身份。   不过那是唐秋山和唐晚两个人的事情,他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和她解释。   他向来不喜欢怜悯人,他当医生这么多年,很多事情看的通透,生死就更是在置身事外,情场失意的人,他碰的不多。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出声提醒了一句:   “颜小姐是聪明人,很多事情还是得自己看开才好,唐先生喜欢聪明人。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颜如欢苦笑了一下,却是拒绝了他。   “多谢秦大夫了,你说的对,很多事情是要自己看开。”   秦恒看着她笑,“既然颜小姐看的透,那我就是多嘴了。”   颜如欢看着外面慢慢弱下来的雨势,淡淡的说:“可我有时候又真的很想糊涂一次”   放下一句话之后,她转身就走了。   ……   唐晚哭道后面,眼睛都肿了,她恼唐秋山:“你到底想要什么!”   唐秋山轻轻拍着她的背,这是他养大的丫头,还是那个脾气,他也知道该掐着她哪一道命门。   “我还没吃晚饭。”   唐晚看着时钟指在十点的位置,都这么晚了……   她鼻头泛酸的从床上爬起来,套上睡裙背对着唐秋山说:   “我这里只有面,唐先生不嫌弃的话,我就去煮。”   身后的人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勉为其难。”   唐晚身子痛,也不想和他计较,转身就去煮面。   水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今天是唐秋山的生日,就下了两个荷包蛋。   他这个人性子冷,江由那些人筹备了,他都不一定参加,哪里还会过生日。   唐秋山坐起来穿衣服,系扣子的时候,抬眼朝着一边的桌子看了过去。   桌上的东西被收拾的整齐,不像她在唐庄的房间,收了很多没用的小玩意儿,现在摆着的都是些实用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台历上,弱光下,他的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那被唐晚圈起来的日期。   从前,她总是忘了在台历上圈自己的生理期,而他却比她记得牢。   同一月份,却是画了两个圈……   而那小小的“还钱”二字,却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唐秋山半眯着眼睛,目光淡淡的好像一点情绪也没有。   等唐晚端着面到沙发前的时候,那人已经穿戴整齐坐好了。   她将汤碗放在他面前,说:“手抖了,煮的有点多,你要是吃不完也没关系。”   唐秋山不言不语的接过筷子,面汤煮的不错。   这些年,她学会的倒是不少。   那人慢条斯理的吃面,即使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下,他依然吃得优雅。   唐家是叶城真正的权贵,唐秋山从小到大的生活都极其讲究,生活习惯渐渐养成,到如今,全然贵族的形象。   唐晚看着愣神,恍恍惚惚的觉得不真实。   直到那人放下碗后,她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见底的碗,想起之前后厨的人说他前段时间胃口不好,看来这是有所改善了。   唐秋山起身要离开了,却递给了唐晚一瓶药。   “晚晚,我不要孩子。” 第90章 她算什么   “晚晚,我不要孩子。”   唐秋山两眼一直看着唐晚,说的坚决,毫不犹豫。   那玻璃瓶子塞进掌心,冰冰凉凉的感觉一直延伸到心底,唐晚紧紧握了一下,她抬眼看他,嘴角边的苦笑愈发清晰。   “就算你不给我,我也会自己去买药吃。唐秋山,你说过我们注定是要下地狱的人,这样的我们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父母,你说是吧。”   唐晚说的苦,泪眼朦胧。   唐秋山依然安静的看着她,轻轻抿了一下唇,却在看见她颤抖的双肩时,有些无奈的叹气,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低着声音说:   “听话。”   唐晚的眼泪止不住,心跳的越来越快,脑海里全是那年被人绑在手术台上的情景,她发了疯的要推开唐秋山,可唐秋山却越紧的抱着她。   任她在怀里发泄:   “唐秋山我恨你……那是我们的孩子,所有的罪过我可以一个人承担,但孩子是无辜的,你知不知道,我多希望你能留下他……”   因为是他的孩子,所以她才千方百计想要将他留下来。   她不知道唐秋山的病究竟有多严重,唐庄上下知情的人只有三个,所有人都瞒着她,但是她无意间在书房外的夹缝里听到……   他的病不好治。   她只想留下他的孩子……   可是,她却不能好好的保护他!   房间里只有唐晚一个人在哭着说话,唐秋山不回答,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到最后房间里就剩下她的抽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抱着她的人才轻轻的说了三个字。   “我知道。”   他说知道。   是知道唐晚恨他,还是知道她希望孩子能留下来?   唐晚摇着头,挣扎的手慢慢的环住他紧实的腰身,眼泪静悄悄的往下掉。   时间一点一滴的在两人之间流走,唐秋山亲吻着她的头发哄着她,她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直到后来,她哭累了睡着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唐秋山抱着怀里睡着的人,平静的眸子才渐渐起了波澜。   “当年,错在我。”   他从不在外面过夜,将唐晚抱回到床上后,将玻璃瓶从她的掌心拿出来放在桌上。   却在放药时,瞥见了桌上的台历。   他一页页的翻动台历,每一月份都圈了一个相同的日期,在圈圈下写了两个小小的字。   还钱。   那红红的自分外刺眼。   唐秋山转身看了一眼睡着的人,如墨的眸子半眯着。   晚晚,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   半夜的时候,唐秋山吐了两次。   秦恒急忙上楼,人就靠在床头上,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灯,站在门边只能看见淡淡的人影。   他的手刚触及到开关想将灯开的亮一些,唐秋山却出声阻止了他,单手在眼前遮了遮。   “别开,太亮了有些刺眼。”   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秦恒的眉头却是越蹙越高。   他走过去,才看清唐秋山的脸毫无血色,着急问:   “傍晚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   唐秋山看着无力,却是淡淡的笑道:   “晚晚的面煮多了。”   秦恒反应了几秒后才明白过来,倏地站了起来,气恼道:   “你最近消化不好,我不是叮嘱过你要少食多餐吗?你现在什么身体自己不清楚吗?”   秦恒在唐秋山面前,也只有以医生的身份时才敢这么大呼小叫,不将唐秋山的身份放在眼里,有的只有医生对病人的指责。   唐秋山没有反驳,就听着他在抱怨,精神不济的慢慢闭上眼睛。   想起她煮好面后局促不安的看他,似乎怕他不喜欢吃。   其实……那碗面咸了点。   可他依然吃完了它。   秦恒看着他不说话的样子也没了办法,重新坐下来,看着他,说:   “先别睡,我叫人给你熬了点药,喝了再睡吧。”   他就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多话唐秋山也知道,都是聪明人就不必明说。   要折腾的人也是他,秦恒再怎么阻拦都没有用。   更何况,按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唐秋山的身体恐怕……   听见叹息声,那靠在床头的人慢慢的掀开眼帘,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桌上,那里放了一个精致的礼盒,出声问道:   “什么东西?”   秦恒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才说:   “哦,那是颜小姐给你的生日礼物,你还没回来之前,她在这等了你很久。”   唐秋山的视线收了回来,淡淡的说:   “让江由收起来就好。”   这些事情秦恒不会擅自做主,能让他有所动,必定有原因。   唐秋山不由朝他看了过去,昏黄的灯光下,如墨的眉眼透着清冷,和秦恒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   “你想说什么就说,还有什么话是你不敢说不敢问的吗?”   唐先生说话的语气一直都是这样,不轻不重,却让人倍感压力。   秦恒有些承受不住,站了起来。斟酌了一下之后问他:   “我相信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看出来,现在你找到小姐了,那颜如欢呢,她算什么?”   秦恒从来不给人出头,让唐秋山有些意外,然而却又是情理之中。   他似笑非笑的说:“你以为我拿她当替身?”   秦恒的目光顿了一下,大概也是没想到唐秋山这么直接就将问题抛了出来,顺着他的话说:   “难道不是吗?”   一道轻笑。   “晚晚是晚晚,她是她,我还不至于病到这么糊涂的地步。”   唐秋山的言下之意,唐晚和颜如欢是两个不同的人,再说——   这世上,没人能代替他的晚晚。   秦恒猜不透唐秋山的心思,然而现实的问题他看得清楚。   “可你既然将她留在身边……这么多年,你身边都没有女人,唯一的这一个,将来你要她和小姐怎么相处?”   唐秋山摇摇头,“我和她从来就没有什么。”   从来没有什么,也不会有什么。   “那你为何……”   唐秋山想挪动一下位置,秦恒过去搭了一把手,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肩膀上的力道一点都不像是病人该有的,秦恒文弱也动不了,只能保持着弯身的姿势听唐秋山说:   “颜如欢……是沈清如的女儿。”   沈清如!   秦恒茶色的瞳仁紧紧的缩了一下,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唐秋山,眼底都是震惊。   “你的意思是……”   唐秋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秦恒直起身子之后,眼底的震惊久久挥散不去,声音都带着颤抖:   “这件事情,她们都知道吗?”   “暂时先瞒着吧。”   瞒着……   秦恒想了想也猜不透唐秋山的用意,这时刚好江由端着药上来,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   ……   清晨的阳光从船舱的缝隙洒了进来,屋内昏暗,隐约也照不亮什么东西。   三天了……   宋欣动了动差一点就被撕裂的身子。   雷之行整整折磨了她三天,这三天她一步都没有踏出过船舱,连白天还是黑夜都辨别不了。   身上血迹斑斑,无一完好。   雷之行不让她好过,她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一遍又一遍的用言语刺激他,换来的却是雷之行的变本加厉。   还真是……毒蛇一样的人。   雷之行对唐晚变.态的思想占有,让他连一点刺激都受不了。   她依稀记得,他在折磨完她之后,离开了包厢,开枪打伤了所有守在外面的人。   暴戾嗜血人,谁都不放过。   “咳咳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口中难闻的气味让她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原来是有人找雷之行。   听见那个名字,宋欣的身子像是本能的缩了一下,不顾疼痛,紧紧的缩在沙发的角落,却是触碰到了铁链,尖叫了一声——   “啊——”   外面的人似乎没听见,继续说话——   “三爷呢?这里有一批货要给他过目一下。”   “三爷一早就出去了,好像有什么人要见他,大概下午才会回来吧。”   声音渐渐远了,可包厢的门却忽然动了一下,宋欣瞪大了双眼,连呼吸都不敢了,紧紧盯着门外。   进来的人却是……   大黄牙转身将门关上并上了锁,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包厢内的光线昏暗,原以为宋欣还是昏迷不醒的,没想到她却缩在角落。   宋欣也看不清对方,想着应该是给她开锁的人。   认出是大黄牙之后,她连忙爬了过来,也忘了自己现在什么都没穿,紧紧按住他的手,哑着声音说:   “给我开锁,我要出去!”   大黄牙的目光从她撕裂的嘴角慢慢下移,越发的不怀好意,在看到那遍布的青.痕时,眼底的欲.望再也绷不住。   “不急,让我先爽爽再给你开锁。”   宋欣眼看着他解开皮带,猛地朝后缩了过去,嘶哑的声音像是兽吼——   “滚出去!”   “嘿嘿,宋小姐,三爷只是知道你那晚冷眼旁观就这么对你了,要是知道那晚的一切都是你设下的陷进,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被丢回到泰国让那么多人玩弄还是让我好好疼你,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唔——”   大黄牙得逞的笑,宋欣痛得面目狰狞。   “唐晚,我要杀了你!” 第91章 你到底有没有心   靳南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唐晚刚起床。   电话里头,靳南说的急,唐晚听的糊涂,最后索性问了地址直接赶了过去。   金城湾娱乐城外,靳南站在太阳下焦急的来回踱步,额头的汗也不擦,嘴里碎碎念着。   顾先生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今天不把少爷带回家的话,他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他一边伸着脖子朝外面的马路看,一边祈祷:“唐晚啊,这次可全都靠你了……”   就在他碎碎念的时候,一辆出租车从远处开了过来。   靳南跑过去率先付了车钱,然后狗腿的过去开车门,对唐晚说:   “你可算来了,我这条小命保住了!”   他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吓唬唐晚,就好像真的有人要他小命似的。   唐晚弯着身子下车,问他:“你在电话里说顾辰风这几天不回家,到底怎么了?”   两人一边走,靳南一边解释:“少爷他……就那天从医院离开后,他就到这里喝酒了。   包厢里谁都不让进,只有送酒的服务员才能进去,三天了,也不知道喝成什么样……”   靳南说着,越来越焦急,脸色都不好了。   从医院离开的那天……   唐晚跟着靳南往里面走,一颗心沉甸甸的,却没了着落点。   靳南还在继续说:“先生和夫人也没他办法,只是威胁我一定要将少爷带回家。   我就更没办法了,只能找你了,你就当看在少爷曾为了你出生入死的份上,救他一次吧。”   救他……   唐晚忽然停了下来,平静的眸子在灯光下微微闪动,她抿了一下唇,“我知道了。”   救人的方法有很多,像顾辰风这样油盐不进的人,却是难上加难。   到了包厢外,靳南看了看紧闭的门,提醒唐晚:“少爷现在脾气有些暴躁,你进去可得当心着点啊。”   唐晚看了看他,淡淡的说:“他脾气就没好过。”   靳南干笑道:“也是。”   包厢里光线昏暗充满了酒味,唐晚不适的蹙了一下眉头。   忽然,一个酒瓶子砸了过来,好在她身手敏捷,及时躲了过去。   “滚出去——”   瘫软在沙发上的顾辰风怒吼了一声,却在下一秒有人开了灯。   好几天不曾接触亮光的他皱着脸闭上眼睛,嘴里还在怒骂着:   “谁允许你开灯!找死啊!”   “找死的人是你才对!”   一道清丽的声音唤醒了他,他猛地睁开眼睛。   难以置信的看着声音的源头。   当看到站在门边的人时,倏然站了起来,脚步有些不稳,却还是很快的走了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心慌慌道:   “怎么是你……有没砸中?是靳南叫你进来的对吧,我这就出去教训他!”   唐晚拉着他,“跟他什么关系,砸酒瓶的人又不是他。”   顾辰风三天不曾出去,下巴都冒出了好多胡茬,浑身酒味,原本以为是烂醉如泥的样子,可那张俊脸依旧耀眼夺目。   只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因为酒精的缘故,红通通的。   往日里的多情公子好似专情如一。   顾辰风看着她不说话,有些无奈的转身回到沙发坐下,伸手就是拿过一瓶酒,不以为意的说:   “你来做什么?”   来……看他的笑话吗?   唐晚看着他自暴自弃的样子,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瓶。   “顾辰风,你到底要闹怎样!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   顾辰风不看唐晚也不管那瓶酒,微微侧身,又重新拿了一瓶。   唐晚被他激怒了,摔掉手里的酒瓶后,扬手将桌上其他的酒都扫到地上,包厢里都是酒瓶碎裂的声音。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她的行为怔住的顾辰风。   “你清醒一点!”   顾辰风终于抬眼看了过去,他慢慢的站起来,个子高大的他站在唐晚面前,却什么都不是。   他有些受挫,心里堵住的那一块无处宣泄,他只能紧绷着心,连呼吸都急促了。   “我怎么就不清醒了,你丫看我胡言乱语了吗?我就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晚顶着他骇人的气势,迎上他的目光,轻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靳南说你在这里喝了三天的酒,你以为我会来吗?你出了事,我就是间接的凶手!   顾辰风,你寻死觅活也不要拉着我当垫背!”   好啊……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字字句句带着刀。   他突然上前一步,掐着唐晚的下颌,俊脸俯凑而下,那近在咫尺的酒气让唐晚蹙了一下眉头,挣扎不开,被他按倒在沙发上。   “你疯了,放开我!”   顾辰风确实是疯了,才会这样的难受,他紧紧按着唐晚,炙热的酒气喷拂在她纤细的颈项,那一侧是他魂牵梦绕的红唇。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敢触碰。   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他的声音都颤抖了。   “唐晚,你到底有没有心!”   唐晚看着他猩红的眼睛渐渐变得有些不同,她的心沉了一下,躲开他的视线,清冷的说: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   她说过,自己没有心,而顾辰风真的以为,自己能将她的心捂热,可是他没办法了。   唐晚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顾辰风紧紧盯着她的侧脸,在唐晚看不到的地方,桃花眼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他滚动了一下咽喉,扬起唇角。   “你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老子喝酒又不是因为你,你丫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我就是告诉你,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男人在喝酒的情况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这里隔音效果好,你当真以为能逃得走?”   男女力量悬殊,唐晚当真是挣扎不开,更何况,这人是下了死劲。   她的头枕在沙发边缘,平静的眸子都在颤抖,不是害怕,倒是真的生气了。   “你要是真敢对我做什么的话,我会杀了你!”   顾辰风看着她眼底的狠煞,忽然笑了出来。   “就你瘦的皮包骨的身材我还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着,他直起身子,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停了下来,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唐晚,你果然没有心,算你狠!”   靳南在外面等了好久,战战兢兢的终于等到顾辰风出来,他立马迎了上去,想要搀扶他,却被顾辰风躲开了。   “少爷,您走慢点,喝了那么多天的酒,小心身子啊。”   顾辰风即使脚步有些不稳,还是走的快,按下电梯,也不管身后的人,靳南差点就被电梯卡住。   不一会儿,电梯里就充满的酒气,靳南通过镜子看顾辰风那张黑着的脸,一句话都不敢讲。   而顾辰风却突然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别这样看我,那点酒还不至于把我喝醉!”   到了车上后,顾辰风转眼看着车窗外,这条路上的车不多,经过的都是名贵的车辆。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这一整条街俨然变成洛城默认的富贵街。   他菲薄的唇轻轻抿了一下,对靳南说;   “叫人把她安全护送出来。”   到娱乐城玩的人都是洛城的权贵,他是这一群纨绔里的“佼佼者”,什么把戏都玩过,根本就不会顾及到对方是什么身份。   唐晚的身手就算再好,要是真遇到难缠的对手,那可就麻烦了。   靳南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提醒道:   “少爷,您要是真那么喜欢她,用点非常手段不就好了?女人在意的不就是那些吗?”   靠着的椅背突然被人踹了一脚,那狠猛的力道直接让靳南的额头撞到方向盘上。   他刹车抬手揉了揉,只听顾辰风厉声道:   “你丫要是敢擅自做主的话,我绝对会扒了你的皮!”   她不喜欢他,他能有什么办法?   很多女人或许会妥协,但是唐晚绝对不会。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以她的性子,只会宁为玉碎。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靳南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   “唐晚的那一百万不知所踪,还在调查中。”   顾辰风若有所思的盯着窗外。   “找个时间,到城南码头!”   ……   唐晚出来的时候,阳光被挡在乌云之后,她抬眼看见那辆开远的车,轻轻的叹了声气。   顾辰风,对不起……   用什么方法无所谓,能让他不再颓废才是重要的。   离开金海湾之后,她又去医院看了罗云。   罗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退了不少,只一些淡淡的印记。   然而,她依然不说话。   医生再三检查后还是和前两天一样的答案,说她是因为受到刺激而产生的抗拒心理。   只是在罗云看见唐晚的时候,情绪才会出现一丝丝的波动,会紧紧抓着她的手,眼眶湿润的看着她。   那个样子,唐晚心里有种异样感觉,感觉……罗云在忏悔。   她拍了拍她的手,说:“罗姐,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这里没有别人,你别怕。”   罗云依然垂泪。   她的父母暂时下楼吃饭,病房里挂着白色的窗帘,淡淡的阳光就被挡在外面,衬得罗云脸色苍白。   她握着唐晚的手,颤抖了好久的唇才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   “对……不……起……”   唐晚只当因为罗云自责将她拉进了那一场风波才说的对不起,连忙坐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安慰她:   “不用对不起,一切都过去了。”   然而,罗云还是摇着头落泪,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唐晚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条短息——   “今天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第92章 骨肉亲情   短短的几个字震得唐晚浑身一僵。   她看着手机屏幕发呆,脑海是空白的,什么思绪什么反应都没了,直到——   “请让一下,我媳妇要生孩子了——”   男人搀扶着脸色苍白的女人,女人腹部高高隆起,连走路都不方便了。   一家人围着进来,慌乱的几个人也撞掉了唐晚的手机。   她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回过神来,慌慌忙忙的捡起地上的手机,好在没有摔坏。   ——今天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唐晚反复的看着这几个字,心跳的越来越快,快到最后变成了生生的疼,疼的她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终于,可以见面了吗?   “姑娘,你怎么了?”   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   旁边的老婆婆歪着头看了她一眼,一脸的关心。   唐晚看了看她,垂着泪,摇头哽咽的说:“我没事。”   她没事,她好得很。   走下医院的阶梯,手机又响了,唐晚一看是剧组打来的电话,连忙接了起来。   “唐晚,颜如欢的戏今天下午继续,你要记得过来。”   唐晚紧紧握着手机,手心里都是汗。   “今天下午我想请假。”   唐晚在剧组做事两年了,从来没有请过假,按理说该是容易请的,但那人却是为难道:   “你现在是颜如欢的专属化妆师,你要请假的话,我恐怕不好批,要不你给颜如欢的经纪人打个电话问问。”   挂了电话之后,唐晚给颜如欢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颜如欢新的经纪人倒是好说话,唐晚只说有些私人的问题要解决,对方很爽快就答应了她。   唐晚走得急,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车子。   平日里淡定的人,今天却像是丢了魂似的。   ……   唐秋山就算是病了也起得早,可今天却是直到中午才起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坐在窗台边。   江由在旁边伺候着,如今唐秋山的眼睛怕太亮的光,窗帘都被换成了青灰色的,将阳光全都挡在外面。   没有光,唐秋山的脸色愈发显得病态的苍白,可明明是这样的情况,却让人感觉不出一丝的疲倦。   秦恒一大早过来在门外看了几次,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   江由接过端进来的药,走了过去,说:   “唐先生,喝药了。”   唐秋山接过却没立即喝,而是平淡的看了他一眼,将碗放在一旁,随口问了一句:   “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江由站在原地垂头看着那人落在地上的影子,黑黑的一团,听到问题后不由愣了一下。   自从将唐家的事情交给他处理之后,唐先生几乎从不过问。   唯独,最近让他派人盯着小姐的事情,他会不时的问上两句。   他微微抬眼看过去,那人盯着窗外的木芙蓉,花开得好,只是那人眼神无波倒像是一潭死水,连花朵的影子都没有。   看到他这样,江由很多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多说一句就刺激到他。只是应道:   “没什么事,小姐那边一切正常。”   唐秋山收回了视线,捏着窗帘的手也放开了,青灰色的帘子将阳光又挡了回去,室内顿时又暗了几分。   触及到那平淡的目光,江由顶不住压力慢慢的低下头,只听唐秋山语气轻缓的说:   “嗯,有什么事,别瞒着。”   像是有什么话外音,江由抬眼看了过去,那人的眼神不懂分毫,然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真真假假叫人如雾里看花。   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   他摇了摇头,说:   “没事。”   ……   唐晚离开医院后立马拦了一辆车,车子一路行驶却是朝着购物广场而去。   购物广场外挤着好多人,唐晚下车后直接朝着大厅里面走,接着就上了电梯。   而她不知道的是,刚刚搭乘的那辆出租车后却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厢里,五指涂着蔻丹的手轻轻摇下了车窗,女人的烈焰红唇轻轻抿了一下。   “你们都给我盯紧了!”   车里的几个男人纷纷答应道:   “是,宋小姐。”   宋欣又朝着广场里看了看,如水的眸子映着外面的隐约喷泉眯了起来。   “派人将广场的每个出口都看紧了,别让她从我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她倒是想要看看,唐晚到底在做些什么!   在泰国的时候,她费尽心思爬上雷之行的床,可她知道想要离开泰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唐秋山的人将她丢在那里,也一定有人监视着她,想要逃走,连那一关都逃不过。   所以,她杀死了一个和她一样要接待的女人,制造了一场火灾,将女人伪造成自己。   一招金蝉脱壳,她才顺利从那些人的眼皮底下逃走。   所有支撑她的力量,就是回国杀了唐晚。   五年前,唐晚只是丢了一个孩子而已,就要她遭受那么残忍的对待,她要让唐晚一点一点的还给她!   然而雷之行对她惩罚后也限制了她的很多权力,很多事情她现在只能干瞪眼。   就在昨晚,雷之行不知道应了谁的邀请,一整晚都不在城南码头。   船舱的包厢只有她能随意进入。   她坐在沙发上,两眼却是一直盯着沙发旁边那张旧式的柜子。   那是雷之行藏秘密的地方,里面有很多暗格,她靠近柜子,鬼使神差的打开了一个抽屉,却让她看见了唐晚签下的欠条。   原来,她真的在三年前欠了雷之行钱,而是那笔钱的数目还不小。   唐晚当年拿着那笔钱到底做什么?   而且,通过她的调查,唐晚这几年都在努力的赚钱,什么脏活累活她都干过。   一个女人,一个单身的女人,何苦这么为难自己?   所以,她要调查,要深入调查唐晚,才能更好的对付她!   她越想,心底的火气就越大,只觉得嘴角被撕裂的口子越来越痛。   从包里拿出镜子,葱白的手指轻轻的触碰嘴角的伤口。   “呲——”   才一碰就痛得她龇牙咧嘴。   握着镜子的手在颤抖,强烈的耻辱感从她的心底一直爬到眼睛,她的双眸像是淬了毒一样的紧紧盯着镜子里自己嘴角的伤口。   昨天,大黄牙将她折磨了几次之后才将她手腕和脚踝的锁链打开,然而,昨晚又强行对她施暴,用的依然是白天时威胁她的话。   这男人的欲.望只会像沟壑一般难填,她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永绝后患!   今天是周末,广场外的人越来越多。   宋欣又再叮嘱了一遍要他们将每个入口都盯紧。   然而,这一等一直从下午等到了傍晚,商场的各个入口外都有宋欣的人守着,却没有一个人等到唐晚。   后来,宋欣实在坐不住,又派了一些人到商场里搜寻。   还是一无所获!   宋欣气急败坏的将手里的镜子砸了出去。   “哐”的一声,镜子摔成了好几个碎片,每一片都映着宋欣狰狞的面容。   “不是叫你们都看紧了吗,都是怎么看的!”   男人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期期艾艾的回答:   “我们都看紧了,可就是没看见那个女人,这里的每个入口都有我们的弟兄,不可能给她逃走的。”   宋欣冷斥道:“不可能逃走……那人呢!”   被宋欣的吼声吓得后退一步,男人低着头,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唐晚能从哪里离开,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   “除了地下车库!”   ……   唐晚在地下车库里拦了一辆车,一路上一直朝着远离市中心的一家医院开去。   医院里也有不少的人。   她下了车之后,熟门熟路的去了医院的特殊隔离区。   走到医生办公室外,她抬手敲了敲门。   正在处理事情的是位年轻的男医生。   他一看是唐晚,立马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两人像是十分熟络。   “唐晚,你来了。”   唐晚也不坐下,就站在门口,激动的连声音都颤抖了。   “赵医生,你说我今天可以见他。”   看着那人说话时连眼眶都红了,赵医生连忙站了起来,领着她朝着旁边的处理室过去。   经过几次严格的消毒之后,唐晚换上了特制的衣服,全身上下之后眼睛鼻子和嘴巴是露在外面的,其他地方全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放过。   而后,唐晚被带到一间写着“无菌隔离间”的门外,护士又给她递了一个口罩,叮嘱道:   “可别再像上次那样随意摘下了,他经不起几次折腾。”   唐晚刚想要落泪,却想起了什么,连忙收住眼泪将口罩带上。   门被打开了,里面很温暖。   房间里除了分布在四周冰冷的检测仪器,就只剩下白色,没有其他的色彩。   中间摆了一张病床。   整个房间里唯一的生机就是那个坐在床上数数的小男孩。   只是孩子的鼻子间插了一根氧气管。   孩子看着不大,不知道是身体不好的缘故还是因为本身就小,看着也才四岁不到的样子。   脸色苍白,倒是那如墨的眉眼看上去多了几分与众不同。   唐晚忍着眼泪,看了他几眼后又怕被他发现,背过身子,仰着头想起医生和护士的叮嘱,就是不让眼泪落下。   极力的克制让她心痛得差点昏厥过去,她慢慢转过身,单手撑在墙上,过了好久才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   “唐唐……” 第93章 最大的罪人   那两个字,支起了唐晚所有的坚强,又轰然倒塌,心碎到她再也绷不住。   “唐唐……”   原本在低头掰着手指数数的小男孩慢慢的抬眼看了过来。   无数次的等待无果和医生护士的安抚,让他早就习以为常这样的幻听。   以为这次又是和往常一样。   都是幻觉。   却在看见对面穿着一身蓝色衣服,戴着口罩,戴着帽子,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时,忽然站了起来。   即使只是一双眼睛,可是他分辨的清楚那道声音,他认出她了。   然而身子却因为站不稳摇晃了几下,颤巍巍的跌倒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扯痛打点滴的手背,颤抖了几下又将手举了起来。   做着要人抱的姿势。   那分外明亮的眼睛早就氤氲了水汽,奶声奶气的声音却是低低的。   “……妈妈。”   唐晚差点就哭出声,她疾步跑过去,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   隔着特制的衣服,她触碰不到他身上的温度,只能听着他叫妈妈。   “唐唐……”   是妈妈不好,妈妈保护不了你,这一切都是妈妈的错。   唐晚紧紧抱着他,揽住他身子的手触碰到自己的手臂,像是能隔着衣服扯痛手臂的疤痕,这样的疼痛才能分担她的痛苦。   她是罪人。   拼上所有也要将他生下来,可却没有能力保护好他。   她才是这世上最大的罪人!   怀里小小的人动了动身子,抬手摸着她戴着手套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像是能感觉到她的疼痛,轻轻的说:“妈妈,不痛。”   唐唐免疫力低下,所有外界的触碰都有可能给他造成生命危险。   距离上次来看他已经是三个多月以前了,唐晚因为忍不住偷偷摘下口罩亲吻了唐唐的脸颊。   只是那轻轻的触碰,却像是致命的毒药。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他就被送到急救室。   唐晚的自责,最后还是赵医生制止了她,并劝她去看心理医生。   那之后,唐唐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直到今天。   所以,就算是泪水也不能触碰到唐唐,唐晚极力忍着,眼泪却还是往下掉,她害怕影响到唐唐,所以微微躲开了一些。   可孩子小,什么都不懂,挂着点滴的手也不管,紧紧的抱着唐晚,蹭着她蓝色特制的衣服,忍着哭腔奶声奶气的撒娇。   “妈妈,唐唐想你。”   到底还是这么小的孩子,粘着妈妈的年纪。   唐晚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可是她没办法,只能别开脸,哽咽的声音怎么都忍不住。   “唐唐乖,听医生叔叔和护士姐姐的话,等身体好了,妈妈就可以经常来看你了。”   孩子举起手,像是想要证明什么,如墨的眸子紧紧盯着唐晚,坚强的说:   “唐唐打点滴扎针的时候都不哭。”   那小小的手背上满目疮痍,他的血管细,针无处可扎,脚上,额头上到处都是细细的针孔,有些地方血管扎破了,一片淤青。   才四岁多的孩子啊……   唐晚情绪绷不住,猛地转过身抬手紧紧捂着嘴巴,然而哭声还是从指缝里溢出来。   脑海里全是那些针孔,一次性都扎进她的心。   唐唐看着背对着他的妈妈,又看了看手背,小小的他却十分懂事,将手藏在背后,另一只手拍着唐晚。   “不痛。”   他小,但知道大人心里苦。   很多事情他知道,也不说,只是安安静静的。   这点最像那个人。   唐晚终于转过身,几岁大的孩子到底忍不住,委屈的看着她。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唐晚心碎的抱着他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   他身子不好,清醒不了太长的时间,趴在唐晚的腿上很快就睡着了。   有护士进来给他拔针头,他也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而后动了动脑袋,朝着最向往的温度靠近。   唐晚看着却是红了眼眶,抬手轻轻的抚平他柔软的眉头。   护士小声提醒她:   “赵医生说了,你只能再陪唐唐半小时。”   这么快?   唐晚的心猛地沉了一下,问护士:   “时间能不能再延长一点?”   年轻的小护士见过唐晚几次面,只知道她是个很美的女人,有个生病的儿子在这里。   对他们所有人都十分有礼貌,这样的涵养看上去并不像是普通人。   她同情这位年轻的母亲,可有些事情不能更改,更何况唐唐的身体不允许。   她宽慰唐晚:“这都是为了唐唐好。”   唐晚眼睛红红的看着护士,什么都不如唐唐重要,最后还是妥协的点了点头。   门又被关上,安静的空间里只有一对相互依偎的母子。   唐晚戴着手套的手顺着唐唐的头发,头发像她,软软的。   三年前,唐唐才一岁多,突发疾病,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生命垂危。   在洛城她举目无亲,身上唯有秦恒当年给她的一张银行卡,可是她千方百计从叶城逃离,为的就是带着唐唐销声匿迹。   除非真到了最后一刻,否则她不会动用那笔钱。   那时候,她真的绝望了。   城南码头是所有洛城人的噩梦,却是她的开始,救唐唐的唯一出路。   那个雨夜,整个城市都在喧嚣,在最黑暗的时候唯独她孤身一人,闯入城南码头。   她知道雷之行不好惹。   可是唐唐急需那笔钱。   她还记得雷之行站在她面前,挑起她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在她耳边问:“你一个女人需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救命。”   雷之行那样冷血的人不可能会被她打动,但他肯借钱的理由是什么,唐晚不想去深究。   她带着那笔钱,稳住了唐唐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那笔钱毕竟是从雷之行那里借出来的,道上的人的行事作风她不了解,但凡事都要长一个心眼。   已经招惹上的人就很难甩掉,她的生活很可能已经被那些人盯上,但所有的都不及唐唐重要,她不能让雷之行发现唐唐的存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那个万一,她赌不起。   所以为了掩人耳目,每次到医院,她都会到不同的地方转乘不同的车,虽然麻烦,却是最有效的方法。   有好几次,她都发现自己被人尾随,那种后怕的感觉都让她好几晚都睡不着。   好在,她将唐唐保护了起来。   然而这三年,她却连一个真正的母亲都做不到,不能时刻陪伴在他身边。   在其他孩子承欢父母膝下的时候,唐唐却要在这冰冷的隔离间度过,他太久没有看见阳光了。   这几年,唐晚每天提心吊胆生怕接到医院的电话。   赵医生会和她联系,除了安排她和唐唐见面之外,只会是在唐唐出事的时候。   那一串号码俨然成为了她心底的炸弹。   怀里的人动了动,翻了个身正面对着她,却还是睡着的样子。   完完全全就是和那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从嘴巴到鼻子,尤其是睁眼时那双眸子,安安静静的,像极了他。   唐晚看得恍惚,却在时间到的时候情绪绷不住,紧紧抱着唐唐。   护士过来劝她也没用,只能狠心的提起上次唐唐被送急救的事情,唐晚害怕才松开手。   被人带出去后,唐晚就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白色的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夕阳的余晖从玻璃窗外投了进来,橘色的光拉了很长的光影,一直落到唐晚的脚下。   她神情呆滞的看着在光影下跳动的尘埃,心已经找不到着落点。   直到一双脚站在她面前。   她睁着红肿的眼睛看上去,来的人是赵医生。   唐晚跟着他进了办公室,赵医生给她倒了一杯水,唐晚说了声谢之后接了过来,捧在手心。   水是热的,而她的掌心冰冰凉凉。   她捧着也感觉不到烫手。   赵医生看了看她,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材料递给她,说:   “唐唐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你也不用太担心。”   唐晚看了一眼材料,哑着声音问:“这是……”   赵医生推了推眼镜框,解释道:   “唐唐的病情有些特殊,不像是普通的免疫缺陷疾病,倒像是药物导致的。   如果真是被药物导致的话,问题就容易解决多了.   我就想问问,你在怀孕的时候或是怀孕之前是否服用过什么对身体有害的药物?”   对身体有害的药物?   她摇摇头,说:“并没有服药的经历。”   以前她在唐庄的时候,身体还算不错,很少有吃药打针的经历,无缘无故服药,就更不可能了。   赵医生沉默了几秒后,说:“不过是我初步的判定而已,也许不是这方面的原因,一切还需要我再做进一步的研究。”   唐晚感谢的看着他,“赵医生,唐唐的病就拜托你了。”   赵医生点了点头,说:“放心,这是我的责任。”   离开之前,唐晚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赵医生说:   “有件事情需要麻烦赵医生您。”   赵医生疑惑的看着她,“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到医院查找与我有关的事情,我希望,不会有人知道唐唐的存在。” 第94章 晚晚不要骗我   赵医生想着唐晚也许有什么难处,而且他打心底的同情这对母子,所以在很多能帮忙的事情上他都是义不容辞的。   得到赵医生的保证后,唐晚这才放心的离开医院。   她从后门出去后戴上了口罩,伸手就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还在打电话,车子还未开动,唐晚无意的朝着车窗外看了过去。   车子停在街角,傍晚时间,这是偏离闹市的区域,街上的人并不算多。   斜对面有一家玩具店,橱窗摆放了好几个玩具塞车的模型。   一对母子站在橱窗前,小男孩指着其中一个,然后摇晃着女人的手,像是撒娇一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女人低头宠溺的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然后拉着他进店。   夕阳的余晖镀在橱窗上的那几个模型上,是最近孩子们最喜欢的款式。   唐晚看着那些从店里出入的孩子,想到了自己的唐唐。   他从来都不曾玩过这些东西。   对其他孩子来说这些东西能给他们带去快乐,却只会给唐唐带去细菌,稍有不慎就会带走他的生命。   唐晚想到唐唐缩在她怀里,一句句的说“妈妈,唐唐好想你”,不禁潸然泪下。   哭到最后,她压抑了好久的哭声终于放了出来。   司机终于挂了电话,一边将手机放起来一边朝着后视镜看了一眼,热心肠的说:   “大妹子是来探病的吧?哎……看开点吧,人生在世谁能没个生老病死呢?”   洛城的司机几乎都是这样的性子,唐晚习以为常,对他点了点头之后,只说了目的地,然后一句话也没再说。   人生在世,谁能没个生老病死呢?   可唐唐才四岁多,就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车开走的那一刻,她又回头看了医院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唐唐接出来,让他和其他孩子一样能拥抱这个世界。   唐晚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然而,她走到楼下时却看见了站在车旁的江由。   她愣了一下,他们怎么来了?   刚刚去看过唐唐的她,总是下意识的将事情往坏处想,这个时候唐秋山找来,很多种可能唯有一种让她心底发慌。   江由老远就看见她,对她点了点头之后转身去开车门。   唐晚提着包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走过去,抬眼就看见稳如泰山的坐在车厢里的唐秋山。   今天洛城降温了,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开司米,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柔。   她心里也不再慌了。   江由关上车门后,后车厢与前座隔开,分割成两块区域。   车厢内没开灯,也不算暗。   映着外面的路灯,唐秋山如墨的眉眼看上去比白天的颜色重了些,五官也愈发深邃。   他忽然靠近,像是很多年以前一样,即使坐在后面也会记得给她系安全带,两个人靠的近,她只觉得耳后有些痒。   她想躲开,唐秋山在弱光下的视力极好,看着她渐渐发红的耳根,觉得有趣,按着她的身子多看了几眼之后,才将她垂下来的发丝别在耳后。   看着她睫毛剧烈闪动的样子,唐秋山轻轻笑了一声。   却叫唐晚的脸颊越来越热,她羞赧的便伸手将他推开。   唐秋山也不再乱动,而是目光轻轻的看着她,忽然开口问:“今天下午请假去哪了?”   唐晚被唐秋山撩得心猿意马的心咯噔一声,她现在是颜如欢专属的化妆师,所有事情都瞒不过唐秋山。   也不知道有没有派人跟踪她?   她转了那么多次,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的才对。   她想到唐唐,想到唐秋山曾经的狠绝,慢慢的镇定下来,面上平静的说:“去医院看望一位朋友。”   唐秋山看着她,目光平淡,过了好一会儿清冷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晚晚,不要骗我。”   这一句话不是请求,不是商量,却是命令。   唐晚听着心慌,可她仍然在赌那个可能性。   “是去看罗云,剧组里一起化妆的同事,她住院了。”   车厢里安安静静的,谎言与实话在经受考验。   唐秋山看着她,平静的眸子像是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风风雨雨这些年,他养大的丫头,如今也有了秘密。   后来,唐秋山不再说话,唐晚才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车子平稳的朝前开,唐秋山冰冰凉凉的手握着她,柔软的开司米碰着她的手腕。   唐晚觉得有些凉抽着手要躲开,他却握得更紧,而后一把将她扯了过来,让他躺倒在自己的腿上。   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唐晚挣扎着要起来,唐秋山却单手压着她的肩膀,摇摇头。   “听话。”   唐晚从前一听这两个字心都软了,现在也是一样,她一动也不动的躺着,路边的灯光一段一段的照射进来。   明暗相间,唐秋山目视前方。   唐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眼神暗了暗,而后问他:   “你来接我,是有什么事吗?”   “阿胖的孩子生病了,所以来接你过去看看。”   那几只小奶猫生病了?   唐晚不太放心的问:“严重吗?”   唐秋山终于低头看她,眼神也温柔了几分,“秦恒看着,说是感冒了。”   ……   等到了度假山庄后,秦恒正叫人给那几只小奶猫喂药,唐晚看着着急,从那些人手里拿过奶瓶亲自喂药。   当年她都是亲力亲为给阿胖喂药,如今物是人非,轮到给它的孩子们喂药了。   整个过程,唐秋山都没有帮忙,而是站在门边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等唐晚给猫喂完药之后,房间内除了她就只剩下秦恒了。   她小声的问道:“他呢?”   秦恒四处看了看,随意指着外面,“应该是出去透透风了,你去找找看。”   唐晚点了点头,放下东西之后就出去了。   却在路过亭子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坐着。   光线不是很亮,唐晚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先认出了她——   “小姐,怎么是你?”   阔别经年以后的再次重逢,唐晚险些没认出她,惊讶道:   “婉柔姐。”   她是江由的妻子,陈婉柔。   人如其名,温婉如水的女人。   陈婉柔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看着不大,五六岁的模样。   唐晚歪头看了看他,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五官像极了江由。   她离开那年,他才刚满月,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孩子好带吗?”   陈婉柔抬手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压低了声音微微笑着说:   “还行,孩子身体像他爸,一年到头都不打针,这点倒是好。   不过皮起来的时候怎么都管不住,把我给烦的,玩累了才刚刚睡着。”   唐晚看着孩子,脑海里却是唐唐满是针孔的手背,心疼的紧眼眶一红,背过身去偷偷的抹泪。   陈婉柔看在眼里,却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着急的问她:   “怎么了?”   唐晚忍了忍才回过身来,摇着头说:“没什么。”   陈婉柔忽然想起了什么,松开一只手拍了拍唐晚的手背,什么也没有说。   很多时候,沉默比安慰来得有效。   她的手指很柔软,唐晚曾经也有一双这样的手,如今却是布了不少的茧。   她反握着那只手,吸了吸鼻子,问她:“对了,你不是在叶城吗,怎么会来这里?”   陈婉柔笑了笑,说:   “我娘家是洛城的,这两天有事过来一趟,孩子想爸爸,所以就带过来看看,唐先生人好,准许我们今晚住下来。”   唐晚看着孩子脸上健康的肤色,伸手轻轻碰了碰,“看来江由这个爸爸当得很称职,孩子才这么粘他。”   陈婉柔点了点头笑的温婉,追忆过往的事情时,目光柔的像是一汪清泉。   唐晚看着也替她开心,却在看见孩子的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时愣了一下。   陈婉柔也发现她的视线落的地方,对唐晚说:   “这是孩子周岁那年,唐先生送的,说是玉养人。   我不懂这些,江由说很名贵,怎么都不敢收,唐先生说是喜欢这个孩子才送的,所以我们才收了下来,都是这孩子的福分。”   唐晚知道那是唐秋山的,那是极品的翡翠,当年在唐秋山的那些收藏里算得上是珍品。   可是陈婉柔后面说的那句,在唐晚这里听来却不是滋味。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孩子?   唐晚和陈婉柔分开后,一直朝着唐秋山住的木屋走过去。   一路上的灯光都很暗,唐晚上楼的时候险些被绊倒,慢慢的才上了楼。   唐秋山的房间门是关着的,她才刚想伸手推进去,门就从里面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间,唐晚觉得今晚唐秋山的眼睛有些不同寻常,却在眨眼之后,又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唐秋山拉着她的手朝房间里面走,问她:“怎么喂了这么久?”   “刚刚在楼下碰见婉柔姐……还有她的孩子。”   唐秋山的目光顿了一下,握着她的手也慢慢的收紧了,他没有转过身,而是轻轻嗯了一声。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唐晚的心颤抖得难受,看着昏暗的灯光,将话题岔开,问他:   “最近你的屋里怎么都开这么暗的灯?” 第95章 怕自己忍不住   已经好几次了,唐晚发现不仅这间屋子,连度假山庄外面的灯光也比之前要暗了许多。   但灯光最暗的还是唐秋山住的屋子。   暗到连灯盏都形同虚设。   唐秋山抬眼朝着光源看了过去,的确很暗,对他来说却是最舒服的亮度。   他拉着唐晚在床边的沙发坐了下来,揉着她的手,薄薄的一层茧和他指腹的茧相互摩擦,仿佛那一层死皮都能相互感应,慢慢生热。   唐秋山的心软了下来,声音也柔和了。   “你喜欢的话就把大灯打开。”   他说的随意,就好像开着暗的灯只是无意的一个决定,无足轻重,可以任意改变。   唐晚看了看四周再看着外面的天色,摇摇头说:“反正都到睡觉时间了,等会儿就要熄灭,不用麻烦。”   以前唐秋山在唐庄的时候,屋里开的灯也不是很亮,但还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   她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想到最后她就放弃了,却是要挣开手,说:   “既然小猫已经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还得回剧组工作。”   唐秋山不放开她的手,微微侧身按住她的肩膀,平静的眸子直看着她,只说了五个字。   “今晚睡在这。”   这人一旦决定,霸道至极。   入了秋的洛城到深夜凉意渐寒。   唐秋山体温偏冷,他的手搭在唐晚的腰上,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   唐晚却不觉得冷,只是一动也不动的闻着他身上累积经年留下来的淡淡的花梨木香气,人和香相伴,如影相随。   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爱恋,连骨子里都透着宠爱。   这个样子像是回到了她十五岁之前。   那时候,她总是缠着唐秋山要睡他的屋。   可十五岁之后,他的床忽然换成了木板床,硌得她整夜睡不着,后来忍无可忍才回自己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半山腰的林子里那些不知名的鸟叫声。   唐晚睁着眼睛,入眼的就是唐秋山丝质的睡衣,而她身上穿的……   也是唐秋山的,只是领口宽大,她也不敢乱动。   过了一会儿听见那人呼吸平平,她才试探性的开口叫了他一声:   “睡了?”   “嗯。”   淡淡的鼻音。   唐晚抿了抿嘴,调整了一个姿势问他:“当年我在你房间睡,后来那张床为什么突然换成硬床?”   唐秋山想了一会儿,搭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揉了揉,唐晚怕痒,整个人绷不住缩成一团的躲进他怀里,唐秋山却更紧的抱着她。   追忆那些年,到底太伤情。   可人就在他怀里,再真实不过了。   他缓缓的舒气,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上轻轻蹭了蹭,映着外面清冷的月光,那双眸子透着淡淡的笑意。   “你那时候也不小了,我怕自己忍不住。”   唐晚不是没经历过人事的小姑娘,听着这话,耳根子都渐渐红了起来。   其实在十八岁生日的那一晚,她许了一个能成为唐秋山女人的愿望,只是那时候唐秋山惜她爱她,始终保留着最美好的她。   却在二十岁的时候……   有些事情已经没有纠葛的必要。   她的安静让唐秋山不由低头看了一眼,微微闪动的睫毛出卖了她的内心。   唐秋山抱着她的手渐渐上移,捧着她脸,将她的下巴抬起来,低着声音问她:   “恨我吗?”   恨吗……   唐晚不太记得当年那一晚身体的疼痛,只记得自己那颗爱她的心被生生的撕碎,直到现在她还能感受得到那时的疼痛。   太疼了,以至于刻骨铭心。   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   唐秋山慢慢低下头吻着她,细细绵长的吻着,厮磨着她的唇角,问她:   “我知道你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心里不舒坦,但只有我们,不好吗?孩子对我来说……不要也罢。”   很多事,她不懂。   唐晚听着他的话心底发寒,连身子都抖了起来,却还是硬撑着说:“嗯。”   身子相贴,这样真实的颤抖唐秋山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紧紧抱着她,亲吻着她的头发。   “晚晚,听话。”   听话,他只会叫她听话。   可唐晚什么事都会听他,唯独这件事情是她唯一的坚持。   她的另一只手也抱住了唐秋山的腰身,越抱越紧,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最终在他怀里偷偷流泪。   唐秋山已经找到她了,他这样的人势必不会再放手。   可是唐唐……   曾是他拿着枪抵在她腹部,说孩子没有出现在这个世上的资格。   他容不下唐唐,而她发誓要护他周全。   而且,当年是秦恒帮她策划了那场假的手术现场,一旦被唐秋山知道实情,她的下场不要紧,秦恒绝对活不了。   这是关乎到多条性命的持久战。   所以,一切只能等唐唐的情况稳定后再做打算。   想到后面,唐晚的哭声就抑制不住,唐秋山紧紧抱着她,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却是再次低着头吻她,哄着她。   ……   顾辰风只带了十个人到城南码头。   靳南跟在后面,脑海里想着的都是上次来解救顾辰风和唐晚时看到的一幕,雷之行直接拿着短刀刺瞎那人的眼睛。   直到现在,回忆起那一幕他依然毛骨悚然,低着声音颤抖的问:   “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老爷知道你来这里,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的!”   靳南是真的怕了,哆嗦着连脚步都提不出去。   顾辰风见状,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他一脚,靳南趔趄了一步才往前移动,转过头去就看见顾辰风瞪着他。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少特么废话!”   靳南刚想开口,顾辰风一个眼神杀了过来,他只好眨着眼睛一脸委屈的跟在他身后。   顾辰风带着人往黑暗里走,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唐晚坚定的眼神。   她不喜欢他,他没办法。   可他始终喜欢着她,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喜欢在慢慢的升华,他控制不住,索性就不再控制了。   这是顾辰风第一次不计后果不计回报的想要保护一个人,不管她知道与否。   这些背后的麻烦,他想一次性帮她肃清,城南码头牵扯了太多恩怨,他不能让唐晚卷进去。   守在雷之行船舱外的两个人显然认出了顾辰风,两人相视一眼后,其中一人跑了进去。   顾辰风并没有等太久,雷之行就带着人出来。   “哟,怎么是顾大少爷,又来光顾我城南码头了?”   雷之行阴柔的声音配着那双冰冷的蛇眼,让靳南下意识的朝着顾辰风的背后躲了一下。   顾辰风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而后抬眼看着雷之行,菲薄的唇慢慢勾了起来。   “上次走得急,还没好好和雷三爷聊聊,这城南码头最近的生意是越做越大,连明面上的人都要给您几分面子,我也来凑凑热闹。”   还真是……敢说啊。   都说顾家少爷纨绔成性,不学无术。   可雷之行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丝丝不同的东西,是像他这样站在黑暗里的人没有的。   这是真正的贵气和与生俱来的无畏。   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   那双蛇眼紧紧盯着他,船上和船下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忽然,雷之行轻笑一声。   “既然顾少爷这么感兴趣,那就请吧。”   然而,却在顾辰风带着人踏上甲班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带来的其他人都被拦了出去,只有顾辰风和靳南才可以进入。   并且要被强行搜身。   雷之行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道:“这是城南码头的规矩,顾少爷不要介意。”   顾家的老宅在洛城闹中取静的地段,红砖瓦房,气派的石狮子,年代久远。   建筑都是保留着旧时达官贵人才能与之匹配的木料。   所有人都知道,顾家是洛城真正的名门望族,祖祖辈辈下来百年兴旺。   这样的身份不是这些人可以随意搜身。   顾辰风微笑道:“既然是规矩,那就该遵守,免得伤了和气,雷三爷说对吧?”   雷之行看着他,佯装的和气渐渐失去了伪装,冷笑着对身侧的人做了一个手势。   这个顾家少爷,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最后被搜身的人只有靳南。   那些人上上下下将靳南搜了个遍,靳南紧张的都在发抖。   却听那些人拍了拍他的身子,猥琐的笑道:“身子还挺软……”   靳南都快吓哭了,躲到顾辰风身后。   顾辰风蹙了蹙眉头,拉过靳南并朝着那些人瞪了过去,刚刚那几个人纷纷低下头朝后退了一步。   “看来雷三爷管理手下人的手段还真是不怎么样,上次的有眼无珠,这次又是什么呢?”   顾辰风冷冽的眸子看过来,雷之行面色阴沉的盯着那几个人。   “拉下去!”   船舱里面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道,叫人生生作呕。   雷之行叫人打开包厢的门,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   “顾少爷,里面请吧。”   顾辰风对四周的环境一点兴趣都没有,坐下后,开门见山。   “明人不说暗话,雷三爷知道我此行的目的,那我就不多说废话了,唐晚欠你多少钱,我还。” 第96章 生命的代价   想替唐晚还钱。   呵……   雷之行只是看着他,而后目光落在手下人正在摆放的酒杯上。   过了一会儿点了一支雪茄,半眯着蛇眼吞云吐雾道:   “顾少爷是不清楚我们道上的规矩啊?”   更何况,是替唐晚出头。   顾辰风早就知道对方会这么说,轻笑道:“雷三爷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   看来是有备而来了。   雷之行也不回答,而是对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不一会儿就从外面进来两个衣裳半露的女人。   他抬了抬下巴对其中一个女人命令道:“好好伺候顾少爷。”   女人点了点头,扭着腰坐在顾辰风身边,给他倒了一杯酒,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顾少……”   顾辰风却挡了回去,看着雷之行说:“这就不必了。”   雷之行搂着另一个女人,冰冷的蛇眼盯着他,阴测测的笑道:   “既然是谈生意,那就坐下慢慢聊。   顾少爷上次来雷某人没有好好招待你,这次我将诚意都拿出来了,顾少爷是不打算给我这个面子吗?”   顾辰风睨了他一眼,伸手将女人递过来的酒杯拿过来,一饮而尽。   雷之行叼着烟大声的拍了拍手,而后捏着烟,赞赏道:   “顾少爷年纪轻轻,却相当有魄力,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顾辰风懒得理会他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沉着声音问:   “雷三爷这下可以说正事了吧?”   雷之行挑了挑眉,拿着烟的手直接朝着身侧女人的手臂按了过去,烟头的火光瞬间熄灭。   女热眼睛里闪着雷光,却还是强忍着泪水,依旧面不改色的给雷之行倒酒。   顾辰风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   对方的残酷冷血,上一次顾辰风已经见识过了,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更加残忍的对一个人。   而且还是一个毫无招架之力的女人。   唐晚和这样的人有牵连,只会凶多吉少。   顾辰风想得多,心里就越不踏实。   雷之行将女人丢在一边,双手交叉的放在大腿上,盯着顾辰风说:   “从我这里拿走东西都必须付出代价,顾少爷既然相帮唐晚还钱,可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关于这个条件,顾辰风来之前早有耳闻,也知道城南码头的规矩是等价交换。   然而他并不知道唐晚从这里换走的是什么。   不过他既然都来了,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雷三爷请说。”   雷之行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半眯着眼睛想起三年前冒着雨前来找他借钱的女人。   他问她需要那笔钱做什么,直到今天他都记得那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几乎都快用去她所有的力气。   那样的女人……   他看着顾辰风,阴柔的说:   “唐晚从我这里借走一百万,是用来救命的。作为条件,如果顾少爷想替唐晚还钱的话,恐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生命的代价……   顾辰风蹙了一下眉头,刚想开口的时候,却被身后的靳南拉住了胳膊,他回头面露不悦的瞪了靳南一眼,却听靳南着急的小声提醒他:   “少爷,你可是顾家的独苗,千万别做傻事!”   原来担心这个。   顾辰风听了之后冷哼一声,抬眼朝着雷之行看过去,那隐藏在纨绔之后的威压渐渐显露。   “我是顾家子孙,雷三爷想拿走我的性命恐怕不容易吧?”   雷之行愣了一下,转而但笑不语。   顾家人的命……他的确不敢乱动,洛城众多势力相互制约,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了顾家只会引火烧身。   他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不过想替唐晚强出头的人,实在令他很不爽!   他喝了一杯酒,冰冷的蛇眼意味不明的看了顾辰风一眼,而后笑了笑将酒杯丢掉,说:   “刚刚雷某人也只是开一个玩笑而已,顾少爷不要当真。咱们谈生意自然是和气生财,怎么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呢?   你想帮唐晚可以,但这个等价的条件由你开,只要我满意了,唐晚连本带利欠我的剩下一百六十二万,顾少爷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   “好。”   顾辰风爽快的答应,他倒是应得干脆利落,可把身后的靳南吓得出一身冷汗。   刚刚雷之行要真是提出要少爷的性命,他那个被爱情冲昏的头脑不知道会不会突然一发热,为了唐晚什么都答应下来。   好在……是虚惊一场。   雷之行见他答应的爽快,挑了挑眉,“看来这次顾少爷是真的有备而来。”   顾辰风冷笑,“和雷三爷谈生意怎么能空手来呢……我给雷三爷等价交换的条件是,城南码头一年免息。   如今城南码头的日子也不好过了,雷三爷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雷之行眼底的讶异让顾辰风很满意。   城南码头每年上交的税不少,单凭这一笔就足够养活上下所有人。   再加上城南码头是地方所有,就算动不了这里的势力,但仍需每年上交一定的利息,这笔钱可比税要多得多。   这般诱.人的条件,让雷之行怔愣了片刻。   顾家是洛城根深蒂固的望族,顾辰风的确有这个能力做到。   如今城南码头看着风光,势力庞大,可是人多的地方都充斥着利益纠葛,在深处慢慢腐烂的开始,都会是最后走向灭亡的导火线。   这个顾辰风……当真是将城南码头的底细摸清了。   雷之行抬眼朝着墙上的挂历看了过去,声音阴阴沉沉的。   “给我五天考虑的时间。”   离开城南码头后,靳南才敢开口说话:“少爷,你要是答应雷之行的这个条件就得答应迎娶……”   顾辰风停下脚步,打断了他的话:“雷之行那样的人还不一定能答应,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表明立场。   如果他能答应那就是最好,至于你说的,反正只要对方不是唐晚,是谁都不重要。”   靳南跟在身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记得离开城南码头之前,雷之行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唐晚不简单,顾少爷恐怕要错付真心了。”   然而少爷只回了他一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她无关。”   唐晚,真的这么重要吗?   而且,这样在暗处帮她,可一点都像是少爷的作风,这人,真的被爱情冲昏头脑了。   ……   唐晚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的心莫名的慌了一下,撑着手坐起来,却看见唐秋山早已穿戴整齐,手里拿着衣服从衣帽间走出来。   她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心慌的样子,可唐秋山的视线始终在她脸上,那眼睛里的慌张早就落入了他的眼底。   他背对着窗户,窗帘的缝隙透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却比昨天要好了不少。   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安安静静的看着她,他走过来,揉着她的头发坐下,靠近的淡香渐渐退散唐晚的慌张。   “怎么了?”   唐晚摇摇头,顺着他的姿势靠在他的肩上,抬手抱着他的腰身,不想告诉他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里她歇斯底里,却怎么都找不到他。   那个梦太可怕了,以至于到现在她的心还跳的很快。   她不说话,唐秋山就低头看她,他的睡衣对她来说大了很多,宽大的领口都滑到了一边,再往下……   肩膀处冰冰凉凉的触感,唐晚躲了一下,却被唐秋山禁锢在怀里。   他吻着她的耳朵,在她耳畔厮磨。   而后小心翼翼的将她睡衣的扣子解下,那若有似无的冰凉触碰,让唐晚浑身都起了小疙瘩,她抬起手按住他,颤抖着声音提醒他:   “现在是白天。”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唐秋山慢慢的勾起唇角,一声轻笑过后,他的大掌轻而易举的从她的掌心下抽了出来。   不顾她的羞赧,然后将手里拿着的衣服一件一件里里外外的给她穿好。   唐晚的脸更红了。   所有人都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唐先生,竟然有伺候人穿衣服的一天。   他的动作每一下都很细致,不急不躁。   这一刻,他不是唐先生也不是唐家的当家人,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男人。   可是这静好的岁月,如果能再慢一点,都是一种奢望。   唐晚整个过程都僵着身子,耳根子一直红到脖子。   唐秋山看着她泛着粉红的颈项,平静的眸子愈发的幽深。   他低头吻了上去,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惹得唐晚一声惊呼,可腰上的大掌分外有力,桎梏着她。   唐晚抓着他腰际的衣服,不敢乱动,在他越来越控制不住的力道下轻轻的闷哼一声。   下一秒,唐秋山就放开她,将她搂在怀里,听着她微微带喘的呼吸,最终还是叹气道:   “吃饭吧,今天不是要去剧组工作吗?”   江由在楼下的餐厅等着,见两人下楼他连忙推开椅子,心里想着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   唐先生难得高兴,很多事情秦大夫说的对,唐先生的身体比一切都重要。   然而,等唐晚吃完早饭后,唐秋山已经坐在车里了,他像是被她愣神的样子逗笑了,朝她伸出手。   “送你去上班。” 第97章 送给我的晚晚   唐晚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看了唐秋山一眼,身旁的江由也冲她使了个眼色,她才将手放在唐秋山冰凉的掌心里。   很凉,也很有力。   唐秋山轻轻一拉扯,就将她拉到身边,让她坐好。   前座与后座之间没有阻隔,唐秋山旁若无人的倾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坐直之前视线落在她脖子的吻痕上,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唐晚看着他眼底的笑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她转头看窗外的时候才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她从包里拿出镜子,映入眼帘的就是脖子上红色的吻痕,想起早上唐秋山给她穿衣服时脸红心跳的一幕,一边红着脸一边抱怨。   “怪你,没轻没重,这么明显的痕迹叫我怎么见人?”   唐秋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听着她埋怨的语气,将她垂下的发丝别在耳后,盯着她精致的眉眼看,连眼角都含着笑。   司机在前面开车,注意力集中,可那些话他全听见了,红着耳根子。   江由反应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猛地低头佯装玩手机,屏幕都是黑的。   没人敢在意那些话,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唐晚是真的急了,这么明显的痕迹,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走。   抱怨完之后就在包里找东西,等找到遮瑕膏拿在手上,一直保持沉默的唐秋山这才握住她的手,二话不说的将遮瑕膏拿走。   “江由。”   坐在前面一直盯着黑屏手机的江由听见唐先生叫他,怔了一下,然后回头问道:   “唐先生有什么吩咐?”   唐秋山将手里的遮瑕膏丢了过去,淡淡的说:“拿来。”   江由,掌管唐家生意的管事,此刻却在一大堆化妆品里找遮瑕膏。   那是上一次唐晚用遮瑕膏遮掩脖子上的吻痕起了过敏反应,唐先生要他准备纯天然的卸妆水,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那些瓶瓶罐罐找的他头脑发热,找到遮瑕膏的时候脑门都冒汗了。   唐晚刚想接过来却被唐秋山抢先了一步,他将她拉到怀里让她靠着,她一动他就按了按她的肩膀,低声说:   “听话。”   坐在前面继续假装看手机的江由,终于想起了什么,悄无声息的将前座和后座之间的阻隔升了起来。   唐秋山冰冰凉凉的指腹在唐晚的脖子上轻点着,她浑身上下都怕痒,尤其脖子和腰腹位置,缩着脖子往他怀里钻。   唐秋山难得想要捉弄她一下,手指不停的轻按着,看着她的头顶问她:“还怪我?”   唐晚绷不住怕自己笑出声,最终投降的抱着他,笑的眼角含泪的在他怀里求饶道:   “不怪你,不怪你,你是唐先生,谁敢怪你。”   唐秋山的目光渐渐柔和。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唐秋山停了下来,擦完手之后紧紧抱着她,亲吻着她的头发,唐晚也安静下来,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树影。   早晨的阳光很温暖,淡淡的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   耳边是唐秋山的声音:“晚晚,跟我回叶城。”   唐晚的心猛地往下沉,耳朵里嗡嗡作响,脑海一片空白。   终于……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唐晚每天兢兢战战,最怕他问出这句话。   可是该来的还是来的,她终究要面对。   她动了动身子,窗外树影遮去了她眼底的复杂,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口的声音都难掩无奈:   “我不想回去。”   车子停在距离影视基地还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唐晚不想给自己招来麻烦。   临下车之前,唐秋山将她的包递过去,语气有些轻,却是他一贯压人的气势。   “晚晚,我会让你答应的。”   ……   今天是颜如欢的最后一场戏。   颜如欢回来坐着休息,唐晚拿着化妆工具给她补妆。   化妆师很容易就发现对方皮肤的细微变化,唐晚总觉得最近颜如欢的皮肤好像不如以前好了,而且黑眼圈也重了很多,人的精神也不太好。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颜如欢的经纪人在一边担忧道:   “你这精神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今天你的戏份就能杀青了,反正你每次拍完戏之后都会休息一两个月,趁着这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好好调理调理吧?”   颜如欢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手摆了摆,“再说吧,等会儿粉丝还会过来送应援的物资,你叫人在外面等着,带他们进来。”   经纪人还想再说什么,颜如欢就已经站起来朝着片场走。   这几天,她反复想了很久。   既然唐先生身边能留下女人,就说明他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   像他这样身处高位的男人,身边的女人都不长久。   也许,她也能试一试。   毕竟,外界传言她是在唐先生身边最久的人,也许她也能成那个一直留下来的可能。   这些年,或许是她太过小心翼翼了,才错过了很多的机会。   接下去会休息一段时间,听说不久后唐先生就要回叶城了,她也有理由可以跟着一起回去。   到时候,只希望自己能像现在一样勇敢。   她的戏份终于圆满杀青。   粉丝们送来各种各样的应援物资,有些事情想通了,她的心情就好,跟着好几个人合影。   唐家的人也送来了各种花篮,赠送人是以唐秋山的名义,却是江由命人打理的。   并送了一大捧的栀子花给颜如欢。   所有人都知道颜如欢最喜欢栀子花,那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花,看着栀子花,颜如欢的心情就更好了。   唐家送来好多花,连片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有。   自然没少了唐晚的一份。   当唐晚看见她的花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的时候还有些诧异,而且还投其所好,是她喜欢的百合花。   这种花在洛城少见,是罕有的名贵品种。   直到那给她送花的人在离开之前在她身边低声道:   “唐先生说,小姐会喜欢的。”   唐晚愣了愣。   原来,是他准备的。   花里还放着一张卡片,里面写着一行字,字迹苍劲有力,唐晚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送给我的晚晚。   唐晚看着这一小行字忽然笑了出来,心底有些像针扎了一样的疼。   视线渐渐模糊,在泪水掉下来之前小心翼翼的将卡片折好,放进口袋里。   然后低头轻轻嗅了一下百合花。   清香怡人。   当年唐庄有一处百合花的花地,是唐秋山专门命人给她开垦的,种上满满的不同品种的百合花。   只因为,她喜欢。   只是她不知道,这些年,那片花地的百合花依然开的灿烂,有人精心养护,心诚则灵。   唐晚是颜如欢的专属化妆师,也仅限于拍戏的时候,既然颜如欢的戏份杀青了,也就代表她也有一两个月的休息时间。   她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要离开,忽然颜如欢进来化妆间,手里还拿着一个礼盒。   “唐晚,我有事找你。”   颜如欢凑近她看了看她身边的那捧百合花,虽然她不太懂花,但知道那花价值不菲,看来唐家对她的这个化妆师也是足够重视了。   “怎么了?”   唐晚只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一下头之后就继续收拾东西。   颜如欢却过来按住她的手,说:   “我正式签约到创世影视,所以明晚公司给我举办了欢迎酒会,你是我的化妆师,所以你也必须出席。”   唐晚愣了一下,印象里公司给她的合同并没有这一条,她摇着头拒绝道:   “你去就好,毕竟你才是明晚的主角,我就不用去了。”   颜如欢绕了半圈,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礼盒递了过去。   “一起参加吧,我很希望你也去,你看,我都给你准备好礼服和鞋子了,你就去吧。”   唐晚看了礼盒一眼,又看着颜如欢。   颜如欢大概真的很想让她参加,眼底都写满了期待,她对颜如欢的请求,有一种类似本能的无法拒绝。   最后,她还是欣然接受了那个礼盒。   颜如欢送完东西之后,朝着影视基地的一间休息室过去,里面靳南站在顾辰风身边,听见敲门声就过去开门。   “顾少,你要我帮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明天晚上,唐晚会参加,礼盒她也收下了。”   顾辰风双手交叉的放在腿上,客气的笑道:“那就谢谢颜小姐了。”   颜如欢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难得起了八卦心,纯净的眸子闪着光,问他: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你想邀请她参加酒会,怎么还需要我出面,怎么,闹别扭了?”   所有人都默认,唐晚和顾辰风是一对,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连她都不得不羡慕,真是一双璧人。   顾辰风苦笑,他倒是希望和唐晚之间真的是在闹别扭,可是那个蠢女人连机会都不给他。   他表白完那些真心之后,本以为自己还能坦荡荡的面对她。   可是他想错了,这从头到脚的尴尬,让他连出现在唐晚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她说过话,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想唐晚,恨不得叫人将她绑了来。   好在,有一个酒会,让他能有个机会见见她。   顾辰风抬眼就看见颜如欢一脸八卦的样子,还在等着他的答案,他苦笑道:“算是吧,反正多谢你了。”   颜如欢挑着眉耸耸肩,然后站起来,好心提醒他:   “其实我觉得唐晚是个很好的人,不管是谁的错,我觉得你都该勇于认错,没听过好男人准则吗?千错万错都是男人的错,女人,哄哄就好。”   顾辰风眼底划过一抹涩然。 第98章 认错人了   唐晚起了一个大早,去菜市场买了一只鸡回来,炖了汤送到医院。   罗云的精神越来越好,可是仍然不说话。   她的父母着急的都哭了,唐晚安慰了两个老人之后就去医生办公室再询问清楚。   可是前两天还回复她罗云是因为受到刺激才会导致这样的医生却换了说辞。   “我们的诊断按理说是没有错的,但是如果罗小姐自己不肯开口说话,那恐怕就是她自身的问题。   唐小姐可以试着和她多沟通,兴许可以让她开口说话。”   医生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和顾家少爷有联系,所以在说话上都比其他人要客气得多,也省了唐晚的很多麻烦。   唐晚听了医生的一番话,在回到病房的路上忽然想起了秦恒。   从小到大,除了唐秋山的身体之外,她就没见过什么病症难倒过秦恒。   她给秦恒打了个电话之后,用不了多久,他就赶来了。   秦恒仍然穿着白大褂,医院的走廊来来回回走动的小护士看见他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窃窃私语像是在打听那是那个科室的医生。   唐晚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秦恒走过去不以为意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朝病房里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的说:   “你知道我从来不给唐家以外的人看病,这女人到底是谁?”   秦恒知道当年的一部分真相,唐晚也没有多的拐弯抹角,直接说:   “当年我走投无路,是罗姐帮了我,如果没有罗姐,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了,所以你一定要帮我给她治病。”   如果没有罗姐的帮忙,她就得不到这份工作,就无法一边还钱一边存钱给唐唐看病。   这些话,唐晚自然不会告诉秦恒,但能说出来的那些话就已经足够让秦恒帮忙看病了。   罗云的父母一看是位看上去颇为年轻而且英俊的医生,想着这样的人必定花花肠子,一脸质疑的看着他,然后问唐晚:   “姑娘……这位医生会不会太年轻了?”   言下之意就是质疑秦恒的医术。   秦恒三十五岁,五官又偏立体,看上去比真实年纪还要年轻好几岁,他们会这么说也不足为奇。   眼看着秦恒脾气绷不住,唐晚立刻站在他们中间解释道: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敢保证他能将罗姐的病看好,你们就耐心等等吧。”   罗氏夫妇这几天很受唐晚的照顾,对她也是十分信任,听她这么说,他们就放心的站在一边。   秦恒冷哼一声,唐晚算是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他才走到病床边。   罗云对秦恒的问诊不排斥,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秦恒的检查速度比医院里的那些医生快了很多,罗氏夫妇走过来,秦恒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拉着唐晚就往外走。   身后是罗氏夫妇的小声抱怨:   “这医生脾气还挺大。”   到楼梯间秦恒才放手,唐晚心里着急,问他:“是不是罗姐的情况……不乐观?”   秦恒垂眸看了她一眼,冷哼道:“根本就没病……最多只能说是心病。”   没病?   唐晚被他的话给绕糊涂了,“什么意思?”   秦恒茶色的瞳仁盯着唐晚看了好一会儿,抿了一下唇,却是问她:“这个女人就是你从城南码头救回来的是吗?”   唐晚怔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秦恒将楼梯间的门关上,又朝楼下看了看,确保没人之后才说:   “你知道唐先生派人暗中跟踪你吗?”   唐晚蹙了蹙眉头,而后点点头。   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难道……   她突然瞪大了双眼,想起了一连串的事情,脑子里顿时乱糟糟的,秦恒见状,单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安抚她:   “不过我跟江由说,唐先生近来身体不太好,叫他什么事能隐瞒就尽量隐瞒下来,现在唐先生还不知道你欠雷之行钱的事情。   如果我猜的没错,当年那笔钱你是借去给孩子看病的是吗?”   唐晚听着秦恒的话,六神无主的说:“我当时没办法,不想被你们找到,可孩子的病很严重,我怕……”   秦恒心疼的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失去孩子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他走近一些,拍了拍她的后背,呼着气安慰:   “别怕,我替你摆平。”   秦恒是看着唐晚长大的,以前他将类似于兄妹情的感情错认为与爱情有关,可是这些年他想了很多,在他眼里,唐晚仍然是小姑娘。   是他看做妹妹一样的存在。   与她有关的事情,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而唐晚却后退了一步,神情凝重的说:   “你还是别插手,这件事情我会自己解决,如果你牵涉到其中的话,唐秋山很容易就发现了,我不能让他知道当年的事情,不能再连累你了。”   秦恒还是不放心,让她自己还钱只会是往火坑里跳。   “可是你要怎么解决,城南码头那样的地方该是高利息的,你拿什么还?”   唐晚摇摇头,说;“只剩下一百多万了,我自己会想办法慢慢还,倒是你刚刚说唐秋山最近身体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恒看着她,脑海里闪过的都是这些年唐秋山的坚持,他受命于唐秋山,一切自然是听他的。他宽慰唐晚,说:   “如果不说的严重一些,江由怎么可能会听我的话?”   可是唐晚不相信,江由平时看着有些木讷,但是真做起事来的时候干脆利落,也多了几个心眼。   如果唐秋山的身体没有像秦恒说的那么严重的话,江由根本就不会相信他。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抓着秦恒的胳膊不放,激动到声音都颤抖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的屋里的灯光都那么暗,你快告诉我啊!”   只是这样就能让她害怕成这样。   秦恒看着她,有些话终究不敢说出来,看着她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幽暗:   “没有隐瞒你,你看他现在能走能开车的,能有什么事?再说了,他要是想将你留在身边,还瞒着你做什么?”   唐晚心慌慌的,听秦恒说到罗云的情况。   “言归正传,你说的那个罗云,的确没有任何的病症。   至于那些医生说的是因为受到刺激而遗留下来的问题,如果说是前面两三天倒是有这个可能性。   这么多天还是这样的话,按照我的想法,八成是受人威胁了。”   受人威胁?   唐晚的心沉了一下,难道是罗云的丈夫吗?   秦恒不知道具体情况,拍了拍唐晚的肩膀后,说:   “行了,该看的我都看了,你试着找机会和她好好聊聊。   你欠雷之行钱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我可不希望你和那样的人有牵扯。”   唐晚点了点头,在他离开之前又叫住他,咬了咬唇,问:“唐秋山的身体情况……你真的没有瞒着我?”   秦恒回头看她,异常纤长的手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微笑道:“说了不骗你就是不骗你。”   罗云依然不肯说话,在医院耽误的时间有点多,唐晚到了下午三点才匆匆离开,回去准备去参加颜如欢的酒会。   礼服是淡淡的香槟色V领款式,好在领口不算太低。   款式大气而简约,只有在裙摆上点缀着细钻,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她在穿礼服之前还担心会不会露出手臂上的疤痕,没想到礼服有细纱的袖子,香槟色称肤色恰到好处的挡住那些难看的疤。   礼盒里还放着一个精致的蓝色丝绒小盒子,她疑惑的将盒子打开,却看见一条细细的钻石项链。   她愣了一下。   颜如欢倒是给她准备的够充分的,她不好弗了颜如欢的好意,将项链取下来之后就带上了。   唐晚没有化妆,只是将长发高高盘起,收拾好东西之后就下楼。   避免穿成这样太引人注目,她早早叫了出租车在楼下等候。   出租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不时的朝着后视镜看,等红灯亮了之后,他才开口问唐晚:   “姑娘,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你是不是明星啊?”   唐晚愣了一下,摇了一下头说:   “我不是。”   司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绿灯就亮了。   车子朝前走,显然司机还在纠结刚刚那个问题,嘴里碎碎念着:“可我咋觉得这么眼熟呢?”   突然他恍然大悟的提高嗓音:“哦!我就说你是大明星嘛,你就是前段时间播出的那个最新电影里的女主角,颜如欢!   哈哈哈,我今天的运气可真好,出门就能给大明星开车,不是我说,现在像你这么低调的明星不多了。”   唐晚知道颜如欢的眉眼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想到却被人误认为是颜如欢了。   她有些好笑的纠正他:“师傅,我不是颜如欢。”   “啊?”司机不相信的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皱着眉头。   “咦,还真不是。不过刚刚你皱眉的一瞬间真是太像了,现在看着还是有点像,我真差点把你认作颜如欢了。   不过姑娘你比颜如欢还好看,这是实话。”   像……   这还是唐晚第一次听人说她和颜如欢长得像。 第99章 此刻无言   度假山庄的灯都亮了,这两天唐先生下令将灯开的亮一些,四处灯火通明。   只是这样的灯光让江由不放心,他候在唐秋山身边,担忧道:“这个亮度没问题吗?”   他实在揣测不到唐先生的心思。   雅黄的灯光落在唐秋山手里的书上,他未曾抬眼,翻书的同时,淡淡的应了一句:   “暂时先这样……秦恒呢,一天都不见他了。”   江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而后微微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说:   “秦大夫白天去帮小姐的一位朋友看病去了,之后回来了一趟,现在估计是去取药材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去办吧。   不过他出去前什么也没说。”   唐秋山轻轻嗯了一声,而后终于抬眼朝着江由看过去,清冷的问:   “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由思来想去,今天除了是新的一批货运往码头的日子之外,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摇了摇头,说:“属下想不起来。”   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今晚创世影视为颜小姐举办了酒会……这会儿应该快开始了,小姐,小姐今晚也去了。”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都能听见楼下的人脚碾过沙石的声音。   唐先生一句话也不说,江由屏住呼吸的看着,心里七上八下。   却见唐秋山垂眸看着手里的书,隔了好一会儿才说:“知道了。”   ……   酒会举办的地点是在洛城最中心繁华地段,一时之间,酒店外豪车云集。   夜幕降临,绵延的一串灯火,点亮了大堂。   顾辰风一身剪裁匀称的手工西装,风流倜傥的他更具魅力。   他本就就是洛城炙手可热的豪门公子,邪魅肆意的眸光还有那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唇角,举手投足就让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他端着一杯红酒,被一群名媛淑女围在其中——   “顾少最近很少找我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顾少现在经营自家的影视公司,有那么多的美女明星作伴,怎么还会记得我们呢?”   “哼,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怎么能和我们比?顾少,你说是吧?”   女人莺莺燕燕的声音吵得顾辰风脑壳疼,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些女人……   他当初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些女人呢?   烦人!   等到她们终于发现顾辰风一句话也不说,才噤声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顾辰风嘴角凝着冷笑,抬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菲薄的唇上还落了一滴红酒,在水晶灯的光芒下透着亮,他的桃花眼半眯着,叫那些围在旁边的女人春心萌动。   而他却对她们置之不理,将酒杯递给服务员之后,轻笑道:“失陪了,我要出去接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顾大少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   她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纨绔的人忽然交女朋友,这在圈子里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她们倒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才能担得起顾大少女朋友这样的头衔。   要知道,在洛城根本没有几乎人家是配得上顾家的。   而顾辰风曾经玩过的女人,都没得到他的亲口承认。   她们回头的与此同时,唐晚提着裙子走上台阶,却在即将走上最后一阶的时候,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缓缓抬眼看上去。   当看清眼前人时愣了一下。   顾辰风背对着酒店大堂,光芒万丈在他身后都退去了色彩。   仿佛将身后所有的辉煌都遮了去,只剩下朴实的最真挚的东西明明白白的摆在唐晚的面前。   他微微勾着唇角,朝她伸出一只手,戏谑的笑道:   “怎么,礼服太重,走不动了?”   这样玩世不恭的语气。   唐晚心思玲珑,千丝万缕慢慢扯出来,一切都明朗了。   她抿了一下唇,问道:“是你托颜如欢给我的?”   自从那天她去娱乐城找他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过交流。   顾辰风将整颗心都捧给她看了,可是她做不到白白践踏。   以为自己的意思表明得够清楚了,没想到,顾辰风还是那个顾辰风,油盐不进,她始终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顾辰风。   这些东西原来是他准备的。   顾辰风不置可否的扬了一下眉梢,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眼角含笑的说:“还算可以。”   他最喜欢的还是她不施粉黛的样子,这样看着比里面那些人舒服多了。   唐晚轻蹙眉头的动作顾辰风没有错过,他的眼神暗了暗,趁着她不注意,一把将她的手扯过来,强行要她挽住他的手臂。   “里面太多女人,你帮帮我。”   唐晚刚想挣扎,就被顾辰风连拖带拽硬生生拉进了会场,繁复的礼服束缚她的手脚,她只能被动的随他走。   两人步入会场的一瞬间,鸦雀无声。   刚刚那些还想看看顾辰风口中说的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的那些女人,在看到唐晚的那一刻便都自惭形秽的收回奚落的目光。   四处灯火璀璨,所有的光似乎都聚在一起,凝成一个点,将在场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两人宛如一双璧人。   洛城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美人,看上去不像明星也不像模特,这样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顾大少身边的女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应该是最新的嫩模吧,看那身材和长相都是绝佳的。”   “哎……也是只有顾大少这么好命了,身边的美女像换衣服一样,一天一个样,真羡慕。”   人们的窃窃私语很快就传入了唐晚和顾辰风的耳朵里。   不喜欢被人当成谈资,唐晚面露不悦的蹙着眉头,而顾辰风却在她耳边低语:   “大家在夸你漂亮,你不开心?”   “我只听见他们在夸你花心。”   顾辰风一时语塞,但是心情忽然豁然开朗,被怼也开心。   看来,唐晚并没有因为他的表白而退缩躲着他。   他看上的女人,就是与众不同。   他嘴角边的涩然慢慢隐去。   这样,也好。   说话间,颜如欢也过来了,三人站在一个更加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颜如欢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容,珊瑚红的抹胸礼服衬得她肤白胜雪,宛如一颗明珠,璀璨夺目。   她过来拉了拉唐晚的手,面带歉意道:   “唐晚,你不会怪我吧?”   说着她又朝着顾辰风挤了挤眼。   唐晚淡笑的摇了摇头。   这又不算是什么事,谈不上怪不怪的。   这个时候,靳南从门外脚步匆匆的过来,对顾辰风耳语:“少爷,先生和夫人说今晚就不过来了。”   顾辰风听完后对他摆了摆手,嘱咐下去,“酒会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就在这个时候,酒店外走进了十多个黑衣人,分别站在酒店大堂入口的两边。   整齐一致的步伐,黑色的西服袖口上暗金色的标志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   是叶城唐家人!   所有人退了一步让开了中间宽敞的一条道,就再也不敢乱动。   大家心知肚明,这样的排场也只有唐先生撑得起。   那传说中的男人,很多人都有不曾见过。   酒会正式开始,外面烟火灿烂。   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璀璨却成了那人的背景。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都静止了一般。   唐秋山拾阶而上,目光平静的看了会场一眼。   男人能担得起从容二字,自然配得起一声先生。   唐秋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他十八岁掌管唐家至今十七年,唐家空前发展,谁能不说这个男人手段惊人。   在这名利场上,所有人都得尊他一声唐先生。   顾辰风终于将唐晚松开,对她说:“唐先生是贵宾,我先去招待一下,你在这等我别跑。”   说着,他就朝着唐秋山的方向过去,而颜如欢也一起跟了过去。   唐晚朝着人群看过去,这么多年她依然能瞬间找到那双平静的眸子。   四目相对间,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涌动。   江由知道其实唐先生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对顾辰风点了点头,顾辰风立马心领神会,吩咐下去准备一间休息室。   原本呼吸浅浅的众人,在唐秋山进入休息室之后好一会儿才开始窃窃私语。   “没想到唐先生这么年轻。”   “而且,唐先生看上去好清冷,一脸的禁.欲系,好赞啊,怎么办,你摸摸我的心是不是跳的很快?”   “嘘……收起你的小鹿乱撞吧,要是被人听见,你们家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休息室里,顾辰风带着唐家以外的人离开后,江由抬头看了一眼璀璨的灯光,站在沙发旁低声问:   “唐先生,需要关掉大灯吗?”   唐秋山抬手遮了遮眼睛,有些无奈的笑,意味不明的说:“看来,度假山庄的灯还不够亮。”   他摆了摆手,江由领会叫人将大灯关了。   江由还得出去布置一下会场外的安保工作,带着几个人出去后,留下两个守在休息室外的人。   唐先生能亲临酒会,已经是给足了颜如欢面子。   她坐在沙发上暗暗窃喜,鼓足了好几天的勇气或许可以趁着这个时候。   折磨了她好多天的心思再也绷不住。   她将桌上备好的酒水拿起一杯,侧目看了看正在喝茶的唐秋山,然后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唐先生,如欢……有句话想说。” 第100章 这臭脾气谁惯的   三年前,颜如欢的父亲欠下赌债,她被迫卖身到会所还钱。   可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去的人这一辈子都没法洗干净了。   那双油腻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污言秽语全都是她从来都没听过的,那些笑声直到今天仍然是她噩梦的源头。   她那时才十八岁,害怕极了。   杂碎了身边的花瓶,用碎瓷片割破那个人的手,义无反顾的冲进大雨中。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逃出去,她再也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那人是镇上的混混头子,混出名堂追随他的人很多。   那个雨夜四周都是他的手下,她害怕到头脑一片空白,发了疯的往前跑,可是她已经很久没吃饭了,身子发软,脚下踩空猛地扑进泥潭里。   泥泞的感觉都不及那人油腻的手,她拼了命的扑腾,一遍一遍的喊着救命。   可是没用,整个小镇都在沉默,唯有雷声在回应她。   她绝望的跑,一直往离开小镇的出口跑。   那些人越来越近,她听见那个男人在后面骂骂咧咧,发誓要弄死她。   她以为自己十八岁的年华就要就此了结了,直到——   远处行来一辆车,如同黑夜一般漆黑的车,也许是那人的同伙。   颜如欢害怕的再也跑不动。   副驾驶座下来一个男人,穿着整齐的西装,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   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人,也没见过这个小镇有人穿戴会如此讲究。   那个男人撑着伞转身朝后走了几步,然后去开车门,隔着雨帘,她听见男人恭敬的唤了一声——   “唐先生。”   唐先生……   “把她带上车,其他人……”   那是一道清冷的声音。   车里的人始终没有下来,而是那撑伞的男人对从后面下来的那些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那人做了一个手势。   “是,江管事。”   她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些人的动作,才几下的功夫那群追着她的混混就被打趴下了。   很明显不是一伙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得救了。   她被带走,心甘情愿的跟着那些人走。   她从小就生活在黑暗里,十八年,每天都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曙光。   那个带给她光明的男人,至此一直被她深深的藏在心底。   休息室的灯光柔和,颜如欢喝掉了手里的酒,抬眼朝着正在喝茶的唐秋山看过去。   那样不动声色,安安静静的人,是她心猿意马难以自持的梦想。   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样的人她本不应该惦记,可是她总想赌一把。   她慢慢的开口:“唐先生,如欢……有句话想说。”   唐秋山拿着茶杯,目光淡淡的朝她看来,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心底有种温柔的错觉,他语气偏轻的说:   “有什么话就说,你不是遮遮掩掩的人。”   说着他拿着杯盖将茶水里的茶叶拂开。   颜如欢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反光的地方都映出了她眼底的慌张,她抖着手将杯子放回去,鼓足勇气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如欢想一直陪在唐先生身边,以女人的身份。”   女人的身份,他的女人。   空气变得比刚刚还要安静,颜如欢一双纯净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唐秋山。   而唐秋山依然不动声色的喝茶,就好像没有听见颜如欢的话一样。   微妙的气氛在渐渐蔓延开。   颜如欢死性子,头脑发热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上,她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唐秋山面前,而后慢慢的跪坐在他腿边。   像是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唐先生,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杯盖落在茶杯上的声音清脆,颜如欢神经忽然绷紧,触及到那不动分毫却让人倍感压力的目光,她猛地低下头。   唐先生,生气了!   这一刻连头都不敢抬,只是看着唐秋山骨节分明好看的手指。   唐秋山终于将视线移了过去,清冷的声音慢慢的命令道:   “抬头。”   颜如欢双眸颤抖的抬头看上去,唐秋山的手刚刚碰过热茶杯,比平时要温暖得多,可是颜如欢呼吸急促到她差点窒息。   “如欢,你要的太多了。”   “唐先生……”   唐秋山的温暖的指腹离开了茶杯,很快就变得冰凉,那森森的寒意直接贴服在颜如欢的眉眼上,她颤抖得更厉害,却听那人说:   “你知道当年那些想留在我身边的女人都会是什么下场吗?”   颜如欢感觉到那指腹下危险的逼近,她吞咽着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回答,唐秋山的手指渐渐的绕到她的后颈,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唐庄深处的地下囚牢,废弃了很多年,你恐怕不知道,在旧时代像唐家那样的大家族里的女人是怎么生存的……   地下囚牢分三等,最里面的就是惩罚那些奢求太多的女人。   我只是叫人带着她们到里面走一圈,虽然隔了年代,那些血迹斑斑倒还存在,她们聪明知道悬崖勒马。”   颜如欢的身子抖得厉害,脸色都发白了。   唐秋山抬眼看着她被吓到的样子,抓着她后颈的手慢慢向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她,可颜如欢颤抖到骨头都痛了。   唐秋山叹着气,说:   “知道怕了才好,我说过,喜欢聪明的人,只有聪明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可怕的。   这些话我说过两次了,事不过三。我向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不惩戒你只是因为有人曾经为你求过情。   但唐庄的规矩不能破,酒会过后自己去领罚!”   颜如欢的身子猛地软了下去,身前的人站起来,茶杯碎裂的声音都唤不回她的清醒。   她憋了好久,眼泪才终于掉下来。   脑海里全是唐秋山冷血无情的话。   ……   会场的灯光暗了一些,音乐悠扬,男男女女在舞池中间翩翩起舞。   只有唐晚一个人站在角落。   靳南从后面出来,找了很久才找到她。   唐晚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舞池中。   他走到唐晚面前,耳边是音乐声倒也不吵,他稍稍提高了嗓音说:   “少爷怕你一个人无聊,要我陪你说说话,他说再等十分钟左右就来。”   唐晚轻笑了一声,哪里是怕她无聊,八成是怕她跑了吧。   她抬眸看了靳南一眼,抬了抬下巴说:“你叫他放心,我还不至于临阵脱逃,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一晚上,她都看见靳南忙前满后,现在额头上还在冒汗,这么忙的人顾着她这个闲人真是大材小用了。   靳南干笑了两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要是逃走了,少爷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唐晚好笑的点点头。   靳南走后,唐晚从旁边的服务员那里拿了一杯果酒,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口齿不清的声音——   “小美人?”   唐晚没有回头,依旧目光淡淡的看着会场正中间跳舞的人们。   男人醉醺醺的看着面前坐得挺直的女人,那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他直想伸手去碰。   奈何他喝了太多酒,连走路都不稳,想要弯身去摸就更是难上加难。   “哎哟——”   他站的不稳身子一斜扑了个空,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手里的酒杯也摔碎了。   乒乓的声音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唐晚垂眸睨了一眼狼狈不堪的男人,收回视线站了起来,可是才走了两步,那地上的男人猛地抓住她的脚踝。   那油腻腻的感觉直叫她作呕。   “嘿嘿,还真是滑,啊——”   唐晚抬起另一只脚狠狠的踹了男人的手,高跟鞋的细跟直接将男人的手戳破了皮。   这时候,又有一个醉酒的男人围过来,猥琐的笑道:   “这不是顾大少带来的女人吗……嘿嘿,怎么性子这么辣啊?顾少不是一向喜欢软一点的女人吗?   难不成换口味了,哈哈哈……”   越来越多人朝着这边看过来,但是没有一人出面解围。   那两个醉酒的男人是洛城的权贵,虽然比不上顾家,却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   所以那些人只敢当旁观者。   地上的男人爬起来了,酒醒了大半,阴沉着脸,抬手就要朝唐晚脸上甩过去。   “你这个臭****!”   却一个不稳被唐晚的巴掌先招呼了——   “啪——”   这种不干净的东西,唐晚不想多纠缠下去,打完之后转身就走。   可后面来的那个男人却伸手将她拦下,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坏笑道:   “不错,顾少的眼光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好的,反正他的女人都是一天一换,顾少能给得起的东西,我也能,怎么样,跟我几天,我保证让你越来越滋润的,嗯?”   那戴着钻戒的手慢慢伸过来,明显是有家室的人。   唐晚冷笑抬手又是一巴掌。   男人捂住被打的脸,刚刚玩世不恭的表情慢慢龟裂,愤怒的瞪着唐晚,扬手骂道:   “妈的!你这女人给你脸不要脸,这臭脾气谁惯的!”   突然,男人扬起来的手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控住。   江由抓着那只手,将人往前一甩,撞着另一个人,两人吃痛的在地上哀嚎。   唐晚愣了一下,忽然她的腰肢就被一直冰凉的大掌扣上,耳边是那人一贯清冷的声音,语气慢慢的说:   “我惯的,怎么,你们有意见?” 第101章 太过沉重   唐秋山从前将唐晚保护的滴水不漏,外人都不知道唐庄里住了一个唐小姐。   唐家在外树敌太多,就算是在洛城,也不在少数。   这次来洛城,他顾虑了太多。   但此一时彼一时。   唐秋山出现的那一刻,会场的音乐声戛然而止,原本还在跳舞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有人发现了角落围观人群,最后所有人的视线才都落到这边过来。   会场安安静静,谁也不敢出声。   而唐秋山刚刚说的那句话,自然都被听见了。   顾少带来的女人怎么又和唐先生有关系了?   而且,唐先生的手揽着那女人的腰,这样亲密的举动不由叫人浮想翩翩。   可是更让他们提着胆子的事情是刚刚那两个不长眼的,不知道会被唐先生怎么惩罚他们。   谁都知道,得罪唐家的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两个躺倒在地上的人酒都醒了,听见唐秋山的话之后,原本因为酒精的缘故红着的脸瞬间就白了。   他们惊魂未定的朝唐晚看过去,江由却是冷哼一声,抬脚就将他们重新踹在地上。   “唐先生,我们……我们有眼无珠,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   两个人已经开始认错了,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求饶的声音断断续续。   唐秋山睨了他们一眼,他久病的缘故,语气都比较轻,可说出来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胆寒。   “有眼无珠……今天我心情好,暂且留下你们的眼睛,江由,每人废一只手。”   唐先生的惩罚不留余地。   顾辰风原先在休息室里和人谈生意,合作项目才刚说到尾声靳南就匆匆忙忙进来,说是唐晚出事了。   他一听唐晚出事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生意,丢下那些人就往外跑。   到大厅时,正好听见唐秋山要江由废了那两个人的手。   然而,更令他在意的是……   唐秋山搂着唐晚,而且,唐晚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眼底已经不是平日里的漠然,而是他陌生的,不敢去深究的情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一眼几乎是依偎在唐秋山怀里的唐晚,左胸腔的位置闷得难受。   那两个人已经看见顾辰风了,提着声音喊道:   “顾少,顾少救救我们,求求你帮我们向唐先生求情,不要废了我们的手,求你了……”   顾辰风的思绪完全被他们打乱了,脑子里乱乱的,心也不踏实。   在过来的路上靳南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因为他也不是亲眼目睹的,所以只能说个大概。   但仅凭大概的内容,就已经足够了!   先不管唐晚和唐先生之间的关系,他也必须给唐晚出口气。   他冷哼一声,“废了你们的手还算是便宜你们了!江管事,请把他们拉出去!”   江由叫了两个人将他们拉出去后,顾辰风让靳南将围观人群疏散开,而后才走到唐秋山面前。   他对唐秋山说:   “唐先生放心,今晚的事情不会有记者报道出去。”   早在唐秋山出现的那一刻,守在外面的记者全都被疏散了。   唐秋山低低嗯了一声之后,顾辰风才转眼看着唐晚。   他的眼底藏了太多的情绪,复杂到唐晚不敢直视,她慢慢的抬眼看过去,听顾辰风担忧的问她:   “你没事吧?”   她想开口,可现在的形势……她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   唐秋山揽着她腰的手慢慢收紧,嗓音清冷的对顾辰风说:   “顾少的酒会还要继续,晚晚该休息了。”   顾辰风的眼神顿了一下。   晚晚……   这绝对不是一般亲昵的称呼。   唐秋山,唐晚……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对了,叶城……   他曾经请自己的父亲帮忙调查过唐晚,只知道唐晚到洛城之前是在叶城生活。   难道,唐晚是唐家人?   唐晚,她究竟瞒了自己多少事情?   顾辰风越想越乱,就在这个时候,会场外响起了几道枪声。   “砰砰砰——”   那划破天际的声音直接将会场里的秩序打乱。   “啊——”   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乱了阵脚,胡乱逃窜的人都乱了视线。   乱糟糟大的局面,再也不受控制。   顾辰风的心猛地紧了一下。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招来枪击?   他眼看着会场大乱,眼神复杂的朝着唐晚看了一眼,咬了咬牙最终跑到人群中和靳南一起疏散人群,他一边指挥一边喊着:   “女人先走!”   失控的局面渐渐得到控制,可会场的大门被人丢了烟雾弹,白茫茫的一片。   顾辰风拉着靳南将人群往安全出口疏散。   外面的保镖都冲进来,顾辰风一边疏散人群,一边指挥他们一部分护送疏散人群,一部分保护唐先生的安全。   唐晚神情异常凝重的盯着门外的方向。   对方到底是谁!   今晚来参加酒会的都是洛城上流社会的人,这些人不会沾染这些。   难道是……   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唐家的仇敌,这么明目张胆,恐怕不是好对付的。   对付唐秋山的……   唐晚想着,抓着唐秋山衣服的手蓦地一收紧。   而唐秋山脸上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变化,就算是揽着唐晚的手也不曾用过力。   他低头看了一眼紧抿着唇瓣的唐晚,抬起手抱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朝后退了两步。   “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唐晚跟着唐秋山的步子朝后退,他抱着她,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全是那些人的尖叫声。   江由带着枪跑过来,急促道:“唐先生,请您先离开,外面围了不少人,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唐秋山扫视了一眼乱糟糟的人群,头也不回的说:“帮忙疏散人群,我自己可以。”   江由不肯离开,将唐秋山和唐晚护在身后,掩护着他们,回头坚定的说:   “先生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江由,这是命令!”   唐秋山很少用命令压人,他要是这么说了,没有人敢不服从,就算是江由也不敢。   他转过身,却还在坚持,“唐先生……”   然而唐秋山平静的眸子却告诉他一切,他粗重的喘了几口气后,对唐秋山沉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朝着人群跑过去。   没有经历过的人惊慌失措,安全出口涌满了人群。   唐秋山带着唐晚退到休息室门口,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个人也随着江由过去。   休息室的门关上后,唐秋山才放开唐晚,外面的枪声被隔了一些音,但那挥之不去的恐惧依然压在酒店四周。   唐晚紧紧抓着唐秋山的衣服,眼底的担忧怎么都散不开。   “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你带了多少人?”   唐秋山目光平静的看着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别怕。”   以往唐秋山出行,就算明面上带着十多个人,可是暗地里都有派着人守着。   黑白两道中唐秋山手里握着的东西太多了,躲在暗处的那些眼睛时刻都盯着他,想要他性命的人,根本就数不过来。   他既然都不直面回答她的问题,一定是只带着十多人出来。   外面的枪声不断,很明显对方派来的人不少。   唐晚心急红了眼。   “唐秋山,你知道我怕什么……”   眼看着唐晚的情绪快绷不住,唐秋山过去将她揽在怀里,她心里想着什么,他都知道。   这么多年让她上心的事情不多,她无非是在担心他的人身安全,唐家动荡的那些年,所经历的那一切让她害怕了。   他听着外面的枪声,目光渐渐凛然,抱着唐晚颤抖的身子,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安慰道:   “没事,外面还有江由,他当兵的时候在外面打过战,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当年的事情他也都能安然闯过来。   而且……你听,警车出动了。”   唐晚静下心来听,果然,远处传来警车的声音。   外面的枪声在慢慢减少,然而躲在暗处的不知还有多少。   突然,身后的门砰的一声,金属与子弹碰撞的声音尖锐到差点划破耳膜。   唐晚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好在门是防弹的,否则那发子弹一定就穿透进来了。   唐秋山这么多年生生死死,到最后还是免不了经历这些。   他心中有数,抱着唐晚退到门边。   刚刚进来时门上了锁,但锁眼经不住几次子弹的撞击,很快,在警车到来之前,这门就守不住了。   唐晚能感受到轻抚她头发的手给她力量,唐秋山的从容一如当年,不曾动摇。   外面的枪声又响了起来。   唐秋山抱着她的脑袋压在胸前,低头压着她的耳边说:   “晚晚,等一下我打开门,你只管躲在门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来。”   唐晚眼眶都红了,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手,“哥……”   这一声太过沉重太过心碎。   唐秋山目光深邃的看着她,抱住她的手轻颤了一下。   压着她的后脑勺吻下去,他碾着她的唇角,只是短暂的触碰之后就放开。   唐秋山捧着她的脸颊,像是当年,温柔浅浅。   “晚晚,听话。” 第102章 不要命了   晚晚,听话……   唐晚听着唐秋山的话,眼泪都掉下来了,抓在他腰侧衣服上的手抖得发酸。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唐秋山却摇摇头,转眼看着身侧的门。   这扇门再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再拖下去,谁都离不开。   放开唐晚之后,唐秋山毫不迟疑的走到门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握住门把。   外面的枪声不断,门锁被子弹撞击得摇摇晃晃。   “哐哐哐”的声音一下下像敲在唐晚的心上一样。   唐晚的太阳穴一直突突的跳,可是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成为唐秋山的累赘。   她屏住呼吸站在角落,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门的方向。   唐秋山回头朝她看了一眼,那眼底的平静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摇过,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唐晚靠后退一些,然后——   开门的那一刻,一颗子弹飞了进来——   “砰!”的一声打碎了对面的一盏灯。   那是屋内唯一开着的一盏灯。   黑暗下只能借着大堂的灯光勉强能看清室内,远处还有几道枪声,而门外只有安静。   是死一般的沉静。   门外有人小声说话,人影晃动后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枪声,子弹击中对面的墙上的壁画,一时之间全是枪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夹在一起。   唐晚听得心惊肉跳。   忽然,一杆黑漆漆的枪伸了进来。   弱光的环境下,唐秋山视力极好,他眯了一下眸子迅速握住那把枪。   在来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硬生生的将他的手腕往回折,唐秋山就算病着力气也大,压着他的手直接朝着他身后的那些人开枪。   “砰砰砰——”   子弹扫射过去,外面那些人全都倒地。   枪声就在耳边,唐晚抱着头,双目猩红的盯着唐秋山的方向。   唐秋山久病,可他毕竟是唐家人,自小经历严格训练,不论是体能还是身手都不是一般人能比。   被他折着手的蒙面人开始反抗,那人身形魁梧,力气也大的惊人,却也挣不开唐秋山的手。   忽地,男人阴狠的说:   “唐秋山,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男人奋力挣扎,另一只手却悄悄的摸到腰侧,唐晚的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光的闪了一下。   当她看清那男人手里拿着的军刀时,唐晚惊得嗓子眼发疼。   “唐秋山,小心,他手里有刀!”   唐秋山冷哼一声,将男人朝着墙壁甩过去,顺势夺过他手里的枪。   可是那男人完全是不要命也要杀了唐秋山,什么都不顾,手里的刀距离唐秋山只有几寸的距离。   “小心——”   唐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所有的反应都出于本能,她朝唐秋山扑了过去,压着他的身子。   男人手里的刀堪堪划过唐晚的手臂……   痛!   她吃痛的闷哼一声,强烈的疼痛拉扯着她,她站不住身子瘫软了下来。   唐秋山平静的目光再也绷不住,他的手都在颤抖,单手抱着唐晚的身子,对方举着刀还想过去,唐秋山发了狠的开枪。   “砰——”   “砰——”   “砰——”   ……   枪枪致命。   不知道开了多少枪,男人浑身布满了血窟窿瞪大了双眼倒在血泊里,那双眼睛再也闭不上。   唐秋山丢掉手里的枪,将唐晚的身子按在墙上,猛地朝着墙壁重重的捶下去,在她耳边怒斥道:   “不要命了!”   唐晚虚弱的看着他,泪眼朦胧,怎么都看不清。   看啊,这个男人,就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这样凶。   她流着泪笑道:“这不是没事吗?”   唐秋山看着她哭,所有的愤怒都不管用了。   这么多年,她还是他的丫头,他以前让着她,现在依然要让着她。   他目光紧紧的看着她终究还是无奈将她抱在怀里。   这时江由从外面冲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时,紧张过度瞪大了双眼,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唐先生,您没事吧?”   就在这个时候,警车才终于赶到停在酒店外,武警分别朝着酒店的四面八方分散,将还来不及逃走的歹徒抓获。   唐秋山沉默,江由却看见唐晚的手臂上在淌血,他吓得脸色都白了,借着外面的灯才看见她的手臂被划了一道大口子。   “小姐……”   唐晚动了动唇瓣,有些无力的说:“我没事,这点小伤。”   “去取药来。”   唐秋山只是冷着声音命令了一句,然后打横的将唐晚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再说。   休息室里安安静静的,唐晚抬眼看他,他依然冷着一张脸。   唐晚知道他在生气,可是她刚刚是真怕了。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再受伤,情况只会比她糟糕得多。   她越想越委屈,情绪绷不住抱着手臂抽泣。   唐秋山听着,最终还是心软的看过去,唐晚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就是不肯看他,紧紧缩着身子。   “过来。”   唐晚一动也不动,她性子倔,从小就这样。   唐秋山拿她没办法,站起来,坐在她身边强行将她抱在怀里,手臂上的伤口的血已经止了不少,可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流。   他目光森冷,抱着她的力道也加紧了。   唐晚另一只手松开手臂,紧紧抓着他的衣服,隐忍的哭声终于憋不住。   “唐秋山,我刚刚是真的怕了,要是那把刀刺在你身上,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唐晚哭起来就疯,没完没了。   唐秋山紧紧抱着她,吻着她的头发,眸子里暗光汹涌,“我知道。”   江由将药送进来,站在一旁要打下手,可唐秋山不让。   整个清理伤口上药的过程,唐秋山的动作都很轻,可利刃导致的伤口还是让唐晚疼的浑身紧绷。   唐秋山能感觉到她的颤抖,目光愈发的冷,问道:   “那些人呢?”   江由连忙说:“全都被铐上了,丢在大厅等着您发话。”   外面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没有那么容易就说出幕后之人。   唐秋山手里的动作未曾停下,“好好问问。”   他说的轻,可那四个字里的含义却让人不容违抗。   江由领了命就出去办事。   严加拷问了之后才得知对方是叶城今年刚崛起的黑道,因为前不久坏了规矩,被唐家整顿之后心生不满。   这件事情惊动了洛城市长,市长带着人匆匆赶来。   见到唐秋山就连忙请罪道:   “惊扰唐先生了,是我们的疏忽,唐先生没事吧?”   那几个人是真的怕了,额头不断冒着冷汗,站着的两条腿都在打颤。   唐秋山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将唐晚打横抱起来后,也只是睨了他们一眼,低低嗯了一声之后就走了。   唐先生,就这么走了?   留下几个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抬头朝着江由看过去。   唐先生不爱说话,心思全都靠猜,可他们到底和唐先生没有接触过,根本就猜不到。   唐先生到底是怪罪他们还是饶恕他们?   江由沉下声音说:“唐先生的意思是不怪你们,都回去吧!”   已经接近凌晨了。   唐家的司机将车子开到酒店大门口,唐秋山抱着唐晚过去,江由却追了过来,犹豫不决的样子让唐秋山停下了脚步。   他站定后,朝他看了一眼,嗓音冰冷。   “有什么话就说。”   江由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唐秋山,又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唐晚,最后才说:   “顾少爷刚刚在疏散人群时中了枪伤,不过好在只是手臂位置,我已经叫人将他送去医院了。”   受伤了!   唐晚愣了一下,唐秋山抱着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收了收,不以为意的说:   “你自己还受伤,等好一些我陪你去。”   唐晚心里是有些慌的,不过江由派去的人她信得过,所以点了点头。   江由要跟上车,唐秋山却说:   “里面那些人都带回去,不排除还有残留在黑暗里的人,派人四处搜搜,一个都不要放过。”   江由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是!”   ……   酒店外拉起警戒线,武警将酒店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由提着枪带人四处搜寻,酒店的每一间休息室的门都被打开,在他们的人搜到唐秋山之前待的那间休息室时,发现了卫生间里有动静。   “砰!”的一声,江由手里的枪朝着卫生间的门开了过去,子弹穿过玻璃,也传来一道尖叫声。   “啊——”   是女人!   江由愣了一下带着人才刚要靠近,卫生间的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颜如欢走了一步就瘫软在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眼神都没有焦距的落在地上。   撑在地上的双手在颤抖。   她向唐秋山表明心意之后,唐秋山离开了,她在地上坐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经纪人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   她是大明星不可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她起身匆匆跑进卫生间补妆,可是外面却突然传来枪声。   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她害怕得不敢出去,将卫生间的门锁好后缩在角落发抖。   不知道等了多久,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却听见唐秋山的声音。   她害怕极了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不顾刚刚得罪了唐秋山,急忙就起身去开门……   然而,却看见了她不敢相信的一幕。   唐先生抱着的人……   竟然是唐晚!   而且,她亲耳听见唐晚喊了唐先生一声——   哥! 第103章 照片里的女孩   颜如欢紧紧盯着地板,那繁复纹路的地砖如同她的脑海一样。   乱糟糟的一团。   唐先生怎么会是唐晚的哥哥呢?   唐先生不是唐家独子吗,怎么会出现一个妹妹呢?   而且,她到唐家三年了,从来就没有听人说过家里有位小姐,也从来没听过唐晚的名字,也没见过……   突然,她的眸子紧紧缩了一下。   唐晚……   对了,她第一次见到唐晚的时候就觉得她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是她想了很久,也在唐晚那里得到证实,俩人之前并未见过。   但她的脑海里有印象,只是想不起来。   然而这一刻,她却想起来了。   三年前,她刚到唐家。   在唐庄里人人都对她保持着一种不冷不淡的态度,她见惯了人心的冷暖,所以也没太往心里去。   她在唐庄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事情报答唐先生。   所以就到后厨炖了汤,送到唐秋山的书房。   书房外没有人守着,她敲了好几下门也没听见声音。   犹豫了很久,她才推开书房的门。   原来唐先生不在。   那是她第一次到唐秋山的书房,只觉得里面的一切东西都很考究透着名贵,淡淡的木料香,是唐先生身上常有的。   她将端盘放在桌上,想着还是离开的好,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却看见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相框。   好奇心使然,她鬼使神差的拿起相框看。   那张相片的中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穿过,破了一个洞,黑糊糊的边缘只是穿过照片里两个人的衣服。   她一眼就认出男人是唐先生。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相片,里面的唐先生和现在比起来容颜并没有什么不同。   唐先生的眼里,是她从未见到过的宠溺。   可吸引她注意力的是唐先生抱在怀里的那个女孩。   女孩大概只有十几岁,身上还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青春洋溢。   女孩笑的很幸福,那张纯净的脸仿佛将所有的喜悦都包容进去,连眉眼都含着笑,那嘴角边扬着的笑意是放肆的,张扬的。   她看着女孩,忽然很羡慕她。   她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黑暗中,从她还没记事开始就要遭受打骂,从来就不知道,原来还有人能活成这样。   那眼底里的无所畏惧,天不怕地不怕,深深吸引了她。   照片里的女孩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突然,她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唐先生,她连忙将相框放下,拔腿跑了出去。   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唐先生的书房,可是那相片里的女孩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样的女孩,会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但是那毕竟是三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而女孩也长大了,总有一些细微的变化。   然而,她想起来的这一刻就能断定,那照片里的女孩,就是唐晚!   一旦确定后,她的心底寒意越来越浓。   她亲耳听到唐晚叫唐先生一声哥,可她也亲眼看见唐先生……亲吻唐晚。   那不是兄妹之间的吻,而是男女之间的吻。   怎么会这样……   谁能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唐晚是唐先生的妹妹,那为什么会离开唐庄,唐庄上下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过那个名字?   她忽然想起唐庄,神秘古老的房子,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江由走过来,看着坐在地上六神无主的颜如欢,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弯下身子叫她一声:   “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颜如欢猛地惊醒过来,抬眼就看见江由的脸,她的心又慌又乱,急着抓住江由的手,语无伦次的问:   “她,唐先生和她,和唐晚到底什么什么关系?”   江由的眼神顿了一下,不过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沉着声音问:   “颜小姐都看见了?”   这是承认唐晚是唐先生的妹妹,还是承认他们之间的不伦恋?   唐先生对她来说是多重要的存在,她心心念念的唐先生,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做出有悖伦常的事情呢?   颜如欢摇着头,呼吸越来越急促,想到自己今晚狼狈不堪的一幕,再想到唐秋山抱着唐晚,亲吻唐晚的那一幕。   她简直就快要崩溃了。   “怎么会……”   而江由却提醒她:   “小姐和先生之间的事情,我希望颜小姐不要过多的打听,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说着,他站直身子对身后的人抬了一下手:“过来两个人护送颜小姐回海边别墅。”   颜如欢差不多是被人架着走的。   ……   回到海边别墅后,只有门外守着的人,那是唐家给她安排的保镖。   屋里除了她就没有其他人,她也不开灯,踢掉高跟鞋瘫软的坐在地上。   夜凉了,颜如欢就一直坐在地上,任凭海风吹在她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守着的人敲门进来,屋内没开灯,灰蒙蒙的,猛地看见坐在地上的人愣了一下,旋即说:   “颜小姐,门外有个女人找您。”   深更半夜,会有什么人来?   颜如欢摇着头,说:“我谁也不见。”   “那人说,可以为您排忧解难。”   颜如欢冷笑了一下,排忧解难?   然而她现在似乎真的需要。   她终于动了动身子,问他:“有说名字吗?”   “她什么也没说,只说颜小姐您一定会欢迎她。”   到底什么人,居然还卖关子?   她倒真是想看看。   颜如欢慢慢站起来扶着沙发,说:“叫她进来。”   屋里终于开了灯,保镖将女人领进去之后,就退出去将门关上。   颜如欢坐在沙发上,身上还是穿着酒会时的珊瑚红礼服,就算她哭过狼狈过,可依然耀眼如明珠。   进来的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斗篷,斗篷大大的帽子戴在头上,三分之二的脸都隐藏起来,可那双如水的眸子却是好看至极。   可是也让颜如欢胆寒了一下,总觉得那双眼睛像是淬了毒药一般。   女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轻笑了一声。   当她脱下帽子的一瞬间,颜如欢的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面前的女人足够可以用美艳来形容,那天生的媚态再搭配那双眼睛,完全就是勾人的利器。   而且,她曾经在那样的地方工作过,很明显就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丝风尘的气息。   在她脱下帽子的那一刻,她就可以肯定的是,她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似乎也不怕自己打量她,嘴角含着笑。   颜如欢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谁?”   女人慢慢的走过来,也不客气的坐在她对面,故弄玄虚道:“可以帮你的人。”   也是唯一能帮你的人。   颜如欢很讨厌这种被人玩弄的感觉,她拧着眉头,再次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的烈焰红唇慢慢勾了起来,嘴角的笑意越深也越冷,她慢慢的倾身过去,在颜如欢的身边阴测测的说:   “和你一样将唐晚视作眼中钉的人。”   唐晚……   她怎么知道,她到底是谁!   颜如欢的目光颤抖了一下,下一秒又立马镇定下来,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语气淡淡的说: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女人轻蔑的笑了一下,自顾从包里抽出一个烟盒,点了一支香烟,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吐着烟雾笑道:   “就算你是影后演技再好,可你骗不了我,唐晚回到唐先生身边,你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颜如欢,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颜如欢的情绪渐渐失去控制。   这么说来,唐晚和唐先生之间的确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颜如欢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莫名其妙的女人冷斥道:   “你这个胡言乱语的人,现在就给我出去!”   真是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开始赶人了。   “我叫宋欣,和唐晚一起在唐庄长大。”   宋欣只用一句话就将颜如欢震住了。   宋欣……   她在唐家三年,也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凭什么相信你?”颜如欢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神情戒备的看着宋欣。   她刚刚说将唐晚视作眼中钉……   这样的女人来找她,能有什么理由?   先不考虑她为什么这么恨唐晚,单从她亲自找到这里来就知道,她无非是想拉自己与她结盟,共同对付唐晚。   可是她也不傻,到时候平白无故给人背了黑锅,那就得不偿失了。   宋欣冷笑道:“我不需要证明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会帮你就够了。”   她站起来,慢慢的朝着颜如欢走过去,她盯着颜如欢的眉眼看,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她笑的肆意,笑得同情。   颜如欢抬眼瞪着她,却被宋欣勾起了下巴。   “颜如欢,你以为唐先生为什么会将你留在身边,难道你一点都没察觉出异样吗?   还是说,你从来就没发觉自己的眉眼和唐晚有几分相似?”   宋欣的话就像锥子一样钻进颜如欢的心,她痛的直蹙眉头。   可这,更让宋欣步步紧逼,一字一句的刺激她。   “尤其你皱眉的时候就更像她了,她不在的这些年,唐先生把你当成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第104章 未雨绸缪   唐先生当她是什么?   颜如欢怔愣的看着她,杏眼渐渐泛出泪光,颤抖的双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关乎真相,她从来就不怕去追寻,可是这一次……   她和唐晚的眉眼的确有几分相像,唐晚比她漂亮,就算唐晚收敛了锋芒,可是那美丽还是她不能触及。   女人比美是人之常情,但她从心底是喜欢唐晚的,就算是之前的经纪人冯琳在她耳边扇风,她还是喜欢唐晚。   虽然她曾经是担心过唐晚会留在唐先生身边,也曾排斥过她,在心里诋毁过她,但……   不知道为什么,与唐晚接触越久,她就越对她厌恶不起来。   总是下意识的把她当作自己的姐姐看待。   但是现在……   当知道真相的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多愚蠢。   她才意识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也知道为什么唐先生这三年从不碰她,却对她的眉眼情有独钟。   只是那情,不属于她。   她心里渐渐明白,可那倔强堵在心头上,怎么都不肯承认。   宋欣捏着颜如欢的下颌,她的长指甲刮着颜如欢的皮肤,感受到指尖下的颤抖,得逞的笑道:   “让我猜猜……唐先生这三年从来没碰过你对吧,或者连话都很少跟你说吧?   颜如欢,你可真够傻的,给人当了三年的影子还不够,现在正主都回来了,你还在这里悠闲!”   “住口!”   颜如欢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她咬着牙将宋欣的手打掉,站起来冷眼盯着宋欣。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什么关系?倒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在唐家这三年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字,你进门之前连正脸都不敢露,怎么,怕被唐家的人认出来?”   她虽然心里不快活,但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思她一眼就能看穿。   她曾经要真是在唐庄住过,如今又为何怕被人认出来?   只能说明,她不是被唐先生赶出来的,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唐家的事情。   这三年,唐先生待她不薄,虽然很大程度上也许是沾了唐晚的光,但她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   得罪了唐先生的人,在她这里也捞不到好处。   宋欣被她打的踉跄了一步,站稳冷冷的睨了颜如欢一眼,咬牙切齿的说:“我是被唐秋山赶出来的,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颜如欢瞥了她一眼,冷着声音说:“我不感兴趣!”   “不……你应该感兴趣,你也必须感兴趣!过去十多年的生活经历难道没有教会你该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过去十多年的生活经历……   宋欣怎么会说去她的过去?   颜如欢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浓浓的震惊在她的眼底翻江倒海,她蓦地转过身,扼住宋欣的手腕,“你知道什么?”   颜如欢心里慌张,抓着宋欣的手怎么都不放。   宋欣被抓疼了,蹙了一下眉头发狠的甩开她的手,轻轻揉了揉手腕,如水的眸子睨了她一眼。   “呵……我什么都知道,你那狠心的父亲将你卖到那样的地方。   要是我早就一刀杀了他,就你还傻傻的赚钱给他,难道你还想再回到那样的生活吗?”   那些年的事情,她知道迟早瞒不住,唐家将她的过去消去,可是这个宋欣处心积虑找上门来,将她过去挖掘得透彻。   她摇着头颓然的坐在沙发上,宋欣嘴角凝着嗤笑,开导她:   “我说过,会帮你。你一定很想知道唐秋山和唐晚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那我就告诉你……   唐秋山和唐晚,不过是借着兄妹的名义,行着男女之事。而唐晚其实是唐秋山仇人的女儿,她的父亲是杀死唐秋山父母的凶手!”   什么!   原来他们不是亲兄妹,而唐晚的父亲居然是……   颜如欢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白了,“如果真像你这么说的,唐先生怎么能容忍?”   这样的仇恨,难道不应该是不共戴天吗?   宋欣坐在她身边,身子歪歪的靠着,她垂眸拨弄着长指甲,也不看颜如欢,轻笑一声,“那是五年前查出来的真相。   在那之前,唐秋山对唐晚宠爱无度,唐庄上下都捧着她,将她保护起来,所以外人都不知道唐庄里有一位唐小姐。   知道真相之后不久,唐秋山的确是将唐晚狠狠的禁锢起来,但唐晚却怀了他的孩子。”   孩子……   颜如欢的手紧紧掐着沙发,愕然的看着她,颤抖着声音问:“你说,唐晚曾经怀了唐先生的孩子!那……孩子呢?”   原来这么多年,唐庄里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宋欣的水眸轻轻眯了一下,阴毒的说:“那孩子……呵,哪里有什么孩子,不过只是血块而已。”   颜如欢听着心里在发怵,可还是脸色苍白的问她:“你什么意思?”   血块……   似乎想到了什么血腥的一幕,颜如欢心惊肉跳,而宋欣拨弄指甲的手蓦地顿了一下,幽幽的说:   “唐晚是唐秋山疼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可是那男人的心是冷的,唐晚努力那么多年都捂不热。   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孩子,又加上唐秋山是真的恨唐晚,所以命人将孩子做了。”   这么多年过去,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唐秋山当初到底为什么一面想将唐晚的孩子流掉,一面又想着将手术延迟。   宋欣说到一半的时候颜如欢就惊得捂住嘴,双手都捂不住害怕,海风吹进来都不会让她颤抖,可此刻却抖不停。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可以说话,紧紧蹙着眉头,发出的声音因为害怕而断断续续:“可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宋欣忽然转过身来,掐着颜如欢的肩膀,有力过猛,将颜如欢的身子紧紧的压在沙发上,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说话急而愤怒。   “他一世英名,而我成了刽子手,他不放过我,将我驱逐出叶城丢到泰国任人欺辱!   这五年,我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我只想杀了唐晚,只要杀了她,我心里堵的一口气才会散开!   我一定要杀了她!”   宋欣越说越激动,她将颜如欢推开,颜如欢身体不稳的朝着茶几撞了过去,撞翻了上面的玻璃杯,玻璃碎了一地。   她撑着手回头看瞪大双眼的宋欣,那如水的眸子此刻阴毒的盯着她。   刚刚进门的惊艳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个如蛇蝎一样的女人。   颜如欢害怕那双眼睛,颤抖的双唇连话都说不出来,宋欣却是冷笑的走到她面前,压着她要起来的手,在她耳边提醒她:   “我父亲曾经替唐秋山挡一刀丢了性命,他都能如此对我,更何况你只是唐晚的影子……   如果你不未雨绸缪的话,我的下场很快就轮到你了!”   门外守着的人听见了里面的动静,门把扭动的声音那些人就冲进来问:“颜小姐,怎么了?”   只见颜如欢整个人歪倒着撑在茶几上,几个人沉着脸朝宋欣看过去。   而宋欣却是面不改色的回头看着颜如欢,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可想清楚了?”   那些人又靠近想要询问清楚,颜如欢才站直了身子,对他们摆了摆手,“没事,送这位小姐出去。”   宋欣离开前,附在她耳边,意味深长的说:“我还会来找你的,我说过,只有我能帮你。”   ……   江由得到叶城那边的汇报后,立马去见了唐秋山。   外面还下着蒙蒙细雨,他走到木屋的屋檐下抬手拍了拍头上凝着的水珠,问守着的人:“唐先生在楼上吗?”   那人点了一下头说:“一上午都没出来过。”   江由又拍了拍肩膀,然后朝着楼上去。   好在他事先看清楚屋里的情形,才放慢脚步声,然后声音一压再压。   “唐先生,那帮人已经被全部扣押。”   唐秋山目光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书放下,语气很轻,“他们的据点呢?”   “已经派人剿灭了,本来就是一群亡命之徒,用不了多长时间。只不过……”   江由有些疑惑的说:“只不过属下认为,那些人一开始就成不了气候,像昨晚那样的突袭以他们的能力根本就做不到,恐怕还有幕后之人。”   唐秋山的目光微微凝起,“你心里有猜测的人了?”   “属下愚钝,暂时想不到。”   唐先生的一举一动,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时刻盯着,昨晚的出行一定引起了很多暗处的力量,可真要从那么多力量里猜,还真是不容易。   但能派出那么多狙击手,说明对方的势力不小。   唐秋山垂眸看了一眼,而后目光幽幽的朝着窗外朦胧的细雨看过去,下雨的山腰起雾了,白茫茫的一片,可远处的枫叶颜色却是雾气挡不住的。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一直被掩埋,慢慢浮出来的都叫真相。   “昨晚我开枪打死的那个人,用的是新型的军用短刀,这么短时间内,能得到那批货的地点在哪里,你应该知道。   而且,他的脚底下还粘着硝石,洛城只有一个地方有这样东西。”   江由立马领会,惊讶道:“唐先生的意思是……”   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唐秋山怀里的人似乎是不安的动了一下,唐秋山立马朝着江由看过去,微微扬了扬下巴。   江由点了点头,然后脚步轻轻的退了出去。 第105章 我怕自己会疼死   窗外雾气越发的浓厚,安静的度假山庄外连鸟叫声都听不见了。   落地窗的窗帘几乎全都拉上了,只留下一小条的缝隙,暗暗的光线落在地上。   屋内没什么风,暖暖的。   江由出去后,怀里的人哼哼了两声后,又睡了过去。   唐晚昨夜睡的不安,一大早碰到了伤口流了不少血,包扎完伤口后还是唐秋山逼着她吃完早饭,才肯让她继续睡。   只是她睡着后一直皱着眉头,不知道梦到什么,额头冒着汗,嘴边喊的全是唐秋山的名字。   唐秋山听着心里软,将她抱在怀里。   多年的生活规律,他从不睡回笼觉,只是靠在床边,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翻动书页。   就像很多年前,她强行拉着他陪她睡午觉,唐家生意大他根本就没那么多时间,却是嘴里答应着,等她睡着后一手抱着她一手处理生意。   唐秋山目光轻柔如水,抱着那人的手慢慢收紧,另一只手顺着她的长发,细软的发丝从指间缝隙流走的感觉很微妙。   他想起很多年前,唐晚那时候刚到唐庄,十一岁不到的孩子,因为孤儿院的要求留着一头齐耳短发。   她那时候多瘦啊,简直就是皮包骨,留着短发的样子像个帅气的小男孩,只是那双眼睛分外好看,透着纯净。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少女有了心事,开始蓄长发,一直留到齐腰。   他看着那头黑亮的长发爱不释手,派人定制了一把乌木的梳子,她得到那把通体黑亮的梳子开心的整晚都睡不着。   不知道那木料难得,堪称珍宝,却也当作珍宝一样对待。   少女心事易猜,他心里知道,也不点破。   唐秋山顺着她的头发,忽然有些感慨。   唐晚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午饭的时间。   厨房的人过来对江由说了两声,可谁也不敢上楼打扰,一群人就站在楼下候着。   唐晚坐起来靠在床头,睡饱了可脸色还是不好,平日里嫣红的唇这时候只是淡淡的,像是樱花瓣。   都是因为昨晚失血过多。   她懒懒的靠着,唐秋山就去给她拿外套,过来一边给她披上一边说:   “你再不醒来,江由可得开枪叫醒你了。”   唐秋山给她披衣服的动作细致,尽量不碰到她的手臂的伤口。   “可以吃午饭了吗?”   唐晚反应的快,这才朝着对面墙上的挂钟看去,十一点半了,还真是午饭时间。   唐秋山用餐时间一向准点,江由自然着急。   她要起身,唐秋山却先她一步将她扶起来,她好笑道:“是手臂受伤,又不是伤了脚。”   唐秋山却是轻笑,扶着她的手一松。   这一松可还得了,唐晚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手下意识的要用手撑着床。   唐秋山看着最终还是无奈的叹气,过去将她重新揽在怀里,她身子扑过来,他微微弯下身子,唇角正好碰着她的耳朵,他轻咬着。   “还逞能?”   耳根子慢慢变红,唐晚憋着气,什么事都不能认怂,可她偏偏从不在这些事情上矫情,另一只手还主动抱住唐秋山,闷着声说:   “那就有劳唐先生了。”   唐秋山扶着她的腰下楼。   吃饭的时候,唐晚发现餐桌上的菜肴几乎上都是补血的,她昨晚受伤流了很多血,她现在坐下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她蹙着眉头动了动筷子,这些菜都是唐秋山平时不喜欢碰的。   唐秋山看了她一眼,给她夹了菜,催促她:“再不吃就凉了。”   她抿了抿唇,问他:“可是这些菜你都不爱吃,让厨房准备几样你爱吃的吧。”   唐秋山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我没记错的话,这些也是你不喜欢的,想让厨房准备我喜欢的,到底是我吃还是你吃?”   唐晚:……   午饭后,唐晚坐在屋子外的长椅上,唐秋山去接电话。   秦恒拿着药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杯温水。   他坐在唐晚身边,将药递过去,“这是消炎的,赶紧吃了。”   唐晚迟疑的看着。   秦恒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甚是了解,看着她蹙眉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想吃,但还是说:“不吃药不行。”   她还小的那些年,偶尔感冒发烧,不肯吃药也不肯打针,唐先生不在的时候,他追着哄。   病着的小丫头,连他都追不上。   唐晚最终还是接过药,配着温水服了下去。   半山腰的雾气越来越浓,这一片白色过去,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唐晚放下水杯,目光轻轻的落在不远处的假山,那好看的眉眼都凝了湿气,清清冷冷的,头也不回的对秦恒说:   “我从来没那么怕过,就算是当年我和他被人围困在山脚下,我都不怕,可昨晚,我真的怕了。   那把刀要是刺在他身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现在,她还后怕着。   唐晚说的很轻,可是每个字都能让秦恒听清楚。   秦恒是医生,实事求是,再加上他的性子,枪林弹雨都经历过的人很少会参与这种假设性的话题,可唐晚的一句话却叫他动容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握了握手里的药盒子,说:“唐先生有能力自保,他敢涉险就有把握能带着你安全离开,你不相信他吗?”   唐晚摇摇头,红了眼眶。   “不是相不相信,而是这些年我一直在逃避一个问题。   可你知道有些问题越是逃避,时间长了,就会变成伤疤一样,时不时还会痒,会疼。   唐秋山如今变成了我心里的一道疤,每天都疼的疤,如果揭开我怕自己会疼死。”   她一边说,眼泪就掉下来,秦恒听着心也跟着颤抖了几下。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她在唐秋山面前什么都不说,倔强的还是像当年一样。   可是她这样,唐先生有些话恐怕就更不能说了。   看着她颤抖的双肩,他蹙着眉头,抬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很多话他必须保持沉默,也只能安慰道:“别怕,都过去了,别怕。”   唐晚吸了吸鼻子,转头看着秦恒,她的鼻尖红红的,看着怪可怜,秦恒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她:   “擦擦吧……这是新的。”   ……   木屋二楼的落地窗前,江由收起电话,然后转回过身来问唐秋山:   “唐先生,您上午说的那些话,难道帮助叶城那些人真的是城南码头……会是雷之行吗?”   在叶城,较大的势力都不敢主动对抗唐家,所有人都忌惮唐家的力量,只有那些头脑发热的不成气候的才可能会拼死一搏。   所以,昨晚的行动的幕后人绝不会是叶城的。   难道帮助他们的真的是洛城的城南码头?   江由站在对面,唐先生侧身对着落地窗,外面还在下着蒙蒙细雨,白茫茫的一片笼罩在外面,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唐先生的轮廓都有些模糊了。   却听他嗓音清冷的说:   “你别忘了,雷之行是城南码头的毒蛇。他前不久才刚刚向我发起反抗,自编自导了一场手下人携款私逃的戏码,他想动我也不会这么心急。”   不是雷之行?   这下,江由有点不明白了。   他在这些事情上总是学不到唐先生的半点精髓,他自认为不笨,可在唐先生面前,总是显得道行不够。   他压低了声音询问:“可是城南码头除了雷之行之外,谁敢这么大的胆子?”   窗帘动了动,忽然进来的亮光让唐秋山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江由见状连忙过去将帘子拉好,听唐秋山分析道:   “现在城南码头表面看着风光,实则暗地里却是各种力量相互牵制,就算是雷之行想要完全控制局面也很吃力。   雷之行这几年做事越发没人性,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里总有人不服气想出头,趁着这个事情树立威信。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他多疑的性格一定会彻查严办,也省得我们动手了。”   江由低着头,仔细听着,心里这才恍然大悟。   忽然想起什么事,走近了几步问道:“唐先生,我们启程回叶城要定在哪一天?”   唐秋山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几号?”   江由低头想了想,然后说:“十三了。”   窗外的雨开始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落地窗上,唐秋山听着雨声,说:“再过几天。”   ……   唐晚在屋里烦闷得很,多走几步就头晕,根本就走不远。   唐秋山在看书总能听见她叹气,好笑又无奈,只好叫人将那几只小奶猫装在箱子里拿到木屋来给她解闷。   果然,她在看见猫之后心情好了不少。   唐秋山斜靠在躺椅上继续看书,而唐晚就靠在他身上,歪着身子逗猫。   上次这几只猫感冒了,还多亏了秦恒,才没让它们吃太多苦头。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安静的屋内,只有小猫奶声奶气的叫声,软软糯糯的,听的人心都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唐晚都有了睡意。   唐秋山顺势让她躺下,亲吻着她的眉眼,她抗拒的缩着脖子,他眼明手快的抓着她的手臂避免碰到伤口。   如墨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晦暗不明,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   “如果能找到沈清如,你想见她吗?” 第106章 与我无关   沈清如……   唐晚推着唐秋山的手顿了一下,脸色一下就苍白了,剧烈颤抖的眸光,连眼角都红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年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了,太久了,她都快忘记自己曾经也是有母亲的人。   那一年,许家破产,债台高筑,她的父亲跳楼身亡,母亲沈清如失踪。   可是谁都知道,沈清如不是失踪,而是携带许家最后的一点钱逃走了,从此销声匿迹。   当年声名显赫的许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而唐晚就此沦为了孤儿。   她在孤儿院的十个月里,每天都守在孤儿院的铁门边,看门的老头总是劝她回去,说不会有人来接她,她家里的人都死了。   小小的唐晚瞪着大眼睛,一遍又一遍固执的叫:“我妈妈会来接我!”   她叫的很大声,像是要证明什么,像是要安慰什么,一遍遍直到看门的老头摇摇头不再理她。   唐晚知道,她母亲没死,母亲只是害怕,躲起来了。   她一天天守着,但凡有车子停在孤儿院门口,她就踮起脚尖眼巴巴的望着。   抓着铁门的小手红通通的,手背上还有前两天和人打架时留下来的伤口,可是她不疼,全部注意力都在门口停着的那辆车上。   车上有人下来,有男人,有女人,却没有她的母亲。   她眼巴巴的望着,那双大眼睛里的神采渐渐黯淡,眼眶红红的一直红到眼角,她忽然甩了甩头,泪眼花花的努力挤出笑容,抓着铁门就是不放手。   她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这才只是第一辆车而已。   可是一天天过去,每天停在门口的车不少,可从来就没有她的母亲。   渐渐地,从希望到失望,最终到绝望。   年幼的她,开始怀疑了,母亲真的是因为害怕才躲起来的吗?   可是她说过自己是她的心肝宝贝,难道她连自己的心肝都不要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唐晚依然能记得在孤儿院里盼星星盼月亮的日子,盼到最后,就剩下她和地上的影子。   摔倒的时候她不再朝四处看,而是自己爬起来,因为再也不会有人给她摔疼的手心吹气,心疼的说宝贝不哭。   刮风的时候她就跑,因为要下雨了,再也不会有人给她送伞。   她是孤儿,她一遍遍的催眠自己,也不再难过了。   屋内的小奶猫仰着脑袋叫了两声,唤回了唐晚的思绪。   她眼角红红的,一直延伸到鬓角,连看都不敢看唐秋山,却还是倔强的说:   “提她干嘛,那狠心的女人连孩子都抛弃,我才不想见她!”   说着,她就撇开头,侧身对着唐秋山倔强的咬着唇,只留下颤抖的肩膀。   她心里是恨的,这么多年音讯全无的人,狠心抛下她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想见她?   可是她控制不住眼泪,心疼到发酸。   唐秋山看着,慢慢的将她拥进怀里,听着她在怀里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道:“你找到她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如墨的眸子盯着那几只小奶猫看,映着昏黄的灯光,平平静静的眸子实则暗潮汹涌。   那几只小猫害怕的低下头缩进箱子里。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着声音说:“只是有眉目了,暂时还没找到。”   唐晚压在身下的手抓了抓,一遍遍的说:   “我不想看到她,你知道,我一点都不想看到她,她可以那么狠心,凭什么我要惦记,我不想看见她……”   “嗯。”   回应她的只有一道轻轻的声音。   她始终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在他怀里说着说着就哭出声,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哽咽的问他:   “你派了多少人出去?”   唐秋山的眸光渐渐放软,语气轻轻的,“不多。”   她低泣着,“别再派人去找了,我不想看到她,她的好坏都与我无关!”   “好。”   唐秋山不多说一句话,全都是唐晚在说,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所有矛盾的问题,他都回答。   抱了她很久,直到她平稳均匀的呼吸落在他的颈间,唐秋山才慢慢的松开一些低头看她。   将她黏在脸颊的发丝拨弄开,露出不再颤抖的睫毛,上面还沾着泪花。   眼睛都肿了……   夜幕笼罩下的度假山庄,今夜格外宁静。   不知过去了多久,唐秋山怀里睡着的人动了动身子,嘴边喃喃道:   “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到底还是想见的。   唐秋山安安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脸色隐在黑暗之中,昏暗的灯光下,他冰凉的手指轻抚过唐晚蹙起来的眉头。   他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之后,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雨停了,月亮破云而出,清冷的光洒进落地窗,唐秋山负手而立,江由上来的时候,他就说了一句:   “把沈清如关好了。”   “是!”   江由站在黑暗里点了一下头。   ……   唐庄的规矩从来没有因为谁破例过,颜如欢在酒会那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唐秋山要罚她。   她受了罚之后,人还留在度假山庄。   背部的鞭伤火辣辣的,虽然只是一道,但疼痛蔓延开,都让她寸步难行。   她想到会客厅旁的小木屋坐坐,却在开门的时候看见秦恒在里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有人。”   说着,她就往后退了一步。   秦恒立马叫住她:“进来吧,我没什么事,就是在给小猫检查身体。”   颜如欢好奇,走过去看看,就看见几只小奶猫在箱子里打转,秦恒看上去动作倒是挺娴熟的,她看着有些纳闷,忍不住开口问他:   “秦大夫不是一直给人看病的吗?怎么动物……”   秦恒也不回头,将小猫的身子翻来覆去,他异常修长的手指在小猫身上轻按,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就笑了出来。   “要是在以前,我可真的不会给动物看病,都是很多年前,唐庄里的小祖宗,逼着让我给小猫看病,这不就自学了。”   小祖宗……   颜如欢垂着眼眸,有些心里话就脱口而出了。   “是唐晚吗?”   秦恒的手顿了一下,回头看她,看着她绞着手指轻咬着唇瓣似乎有些紧张的样子,他一般不喜欢为难人,只是微微笑道: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不过也没什么,只不过因为那是唐先生和唐晚之间的事情,我们不便多说,你知道了也好。”   他垂低着眸子,想起唐秋山告诉他的那个真相,似乎慢慢明白唐秋山为什么暂时要隐瞒下来了。   唐晚当年是多恨沈清如啊,要是突然之间知道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去面对。   更何况,这些年的遭遇,唐晚的精神状态不算特别稳定,更不能受到刺激了。   不过唐秋山心思深,也许还有什么其他他不知道的原因。   秦恒说话比江由委婉多了,颜如欢经过两天时间的缓冲之后,慢慢的也接受了这个现实,可接受归接受,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不踏实。   她就站着看秦恒给小猫检查身体,秦恒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她也不推辞过去坐在他身边。   才刚一坐下,就扯痛背部的鞭伤,她吃痛的闷哼一声,接着小声的抽气。   “怎么了?”   秦恒立马将小猫放下,转过身看颜如欢。   她脸色苍白,额头一直冒冷汗,紧咬着唇倔强的不肯再开口。   “到底怎么了,我给你看看。”   秦恒仿佛间好像看到了三年前被唐秋山带回到唐庄的小丫头,那时候颜如欢也是这样,倔强的咬着唇,不肯多说话。   这一点,和唐晚还真是有些像。   颜如欢摇摇头,最后实在憋不住,低着声音无力道:   “被唐先生罚了,在后背。”   秦恒愣了一下,唐庄的惩罚他领教过,那种疼痛,他一个男人都受不住。   也不知道颜如欢怎么得罪了唐先生,他不多问,直接将她拉了起来,说:   “鞭伤很容易留下疤痕的,你是明星更要注意,这样,你跟我回屋,我给你上点药。”   说着,他就拉着颜如欢走。   可颜如欢却犹豫了,站在原地不肯跟他去,为难的咬着唇,直到秦恒回过身来看她,她才说:“我回去自己上吧,我……”   秦恒看到她的耳根子都红了,知道她心里在顾及什么,扼住她手腕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   “我是医生,在我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更何况,你告诉我已经算是多一个人知道了,难道还想让更多人知道你被唐先生罚了吗?”   颜如欢猛地抬眼愕然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低着声音。   “不想。”   秦恒点了点头,拉着她走出木屋,顺便将门关上,就带着颜如欢去了他住的屋里。   秦恒的生活没有唐秋山那样讲究,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度假山庄原本的摆设。   他指了指床边的美人靠,“你趴上去,我比较方便。”   颜如欢面露为难的抓紧衣服。   却又想到秦恒刚刚说的他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而且现在的医院里连产科都有男医生,她再扭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她将长发拨开,黑色的连衣裙后面有道深色的痕迹,她慢慢的将后背拉链拉下,走到美人靠旁边,然后趴了上去。   药粉洒下来的一瞬间,她忍不住,紧握着拳头还是痛呼出声。 第107章 恍如一梦   秦恒看着横亘在颜如欢后背的那条鞭伤,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抽鞭子的人下手干净利落,嫩白的肌肤上,猩红的一条伤口触目惊心。   他蹙着眉头小心翼翼的上药,却还是让颜如欢忍不住痛呼。   “啊——”   颜如欢很压抑了呼声,痛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秦恒连忙停下来,侧过身子看着她苍白的脸上一直冒冷汗,提醒她:“这个是会有点痛,你忍一忍,过一会儿就好多了。”   秦恒的声音很有磁性,低低的在她耳边旋绕,颜如欢紧咬着唇,艰难的点了点头,整个人虚弱的趴在美人靠上,声音无力低低的说:   “秦大夫,你不用为了我刻意放慢速度,没事的,我忍得住。”   秦恒看着她后背长长的一道伤口,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手里拿着药,声音比平时低了不少。   “那我开始了,你忍着点,要是实在太痛的话,可以叫出来的。”   “嗯——”   颜如欢紧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   正巡逻经过的保镖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了几句对话,人高马大的三五个汉子一脸严肃的红着脸。   这青天白日的……   秦大夫平时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但是真要发起火来,他们几条小命都不够他收拾。   平时整齐一致的步伐变得有些紊乱,几个人匆匆离开。   屋内,颜如欢的身子轻轻颤抖,秦恒茶色的瞳仁闪过一丝不忍,他一边上药一边吹着气。   凑得近,颜如欢的皮肤很白,可白白细细的皮肤上居然有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   如果他判断没错的话,那些伤痕都是鞭打过后留下的。   只是隔得时间也许挺久了,伤痕才淡化了不少。   “这些……都是谁打的?”   秦恒低沉的声线划破安静的空气,颜如欢的睫毛抖动了一下,那些不堪的过去,瞬间就充斥着她空白的脑海。   她忍了忍痛,终于开口颤抖着声音说:“是我爸,打的。”   秦恒事先没有多加猜测,可是要是让他猜也绝对猜不到,这些大大小小的鞭打的伤痕居然出自颜如欢的父亲。   他不忍多问,却听颜如欢自嘲的笑了一下。   “在我很小的时候,也许是刚会开口说话的时候,我不太记得了,只要他心情不好,就会拿鞭子抽我,后来他要把我卖到会所,才没再打我。”   所以,她从来就不敢穿露背的衣服,就算是没办法也会拿遮瑕膏遮掩,也不敢去买什么祛疤的药膏,生怕别人问起。   秦恒茶色的瞳仁缩了缩,愣神的看了会儿终究没再说什么。   颜如欢上好药之后,她浑身无力的趴在美人靠上,脸颊的发丝都被汗水浸湿了。   刚上了药,连衣裙的拉链还不能拉上,到底是大姑娘,秦恒只好远远的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颜如欢才坐起来,背对着秦恒将连衣裙的拉链拉好,可是因为刚刚忍着痛花去了很大的力气,她无力也够不到后背的拉链。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她的肩上,随之而来的就是拉链拉动的声音。   安静的房间里,声音格外清晰,颜如欢的耳根子都红了。   她回头看了秦恒一眼,点了一下头,声音软软的说:“多谢秦大夫了。”   就在她起身要离开之际,秦恒叫住了她,然后转身到柜子面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只有掌心大小的玻璃瓶。   而瓶子里装着的是淡绿色的膏状的东西。   她疑惑的看了秦恒一眼,他却将瓶子塞进她的手里,解释道:   “这是我研制的祛疤药膏,本来是准备给……不过我再弄点就好了,你先拿去用,用完了再找我要。”   看着她犹豫的样子,秦恒又说:   “放心吧这是纯天然的,你皮肤容易过敏用这个没事。”   颜如欢是感动的,握着瓶子,眼睛都湿润了,头也不抬的说:“谢谢秦大夫。”   ……   唐晚做了一晚上的梦,全是梦见自己在孤儿院的那十个月。   醒来后脸颊温温暖暖的,睁开眼就看见唐秋山近在咫尺的脸,还有他手里拿着的温热的毛巾。   她眨了眨眼睛,眼睛酸酸涩涩。   她应该是哭了吧。   睁着眼睛她才意识到,那十个月对她来说恍如一梦。   唐秋山平时就不多话,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唐晚不说话,他也不说只是扶着她起身,她一动也不动,他就给她穿衣服。   江由上楼,唐秋山走到门口,原来他是替厨房的人来传话,问唐秋山今天中午的饭菜是不是依然准备补血的几样。   唐秋山侧着身子看了一眼唐晚,她靠在窗台边看着窗外发呆,阳光稀薄的洒在她身上,淡淡的连轮廓都柔软了。   他回头让江由告诉厨房,准备几样唐晚喜欢吃的菜。   唐晚被唐秋山抱在怀里,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清香,贪婪的靠在他的胸膛上,泪水****了他的衬衣,哑着声音说:   “你帮我找找她吧。”   她想问问她,当年为什么要抛弃她,为什么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抛弃……   唐唐出生的时候她难产了,那时候她心里很乱,想的都是孩子还有唐秋山,到最后脑海里全都是自己小时候。   那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想做母亲。   她拼了命也要将唐唐生下来,她是孩子的母亲,孩子唯一的依靠。   做了母亲之后,她更是恨沈清如,到底怎样狠心才会做的那么绝?   唐秋山抱着她的手收了一下,感受到胸前的凉意,如墨的眸子微微眯了一眼,眼底凝着一抹讳莫如深的暗光,答应她:   “好。”   他想到很多年前,那是唐晚到唐庄的第二年,夜里发了高烧,秦恒给她打了针之后,她就紧紧抱着他,嘴里一直喊着妈妈。   唐秋山不是心软的人,可心里想着什么就叫人去办,四处寻找沈清如的下落。   一个大活人,让他找了许多年。   午饭后,唐晚精神疲乏就去午睡,唐秋山在会客厅了听江由汇报生意上的事情,江由离开后,秦恒撩开竹帘进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唐秋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秦恒是指望不上唐先生给他倒茶,所以只能自己动手。   喝着茶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道:   “如果说颜如欢是沈清如的女儿,可是有一点我弄不明白,她和小姐的年龄差怎么算都对不上。”   颜如欢今年二十一,而唐晚今年二十五。   许家破产那一年唐晚十岁,如果沈清如在逃离许家后在外面和其他男人生下了颜如欢,那颜如欢最少也得比唐晚小十岁,可是她们之间才差了四岁。   他思前想后也不明白。   唐秋山放下茶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说:   “晚晚四岁那年,她的外公重病在法国疗养,沈老爷子膝下只有沈清如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沈清如去了法国,而后结识了颜如欢的父亲。”   秦恒听着这消息震惊的差点连茶杯都拿不稳了。   “你的意思是说沈清如和那个男人在法国相爱,然后生下了颜如欢?可是怀胎十月,怎么就没人发现呢?”   唐秋山告诉秦恒。   当年沈清如是出了名的才女,在异国他乡遇到知音,很快就坠入爱河,和一名华裔的流浪画家相爱。   怀孕后,沈清如一直以沈老爷子身体不好为由留在法国,沈家当年的势力不算大,但是想要瞒下一个孩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而且颜如欢是早产,这期间的过程一共也不到一年的时间。   想要瞒天过海,再容易不过。   沈清如回国后,一直都有和颜如欢的父亲保持联系。   男人的画作一直不受到欣赏,完全没有收入来源,全都靠沈清如支援。   而且男人在国外还染上了毒瘾,人一旦沾染上不该碰的东西,连性情都会发生巨大变化。   男人威胁沈清如,如果不给他钱的话,就将他们在法国的事情告诉她的丈夫。   沈清如害怕许靖海不放过颜如欢,所以只好妥协,私自挪用许家的钱,给男人买毒品。   饶是许家再家大业大,也供不起一个有毒瘾的人,许家的破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沈清如导致的,所以,她害怕才会在许家破产之时逃离。   她心里还念着那个法国的男人和颜如欢,所以打算去看一眼,没想到,一去之后就被男人软禁起来。   秦恒听完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上午给颜如欢上药的时候,看到她背部那些伤痕,心里五味杂成。   这沈清如为了一己私欲,害了两个孩子。   要是唐晚知道那些年的真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盯着茶杯看,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茶杯问唐秋山:“那沈清如现在人在哪?”   她被颜如欢的父亲软禁在法国,难怪唐秋山那几年派人出去找都找不到。   但是唐秋山找到颜如欢的时候是在三年前,那就说明他们已经不在法国了,那沈清如应该也在国内。   唐秋山的眸子凝着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朝着秦恒看过来,清冷道:   “被我关在一个地方。”   秦恒怔愣了一下,不知道唐秋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阵森森的寒意。   他虽然对唐秋山不算了解,可是这么多年相处,他看的出来,唐秋山手里一定还拿捏着什么。   而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唐晚。 第108章 你这是何苦   洛城的天才放晴了不到两天时间,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空气潮湿人也疲软。   江由撑着伞在度假山庄的大门外指挥手下人准备车子,刚一转身,唐秋山和唐晚就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雨势没有丝毫的减弱,雨滴搭在树叶上,声音杂乱又吵闹。   旁边人撑着伞,唐秋山将唐晚揽在怀里,伸手将那人的伞接过来,一大半都罩在唐晚头上。   江由看着连忙过去,遮住唐秋山湿了一些的肩膀上方,耳边是雨声,他稍稍提高了嗓音:“唐先生,车已经备好了。”   唐晚看了看雨势,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好几辆车,蹙着眉头对唐秋山说:“我只是去医院看看顾辰风,你的排场太大了。”   唐秋山看着她越来越不安的样子,什么也不说,而是拉过她的手,将她往车里塞,然后把伞递给外面的江由。   车门很快就被关上了,唐晚坐在里面就要起身,却被唐秋山按着肩膀,他侧过身子给她系好安全带,声线贴着她的耳廓,气息平稳。   “别怕。”   他知道唐晚真正担心的是什么,这几天她都睡得不安稳,除去沈清如的事情外,她害怕的应该还是那晚在酒店发生的一切。   怀里的人似是抱怨的低低说了一声:“你总是这样。”   唐晚被他抱在怀里,听着雨点打在车窗上的声音,密闭的车厢里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   她贴着他的胸膛,最贴近他心跳的地方,她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   车子开动了。   唐秋山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不安,他顺着她的头发,说:“你一夜没睡好,到医院还要很长的一段路,睡一觉吧。”   唐晚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问了一句:“我听说你罚了颜如欢。”   “犯错的人就该罚。”唐秋山说的平淡。   唐晚抬眸看着他不动分毫的目光,知道唐庄规矩不能破,虽然不知道颜如欢犯了什么错,但她大约也能猜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车子停稳后,江由下车撑着伞站在车外,然后打开车门。   唐晚疑惑的看了一眼还在车上的唐秋山,他一动不动看样子是不准备下车了。   她接过江由递过来的伞,一边开伞一边问他:“你不上去吗?”   唐秋山在车里,暗暗的光线里,他如墨的眉眼更加深邃,他淡淡的说:“他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唐晚离开后,江由才将车门关上。   车厢里很安静,他从后视镜看到唐秋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唐晚。   过了好一会儿,车里才渐渐有了声音。   尽管唐秋山压抑着,可从他指缝里溢出来的咳嗽声在安静车厢里尤为明显,一声比一声大,像是隐忍了很久。   江由很担心,转过身就问:“唐先生,我们先回度假山庄吧。”   唐秋山却不回答也不表示,过了一会儿,他不再咳了,才说:“等等她。”   她还小的时候,最怕他走太快不等她,一开始还哭闹,后来直接就是不理他。   这些年,他错过了太多。   ……   医院的贵宾病房里,顾辰风一直看着窗外,这么高的楼层外面下雨起雾的天气什么都看不见,白茫茫的一片。   而外面的雾气像拥进他的眼睛里一样,本就蒙着雾气的桃花眼此刻却是连情绪都看不清了。   靳南在一边削苹果,想到顾先生和顾夫人离开之前特地嘱咐他要看好少爷,否则又是要扒他的皮。   这一家子人,一点创意都没有,动不动就是威胁要扒他的皮。   他想着想着,心里哼哼了两声不知不觉就将苹果往嘴里塞。   “咔嚓——”一声,两个人都惊醒了。   顾辰风举起手就要骂他,可不小心将受伤的手举起来,他吃痛的抽气,气急败坏道:   “你这个臭小子,我等了这么久,你居然自己先吃上了!”   这几天,他右手不能动,已经受够了窝囊气,心里的气也没地方发泄,门口又有保镖守着,哪都去不成。   再这么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天。   靳南含糊不清就是舍不得吐掉嘴里的苹果,慌乱的说:“啊,少爷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您重新削一个。”   就在他削苹果的时候,想起了一件事情,将手里的苹果拿下来放在桌上,心里嘀咕着自己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少爷,雷之行那边的人今天来了信息,说雷之行拒绝了你开出来的条件。”   顾辰风冷冷的笑了一下,“这个雷之行可真行啊!”   靳南却说:“少爷,雷之行拒绝了也好,陆家千金那么刁蛮的一个人,谁能受得了她,您要是娶了她进门,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之前,顾辰风为了让陆家人帮忙减免城南码头一年的利息,而答应陆家人会迎娶陆家千金的条件。   那位陆小姐啊……   靳南想想都头疼。   看着顾辰风气恼的样子,靳南想着多给他点刺激也是好的,让他趁早死心。   “而且,唐晚身后有唐家,雷之行怎么可能动得了她?”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顾辰风心里的火就越烧越旺。   他抄起桌上的一篮子水果丢了出去,怒骂道:“滚出去!”   这时,门外传来了保镖的声音——   “这位小姐,请你离开。”   “我找顾少。”   女人的声音不卑不亢。   病房里的两个人都听见了,顾辰风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伸腿踹了靳南一脚,催促他:“快去开门。”   靳南开门后将唐晚领了进去,而后识相的退出去,将门关上。   顾辰风看着好几天没见的唐晚,心里好多话想问她,可看到她之后,刚刚心里的火气也消了,所有问题都化作了一句:   “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两人异口同声,而后又都愣了一下。   唐晚反应过来,走过去看了看他手臂缠着的绷带,枪伤可比刀伤严重多了,她听江由说,子弹要是再偏一点,顾辰风的这条胳膊恐怕就废了。   她坐下来,看了看他略微苍白的脸色,想到他平日春风得意的样子,不免唏嘘。   但顾辰风这个人极其厌烦被人同情,所以,她挑开话题说:   “我刚刚在外面听见你骂靳南了,养伤的人脾气还这么刁。”   “唐小姐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顾辰风顶嘴说了一句,本来是无心的一句话,可说出口之后,两个人都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唐晚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而后慢慢的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下来。   “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顾辰风这几天的心里不痛快,送他来医院的唐家人告诉他唐晚是唐先生的妹妹,可是他心里清楚,不是。   唐晚那天夜里看唐秋山的眼神就不对,他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他看着唐晚,问道:“唐先生是唐家的独子,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妹妹?”   唐晚不想谈起那些她和唐秋山刻意不去提的陈年旧事,只是简单的说自己是被唐秋山带回唐家的,并被冠以唐姓。   顾辰风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不再看唐晚,而是看着窗外,侧身对着她,声音低低沉沉的问她:   “你一直不肯接受我,是因为唐先生吧?”   她为什么隐瞒自己的身份,他都不想深究,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对他来说,一个答案比其他什么都重要。   唐晚看着他冷毅的侧脸,心里想着什么都不重要,最终还是语气轻轻的说:“是。”   顾辰风的鼻翼突然缩了一下,他将头转得更过去了,几乎是背对着唐晚,不让她看见他的表情,喉咙哽了好一会儿,才问她:   “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他听说了,唐晚手臂上的伤是替唐秋山挡了一刀来的,那晚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不要命的人都会把人往死里整。   她到底是胆子大,还是太担心……   唐晚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了,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盯着她那张好看的脸看了看。   连命都不要了,他还有什么好争的?   顾辰风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挫败感,他不怪唐晚对他有所隐瞒,因为唐晚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他任何的希望。   而是他自己不撞南墙心不死,没想到这块南墙坚硬如铁,他的心都成渣渣了。   “好了,你看也看了,慰问也慰问了,我已经很开心了,你要是愿意留下吃午饭,我也不介意。   不过唐先生恐怕陪你来了吧?”   顾辰风看着她的眼睛有笑意,唐晚的心里就越不好受。   到最后,她只说:“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然而,顾辰风却在她转身之际紧紧抓着她的手,唐晚回身看了一眼那只骨节分明颤抖的手,她抬眼看着顾辰风紧绷着的一张脸。   他想说什么,可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抓着她。   唐晚要将他的手抓开,可是他越抓越紧,到后来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唐晚看着心酸,劝他:“你这是何苦?”   以为顾辰风还会坚持,可他却突然松开了手,笑道:“逗你的。”   说着,他就朝门口大喊一声:“靳南!”   靳南听见喊声连忙开门进来,“少爷,怎么了?”   顾辰风慢慢的躺在床上,背对着门,低沉着嗓音说:“送她出去。” 第109章 我考虑考虑   唐晚侧过身子看了看顾辰风,可他始终背对着她。   她看了几眼之后转身就走,然而在她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   “虽然你可能不需要我的保护,但是我以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作数,你如果有困难就来找我,   能帮你的我绝对会帮你,不过我还是希望……”   希望……你不会遇到任何的困难。   顾辰风顿了一下,不给唐晚说话的机会,催促靳南:“还磨蹭什么,送人出去!”   靳南刚刚被他痴情的模样给吓到了,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唐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唐晚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顾辰风的背影,“谢谢。”   好像每次她能回答顾辰风的都只是这句谢谢,但谢谢毕竟只是两个字眼,根本承载不了那么多的东西。   唐晚下楼的时候,雨势依旧没有减弱,她前脚才到医院大门口,后脚江由就撑着伞过来接她。   ……   唐晚离开后,顾辰风的病房谁都不敢进去,就连靳南也只能守在外面。   可偏偏他的那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闯到医院来,靳南在外面拦着他们:   “几位少爷,我们少爷今天心情不好,你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其中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推了推靳南,“得了吧,你们少爷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没人给他解闷,放心,等他的伤养好了,他要多少女人我们都送。”   靳南连忙摆手,“真不是,我们少爷很久都不玩女人了。”   “嘁,不玩女人的顾少那还是顾少吗?”   有人不耐烦的将靳南从门口推开,“让开让开,我们是来找疯子的,又不是来找你的,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病房的门被人砰的一声推进来,他们在外面吵闹的时候顾辰风就已经听见了,看见他们推门进来一脸看好戏的看着他,他心里的火气就更大。   “哪凉快哪呆着去,丫的别来这里碍小爷的眼!”   偏偏那几个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三五个人分两边围在他病床边。   有人打趣道:“我说你也太逊了吧,是不是最近玩女人玩多了,体力不行,这么容易就中枪。”   “疯子,我怎么听说你那晚带了女伴,而且还承认是你的女朋友啊,你丫的不够义气,交了女朋友也不带出来给我们瞧瞧。”   顾辰风抬眸瞪了他一眼,眸色深沉的暗了暗,“不是女朋友。”   他的语气不对劲,明显就是有新闻。   几个人八卦得不行,推来推去,最后推出一个人上前问:   “不对啊,我都听那几个女人说了,说你的女朋友美若天仙,你不会是怕被我们几个人惦记才把人藏起来了吧?   这你就不对了,我们再浑也不会惦记兄弟的女人啊,你们说是吧?”   “对嘛,我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说得对,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赶紧叫来给我们看看。”   顾辰风越听心里越窝火,抄起床上的枕头朝着一个人丢过去,冷着一张脸。   “你们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滚滚滚!”   三五个人面面相觑。   这是真生气了。   他们立马严肃了下来,谁都不敢再开玩笑。   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安静了好一会儿。有人胆子大,就问他:   “我昨天听我家老头说,你老爹最近又再给你张罗相亲了,说是等你的伤养好了,就立马安排,我看你的好日子是要到头了。”   顾辰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凝着一抹嗤笑,他懒懒的靠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老子现在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们要敢再催,我就让他们这辈子都别想抱到孙子!”   这话很快就传到顾辰风父母的耳朵里,而且传的人添油加醋说顾辰风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很可能真的是对女人失去了兴趣。   最近圈子里什么事都有,喜欢男人已经不算什么稀奇的了,尤其是他们这些豪门公子做事决绝,什么后果都不顾,有人连子孙路都绝了。   二老一听吓坏了,将张罗的几场相亲全都推掉。   ……   海边别墅二楼。   颜如欢站在卧室里的镜子面前,她将身上的睡袍解开,丝质的睡袍和伤口粘在了一起。   “嘶——”   她紧咬着牙,将睡袍一点一点的扯开,拉扯的疼痛让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终于……在睡袍掉在地上的一瞬间——   “啊!”   她低低的痛呼了一声,双手抵在镜子上紧皱着脸胸口剧烈起伏。   真痛啊……   她慢慢的背过身,回头看着自己背部的那条蜿蜒的伤痕,伤口已经变成暗红色了。   秦恒的药固然好,可鞭伤也没那么快愈合。   她一手拿着药,一边艰难的看着镜子里的伤痕,侧着肩膀一点一点的上药。   突然,只有她一个人的别墅却传来脚步声,而且脚步声越来越近……   难道是经纪人去而复返了吗?   她拿着棉签的手蓦地一松,连忙蹲下身子将睡袍捡了起来,门却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门猛地撞击在墙上的声音惊得她的手抖了一下,视线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万万没想到,进来的人居然是宋欣!   睡袍还来不及遮掩,背部的伤痕在宋欣的眼前一览无遗。   察觉到她意味不明的视线,颜如欢连忙将睡袍穿好,质问她:“你怎么在这?”   外面不是有人守着吗?   宋欣嗤冷的笑了一下,扭着腰肢走过来,轻蔑道;“我想进来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   颜如欢心底是抵触这个人的,她将睡袍的腰带系好,然后指着大门呵斥道:“你给我出去!”   而宋欣却连脚步都不曾停一下,走到她身边单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落在她纤瘦的后背,“这是唐秋山惩罚你的吧?”   她在唐庄长大,那么长的一条伤痕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唐庄惩罚人的一个手段。   颜如欢甩开她的手,冷着声音说:“跟你什么关系。”   宋欣也不气恼,而是站在镜子面前拨弄着波浪的长发,自顾自的说:   “唐秋山都罚你了,你以为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大?唐晚回来后,他拿正眼瞧过你吗?很快,你就会被丢弃了。”   颜如欢表情绷紧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坐在沙发上,心里隐隐不安,可是在宋欣面前她不能表露出来,她沉了沉心,说:   “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你想对付唐晚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来找我纯粹是找错人了,我是不会和你联手的!”   宋欣冷冰冰的水眸盯着她看了看,像是要将她全部的伪装都看透,手指卷着头发低低的笑道:   “据我所知,唐秋山不久后就要回叶城了,到时候他将唐晚带回去,你以为唐庄还有你的一席之地?”   这一字字的刺激终于让颜如欢坐不住了,她拍着沙发的扶手站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先生的确是要回叶城了,她原还想着跟唐先生回去,陪伴在他身边,可是唐晚的归来后步伐在一夕之间全都打乱了,乱得她六神无主。   站在几步开外的宋欣走过来,她拿过矮桌上的药,而后将颜如欢的肩膀往下按,将她按回到沙发坐下,一把将她的睡袍扯了下来。   颜如欢吃痛的哼了一声,随后背部丝丝疼痛在渗透,痛得她额头的细汗都冒出来了。   宋欣给她上药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说是狠毒的,可是她压制着颜如欢,颜如欢根本就动不了,却听她在身后一字一句的说:   “唐晚三年前找城南码头的雷三爷借了一百万,她只身一人在洛城,要一百万做什么?   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总是查不到那笔钱的去向,我怀疑唐晚背地里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宋欣吃痛的一直紧咬唇瓣,听到她的话之后,嘴角松了一下连连抽了几口凉气,心都跟着寒了。   怎么敢去城南码头借钱了,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宋欣给她上了药才将她放开,颜如欢连忙将睡袍穿好,回过身去看她,“你怎么知道她找雷三爷借了那笔钱……难道你也是城南码头的人?”   她说过自己是被唐先生驱逐唐庄的,没想到最后居然投奔了城南码头。   城南码头的人……   宋欣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恶心,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要不是自己想要离开泰国,怎么会和那些人有牵连。   她瞪着颜如欢,“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我只想告诉你,唐晚找雷之行借一百万的事情一定是她的把柄!   我和她一起长大,很了解她,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去城南码头,但这件事情还得继续查下去。”   颜如欢慢慢习惯了她那双阴毒的眼睛,“你告诉我也没用,你查不到的事情,我更查不到了。”   宋欣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凑近她,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旋绕:   “别忘了,除掉唐晚对你也有好处,只要我们联手才会事半功倍。   就算现在没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但难保以后不会,难道你就不想留在唐秋山身边做她唯一的女人吗?”   颜如欢的心跳越来越快,宋欣的话就像是蛊惑她一样,让她险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慢慢的深呼吸,理智渐渐恢复,可欲.望也在叫嚣,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紧紧掐着手心。   “……我考虑考虑。” 第110章 我的爸爸呢   回度假山庄的路上,唐晚接到罗云父母打过来的电话,说是他们老家有急事,需要回去一趟,想托她帮忙找护工。   现在有责任心又善良的护工很难找,二老担心没人照顾好他们的女儿。   唐晚一听就说自己最近都不用上班,可以到医院照顾罗云。   挂了电话之后,她朝着唐秋山看了一眼,刚刚说话内容他应该都听见了,可这会儿却是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从始至终都在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是近日和国外签订的一份葡萄酒合同。   唐晚不想打扰他,过了一会儿直到他抬眼,她才捏了捏手机,说:“等会儿经过罗云在的医院停车吧,她父母有急事要回去,我去照顾她几天。”   商量的语气尽显,可车厢里始终安安静静的。   她原以为唐秋山会直接拒绝,没想到他却低低嗯了一声。   算是答应的意思。   唐秋山这个人心思深沉,唐晚从来就猜不透。他想将她留在身边,她是知道的,可突然答应放她离开,反倒让她有些不安。   唐秋山侧过头来看她,模糊的车窗外不断有路灯灯杆的掠影过去,他的轮廓昭显而又深邃。   他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江由,然后身子微微侧过来,捏着她的手,说:   “自己多注意安全,过几天我再派人去接你,到时候随我回叶城。”   他说的轻,却不是商量,而是下达通知一样的告知唐晚,她必须和他回叶城。   唐晚被他握着的手轻颤了一下,她心里有些害怕,面上却是抗拒道:“我说过了不想回叶城,不要逼我。”   逼……   这个字用的好。   唐秋山嘴角边还是噙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双眸子一寸寸的冷下来,捏着她的冰凉手指慢慢向上,在她手臂的伤口下徘徊。   那冷冰冰的触感让唐晚浑身都起了小疙瘩,眸光轻颤的看着唐秋山。   唐秋山按着她要逃离的身子,语气很轻却威慑力十足。   “晚晚,我不是在逼你,而是带你回去。”   是回去。   唐晚节节败退,却被唐秋山攥得紧,慢慢的眼眶都红了,心尖上颤抖的厉害。   “在你将我送上手术台的那一刻起,就将我和唐庄的联系斩断了,我已经不是那里的人,唐秋山,你放我走吧。”   现实总归是现实。   这些天两人心照不宣的不去提过往的事情,但是有些事不是不提就不存在了。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唐家和许家的仇恨,她根本就没有脸面回去。   而且,她不能弃唐唐不顾。   唐秋山盯着她看了良久,才终于松开她的手,却在她下车的时候,低声问她:“晚晚,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人了?”   唐晚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只是唐秋山目光平静如水,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车子开远,唐晚都没能明白唐秋山问的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把他当什么人……   ……   唐晚到了罗云的病房时,罗氏夫妇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他们一看到唐晚就感激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聊了两句他们因为赶时间,唐晚给他们叫了出租车之后就回到病房。   上次在城南码头,罗云不仅被他们喂了药还没打伤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好的慢。   罗云还是不太爱说话的样子,吃完午饭后,就躺下午睡。   唐晚不知道该怎么开导她,问了医生也没法子。   她坐在沙发上想到唐秋山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到病房外的走廊透气,却收到了赵医生发来的短信——   “今天安排你和唐唐见面。”   唐晚激动的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就在她转身就要回病房的时候,却看见江由手里提着东西从电梯里出来。   她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在他还没看过来之前将手机背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她先开口问了一句。   江由将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她,说:“唐先生担心小姐照顾别人忘了给自己换药,所以要我送一趟过来,还叮嘱小姐不该吃的东西别乱碰。”   原来是给她送药来了。   唐晚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垂下来的眸光暗了几分。   江由继续说:“小姐自己带着伤还想照顾别人,要不我给罗云找一个护工吧。”   唐晚立即摇摇头,说:“我没事的,而且我主要是陪罗姐,其他事情护士们都在。”   江由最后拗不过她,站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医院。   确定江由真的离开后,唐晚回到病房看着罗云熟睡的样子,而后到护士站嘱咐了几句,匆匆离开。   她辗转了几次车才到唐唐住的医院。   依旧是和往常一样的进行各种繁复的消毒程序。   唐晚进去隔离室的时候,唐唐却是在睡觉。   她蹑手蹑脚的过去,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她的心猛地一颤抖,随即视线落在他胸前的衣服随着呼吸慢慢的上下起伏,她才重重的抿了一下唇。   忍了忍泛红的眼眶,唐晚用戴着手套的手过去碰了碰唐唐苍白的脸颊。   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掀开,唐晚坐在床边靠在床头上,然后将唐唐抱在怀里,他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唐晚轻轻哄着:“唐唐乖,是妈妈,是妈妈……”   睡梦中的唐唐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渐渐的也不再乱动。   隔离室里什么声音都没有,看不见时间感觉一切都静止了。   唐晚顺着唐唐的头发时,他已经慢慢醒过来了。   睁开眼之后怔愣的看着,如墨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也许因为倒着看,他的表情慢慢的显露出难以置信。   直到唐晚轻柔的唤了一声——   “唐唐……”   紧抿着的薄唇慢慢的扬起,如墨的眸子都爬满了笑意,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几分喜悦:“妈妈!”   唐唐想爬起来,却因为起来的太猛了,头晕目眩又倒在唐晚怀里,唐晚吓坏了,紧紧搂着他,声音颤抖得不行。   “唐唐,唐唐你不要吓妈妈——”   怀里的人软绵绵的。   “妈妈,唐唐没事,就是头晕。”怀里软软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隔着蓝色的特制衣服,她能感受到唐唐的唇瓣在蠕动。   一颗泪珠滚了下来,她急忙撇开头不能让眼泪碰到唐唐。   她经不起唐唐再发生什么,什么都得小心翼翼。   刚刚她差点崩溃。   唐唐乖乖的躺倒在唐晚的怀里,不想因为自己头晕而让妈妈伤心,他抓着她戴手套的手然后捧着,摇晃了几下,说:   “妈妈别怕,唐唐不会有事的……唐唐以后长大了还要养妈妈呢。”   唐晚听着他的话,眼泪就更忍不住,她微微仰起头重重的深呼吸,然后才转过头来反握住他的手,欣慰道:   “唐唐说的对,一切都会好起来。”   唐唐在她怀里躺着,不断的问问题,都是关于外面的世界。   他进来之前才一岁左右,对外面的世界还很陌生,三年来他从来就没离开过这间屋子,更是对外面一无所知。   他问的每个问题都很普通,因为病着,声音有些轻,像唐秋山平时说话的语气。   唐晚听着听着,心里一阵恍惚。   忽然,唐唐紧紧抓着她的手,奶声奶气的问她:“妈妈,我有爸爸吗?”   爸爸……   唐晚的心疼了一下,喉咙里堵塞得紧紧的,过了好一会儿唐唐疑惑的看着她,她才问:“唐唐为什么会这么问?”   以前,唐唐从来不会问这些,她也没教他说过爸爸两个字,赵医生他们都当她是单身母亲,所以也不会在唐唐面前提起。   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可他又从来没离开过这里。   “是新来的护士姐姐,她每天给我打针的时候怕我痛,每次都问我问题,我回答的时候就不觉得痛了。”   唐唐说的话有点长就会累,他停顿了下来呼吸了几下后又继续说:   “护士姐姐问我妈妈呢,我说妈妈在工作,她又问我爸爸呢……可是我不知道爸爸是谁,妈妈,我爸爸呢?”   唐晚的眉头紧紧锁了一下,慢慢的连呼吸都痛了,她哽咽了一下,“爸爸……爸爸也在工作。”   唐唐感到新奇,他侧着身子拽着唐晚的衣角,瘦瘦的小手上遍布针孔。   “妈妈,可是爸爸从来没来过,他很忙吗?”   “嗯。”唐晚的喉咙堵得难受,哽咽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该怎么告诉他,他的爸爸曾经拿着枪指着她的肚子,不准她生下他。   他还这么小,又病着,何苦受这些罪。   时间到了,唐唐忍着不哭的对唐晚说:“妈妈再见,唐唐会乖乖听话,会乖乖吃药打针,妈妈要快点再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含糊不清,最后一个字都破音了,最后委屈的紧紧抿着唇一个字也不再说。   或者,说不出来了。   唐晚强忍着心头上撕裂的疼痛,微笑的说:“好。”   离开隔离区后,唐晚走得急没看清有人迎面而来,被那人撞了一下。   “哎哟——”   她余光看见是位老太太,眼看老太太身子倾斜,她眼明手快的上前一步将人往回拉。   “大妈,您没事吧?”   老太太脾气好也不骂人,只是抬眼看着她,慢慢的眼底都是惊讶。   “唐晚?” 第111章 能瞒一天是一天   唐晚先是一愣,而后也认出她,激动的拉着她的手,问她:“刘妈,你怎么在这?”   当年唐晚从叶城逃离后搭上了到洛城的火车,只不过她因为害怕被唐家的人找,所以没有到终点站,而是在中间的小镇下的车。   她举目无亲,又怀着孩子害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好刘妈一家人收留了她,她才能安安心心的将唐唐生下来。   后来唐唐病了,她才离开小镇,害怕自己的事情连累到他们,又害怕雷之行那些人,没有联系,已经有三年没见过刘妈他们了。   没想到,再见居然是在医院里。   刘妈看着唐晚紧紧的皱了一下眉心,说:“还不是刘石那孩子,得了胃溃疡,在住院呢。”   刘石……   唐晚当年到刘家的时候,刘石的父母已经过世了,十几岁的孩子跟着奶奶相依为命,现在应该也有将近十八岁了。   “怎么会得了胃溃疡?”   刘妈眼眶都红了,心疼道:“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去年就辍学了,到工地里干活,经常忙得饭都顾不上吃,才得了这病。”   刘石从小就懂事。   唐晚听着也红了眼眶,搀扶着刘妈,安慰她:“没事的刘妈,胃溃疡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住院期间听医生的,很快就能治好了。”   刘妈点了点头说:“大夫们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也没有太担心,就是心疼这孩子。”   她又忽然想到什么,拉过她问道:“唐唐的病怎么样了,这几年你都没和我们联系,我们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唐晚自责道:“刘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唐唐现在就在这家医院里,不过病情比较复杂需要隔离起来,很多天才能见他一次。”   刘妈听着不免垂泪,“唐唐这孩子命苦啊。”   唐晚紧紧拉着刘妈的手,而刘妈也是仔细的看着她,心疼道:“瘦了。”   而后,刘妈带着唐晚去刘石的病房,普通病房里人来人往。   刘石躺着原本是闭上眼睛的,忽然面前罩下一道阴影,随即就听见奶奶在叫他,他忙睁开眼睛。   却看见另一个人站在一边,他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吃惊的叫道:“晚姐,怎么是你啊!”   眼看着他要坐起来,唐晚连忙过去按住他的肩膀,顺势拿过另一个枕头给他垫着,一边说:“赚钱也得兼顾身体啊,奶奶一把年纪了还得照顾你。”   虽是埋怨,但她却是心疼他的,在她眼里早就将他们当成一家人,要不是唐唐出了事,她恐怕就会一直住在那个小镇了。   刘石听着嘿嘿的干笑了两声,说:“我身体壮,跟奶奶说了没事,她偏不信,一定要我来医院,你看现在还得穿病服还要每天吃药,真是麻烦死了。”   “呸呸呸,不准说那个字!”刘妈听着就过去打他。   刘石一边躲着一边笑道:“好好好,我改还不成吗,真是麻烦die了!”   刘妈听不懂英文,只说他胡说八道。   唐晚好笑的白了他一眼。   离开医院之前,唐晚拉着刘妈到医院走廊,从包里拿出几百块钱塞进刘妈手里,刘妈连忙推了过去,拒绝道:   “家里还有一些积蓄,给刘石看病的钱够的,唐唐的病还需要花很多钱,你自己要留着。”   唐晚还是将钱塞进了刘妈的口袋里,说:“给刘石买些吃的,我有事要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你们。”   ……   度假山庄木屋的灯在唐晚住的那几晚都是明亮的,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昏暗。   秦恒端着药上楼,他的视力极佳,就算再暗也能看得清。   他上楼的时候唐秋山正在看什么东西,走过去后,他也没有收起来,却是秦恒看见文件上面那两个字的时候,手里的药都洒了一些出来。   “唐先生,你……”   唐秋山面不改色的将东西放在一旁,然后才朝他看过去,如墨的眸子闪着细碎的暗光,“只有你们两人知道,谁也别说。”   脚步就站定在原地,秦恒看了看手里荡出来的药汤,浓浓的苦涩味都浸染到他的心里去。   饶是他定力再好,在看到遗嘱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情复杂。   他将碗放在桌上,旁若无人的坐在唐秋山对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坐在那里紧紧蹙着眉头。   两个人都安静着。   过了一会儿,秦恒斟酌了之后才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这样弄得我会很灰心……”   “秦恒……”唐秋山打断了他的话,他低低的咳嗽了两声。   “这些年你一直用药吊着我的命,你我心知肚明。你老实告诉我,也别想瞒着什么,到底还有多久?”   秦恒的眉头越锁越紧,到最后他都不忍再看唐秋山,转过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沉默了一会儿说:   “说实话,我也不敢保证。病症随时都可能严重,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半年,左右超不过一年,不过至少还有时间,我一世英名可不能毁在你的手里。”   说到最后,秦恒自嘲的笑了一下。   唐秋山安安静静的听着眼神依旧不动分毫,生生死死这些年,他看淡了很多。   从死神手里夺来的这么多年,他嫌不够,可是再多的,他也没力气了。   只是……   他捏了捏那份遗嘱,咳嗽越来越厉害,秦恒过去给他顺了顺背,听他讲:“那些人势必会将唐家搅得天翻地覆,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总要提前给她准备点什么。”   秦恒不忍看下去,撇过头去叹气,只是红着眼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打算一直瞒着?”   唐秋山舒了气,缓了一下,清冷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嘶哑,“那天你和她在楼下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谁都不知道,这落地窗和桌子之间有一道两指宽的缝隙,微微侧身一眼就能看见楼下长椅。   稍微有心就能听见楼下人说话。   如果不是那天唐晚和秦恒在楼下说话,恐怕唐秋山也不会发现。   那天唐晚说的,他可都还记得。   秦恒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么,走到椅子那边又坐了下来。   唐晚那天说唐秋山是她这些年一直逃避的,渐渐的就变成了她心里的疤,每天都疼。   如果揭开疤,她怕自己会疼死。   原来,唐秋山都听见了。   他慢慢的抬眼朝唐秋山看过去,明明和他一样的年纪,这么多年容颜也未曾改变,可就这病,让他整个人都带着病气,脸色也一直不好,唇色淡如樱瓣。   这么多年,他都看在眼里,爱情对他来说就是枷锁,那烦人的东西他连碰都不想碰。   可是这发生在他身边的这一场,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往今天这个方向走,他不知道唐秋山那些年为什么会任由其发展。   他心里不舒坦,说出来的话语气也不好。   “所以你就打算瞒到最后?”   唐秋山平静的眸子盯着他看,“能瞒一天是一天。”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吗?”秦恒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说错了。   残忍……   这个词最不该用在唐秋山身上。   然而唐晚又是何其无辜。   唐秋山将手边的药端起来,那浓浓的颜色都不及他眼底的深谙,他将温热的药一饮而尽,浓重的苦臭味让他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他看了秦恒一眼。   “她现在有理由恨我,至少能支撑下去。”   秦恒不是心软的人,可面对唐秋山他什么都不敢往重了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   “她现在抗拒得很,你要她怎么答应跟你回叶城?”   唐秋山放下碗,隔着玻璃窗,外面的灯光一点点的照进来,隐隐照亮他眼底的幽暗。   “别忘了,还有沈清如。”   ……   海边的黑夜浓稠得像是一块黑幕,暗沉沉的笼罩在别墅上方。   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颜如欢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起身坐在露台藤椅上吹着海风。   海风带着丝丝的寒意卷来,她也不进屋,随意的看着黑漆漆的夜空。   “颜小姐真是好雅兴啊!”   一道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颜如欢听了几次后早就熟记于心,也不回头,淡淡的说了一句:   “宋小姐还不是一样,这深夜还跑到我这,难不成查唐晚还能查到我身上不成吗?”   捏在指间的高脚杯里是唐庄的葡萄酒,她最喜欢的葡萄酒。   她的嘴角还凝着一滴红酒,暗夜里活色生香。   宋欣轻笑了一下,坐在她对面,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而后端起酒杯和她的杯子碰了碰。   颜如欢能说出那句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宋欣眼底带着笑,嫣红的唇勾了起来。   “颜小姐果然是聪明人,我们合作一定会很愉快的。”   一声低笑。   颜如欢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宋欣咬着杯壁看了她一眼,而后扬起下巴轻尝了一口,挑了挑眉,“唐庄的酒?”   那些年为了能留在唐秋山身边,宋欣是做足了功课,可到头来,都是白忙活一场。   颜如欢单手托着下巴,问她:“如果一点进展都没有,你也不会这么晚的来我这了,说吧,到底查到了什么?”   宋欣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   “唐晚三年前到洛城之前,是在乡下的一个小镇住了两年……” 第112章 不要流掉孩子   海边的夜色越来越浓重了。   宋欣微微侧过身子,转动着手里的高脚杯,意味深长道:   “唐晚逃离叶城后估计是怕唐秋山的人找她,所以才逃到了小镇上。   但如果她要躲避唐家人也不必住了两年,而且离开小镇之后就去找雷之行借了一百万,我在想,这个借钱的原因一定和她离开小镇有关。”   颜如欢面无表情的听着宋欣说,心里也泛了疑惑。   借钱和离开小镇看起来没有什么关联,可是两件事情又是恰好在几天之内发生的话,那恐怕就真的不好说了。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的说:“也许未必有什么联系,到时候你不是又得空欢喜一场了?”   宋欣盯着她看了看,胜券在握的笑道:   “那就拭目以待吧,我一定要查出唐晚离开小镇的原因。”   只不过唐晚隐藏的太好了,她连当年唐晚住在小镇哪里都查不出来。   唐晚平时看上去与世无争,可心思却多得很,很多事情只要她想做都能做的谨慎。   然而,这样就让她更加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真的如她所料,那件事情就是唐晚的把柄。   就在她凝神的时候,小腹突然抽痛了一下,她皱眉闷哼一声,手掌轻轻的按了一下小腹。   颜如欢放下酒杯朝她看过去,露台的灯光不算很亮,可她还是看见宋欣略微苍白的脸色,随口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宋欣直起身子,手却还是按在小腹上,过了一会儿才不以为意道:“没事,也许是我太高兴了。”   疼痛过后,她冷冷的勾起唇角。   唐晚,我们走着瞧!   ……   夜深人静的城南码头,黑漆漆的江面上停了不少的船。   每艘船之间都隔开了一些距离,那些昏暗的灯光投射在江面上,随着江水摇晃,恍恍惚惚间不断的有靡靡之音从船里传出来。   宋欣打着呵欠走上自己的船,可当她走上甲板的那一刻却发现平时守在外面的人都不见了。   她愣了愣,心想着也许是被雷之行叫去了也不一定。   哼,那些人与她何干!   冷笑着勾起唇角,她就踏着高跟鞋朝着船舱走过去。   才刚打开门,她的手就被一狠猛的力道拽了过去,她惊呼一声,一只油腻腻的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呼出声。   她的身子颤抖的厉害。   紧接着,男人的嘴准确无误的在她的脖子上啃咬,那架势,如狼似虎。   她知道是谁,可是她却不能反抗。   因为……   “嘶——”   旗袍被人撕开。   她惊恐万状的瞪大眸子,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声,直到埋在她颈项的男人抬起头,她看见男人的那口大黄牙就忍不住作呕。   大黄牙依旧紧紧捂住她的嘴,轻挑起她的一缕头发在鼻间深嗅,一脸餍足的说:   “怎么,还想反抗?信不信我告诉雷三爷,当初是你设计将唐晚骗到这里,而后又威胁罗云不许向唐晚透露透露任何有关你的信息。   雷三爷那三天三夜对你的惩罚你还记忆犹新吧,你要是忘记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回忆回忆,嘿嘿。”   宋欣快速的摇摇头,发出来的声音含糊不清。   她不能反抗,因为比起雷之行,大黄牙对她的施暴根本就不算什么。   大黄牙很满意她的表现,动作却是越来越狠,他埋首在她的胸前,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宋欣的眼底慢慢显露出阴狠的寒光。   她再也不能忍了!   她假意动情的扭动腰肢,大黄牙兴奋的不行。   宋欣的手指慢慢朝后抓爬,终于触碰到了床边的矮柜,她一边‘忘情’的嘤咛,一边悄无声息的拉开矮柜的抽屉。   一把锋利的匕首被她握在手上。   宋欣难得如此配合,大黄牙一边大笑一边肆意驰骋。   然而,他却丝毫察觉不到危险在逼近……   “啊——”   匕首扎进大黄牙手臂的一瞬间,大黄牙面目狰狞的惨叫一声,他的身子歪歪的朝着床边倒过去,宋欣抬腿就是踹了一脚,将他踹下床。   地上,大黄牙捂住鲜血淋漓的手臂,脸上还有情.欲过后还未退去的红潮,他眼露凶光的瞪着宋欣,恶狠狠的骂道:   “臭****!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大黄牙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痛,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扇了宋欣一巴掌。   宋欣被他的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手里的匕首也飞了出去。   大黄牙的手臂越疼,他心里的火气就越大,抓着宋欣的头发就将她往墙上撞。   他一边抓着她,一边怒骂,手臂上的血还往下流,摇晃的滴落在宋欣赛雪的肌肤上。   “啊,不是很有能耐吗!继续啊!”   “啊——”   宋欣发了疯的挣扎,大黄牙痛得龇牙咧嘴,眼看着就抓不住她。   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宋欣顾不得额头的疼痛,她脑子眩晕的厉害,抓了几下才刚要抓到匕首,大黄牙掐着她的腿就将她往后拉扯。   她一个劲的挺身扭动身子,挣开他的桎梏迅速抓过匕首。   大黄牙痛得冷汗直冒,可是门外没人把守,宋欣是铁了心要除掉他。   就在宋欣举着匕首要扑上来的时候,她突然痛呼了一声跌倒在床上,而她身下的床单瞬间染红了一片。   大黄牙怔在原地,那明显不是他的血。   大片大片蔓延开的血红刺红了他的眼睛,而宋欣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吓得节节败退,也不管手臂上的上,见了鬼似的往外跑。   宋欣的手紧紧掐着小腹的位置,另一只手触碰到身下温热的黏腻,她颤巍巍的将手抬起来,在看到沾染在手上的血时,她的脸色就更白了。   额头不断冒着冷汗,她睁着眼睛想要叫人,可是强烈晕眩的感觉不断席卷而来,她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很安静,她慢慢的掀开眼帘,第一眼就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应该是位医生。   女医生见她醒来,眼底都带着轻蔑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   “你怀孕一个月了。”   怀孕?   宋欣苍白着一张脸,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女医生的脸上写满了不屑和不耐,应付她:“你没听错,怀孕一个月,要还是不要?”   宋欣虽然虚弱着,却还是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正常情况下的医生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一定是看她在这个地方,所以看不起她才这样说。   可是她问这个孩子要不要……   要还是不要呢?   她的手轻颤的爬上小腹,身上没穿衣服,小腹有些凉,她不敢太用力碰,小心翼翼的。   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里面却有一个生命。   一个月了……   这孩子是,雷之行的!   她慢慢的坐起来将衣服穿上,心情有些复杂而后又慢慢明朗了。   有了孩子,她在城南码头的地位可就巩固了!   就在她开口说要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船舱的门砰的一声被人踹了进来。   卷着江边湿冷的风,门哐的一声撞了过去。   随即而来的是雷之行阴柔带着愤怒的声音。   “流了!”   雷之行和往常一样穿着旧式的黑色长衫,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瘦和修长,他冷冰冰的蛇眼直直的盯着女医生看。   女医生害怕的不行,哆哆嗦嗦的说:   “雷三爷是准备手术还是药流……”   她的话音刚落,宋欣就爬起来,站在床边虚弱的说:“雷三爷,这是你的孩子啊!”   也许她多说几句雷之行就会心软了,可是她着急过头都忘记了雷之行的外号。   她单手撑在床边,额头被撞击的地方疼的她连蹙眉都不敢。   雷之行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冷笑:“这算什么孩子,你也配!”   说着,雷之行就对女医生说:“把药拿来!”   宋欣朝旁边退缩,双手摆在身前,哀求道:“不要,雷三爷求求你不要把孩子流掉,不要——”   雷之行冷眼看着她对身后人抬了一下手,“把她给我绑起来,直到孩子流掉为止!”   宋欣被人五花大绑的丢在床上,雷之行一步步靠近,耳边是女医生说需要吃几天的药,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雷之行突然抬手叫她停下,不耐道:   “我只需要将她的孩子流掉,什么注意事项,不需要!”   他猛地掐住宋欣的下颌,宋欣害怕的往后退,可手脚被绑上,她退不走,乞求道:   “雷三爷,这真的是你的孩子,你不要流了他,求求你。”   雷之行冷冰冰的蛇眼里闪着狠毒的光,“先不管我要不要他,你和城南码头那么多男人不清不楚的,这孽种究竟是谁的还说不准呢!”   “真的是你的,雷三爷我不骗你,真的我不骗你!”   雷之行温热的手指慢慢攀附上宋欣额头被撞得满是血痕的伤口处,轻蔑的笑了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大黄牙之间的事情……”   宋欣慌不择言,“都是他逼迫我的!”   “哦……他用什么逼迫你的,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啊!”雷之行掐着她下颌的手下了狠劲。   仿佛都能听见骨头之间碾磨的声音,宋欣痛得头皮发麻,却听雷之行一字字清晰的说:   “不就是你对付唐晚的那些事吗……大黄牙已经告诉我了!   你说当年奉唐秋山的命令带唐晚去做流产手术,那你说说看,唐晚要是知道我替她报了当年的仇,她会不会感激我啊?”   说着,雷之行的手往上移直接将宋欣的嘴撬开,将手里的药丢进她的喉咙,然后接过水直接冲着她的嘴灌进去。   最后,雷之行嫌弃的将她丢回到床上,命令道:“好好看着她!”   “咳咳咳……”   宋欣手脚都不能动,被水呛到后止不住的咳嗽,可药已经随着水吞入腹中了…… 第113章 带唐唐离开   第二天,唐晚陪罗云吃过午饭,帮她张罗好一切之后,就去另一家医院。   她买了些东西给刘石和刘妈送去,陪着他们说了会儿话。   刘石睡着后,刘妈说想去看唐唐,说很久没看到他,想他。   唐晚心酸的说唐唐的探望时间都要听医生的安排。   说到这个,她想起还有些事情要问赵医生,所以先离开了。   昨天来的时候赵医生临时开会去了,所以有关唐唐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问。   迫在眉睫,那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赵医生办公室里正好有人。   唐晚出现在门口,赵医生抬眼朝她看过来,她指了指门口旁边的长椅,示意自己等等就好。   她坐了一会儿,可是后来坐不住,走到唐唐隔离室的门外徘徊。   没有赵医生的许可,她不能随便进去,只能隔着门,想象儿子在里面做什么。   也许在睡觉,也许在数数,又或许在想着外面的世界。   什么都看不到,一切都要靠想象,明明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却连见面都这么困难。   唐晚想着有些心酸,红着眼眶身心俱疲的靠在门上发呆,这是最靠近唐唐的距离。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一点点的找到继续下去的勇气。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听见脚步声才回过神来,迎面就是赵医生。   赵医生对她点了点头,朝她身后的门看了一眼,安慰她:“唐唐一切都正常,你别担心。”   唐晚算是接受的点了一下头,然后随着赵医生去他的办公室。   赵医生转身倒了一杯热水给她,然后坐在她的对面,说:“我知道你想见唐唐心切,但是我们要慢慢来。”   唐晚沉默了两秒后,说:“我知道……我这次来是有个问题要问问赵医生你。”   “嗯,问吧。”   赵医生是医院里年纪较轻的医生了,和唐晚看上去年龄相仿,两人说话也没有太多的代沟。   唐晚握了握水杯,然后问:   “我想带唐唐离开到其他城市,不知道有没办法?”   赵医生愣了一下,但涉及到唐晚的私事他不便多问,只是神情凝重的说:   “唐唐现在的情况虽然趋于稳定,但是要离开隔离室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话会有点麻烦,我的建议还是最好不要换地方。”   唐晚心情有些沉重,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想涉险带唐唐离开。   但是唐秋山不久后就要回叶城而且还要将她一起带回去,她不能继续被动下去了。   只能带唐唐逃离这个地方。   她蹙了蹙眉头,眼底都是迫切,“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赵医生看出她的急切,沉默了两秒后,说: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不过我还是建议不要转移。   毕竟唐唐长期在里面心就已经很脆弱了,要是还得东奔西走,最后还得重新熟悉医生和护士,将来很容易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唐晚握着杯子的手收了收,心口细细的疼痛,赵医生说的对。   赵医生看着她,有些不忍的说:   “这样吧,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慎重的考虑考虑,毕竟这不是小事,我也不想你将来后悔,也希望唐唐身心都健康的成长。   但你如果坚持要带唐唐离开,我也会全力帮助你,帮你联系其他医院的医生。”   唐晚知道这些人都是真心为了她和唐唐好,她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好的,我会好好考虑,谢谢你了赵医生。”   ……   这几天虽然不再下雨,可洛城的天依旧是阴沉的,一到点天就黑的特别快。   辗转了几次车到罗云住的医院时,路边的灯都亮起来了,唐晚摘下口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时,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仿佛是下意识的,她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雷之行给她发来的短信——   还是老地方,别忘了。   雷之行每个月的这个时候都会给她发短信提醒她。   从未延迟过,也从未错过。   她将手机放回到包里,转身拦了一辆车对司机说:“师傅,到城南码头。”   所有的司机都是同样的反应,在听到她要去城南码头都好心的提醒到夜里了就不要去那些危险的地方。   唐晚只是淡淡的笑而不语。   她如果不去那些危险的地方,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地步。   之前她一再坚持要到医院照顾罗云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今天,如果在度假山庄的话,想出来就难了,就算是出来也会是唐家的人跟着。   她欠雷之行钱的事情秦恒已经让江由瞒下了,不能被唐秋山知道。   唐秋山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给出一根丝就能织成一片网的人,所有线索在他面前都能找到答案。   他那么恨许家,在她怀孕的时候就容不下唐唐,更何况唐唐现在已经被她生下来了,还是通过瞒天过海的方式。   唐秋山怎么可能会放过?   她也绝对不会让悲剧发生。   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和城南码头还有一些距离的地方,车子就停下来了,唐晚知道他们心里害怕所以也没有强求,付了车钱后直奔江边的阶梯过去。   司机将钱收好后,将车子调转了头,才刚要加油门就看见一辆加长型的宾利从他对面开来。   面对豪车他不由多看了一眼,车后座的窗户没有摇上,车速有点快,他只模糊的看到一个清冷的男人坐在里面。   车子穿过高架桥下后车速才渐渐放缓,江由慢慢的开着车,将车子停在江边堤岸的阶梯旁。   身后,唐秋山目光清冷的看了一眼不远处黑漆漆的江水,晃动光影,路边的灯光照的他脸色苍白。   “你别告诉我,她欠钱的事情你不知情。”   刚刚尾随唐晚来的路上,江由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他不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   人一旦有了心虚的地方就容易出现漏洞。   江由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出汗了,听见唐秋山轻悠悠的语气,他的呼吸都紧了,垂下头沉沉说:   “是属下的错。”   唐秋山不问他隐瞒的理由,江由也不为自己辩解。   “回去后自行领罚。”   唐秋山说的轻,却让人不能抗拒。   唐晚在日历圈起来还钱的日期刚好是今天,这几天他一直派人在医院附近暗中保护她的安全,一整天直到下午她才出门。   然而,他派出去的那些人却跟丢了。   听汇报的人说,昨天也一样,唐晚出门后他们就跟丢了。   那段时间,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可没想到她才刚回到医院又出门了,一路尾随到了城南码头。   她欠钱的对象八九不离十就是雷之行了。   唐秋山收回目光,淡淡的看了江由一眼。   江由知道已经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就将唐晚欠雷之行钱的事情如实禀报。   唐秋山修长的手指转动着衬衣的袖扣,“她什么时候欠了雷之行的钱。”   “三年前。”   ……   船舱里,唐晚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在雷之行面前,雷之行叼着雪茄隔着淡淡的烟雾看她,不收钱也不起身。   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还有几分冰冷。   船舱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平常雷之行身边都会有人,而今天的船舱里只有他和唐晚。   唐晚心里也没多想,目光平静的看了看他,说:“雷三爷,这是这个月还的钱,你点一下。”   而雷之行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手指捏着烟,笑了两声,摇摇头,说:“我放心你,不用点。”   他说的暧昧,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下个月我会准时来。”   说着,唐晚转身就走,然而却在她伸手扭动门把的时候,门把扭动了,可门却是不动。   唐晚的第一个反应是门锁失灵,她又转动了几下,门还是纹丝不动。   这下她的脸色都微微起了变化。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唐晚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她紧紧握着门把,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转身问雷之行。   “雷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雷之行弹掉了手里掐灭的烟头,忽然站了起来,冷冰冰的蛇眼直直的盯着唐晚看。   唐晚被那双眼睛盯得头皮都发麻了,雷之行所有情绪都在眼底,那冰冷到连空气都透着寒意的目光,直接而又强烈的表达他的欲.望。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握在门把的手收了回来,唐晚紧紧掐着手心逼迫自己镇定,沉着呼吸说:“还完钱就该走了,雷三爷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   就像顾辰风说的,雷之行的心思昭然若揭。   所以她每次来的心情都是忐忑,只是面上装的平静,不想被雷之行识破。   她知道雷之行不会轻易放过她,但没想到会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   雷之行听了她的话后,似乎很同意她的说法,点了点头,却是阴测测的笑道:   “我不强人所难也是有条件的,只要对方不欺骗我,不对我有所隐瞒,在我这里什么都好商量……   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唐小姐,哦不对,应该叫你唐家小姐!” 第114章 指不定明天就死了   船舱里用的是旧式的灯泡,光线很暗。   雷之行身材修长站在唐晚面前挡住了整个灯泡,只留下一圈光晕在他的脑后镀上一层迷蒙的光,整个人显得阴郁而不真实。   他步步紧逼,说出来的话全然没有温度。   而唐晚却因为他说的唐家小姐四个字怔了怔,唐秋山将她的过去都抹掉了,顾辰风都查不到她的过去,按理说雷之行应该也查不到。   可唐家小姐四个字意义非凡。   她心里被搅得一团乱,紧紧掐着手心,面对雷之行不卑不亢,“雷三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雷之行果然应了他的外号。   行动真如蛇一般,他身形一闪迅速的朝唐晚过去,那速度快到等唐晚反应过来的时候,雷之行的手已经掐着她的脖子了。   不过唐晚脖子纤细,雷之行的手指又异常纤长,只是虚比着并没有真的掐上,然而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那温热的手指若有似乎的触碰在唐晚颈项的肌肤上,虽然不像真正的蛇冰冷,可那温度还是让她头皮发麻,后背起了小疙瘩。   她呼吸紧而慢的抬眼望向雷之行,却看见他嘴角噙着阴测测的笑意。   “到现在还想欺骗我?之前我问过你和唐秋山是什么关系,你轻而易举的就和他撇清关系,可是我不信,暗地里叫人查。   可恨的是,唐秋山那个病秧子做事滴水不漏,有关你五年前的信息我怎么查都查不到。不过好在有人向我透露了消息,有关你五年前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雷之行清清楚楚的看见唐晚眼底的轻颤,那神态他很满意。   也让他感觉到兴奋和隐隐的愤怒。   唐晚脑子乱乱的,却只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她迎视雷之行冰冷的目光,“那个人是谁?”   在唐秋山抹掉信息的情况下,能知晓她过去的只可能是唐家人。   可是唐家人怎么可能会和雷之行有这个层面的往来,她想着很多种可能,每一种都是对唐秋山对唐家不利的一面。   她越想越紧张,指甲掐着手心都破了皮。   雷之行看着她的样子,心里越发得意,眼底的冷冰也更加深刻,他低低的笑着。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不过你等着,我一定会送你一份大礼,到时候你会感激我的。”   那份大礼,一定会让她对当年唐秋山给她的伤害更加刻骨铭心。   只是需要几天时间而已……   唐晚对他口中说的大礼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手再次掐在门把上。   “既然雷三爷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再强迫我留下来对你没什么好处!”   雷之行之前想了很久,像唐晚这样不卑不亢无所畏惧的性子到底是如何养成的。   他曾设想过一定是被人宠上天,又或者是经历过大生大死,从宋欣的口中,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两样,唐晚都经历过。   也难怪会入了唐秋山那样的人的眼,每次见到唐晚,对她的喜爱和想要占有她的欲念就会越发强烈。   尤其是在听说她……   可是唐晚的后退让他很不满意,他冰冷的蛇眼狠狠的盯着她,将她堵在门与他之间,残忍道:   “没有什么好处是什么意思?我听说唐秋山的身体一直不好,常年都需要用药,就他这样一副破身体还能保护你多久,指不定明天就死了呢?”   “住口!”   唐晚的双眸瞬间猩红,她抬起手就要朝着雷之行打过去,却被雷之行在半空中拦截了下来。   平日里那双如湖水般平静的眸子,再也经不起波澜,那细碎裂开的波纹激烈的荡开,让雷之行觉得刺眼。   他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纯净脸庞,笑的贪婪而阴柔:   “唐晚,你真是美好到让人想破坏,可惜……居然被唐秋山那个病秧子捷足先登了!”   病秧子……   唐晚所有情绪都绷不住,在听到雷之行说唐秋山很可能明天就死的时候她就要崩溃了。   那年,她在唐秋山的书房外与小树林的夹缝里听到了他和秦恒的对话。   他们都瞒着她,不告诉她,唐秋山的病不仅不好治,而且……   唐秋山活不长。   外人眼里风光一世权势滔天的唐先生是个病秧子。   她呼吸都痛了,猩红着双目瞪着雷之行,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冷厉道:   “你算什么东西,就算唐秋山是病秧子,也比你好千倍万倍!”   “呵……那又如何!”   眼看着雷之行目光渐渐森冷,他的手指慢慢靠近,唐晚闪躲了一下挣扎起来。   可她的拳脚功夫在雷之行面前根本起不到作用,他按住她的两条手臂将她翻过身来紧紧的抵在门上,顺势拿过挂在墙上的绳索将她两只手腕绑在身后。   “你都这样了,你看唐秋山有出现吗?他有什么好的!”   唐晚挣扎不开,扭头啐了他一口。   “可我就是喜欢他!”   雷之行不生气,反而阴测测的笑着,冷冰冰的声线贴近她的耳廓,淡淡的幽香让他忍不住低吟了一声,因为兴奋声音都颤抖了。   “是吗,我怎么听说他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呢?”   唐晚的呼吸一窒,脑海渐渐空白。   她几乎是一瞬间的回忆起绝望的那一晚,所有人按着她,手脚被锁上,她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手里拿着器械,要夺走她的孩子。   孩子……对,孩子!   她忽然想到了唐唐,在雷之行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的弄开绳索。   唐晚是在唐庄长大的,解开绳索自救的法子她学过无数种,虽然多年不曾实践,可要解开也不是难事。   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雷之行眼底的欲.望就更加强烈了。   他紧紧盯着唐晚的侧脸,看到她的眸光恢复到往日的平静,他痴痴的笑了,像是贪恋着一样东西,然而神情却是虔诚的。   “我不会伤害你的,唐晚,我可以为你伤害任何人,但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只要你能让我得偿所愿,我愿意什么都给你。”   雷之行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而且他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那样子,让唐晚有些害怕。   就在他的唇要靠近她耳廓的时候,手腕上的绳索终于被她挣脱开,她曲起手肘猛地朝着雷之行的腹部捅了过去,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船舱里有一扇窗户,她迅速朝着窗户跑过去,可是雷之行就像不怕痛一样,眼底的光冷若冰霜,脸上还是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唐晚,我说了不会伤害你……”   唐晚跑不开,被他重重的摔在靠墙的沙发上,她的身子垫了几下,痛得她紧紧闭了一下眼睛,睁眼时就看见沙发旁的那些工具。   有一些绳索上都粘着斑斑血迹,皮鞭上也是,还有几根长短不一的蜡烛……   她的头皮一紧,翻身就要起来,可是雷之行已经抓着她的脚踝将她的身子翻了一面正对着他。   当他看到唐晚眼底的神色不复从前,非常不满的呵斥道:   “不是,你不该出现这些情绪!你是平静的,唐晚,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不用露出这样的神情。”   雷之行说话一会儿大声一会儿小声,他说的急而慌,就像是两个人在和她说话一样。   这样的错觉让唐晚心底在发寒。   “哐——”   就在他的手要触碰到唐晚肩膀的时候,船舱的门突然被人踹进来,那木门不堪重力,直直的断开掉在地上。   “唐秋山!”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雷之行,他愤怒的站起来,然而下一秒——   “砰——”   唐秋山手里的枪根本毫不犹豫就朝着他的右手开过去,就是刚刚险些碰到唐晚的那只手。   唐秋山少年时就是百步穿杨,枪法精准。   雷之行的右手掌被子弹穿破,鲜血淋漓,他是城南码头里的冷血动物,连疼痛都感知不到。   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伤口,而是要转身过去将唐晚抓起来,却被江由一脚踹翻在地上,而后拿着枪指着他。   扳机扣动,生死一念之间。   唐秋山站在门口,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他慢慢的走过来,睨了雷之行一眼。   “唐家赏罚分明,今天留一只手也是看在你曾帮过她的份上,但也仅限于此。”   他说完后,江由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丢在桌上。   唐秋山走到唐晚面前,在她惊诧和慌张的目光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花,一句话都不问的将她揽在身前。   与地上的雷之行擦身而过之时,他头也不回,语气轻而淡。   “唐家不是还不起这笔钱,雷三爷也不必将利息放的太低,该给的,唐家一分都不会少。”   离开城南码头后,车厢里一直保持安静。   而唐秋山的手始终抓着唐晚的手,她不看窗外也不看他,心里乱糟糟的一大堆问题都不敢轻易开口。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欠雷之行钱的事情她已经不关心了,她只关心唐秋山接下来的动作。   可一路无言,直到车子停在罗云住的医院后门,唐秋山捏着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按了按。   “晚晚,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第115章 帮你得到唐家   唐晚绷不住情绪,就要将手从唐秋山的桎梏里抽出来,可是唐秋山带着病气却是力气大的惊人,他压着她的手,语气轻淡的质问她:   “为什么三年前要找雷之行借钱?”   唐秋山的目光里藏着怒火,唐晚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情绪不外露,能让人看清的东西都是表面。   他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   可就是这样,唐晚的心底越来越慌。   她抽不出手,面对唐秋山,害怕、委屈以及愤怒,所有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涌上来,慢慢的眼眶都红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在她这五年的经历里根本不算什么。   为了给唐唐治病,她去了很多地方工作。   钱来的快的地方洛城入了夜之后比比皆是。   她当过会所里的服务员,高级会所里什么人都有,龙蛇混杂。   可也有人出手阔绰,给不少的小费,她慢慢积攒加上工资也能还上雷之行的钱。   还能给唐唐看病。   可是那样的地方容不下她这样的性格,没过多久就因为打伤客人而被解雇。   为了唐唐她不能休息也不能放弃,被解雇了一家之后就到另外一家。   这样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她看着唐秋山,忍住红的眼眶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吸了一下鼻子后,说:“为了生活,为了活命,借钱算什么。”   到最后,车窗外有一对母子手拉手经过,她所有的坚持都绷不住了,眼泪瞬间决堤。   她抽不出手只能拿另一只手的手背堵住不断溢出来的抽泣声,她不看唐秋山,第一次因为这几年的辛酸落泪。   唐秋山捏着她的手掌,平静的眸子未动分毫。却在看见她红了眼眶的一瞬间,什么都不愿再计较了。   她越哭越凶,最后他无奈只能将她身子往怀里扯过来,   “好,我不问你为什么借钱,但是回叶城的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唐晚睁着泪眼看他,撑着手推他,她越挣扎唐秋山就抱得越紧。   车外有灯光掠过,唐秋山苍白的脸色清晰的落进她的眼底,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停下手里的动作,而唐秋山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   “晚晚,你还想见到沈清如吗?”   唐晚垂下的手颤抖的抓了一下,她呼吸急促的问:“你找到她了?”   唐秋山微微垂眸看着她,窗外灯光掠过,他眯了眯眼睛,“那就要取决于你了。”   取决于她……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翻身坐起来,难以置信道:“你威胁我?”   唐秋山冰凉的手指慢慢扣住她的下颌,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平静的目光在她闪着泪花的双眸间游移,指腹上的薄茧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肌肤。   “那是你的母亲,能不能找到她全凭你的想法,晚晚,我给你两天的时间。”   唐晚离开后,江由并未立马开车,多年的相处模式,他清楚唐秋山。   “唐先生,接下来怎么做?”   唐秋山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唐晚,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才收回视线,微微眯了一下眸子。   “彻查那一百万的去向!”   ……   城南码头从夜幕降临的一刻开始就忙的不可开交。   巨大的照明灯,将港口照的通亮。   吆喝声和机械运作的声音此起彼伏,忙碌一直持续到半夜。   惊雷过后就是一场大雨,江边的风越来越大。   雷之行脸色苍白的坐在沙发上,跪坐在他腿边的医生小心翼翼的给他处理伤口,子弹过去的痕迹血肉模糊。   医生处理伤口的动作很小心,额头不断冒着冷汗。   一针一线过去,连麻醉药都不用上,雷之行却是一声不吭。   这样怪异的人,身边人都怕。   雷之行盯着那盏昏暗的灯,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唐秋山抱着唐晚离开的画面。   他忽然踹翻了面前的矮几,面目狰狞的盯着被他踹翻的木盒子,里面放着的双鱼墨玉的玉石掉了出来。   雷之行前倾的动作医生始料未及,剪刀不慎划过他的伤口,他却什么感觉也没有,自顾自的去捡地上的玉石。   他就盯着玉石看,而身旁的医生早就吓得脸色苍白了,动作更加的小心。   才刚处理好伤口,就有人在外面敲门。   “进来!”   手下人拿着个东西递给雷之行,恭敬道:“三爷,外面有人找,说是给你看这个就行。”   雷之行抬眼看着那个木匣子只觉得有些眼熟,沉吟了一会儿后才将东西接过去。   他将木匣子放在腿上,然后解了锁扣将匣子打开,却在看见里面的东西的那一刻,眼底的震惊连身边的人都讶异了。   木匣子里躺着一枚墨玉雕刻的双鱼玉石!   雷之行的手有些颤抖,指着被他丢回到盒子里的墨玉,催促道:“快,拿过来!”   两枚玉石一模一样,而且送来的那一块背面也清清楚楚的刻了一个“雷”字。   他的玉石背面还有一个凹槽,另一块的背面有块凸起来的地方,两块玉背面相贴,严丝合缝。   雷之行淡色的蛇眼盯着两块玉石愣了好一会儿。   怎么会是他!   他回来了?   “快,快把人叫进来!”   雷三爷异常激动的情绪吓到了身边人,那人点头之后拔腿就往外跑。   船舱外站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他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带着黑色的口罩,风衣的立领将脸部的轮廓都挡住了,叫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手下人不敢轻易冒犯,联想到雷三爷刚刚一连串的反应,客客气气的将人请进去。   雷之行早就站起来了,冰冷的蛇眼已不复往日冷血,轻颤着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人。   他抬了抬手,“你们都出去!”   声线里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情绪。   所有人都退出去,昏暗的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   外边有人好奇,是谁能让雷三爷连行为都异常了,躲在门外偷看,可黑衣男人始终背对着门,谁也看不清楚。   黑衣男人慢慢的摘下口罩,却是轻笑了一声。   “雷之行,好久不见。”   那人寒冷彻骨的声音让雷之行的脸色白到极致,他往后退了几步瘫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那人,眼底在汹涌着情绪。   “十多年了,你究竟去哪了!”   那人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还关心过我的安危吗?”   雷之行急剧的呼吸了几下,“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   当年发生海难后,我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找你,都找不到你的下落,还以为你……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黑衣男人手里捏着口罩,异常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拨弄了几下,“在叶城。”   叶城……   “可是当年的海难无人生还,你是怎么逃到叶城的?”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黑衣男人不耐的说,而后又将目光放在他受伤的手上,轻笑道,   “这是唐秋山打的吧?”   雷之行想收手都已经来不及了,黑衣男人扼住他的手腕仔细的看了看他的伤口,“包扎的还算好,不过这些药不是什么好药!”   说着,他就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瓶子药粉递给他。   “明天换药的时候用这个吧。”   雷之行激动的接过药,“你还是对这些事情这么痴迷。”   黑衣男人听了之后不以为意的说:“总比你痴迷于权势来的轻松。”   雷之行被人一语中的,却听黑衣人凑过来说:“我知道城南码头最近在养精蓄锐,你想得到唐家我可以帮你。”   雷之行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黑衣男人冷哼一声,将立领往下扯了扯,露出脖子上一个拇指头大的疤痕,雷之行一看就知道那是枪伤,按住他的肩膀问他:   “谁打的!”   “唐秋山!”   “妈的!”雷之行狠狠的骂了一句,他们兄弟俩都挨了唐秋山的子弹,雷家人难道都斗不过唐家的吗!   黑衣男人的声音沉了下来。   “大哥,我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报这一枪之仇,而且唐秋山的身体不如从前,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   惊雷越来越大,整座城市都在被雨水冲刷。   唐晚站在顾辰风住的医院外一遍又一遍的给他打电话,可是电话那头始终没人接。   唐秋山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他一定会彻查当年她为什么找雷之行借一百万的事情。   现在唯一能帮她的,只有顾辰风了!   试了几次无果之后,她又拨通了靳南的电话,好在不过多久电话那头就传来靳南迷迷糊糊的声音——   “喂,唐晚啊,这都几点了你还打电话过来。”   唐晚顾不得其他,问他:“靳南……顾,顾少呢?”   靳南打了声呵欠,“少爷啊,少爷在睡觉呢。”   唐晚紧张的说话都在哆嗦,“我现在就在医院楼下……可是我进不去,你让他接电话。”   电话那头靳南咦了一声,“可是少爷今天出院了,你去医院干嘛呢?”   一连几天下来,顾辰风再也受不了住院的日子,说什么都要出院。   出院了……   “那他现在人在哪?”   靳南说了地名后,唐晚冲进大雨里拦了一辆车。   顾辰风出院后怕家里人唠叨,连顾家老宅都不回去,直接住进自己置办的一处别墅里。   铭山别墅的大门口,滂沱大雨下的顾辰风穿着银灰色的睡袍撑着伞,而靳南在一边为难道:   “少爷,唐晚这才刚出发呢,你这么早站在这里等要是淋了雨怎么办啊,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就行了。”   顾辰风却是瞪了他一眼,“少说废话,她在电话里说什么了吗?”   靳南摇摇头,“她什么也没说,就说要亲自见到你才行。”   顾辰风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沉了一下,到底什么事…… 第116章 嫁给我   铭山别墅的大门口,靳南跟在顾辰风身后,惊雷伴着大雨一声大过一声,被撕裂开的黑夜张开大口,好似要将洛城都吞没了。   顾辰风的睡袍都被淋湿了一大半,靳南劝了几句之后他也无动于衷。   终于一道车灯闪了过来,车还没停稳后车门就被人打开,只穿着单薄黑色长裙的唐晚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顾辰风急的心眼都在跳,大步朝着她过去。   唐晚跑的急趔趄了一步往前扑,顾辰风眼明手快过去,也不顾手臂上的枪伤将她的身子捞起来。   这样的雨夜,碰到的都是她手臂上湿漉漉的雨水,   他扶着她的手紧紧收了一下,生着怒责骂她:   “这么大的雨,什么事能急成这样,连伞都不撑!”   黑色的大伞几乎全都遮在唐晚头上。   滂沱大雨下唐晚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雨水和泪水什么都分不清,只是眼眶通红,情绪分明。   顾辰风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最后什么怒气都没有了。   唐晚顺势抓着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掌心都在发抖,颤着声音问:“顾辰风,你对我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她几乎快到奔溃的地步,在唐秋山的车上她用尽所有的努力才能忍住,可下车的一瞬间什么理智什么坚持全都没有用。   就算赵医生能帮他隐瞒唐唐的存在,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医生,斗不过唐家的势力。   到最后求助无门想起顾辰风曾对她说过的话。   ——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顾辰风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害怕,这是第一次看见唐晚这样,他急促了呼吸几下之后,肯定的回答她:   “废话,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话不算数了。”   唐晚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决堤,抓着顾辰风的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也要将话憋出来。   “救救我,救救我和孩子。”   不为人知的秘密被自己剖开,唐晚所有的坚持都只在顾辰风一念之间。   ……   别墅的大门被踹开,顾辰风动作粗鲁的拉着唐晚上楼,靳南跟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少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刚刚没听错吧……   唐晚让少爷救救她的孩子!   楼上,顾辰风将唐晚抓到主卧将她丢在沙发上,而后转身去衣帽间。   唐晚浑身战栗不止,被指甲掐着的手心一阵阵的疼,摊开看全是指甲印还有淡淡的血迹。   她吸着鼻子慢慢的深呼吸,没有心思打量宽敞的房间,也不管湿漉漉的衣服会弄湿名贵的沙发。   她十指胡乱绞在一起,心情忐忑的盯着衣帽间的方向。   顾辰风拿着一条浴巾直接朝她丢过来,随之而来的是冷冰冰的质问声。   “到底怎么回事?”   唐晚将头上的浴巾拿下来,柔软的浴巾包裹住冰凉的身子,可她还是冷的直哆嗦,说出来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从自己的身世和唐许两家的恩怨讲到如何进的唐家,到最后如何瞒天过海生下唐唐。   顾辰风全程一言不发,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唐晚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直到唐晚说完之后他还是理不清。   只是心底的一簇火苗越来越高,他终于忍不住拿过桌上的烟盒点了一支烟。   他越抽越急,呛得眼眶都红了,但是还不够……   “砰”的一声,他站起来踹掉了身前的茶几,他将烟头丢在地上,任凭火光明明暗暗的在他脚底下闪烁。   他盯着唐晚看,而唐晚始终都没有抬头看他,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唐晚,你凭什么笃定我一定会帮你,是,我是说过有困难可以来找我,可我顾辰风也不是傻子!   你要我帮你保护你和唐秋山的儿子,凭什么!”   他是真的气到极点,他忍受不了的是唐晚对他的隐瞒,他更忍受不了的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唐晚和唐秋山连孩子都有了,他……算什么!   唐晚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她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了可能性,是啊,谁会这么傻的帮她。   对方是唐秋山,谁也不想得罪,更何况顾辰风……   “哐——”   被踹翻的茶几上的玻璃承受不住顾辰风再一次的蛮力,碎了一地。   眼看着顾辰风的脚趾流血,唐晚惊颤的抬眼看他,扑过去将他从那堆碎玻璃里推开,可顾辰风岿然不动,她推不开。   顾辰风性子执拗到谁都没他办法,她推着他,几近奔溃的说:   “我知道这个忙让你为难,可是我没办法了。”   四目相对,顾辰风的眼眶都红了,他抬手紧紧掐着唐晚的肩膀,手下的人不挣扎也不反抗,他一个翻身将唐晚按在沙发上,掐着她的下颌要她与自己对视。   “这个忙我可以帮你,但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顾辰风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依然没有反抗,一声不吭,只是眸子越来越红,一滴滴清泪从眼角一直没入鬓角。   一声轻笑……   顾辰风抓着唐晚衣服的手最终还是停下来了,他放开她,紧紧盯着她的侧脸看,“就为了一个唐秋山不要的孩子,你连自己都不放过?”   唐晚侧过头不看他,“那是我的命。”   命……   顾辰风自嘲的笑了一下,咬牙切齿道:“唐晚,我恨不得就这样掐死你算了!今晚不准离开!”   房间的门被他摔了出去,唐晚蜷缩在沙发上无声落泪。   半夜三点雨终于停了。   安静的别墅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大厅里忽然一声叹息,顾辰风将手里的烟头丢在烟灰缸,只是烟头堆的太高,掉了下来。   他又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主卧的门把缓缓的扭动,顾辰风推开门看了一眼蜷缩在沙发上的人。   他的怒气还在,微微侧头咬了咬牙,而后才将门关上,脚步轻轻的过去。   她今晚哭了很久,眼睛都肿了。   这是认识她这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见到她慌乱成这样。   顾辰风颓败的坐在地上,支起一条腿将手放在上面,指间还捏着一支烟。   他扭头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而后重重的吸了一口烟,烟雾熏得他眼眶通红。   ……   第二天唐晚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她动了动身子才知道自己是在床上,而且身上穿的衣服不是昨晚的。   她拧眉之际瞥见房间里有人影晃动。   “唐小姐你醒来了。”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女,看她的穿着应该是这里的佣人。   她看出唐晚的疑惑,连忙微微笑着说:“是少爷,怕您穿着湿衣服睡觉会感冒,就让我来给你换了一套衣服,希望小姐你不要介意。”   唐晚摇摇头,问:“顾少呢?”   “少爷在楼下。”   唐晚下楼时,顾辰风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他慵懒的靠着,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冲靳南扬了扬下巴。   靳南会意的点点头,才走到唐晚面前,说:   “先吃早餐吧。”   唐晚站在原地不动,靳南为难的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顾辰风,顾辰风恰巧扭头看过来。   唐晚被顾辰风粗鲁的拉到餐桌前,命令道:“吃完后,带我去见他!”   见她的儿子。   ……   医院里,唐晚询问了一下赵医生,赵医生说可以见见唐唐,只不过时间比较短暂,不能像之前那样可以连续一到两个小时。   唐晚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出去对站在门外的顾辰风说:“可以了。”   顾辰风盯着她红肿的眼睛看,眨了一下眼睛不再看她,随口问她:“你平常想见他都得这样询问医生的意见?”   唐晚忍了忍眼泪,苦笑道:“都是等医生的通知,有时候中间要间隔好几个月。”   得到答案后,顾辰风有短暂的愣神,不过下一秒就有护士过来说给他们安排消毒处理。   繁复的程序,顾辰风出乎意料的没有发飙。   隔离室的门被推开,入眼的一切只给顾辰风一个感觉——   没人气。   四周除了白色就是冷冰冰的仪器。   唯一不同的就是坐在床上的小男孩,他很瘦弱脸色也不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不会相信一个孩子会被关在这样地方。   唐唐一眼就认出唐晚,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妈妈。”   他缩在唐晚的怀里,指着戴口罩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顾辰风小声问:“妈妈他是谁啊?是我爸爸吗?”   唐晚将他的小手包在掌心里,纠正他:“不是爸爸,是叔叔。”   顾辰风没有靠近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原本他还自欺欺人的以为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可真到这里面见到唐唐,尤其是唐唐安安静静看着他的时候那神情像极了唐秋山。   这不是梦,也不是玩笑。   离开隔离室,唐晚和顾辰风脱去特制的衣服,顾辰风从进去隔离室到出来一句话都没说。   突然冲着那些护士冷斥:“出去!”   那些人知道对方的身份,很快就退出去了。   顾辰风突然逼近,在唐晚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扯下唐晚的袖子。   露出纤瘦的肩膀以及手臂上的一段肌肤,顾辰风盯着肩膀到手臂间三寸不到的距离,那些狰狞的疤痕。   还有一道伤口正在结痂,是上次替唐秋山挡了一刀留下来的。   顾辰风轻笑的看着那些疤痕,桃花眼底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所以,你这些年良心不安才会不断伤害自己?”   要有多少次的伤害才会留下这么多的疤痕……   唐晚片刻失神后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就有一连串的泪水滴落,她透过婆娑的泪眼看顾辰风,他说的话明明白   “你怎么知道?”   顾辰风将她的袖子又拉好,他盯着唐晚,“你第一次喝醉酒的时候,在我的车上哭着喊着疼。   我没办法只能送你去医院,医生说你很可能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因为你在哭的时候不断抓手臂上的疤痕。   难道你就没发现我每次给你准备的礼服都能恰到好处的遮挡这些疤痕吗……不对,你怎么会在乎我做的事情呢?”   顾辰风的自嘲让唐晚心里不是滋味,她深吸了一口气,说:“谢……”   “谢我……唐晚我还没答应帮你这个忙,你谢我未免也太早了!”顾辰风冷冰冰的打断她的话。   唐晚蹙了蹙眉头,顾辰风心里更加不快,他一把将她扯到怀里,说:   “帮你可以,嫁给我!” 第117章 神秘礼物   顾辰风要结婚的消息第二天就被刊登上各大新闻和报纸。   顾家是洛城根深蒂固的望族,而顾辰风又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结婚的消息一出,一时之间成为了洛城最火热话题。   新闻和报刊上只提了女方的名字,谁都不知道这个叫唐晚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度假山庄,江由拿到报纸的时候根本就不相信眼前所见,但是对方是顾辰风,他又突然明白了什么。   唐秋山坐在窗前喝药,清晨的薄雾散开后,过了一夜的度假山庄在细碎的阳光下,十分宁静,他的目光也将将柔和。   从他的方向一眼就能望到门口,江由拿着报纸,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慢慢收回视线,汤药苦到他轻轻蹙了一下眉头。   江由过了很久才上来,唐秋山翻动书页的动作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问他:“今天的报纸呢?”   被问的人站在原地,压低了声音说:“今天报纸上刊登的都是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唐秋山终于回过头看他,“江由。”   江由被唐秋山直接的目光盯得不敢抬头。   唐先生不轻易叫人名字,江由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一下,点了点头之后还是转身下楼。   他捏着那份报纸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怎么能瞒得住呢?   小姐用这样的法子反抗唐先生,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江由拿报纸上来的时候,唐秋山还在看书,他将报纸整齐的叠放在桌上,将那份藏在最下面。   唐秋山将书合上,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光线,似乎太过刺眼了而后抬手遮挡了一下。   这双眼睛是越来越不好用了。   他伸手过去拿报纸,却是抽起了最下面的一份,看了一眼江由愣神的表情,唐秋山似笑非笑的将报纸摊开。   顾家少爷结婚的消息自然是头版头条,醒目到让人不想看到都难。   唐秋山目光不动分毫的扫过,依然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头也不抬的问江由:“你看到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江由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头,唐先生要问他,他不能反抗,连斟酌的时间都不能有,如实回答:   “小姐,小姐几天后就要和顾家少爷结婚了,先生……”   “结婚……”唐秋山轻笑一声打断了江由。   好一个结婚!   唐秋山将手里的报纸捏成团,脸色越来越不好,江由看着心里着急连忙跑下楼找秦恒。   秦恒上来的时候,唐秋山依旧坐在窗边看上去只是脸色不好之外没有其他问题,而被他揉成团的报纸他丢在脚边。   他还没靠近,唐秋山低低的声音传来,“你看啊,这就是我养大的丫头,居然要和别人结婚!”   秦恒跑过来之前就听江由说唐晚要和顾辰风结婚的消息,把唐先生气得不行。   这丫头……   他走过去,先是确定他真的没事,斟酌了一会儿后,说:“是不是逼她回叶城逼的太紧了?”   毕竟唐晚的性子逼不得,越是逼她,她就越会反抗。   尤其是他还听江由说,唐秋山只给了唐晚两天考虑时间。   唐秋山冷眼看着窗外,意味深长的说:“我都还没逼她。”   秦恒坐在他对面,劝慰他:“你刚刚生气把江由吓坏了,你要生气归生气,可唐家这么大的担子你舍得就这么丢下?”   今天的云少,太阳没多久就跑出来,刺眼的光线照的唐秋山微微眯着眼睛,秦恒看了连忙起身过去将窗帘拉上,问他:   “最近是不是越来越怕光了?”   唐秋山不置可否,视线一直都盯在地上的纸团上。   ……   城南码头昏暗的船舱里。   雷之行冰冷的蛇眼紧紧盯着今天的报纸,冷笑道:“没想到两天不见,就成了别人的准新娘……”   手下人是雷之行的心腹,知道雷三爷对那个叫唐晚的女人格外喜爱。   “三爷,这个唐晚不是唐秋山的女人吗,怎么突然就要和顾辰风结婚了?”   报纸被撕得粉碎,雷之行脑海里全是唐晚那双平静如湖面的眸子,他拍案而起冷眼盯着手下人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阴柔的笑道:   “我一定要让唐晚知道,我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宋欣自从那天被雷之行喂药之后就被带到他的船舱后面的房间里。   而后每一天都有人给她喂药,直到昨天下午有血块从她体内排出,那些人才给她松绑。   她看到那块模糊的血块时忽然就想到五年前在手术室里看到的从唐晚体内取出来的血块。   她想尖叫,可是她不敢,因为雷之行当着她的面将那块东西装进了玻璃瓶子里,阴测测的笑道:“嘘,别叫。”   宋欣动了动酸痛的身子,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可是水杯里已经没水了。   她艰难的爬起来,拿着水杯开门出去,却听见雷之行和他手下的谈话内容。   唐晚要结婚了?   而且对象居然是顾辰风!   她屏住呼吸想听更多内容,可就在这个时候船舱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她浑身都痛着,跑已经是来不及了。   开门的人是雷之行的手下,他拉着门把后退了一步,雷之行一眼就看到了宋欣。   而宋欣看着雷之行一脸阴郁的样子,这几天的经历她什么都豁出去了,笑道:   “原来我的好姐妹就要结婚了,雷三爷,我真替她感到高兴啊!”   手下人识趣的越过宋欣离开船舱。   雷之行冷冰冰的蛇眼盯着宋欣看,脸色越来越阴郁,整个人像是游走于黑暗的夜叉一样,只是宋欣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她的小腹还痛着,抓着门把再按在墙上一步步的朝雷之行过去,一边走一边说:“你说我该送她点什么礼物好呢?”   雷之行忽然踹翻了面前的茶几,站起来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摔在沙发上,按着她的身子掀开她的睡裙强硬的抵进去,抓着她的头发凶狠道:   “你有什么资格送她礼物!”   “啊——”   宋欣痛得浑身都痉挛了,却还是不肯放过雷之行。   “你永远都得不到她,不管是唐秋山还是顾辰风,你都比不上他们,你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你这个见不得光的脏东西!”   “住口!”   雷之行拿过皮鞭狠狠的抽在宋欣身上,冰冷的蛇眼渐渐猩红。   “唐晚是我的,谁都抢不走!顾辰风一个毛头小子算什么东西,唐秋山……呵,一个病秧子还能嚣张多久!”   ……   顾家老宅的大厅。   顾振华将报纸狠狠的朝着顾辰风砸过去,怒骂道:   “你这个不孝子,这个女人是谁,你就随随便便公布消息说要结婚!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顾辰风将掉在脚边的报纸踢开,面不改色的说:“她有名字,叫唐晚。您未来的儿媳妇。”   儿媳妇!   顾振华冷哼道:   “不明不白的女人没有资格嫁进顾家!   你平时要怎么胡闹我都不管,但要嫁进顾家的女人就算不是名门之后,也必须身家清白,可是这个唐晚,就是你之前让我帮你调查的那个唐晚对吧!   连身份信息都被抹去的人,能是什么清白的人!”   坐在一旁的陈曼推了推顾振华在,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这么凶对儿子干什么,你之前不是一直担心他真的……喜欢男人吗?   现在好了,好不容易说要结婚,你还这样骂,要是儿子真去喜欢男人,我叫你哭都来不及!”   顾家男人惧内是出了名的,顾振华转身对自己的妻子说话声都软下来了。   “我这不是为了顾家着想吗,我也没要求对方一定要是名门之后,只要身份清白都没问题。   可是你看看这个叫唐晚的,什么来历都不知道,你放心她进我们家门吗?”   陈曼也意识到事情不对,问顾辰风:“辰风,这个唐晚到底是什么人?”   顾辰风想着日后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直接将唐晚的身份告诉他们:   “她是叶城唐先生的妹妹。”   “什么!”   陈曼和顾振华对视了一眼,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的顾振华疑惑的问道:“可唐先生是唐家独子,这个唐晚怎么可能是他的妹妹?”   顾辰风耐心都用完了,站起来,说:“反正她的身份不会错,这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结婚的事情你们看着弄,我没空!”   说着,顾辰风转身就离开了顾家大宅。   ……   铭山别墅。   唐晚坐在窗前发呆,思绪都飞远了,眼神放空了一样。   在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顾家能够帮她,即便顾辰风提出结婚这样的要求,为了唐唐,她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顾辰风要求她留在铭山别墅,罗云那边直接叫顾家的一个佣人去照顾,唐晚看那人可靠也答应了。   至于唐唐的事情,顾辰风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算唐秋山再怎么查,都查不到唐唐的存在,也查不到那一百万的去向。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有人敲门进来。   “唐小姐,门外有人送了一样东西给您。”   一台DV放在她的面前,唐晚愣了一下,问:“是谁送来的?”   “那人说他叫江由,说是唐先生送您的礼物。”   听到这个名字,唐晚的手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脸色都白了。   唐秋山应该已经知道她要和顾辰风结婚的消息了。   佣人出去后,她疑惑的看着手里拿在手上。   唐秋山为什么平白无故叫江由送来一台DV? 第118章 我就死在你面前   唐晚将DV打开,里面只有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画面很暗,她隐隐约约只能看见好像是一间房间,至于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房间里的灯打开了,画面顿时清晰明亮。   唐晚紧紧盯着画面看,的确是一间房间,房间很小,而且很乱。   不过房间的摆设和那些用品都不是普通的东西,至少也要富贵人家才用得上的。   只是简单的一个房间,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忽然,镜头一晃,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蹲在地上头发散乱,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质睡裙,露着脚踝,连鞋子都不穿。   她蜷缩在角落,紧紧抱着膝盖,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直到她发现了镜头,猛地跳起来,尖叫道——   “不要,不要打我,我没钱了,没钱了!”   唐晚皱了皱眉头,这女人……是神智时常了吗?   不过下一秒,当她看到女人将长发拨弄到脑后露出的那一张脸时,手里的DV险些砸在地上。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紧紧盯着画面里的女人,脑海乱糟糟的只剩下童年的回忆——   小时候她贪玩,总喜欢到别墅的花园里踩在秋千上摇晃。   她到底还小,摔下来的时候四处张望后就趴在地上哭鼻子,因为她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出现。   那温柔的声音还在她耳边,柔软的手轻轻拍掉她掌心里的尘土。   “宝贝不哭了……”   她垫着脚尖去抱那人,窝在她怀里哭着哭着就笑了,“妈妈身上真香。”   那人温柔的笑道:“妈妈今天没有擦香水。”   “嗯……”她摇着小脑袋,“妈妈最香,妈妈最美!”   夕阳西下,大手牵着小手,画面格外的温馨。   可是瞬间也支离破碎。   她在孤儿院里日日夜夜期盼那人的出现,可直到这么多年,她就像消失了一样,很多次她都在想,是不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可是视频画面里的女人,就是她!   就是她的母亲,沈清如!   唐晚紧紧盯着视频里的女人,豆大的眼泪瞬间决堤,拿着DV的手一直在颤抖,最后她实在拿不住,将DV放在桌上,视线从未移开。   怎么会……   唐秋山,是唐秋山!   唐秋山把这个东西给她,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她匆匆跑出别墅,可是守在外面的人将她拦下。   “唐小姐,顾少说过了您不能离开这里!”   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将唐晚堵在大门之内。   唐晚抬眸盯着他们,冷哼道:“就凭你们也想拦我!”   十分钟后……   唐晚将五名保镖打趴下,头也不回的跑出别墅区,拦了一辆车直往度假山庄。   度假山庄外守着的人知道她的身份,没人拦她。   站在大门口她一眼就能望到唐秋山住的二楼。   唐秋山站在落地窗前,他背对着二楼里一大片的黑暗,黑暗都在他身后,无限蔓延开,他站在那里就足够让她感觉到恐惧。   太阳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直接朝着木屋跑去,一颗心膨胀得厉害,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直跳,她在紧张,紧张到——   “啊——”   唐晚的脚崴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她立马慌乱爬起来继续朝前跑。   手心里都是冷汗,她心里只有一个疑问,沈清如真的还活着吗?   江由站在木屋的一楼,唐晚来不及问唐秋山,紧紧抓着江由。   “你们找到她了?”   “小姐,唐先生在楼上等你。”回答她的是江由机械式的回答。   唐晚紧紧咬着唇,把江由推开。   唐秋山坐在落地窗前,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后慢慢的站起来,而后转过身,目光平淡的落在唐晚身上。   他忽然笑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唐晚喘的厉害,见到他时连话都说不出来,却见唐秋山越靠越近,她扑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臂质问:   “你把她关起来了对不对!你早就找到她了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   唐秋山却是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来,踢开房间的门之后将她放在床边的沙发上,脱掉她的鞋子。   唐晚开始挣扎,却被唐秋山死死按着。   “你究竟把她关哪里了!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唐秋山的力气她挣扎不开,可是他一句话也不说,让她心慌到了极点。   他轻轻揉了一下她脚踝红肿起来的地方,唐晚疼的闷哼一声。   唐秋山慢慢的抬眼看她,终于开口问她:“晚晚,你也会疼?”   唐晚蹙着眉头看着他那双眼睛,像是穿越了时空看见多年以前的自己。   当年她才十八岁,和唐秋山闹了一场误会。   唐秋山什么都不解释,任由她发脾气,她脾气大控制不住,后来就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吃饭。   她后来才知道唐秋山一整天都在外面,唐庄的人都没她办法。   后来还是唐秋山回来,说她不开门就将房间的门劈开,那上好的木料,唐晚舍不得,硬着头皮去开门。   可是才刚把门打开,她的身子就软在地上。   低血糖犯了她就直冒冷汗,唐秋山将她抱到床上,心疼的看着她,“你有脾气冲我发,别让人心疼。”   她那时候多气,反问他:“你也会疼?”   恍恍惚惚这么多年,这句话被反问到她身上。   她知道唐秋山话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他还记得。   心尖颤抖的厉害,所有的回忆涌上心头的一瞬间,她疼到差点窒息。   她忽然控制不住眼泪,求着他:“你告诉我她在哪吧。”   唐秋山看着她的眼泪,松了手,站起来就朝着门外走。   不一会儿,是秦恒上楼。   他低头看了看她的脚踝,低声责怪道:“平时身手不错的人,怎么就崴成这样?”   唐秋山对她做了什么,他已经都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她还是这么想见到沈清如,着急成这样。   唐晚不管脚踝的疼痛,抓着秦恒问:“你是不是也知道了?你们是不是都瞒着我?”   秦恒慢慢坐下来,一边给她活动脚踝,一边说:“我知道她还活着,其他一无所知。”   唐晚知道秦恒不会骗她。   原来,唐秋山真的早就找到她的母亲了。   可是他瞒着她,只等着这一天拿沈清如威胁她。   秦恒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问她:“唐先生就算逼迫你,可你也没有必要嫁给顾辰风,你这样到底是折磨唐先生还是折磨你自己?”   唐晚面无表情的看着秦恒,听着他的话,心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们都当她是为了反抗唐秋山才和顾辰风结婚的。   她心头疼的厉害,到最后只是摇头,说:“顾辰风会给我想要的。”   至少顾辰风会帮她留下唐唐,这就够了。   秦恒给她处理好伤口后,叹了声气,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再和他怄气了,他什么都不说,可你知道他心里装的是什么。”   他到门口的时候,唐晚忽然回过神来,问他:“你们都当我和他怄气,可是到头来是他不放过我。”   秦恒站了一会儿,朝着外面的夜色看出去,茶色的瞳仁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到了晚饭时间,唐晚不肯吃饭。   唐秋山进来房间的时候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发呆,一听见开门声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看见他就问:   “我现在人已经在这里了,你还想把她关到什么时候?”   唐秋山慢慢坐下来,顺着他的头发,只说一句:“和他解除婚约,我就告诉你沈清如的下落。”   这样直接的威胁,是唐秋山的作风。   唐晚往后退了一步,摇头说:“我不会和他解除婚约的,唐秋山,我已经二十五了,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婚姻对象,你干涉不了!”   唐秋山去忽然笑了,如鬼魅一般的侧脸冷到让人心底发寒,他慢慢的凑过来,掐住唐晚肩膀,将她往下按。   “我不能干涉你,但我能让顾辰风改变主意,让顾家改变主意!”   唐秋山一旦要做什么,什么都不会顾虑。   他那样一个不动声色的人,眼底的狠刹是少见的,唐晚反握住他的手,颤抖着声音说:   “你敢动顾辰风,我就死在你面前!”   唐秋山终于被她这句话激怒,他冷笑着掐着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按,她的裙子撑不住,一点点被撕开。   唐晚挣扎着去打他,可是唐秋山疯一样的按着她,掐着她的下颌,“你敢死,我就让整个顾家陪葬!”   唐秋山的动作狠猛,唐晚挣扎到最后手指都颤抖了。   这个时候,唐晚的手机响起来,能找到她的人不多,这个时间也许是顾辰风。   她正要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却被唐秋山抢先了一步,她抬手就去抢,   “唐秋山……”   唐秋山滑动手机屏幕,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顾辰风有些急促的声音:   “我听佣人说你收到一个礼物就跑出去了,现在在哪,我来接你。”   唐秋山看了唐晚一眼,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将免提关了,附在耳边说:   “她今晚在我这。” 第119章 病情恶化   唐晚不知道电话那头顾辰风说了什么,而唐秋山的目光一寸寸的冷下来。   “唐先生……不对,再过不久我就要和晚晚一样叫您一声大哥了。   大哥如果想留晚晚住一晚的话我没话说,不过你们到底是兄妹,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说太多,但关乎到晚晚的名声,我希望大哥能适可而止。”   那一声又一声的晚晚,倒让唐秋山觉得好笑了。   他的墨瞳微微眯了眯,嗓音清冷道:“这个婚能不能结,还不是你说的算。”   电话那头的顾辰风紧紧握着手机,尤其是唐秋山不轻不重的声音,他明知道对方是常年生病的缘故,可听着就让他心底冒火。   他忽而笑了一下,声音同样冷下来,“大哥知道晚晚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她从小没家,最想要的就是家人,可是大哥你能给她吗,你能给她当母亲的权力吗?   还是说,想像当年一样逼迫她到医院流产?”   顾辰风的话对唐秋山来说无疑就是挑衅,但他是唐秋山,明里暗里都是人人尊敬的唐先生,只是这一次——   “砰!”   手机被狠狠的砸向墙壁,瞬间就被摔得四分物流。   唐晚的心跟着颤抖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机被砸破,瞪着泪眼望向唐秋山,她从未见过唐秋山如此动怒过。   他慢慢的回头看她,眼底有让唐晚惊惧的神色,他就那样紧紧的盯着她,像是伺机而动的猎豹,四面八方涌来的全是危险的气息。   她仓皇往后退,可唐秋山不依,拉着她的双腿死死按住,她被他按得疼,眼泪都挤出来了,可心里就堵着一口气,怎么都不肯妥协。   唐晚拼命挣扎,可是唐秋山根本就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动作分外强硬。   肩膀的衣服被扯破,随着唐秋山拉扯她的动作,全都挤在腰际上,而裙摆也被推上来,像是五脏六腑都被堆在一起,连呼吸都难受。   她推着唐秋山,憋得脸颊通红,呼吸越来越困难。   唐秋山盯着她的脸掐着她的下颌,在她沉沦之际,附在她耳边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晚晚,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到最后,唐晚连手指和脚趾都在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紧紧咬着唐秋山的肩膀不放。   可唐秋山依然不肯放开她,掐着她的腰狠狠的抵在床上。   唐晚哭的眼睛都肿了,她看着身上的唐秋山,所有的情绪都没理由再坚持,奔溃的瞬间两人抵死缠绵,像是报复着对方,恨不得就真的同归于尽了。   度假山庄的夜都黑了,夜凉人未眠。   暴风雨后的宁静已经到凌晨了。   唐晚侧身躺在床上,唐秋山靠在床头目光平静的看着她线条柔美的后背,放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握成拳头。   忽然面前人坐了起来,她坐在床边一会儿之后盯着地上被扯破的不能再穿的衣服,后来索性什么都不管,扯过被单去了浴室。   中间连一句话都没有对唐秋山说。   昏暗安静的房间里,良久后才传来一声叹息。   唐晚将浴室的水声开到最大,后来裹着浴袍出来时,唐秋山已经不在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睛瞬间湿润了,转头看着关着的门,厚重的门像是要被她看穿了一样,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吸了吸鼻子后才走到窗前。   气氛太压抑,她轻轻推开窗户想吹吹风。   从她这个方向一眼就能望到山庄外面,外面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而一个人倚靠在车门上,手里的烟火忽明忽暗。   黑夜里,好像能看清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下如水雾般的朦胧。   她开门出去的时候,唐秋山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淡淡的月光洒下,笼罩在他周身,模糊的一层连背影都虚化了。   唐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你告诉我她在哪,哥,我求你了。”   可是唐秋山始终没有回答她,她又站了一会儿想着母亲至少还活着,而她的唐唐却……   最终,她转身到楼梯口,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停了下来,眼神轻轻颤抖。   垂放在身侧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捏进掌心里,太凉了,唐晚下意识的将手往回抽,可唐秋山却握得更紧了。   “和他解除婚约,我可以等,沈清如也可以等,但你要是一意孤行的话,我什么都不能保证。”   唐秋山的一番威胁让唐晚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想甩开他的手,可他偏不放,他将她扯到身前,黑暗里的眸子看的唐晚一阵心惊肉跳。   他将她垂在脸颊一侧的发丝别在她的耳后,语气轻轻的说:“晚晚,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听话。”   不论是他的动作还是他的话都让唐晚无力反驳,他不放开她,一直牵着她走到山庄的大门。   顾辰风一看有人出来,连忙将手里的烟头丢掉,他快步上前,抬眼就看见两道人影并肩而立。   月光下,他们走过来的脚步都是一致的。   他垂放身侧的手握了一下。   在走到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唐秋山才终于将唐晚的手松开,他目光平静的盯着顾辰风。   顾辰风毫不示弱的回视过去,直到唐晚走到他面前,他才将她拉了过来,打开车门。   江由看着唐秋山出来,心里不放心也跟在后面,顾辰风开着车走的时候,他才上前开口道:“唐先生,看样子顾少爷是不会放弃了。”   唐秋山回身看了他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凌晨的风冰冰凉凉的,江由跟在唐秋山身后不远处往里走,他抬眼看着面前人的身影,月光下,形单影只。   车子开到山脚下,顾辰风突然踩了一下刹车。   山脚下根本就没人,只有几几盏路灯。   过了一会儿,顾辰风才开口:“唐秋山的确派人调查当年的事情,不过那些信息都抹去了,他想查也查不到,如果再晚一步……   唐唐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请了这方面最权威的医生给他全方位的治疗。”   唐晚的眼底颤抖了一下,说:“谢谢。”   顾辰风所有的怒气都憋着,只等着她的这一句话才肯爆发,他突然过去掐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椅背上。   路灯下,他看到她脖子上大大小小的痕迹,咬咬牙,紧紧握着拳头质问她:   “你除了和我说谢谢以外,还能说什么!”   唐晚抬眸对上他的桃花眼,他背对着路灯的光,眼神深邃而幽暗,像是要将人都卷进去一样,不给人反抗的余地。   她想起昨天去医院看唐唐之前,两人的对话——   那时候顾辰风连看都不看她,开着车朝医院出发,在等绿灯的时候才开口问她: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唐晚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抿了抿唇说:“帮我和唐唐离开洛城。”   顾辰风听了之后只是看她一眼,而后什么都没说。   谁知,到医院看完唐唐之后,顾辰风却提出了他的条件:嫁给他。   他说:“你想让我帮你可以,嫁给我,嫁给我唐唐的病就有希望,唐秋山也能死心不会调查到你们母子身上,这是一桩买卖,我买你的自由,你买唐唐的命。”   这是一桩买卖,她记得顾辰风说的话。   而她买的不仅仅是唐唐的命,也是她的命,还有秦恒的命。   当年要不是秦恒保下他们母子,她早就命丧手术台了。   秦恒一手制造的假象如果被唐秋山知道,唐秋山一定会杀了他。   只是自由就能救三条命,她没有犹豫,也不能有犹豫。   两人对视了很久,唐晚才将他推开,而后转眼看着外面空寂的路面,忽然呼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可就在这个时候顾辰风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在手机里备注了医院两个字,可就是这两个字让车厢里的两个人都紧张起来。   顾辰风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医院护士急促的声音:“顾少,唐唐病情突然恶化,现在正在抢救!”   顾辰风是开扩音,所以护士的话唐晚都听见了。   病情恶化……   她的唐唐!   她的眼泪几乎一瞬间夺眶而出,捂着嘴,整个人都在颤抖。顾辰风扔开手机,伸手过去将她的手抓下来,果然嘴唇都被她咬破皮了。   可她的手被抓开后,哭声一下子全都溢出来。   顾辰风看着她的样子,所有的怒气都没有,抓了抓她的手,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别担心,有医生在,唐唐不会有事的。”   到医院的时候,唐唐正在急救室里,外面站着的是平时照顾唐唐的两名护士。   唐晚比顾辰风跑得快,她抓着护士的手,两侧脸颊因为颤抖的缘故疼的说不出话,她急的眼泪直掉,终于哭成声问:   “到底怎么了,昨天还不是好好的吗?”   两名护士扶着唐晚,“唐唐这两天确实好了不少,不过他这样的病随时后可能恶化……”   顾辰风将唐晚抱了过来,按着她的肩膀看着她奔溃的样子,“唐晚,你看着我,唐唐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 第120章 情况不乐观   唐晚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朝向手术室,她掩面痛哭,心疼得就像被人撕开了一样。   好疼!   顾辰风将她拉起来紧紧揽着,带着她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   她哭到崩溃,紧紧揪住心口的位置,泪眼婆娑的盯着急救室大门上的一盏灯,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唐唐不会有事的,可是……   唐唐在里面危在旦夕。   她是罪人,都怪她,将他生下来却不能好好照顾他,她算什么母亲!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根本就不配得到唐唐的原谅!   她将手从顾辰风的怀里挣开,心口的疼痛随着血液蔓延到全身,她每一个地方都痛,连呼吸都不能了,抬手都困难。   疼……   “唐唐……”   她颤抖着手抓向手臂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她狠狠的抓下去直到鲜血淋漓,还是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她只能越抓越狠,越抓越深。   当血腥味弥漫开,顾辰风敏锐的嗅到,目光震惊的低头朝唐晚看过去,看到鲜血从她白色的袖子渗出来,他眼睛都红了。   “住手!”   可是唐晚就好像听不到他的呵斥一样,依旧紧紧掐着伤口,她的心太疼了,伤口上的痛她一点都感觉不到。   麻木的只想寻求方法缓解心口的疼痛。   顾辰风将她的手抓开,那两名护士也发现了唐晚的异常,只听顾辰风回头吼道:“快去拿药!”   他按着唐晚的手,掐着她的下颌骂道:“你敢再伤害自己我就剁了你的手!你相信我,相信医生,也相信唐唐他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唐晚手指都是血的抓着顾辰风,撕心裂肺的哭道:   “可是我对不起他,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根本就不配当他的妈妈,我的唐唐,我的唐唐他才四岁啊,都是我的错……”   顾辰风紧紧抱着她的身子将她按回到椅子坐下,护士跑过来给她的伤口止血上药,唐晚全程被顾辰风钳制在怀里。   不让她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晚看着急救室依然紧闭的大门突然失声哭了出来。   母子连心,心头上那种被人扯开的疼痛,差点让唐晚晕厥。   忽然急救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医生脚步匆匆的出来,他一眼就看到要站起来却被顾辰风按在椅子上的唐晚,疾步过去,说:   “唐唐的情况很危险,现在我们只能孤注一掷了,但最后的手段需要家长的签字才可以实行。”   最后的手段……   唐晚的第一反应就是某种药物的刺激。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医生,直到对方似乎猜透她心中所想,不忍的蹙了一下眉头后点了点头。   唐晚眼前一黑,顾辰风眼明手快的接住她,唐晚呼吸断断续续,她忽然紧紧抓住赵医生的手,哑着声音哭求道:   “请你一定要救救唐……”   可话还没说完,唐晚最终还是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   顾辰风呼吸一顿单手抱住她,转身就将赵医生手里拿着的纸笔夺过来,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递还给赵医生。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切后果我来负责!”   赵医生沉重的点了一下之后,转身跑进急救室。   人走后,顾辰风拦腰将唐晚抱起来,吩咐两名护士:“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是,顾少。”   ……   唐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撕心裂肺的叫道:“唐唐——”   入眼的是一片白色……   是在医院!   唐晚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陷入了片刻的失神,就在下一秒立马想到了唐唐,她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按在肩膀,不让她起身。   “唐唐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被送回隔离室。”   顾辰风稍嫌疲惫的声音从她的头顶罩下来,唐晚猛然抬头看着顾辰风,抓着他的手,急切问道:   “我可以去看他吗?”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都泣不成声了。   顾辰风垂眸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终是摇摇头,说:“赵医生说唐唐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探病,再过几天吧。”   这是为了唐唐好,更是为了唐晚好。   唐晚的眼泪怎么都收不住,她侧过脸不看顾辰风,无声的落泪,只是纤细的肩膀不断的抖动,看的顾辰风心尖都在颤抖。   他慢慢的坐下来,坐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过了一会儿才说:   “先回家吧,你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而且我向你保证,唐唐真的已经没事了。”   唐晚背对着他流了好一会儿泪,哽咽的点点头。   顾辰风说家……   这个让她心酸的字眼。   回到铭山别墅的时候已经四点了。   唐晚回到顾辰风给她安排的房间躺在床上一直不敢闭上眼睛,仿佛一闭上眼睛唐唐的小生命就会悄悄的离开。   她害怕到连眨眼都不敢。   忽然,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一道开门的声音,唐晚一直盯着天花板的眼睛顿了一下,而后才转过头看向房间的门。   顾辰风身上的衣服都没换下,就站在门口。   房间的灯已经关了,被打开的门外的灯光洒了一些进来,落在门口的地上,而将顾辰风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床底下。   唐晚慢慢的坐起来,顾辰风却将房门关上,走过来借着淡淡朦胧的光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知道她一定睡不着。   “你……”   唐晚刚开口,顾辰风就对她做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   “别怕,有什么事情我替你顶着,睡吧,你要是垮了,唐唐怎么办?”   唐晚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却听他轻笑道:   “我猜到你睡不着,没事,我在这陪你,你睡着了我再走。”   顾辰风的声音有些低沉,唐晚从前没有认真去辨认过,到如今这个时候她才觉得顾辰风的声音很温暖。   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转过身闭上眼睛。   ……   度假山庄的清晨宁静的有些凉意。   颜如欢从唐秋山的木屋出来,看了眼落在林子那些树梢上的细碎阳光,风吹的光影都在摇晃,闪烁的落在她的眼底,她不适的眯了眯眼睛。   后半夜的时候,江由忽然出现在她的别墅外,说是唐先生有请。   唐先生从来没有在半夜的时间找过她,她是有些心虚的,难道是她和宋欣有往来的事情被唐先生知道了?   不过,听宋欣说,现在整个唐家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她还活着,所以她强装淡定的问:   “怎么了?”   江由站在外面,标准的军人站姿,声音也略嫌冷硬:“唐先生有些头痛,叫你过去伺候。”   伺候两个字,让颜如欢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在唐家三年了,她知道伺候唐先生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不能怠慢。   因为这原本就是她的……使命。   只是没想到,会在半夜叫人请她过去,这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而唐先生的头痛也很久没犯过了。   但江由的眼神在催促她,所以她不敢多问连忙上楼换了衣服,随着江由到度假山庄。   唐秋山的屋里都不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她越走越慌,也不敢随意开灯,只好开着手机灯光慢慢上楼。   后半夜天上的云层都散开了,今晚月圆,苍穹下一片华光,清冷的出奇。   也照亮了落地窗前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   不管过去多少年,颜如欢看到他的背影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她连忙将手机的灯光了,悄悄的理了理头发,而后才慢慢的走过去。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很好听,靠近唐秋山几步近的距离外低低的喊了一声:   “唐先生。”   月光很亮,颜如欢小心翼翼的抬眼看过去,唐秋山靠着沙发闭着眼睛。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像他的人一样,万事分明,做什么事情都不留余地,也不念旧情,又或者说,他的情只属于一个人。   但凡见过唐秋山的人都知道他长得好看,清俊的模样像是画中人。   可既然是画中人,只会给人遥远的感觉。   颜如欢心里凉凉的,又低低的唤了一声:“唐先生。”   他看着像是睡着了,只是紧闭的双眸之上轻锁的眉头,她才想起江由说唐先生头痛的毛病又犯了。   却在她靠近一步的时候,唐秋山缓缓掀开眼帘,朝她看了一眼,搭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抬起来揉了揉眉心,声音淡淡的。   “坐吧。”   后半夜一直到天亮,唐秋山和以往头痛病犯的时候一样,一句话也不再说,闭着眼睛谁都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   而颜如欢只是坐在他身边,不能说话也不能睡着,就得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远处树梢上的阳光聚集的越来越多,她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才一转身就看见秦恒在给那几只小奶猫喂东西。   秦恒蹲在假山旁边,手里拿着猫食,而那几只小猫“喵呜”的低低叫着,蹭了蹭他的手。   很少见到这么乖萌的猫,颜如欢蹲下来也想去摸摸。   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这些小猫很软身上很暖,她手指有些凉,后来都不敢再碰了。   秦恒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继续喂猫。   颜如欢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发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   “我听说唐晚要和顾辰风结婚了。”   秦恒拿着猫食的盒子点了一下头,说:“全城人都知道了。”   “可是唐先生他……”颜如欢没有将问题问完,因为她知道秦恒明白。   秦恒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拍了拍手,盯着她看,他那双茶色的眸子有一种让人莫名胆寒的气息,却无故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颜如欢的视线躲不开。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   “你认为这世上相爱的人就一定会在一起吗?” 第121章 她是他的命   “你认为这世上相爱的人就一定会在一起吗?”   秦恒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显得很平静,不过只是瞬间后又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颜如欢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话。   认识秦恒已经有三年了,在颜如欢的印象里,他整天都只知道研究他的实验,很少跟人交流,最多的就是唐秋山和江由有交流。   至于他们两人之间就很少有交集,点头打招呼才是常态。   她刚到唐庄的时候,他住的院子外总有女人溜达,可是她们不敢靠近,都说秦大夫脾气差,耐性不足。   她们要多说两句话,就会被他轰出来,臭骂倒是小事,唐庄的男人不打女人,可他连女人都不放过,威胁着要打断她们的腿。   她们见过秦大夫将一个男人的腿打断后,又亲自给接回去了,那场面至今都骇人听闻。   唐庄的女佣有胆大的,就借故生病靠近他,到最后还真的生了一场病。   这些都是颜如欢道听途说的,她到唐庄三年只知道秦大夫喜欢研究药,对人还算和气,并没有她们说的暴戾的一面。   可就算他看着和气,也很少和人谈及唐庄,唐先生以外的事情。   所以,他说的那句“你认为这世上相爱的人就一定会在一起吗?”让她感觉到意外。   她将耳边的发丝别在后面,看着秦恒那双茶色的眸子虽然有些害怕,但还不至于退缩,她说:   “既然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就算是单方面喜爱,她觉得只要够努力,对方也总有接纳自己的那一天。   这是颜如欢心底最坚定的信念。   秦恒看着她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他慢慢站起来,靠在假山的石头上。   清晨的露水都还没消散,他就靠着,冰冰凉凉的感觉透着寒意钻进他的心里,他垂眸看了颜如欢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相爱和在一起,是两码事。”   颜如欢抬眼看着他,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从秦恒的眼底看到了一丝丝悲伤,只是对面的阳光太晃眼,等她睁开眼睛之后,什么都恢复了原样。   她看着他靠在假山上也站了起来,轻轻的靠上去,寒意透心凉,不过她较上劲了就想这么靠着,心里不愿承认,可还是说:   “唐晚不可能嫁给顾辰风,因为唐先生从来都是志在必得。”   秦恒微微仰着头靠在后面的石头,他忽然转过头来看颜如欢,低低的笑着,“你喜欢唐先生。”   颜如欢被他问的忽然脸颊一红,毕竟才二十一岁的姑娘,想藏着点心思,在秦恒面前到底也不容易。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她的心思,她从来没有去审视过这个问题,可当秦恒说出来的时候,她却觉得心里有些乱,脚步移动了一下就想跑。   可秦恒却扼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身后劝她:“别把心思放在唐先生身上,最后留在他身边的人即使不是唐晚也不可能是你。”   颜如欢听着心里不痛快,回身问他:“为什么?”   秦恒将她的手松开,又慵懒的靠在假山上,微微抬眼看她,也许是阳光的缘故,他的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因为唐晚是唐先生的命。”   ……   唐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很久了。   她不记得半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梦里全是哭喊声,可是耳边有人一遍遍的告诉她别怕,她怕,紧紧抓着那只给她擦泪的手不放。   眼睛很酸涩,她顾不上那么多,转眼朝着床塌陷的那一角看过去,她的手就放在塌陷位置的不远处,仿佛还有余温在缭绕。   酸涩的眼睛忽然氤氲了水汽,她眨了眨眼睛后才坐起来。   她盯着床边矮凳上的男士外套看了好久,眼泪就悄无声息的掉了下来。   其实昨晚她到了很久之后才睡着,迷迷糊糊之际听见他坐在身后问她:   “我知道真正阻隔在我们中间的不是我年纪比你小,而是我来的不够早。但如果……你和他没有那段过往,你会不会喜欢我?”   会不会喜欢顾辰风?   如果不是那人先入了她的眼,占满她的心……   唐晚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她忽然笑了一下。   或许真的会吧。   但毕竟一生太短,只够爱一个人。   她下楼的时候听见别墅外有吵闹声,等她站在楼下余光瞥见一道人影冲了进来。   下意识的朝着人影看过去。   对方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脸上还有未脱的稚气,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唐晚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朝着餐厅方向过去,可那小姑娘却将她拦了下来,问她:   “你就是唐晚?”   看她的模样还有穿着该是出身富贵人家,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傲气。   唐晚忽然觉得她的样子很温暖,一晃好像就回到了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   那时候的自己,比她傲多了。   唐晚看着她亲切,点了点头,就听对方嘀咕了一声:“长得还挺好看。”   这时,靳南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拉着女孩一边往外走,一边为难道:   “陆大小姐啊,我说了我们少爷真的不在,你这样闯进来也不是办法啊!”   靳南是真的怕了这个陆家小姐,整个洛城就没有她不敢闯的地方。   可偏偏她就喜欢自家少爷,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就在家里闹,陆家人不让她出门,锁了两天,这会儿该是偷偷溜出来的。   少爷不在,就怕她……   才这么想着,陆茵甩开他的手,指着唐晚说:“我就是来找她的!”   靳南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但看着唐晚似乎根本就没有将陆茵放在眼里,就先解释道:“这是陆家的小姐……”   陆茵回头瞪了他一眼,而后对唐晚说:“不用他介绍,我叫陆茵,我喜欢辰风哥哥!”   唐晚一开始不想和她计较,却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原来对方是顾辰风的追求者。   在洛城,顾辰风的追求者众多,可她还从来没见过闯到家里来的。   不过她也听过陆家,在洛城顶有势力。   这个陆茵应该就是陆家老爷子最宝贝的孙女了。   听说,她才十八。   陆茵看着唐晚盯着她看,忽然没了底气,脸憋得通红还是仰着脖子趾高气昂道:   “别一副正房看小三的眼神看我,呸,你又还没嫁给辰风哥哥,我才不是小三!”   唐晚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才刚想开口就听见顾辰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陆茵你闹够了没有,信不信我让你爷爷打断你的腿!”   顾辰风进来了,可刚刚还像只小刺猬的陆茵立马当了缩头乌龟,四处看看无处可躲,只好躲在唐晚身后,缩着脖子,大声说:   “别拿我爷爷压我,你要是结婚,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   陆茵想了好久都想不出什么,害怕顾辰风又不想离开,死活躲在唐晚身后。   顾辰风看着烦,长腿迈开两步直接提着她的衣服将她丢出别墅大门,关门之前警告她:   “别再来烦我了,我对小丫头不感兴趣!”   “我已经十八岁了,都到了犯罪可以坐牢的年纪,再也不是小丫头……”   “砰——”的一声,陆茵的话全都被挡在了门外。   顾辰风烦躁的扯了扯领带,扬手就是给了靳南一个暴栗,“她要进来,你怎么不拦住?”   靳南揉着额头小声嘀咕:“那也得拦得住啊!”   顾辰风瞪了他一眼之后不再理他,疾步走到唐晚面前,低声询问:“你没事吧?”   陪唐晚吃了午饭之后,顾辰风就说要回一趟顾家老宅,说晚饭不用等他。   不想午睡,唐晚就到花园坐坐,没想到却看见坐在秋千上的陆茵。   她……怎么还在?   听到脚步声,陆茵立马回头,却在看到唐晚的那一刻,眼神黯淡下来低着头,嘴里却是小声嘀咕:   “怎么越看越好看,难怪辰风哥哥会喜欢,一句话也不说,难道是个哑巴?”   她有一双如星辰般闪耀的眸子,好看的让人不愿移开视线。   唐晚听见她的嘀咕声,微微勾起唇角,却是假装没看到她,自顾的走到草坪上的长凳坐了下来。   就在她拿出书想翻看的时候,面前却是一道人影罩了下来,唐晚就当什么都没看见,继续翻书。   一只手按在了她的书上,紧接着就是陆茵小有抱怨的语气:“你不是即将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了吗,怎么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呢?”   微风拂过的时候,青草香很是怡人。   唐晚终于抬眼看她,轻笑道:“你喜欢顾辰风?”   陆茵满脸的胶原蛋白,在淡淡的阳光下透着亮,美好的像是人间四月天,最美的春暖花开的季节。   她脸颊微红,而后渐渐的红到了耳根子,像是赌气又像是害羞,反身坐了下来,却不敢看唐晚,嘟哝了一句。   “我不是说过了吗,明知故问!”   唐晚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小声提醒她:“喜欢他就不要怕他。”   陆茵忽然转过身来,气急败坏道:“你就是这么死皮赖脸的让他喜欢你的?”   这个结论让唐晚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最终还是没笑,眉眼低垂的看着手上的书,而后才微笑道:   “是死皮赖脸的让人喜欢我,但那个人不是顾辰风。” 第122章 我为你报仇了   唐晚说话的时候视线都放在陆茵身上,那平静如湖面的眸子像是突然被人投进了一块石子,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陆茵看着愣了神,却很快又反应过来了,哼道:   “那你既然死皮赖脸的让别人喜欢你,现在又怎么黏上我的辰风哥哥不放了?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陆茵十八岁的认知里,自然将唐晚归到了不检点女人的行列中。   唐晚没有怪她,却是好笑道:“黏上他的可不是我。”   她的眼底闪着戏谑的光,让陆茵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据理力争:   “我是喜欢他,所以才不能容忍随便的女人嫁给他,你这么随便就丢弃爱人的人,我怎么放心让辰风哥哥娶你!”   随便……丢弃吗?   唐晚心尖酸酸胀胀的疼,她尽力忽视那种感觉,可是慢慢的疼的她眼眶都湿润了。   不过却是眨眼之后,一切恢复如初。   她将书放在陆茵手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掌,昨夜在医院护士给她上药的时候,虽然顾辰风抓着她,可是她挣扎的厉害,到今天手掌都还疼着。   她抬眼看过去,在对方疑惑的看着她的时候,她说:“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什么不拿点实际行动呢?”   实际行动……   说起这个,她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当年到底是怎么行动的,变着法的接近唐秋山,死皮赖脸的睡着他的床……   可是后来一点一滴全都渗透到生活里,一切都水到渠成。   陆茵听了她的话,讶异道:“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你居然叫你的情敌抢你老公?呸,未来老公?”   难道女人不都是应该捍卫自己的婚姻,捍卫自己的幸福吗?   哪有人像她这样的,怂恿别人挖自己的墙角。   唐晚将书拿了回来,而后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你还真不勇敢。”   陆茵急了也站起来,她比唐晚矮了一点点,只是微微抬眼瞪着她,脸涨的通红。   “谁说我不勇敢,你们都要结婚了我有什么办法?”   结婚……   唐晚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起离开度假山庄之前,唐秋山在木屋里和她说的那番话。   她忽然觉得心底发慌,也不再看陆茵,直接朝着别墅跑进去。   陆茵看着她跑远的身影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这女人,真怪!   ……   唐晚回到房间后,想到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有那种东西,所以换了一身衣服之后离开别墅。   好在顾辰风不再限制她的自由,她想出门没人拦她。   只是在出门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报备——   我想回住的地方拿点东西。   唐晚回到小区楼下时,已经是傍晚了,她匆匆上楼,却在门口的时候震得眼底颤抖了一下。   门……怎么虚掩着的?   难道进贼了吗?   唐晚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连忙闪身躲在门边,然后单手按在门上,猛地将门推进去。   “哐”的一声,门重重的撞击在墙上,墙上剥落的白灰扬了一地。   白蒙蒙的一片让唐晚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里面有动静传来。   待到白灰全都落下后,她才持起门边的一把废弃扫帚,神情戒备的一步步朝里面走。   十几平米的屋子只要随意扫视一眼就够了,里面没人!   唐晚伸手灯打开,屋内和她预想的一样,狼藉一片。   桌椅被掀翻在地,窗户的盆栽也被丢在地上,花盆碎了,下了几天雨泥土都湿了,乱七八糟的洒了一地。   沙发上有两件收起来还来不及叠的衣服被人随意丢在地上践踏,上面还留着脚印的边缘,抽屉的东西都被倒出来,到处都是零碎的东西。   唐晚蹙着眉头长长的深呼吸。   这片区域什么人都有,家中遭贼已经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而且这里的门锁简单,只要有心之人就能撬的进来。   好在她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些贼也捞不着什么好处。   她走到桌旁,桌上的台历下露出一个玻璃瓶的一角,她舒了一口气,好在这东西还在。   唐秋山给她的避孕药自然是出自秦恒之手,秦恒的药总比外面药店的药好的多。   既然都是要吃,还不如选择减少伤害的方法。   就在她旋开瓶盖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着那串号码失神了几秒,而后才接起来。   她没开口,而是等着对方出声,终于在双方沉默了几秒之后,电话那头传来那人一贯低低的声音,而今天听着像是有些中气不足。   “晚晚,记得把药吃了,你知道我不要孩子。”   这人的语气还是这样,唐晚拿着瓶子红着眼眶冷冷的笑了笑,还真是“默契”。   从前她和唐秋山就十分有默契,很多事情两人都是心照不宣,只是没想到连这种事情也是。   她也不说话,而是倒出一颗药连水都不用喝直接咽了下去。   唐晚的手在颤抖,瓶子就掉在地上,慢慢滚到桌下,她也不弯腰去捡,而是望着它发呆。   过了一会儿,那人低低的声音又传来——   “我给你的时间不多,取消婚约还是要沈清如真正消失,你自己选择。”   忍了忍酸胀的眼睛,她嘴角凝着的苦笑越来越浓,半夜唐唐的危机以及唐秋山的威胁都充斥着她的脑海,隔着手机,歇斯底里:   “唐秋山,你妄想动她一根头发!”   唐秋山忽然轻笑了一声,却是残忍道:“如果我动了你又能怎么样,跟我拼命吗?晚晚,别忘了,你的命也是我的!”   电话挂断了……   唐晚凝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瞬间泪水夺眶而出。   她颓败的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天都黑了,她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慢慢的站起来。   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余光瞄到了被仍在地上的抽屉里的几张钞票……   她脑子迅速一转,蹲在地上将那几张钞票攥在手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这是她放在抽屉里的钱,虽然只有几百,可要真是入室偷窃的话,小偷不可能没看到这几张,更不可能不拿走。   唯一可能的就是……   她慢慢的扫视了一眼窄小的房间,手指都泛着冰凉。   那就说明,撬门进来的人不是小偷!   唐晚站起身子朝着门口看过去,如果不是小偷的话,那会是谁呢?   思前想后,唐晚都想不出会是谁。   但她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定了定神,收拾了几样换洗的衣服,迅速离开。   可就在她往楼下走的时候,忽然从黑暗里窜出几道人影,一道光从她的眼前闪过,她立马意识到架在她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   “麻烦唐小姐和我们走一趟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   可还不等唐晚反应,那些人就催促她下楼。   楼下还有顾家的司机,然而她能感受到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刀锋上的寒气,她只好收了想要逃走的念头,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那些人打算带着她从一层到二层之间的窗户跳出去。   借着不远处的路灯,她才看清楚威胁她的人是谁。   跳下去两个人守在下面,那人推了推她:   “唐小姐的司机还在楼下,只能委屈你跟着我们走这条路了,唐小姐身手了得,不会连这个都跳不了吧?可别让我们的三爷等急了。”   是了,他是雷之行身边的人。   唐晚想到那晚好像变了一个人的雷之行,忽然有些胆寒。   而且雷之行这三年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两人见面都是只在她去还钱的时候。   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撬开她房门的人是雷之行?   但还不及她细想,就被人半推了下去。   雷之行坐在车里,黑漆漆的商务轿车像是一只静待猎物的凶兽。   唐晚被人推上车,而后车门关上,所有人都在车外,车里只有她和雷之行。   从她上车到现在,雷之行就一只盯着她看,他忽然说:“唐晚,听说你要结婚了,我有一件礼物要送你。”   听到礼物两个字,唐晚蹙了一下眉头。   而且她不认为雷之行会送她什么结婚贺礼,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雷之行微微转身,从后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唐晚,冷冰冰的蛇眼盯着她看,嘴角边的笑意味深长,却十分瘆人。   “打开看看,你会喜欢的。”   唐晚根本没办法拒绝,将比手掌大一些的礼盒接过来,手指冰凉的一层一层拆开——   里面是一个玻璃瓶,而瓶子里放着一个东西。   灯光太过昏暗了,她看不清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只听雷之行说:   “我知道五年前唐秋山命宋欣带你去做流产手术,害你失去了孩子。”   去城南码头的那一次,雷之行就已经知道五年前的事情了,所以他的话唐晚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忽然听到这些字眼,再久的回忆都会被翻起。   她捏着瓶子,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慢慢恢复正常,问雷之行,“你什么意思。”   雷之行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而后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她手里的玻璃瓶里,阴测测的笑道:   “这是从宋欣身上拿下来的……”   他忽然靠近,凑近唐晚苍白的脸色一字一句的说:   “唐晚,我为你报仇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第123章 谁的孩子   唐晚下意识的将手里的玻璃瓶抛出去,那里面,居然是……   胃里忽然翻江倒海,唐晚猛地后退了一步,远离雷之行紧紧贴着门,脑海里都是雷之行提到的那个人——   晚晚,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   唐先生对你真好,我真羡慕你。   晚晚,你说我这样好不好看,嗯……还是我们的晚晚最好看。   唐晚,这是唐先生的命令,是他让我带你来做流产手术的,要怪就怪你的肚子太争气了!   在手术台上稍有不慎失血过多的意外不算稀奇……唐晚,你今天是走不出手术室了!   是宋欣……   怎么会是宋欣!   她怎么会在洛城,而且,她怎么会有孩子,这孩子……   唐晚猛地望向雷之行,而雷之行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毫不在意的说:   “她怀了我的孩子,但我怎么可能让她怀了我的孩子呢,唐秋山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可他做的是伤害你的事情,而我做的是为你报仇!   唐晚,我根本就没有将顾辰风放在眼里,至于唐秋山,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心里应该明白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   雷之行越说越急,冰冷的蛇眼紧紧盯着唐晚看,唐晚紧紧握着拳头,听着他的话,除了胆寒之外还有恐惧。   他杀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还将……   还将未成形的孩子装进玻璃瓶子里。   到底什么样扭曲的性格才能做到这一步?   唐晚忽然转头干呕了一声,胃里还是不舒服,可她后背贴在门上质问他:“宋欣呢!”   当年要不是秦恒及时赶到,她就真的命丧手术台了,差点就遂了宋欣的愿!   她恨了五年,怎么都无法放下!   雷之行盯着她看,刚刚说话太急脸上的兴奋还未消退,过了一会儿才阴阴的说:   “她逃走了。”   一夜之间宋欣逃离城南码头,派出去的人都说找不到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过她本来就是他的玩物,一个玩物而已,可有可无的存在。   但是有人从他的眼皮底下溜走,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逃走了!   唐晚紧紧咬了一下唇瓣,心里的恨意难以消退。   却听雷之行说:“唐晚,我不会让你嫁给顾辰风的,你是我一个人的!”   雷之行的眼底冷若冰霜,那一点点溢出来的欲.望直直的传达给唐晚。   眼看着雷之行就要扑过来,唐晚闪避了一下,手里的包狠狠的砸向他,而后灵活的跳到驾驶座,打开车门逃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人忽然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唐晚已经跑出了几步,那些人就要追上去,这时车窗落下,雷之行冷斥道:   “谁敢追我就一枪嘣死他!”   手下人不明白,靠近车窗低着头问道:“三爷不是想要唐晚吗?”   雷之行阴测测的笑着,盯着被唐晚丢掉的那个玻璃瓶,他微微弯身将瓶子捡回来握在手里,像是欣赏着一件艺术品。   冰冷的蛇眼透着光,胜券在握道:   “她会有心甘情愿求我的那一天,我不急。”   ……   唐晚逃离雷之行的车子一直朝着小区跑,脑海里全是那个玻璃瓶子里的东西还有宋欣这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就在她跑回到小区的时候看见原本停在楼下的车已经换了一辆。   而那个倚靠在车边的人是顾辰风。   她跑的速度放慢,而后走过去,顾辰风是背对着她正对着她住的那栋楼,直到唐晚靠近他才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   他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指了指楼上,说:   “你不是在楼上吗?”   唐晚摇摇头,对顾辰风没什么好隐瞒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顾辰风一听是雷之行,愤怒的踹了一脚车子,而后急切的按住唐晚的肩膀,担忧道:   “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都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派两个人时刻保护你的安全,那个雷之行还真是阴魂不散!”   唐晚摇了摇头,她只说了雷之行找她,并没有说他送“大礼”的事情。   那过于血腥,她根本就不想提。   顾辰风看着她没事,才安心的点了点头。   手臂上的枪伤还没好,开车的人是靳南。   靳南下车将车门打开,然后顾辰风拉着唐晚上车。   车里唐晚一句话都不说,心里一直感觉到隐隐的不安,不安来自雷之行,也来自躲在黑暗的宋欣。   ……   颜如欢回到海边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今天唐先生的身体不适,她原本都做好留在度假山庄的准备,可到了晚上唐先生忽然让她回来。   唐先生的命令她不敢不听。   她动了动有些酸软的脖子,唐先生病了她必须伺候在一旁,而且只是单纯的陪着他就好。   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   从前她不知道唐先生为什么只需要她陪着,而且还必须只能她一个人陪着,直到她知道有关唐晚的事情后,才渐渐明白。   她就是唐晚的影子!   秦恒和她说的那番话她依然还记得。   秦恒说,就算最后留在唐秋山身边的人不是唐晚,也不可能是她。   因为唐晚是唐秋山的命。   命吗……   究竟是有多重要,才能到这个地步?   她忽然觉得心凉凉的,深深舒了一口气而后才伸手打开了房门,却在看见仰靠在沙发上的人时愣了一下。   她左右看了看,而后迅速进去反手将门关上,疑惑的问道:   “你怎么了?”   宋欣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这才几天不见,她整个人就瘦脱形,完全想象不到她之前多妩媚动人。   这几天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宋欣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又或者是没什么力气,她动了动干裂的唇,无力道:   “给我倒杯水吧。”   颜如欢过去给她倒杯水,然后递给她,看着她实在是提不起力气,就过去将她扶起来,把水杯递到她的嘴边。   宋欣像是好久都没喝到水,碰到水的那一刻就一发不可收拾,喝的太猛,水花都溅出来了。   颜如欢蹙了蹙眉头,将水杯放在一边,继续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宋欣看着她蹙眉的神情像极了唐晚,心里的恨意越来越浓,可她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唐晚。   “流产了。”   她说的很随意。   而且,为了躲避城南码头那些人的追捕,她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躲起来,而后又来到这个地方,花去了她所有的力气。   听到她的话,颜如欢讶异道:   “怎么会这样?”   可从来没听说宋欣怀孕了,而且她说的随意,但是颜如欢从她的眼神里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悲痛,一点都没有掺假的成分。   是问哪个女人能平静的对待流产这么大的事情。   宋欣忽然冷哼一声,眼底的悲痛渐渐被阴狠毒辣取代。   “这件事以后再说……不过,我去搜唐晚的屋子,竟然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   颜如欢愣了一下,而后坐在她身边。心跳的有些快,问她:“什么收获?”   没想到宋欣还去搜了唐晚的屋子。   宋欣调整了一下坐姿,小腹还在隐隐作痛,可是一想到自己的收获,她就忍不住兴奋,眼底都带着嗜血的光芒。   她颤抖着冰凉手指从口袋里拿出一本病历递给颜如欢。   “这本病例里面的日期是三年前的,字迹太潦草我只能看懂一部分,但那一部分就够了。”   宋欣说话的时候颜如欢已经翻开病历了。   医生的字迹真是一言难尽,可还是有些字能辨别的出来,再加上语言的组织,断断续续的可以看到——   幼儿,先天性免疫功能失调,无菌隔离这样的字眼。   她拿着病历本,耳边是宋欣的分析。   “唐晚三年前离开小镇一定和这个孩子有关,找雷之行借的那一百万或许就是给这个孩子看病用的。   可是她一个单身的女人和一个孩子扯上关系,这就不好解释了。”   颜如欢沉默了几秒后点了点头,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顿了一下,问她:   “五年前,你确定她的孩子已经流掉了吗?”   听到这个字眼,宋欣的脸色又白了一些,她咬着牙,颤抖的说:   “我亲眼看到托盘上的东西,绝对不会有错,唐晚的孩子已经流掉了。”   颜如欢盯着病历看,心里也渐渐起了疑惑。   病历上面写的这个孩子到底是谁?   宋欣看着她蹙眉的样子冷笑了一下,而后说:   “还好我先了一步,否则这东西就落入唐秋山的手里了,我前脚才离开,江由就带着人进了唐晚的屋子。”   要不是她在楼道及时发现他们,她险些连自己都暴露了。   看来唐秋山也在派人查唐晚,好在这件事情她发现的及时,也及时动手,否则就真的可能像颜如欢说的,到时候只会是竹篮打水。   颜如欢有些惊讶,“唐先生也调查了?”   宋欣点点头,而后说:   “不过唐晚做的真够谨慎的,就算是唐秋山亲自去找也未必能找到。   如果不是我从小了解她的秘密,也不可能知道她把东西藏在那么隐秘的地方……呵,关于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继续调查下去!” 第124章 要变天了   雷之行还在船舱里欣赏着手里捏着的那个玻璃瓶。   都过去好几天了,玻璃瓶子里的血块用药水泡着,依然和那天从宋欣身子掉下来的时候颜色一样鲜艳。   那滴着血的地方他还记得,刺目的猩红下,宋欣目光阴毒的盯着他。   就好像,她很在乎这个孩子一样。   呵……真是太可笑了。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始终凝着阴测测的笑,低低的发出声音:   “你的使命就是为了讨唐晚的开心,既然这都做不到,那就只能一直被泡在药水里了,就别怪我不能让你入土为安。”   想起那天宋欣用狠毒的目光盯着他,那一句句的咒骂声他还清楚的记得——   “雷之行,你简直就是变态,丧心病狂!唐晚是贱,可你以为将我的孩子弄流产了,她就会因为感激你替她报了仇而喜欢你吗?   你简直是痴心妄想!唐晚一定会远离你这样的疯子,你就一个人在黑暗里腐烂吧!   你永远都得不到别人的真心,你只配一个人孤独终老,不,你会不得好死!”   耳边仿佛还萦绕着宋欣的咒骂声。   雷之行挑了挑眉,将手里的玻璃瓶递给手下的人,指了指斜对面的那个柜子,吩咐他:“放在橱柜里,最显眼的地方。”   手下人见惯血腥,可还从没碰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手一抖差点就将瓶子弄掉在地上。   “蠢东西!”   猝不及防的被雷之行踹了一脚,他跌倒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握着瓶子,弄掉了,他可就真的没命了。   手下人求饶了两声后,见雷之行不再说什么,才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而后小心翼翼的捧着玻璃瓶,放在橱柜最显眼的地方。   雷之行冰冷的蛇眼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紧接着就是外面的人说:“三爷,门外有人找,说是您的故人。”   雷之行原本随意的朝门口看了一眼,可在听到故人两个字的时候,眼底的神色轻轻颤了一下,停在半空准备点烟的手放了下来。   “叫他进来。”   他才刚将雪茄和火机丢回到茶几上,门就被人从外面开了进来。   站在门口的男人身形高大,穿着黑色的立领风衣,带着黑色的口罩,就连手上都带着黑色手套。   雷之行严肃的扫了一眼船舱里的其他人,命令道:   “都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进来!”   人都出去后,黑衣男人才走进来,将口罩摘下丢在茶几上,而后顺手拿起雪茄和火机,坐在雷之行的对面,脸上似乎有些疲惫。   雷之行也拿出一支雪茄,而后男人替他点了火,雷之行不急着抽,而是问他:   “怎么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在唐秋山身边不是混得很好吗?”   黑衣男人茶色的眸子盯着他看了看,而后轻笑道:   “唐秋山身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他面前戏还是要做足的,否则我这么多年的潜伏可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雷之行看着他笑了笑,蛇眼依旧冰冷,“这些年委屈你了,不过今后你我兄弟二人联手,想要击垮唐秋山恐怕也不会太难。”   黑衣男人吸了一口烟,慢慢的吐出烟雾,一片朦胧后他的那双眸子里的光晦暗不明,细碎的叫人捉摸不透,他清冽的嗓音低了几分。   “当年难以脱身,不得已才这样做,不过现在唐秋山就算是病着,他的眼睛还是亮得很。   就算有我帮你,可毕竟唐家根基深,分支盘根错节,你想对付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雷之行捏着烟看他,过了一会儿阴测测的笑道:“你在唐家那么多年,难道就不清楚唐家的那么多分支里早就有许多人想取代唐秋山的位置吗?   那个位置,但凡是个有野心的男人都想去坐坐,更何况唐秋山那个病秧子,霸占着那么多权势能有什么用途?”   男人茶色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挑着眉梢问道:“你的意思是……拉拢了唐家分支的人?”   雷之行低低的笑着,而后笑容渐渐消失,冰冷的蛇眼透着淡淡的光,凑近黑衣男人说:   “他们是饿虎,我们才是狼。”   说着的时候,雷之行蛇眼下的冰冷越来越深刻。   男人的唇角慢慢勾了起来,看了雷之行一眼,而后才站了起来,叼着烟环视了一圈雷之行的船舱,背对着他边走边说:   “不过还是得谨慎一点,唐秋山从十八岁开始就接手唐家,这十七年来唐家发展成如此壮大,他的手段和能力不简单。   既然他当年年纪轻轻就能震慑住那些人,自然也会派人盯着他们,想要动手就怕他们打草惊蛇。”   人已经走到橱柜的面前了,雷之行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看了两眼,而后吸了一口烟,吐着烟雾半眯着眼睛说道:   “这个你放心,我既然敢找到对方,就不怕对方做事不谨慎,倒是你在唐秋山身边,还是万事小心一点才好。”   男人背对着他看着橱柜上摆放着的一个玻璃瓶,看了一会儿后,指了指那东西问道:   “这是什么?”   雷之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而后低头将手里的烟掐灭,不以为意的说:   “一个不要的东西罢了。”   ……   江由挂了电话之后直接朝着唐秋山的屋里走去,楼上没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他开了一盏楼梯的壁灯,而后才加快脚步往上走。   唐秋山坐在房间落地窗前的美人靠上,腿上还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清冷的月光下,他脸色不是很好,淡如樱瓣的唇微微抿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叹息。   江由进来的时候他听见了,却是没有的回头的问了他一句:   “怎么了?”   安静的木屋里,他的脚步声很清晰,却不像是平常的节奏,紊乱而又急促。   江由过去站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说:   “唐先生,您让我调查小姐当年借走的一百万的下落一直没有眉目,是被顾家人抹去了信息。”   整个顾家能帮小姐抹去信息的只有可能是顾辰风了,顾家在洛城地位不一般,就算是唐家也不好出手。   毕竟唐家就算是在叶城能够只手遮天,可到了洛城各方面都会受到牵制。   这是江由一路过来斟酌了好一会儿的用词,生怕惹得唐先生不高兴,他说话都是小声的。   唐秋山睨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淡淡的说:“顾家……”   除此之外,他没再说一句,却在江由疑惑的时候,他却问:“回叶城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   江由点了点头,说:“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一切都按先生您的计划,三天后出发。”   唐秋山低低的嗯了一句,而后说:“顾家那边的动向派人盯着,还有……”   唐秋山咳了几声,继续说:“那件事情继续调查下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欲盖弥彰这样的失误晚晚一般不会犯,真要做到这个份上了,只能说明被隐瞒的事情让她都乱了阵脚。   江由还没退出去,而是继续说:   “上周从南非运回来的一批货,发生了一点问题。”   江由说的一点问题,绝对不是小事情。   他问:“什么问题?”   江由又凑近了一些,声音一压再压:   “那是手底下人送给唐先生您的一批钻石,可东西到城南码头的时候,雷之行那边的人却说什么都没收到,现在怀疑是在运输途中失窃了。”   唐家经营的产业以葡萄酒为主,但也经营了一些其他产业,钻石算是其中一项。   唐秋山不动声色的问他:“估价多少?”   江由低着头沉重的说:“十亿。”   十亿……那倒是一批数量不少的钻石了。   唐秋山的眸色微微一凛,淡淡的唇色在夜色里越发的清晰,他侧过身子对江由说:   “距离上次城南码头私自多扣了分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时候找他清算暂时还够不上什么理由,也免得他手底下的人作乱。   这次倒好,关于这批钻石的下落你好好查查,要不是雷之行做的手脚,之前的一切我就一笔勾销。   但如果真是他做的话,我也绝不姑息!”   江由点了点头,说:“属下这就派人去办。”   这时,唐秋山将腿上的薄毯掀开,慢慢的站起来,江由想过去搀扶他,却见他摆了摆手。   他负手站在落地窗前,如墨的眸子像是融进了外面夜色的漆黑,浓稠得像是无底洞,他背对着江由,很久以后才淡淡的说:   “开始起风,要变天了。”   江由离开唐秋山的木屋之后,转身就往会客厅走,却在途中遇到了秦恒。   他看了看秦恒走来的方向,问他:   “秦大夫,你不是在房里休息吗?”   昨晚到今天下午唐先生忽然高烧不退,是秦恒和他一直在照顾着,直到唐先生的烧退了,秦恒才去休息。   晚饭的时候听手下人说秦大夫在睡觉,他们没敢打搅。   怎么这会儿是从外面回来呢?   秦恒茶色的眸子带着笑意,扬了扬手里抱着的盒子,说:“出去取点药材。” 第125章 刘妈失踪   唐晚在睡梦中一直听见孩子的哭泣声,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摸索,脚步越来越急,完全没了节奏。   是谁在哭……   她一遍遍的喊,可是没人回答她,她的心乱的很,从慢走到疾步最后拼命的朝前跑。   面前忽然有一道光,她循着光源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那扇门看着很厚重,门上写着手术室三个字。   她隐隐听见里面有孩子的哭泣声,她慢慢的将手附在门上,而后用尽全力推了进去。   门推开的一瞬间,孩子的哭声消失了。   一盏明亮的大灯下,手术台前围着五六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而他们手里都拿着冰冷的器械。   唐晚觉得这一幕很眼熟,直到其中一人侧过身子去拿剪刀,她才看清躺在手术台上的人。   她惊得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绑着手脚按在手术台上,她一遍一遍的呼救,到最后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都小了。   她清楚的看见自己眼底的绝望,心里的恨意越填越满。   唐晚冲进去,却被一人拦了下来。   她回身去看,唐秋山站在她身后,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目光平静的看着她,淡淡的说:   “晚晚,我不要孩子。”   “啊——”   唐晚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借着房间壁灯的亮光打量了几眼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顾辰风的别墅里。   刚刚只是一场梦。   她怔愣的盯着自己的手,可是眼泪还是悄无声息的掉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推门的人很急,三两步就冲到她面前,坐在她身边,低着头仔细看她,在看到她滴落的泪水时,心都揪了起来。   顾辰风轻轻揽了揽她的肩膀,柔着声音安慰道:“没事了,都是梦,没事了。”   唐晚一声不吭的摇头,过了好久才说:“那不是梦,是我五年前的经历,还有……”   到最后,她什么都说不下去了,接过顾辰风递过来的纸巾擦泪。   顾辰风看着她憔悴的样子,知道这两天她思念唐唐思念的太厉害了,才频繁做噩梦。   他将她的肩膀往下按,“睡吧,明天我带你去看唐唐。”   唐晚惊得就要坐起来,可顾辰风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她慌张却又激动的说:“可是唐唐现在的情况,我可以去看他吗?”   顾辰风点了点头,说:“我今晚给赵医生打过电话了,他说虽然看的时间不能像以前那么久,但一个小时左右还是可以的。   本来我打算明天给你一个惊喜,但是你现在这样,我只能提前告诉你了。”   唐晚激动的心都在颤抖,紧紧抓着顾辰风的手,哽咽的点头,说:“谢谢你。”   顾辰风却忽然弯腰,将她躺着的枕头挪正一些,凑近她的耳边说:“要谢我,就好好准备当我的新娘。”   他明显的感觉到身侧人颤抖了一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随之轻颤,他慢慢的收起拳头,兜兜转转这么久,不甘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过了一会儿,他顺了顺她的头发,直起腰身,说:   “好好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唐晚却摇了一下头,什么都不说。   顾辰风就这么看着她,目光微微凝了起来,而后也一句话也不说的转身离开。   关上门后,他靠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   安静的房间里,唐晚慢慢转身看着门与地板之间的缝隙,外面的灯光从缝隙里钻进来,一道人影移动了一下。   外面的脚步声未离去,一直到很久以后,人影才再次晃动。   最终,外面的灯也暗了。   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而后叹了声气。   顾辰风到一楼,靳南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根又一根的抽烟。   从前顾辰风顽劣成性,但没什么烟瘾,只是最近抽的太过凶猛了。   靳南看着他手臂的伤想劝他少抽,可是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靳南都觉得双腿有些酸麻了,顾辰风才熄灭烟,回身对他做了一个手势:   “过来。”   靳南挪了挪酸麻的腿过去,站在沙发扶手的一侧,而后微微弯下腰身,听顾辰风说:   “安排一下,打击打击城南码头的势力,最近雷之行太嚣张了,小爷看他不爽。”   ……   第二天一大早,顾辰风就带着唐晚去医院。   繁复的消毒程序后,护士领着两个人进了唐唐的隔离室。   唐唐已经输了营养液,小脸的血色很淡,不过精神倒不会很差。   他一看见唐晚就伸出手要抱,唐晚在来的路上已经答应过顾辰风不再掉眼泪,可看见唐唐的时刻她又是忍不住。   她抱着唐唐吸了吸鼻子,感受到怀里她的唐唐的体温,这两天一直悬着的心才有了着落。   感激的朝着顾辰风看了一眼。   唐唐看了看顾辰风,在唐晚怀里小声说:“妈妈,又是上次那位叔叔。”   除了医生和护士以及唐晚意外,唐唐这三年从没和其他人有过交流,所以他很怕生,也不像其他孩子可以大着胆子问问题。   唐晚感到好奇,唐唐能认得出她因为她是妈妈,即使她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他能认得出来也不稀奇。   可是顾辰风,唐唐只见过他一面,怎么就记住了。   她微微低头问他:“唐唐是怎么认出叔叔的?”   唐唐爬起来,软软的身子靠在唐晚身上,而后攀附在被包裹住的耳边说:“因为眼睛,叔叔的眼睛很好看。”   顾辰风天生一双桃花眼,似多情又似痴情。   唐晚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顾辰风已经过来了。   他坐在床边,抬手朝唐唐伸过去,眼底的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如果摘下口罩,定是风华绝代的微笑。   “你好,我是顾辰风。”   唐唐疑惑的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然后茫然的看了看唐晚,直到唐晚点头后,他才怯生生的将小手搭在顾辰风的手上。   “我是唐唐。”   也许顾辰风逗趣,也许是顾辰风好孩子有缘,他和唐唐说了几句话后,两人就慢慢的聊开了。   唐唐身子软软的靠在唐晚身上,提不起太多的力气,听着顾辰风说外面的世界,不时的会问一些很简单很普通的问题。   他不怎么喜欢笑,眸子也是安安静静的盯着顾辰风,只有在他说到外面精彩的世界时,他的眼底才会出现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神采。   顾辰风拉着他的小手,这才看清他的手背上有细细的针孔,有些地方很密集,都青紫了。   才四岁多的孩子……   顾辰风的心拧了一下,轻轻的呼吸而后问他:“唐唐想去游乐场玩吗?”   听到游乐场三个字,唐唐觉得很新鲜,就算是刚刚顾辰风告诉他什么是游乐场,可没有见过的他怎么都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但充满新奇的世界,总是让孩子向往。   他的眼底闪着兴奋的光,小小的手反握住顾辰风的大手,“我想。”   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就暗了一些,指了指对面的门,说:“可是我不能出去。”   唐晚听着心揪得疼,忍了忍红眼眶,只听顾辰风说:“这还不简单,把病养好了,你想去哪玩,叔叔都带你去。”   唐唐看了看顾辰风又看了看唐晚,难以置信道:“真的吗……真的可以把病养好吗?”   唐晚哽咽的点了点头,“能。”   唐唐朝着顾辰风看过去,顾辰风将他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鼓励他:“所以唐唐一定要好好配合医生和护士姐姐。”   到后面,顾辰风临走前还和唐唐拉了钩。   离开医院后,车上唐晚感激的看了顾辰风一眼,而顾辰风却立马说道:   “我是心疼唐唐。”   说完之后,他又别扭的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   唐晚再多感激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有顾辰风陪着唐唐说了一会儿话后,她明显能感受到唐唐很开心,他很开心能和更多的人接触。   唐晚想着,心里发酸。   却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是刘石打来的。   他不是在住院吗?   唐晚接起电话,电话那头顿时传来刘石急促的声音:   “晚姐,奶奶今天早上给我去买早餐后,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刚刚下楼找也找不到,我没办法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刘妈不见了?   唐晚的心忽然慌了,拿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她慢慢镇定下来,问道:“你别急,刘妈出门戴手机了吗?”   那头刘石懊恼道:“我给她买了手机,可她说自己没人找,而且电话费贵,她舍不得用,一直不肯戴。”   唐晚按住手机,对顾辰风说:“调头回医院。”   然后对刘石说:“你别担心,她可能是临时去了什么地方也不好说,你自己还病着就不要乱跑了,我很快就过来。”   挂了电话后,唐晚心底越来越不安。   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刘妈双手被人捆绑在后的架在木桩上,嘴也被胶带封住,头发凌乱的两眼惊恐盯着面前的女人。 第126章 最后的威胁   刘妈被绑在木架上,地上还是她给刘石买的早餐,她惊恐万状的盯着坐在她对面,长相美艳妩媚,脸色苍白的女人。   女人的周围还有好多男人,他们身上带着的气息让她恐慌。   她害怕的挣扎了起来,可是她身子骨不大好,年纪大了哪都疼,更何况被绑在木架上。   今早她和平常一样出门给刘石买早餐,可就在刚离开早餐摊准备回住院大楼的时候,忽然有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走过来。   一把坚硬锐利的东西抵在她的腰侧,随即就是男人恶狠狠的威胁:“你要是敢出声,我就捅死你!”   她活了六十年都在小镇上安分守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阵仗,当下就慌了神,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的跟着他们上车。   上车后,她的双眼就被人用黑纱蒙上,双手也被束缚在身后,车子一路行驶,她不知道自己要被人带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她的害怕让对面的女人嗤笑一声,女人手里捏着一支烟,如水的眸子轻轻瞥了她一眼,对身侧的人做了一个手势。   “把胶带撕了。”   “是的,宋姐。”   宋欣在城南码头混了两年,这两年虽然过着不如人的生活,可暗地里她也培养了一些自己的势力,想要拉拢那些人,靠床上的功夫却不见得能起到作用。   可是只要她手里捏着他们的一点把柄,他们就会为她马首是瞻。   那些人下手狠辣,走过去狠狠的将胶带撕下来,刘妈嘴角一扯痛,血腥味顿时就蔓延开了。   她吃痛的皱起眉头,却听宋欣冷声问她:   “刘妈是吧?你别怕,我请你过来呢,主要是有一件事情要向你打听打听,只要你好好回答,我很快就放你回去。”   刘妈害怕的看着她,老实巴交的一代农村人,知道这些人不好惹,哆嗦的点了点头。   宋欣盯着她看,慢悠悠的问道:“我听说五年前你收留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叫唐晚?”   刘妈愣了一下,这件事怎么和唐晚有牵连?   不过唐晚当年就是带了一身的秘密到他们小镇上的,唐晚不说,她也不问,只觉得姑娘人可怜,就将她收留了下来。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一个人怀着孩子流落在外。   宋欣有些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刘妈略带苍老的声音才传来:“是。”   果然……   这一刻,宋欣十分庆幸自己的先下手为强,庆幸自己生活在城南码头,当初才那么早意识到唐晚的问题,否则有关唐晚的事情,她恐怕就查不到了。   那双如水的眸子轻轻颤了一下,渐渐染上了森然的笑意,她拨弄了一下长指甲,而后从桌上拿过一本病历晃了晃,问:   “三年前,她为什么忽然离开小镇,而且她带去看病的这个孩子是谁?”   孩子……   那不就是唐唐吗?   刘妈的呼吸忽然顿了一下。   当年,她收留唐晚的时候,唐晚就求她不要将自己的事情说出去,好在他们刘家在小镇人烟稀少的地段,而且她带着孙子过苦日子,亲戚朋友都不愿走动了。   唐晚整天都躲在家里,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好在刘妈年轻的时候给镇上的人接生过几次,后来就在家里给唐晚接生。   后来就一直瞒着这个孩子的存在。   她不知道唐晚为什么要她隐瞒下来,但是从唐晚的神情还有她难产时的胡言乱语,她大概也猜出了一些。   唐唐这个孩子,是唐晚偷偷留下来的。   唐晚那么谨慎的隐藏唐唐,一定有她的原因,可是面前这个女人忽然问起来,而且还是调查的方式,那就说明——   对方很可能会对唐晚不利,至少和唐晚友好的人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请”她过来。   刘妈神情戒备的看了宋欣一眼,而后摇摇头,说:“当年唐晚离开小镇是为了讨生活,至于你说的孩子,我不知道什么孩子。”   装蒜!   宋欣将病历丢在桌上,而后站起来,走到刘妈面前,厉声道:“我再问你一次,她为什么离开小镇,为什么借钱,这孩子到底是谁!”   只可惜那本病历上的名字很模糊,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刘妈一口咬定,“我不知道什么孩子。”   “啪——”   宋欣狠狠的打了刘妈一巴掌,老人凌乱的灰发都散落下来,发尾上还沾着淡淡的血迹。   一只冰冷的手掐着刘妈的下颌,她略微浑浊的眼睛对上宋欣阴毒的眸子,宋欣微微凑近一些,盯着她受到惊吓的脸看了看,笑道:   “老东西,得罪我的下场可没有好果子吃,我劝你最好坦白,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   回医院的路上,顾辰风手握方向盘问唐晚:“你说的刘妈到底是谁?”   唐晚心神不宁的说:“五年前我从叶城逃离,在距离洛城还有很远的一个小镇上下了火车,是刘妈收留了我,后来生下唐唐,她对我们就像家人一样。”   顾辰风听着,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了一下,唐晚每次说起过往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开始他还恨唐晚,恨她的隐瞒。   恨的太多了,到最后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恨还是疼惜。   可是直到看到唐唐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唐晚这些年吃了太多苦头了,也明白她的工资在普通人眼里还算客观,可还要住在那么破那么嘈杂那么不安全的小区。   当年她在唐家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可如今……   顾辰风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他忽然有些心酸。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加快了车速。   医院里,刘石听唐晚的话不敢乱跑,一直在病房门口踱步,直到看见唐晚从电梯里跑出来,他才迎了上去。   “晚姐,奶奶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你说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   刘石抓着唐晚的手,十八岁的小伙子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了。   “别怕,奶奶一定不会出事的。”唐晚空着的一只手伸到刘石后背拍了拍他。   顾辰风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不禁蹙了一下眉头,而后将刘石的手抓开,“把你奶奶的照片发一张给我,我立马派人出去找。”   刘石疑惑的看了一眼比他高一些的顾辰风,又转头问唐晚:“晚姐,他是……”   唐晚刚想接话,顾辰风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说:“未婚夫。”   刘石一听是唐晚的未婚夫,立即抹了一把即将掉下来的眼泪,从手机相册里找出一张奶奶的清晰照片。   顾辰风拍下照片后,回头对唐晚说:“别担心,我这就叫人出去找。”   说着他就拨了一通电话,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走过去。   安抚好刘石之后,唐晚走出病房,顾辰风刚好挂了电话。   顾辰风看着唐晚有些憔悴的面容,拉着她说:“你昨晚没睡好,这会儿先回去睡吧,一旦有刘妈的消息我立马通知你。”   唐晚却摇摇头,说:“我没事的,刘妈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我回去也睡不着,还是在这里陪着刘石吧。倒是你,我又麻烦你了。”   顾辰风抿了抿唇,不以为意道:“说什么傻话,你和我就快……”   话音突然一顿,顾辰风自嘲的笑了一下,而后拍拍唐晚的肩膀,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可是一直到午饭时间,顾辰风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刘妈的消息。   刘石越等越着急,连饭都吃不下,最后还是唐晚想到他还有胃病逼着他吃一些,他才肯动筷子。   不想影响到刘石,唐晚焦急的在病房外等待。   ……   废弃的仓库里。   “啊——”   一道苍老凄厉的惨叫声。   宋欣手里拿着细针,狠狠的扎进刘妈的手指头,十指连心,刘妈痛得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灰白的头发都黏在脸颊上,爬满皱纹的脸上,刘妈的眼里都是泪水,一滴滴的混着被她咬破的嘴皮渗出来的血往下滴落。   她记不清了,十根手指被人扎了多少次……   拔出针头后,宋欣狠狠的捏住刘妈的手指头,小小的血珠渐渐变大,看着那鲜红的颜色,她忽然觉得刺眼,脑海里顿时闪过自己流产时候的一幕。   手下的力道更狠了。   “啊……”   刘妈的叫声都没力气了,越来越小声,最后只剩下   宋欣从她身后绕到前面,猛地掐着她的下颌,狠煞的问道:“我会一针一针的扎,直到你的血流干为止!你到底说不说!”   “我不知道。”刘妈虚弱的说。   这个人……明显就是对唐晚不利,她怎么能出卖了唐晚呢?   可是宋欣却还不放弃,捏着她皱巴巴的脸颊,低下头,阴险的威胁道:   “为了唐晚那个贱人值得吗?就算你不为自己这把老骨头考虑,也该为你的孙子考虑吧?”   刘妈浑浊的眼睛颤抖了一下,苍老无力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你想干什么!”   宋欣得逞的笑了,蓦地松开钳制住刘妈的手,将手里捏着的一根针丢在地上,而后拍了拍手,回头盯着她看。   “你的孙子叫刘石对吧,十八岁,多好的年纪啊,你活够了没关系,可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忽然转过身来,凑近刘妈尖着声音问:   “我最后问你一次,三年前,唐晚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小镇,她带去看病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第127章 别来无恙   一直都没有刘妈的消息,唐晚心里担心,可是一想到刘石生病住院,又一直将她当作姐姐一样看待,什么情绪都要憋在心里,强装让自己镇定下来。   刘妈在洛城里没有亲友,除了她之外就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如果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的话,那情况可能就真的不乐观了。   等待无果后,她转身进了病房。   刘石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他担心得眼眶红红的,一看见唐晚进来就忍不住掉眼泪,却又抬手倔强的狠狠的擦了一下。   扭头朝着窗外看过去。   那手背上都是在工地里干活时留下来的粗糙痕迹,有些地方的伤痕颜色比较黑,有些地方才刚结痂,大小不一。   唐晚看着心疼,过去拉住他的手,拿起纸巾给他擦眼泪,安慰道:“顾少一定会找到奶奶。”   “这几天天气变化,奶奶的风湿又犯了,她不说可是夜里我总能听见她翻身的动作,她就是怕我担心……   可是,她明明腿痛不可能走远,现在到底去哪里了?”   刘石的情绪绷不住,转过身来靠在唐晚的肩膀上,身子一阵阵的颤抖。   十八岁的小伙子失声大哭。   唐晚红着眼眶拍他的后背,心揪着疼,手掌慢慢握成拳头。   刘妈到底去了哪里?   一直都快到日落西斜了,唐晚站在走廊,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照顾罗云的人打过来的,唐晚心想着莫不是罗姐出什么事了,连忙接了起来。   可接起来后,电话那头却是罗云的声音,好久没听到她说话了,唐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罗云的声音有些嘶哑,很轻却足够她听清楚了——   “唐晚,有件事情我瞒了你很久,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就算最后我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可要是害了你我知道自己下半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唐晚听的一头雾水,低着声音问:“罗姐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就说,我听着。”   罗云在住院楼顶层,一眼望出去就能看见灰蒙蒙的天,与外面的天色不同,这段时间萦绕在她心口上的迷雾却在渐渐散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了一样,说:   “其实,当初我被那人渣卖到城南码头之后,有人告诉我只要我给你打电话,让你来救我,他们就会放我回来。   唐晚,那时候我真的好害怕……那个地方我从来就没去过,我这三十年从没碰到那些人,我害怕他们真的把我怎么样,我没办法……   她威胁我说要是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的话,就要弄死我……”   说到后面,罗云泣不成声,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全是她道歉的内容。   唐晚震惊不已。   有人威胁罗云!   而且还是冲着她的?   她拿着手机的手轻颤了一下,而后又紧紧握着手机,清冷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她屏住呼吸,神情都开始凝重了。   “那个人是谁?”   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雷之行,可雷之行虽然不是正派的人物,但从后来他教训手下人来看,威胁罗云的事情应该不是他做的。   可城南码头,还有谁会针对她呢?   罗云红着眼眶,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两行清泪簌簌的往下掉,她颤抖着深呼吸,而后追忆着那一晚,想起那个掐着她下颌威胁她的女人。   她一边回忆一边说:“是个女人,那时候我太害怕,没看不太清楚她的样貌,只记得她的左眼角有一颗痔……那些男人称她……称她,宋姐。”   左眼角一颗痔……宋姐……   宋姐……   宋姐!   唐晚的目光紧紧蹙了一下,宋姐……宋欣!   怎么是她?   唐晚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收了收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想起了一些事情。   雷之行前两天还给她“送”来宋欣流产掉下来的东西,既然宋欣是雷之行的女人,那就一定在城南码头了!   想到这里,唐晚的心倏地寒了一下。   电话那头是罗云一句又一句的道歉声,唐晚紧紧握着手机目光清冷的看着外面,五年前的那一晚她才真正看清宋欣,一个平日里柔弱的女人,实则心肠毒如蛇蝎。   既然是她威胁罗云给她打电话的,那么罗云被卖到城南码头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宋欣一手设下的陷进。   就等着唐晚跳进去。   罗云还在忏悔,唐晚对着电话自责道:“罗姐,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去看你。”   挂断电话后,唐晚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拨通了顾辰风的电话。   铃声才响一声,对方就接起来了,不过还没等唐晚开口,顾辰风就先说道:   “你打来的正好,我叫人调出今天上午医院附近的监控,发现了刘妈的踪迹,你在那别动,我立马过去找你。”   顾辰风说完后直接挂了电话。   唐晚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上,握了握拳头,转身跑进病房,刘石被突然闯进来的唐晚吓了一跳,而后回过神从床上下来,急切问道:   “是不是有奶奶的消息了?”   唐晚点了一下头,说:“我现在要到楼下等顾少,你就在医院里哪都不许去,等着我的消息。”   可是刘石不答应,奶奶失踪这么久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说什么就是要跟着一起去。   去找宋欣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唐晚根本就不放心他去,眼明手快的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床上,坚定道:   “听话,在这里等着我的消息,我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唐晚匆匆忙忙下楼,顾辰风正好进来。   两人一碰面,顾辰风就拉着唐晚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   “刘妈去买早餐回来的路上遇到两个陌生男人,很明显刘妈是被挟持了,而且那些人是有备而来,人被带走后就消失在监控的盲区。”   挟持……   果然和唐晚心中猜测的是一样的,刘妈被挟持了!   而且,挟持刘妈的人很有可能是宋欣。   只是她现在没办法向顾辰风说那么多,一边上车一边问他:   “那我们现在呢?”   顾辰风侧过身子给她系安全带,说:“就算是盲区也只是小区域,后来追踪到了三辆车,分别开往不同方向。   其中两辆与这件事无关,只剩下最后一辆车开往目的地了。”   唐晚的心跳徒然加快,放在身侧的手抓了抓,紧张道:“是什么地方?”   顾辰风手按在方向盘上,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手臂上的枪伤还未好完全,隐隐作痛,不过下一秒,他转头望向唐晚,神情凝重道:   “城郊的废弃仓库。”   城郊废弃仓库,曾经是囤放木料的地方,后来管理的人不再做这买卖,也就废弃了。   四周一片荒芜。   唐晚和顾辰风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洛城天黑的早,这时候夜幕降临的恰到好处。   顾辰风派出去的人潜伏在四周,靳南过来,压低了声音对顾辰风说:   “少爷,刘妈就在里面,您没到,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唐晚一听刘妈就在里面,强忍着冲动跑进去,而是对顾辰风说:“里面的人很有可能持有危险物品,大家最好小心一点。”   仓库里,宋欣面目狰狞的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刘妈,抬脚又是踢了一下,嘴里咒骂道:“呸,老不死的东西!”   她慢慢的蹲下来,近距离的看着刘妈紧闭的双目和苍白无血色的脸,忽然得逞的笑了,而后眼底渐渐爬上了阴毒的神色。   唐晚……   “哐——”   忽然,仓库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紧接着就是涌进一群训练有素的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什么人!”   宋欣愤怒的站起来,围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也都神情戒备,纷纷扣下扳机对着大门的方向。   唐晚是紧随着黑衣人最先冲进来的,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站起来的宋欣。   五年了……   面前的人曾经陪伴了她好多年,那些讽刺的姐妹情深的日子,真让唐晚恨不得上去撕了她那张善于伪装的脸。   “宋欣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放了刘妈!”   而宋欣也在看到唐晚的同一时刻阴测测的笑了起来,扬声道:   “唐晚,五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唐晚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想起了她前不久刚流产的事情,心里只替那个可怜的孩子惋惜,愤怒道:   “恶人有恶报,罪有应得的滋味应该不好受吧!”   宋欣的脑海瞬间闪过自己倒在血泊的情景,紧握拳头咬着牙,浑身颤抖道:“罪有应得……唐晚,你别得意的太早!”   眼下不是对付宋欣的时候,唐晚神情紧张的扫视了一眼,最终才在角落发现刘妈。   刘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凌乱的间隙露出她苍白的脸,而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血迹斑斑……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宋欣,我要杀了你!”   唐晚顿时就眼红了,转身夺过顾辰风保镖的枪。   扳机扣下的动作十分迅速,一个巧妙的转身将枪口对准宋欣,一系列的动作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男人都比不上,宋欣带在身边的那些人更是反应不过来。   新仇旧恨全都涌上脑海,唐晚想也没想的就开枪。   “砰——” 第128章 顾家的压力   顾辰风已经来不及制止,唐晚的枪就开出去了。   然而,对面的宋欣像是早有防备一样,眼明手快的抓过身边的一个男人。   男人完全没料到宋欣会拉着他当垫背,一时之间没能反抗,腹部挨了一枪。   利用完之后,男人就被宋欣推开。   她得逞的朝着唐晚笑了一下,然而她知道唐晚枪法好,丢开男人后就往后退。   可是唐晚已经红了眼,什么都不顾再次举起枪。   五年前的那一晚,充满绝望的泪水,至今还历历在目,而刘妈被她折磨成这样,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宋欣!   当她再次扣动扳机的时候,顾辰风冲了过来按住她的手,可是就差一点,子弹还是飞了出去。   “砰——”   可是唐晚愤怒的浑身都在颤抖,发出的子弹只是险险的擦过宋欣的脸颊,她苍白的脸上顿时划过一道血痕。   宋欣如水的眸子像是淬了毒,狠狠的瞪着唐晚,捂住流血的脸颊,咬牙切齿道:   “唐晚,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顾辰风连忙抓着唐晚再次举起来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这些事不用你来做!”   说着,他就夺过唐晚手里的枪,可就在这个时候,仓库的四周忽然传来“嘶嘶嘶”的声音,一股越来越浓的气味弥漫开。   是靳南先发现的,大喊一声,“有炸弹!”   炸弹!   所有人都朝后退了一步,仓库的角落布下了好多的炸弹,此刻正在冒着烟,距离爆炸已经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对面的宋欣隔着烟雾扬起阴狠的声音:“今天我就先陪你玩到这!”   说着,她就带着手底下的人从后面的门撤退。   四周滚滚的烟雾越来越厚,顾辰风的人手全都聚集起来,想要追宋欣已经来不及了。   唐晚被仇恨气昏的头脑很快就反应过来,顾不得和宋欣算账,指着刘妈说:“先救人!”   唐晚和靳南就要冲过去,却被顾辰风往外推,命令道:“带着他们先退出仓库,越远越好!”   说着,他也将唐晚往外推,然后奋不顾身的冲到对面的烟雾里,靳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但顾辰风的命令难违,只好生拉硬拽的将唐晚往外拖。   可是唐晚却挣开他的手又冲了进去。   在不久之前他们才刚下车,情况紧急下她还是看到了顾辰风不适的按了按手臂,她想起他手臂上的枪伤可能还没痊愈。   果然一进来,隔着烟雾她就看见顾辰风很吃力的抱起刘妈,两个人差点都要倒下去了。   她也不想那么多,冲了过去,顾辰风一脸震惊的看着跑到他面前的唐晚,转眼看了看在发出最后警报的炸弹,气恼道:“不要命了,炸弹就快爆炸了!”   唐晚顾不得那么多,架起刘妈的一条手臂,催促他:“再留下来可就真的没命了!”   顾辰风怒红了眼,将刘妈的身子更多的往自己一边靠,忍着痛和唐晚往外跑。   才刚跑出仓库,身后就传来一道惊动天地的爆炸声,火光从身后亮起,顾辰风想也没想的按下唐晚和刘妈趴倒在地上。   身后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靳南红着眼睛跑过来,连忙将顾辰风扶起来,顿时就哭了:“少爷你怎么这么冲动啊,要是你有什么事,我怎么向顾先生交代啊!”   顾辰风嫌弃的睨了他一眼,将他哭哭啼啼的脸从眼前移开,“还不赶紧把人送医院!”   送走刘妈后,唐晚和顾辰风也上了车,车子是顾家的保镖开的。   他们两人坐在后面,唐晚执意要看顾辰风的伤口,可是他躲闪着不给唐晚看,唐晚急了,说:   “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要是伤口崩了得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否则你这条胳膊还要不要了?”   顾辰风仍然坚持不给她看,深情的桃花眼盯着她看,微微笑道:“废了也好,反正有你可以照顾我。”   唐晚抬眼之前掩去了眼底的涩然,却不接他的话,而是按着他的肩膀,一把将他的衬衣扯了下来。   顾辰风只觉得耳根子顿时热了起来,眼神闪烁的不敢看唐晚,“你……你干嘛!”   “给我看看伤口。”   在距离伤口的位置又小心翼翼的往下扯,果然伤口缝线的位置都裂开了,唐晚蹙了一下眉头,责备道:   “都这样了还逞能!”   顾辰风指尖颤抖的将衣服穿好,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姣好容颜,心跳的越来越快,他忽然问她:“那个宋欣是什么人?”   唐晚抬眼看过去,郊外没什么路灯,外面黑漆漆的,像极了五年前那一晚……   到医院后,靳南说刘妈已经被送到急救室,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唐晚担忧的看了一眼急救室的大门,而后想起顾辰风的伤口,对靳南说:“先带你们少爷去处理一下伤口。”   顾辰风不想走,唐晚对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一个人没问题之后,他才离开。   ……   刘妈的情况算稳定下来,唐晚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回到铭山别墅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唐晚上楼后,顾辰风接了通电话就出去了。   顾家老宅。   顾振华催着自己的妻子去休息,而后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他忽然神情凝重的问他:“你和那个唐晚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她是唐先生的妹妹,我派人去度假山庄问过了,确实是。   可你知道就因为你执意要娶她进门,我们老顾家这几天都顶着什么压力吗?”   顾辰风的眸光微凛,他是顾家未来的掌舵者,如今很多事情他都开始接手了,自然就明白自己父亲说的是什么。   唐秋山在针对顾家。   顾辰风沉了沉气息,“爸,这事你别管,我自己有能力解决。”   “胡闹!”   顾振华气的脸色涨红。   他很少发脾气,就算顾辰风在外面怎么胡闹,曾经跟着他那帮狐朋狗友在外面玩弄女人,他也没有生过多大的气。   可是这一次不同!   他靠在沙发背上,深深的呼吸了几下之后,脸色都放下来了。   “唐先生摆明了是不答应这桩婚事,而且,唐家那样的家族和我们不同,你要是娶了唐晚就是半个唐家人。   唐家是什么样的势力你不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势力虎视眈眈,黑白两道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不能置你的安全于不顾,这个唐晚,我不同意你娶她!”   顾辰风心里有一口气这几天一直堵着,他急需找一个发泄口,否则他就快爆炸了,他忽然站起来,斩钉截铁的说:   “我就是要娶她,我们顾家也不怕外面那些人,他们要有胆子动手,我也有能力和他们对着干!”   “可是顾家怎么办,你要整个顾家都陪着你胡闹吗?唐家给的压力你恐怕还不清楚,顾家祖祖辈辈创下来的基业,我不能让它毁在你的手上!”   顾振华说到最后也站了起来,他垂在身侧的手都握成了拳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顾辰风。   他继续说:“我瞒着你妈,不想让她知道现在顾家面临着怎样的威胁,所以让她上楼不让她听见。   可你是顾家未来的接班人,我必须让你看清楚。”   顾辰风其实心里清楚,唐秋山做事狠绝,虽说顾家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但是唐家的势力毕竟难以抵抗,就算要硬碰硬,到时候的顾家也会损失惨重。   顾辰风忽然背过身子,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背对着顾振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顾家无关。”   “站住!”   顾振华叫住他,一股热血直往脑门冲,“什么叫与顾家无关!你再说一遍!”   顾辰风有些烦躁,提着衣服直接离开了顾家。   回铭山别墅的车上,司机开的很慢,顾辰风摇下车窗看着外面在风中摇曳的树枝,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就好像再需要猛烈一点的刺激就可以被生生折断。   回到别墅后,他不知不觉就走到唐晚的房间外。   走廊没开灯,门与地板之间的缝隙没有光透出来,这个时间什么都很安静。   他轻轻的扭动门把,里面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安静。   那人睡着的时候还和回来时一样微微蹙着眉头。   顾辰风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伸出手想为她抚平眉间堆起来的小山丘,却在半空中犹豫不决。   因为睡着的人似乎在做梦,低低的呢喃了一句。   桃花眼底漫开的薄雾微微颤动了一下,顾辰风举在半空中的手颤抖了一下,收了回来。   却在这个时候,唐晚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屏幕上闪动着三个字,应该是设了静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顾辰风心下一动,站起来拿过桌上的手机,离开了房间。   走到露台的时候,他才滑动屏幕附在耳边,外面湿气重,连着他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寒意:“晚晚已经睡了。”   电话那头是男人一贯偏轻的声音:   “那就由你转告她,回叶城的时间定在后天。” 第129章 我要的不多   唐秋山的嗓音清冷,也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语气很轻,却字字清晰。   回叶城……   他说的是回,而不是去。   顾辰风猛地握紧手机,额头上的青筋隐隐浮现,他屏住呼吸声音低沉了几分:   “大哥怕是忘记了,距离我和晚晚的婚礼还有一些时日,现在就回叶城未免也太早了些。   我想,晚晚应该也不想这么早回去,我想留着她,大哥应该不会介意吧?”   唐秋山背对着落地窗,清冷的月光就落在他身后,淡淡的一层光晕。   黑暗里那双眸子里的神色不动分毫,他忽然轻笑了一声,可电话那头的顾辰风再仔细听却是什么都没有。   唐秋山语气平缓而不失力道:“我介意……顾少是顾家子孙,我是唐家人,这声大哥不合适。   而且要带走晚晚是我的决定,我和她说一声只是通知她,不是在和她商量,更不是在跟你商量。”   他说的很明白,也很霸道。   在唐秋山面前,顾辰风就是一个毛头小子,整整一轮的年龄差,唐秋山比他多的不仅仅是阅历,还有经年之后沉淀下来的沉稳和从容。   顾辰风心高气傲,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对着电话坚定道:   “就算唐先生想带晚晚回叶城,可她要是不愿意呢?她是一个完整的人,有自己的意识,唐先生强人所难,难道还想胁迫软禁她吗?   五年前的事情,谁都记得,你容不下她的孩子,那个地方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唐先生何必自欺欺人!”   胁迫,软禁……   唐秋山嘴角凝着浅薄的笑意,他转过身望着外面浓重的夜色,忽而冷笑道:“她会跟我回去,你只要告诉她,想见沈清如,就自己到度假山庄来。”   沈清如……   顾辰风的目光紧紧蹙了一下,“沈清如是谁?”   他没听唐晚提起过这个名字。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唐秋山清冷的一句:“这是我和晚晚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后来,唐秋山不再和他多说一句,就将电话挂了。   别墅的露台上,顾辰风看了一眼突然暗下来的屏幕,那上面还倒映着他的脸,清晰的轮廓,眼底不不甘。   与他无关……   他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推拉门却忽然传来了动静。   顾辰风握紧手机回头去看,眼底还有来不及隐藏的情绪,可唐晚已经走了出来。   唐晚回到别墅总是心神不宁,一方面是刘妈的事情,另一方面是逃走的宋欣,只要宋欣还在外面,这日子总没有安稳的时候。   回到房间后,佣人给她端了一杯水上来,来来回回的折腾她是有些渴了,也没料到顾辰风会让人往里面放东西。   她平时并不是容易被吓到的,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神经一直都在紧绷的状态。   后来楼下花园一只猫跳到树上惊吓到她,手里的水杯没拿稳,才喝了一口的水全倒掉了。   可也只是那一口,就让她昏昏沉沉的睡了好一会儿。   她在房间醒来的时候,门还留了一条缝隙,她睡觉之前习惯会检查房门,这一会儿明显是被人打开的。   她疑惑的起身,露台外面顾辰风正在和人打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说到后面他有些急了,声音都提高了很多。   隔着玻璃,今晚起风了,她听不清楚。   顾辰风转过身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那部手机,那是上次唐秋山把她手机摔碎后,让江由再给她准备的一部。   唐晚愣了一下,睡眼惺忪的朝顾辰风的脸看过去,那灼灼的桃花眼里有什么东西在极力的克制,她看了一眼,哑着声音问:   “是谁打来的电话?”   顾辰风扬了扬手机,不以为意的说:“骚扰电话而已。”   说着,他过去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房间里推,而后将手机丢在床头柜上,单手将她按在床让她躺下。   “怎么醒来了?”   唐晚转眼看着被她放在桌上的空的玻璃杯,说:“我只喝了一口。”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顾辰风,而顾辰风眼神闪烁,从一开始看见她的时候,他的目光就没好好的定在她身上。   顾辰风的性子不会接骚扰电话,而且更不会被对方惹恼。   她坐在床上忽然倾身过去要拿手机,可是手才刚伸出去,就被顾辰风拦截了下来。   顾辰风的力道很大,一心只想拿手机的唐晚没有预料到,被他吓了一跳。   四目相对,唐晚看到顾辰风眼底的慌张和不甘,那样清晰的情绪全都写在他的脸上。   她仿佛猜到了什么,转头看了手机一眼,手指轻颤的抓了抓身下的床单,问他:“是唐秋山打来的吧?”   语气十分肯定。   顾辰风不置可否,那双眼睛瞬间爬满了别样的情绪,他扼住唐晚纤细的手腕,问她:“沈清如是谁?”   唐晚愣了一下,紧蹙的目光又慢慢的显得有些慌张。   他不会无缘无故在电话里提到母亲的名字,那就说明……他要回叶城的时间逼近了。   越想,唐晚的心就越慌,全然忘记了顾辰风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见她不说话,顾辰风扼住她手腕的手又紧紧掐了一下,质问道:“沈清如到底是谁?”   唐晚吃痛的皱起眉头,才抬眼看过去,说:“是我妈。”   顾辰风怔愣了一下,然而抓着唐晚的手并没有松开,聪明如他立马反应过来,“唐秋山拿你母亲的性命威胁你,让你跟他回叶城?”   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而唐晚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顾辰风忽然站了起来,他心里猛然窜起一簇火苗,将他心里面的慌张点燃。   他盯着唐晚看,微微倾过身子,按在她的双肩,看着她皱眉的模样,语气愤怒的越说越快。   “为了唐唐,我知道你不会跟唐秋山回叶城的对吗?”   威胁之意不算明显,但唐晚听得一清二楚,她惊愕的抬眼看过去,眼眶瞬间就红了,“你……”   而顾辰风早在她抬眼之前已经迅速掩掉眼底的一样情绪,他就站在床边,根本不给唐晚回答的机会,说:   “唐晚,我要的不多。”   他只说了这一句,而后就离开了房间。   直到脚步声消失后,唐晚隐忍了很久的眼泪才掉下来。   到了如今这一步,再艰难的决定她也必须面对。   以前她在唐庄什么都不用顾忌,是唐秋山用尽一切将她保护起来,脾气也不好,什么都要人让着。   可到如今,一面是自己的母亲,一面是唐秋山容不下的唐唐,所有的压力忽然像是千斤顶一样压得她呼吸都困难了。   她看着落在窗边的月色,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宋欣离开之前那句——   “唐晚,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宋欣恨她,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并不算稀奇,可是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唐晚心神不宁了一夜。   虽然顾辰风已经派人出去追捕宋欣,可是她那么狡猾,没那么容易就抓到。   而且,现在刘妈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也问不出宋欣将她抓走后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唐晚神情凝重的望向窗外,宋欣抓走刘妈,难道就只是为了对付自己身边的人吗?   ……   度假山庄。   这几天洛城降温,气温变化大,唐秋山的咳嗽就犯了。   挂了电话后,他扶着窗边的桌子小声压抑的低咳了几声,而后才慢慢的坐下来。   才刚坐下就听见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   进来的人是秦恒。   唐秋山的屋子只开着一盏很暗的灯,淡淡的光线秦恒早就适应了。   他走过去,近距离的看了唐秋山一眼,说:   “我看你屋里还亮着灯,就知道你肯定不舒服,上来看看。”   唐秋山咳嗽后,脸色微微红了一些,只是那张唇瓣的颜色太过素淡,就算秦恒知道他病着,可在灯光和外面的月色相称下,他还是不由蹙了一下眉头。   唐秋山只看了秦恒一眼,就算是病着,人也不见得无力,只是语气有些轻的问:   “后天回叶城的事情,江由告诉你了吗?”   秦恒点了一下头,说:“他临走之前跟我说过了,让我将东西都收拾好。   不过,最新的一批药材之前因为天气延误了,才刚到城南码头,我明天下午得去拿一趟。”   唐秋山的目光不经意的落过来,他看了秦恒一眼,而后又转过头看着外面。   半山腰开始起雾了,迷蒙蒙的一片渐渐的都融进了他的眼底,他压抑的咳嗽了几声后,淡淡的说:   “万事小心点。”   秦恒就站在他身侧,茶色的瞳仁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是一只静待的狼。过了一会儿,他才嗯了一声。   两个都是平常话不多的人,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唐秋山似乎想起了什么,也没回头的问了一句:“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秦恒的目光顿了一下,而后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半晌后,说:“快十七年了。”   十七年……   “时间真快。”唐秋山淡淡的说了一句,却忽然回过身来,秦恒以为他想站起来,就倾过身子要去扶他,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唐秋山也只是按了一下,稍后就放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他白大褂的领子上,从他这个角度隐隐能看见他脖子和肩膀之间的一道伤疤。   他半眯着眼睛,问:“当年的那一枪,你还记得吧?” 第130章 时间不多了   唐秋山的目光偏冷,轻悠悠的落在秦恒肩膀和脖子之间的位置,屋内的光线不算亮,勉强才能看清一些东西,可那道疤却格外突出。   只是露出一点的痕迹,就能勾起往日的回忆。   秦恒站直后,就绕到唐秋山的面前,坐在他对面的一张胡凳上,他一边回忆,一边抬手碰了碰那道疤,抬眼之前眼底隐隐藏着笑意。   他平常喜欢穿白大褂,又喜欢在里面穿一件衬衣,扣子一丝不苟的系好,谁也不知道他的脖子到肩膀之间有道枪伤留下来的疤。   都快过去十七年了,那时候,唐家动荡,唐秋山以一己之力扛下重担,一夜之间唐家分支无人敢再抗议。   秦恒和唐秋山那时候还年轻,二十岁都不到的年纪。   秦恒的家庭不比常人,每天都可能面临着被追杀的危险。   那天,他替兄长出海护送一批货,海难发生的那一刻谁都没有料到,更不知道在海难之后还潜伏着杀手。   唐家外面虎视眈眈的势力众多,那场海难,秦恒阴差阳错的和唐秋山碰上。   那帮杀手正好是唐家的仇敌,交锋中,唐秋山二话不说的开枪,如果不是秦恒命大,险些就成了利益的牺牲品了。   太久了,从抢救到苏醒,再到留在唐家,一晃都快十七年,十七年,对他来说就像过去了大半辈子一样。   他对上唐秋山的目光,忽然笑了一下,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   “秦大夫果然是记仇的人。”   唐秋山嘴角凝着淡淡的笑意,看了看他,而后就将视线移开。   山庄外的林子里有不知名的鸟叫声,漆黑的夜里听着有些瘆人,他忽然蹙了一下眉头,抬手捏了捏眉心。   秦恒原本还在回忆着什么,猛然看到唐秋山的不对劲,眼神顿了一下,倾身过去担忧道:“是不是又头痛了?”   唐秋山不置可否,揉着眉心脸色有些疲惫,秦恒坐直后想了想,说:   “江由今天已经先回了叶城,明天下午我要去一趟码头拿药材,手底下那些人你又不许他们近身。”   明天是唐家一年一次的家宴,比不上年夜饭,却也是一年中重要的日子,近几年唐秋山将事情交给江由之后都不出席了,但江由必须得回去。   唐家的规矩从来就不能更改。   过了一会儿,唐秋山将手放下,他靠在椅背休息,语气平淡的说:   “后天就要启程回去了,就让颜如欢明天下午过来,她很久没见到沈清如,该让她也回去见见。有些事情,是时候说清楚了。”   秦恒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想到唐晚和颜如欢的遭遇,再想到沈清如的情况,不忍道:“真的要这么快就告诉她们吗?”   秦恒的意思唐秋山明白,然而他却说:“没多少时间了。”   他说的随意,一点都不伤感,却让秦恒的鼻头蓦地一酸,到后来什么都不再问也不再说了。   ……   海边别墅。   颜如欢正打算睡了,却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越靠越近,这个时候别墅里没有别人了。   她的心慌了一下,却在坐起来的一瞬间看见开门进来的宋欣,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俏丽的脸上还留着惊慌的残影,她扭着眉头责备道:   “你进门之前不会说一声吗,吓死我了!”   自从宋欣从城南码头逃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在颜如欢这里,颜如欢拍完一部电影后都会休息一到两个月,所以平日里别墅也没有其他人。   而且宋欣都以她的朋友身份自居,守在外面的唐家保镖也不认得宋欣,自然谁也不会在意她的存在。   然而这两天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会儿都是深夜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   走进来的宋欣一句话也不说,颜如欢见她也不开灯,就伸手去按了一下开关。   却在看清宋欣的脸时愣了一下,震惊道:“你的脸怎么了?”   宋欣流产后脸色一直不好,苍白的脸上鲜红的一片血迹触目惊心,颜如欢问完之后就连忙下床走到她面前。   这近距离才看见她的脸上有一道伤痕,伤口旁边结了一些暗红色的血痂,凝了一层在伤口周围,而鲜血还是一点一点的从中间渗出来。   她也不管,任由鲜血往下滴,顺着脸颊到下巴,终于汇聚在一点才停了下来,而后顿了一下全都滴落在她胸前的衣服上。   白色的针织衫染红了一片。   近距离,颜如欢看的一阵头皮发麻。   宋欣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颜如欢看,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再也不是往日似水般的柔软,而是带着阴鸷的,让人胆寒的神色。   她瞪大了眼睛盯着颜如欢,突然两只手紧紧钳住颜如欢的手臂,颤抖着声音说:“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宋欣很激动,说话的时候连身子都在颤抖,她紧紧掐着颜如欢,疼的颜如欢直皱眉。   “你先放开我!”   她挣扎了一下可是宋欣像是疯魔了一样,就是不放开她,这样的宋欣让她害怕,她慌慌张张的问:“你说谁还活着?”   宋欣却突然松开手后退了两步,她微微低下头嘴唇剧烈的颤抖,猛地抬眼朝颜如欢看,“孩子,那个孩子,唐晚的孩子!”   什么!   颜如欢正低下头揉着手臂,听了之后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宋欣,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她说的话。   唐晚的孩子还活着?   唐晚和唐先生的孩子还活着!   她的心跳的异常快速,脚步也虚了,踉跄了几步才走到宋欣面前,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慌张到嗓音都提高了:   “你再说一遍,你不是说当年那个孩子已经流掉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就在唐先生的眼皮底下,谁敢做手脚,你说啊!”   宋欣疯笑的拂开她的手,靠在墙上,低低的笑着,笑到后面眼泪都掉下来了,她一边笑一边说:   “你没听错,那孩子还活着……动手脚的人还能有谁,那天能帮唐晚瞒天过海的人只有秦恒,也只有他能做到!”   颜如欢六神无主,她退了几步坐下来,喃喃道:“还活着,那孩子怎么还活着……”   宋欣靠着墙上看着她失神的样子,笑声戛然而止,幸灾乐祸道:   “是啊,孩子还活着,只要那野种还活着,唐晚和唐秋山之间的羁绊就会一直存在,而你,永远都挤不进唐秋山的心里!”   如果不是她拿刘石威胁,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恐怕到最后都不肯开口。   宋欣阴鸷的双眼重重的闭了一下,她急促的呼吸,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孩子根本就没有流掉,她却平白无故被丢在泰国三年任人侮辱,到最后连才刚刚怀上的孩子也保不住……   唐晚!   宋欣咬着牙狠狠的说出那两个字,她一定会要让唐晚生不如死!   她发誓!   ……   顾辰风离开铭山别墅后,一直让靳南驱车到金海湾娱乐城。   他直接踹开包厢的门,那是他和几个兄弟专属的包厢。   门被踹开的一瞬间,包厢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却更显得里面的奢靡,顾辰风目光冷然的扫视了一眼。   这里几乎每一晚都有人在,而今晚难得齐聚一堂,就好像专门等着他来一样。   他冷哼一声,也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径直走进去,还没坐下就拿起一瓶酒猛地往嘴里灌。   几个人看到他这样,面面相觑,他们了解顾辰风知道现在谁多问一句就可能挨揍,所以谁也不敢先开口。   到后面,顾辰风喝的多了一些,他们几个也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金海湾娱乐城的老板冯齐和顾辰风的感情最好,他知道顾辰风的脾气,几瓶酒下肚后,脾气也不那么冲了,他挪了一些过去,问他:   “怎么了这是,难道因为快结婚了,心情烦躁,婚前恐惧症?”   一听到结婚这两个字,顾辰风蹙了一下眉头,又开了一瓶酒,可还没喝,那人就将他拦下,“诶诶,这可是我刚弄回来的好酒,可不是给你这么糟蹋的!”   “瞧你那抠门样,咱们顾少都快告别单身了,以后还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啊?别拦他,让他喝!”   冯齐冲着那人使眼色,那人才想起顾辰风手臂上的伤还没好,也不再多说。   可是顾辰风的手松开,却又伸手去拿另一瓶酒,冯齐没办法只能由着他。   都是洛城的名门之后,一边喝酒一边聊着暗地里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洛城光鲜亮丽的背后每天都有被掩藏的真相。   “我听说林家前不久逼婚,马家虽然没落了,可马家小姐什么性子,宁为玉碎啊,死活都不肯嫁到林家。   我听说昨晚跳海了,好在被捞上来了,不过脑子撞到了暗礁,恐怕这辈子都是个傻子了。”   冯齐听着,扬了扬眉梢,嗤笑道:“这林家还真是地痞无赖挤进上流社会的,如今这个年代谁还逼婚,简直是无耻!   这事搁我们哥几个身上都不见得能干得出来!”   几个人还在聊着林家逼婚的事情,顾辰风在酒精的刺激下,头脑非但不糊涂,反而越来越清醒,脑海里全是那天雨夜唐晚惊慌失措的跑到他跟前,求他帮她将唐唐藏起来。   唐秋山容不下那个孩子,唐晚隐藏了这么多年,谁也不敢说,唯独找到他。   可是他……   他和那林家二世祖的做法有什么不同?   就在他陷入思绪的时候,冯齐转过头来问他:   “对了,你的婚讯不是早就发布出来了吗,我也没见你们顾家在筹办这件事情,怎么,咱们顾大少还想低调结婚呢?”   “就是,我说疯子你也真不够意思,我早就去你们公司打探过了,你和唐晚的流言在公司里传的沸沸扬扬。   她就是上次酒会你带去的那个女伴吧,你丫当时还告诉我们她不是你女朋友,现在却突然发布婚讯说要结婚了,你丫到底什么意思呢?”   顾辰风越听越烦,猛地将手里的酒瓶丢出去,怒骂道:   “谁特么敢在老子面前提结婚两个字,今天我就让他出不了这扇门!” 第131章 最后的机会   顾辰风是快天亮才回的别墅,下车后,靳南想去搀扶他,却被他拍掉了手,清醒道:   “你在怀疑我酒量?”   靳南干笑了两声看着他那双因为酒精的缘故微红的眼睛,最终还是摇摇头。   看着他进屋的背影,靳南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将车钥匙丢给佣人。   顾辰风上楼后并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轻轻的扭动唐晚房间的门把,他喝的有点多,手微微有些颤抖,却尽量保持很小的动静。   天才蒙蒙亮,外面的天色还有些淡蓝色,透过窗帘除了房间的一些角落,几乎的摆设都映入了眼帘。   以前,他从不会到这里来,可是最近来的频繁,一来就是一夜。   顾辰风走到床边站了很久,也许是太阳越过地平线了,慢慢的,视线越来越清晰。   他慢慢的坐下来,像过去的几个夜里一样就靠在床头上看她睡觉的样子。   唐晚睡觉总这样,缩着身子,缺乏安全感的最主要也是最直接的表现。   平日里,她坚强的像是一个战士,可睡着后,没有意识的支配,她的所有行为都靠本能。   顾辰风慢慢的深呼吸,呼出来的气都带着酒味。   他的手指微热,有些颤抖的轻轻拂过她蹙起的眉头,他流连了很久,最后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猛地将手收了回来。   ……   唐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动了动身子,才一睁眼余光就瞥见了一道人影。呼吸顿了一下,却没有太多的惊讶,她慢慢的转过头看着他熟睡的侧脸。   顾辰风就靠在床头坐着睡,昨晚的窗帘没拉上,细碎的阳光从玻璃投进来,刚好落在床边,他额前的几缕碎发柔柔软软的,和他的性子一点都不像。   也许是唐晚转身的动静吵到他了,睫毛剧烈抖动了一下,他才缓缓的掀开眼帘。   却在垂眸时撞进了一双如湖泊般平静的眸子。   顾辰风看了看醒来的唐晚,有些懊恼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不小心睡着了。”   他只是有些累了靠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不能像过去的几天那样,在她醒来之前就离开。   唐晚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想起过去几天醒来时床边的塌陷,她不是不懂。   就在她坐起来的一瞬间,忽然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怀里还有酒气,太浓了,唐晚不适的皱起眉头,开始挣扎,却听顾辰风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传下来。   “让我抱一下吧,以后就没机会了……我告诉过你的,我要的不多,别拒绝好吗?”   这句话太煽情,唐晚的心酸了一下,眼眶就红了。   她不说话也不挣扎,只听顾辰风在说:   “我们的婚礼取消吧,唐唐的病我会照顾着,你不用担心。”   唐晚抬头的动作太快,眼泪滴落在顾辰风的手背上,明明只是温热的,顾辰风却觉得烫手。   他笑了笑,说:“不要这么惊讶,我做的这一切不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唐唐,他需要你。   而且那是你的母亲,我不知道唐秋山究竟会做的多绝,可是我不敢拿你做赌注。”   顾辰风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善人,他之所以要唐晚嫁给他,只是因为在听到唐晚说要离开洛城,他不想放手,违抗自己的真心就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所以,他才卑鄙的在她危难的时刻威胁她,其实这在他过去的许多行为里面已经算不得卑鄙了。   可是用在唐晚身上,他终究还是不舍。   她那么害怕,冒着大雨来求他。   当看到唐唐与他只有一门之隔却可能会导致阴阳相隔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唐晚的害怕。   但凡唐唐是个健康的孩子,她都不会害怕成那样,求他帮忙。   她那么聪明,总有办法的。   可是她真的怕了,要是唐秋山真的痛下杀手,唐唐的情况连一点点的折腾都经不起,他连隔离室的那扇门都不能离开,哪里还能经得起唐秋山那一关。   唐晚也经不起。   唐晚看着顾辰风,眼泪一直流,到最后她忽然扑进他的怀里,痛哭出声,“顾辰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难得唐晚第一次“投怀送抱”,顾辰风微微仰着下巴不让唐晚看到他的表情,他顺着她柔软的长发,低声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真的,我还要感谢你,唐晚你一定不知道以前的我有多混蛋,要不是你,我可能这辈子都是混蛋。”   唐晚忍着眼泪,声音嘶哑的说:“你什么时候不混蛋?”   顾辰风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最后失笑道:“好,我混蛋,我最后混蛋一次。”   说着,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她那张颜色淡淡的唇,他曾经魂牵梦绕了好多次,总是爱而不得。   他忽然轻笑了一下,而后轻轻的吻着她的头发,慢慢的说:“我喜欢你,唐晚,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是顾辰风,是顾家的子孙,他有他的骄傲。   就算不喜欢了,也得他亲自说出口。   ……   洛城的媒体记者蹲等了好多天,也不见顾家开始着手准备婚礼,就连婚礼举办的地点也不得而知。   顾家是洛城最大的望族,而作为顾家唯一的子孙顾辰风的婚礼一定会是一场盛世婚礼,所有人都想一睹盛世婚礼是何其壮观的景象。   可是顾家迟迟不透露消息,所有人的胃口被吊得越来越紧。   就在大家在观望的时候,顾家却突然放出消息,婚礼取消。   顷刻间,洛城一片哗然。   关于发布婚礼消息和突然取消婚礼的事情,顾家没有出面做任何解释,一时之间,成了洛城大街小巷的聊天的话题,各界众说纷纭。   可也才半天,有关顾辰风婚礼的话题戛然而止,迫于顾家的势力,媒体撤了新闻。   谁也不敢再议论纷纷,只是成了私底下的谈资,不敢高谈阔论。   洛城的海边别墅。   颜如欢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快奔溃了,她颓败的坐在沙发上,六神无主的喃喃道:“怎么会,好端端的婚礼怎么就取消了呢?”   而且偏偏是在明天就要回叶城的这个节骨眼上……   一想到回叶城,颜如欢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然而她还没理清思绪,对面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的宋欣却冷笑道:   “顾辰风和她取消婚礼,那现在唐晚就是自由身了,你们明天就要回叶城,她在这个时候取消婚礼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懂吧?”   颜如欢紧紧抓了一下沙发边缘,只是沙发是皮质的,她抓不住,手一滑整个人都失去了支持,身子猛地朝扶手扑过去,声音颤抖的说:   “她也要回叶城?不……她不可以回去,她已经离开唐庄那么多年,她早就不是那里的人了,她怎么能回去呢!”   然而,宋欣还是继续刺激她:   “她回到叶城之后和唐秋山感情越来越好,到时候或许她再说些什么,唐秋山就对她偷偷生下孩子的事情既往不咎。   他们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到时候你呢?你算什么?”   “住口!”   颜如欢忽然站了起来,她面对着宋欣一句句的刺激,终于情绪有点绷不住,好看的杏眼里全都是恐惧。   她不想回到从前的日子,她从小没有母亲的疼爱,常年遭受父亲的毒打,还要陪着那些人喝酒,每每想到那些人她就恶心。   唐先生的出现,无疑就是给她最大的温暖。   她不能,不能失去唐先生!   宋欣看着她惊慌的样子,也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她凑近狰狞的笑道:   “你下午就要过去度假山庄了,唐秋山身边不喜欢别人靠近,江由又不在,到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他身边,想要封锁什么消息,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再也不会像五年前那样,出现那么大的纰漏!   颜如欢听着她的话,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的说不上话来,急促的呼吸了几下之后,才颤抖着声音问:“你想做什么?”   宋欣却是勾着她的下巴,意味深长的笑道:“颜如欢,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知道你想永远留在唐秋山身边。   可是唐晚会是你最大的阻碍,这个机会你拒绝得了吗?”   ……   靳南敲了敲唐晚的房门,门开后,他才说:“少爷说,闲杂人等不能留在这里,唐晚,你赶紧收拾东西走吧。”   闲杂人等……   唐晚没说什么,而是转身去收拾东西。   她没有什么东西,除了几件自己带过来的衣服之外,剩下的全是顾辰风给她准备的,她一样也没动。   收拾好东西之后,唐晚回头问了靳南一句:“你们少爷呢?”   靳南笑道:“少爷有点事要忙,不能送你了。”   唐晚苦笑了一下,也是了,顾辰风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当然不愿意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这么些时间的相处,他早就不是外人了,唐晚心里明白。   她很快就释然了,问靳南:“那我在离开之前还能再看唐唐一眼吗?”   靳南为难道:“今天恐怕是不行了,等赵医生安排后我再通知你吧。”   唐晚眼神黯淡的点点头,在转身离开之际,二楼的窗帘微微浮动,那里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就在唐晚离开别墅后,接到了赵医生打来的电话,她心慌了一下连忙接起来:   “赵医生,是唐唐吗?”   电话那头,赵医生说:“不是,不是唐唐出事。而是我听说你要离开了,所以先破例一次给你安排和唐唐见面。”   唐晚激动的握着手机,连着说了两声谢谢后才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赵医生看着黑掉的屏幕手指颤抖着,手机咚的一声掉在桌上,额头上冰凉的枪口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了。   他双眼惊恐的看着对面,那里蹲着护士和其他两名医生,皆被捆了双手,嘴巴被封了胶带。 第132章 把唐唐还给我   宋欣朝身边的人摆了一下手,她轻轻的叹气,姿态妖娆的站起来,瞥了赵医生一眼:   “做的不错……”   似是夸奖的一句,让赵医生凝在额头上的汗水再也支撑不住,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他一句话也不敢说,额头上的枪口像是要穿透他的皮肤,直接按在他的大脑上一样,他脸色惨白的听宋欣说:   “把他们几个都绑好了!”   她轻蔑的朝着那些人笑了一下,而后朝着隔离室走过去,这里是走廊的另一端,今天难得的好天气,光线很充足。   窗外不远处还中了一排的不知名的树,这个时候叶子都掉光了,黑压压的枝头落下斑驳的日光,盛夏的时候该是很好的隐藏的地点。   这是宋欣第一次见到唐唐,他就靠在床头上掰着手指不知道嘴里喃喃的在说些什么,他长得太过瘦弱了,一点都不像四岁多的孩子。   听见厚重的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平静的抬头看过来。   那眉眼如墨,安安静静的目光,和印象里的那个男人太像。看着看着,宋欣指尖的颤抖一路向上汇聚,到最后她的头皮都发麻了。   这个模样,已经不用确认什么了!   唐唐茫然的看着出现在隔离室的几个人,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和平常进来的人不一样,而且连口罩都没戴上。   忽然闯入的样子让他有些害怕。   他动了动身子往后挪了一些,奶声奶气的声音因为生病的缘故有些低:“你们是谁?”   宋欣忍着疯笑的冲动,可是嘴角抽动,笑意还是不经意的流露出来,她慢慢的走过去,诱哄道:   “你就是唐唐对吧,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是专门来带你去见她的。”   唐唐懂事的早,可在这里面困了这么多年,到底难忍诱惑,眼神变化了一下,慢慢的露出喜悦,可是下一秒却又摇摇头,说:   “不对,我的病还没好,妈妈说还不能离开这里,你一定是骗人的。”   宋欣看着他抿嘴的动作像极了唐晚,这该死的孽种和她的心眼一样多!   她走的快,过去坐在床边,近距离下,她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迷离的色彩让唐唐看的头晕眼花,宋欣拉着他青青紫紫的小手,狰狞的笑道:   “我不骗你,你的病就算还没好也能离开这里,因为你再也不需要这个地方了,很快就能解脱了,你不高兴吗?”   唐唐的手背上都是打点滴留下来的青紫,被宋欣按得疼。   他的小脸瞬间皱了起来,害怕的开始挣扎,脸色越来越不好,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宋欣看着他的眼皮越来越支撑不住,笑声越发的得意……   ……   唐秋山今天心情似乎比以往都好,午饭多吃了一些,人也显得精神。   到了下午时间,外面的日头大秋天气候干燥人也显得有些乏,他就靠在躺椅上,也不睡,只是闭目养神。   颜如欢守在他身边,看了看他的脸色,只觉得比前两天要好了一些。唐先生有一张好看的脸,清冷侧脸总让人移不开视线。   颜如欢多看了两眼,也就看愣神了。   唐秋山靠在躺椅上微微抬起眼帘睨了她一眼,他今天心情好,人也显得格外温柔,有些好笑道:“看什么这么入神?”   颜如欢猛地回过神来,一眼就对上唐秋山平静的目光,她被问的脸颊一热,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摇摇头。   她不说,唐秋山也不再问,本来也只是随意问的一句话,不在乎什么答案。   这几天他的身子总体情况都不太好,靠在躺椅上很久了也不说话,也许是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窗帘还留着一条缝隙,摆动的时候阳光都从外面跑进来了,颜如欢看着跳动的阳光不适的眯了眯眼睛。   眼看着光恍惚的落在唐秋山脸上。   颜如欢身子微微侧了一下将阳光挡了回去,而后才脚步轻轻的朝着窗户走去,然后将窗帘拉好。   她拉着窗帘的手才刚要离开,就看见从外面进来的几个人,而为首的那个人抬眼朝这边看过来,应该是有事找唐秋山。   颜如欢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平静的脸上连睫毛都不动一下。   下楼后,她站在那些人面前,压低了声音说:“唐先生已经睡了。”   为首的人知道颜如欢是唐先生身边的人,凑近道:   “唐先生让我们今天守在外面,小姐离开顾少的别墅后转了几次车去了医院。   可是我们的人又不敢跟的太紧,在外面守了很久也没见到人出来,打来电话请示是直接进去医院找人还是继续等待?”   原来已经去医院了……   颜如欢的眸光轻颤了一下,心跳越来越快,想起宋欣今天出发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封锁消息对你来说不难,想要永久留在唐秋山身边,就配合我!”   她脑子乱糟糟的只记得那句,最后的机会!   面前的人还等着她回答,她轻蹙了一下眉头,不悦道:“小姐到医院应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叫人在外面先等着,有什么事等唐先生醒来后再说吧。”   一听到唐先生在午休,他们几个人纷纷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就好像隔了这么远也能影响到那个人的休息一样。   颜如欢上楼的时候,唐秋山已经睁开眼睛了,白天睡多了夜里就难以入眠,他休息一会儿就够了,慢慢的坐起来,然后朝着门口看了一眼,低声问了一句:   “刚刚谁在说话?”   颜如欢没多走一步,就在门口站着,这里隐约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却听不清晰,她说:“问先生等会儿要喝龙井还是普洱?”   唐秋山盯着她看,那样直接的目光能将人心底的一点小心思全都挖出来,颜如欢站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屋里光线很暗,唐秋山的眸子黑白分明。   他忽然笑道:“普洱吧。”   ……   唐晚赶到医院的时候,特殊隔离区里一个人都没有。   可就算医生们开会去了,平时这个时候护士们都还在。她四处找也见不到人,却在转身之际,余光瞥见了隔离室大开的门。   唐唐在的隔离室是无菌处理的,就算平常护士们进出也必须随手关门,不会出现这么粗心大意的情况。   她狐疑的走过去,门被推的很开,随意看过去,房间的一切尽收眼底,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改变。   可唯独那张床上的人……不知去向!   唐晚后退了一步,抓着门也站不住,心跳皱缩了一下,血液瞬间开始倒流,密密麻麻全挤在她的脑海里。   唐唐……   “唐唐——”   她忽然哭出声来,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可是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空落落的恐慌让她几乎崩溃。   “唐唐——”   四周的墙壁白的晃眼。   唐晚的高跟鞋都跑掉了,她趔趄了一步正好撞到隔壁放器械的房间的门,门似乎只是虚掩着她扑了个空,整个人都栽进去了。   她慌乱的坐起来,阳光从外面打进来,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见了挣扎的呜呜声。   赵医生和其他几名医生都被封上了嘴,手脚用麻绳捆绑着。   唐晚扑过去给他们松绑,撕开胶带,死死抓着赵医生不放,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唐唐呢?”   赵医生额头上还淌着血,是宋欣她们离开之前打了他,他也不顾不上,急急忙忙的说:   “来了一个女人,逼我给你打电话,唐唐被她带走了!”   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唐晚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但几乎是直觉,她接起来就冲着电话那头的人怒吼:   “宋欣,我知道是你,你把唐唐带哪去了!”   宋欣吹着风冷笑道:“想要你的儿子就到顶楼来,不过你最好让那几个人不要乱说话,如果来了其他人,我会让你永远见不到你儿子!”   嘟嘟嘟……   等不到电梯,唐晚一路沿着楼梯往上跑,她连喘气都忘了,心尖疼的厉害,眼泪在跑的过程中飞速的往后面扯,心里面只想着唐唐不能出事!   他根本就不能离开隔离室!   跑的太急被楼梯绊了一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裤子和地板的摩擦拉扯出生生的疼痛,唐晚咬紧牙关站起来重新往上跑。   每一秒对她来说都如凌迟。   唐晚撞开那扇门冲了出去,剧烈的运动连呼吸都能带动胸口的刺痛。凌乱的发丝垂在眼前,空旷的顶楼风很大,一阵阵的刮过来乱了视线。   她紧紧盯着对面的宋欣,可是空旷的顶楼哪里有唐唐?   唐晚哽咽得喉咙都痛了,“唐唐呢?”   他现在的情况不能离开隔离室,距离她接到电话已经过去好久了,唐唐现在到底在哪里,他到底怎么样了!   宋欣双手环胸的站着,脸色苍白,那道红色伤痕格外明显,衬得她眉眼动人心魄,她低低的笑着,“你想要那个孽种?”   唐晚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忍红着的眼眶,再次质问她:“唐唐呢!把唐唐还给我!”   宋欣原本还在笑着,听了唐晚的话,她表情瞬息万变,盯着人的那双眸子越发狠毒,连面目都开始狰狞:   “凭什么还给你!你的孽种还活着,而我的孩子却平白无故没了,凭什么,凭什么!”   宋欣咆哮着,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日益增长的恨意,怎么都消灭不掉,在看到唐唐的那一刻冲到了顶点。   听着她不放唐唐,唐晚急促了呼吸几下,哽咽道:“那是你罪有应得,如果不是你罪孽深重也不会落下今天的下场!”   “我罪有应得!”宋欣尖细的声音顺着风刮过来。   “你的孽种没死,你也没死,我为什么就罪有应得!你们都没事,我呢!你知道这五年我过着什么不如人的生活吗!   当年唐秋山把我丢到泰国任人欺辱,我好不容易跟着雷之行回来,可是他从来就没将我当人看!   为了你,他还杀死我腹中的孩子,你知道失去孩子的那种痛苦吗?不,你不知道,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失去过!唐晚,这些账,我会一笔笔找你算回来!” 第133章 让他死在你面前   唐秋山起来后就靠在躺椅上看书,光线太亮他的眼睛不舒服,窗帘只留了手掌宽的缝隙,看书倒也够了。   宋欣将沏好的普洱端上来,茶刚泡好,淡出来的香味怡人。   将茶杯放在唐秋山身边的矮桌上,橙黄的茶汤覆上一层阳光,耐人寻味的颜色慢慢的融进一室幽暗。   唐秋山将书放在桌上,而后端起茶杯。   他喝茶的时候颜如欢就站在一旁,而后听他说话:   “很久没见到你母亲了吧?”   颜如欢的眼神顿了一下,旋即神色紧张起来,然后点了点头。   的确已经很久没见到了,自从来唐家后,一年能见上两次都已经算是恩赐了。   不知道唐先生为什么不让见母亲,但母亲的情况不好,多见了也只会让她伤感。   但她还是想念的。   唐秋山伸手将茶杯递过去,颜如欢连忙接过来放回到桌上,而后模样乖巧的站在一旁。   唐秋山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淡淡的语气。   “这次回去让你们见上一面吧,你在外面这么久,难免想她。”   唐秋山说话的语气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这一句,颜如欢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她颤抖着唇瓣说:   “谢……谢,唐先生。”   可是唐秋山似是玩笑的问了她一句:“如欢,我对你不够好吗?”   颜如欢怔愣了一下,不知道唐先生忽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只让她后背冷汗涔涔,她颤巍巍的走近了几步,摇着头说:   “唐先生对如欢恩重如山。”   唐秋山听着也没做出任何的反应,他忽然伸出手,慢慢的握住颜如欢的手腕,这男人的手即使刚碰过热茶杯,还是凉的让人忍不住战栗。   颜如欢被他的力道带过去,坐在躺椅旁的一张矮凳上,他冰凉的手指移开,她只能微微的抬头才能看着唐秋山。   唐秋山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了,“我不过是问了你一句话而已,怎么紧张成这样?”   颜如欢的眼泪瞬间又决堤了,她低着头朦胧的泪眼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手,隔了好一会儿也没抬头,闷着声音说:   “没事。”   ……   时间每过去一分一秒唐晚的心就越慌,可是空旷的天台根本就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   唐唐到底在哪里……   她都快支撑不住了,双腿颤抖得开始发麻,眼看着宋欣的笑意越来越猖狂,那笑声像是化作利刃一道道的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血液再也绷不住,冷冰冰的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冷的她眼前虚虚晃晃的。   唐晚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声音都被风打乱了。   “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你要恨就恨我,跟唐唐没有关系!”   可是宋欣铁了心要对付她,哪里肯这么容易放过她,她讥笑道:“唐晚,那个孩子看着就活不久,你留着他干嘛!   不如让我帮你动手,也省得你牵肠挂肚!”   唐晚忽然红了眼,“你今天要是敢对唐唐做什么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然而宋欣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笑声越来越大,她拍了拍手,天台边的另一扇门被人推了出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里面出来,而他的手里抓着的……   “不要——”   唐晚崩溃的大喊一声,眼睁睁的看着唐唐在她面前,却被男人像是抓着布偶一样的抓在手上。   小脸苍白如蜡,双眼紧闭,两只瘦弱的小手无力的垂在身侧,随着男人的走动,没有规则的摆动。   毫无生气……   喉中猛地窜起一股血腥,唐晚再也忍不住,她狠狠的吞咽了一下,浑身颤抖的就要冲过去,可站在她身侧的两个男人立马上前要按住她的肩膀。   唐晚转身的瞬间抬脚将左侧的人踹倒在地上,快速的后退两步将另一个人也撞开,可是她紧张的头脑空白,四肢也不听使唤,才跑出两步就被人钳住。   “咚”的一声,膝盖窝被人踹了一脚,唐晚支撑不住的跪在地上。   她挣扎不开,看着宋欣从男人手中将唐唐接过去提在手上,她哭的歇斯底里:   “放了他——”   宋欣抓着唐唐,她挑了一下眉梢朝他那张苍白的小脸看了看,留着长指甲的手又伸过去拍几下,触手的温度有些凉意。   似乎很满意,她低低的笑着朝唐晚看过去,看着她跪在地上挣扎不开,像是求饶的样子,她忽然将唐唐又递给了身边的男人,“好心”提醒唐晚:   “你求我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在意这个孽种,让我满意了兴许会考虑放了他!”   唐晚明知道宋欣就是要折磨她,可唐唐再也撑不下去了,她一声声哆嗦的说:“我求你,求你放了唐唐,我求求你了……”   宋欣听着开始笑了,她笑的花枝乱颤,颠倒众生,她忽然狠刹的看过来,盯着唐晚,下命令道:   “给我打!”   ……   医院的天台上,那些人的脚杂乱无章的踢向唐晚,她缩着身子一声不吭,试图睁开眼睛,可是那些脚影太晃,她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她知道唐唐还在宋欣手上。   宋欣就站在对面,冷眼看着唐晚躺倒在地上缩着身子被人毒打,那一脚一脚还不够她解恨。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们才十多岁,唐晚首当其冲将她护在身后,而后被那些人打。   后来还是唐秋山派了人将那些人堵了起来,听说之后的叶城都没有那些人的存在了。   只是唐晚不知道,那是宋欣亲手设计的苦肉计,原计划自己保护唐晚,可那些人也许是见色起了贪恋,早就忘了事先的约定,后来动起手来,唐晚性子冲,和他们打了一架。   原先设计好的一切,白白让唐晚捡了便宜。   对面的唐晚再也忍不住,吃痛的哼声越来越大,宋欣冷哼道:   “好了,打死了等会儿我怎么玩?”   几个人纷纷退到两边,而唐晚躺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才动了一下,她咬紧牙关,想要站起来,可身子疼的厉害,只是动动手指都能让她死上一百回。   但是唐唐……   她忍着眼泪翻了个身子,双腿痛到发麻也要慢慢的站起来,她的头发凌乱,嘴角还凝着血迹,身上白色的衣服脏了一片。   看着狼狈,只是那双眼睛从始至终都带着无畏,她哑着声音:   “放了唐唐!”   宋欣最痛恨的就是她的那双眼睛,就好像这世间的一切她都不放在眼里一样。   让她想起了过往,恨意一点点凝聚起来,怎么都化解不了,她狠毒的声音连风都挡不住:   “想要我放了他?呵……唐晚你做梦吧!我要你亲眼看着这个孩子死在你面前,我要让你也尝到我的痛苦!   你不是很勇敢吗?过来抢啊!”   说着,宋欣一把将昏迷的唐唐夺过来,后退了两步,腰背卡在天台的护栏上,只差一个转身和松手,唐唐就……   “不要——”   唐晚疯了一样的跑过去,可还没跑出两步,被那些人踢打的膝盖忽然一软,她跌坐在地上,她连站起来的时间都没有,宋欣已经抓着唐唐转身。   “不要,宋欣我求你——”   唐晚站不起来只能爬过去,指甲都磨出血了,还是不断往前爬,宋欣看着她哭求的样子,得逞的笑意越来越猖狂。   “哐——”   就在这时候,天台的门被人踢了出来,空旷的天台顿时涌入一批黑衣人。   宋欣只带了十个人,更不是那些训练有素的人的对手。   顶楼的风越来越大。   宋欣惊慌失措的盯着那个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男人,吓得一哆嗦:   “你……唐秋山……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气色不太好,可唐秋山就是有这个本事,能让人连他的眼神都招架不住,挣扎的全都在他面前屈服。   可是都到了这一刻,宋欣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也不愿屈服。   她紧紧抓着手里的唐唐,当作最后的筹码,她抓着唐唐,慢慢的从衣服里拿出一把枪,疯笑道:   “唐秋山,你做的孽太多了,连老天爷都不放过你,让你有一个跟你一样生着病的儿子!   不过我当年既然说过要帮你除了他,后来虽然失败了,但今天也不迟啊!”   唐秋山的目光顺了过去,孩子毫无血色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宋欣面目狰狞的笑着,可唐秋山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眼神却是分毫未动。   唐晚眼看着宋欣的眼神变狠,爬到唐秋山脚边,她紧紧抓着他,哭得面目全非,她哽咽的声音含糊不清:   “救救唐唐,你要怎么罚我我都无所谓,求求你救救……救救唐唐,他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啊——”   唐秋山却是微微弯下身子冰凉的手轻轻拍了唐晚的手背,蓦地将她的手抓开,唐晚惊愕的抬眼看上去,却对上唐秋山冰冷幽暗的目光,他冷血无情的狠绝劈头盖脸而来:   “晚晚,我说过什么,你不是不记得吧?”   唐晚绝望的看着他,刚刚还存在的希冀一瞬间就破灭了,她永远也忘不了他说的那句——   晚晚,我不要孩子……   “哥——我求你了,救救唐唐,救救唐唐!”   他再次甩开唐晚的手,轻悠悠的朝宋欣看过去,语气平淡的说:“反正都是不要的孩子,你开枪吧。”   唐秋山的狠心宋欣知道,可这到底也是他的孩子……   她哆嗦着扣动扳机,可是对面的男人依旧不动声色,难道他真能这么狠心!   不管她扣动扳机的动作还是将枪抵在唐唐的额头上,唐秋山始终无动于衷。   宋欣开始大笑。   事到如今,反正没有活路,拉上唐家的后人,能让唐晚痛苦一辈子,也值了!   “砰——”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唐晚胸口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134章 我的儿子   枪声响起来的一瞬间,宋欣脸色骤变,她抓着唐唐仍然不放手,而是慢慢的眼神出现惊恐的神色低头看着自己小腹位置上汩汩流出来的鲜血。   血红的一片染透了她的衣服,也染红了她的双眼。   她想开口,可是唇瓣颤抖的厉害,豆大的泪珠瞬间掉落下来,砸了一滴。   怎么会……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失去知觉。   随着疼痛蔓延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手里的枪掉在地上,身子也越来越支撑不住。   刚刚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谁也没料到唐秋山拔枪的速度太快。   他拿在手上的枪口还在冒着淡淡的烟,连空气都在微微震荡,天台上的风再大也吹不散弥留下来的硝烟。   平静的眸子始终未动分毫,他头也不回的对身后侧的人下命令:   “抓起来,不准让她死了!”   “是,唐先生!”   “还有……”唐秋山的目光终于在触及到那张苍白的小脸时有了异常变化,“孩子立刻送急救。”   他上天台的时候就已经看见唐唐了,他叫唐唐……   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身子,是他流落在外的儿子?   只是那眉目太过熟悉,连怀疑都不用了。   忽然喉间窜起一股腥甜,唐秋山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将异样感强行压了回去,可是身子却是不稳猛地朝后踉跄了一步。   他忽然笑了出来,冷冰冰的笑意不合时宜。   很好……   居然瞒了整整五年!   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颜如欢惊得过去扶住他,压低了声音却还是颤抖不已:“唐先生!”   却是唐秋山回过头来,嗓音清冷的说:“松开。”   唐先生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   颜如欢脸色一变,慌忙间将手收了回来。   宋欣被黑衣人架了起来,呈半昏迷的状态,她眯着眼睛脸色苍白的看着对面的颜如欢,忽然惨笑道:“你这个蠢女人!早晚会后悔的!”   半个多小时以前——   颜如欢在给唐秋山端完茶后就一直陪在身侧。   从唐秋山说这次回去准许她和母亲见上一面的之后,她就一直掉眼泪。   她从小缺乏温暖,最受不得的就是别人的关怀。   唐先生就算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情,但对她的好在她看来已经是天赐也难得的。   然而她却……   唐秋山的脸色很不好,淡淡的说:“我说过了只要你听话,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不用过分紧张。”   颜如欢看着他的样子不免伤感,也只是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些明白唐晚的坚持。   所有的理智瞬间回脑,她猛地扑倒在地上,抓着唐秋山的手,哭道:   “唐先生,你快去救救唐晚吧!”   唐秋山的目光渐渐冷凝下来,他反手握住颜如欢的手腕,指尖的冰凉直接能将人的情绪都冻结起来,他字字清晰的问:   “你再说一遍!”   从度假山庄驱车到医院的半小时里,颜如欢的心里填满了忏悔,她只祈祷,时间再慢一些,唐晚没事,孩子没事。   然而,当她转身看见被黑衣人抱起来的一个孩子时,她坚持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再也忍不住。   那孩子看上去还那么小,一定是因为生病的缘故长得很瘦弱,脸色苍白如蜡,毫无血色……   “啪——”   颜如欢狠狠的摔了自己一巴掌。   她怎么能愚蠢到这个地步!   宋欣已经被带走了,她也没有理由质问。   毕竟,就算宋欣隐瞒了真实情况,她不知道唐唐的病情严重到这个地步,可到头来,间接伤害唐唐的人还是她!   唐秋山看也没看她一眼,而是弯下身子将昏过去的唐晚抱了起来,身边的保镖想过去帮忙,却被唐秋山拦了回去。   顾辰风冲到天台的时候唐秋山抱着唐晚已经转过身来了,他看了看昏迷过去的唐晚,心尖像是被人捏了一把,疼得他手脚不受控制。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伸出去的手还是收了回来。   他本想来医院了解一下唐唐的情况,可到了隔离区才知道发生大事,他二话不说的冲上来,唐秋山的人已经在这里了。   说明……   一切都结束了!   刚刚他上楼的时候与唐唐那波人擦肩而过,所以他根本就没看到唐唐。   他四处看却只瞧见天台对面的护栏下一滩血迹。   他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惊得问道:“唐唐呢?”   唐秋山抱着唐晚,冷冰冰的说:“拿孩子威胁她跟你结婚?”   商界的人都说唐秋山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   所有的线索都能理清了。   顾辰风不置可否,却依然坚持的问:“我问你唐唐呢?唐秋山,那是你儿子!你就算再心狠手辣也……”   到后面,顾辰风都说不下去了,唐秋山的眸色太过森冷,听着他狠绝的说:   “那是我的儿子,要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情!”   “唐秋山!”   顾辰风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唐唐和唐晚!   却在看见唐秋山苍白的脸色后,担心他抱不住唐晚,走过去两步就要接过来,而唐秋山却是退了两步。   “顾辰风,我饶了顾家也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多的,你不能染指也别想染指!”   说着,他转身就走。   顾辰风还想追上去,扳机扣动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他的呼吸一窒,脚步停顿了下来。   身后是唐家的保镖说:   “顾少爷,得罪了。”   保镖举着枪,一直押送顾辰风从另一扇门离开天台。   唐秋山将唐晚放在一间病房里,急救室外,他始终站着盯着那扇门看,只是眸光轻而淡,什么情绪都不表现出来。   秦恒是接到颜如欢的电话才在回度假山庄的路上调转车头来医院。   电话里头颜如欢什么也没说,秦恒下意识的认为是唐秋山身体不适,可是他从不上医院,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医院?   但是他没做多想,停了车脚步匆匆的跑过来,在看见唐秋山站在急救室外的背影时,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走近后,唐秋山一句话也没说,提着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抓到医生换手术服的地方。   那里已经给他准备好衣服了。   秦恒茫然的回头疑惑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要我去救谁?”   唐秋山抓着他衣领的手松了,很多事情串起来很容易,只是唐秋山觉得好笑,可是那笑意太冷,看的秦恒心底徒然一慌。   秦恒一头雾水的被推进急救室,却在看见正在被抢救的唐唐时,震惊的说不出话,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原来……   秦恒收了思绪,眼下并不是纠结那些事情的时候,看着监护仪上的折线,他的眉头忽的蹙了起来。   原本在给唐唐抢救的几名医生早听说会有唐家的医生过来,所以在看到秦恒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而是给他让了个位置。   唐唐挂着氧气,只是透明的氧气罩上的白雾很稀薄,只能说明孩子的呼吸和微弱。   他走过去按了按他的手腕,然后转头过去问道:   “你们是过去一直照顾他的医生,说说他的情况吧。”   赵医生看着对方气度不凡,立马点了一下头,说:“一直都是我在给唐唐治病的,这两位医生是前不久顾少带来的……   这三年唐唐的病症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缓解,属于比较特殊的情况,和那些典型的免疫缺陷疾病有些不同。”   秦恒的目光紧了紧,“怎么不同?”   赵医生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说:“根据我的判断,应该是某种药物导致的,不过我还在继续观察中,还需要一些时间。”   秦恒目光落在唐唐苍白的小脸上,茶色的瞳仁缩了缩,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果然……   ……   急救室里有秦恒在,唐秋山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颜如欢流着泪要陪他过去,他却冲她摆摆手。   颜如欢掩着面眼泪止不住,抽泣了几声之后就开始默默祈祷。   唐秋山走的很慢,才走到唐晚的病房外轻轻的将门推进去。   已近黄昏了,房间里不用开灯还是能看得清。隔着窗帘,外面橘黄色的光线都被过滤了一大半,淡淡的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将那张苍白的脸照的鲜活了很多。   唐秋山过去坐在床边,原本在给唐晚擦脸擦手的护士因为唐秋山进来反而都不敢动了,举着毛巾站在一侧。   “出去吧。”   接过毛巾后,唐秋山就打发人离开。   脸上脏兮兮的泪痕已经擦干净了,唐秋山将唐晚的手抓起来,掌心都是尘土,磨破的皮连着一串一直延伸到指尖的血肉模糊。   他刚到的时候她跪爬在地上,那样的歇斯底里,应该是想过去抢孩子。   唐秋山目光幽暗的看了看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擦拭。   整个过程漫长而宁静,唐秋山将她的手放好,低低咳了两声而后又站了起来。   他的脚步平稳,却比平时快了不少。   “咳咳——”   唐秋山的手撑在洗手台边,从天台就开始隐忍的汹涌再也克制不住。   白色的洗手盆,随着他的咳嗽声瞬间覆上了一层血红色。   那蜿蜒而下的血红,透着越发浓烈的血腥味,触目惊心。 第135章 他只在乎她   卫生间的灯光亮的有些晃眼,唐秋山半眯着眼睛慢慢的垂下眼帘。   洗手盆里的血一直往中间汇聚,血色浓稠的慢慢往下流走,附着在壁上的血红凝成了血珠一串串的连接而下,像是一朵从中间绽放的彼岸花。   致命的颜色。   唐秋山的目光在接触到洗手盆里的那些血红时,也只是轻颤了一下,只是撑在两边的手慢慢的握上。   修长的手指映着卫生间白色的灯光,像是一节节玉竹,冷的出奇。   这样,也好。   他的嘴角边似乎有了笑意,只是灯光太亮都虚化了。   “咳咳——”   忽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开进来。   进来的人有些急,而后似乎意识到了不该冲撞到里面的人,神色立马变得慌张起来,站的位置和卫生间的门只差一个转身。   唐秋山拧开水龙头的时候,修长的手指间隙还是掩不住那些血红。   小护士看向镜子里的男人,而后脸色一变,惊恐万状的看着从他的指缝溜出来的血,吓得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的问:   “唐先生,您……”   唐秋山没有回头,他只是朝着镜子里的看了一眼,眼神里明明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黑白分明就能叫站在身后的小护士停了脚步,也停了声音。   他的手指染了血,放在流水下,瞬间就冲干净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洗着手,语气很轻的说:   “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不是商量,是命令。   小护士脸色都白了,木讷的点头。   唐秋山擦干手终于回身看她,小护士连忙低下头。唐先生很高,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她刚刚看过去的时候也只能勉强到他胸口,这一下低头了,气势全都压上来。   她屏住呼吸,害怕自己撞破了什么而被唐先生责罚,眼眶都红了。   然而,唐秋山却是问她:   “急急忙忙进来做什么?”   小护士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颤着声音说:“唐先生带来的那位医生说有事找您。”   唐秋山走出卫生间朝床上躺着的人看了一眼,而后又看了看护士手里拿着的药,“上药的时候动作尽量轻一点,她怕疼。”   其实,她最怕疼。   只是她性子硬,什么都敢豁出去。   想到她在过去的五年,一个人带着生病的孩子,求助无门又要躲着他,只能到城南码头那样洗不净的地方去借钱,她手上的那些粗糙的茧,怎么来的都不忍细想。   她跪在地上朝孩子爬过去,手指膝盖的血肉模糊,不是不痛。   他养大的丫头,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为了逃避,躲他,她费尽心思。   可是她不知道,他不在乎孩子,他只在乎她。   在天台上,他什么都能忍,看着她眼底的绝望他更是能忍,从来他都是她的支柱,如果连他都忍不下来,她只会奔溃。   他是一世英名的唐先生,世间的一切他都能忍,就算是疾病也能忍。   可这所有的一切里唯独一个她,在一场旷日持久的折磨里,终究不能忍。   唐秋山好一会儿都不说话了。   小护士端着药走到床边,而床上的人始终没有醒过来,医生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她原本就有心理障碍,那枪声大概击垮了她所以的坚持。   唐秋山站在门边,安安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才离开。   秦恒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唐秋山开门出去的时候,他正站在病房外的不远处,头顶上的灯光倾泻下来,他的脸色显得很不好。   然而唐秋山却依然不动声色,他走过去,声音平静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没得治?”   秦恒摇了一下头,说:“也不是,孩子的情况比你好一些,只是这里的条件不比唐庄,如果可以我们还是尽量快点动身回叶城,孩子耽误不起。”   唐秋山的身体不好,不喜欢进医院,唐庄里专门留了一个院落给秦恒,里面都是最先进的设施,想要照顾唐唐方便而且更加有效。   唐秋山如墨的眉微乎其微的蹙了一下,他看着秦恒,眼底多了几分晦暗不明的神色,他却是问了一句:   “情况和当年预测的一样吗?”   秦恒的心从看到唐唐的那一刻到现在都没有安定下来,他呼吸了几下才说:   “当年你中的毒太深了,我也只是推测可能会影响到孩子,照目前这样的情况来看,八九不离十了。”   唐秋山自小的身体就不好,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却耽误了很多事情。   好在唐家的继承人都必须接受严格的训练,他身体孱弱却也咬牙坚持,当年那些年幼的唐家子孙,唐秋山基础最差,却是做到最好。   后来身体的情况也得到好转。   然而,却在他十八岁那年,天翻地覆也只是一夜之间。   那时候唐秋山已经开始熟悉家族的事务,那一天正好是他的母亲四十岁生日,生日宴办的很隆重。   寒冬天气,在海上的游轮。   唐家家大业大事务繁多,唐秋山也只是敬了母亲一杯酒就先离开了,然而就在他前脚刚回到唐庄,后脚就接到游轮爆炸的消息。   唐秋山猩红了双眼冲出去,却还没跑出两步,心脏骤停休克了过去。   整整三天三夜……   谁都以为他醒不过来了,医院也下了病危通知。只是唐家事不外传,唐秋山父母葬身火海,唐老太爷情绪失控,那时候都是唐家的老管家一个人顶着压力。   但他毕竟是外姓。   就在唐家内乱之时,唐秋山奇迹般的醒来了。   十八岁少年郎,震慑唐家众分支。   那一夜,是唐家分支的噩梦,唐秋山怒火烧的广,出头的几个人没有活路。   只是他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谁都不知道,只有秦恒知道,唐秋山是中了毒。   整层楼的出入口都有唐家的人守着,走廊里尽管没有其他人,秦恒的声音依然压得很低。   因为,这是唐秋山的命令,除了江由之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唐秋山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落在窗外逐渐笼罩下来的黑暗,橘黄色的灯光搭在玻璃上,折出一段耀眼的光,一直顺着墙延伸。   就好像一段没有尽头的路。   “有几分把握?”   秦恒的神情越来越复杂,到最后说:   “孩子的情况是比你好一些,但因为今天的折腾他离开隔离室那么久,现在情况危急,如果能熬过这几天,希望就会越来越大。”   熬不过的话……   唐秋山清楚他没说出来的半句话,他收回视线,看着秦恒,“今晚出发回叶城。她还没醒来,即使醒来也先瞒着。”   回首这么多年,唐秋山明白,恨一个人总会过的好一些。   至少还能咬牙坚持。   秦恒半句话都没再说,他抬眼朝着唐晚的病房看了一眼,只是点了一下头。   “秦恒。”   唐秋山忽然叫了秦恒的名字,他的眼神一顿,不用唐秋山开口,他就先说了:   “当年的事情是我骗了你,帮她逃离手术室,手术室里的一切也是我安排的,是我一个人的错,她只是作为母亲想要保护孩子的本能而已。”   唐秋山却是轻摇了一下头,他冰凉的手一下压在秦恒的肩上,语气清冷的说:   “过去的那件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我只要你向我保证,但凡将来那件事情真的发生,如果有危险,先保她。”   秦恒茶色的瞳仁猛地缩了一下,他怔的抬眼看着唐秋山,可是对方眼神不动分毫,丝毫都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好,我答应你!”   唐秋山说完之后低低的咳了两声,秦恒见状连忙过去扶了他一下,他摆了摆手,说:   “真要出事也不是现在,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   ……   顾家老宅。   自从顾辰风被唐家的人送回来之后,他的父亲就不准他再出门。   门外,老宅的各个出口都守着人。   顾辰风在房里焦急万分,终于等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他慌的跑出去,抓着靳南的手臂问道:   “唐晚和唐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靳南跑的气喘得厉害,他想顺呼吸却被顾辰风摇晃的头晕目眩,断断续续的说:   “唐晚……唐晚还没醒来,不过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唐唐……唐唐那边唐先生封锁了消息,暂时还不知道。”   顾辰风气急败坏的转身,猛地砸向墙壁,砰的一声,吓得靳南瞪大了眼睛,连忙过去将他的手抓开。   “少爷,你的手臂还有伤呢!”   顾辰风冷哼一声将他甩开,背对着靳南就要朝楼下走,却听靳南说:   “度假山庄那边的人在收拾东西上车了,看来他们是要连夜回叶城。”   回叶城……   顾辰风的脚步顿了一下。   终于,要离开了吗?   过了一会儿,言语里的落寞都遮掩不住,“我知道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可脑海里总是闪过唐晚的音容笑貌。   自己判断的一点都没错,唐晚这个女人,有毒。   ……   医院里一个灯光都照不进去的角落。   秦恒掐灭了手里的烟,他靠在树干上很久之后才从白大褂里拿出手机。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起来了,那人阴测测的笑声从听筒里传出来,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是不是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秦恒挑了一下眉梢,茶色的瞳仁隐隐闪烁着寒光。   “今晚动身回叶城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可不能断了。   电话那头的人十分笃定的说:“那是自然,对付唐家可不能少了你。”   秦恒靠着树干冷冷的笑了,“当然,唐秋山的身体差不多了。” 第136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叶城。   唐庄的大门外,江由等了好久才等到山脚下的守卫说唐先生的车已经到了。   陆陆续续上来好几辆车,江由迎上去的时候,黑色的轿车里,唐秋山抱着昏迷不醒的唐晚,他动了动有些酸麻的手换另一只手抱着唐晚。   江由神色担忧的打开车门,却听他说:   “先将孩子带进去。”   关于唐唐的事情,江由已经在电话里听秦恒说了,昨夜震惊了一晚上,直到白天都还睁着眼睛难以置信。   五年前,唐先生在手术室看到那一幕时悲伤的神情,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也记得那之后唐先生大病了一场。   只是没想到……   孩子居然还活着!   不过,秦恒在电话里也说的很明白了,孩子的身体出现了状况。   他意识到事情紧急,神色越发的凝重,冲着车里的唐秋山点了一下头,而后脚步匆匆的赶往后面的车。   车门打开,颜如欢和秦恒从上面跳了下来,秦恒指挥了几个人将唐唐送到他的院子。   唐秋山不在唐庄的这几个月里,庄园和他在的时候一样安静,只是进进出出的人少了,整座庄园犹如一座孤坟,到了夜里安静的诡异。   如今忽然回来了这么多人,一下子动静就大了,可是空气里弥漫着的气息却十分低沉,丝毫也感觉不出主人回家的热闹。   有人见唐秋山抱着人进门,隔着太远,谁也不敢靠近也不敢上前看更不敢询问,到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小姐回来了。   关于唐晚的事情过去五年里是唐庄的禁忌,谁也不敢提起,也不敢提起这个名字。   她回来了,像是往平静的古井里投掷了一颗石子,叮咚的回音将所有人记忆深处强行隐藏起来的东西都震开了。   那些血腥的,午夜的枪声,唤醒了所有人的回忆。   一时之间,唐庄上下的人都沉默了。   唐秋山住在东苑,安静的院落和唐晚曾经住的偏阁相距不远,可唐秋山却还是将她安置在他的房间里。   进门之后,一切都未发生变化。唐秋山讲究,佣人每天都必须打扫。   帷幕落下,满室清香。   那躺在床上的人始终没有醒来,只是她的眼角红着,一直沿着鬓角往后延伸。   秦恒说,这是她内心在悲伤,不醒来也只是潜意识里不想面对。   不想面对,她误以为的那个真相。   只差一点……唐秋山从来不去想假设性的问题,但他知道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后果,才是唐晚真正承受不起的。   唐秋山坐在床边看她,将她略嫌粗糙的手捏在掌心里。   他看了很久,直到江由进来,他才移开视线,放开她的手塞进被窝里,临走之间将床边的被子往里塞了一些,才走到书房。   江由站在唐秋山面前,压低了声音汇报昨天唐家家宴的事情:   “唐先生,昨天有两个人没来。”   唐秋山抬眸看了他一眼,低低咳了两声,问道:“是谁?”   “是唐逸和唐峰。”   唐逸,唐峰……   唐秋山的手里拿着放在桌上的放大镜,放大镜透着光在桌上投下一片光影,将书房里的亮光全都凝聚在那一点,明里暗里的无处遁行。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唐逸和唐峰是堂兄弟,是唐家分支里最为强盛的一支,管理的是唐家葡萄酒出口贸易这一块,两兄弟能干,事情做的很出色。   只是唐逸做事狠辣,很多事情不留余地,相比之下唐峰为人胆小了些,低调做事,不太起眼。   唐秋山一向对自己人还算宽松,也知道他们私底下受到很多唐家其他分支的贿赂,同属一脉,唐秋山很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唐家的规矩不能破。   他将捏着放大镜,清冷的说:   “按唐家的规矩处置。”   江由点了一下头,说:“还有先生之前让我调查的有关丢失在城南码头的那一批钻石,属下调查了两天,那批钻石的失踪确实和雷之行没有关系。”   唐秋山没有说话,过好一会儿才低低笑了一声,笑意冷然:“嗯。”   江由憋了好久的话,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关于小少爷的事情……是暂时隐瞒还是要对外公布?唐先生带着人回来,很多人都看见了。”   “身份不用隐瞒,病情暂时不透露,秦恒院子外面多安排一些人守着。”   江由点了点头,后来没有其他事情,他就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凉风都钻进来了。   唐秋山拿起摆在桌上的那个相框。   那一夜,子弹穿破照片,复原都困难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过相框里的女孩,似是无奈的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   将唐唐安置好之后,秦恒就将所有人遣散了出去,谁都知道秦大夫给人看病从不留下旁观者,只留下守在外面的人。   到了傍晚,秦恒到唐秋山房间里看了看唐晚,唐晚还是没醒来,他再三确定她的身体无碍后才又回到自己的院落。   只是还没靠近给唐唐准备的无菌室,隔着远远的,他就看到一道人影在房间里面晃动。   这个时候,谁敢进来这里?   他加快了脚步,打开门的同时,坐在里面的颜如欢吓了一大跳。   她的眼里还有泪,猛地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豆大的泪滴就滚了下来,看过去眼圈红红的,分明哭了很久。   秦恒愣了一下,也许是看到她的眼泪,出乎意料的没有开口骂人,而是问她:   “你怎么在这里?”   颜如欢吸了吸鼻子。   她一晚上都在提心吊胆,看到唐唐和唐晚一大一小昏迷不醒,她内心挣扎到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在她身边是透明的无菌室的门,唐唐在里面躺着。   他的小手放在外面还打着点滴,只是那手背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泪忽然又止不住,她慢慢的抱住自己,低着头小声的抽泣,哽咽的说:   “我来看看,他醒了没有?”   颜如欢最近吃得少,人都瘦了一大圈,那十根纤长的手指比以前更细了,透着白。   秦恒放下手里的东西,脚步轻轻的过去。   颜如欢原本低着头,一道阴影覆了下来,她忙不迭的抬眼看过去,双眼因为一直哭泣都红肿了。   秦恒的眉头蹙了一下,而后坐下来,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大概已经知道了。   他不是很了解颜如欢,但是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坏姑娘,只是比较脆弱敏感了而已。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况且,他知道了她的过往,很多事情都是她的本能。   在他看来,颜如欢就像是迷途的羔羊,遇见救赎了自己的人恐怕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是否与男女之情有关。   颜如欢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她连忙低下头擦泪,慌乱间却是秦恒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喏喏的接过来,只听秦恒说:   “该所的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了,我想现在要是再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能做的不是怎么自责,而是要想办法弥补,这才是一个成年人该做的。”   颜如欢擦着泪的手顿了一下,不明白的摇着头,说:“可是我已经将这孩子害成这样了……”   秦恒却是微笑道:“那就帮我一起照顾他,直到他醒来为止。”   颜如欢猛地抬眼看过去,秦恒茶色的瞳仁分外迷人,她怔愣了一下,说:“我可以吗?”   “嗯。”   颜如欢慢慢的收住眼泪,而后小心翼翼的朝着唐唐看过去,问秦恒:“这孩子的病……和唐先生有关吗?”   秦恒摇了一下头,说:“已经不重要了。”   颜如欢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忽然,秦恒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随口问了一句:“你背上的鞭伤好了吗?”   颜如欢表情明显的犹豫了几秒,而后点头,说:“好了。”   然而秦恒早就看清她的小表情,倾过身子,将颜如欢的长发挽了起来。   颜如欢今天穿的衣服比较轻薄,后背有一颗包扣,镂空的地方隐隐约约能看见背部的伤口。   颜色还有些深。   颜如欢有些挣扎,秦恒放下她的头发,发丝顺滑,瞬间就从他的指间流走,他笃定的问道:   “是不是没有按时上药?”   如果按时上药的话,他的药不可能这么没效果。   颜如欢摇了摇唇瓣,而后点了点头。   秦恒身为医生面对不听话的病患有些气恼,他一把将她抓了过来,在颜如欢惊呼一声的时候,他却说:   “我给你上药。”   颜如欢经历过上一次上药的经历,这次忽然脸颊发热,她挣扎了一下,说:“这里没有可以趴着的地方。”   秦恒按着她让她上半身趴在自己的腿上,语气有些不耐的说:“这样不就行了?”   “秦大夫,这样不太好……”   “我是医生,你是病人。”   言下之意,在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   颜如欢的脸颊越来越热,鼻间是秦恒身上常年带着的消毒水味,不过味道很淡,很淡,一点都不刺鼻。   反倒让她觉得味道奇特,并不抗拒。   秦恒将她衣服后背的包扣解开,在眼睛触及到她的内衣扣子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现在懊恼也来不及,只能正经的说:   “有伤口的情况下,尽量不要穿这个了,女人方法多……解开。”   颜如欢听着他的语气很不耐,想着上次都在他面前露过背,也只是一次和两次的区别,她慢慢的坐起来,将手伸到后面,轻巧的解开扣子。   却在这时候,房间外有人敲门,颜如欢吓得手一松,内衣就松开了。 第137章 平静下的心狠   颜如欢微微直起身子,伸手到后面慢慢的解开扣子,而后小心翼翼的掩护着胸前。   却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她吓得手一抖,内衣就松开了……   眼前白花花的一闪而过,秦恒连忙别过视线,却毫不犹豫的揽过她裸露的肩膀,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时,秦恒动作迅速的用白大褂将颜如欢的后背遮掩住。   顺着颜如欢轻颤的睫毛和红着的耳根子,秦恒不悦的蹙了一下眉头,回头冷声问道:   “什么事?”   进来的人被秦恒突如其来的冷然给吓了一跳,平常他都是一副看上去很好亲近的样子,从来就没见过他这样。   那人后退了一步,视线落在秦恒身侧,白大褂遮掩不住的一双腿上。   那双腿上还踩着高跟鞋,是个女人。   原来是坏了秦大夫好事!   那人脸色一变自知理亏,也不敢再上前,而是低着头退出去,将门关上后,才说:   “您从洛城带回来的那些药品还有行李是现在给您送过来吗?”   颜如欢趴着很不舒服,但是她不敢乱动,秦恒垂眸看了她一眼,而后对外面的人说:   “先放外面,我一会儿自己收拾。”   门外的人知道秦恒的脾气,派了两个人将东西放在外面后就离开了。   感受到腿上柔软的两团,秦恒茶色的眸子微微缩了一下,却是面不改色的将白大褂移开,翻着桌上的瓶瓶罐罐。   听见他翻瓶子的声音,颜如欢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秦大夫。”   刚刚要不是秦恒眼明手快,她就会被进来的人看光了。   她一直以为秦恒只知道研究药和他的实验,没想到,他倒是挺会替人着想。   秦恒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   都是透明的瓶子,全是秦恒自己研制的药,连药名都没有,他翻了翻抽出其中一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都是什么药。   就因为这样,所以唐庄的人都不敢轻易进他的屋子取药,否则救命就变成了夺命了。   药粉洒下来的一瞬间,颜如欢的蛾眉微微蹙了一下,却是一声不吭。   秦恒知道这些药下去的时候会有些疼,所以尽可能的快速的上药,减少颜如欢痛苦的时间。   上完药后,他才放开颜如欢裸露的肩膀,而后移开视线,说:   “好了,等一会儿药干了再将衣服穿上。”   颜如欢脸色越来越红,却是埋着头不敢看秦恒,“那现在……”   “先趴着。”   秦恒说的很正经,颜如欢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在药干的快,颜如欢才起身将衣服穿好。   她转头看了看里面还在昏迷中的唐唐,红着眼问秦恒:   “孩子,他会醒来吗?”   秦恒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微微摇了一下头,“现在还不好说。”   颜如欢看着眼神暗了暗,她起身走到秦恒身边,将他手边的药箱提过来,说:   “你说我可以帮你一起照顾他,可是我什么都不懂,秦大夫,你教我吧?”   她的眼睛很好看,和唐晚的确有七八分的相似,但却各有特色。   秦恒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过了好久直到颜如欢以为他不想教自己的时候,他却开口:“好。”   给颜如欢说了那些药品的摆放顺序后,秦恒换了特质的衣服,而后进了唐唐的无菌室。   孩子的生命体征还是很弱。   他看着唐唐瘦小的身子,唯独露出口罩外面的一双眼睛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当年,他是不是做错了呢?   ……   傍晚的时候,江由将唐逸和唐峰俩堂兄弟带了唐秋山的书房。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唐秋山的书房里也只开着一盏不太亮的灯,江由倒是习惯了,只是另外两人不习惯,迷迷糊糊看了一会儿才勉强适应。   睁着眼睛,办公桌后的人目光依着灯光有些冷,两个人里唐逸倒是还好,唐峰看着那人不由的低下头,牙关都在打颤。   唐秋山睨了他们一眼,说话的时候手里的一串玛瑙珠子闪着寒光,“昨天家宴,为什么缺席?”   被唐秋山一问话,唐峰的脸色都白了,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的看了看自己的堂哥。   唐逸先开口了,“唐先生,昨天家宴是我们兄弟俩有事抽不开身,才耽误了。   您知道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忙的时候,如果因为我们离开可能会导致很大的损失,而且派出去的那伙人做事不太牢靠,我们只好亲自去一趟。”   还真是无可挑剔的一段话。   唐秋山的目光分明未动分毫,可两个人看着却心生寒意。   唐秋山慢慢的站起来,将手里的玛瑙珠子放在桌上,江由过去站在他一侧,听他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说:   “手底下的人做事不靠谱,你们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他重复了这一句,却是笑的清冷。   他越走越近,唐逸和唐峰两人低着头,唐秋山比他们高出了不少,迎面而来的压力让刚刚还理直气壮的唐逸脸色一变。   唐秋山继续说道:   “我将唐家这么大的生意交给你们,生意的细枝末节我从未过问,是对你们的信任。   但手底下的人都是你们培养出来的,他们做事不牢靠,你们倒向我发牢骚?”   唐秋山的一句话不急不缓,说的也很轻。   只是两兄弟后背冷汗涔涔,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开始求饶。   唐峰本来就胆小,这一下都快跪下去了,只好扶着身边的桌子,却收到江由警告的目光又将手移开,哆哆嗦嗦的求饶道:   “唐先生,昨天没来参加家宴是我们的错,您就对我们网开一面吧?”   那一边唐逸的脸上分明写着不甘,可见到唐秋山生怒,也开始求饶了:   “是我管理手下人不当,唐先生就当看在我们往日辛劳的份上,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唐秋山瞥了他们一眼,而后他的手却是按在唐峰的肩上,唐峰唯唯诺诺的点头,听唐秋山语气平平的说:   “都是一家人,我总不想为难你们。可是唐家的规矩不能破,让底下人看见了也能长长教训。”   他的话才说完,书房外就冲进了四个人,一左一右的拖着唐逸和唐峰往外走。   唐秋山住的院落一向是最安静的,可两个人的挣扎声太过响了,眼看着唐秋山有些蹙眉,江由对着四个人做了个手势。   唐逸和唐峰被劈晕之后,一切就归于宁静了。   唐秋山坐回到位子上,江由还在他身边,不解的问道:   “唐先生,按理说唐逸和唐峰坏了唐家的规矩,家宴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都敢怠慢,一人一鞭子的惩罚似乎太轻了。”   唐秋山将手里的那一串玛瑙顺了顺,捋着下面的那一串流苏笑道:   “他们为唐家做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也算得上是劳苦功高。惩罚也只是为了堵住外面那些人的嘴。可要是惩罚太过了,难免会叫他们寒心。”   这么大的唐家,不是光靠权势就能压制。   江由站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明白的点了点头。   他忽然又问:   “只是那唐逸看上去心有不甘,属下担心他会心生怨念,到时候做出什么对唐家不利的事情出来。”   江由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在唐先生面前,唐逸的脸上都敢公然写着不甘,谁知道背地里还能做出点什么。   唐秋山看了看手里的珠子,而后递给江由,江由转身放进盒子里,听唐秋山微微叹了一口气。   “唐逸倒是没什么,他的胆子最大也只敢在明面上摆摆样子,他还没有那个胆子能起异心,要担心,你也该担心唐峰。”   唐峰?   那个唯唯诺诺的唐峰?   江由一头雾水的说:“可是唐峰的样子看上去就不是会动歪心思的人。”   唐峰这些年对唐先生称得上十分忠诚了,只是这次家宴缺席的事情,江由始终觉得是唐逸在从中作梗。   唐秋山拿过江由递过来的装着玛瑙的盒子,而后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江由的肩膀,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最怕的不是明枪,而是暗箭。越是能忍越是心狠,哪有那么多真正的平静。”   江由愣了一下,却恍恍惚惚记得唐先生曾对他说过这句话。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唐先生曾经用类似的话这么评价过秦大夫——   “平静下的心狠,不是一般人能掩藏得了的。”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唐秋山将手里的木盒子交到他手里,江由立即回过神来,却听唐秋山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你生日吧,没什么好东西送你,想了想,就它了。”   江由受宠若惊的看着刚才的那个木盒子,唐先生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知道那是一串南红玛瑙,是目前成色最好的。   唐先生前不久才从洛城的古玩市场里寻来的。   没想到,唐先生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江由一个一米九的大汉,感激得眼眶湿润,唐秋山最受不得他这样,微笑的摆摆手,说:   “既然是生日,那就早点回去,妻儿还在家里等你。”   江由没什么细腻的心思,可是他听着唐秋山说这句话时,却听出了无奈和感伤。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唐秋山已经离开书房了。 第138章 我们不要放过彼此   叶城的护城河边葱葱郁郁的一片榕树,这些都是跨越世纪的大树,时代再变迁,可也改变不了它们的根基。   到了如今,根系盘错延绵的一片过去,到那尽头是一栋旧式的别墅。   唐峰趴在躺椅上,他的妻子正给他背上的鞭伤上药,她抹着泪小声的抽泣:   “这唐先生也太狠了,你这些年为了唐家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因为家宴没有出席就惩罚你们……   这……这也太叫人寒心了!”   可趴着的唐峰却是立马回头小声呵斥道:   “快别说了,这是唐家的规矩,是我和堂哥坏了规矩在先,而且唐先生的惩罚已经算轻了,你就不要在这哭哭啼啼,万一被人听见了,传到唐先生那边就不好了!”   女人吓得脸色苍白,立马捂住嘴,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压低了声音说:   “算了,我也不怕人听见,唐先生听见了又能怎么样,他权势再大可也得讲道理是吧?”   唐峰不耐烦的冲她摆摆手,说:   “唐先生也是你可以说的,上完药就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女人将药瓶子放好后,白了他一眼,“愚忠!”   耳根子清静后,唐峰翻了个身坐起来,他微微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抬头时,眼底哪里还有刚刚的忠诚。   他低低的笑着,拿出手机熟练的拨通了一串号码。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问了一声什么人,唐峰自报家门后,对方才说等等。   唐峰夹着手机,点了一支烟,他朝关着的门看了一眼,而后捏着烟站起来,他走到房间角落摆放的一张矮柜边,轻挪了一下上面的花瓶。   那是一整幅壁画,从中间划开一分为二,慢慢移动开,露出一间暗室。   唐峰目光狠刹的盯着里面亮起来的灯光,冷笑了一下,走进去。   壁画在他进去暗室的一瞬间又重新合上了。   电话那头,他要找的人终于来了。   他坐在藤椅上,冷笑道:   “雷三爷还真是大忙人啊?”   电话那头,雷之行阴测测的笑着:   “再忙也比不上唐老板,唐家加大业大,唐老板能者多劳啊。”   唐峰不吃他这套,却是问他:   “你前两天不是说唐秋山的身体不行了吗?我昨晚见了他怎么还是好好的,雷三爷的消息到底靠不靠谱啊?”   雷之行微挑了一下眉梢,电话那头的唐峰就是他在唐家找到的“合伙人”。   他冷哼一声:   “唐老板是在怀疑我的消息?你放心,我的消息绝对可靠,唐秋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唐峰听了他的保证顿时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暗室里,他掐灭了烟,问道:   “对了,雷三爷之前和我说过,我们多了一个新的盟友,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没将他介绍给我认识认识,这未免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雷之行低低笑了一下,说:“急什么,等我到了叶城自然会介绍你们认识,不过我可以事先透露一点消息给你,那人也在唐家。”   ……   如今昼短夜长。   叶城入秋后的天,一到时间就黑了。   唐秋山离开书房后一个人往长廊方向走,廊子里的柱子亮着灯,绵延的一串过去一个人也没有。   只是那四处可见的树丛,黑暗里都是保护他的人。   长廊透着冷风,到了夜里寒的让人有点受不住。   唐秋山只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开司米,脸色不大好,他身体冰凉可却是不怕冷。   他目光平淡的扫过眼前的黑夜,一点一点的朝着他住的东苑过去。   唐庄在这百年之久,叶城里几乎很多人都不曾来过这里,时间久了,这里就成了很多人心里的一个传说。   庄园占地面积很大,院落也不少,原本唐秋山住的这块地方没有别名,只是后来唐晚来来回回几次总觉得没有名字的地方看着孤零零的,就像是被人遗弃了一样。   她想了好几天,可惜肚子里却是一点墨水都没有,后来索性告诉唐秋山,就叫东苑。   唐秋山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唐晚以为他只是听听而已,却在两天后,看见院落前的门上挂了一片匾额。   匾额的木料静穆沉古,呈紫黑色,沉水级的上好木料,上书东苑二字。   唐晚认得那苍劲有力的字迹,是出自唐秋山之手。   只是那木料隔着些距离还能闻着淡淡的香味,静下心来的时候最是沁人心脾,倒是新奇。   后来唐晚才从江由那里听来,那木料是上好的小叶紫檀,非一般人能用。   唐秋山走到门前微微抬眼看了看,都过了这么多年,这匾额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就好像昨去冬来只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院子里面的佣人都退出去了。   屋子里的人还没醒,连灯都没有开。   推门进去,院子外面亮着的路灯光都被滤去了一大半,光线不亮,隐隐只看见床上微微凸起。   唐秋山微微垂了一下眸,将房门关上。   却在他转身之际,一把黑漆漆的枪抵在他的额头上。   那冰凉的枪口透着死亡的气息。   动一下就离死神越近。   唐秋山不动声色,听着身边嘶哑的声音:   “别动!”   唐晚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她在房间里等了很久,也适应了黑暗。   唐秋山的确没动了,他抬起眼帘看着对面的一面镜子,镜子里有一半是黑的,另一半隐隐约约的能看见这边的两道人影。   “你醒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唐秋山竟还笑得出来,他轻轻笑了一下,却在抬手要去移开枪的时候,那人带着浓重的鼻音怒斥了一声:   “别动你没听见吗!”   “晚晚,把枪放下。”唐秋山的目光终于一寸寸的冷下来。   他根本就不用怀疑唐晚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把枪,他房间里的暗格她最清楚。   可是唐晚根本就不想听他的话,从她醒来后发现自己是在唐庄,这个就算她离开多少年也不会忘记的地方,她就恨不得立刻去死。   昏迷之前,唐秋山狠心决绝的一句话将她所有的希望都撕碎了——   反正都是不要的孩子,你开枪吧。   那句话,就像梦魇一样折磨着她,生生将她的心口撕开,那种撕心裂肺血淋淋的滋味,让她生不如死。   她知道唐秋山的枪放在哪。   枪口紧紧抵在唐秋山的额头上,过往的那些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一幕幕的在她脑海里像是走马灯一样的回放。   可到底物是人非。   她紧咬牙关,哽咽了好久的喉咙终于发出声音:   “唐秋山,你说过我们注定是要下地狱的人,我不在乎早晚。   反正我在乎的一切,你都一点一点的夺走了,唐唐是我最后的希望,可你还是不放过……   外面那么多人,杀了你我也活不成。那正好,你在乎我,我在乎你,我们谁都不要放过谁!”   唐晚一滴眼泪就没掉,她像是早就洞悉到未来的黑暗,她什么都不怕了。   唐秋山却是低低的笑着,他慢慢的抬手握住唐晚手里的枪,再进一步的抵在脑门上,字字清晰的说:   “开枪杀了我,给孩子报仇。”   他下了狠劲握住枪,可是唐晚的手却抖得厉害。   “住口!唐秋山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住口,住口!”   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她急促的呼吸,扣动扳机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晚晚,我有没告诉过你,近距离瞄准敌人的时候不要分心,你知道我只要稍微动手你就开不了枪。可既然你想开,我就让你开。”   唐秋山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像是以前哄着她的时候一样的语调。   唐晚被他的话刺激得红了眼,“唐秋山,你以为我不敢开吗,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没有孩子,没有家人,到最后,连她此生最爱的人都要被她自己毁灭了。   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的她和行尸走肉有什么不同!   她被恨意冲昏了头脑,连唐秋山的手都按不住她,她浑身都在颤抖,却是死死的按着枪——   “砰砰砰——”   子弹全都搭在唐秋山身后的花瓶上,花瓶碎裂的声音惊碎了夜色。   躲在暗处的人都跑了出来,却是唐秋山在门后清冷道:   “谁都不准进来!”   唐晚丢掉手里的枪,她慢慢的往后退,苦笑道:   “唐秋山,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都到了这一刻她都开不了枪!   唐秋山看着她近乎绝望的脸,一转身将她按在门上,黑暗里,他如墨的眉眼紧紧盯着她,清冷的说:   “晚晚,你还不够狠心!”   就这样一句话,直接将唐晚所有的坚持击碎了。   她被唐秋山钳制在门上,自嘲的笑了一下。   对,她不够狠心!   可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回望着唐秋山的眼睛,她那双眼睛从前好看极了,到如今都黯淡无光了。   “唐秋山,你能狠心让唐唐……你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你知道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原谅你,我不会原谅你!”   唐秋山捏着她的下颌,冷冰冰的说:   “刚刚是你说的,我们谁都不要放过彼此,我恨许家,你恨我,这很公平!” 第139章 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唐秋山离开房间,刚刚冲出来的那些保护他的人都隐回到了暗处里。   他望着无边的黑夜,低声说:   “别让她做什么傻事。”   黑暗里,有人低沉的应了一声。   离开房间后,唐秋山走得慢,到了拐角的盲区,他突然抬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捂住渐渐溢出来的咳嗽声。   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最多也只能像从前那样,什么都要忍下来,不论什么都要不露痕迹。   在人前,他只能是唐先生。   到了这一刻,他连微微松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只是这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现什么纰漏,他微微叹息,捂住嘴的手也放开了。   唐秋山从前不怎么喜欢晒太阳,再加上如今眼睛都开始不好用了,更不喜欢在阳光下行走,到现在皮肤白净得很。   那掌心的一抹血红更为触目惊心。   他又低低的咳了几声,听见有脚步声过来,他的眸光微微凛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握住掌心里的血,而后脚步慢慢的过去。   唐晚绝望的坐在地上,她忍了好久的眼泪在唐秋山出门后说的那句话后再也控制不住。   她就靠在门边凄凉的笑着,笑到后面她将脸埋进了臂弯里,歇斯底里的哭着。   唐秋山,是要她的命!   只可怜她的唐唐……   想到那一幕,唐晚的心就像被人再次撕开了一样,痛到她几乎窒息。   秦恒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没哭了,只是靠在门边像是一具傀儡,听见开门声都能无动于衷。   他慢慢的叹气,然后伸手开了房间的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唐晚不适的眯了眯眼睛,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唐晚知道来的人是谁,最后她索性闭上了眼睛也不看对方。   “你这是何苦……”   秦恒蹲在她身边,现在的唐晚一度以为唐唐已经不在了,可他现在的生命体征的确很弱,随时都有可能真的不在。   如果现在就告诉她实情的话,恐怕她这样的情况经不起第二次的打击。   就算不是唐秋山的命令,他恐怕也会不忍心。   唐晚闭着眼睛不看秦恒也不说话。   秦恒伸手想扒开她的眼皮检查一下,却被唐晚拍掉了手,她睁着眼睛望进秦恒茶色的瞳仁里,她无力的说:   “还需要检查什么,我现在都被囚禁起来了,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秦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后来只说:   “现在不比夏天,地上凉你先起来。”   可是唐晚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动也不动。   秦恒没她办法,只好先离开。   唐唐那边一刻也离不开人。   等到他第二天过来的时候,人还是靠在门边上,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明显一夜都没有闭眼。   昨晚唐秋山也没再回来过房间。   唐晚听见开门声,才微微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倒是没多大知觉。   她还没等秦恒开口说话就已经站起来了。   唐晚昏迷两天了,什么东西都没吃过,只是在醒来之前输着葡萄糖和盐水,再加上昨晚一夜没有合眼,这一下子突然站起来,身子不稳的朝着门撞了过去。   秦恒连忙丢掉手里的东西过去扶她,却被唐晚拂开手。   她颤巍巍的朝着对边的躺椅过去,她躺下后背对着秦恒一句话都没再说。   这时候,佣人在外面敲门。   秦恒打开门就看见外面的人手里拿着端盘,那上面是给唐晚准备的早饭,他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将端盘接了过来。   他将早饭放在唐晚身边的矮桌上,低着声音说:   “你看看你刚刚连站都站不稳,不是想找唐先生报仇吗,你什么都不吃怎么报?”   这些话对唐晚来说根本起不到作用,秦恒耗费了好久的口舌,可她始终无动于衷。   他没办法,只能叫外面的人每隔一段时间送一些热的东西进来,想着她闻着味道,饿了总会吃。   ……   秦恒的院落。   秦恒还在给唐唐检查身体,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隔着玻璃秦恒没听见。   颜如欢原本正在看秦恒给她找出来的几本书,她听见声音朝着秦恒看了看,见他没有往这边看过来,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就去开门。   门外的是唐家的保镖,一看见颜如欢就问:   “秦大夫呢?”   颜如欢想了想,说:“秦大夫在忙……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人看着颜如欢这几天都在这里,所以也没做多想,说:   “宋欣已经醒来了。”   宋欣!   那天宋欣腹部中弹后,唐秋山下了命令不能让她轻易死了,连夜也被带回了叶城。   只是不知道这两天被关在了哪里。   颜如欢的目光顿了一下,问那人:   “她现在人在哪?”   “地下囚牢。”   这是颜如欢第一次接近唐庄的地下囚牢。   她以前从未听过这个地方,只是上次在洛城酒会上她向唐秋山表明心意时,唐秋山说过唐庄的深处,有一处地下囚牢。   而地下囚牢分三层,最里层的是唐家曾经惩罚家里的女眷用的,只是那都是好几辈以前的事情了。   她站在地下囚牢外面,看过去,就像是一个储藏东西的地窖,周边还落着枯黄的叶子。   带着她的人走在前面,她没有多犹豫就跟着走下楼梯。   里面的光线很暗,就像这里曾经关过的人的命运一样,不见天日。   越往里走,颜如欢就越能感受到一股寒气,只是走在前面的人面不改色,她也不敢开口。   到了里面光线还是很暗。   见到宋欣的那一刻,颜如欢惊得脸色都苍白了。   宋欣被人锁住手脚,她的腹部上还流着血,不知道子弹取出来了没有,她半昏半醒着,眼睛没有睁开而是唇瓣在蠕动,隔着一些距离,不知道说些什么。   颜如欢对带她进来的人说:   “我能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吗?”   保镖看了看里面的人,而后点了点头。   颜如欢推开铁门,门上锈迹斑斑透着一股铁锈味,还有不远处的血腥味混在一起,让颜如欢忍不住想作呕。   却是她开门的动静惊醒了跪在地上的那个人。   宋欣慢慢的抬眼看过去,视线太暗了,她看了一会儿也只是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她忽然发了疯一样——   “唐晚,你这个贱人!”   显然,她将颜如欢认作了唐晚。   不过,却在她靠近后,宋欣才停了下来,冷哼道:   “怎么,来看我的笑话?”   颜如欢垂眸看了她一眼,却是否认道:   “你又不是我的敌人,用得着来看你的笑话吗?”   宋欣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如水的眸子里早就没了生气,“那你来干嘛!”   颜如欢却是咬着牙问她:   “为什么你没说孩子的病那么严重?”   当初宋欣只说唐晚的儿子身体不好,当时的她想当然认为孩子只是简单的身体不好,可是没想到……   想到他躺在病床上至今还未醒来,颜如欢就一遍一遍的自责。   宋欣冷笑道:   “如果我不隐瞒实情,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能答应配合我吗?”   颜如欢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可怕的程度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幸好那天她回头的及时,否则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宋欣,你好歹毒!”   “那孽种死了吗?”宋欣只关心这个问题。   孩子死了,唐晚一定痛不欲生,这样,就算她没好活,心里也痛快。   颜如欢心惊的后退一步,她能猜到宋欣这么关心唐唐情况的原因,她只怒道:   “你会遭到报应的!”   却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宋欣忽然疯笑道:   “颜如欢,你早晚也会落到跟我一样的下场!”   颜如欢没有回头,而是冷着声音坚定的说:   “我不会,因为我不是你。”   ……   唐晚不吃不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唐秋山的耳朵里。   房间里的人躺在躺椅上始终背对着门,桌上的食物被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每一次东西都是原封不动的拿出来。   唐秋山进门的时候,唐晚依然没有回身。   这时候,有佣人端来一碗汤,看见唐秋山却又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唐秋山接过碗,清冷的说:“出去。”   唐晚是听到他的声音才睁开眼睛,可她依然没有转身,听着有脚步声靠近,她也不闭眼。   那碗汤就放在她身边的矮桌上,从唐秋山的角度看过去,也看见了她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睛都肿了。   她从小就这样,但凡哭过,眼睛必定是肿的。   他微微拧了一下眉头,却是过去扯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来,她身子都没力气,挣扎不得,就被唐秋山揽着腰被迫站起来。   唐秋山掐着她的下颌,逼问她:“在威胁我?”   唐晚狠狠的扭开头,唐秋山却松开手,抓起矮桌上的碗喝了一口里面的汤。   骨节分明的手再次掐着唐晚的下颌,这次是下了狠劲,唐晚吃痛的松了口,唐秋山的唇即刻覆了下来。   逼着她喝下汤后,唐秋山将手里的碗摔碎——   “不吃不喝想死?你想的容易,可刘妈和刘石的命你也不管吗!”   刘妈,刘石……   唐晚黯淡的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下,而后颤着声音质问他:“你将他们怎么样了!”   唐秋山却是将她丢回到躺椅上,居高临下的说:   “晚晚,这才是威胁!” 第140章 没有坚持的必要   唐晚被唐秋山丢回到躺椅上,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那张曾经一度令她魂牵梦绕的脸。   到如今,她怎么也想不通,当初怎么就一心栽进去,也不顾叶城大街小巷不敢大声说出来的秘密。   关于唐秋山心狠手辣的传说。   她撑着手坐起来,听他说:“晚晚,这才是威胁!”   唐晚再也坚持不住,她忽然跪在躺椅上,扑过去抓住唐秋山的衣服,她颤抖的双唇开合了好几次才终于能发出声音,怒道:   “唐秋山,你王八蛋!”   唐秋山却微微倾身掐着她的下颌,声音冰冷到极致:“当年他们胆敢收留你,你就会想到会有被我抓到的一天!   但凡他们今天受到的一点罪,都是因你而起,晚晚,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唐晚被唐秋山的一句话震住了。   刘妈和刘石他们受的罪,都是因她而起……   是啊,唐秋山当年就不要孩子了,她私自逃走还将孩子留下来,到后来,孩子留不住,刘妈和刘石也受到牵连……   唐晚的心空了一下,房间的门还是打开的,到了现在即使有太阳,风还是微寒,一阵阵的全都灌进她的心里。   她冷到后面浑身颤抖。   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唐秋山目光清冷,捏着她下颌的手慢慢的收紧。   唐晚吃痛的蹙了一下眉头,满心满眼的都是恨意。   她忽然回味了唐秋山刚刚说的那句话,想起唐秋山一向的作风,他想惩罚人绝不会隔了太远。   难道……   唐晚忽然意识到了了一点,“你将他们抓到唐庄来了?”   “不错。”唐秋山没有否认。   他真的将刘妈他们抓来了!   “刘妈年纪大了,她身子骨不好又被宋欣折磨,我不求你其他,我只求你放过她,当年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反正你也惩罚我了不是吗?唐秋山,你已经惩罚我了……”   还有什么比失去孩子还重的惩罚!   唐秋山盯着她那双红肿的眼睛,比之前看到的时候更肿了。   她一定又背着所有人哭了很久。   他蓦地松开唐晚,“想让他们平安,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唐秋山离开后不久,就有佣人端着热饭热菜进来。   唐晚靠在躺椅上盯着那些东西看,好几天没吃过东西,刚刚又被唐秋山强行喂了一口汤,胃里没有碰到东西倒还好,可一旦碰到了,就算是一丁点都难以再忍受。   她可以忍,可是刘妈和刘石……   想到这里,唐晚拿起了端盘上的碗筷。   这些东西都是她喜欢吃的,可是现在却是如同嚼蜡。   她哽咽的嚼着,脑海里却不断闪过唐唐的样子。   她拼了命想要保住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已为人母,怎会不痛?   眼泪簌簌的掉落,可是她不擦,任由它们掉。   到后面她哭成了泪人,受了唐秋山的命令必须监督唐晚吃完东西的江由心生不忍。   眼看着半碗饭吃下去了,他过去要将碗筷拿下来,压低了声音说:“小姐不要太勉强自己,唐先生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可是唐晚却是不松手,她一开口就是说:   “他在逼我,他在逼我面对现实,江由,我都知道的,他就是在逼我!”   江由一使劲就将碗筷夺了过来,放在端盘上。   唐晚的情绪已经崩溃了,江由过去站在她身边。   他是看着唐晚长大的,那些年她还是个小丫头,知道他是退伍的军人,就成天跟在他身后偷袭他,说是想试探试探他的真本事。   江由不敢对她出手,也不敢吼她,才十来岁的小姑娘天真无邪,他面上不敢乱了规矩,可心里早就当她是妹妹一样的看待。   眼看着秦大夫院子里的小少爷已经到了这么久还没醒来,情况恐怕……   可是这一边唐晚已经崩溃了,说再多也只会让她更难过,谁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傻事出来。   他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边,像是一座大山。   唐晚哭到后面支撑不住,就靠在他的手臂上,小时候她总要抓着江由的手臂来回摇晃,强迫他帮自己抄作业。   可曾想过有一天,竟是她哭成撕心裂肺的样子。   ……   唐秋山离开东苑后,就朝着秦恒的院落过去,后面跟着的人都被他拦了回去。   颜如欢没有在屋子里,只有秦恒伏案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门外守着的人低低的喊了一声——   “唐先生。”   秦恒放下笔直接站了起来,下一秒唐秋山就推门进来了。   他看了看秦恒略显疲惫的脸,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可唐秋山还是明白。   距离秦恒说的期限已经到了,在洛城的时候秦恒说如果能熬过这几天,唐唐醒来后一切都将不是问题。   可是前提是,他能醒来。   秦恒回身看了一眼,无菌室在屏风后面,那一段的阻挡正好将唐唐小小的身子挡住了。   他看了看,而后对唐秋山说:   “生命体征越来越弱了。”   唐秋山抬眼看过去,只是眸光微微闪动,他没有看秦恒,“我进去看看。”   秦恒有些为难,要进去无菌室的条件按照唐秋山的性子,他不一定会答应,但是对上他的那双眼睛,他还是说:   “进去之前要进行消毒,还要换特质的衣服。”   唐秋山终于朝他看过去,坚持道:“没事。”   消毒处理的过程很慢,却是有条不紊。   唐秋山按照秦恒说的步骤,每一步都极其的配合。   消毒好后,唐秋山一个人进了无菌室,秦恒没有跟进去,而是坐在屏风之后。   那张床太小了,可是躺在中间的小男孩却是更小。   唐秋山慢慢的坐在床边,身上特质的衣服在行动的时候总能摩擦出声响,他坐下来就不怎么动了,而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孩子的脸。   原来,后代的延续是这样的。   唐秋山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即使他没有睁眼,唐秋山还是大概能猜到,眉眼像他。   只是那张小嘴,和唐晚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慢慢的想着唐晚说的,孩子叫唐唐……   想来,她没有多余的精力给孩子取名字。   唐唐……   叫着倒也顺口。   唐秋山戴着手套的手抓起唐唐另一只没有打点滴的小手。   真是能称得上是小手了。   手型小且瘦。   手背上布满的青紫痕迹大概是常年打点滴留下来的,据说他不仅需要打点滴,还需要每天打针。   他才……   四岁吧?   唐秋山微微眯着眸子捏了一下他的小手,不知道是怕弄疼了他还是什么缘故,竟隔着口罩轻轻的吹气。   秦恒说进来的时间不能太久,唐秋山似乎怕唐唐冷着,将他原本放在外面的小手塞进了被子里,而后才慢慢的站起来,离开无菌室。   唐秋山出来后,秦恒立马上去帮他将特质的衣服脱下来,唐秋山摘下口罩的时候,脸色异常苍白。   秦恒担心得不行,“你的身体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异常情况没告诉我?”   唐秋山冲他摆摆手,而后将手里捏成团的口罩抛向对面的垃圾桶,这样的距离,他也扔的准。   他回过头看秦恒,语气平淡的说:   “还是老样子。”   还是老样子,什么异常都没有。   秦恒半信半疑的看他,而后推出一把靠椅给他,知道唐秋山爱干净,他又用纸擦了几遍后,唐秋山才肯坐下。   “说吧。”唐秋山清冷的开口。   秦恒蹙了蹙眉头,看了一眼唐秋山苍白的脸色,说:   “上次在洛城的时候我也已经说过了,能熬过这几天一切都好说,可是小少爷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   他说着自己的一套话,可唐秋山却听不进去,他只是问:   “我要听结果。”   秦恒艰难的叹了声气,到最后还是如实说:   “情况恐怕不乐观,过了今晚,他如果还是没有醒来的话,已经没有坚持先去的必要了。”   秦恒是大夫,看惯了生死,在他眼里生死不算大事,就像每天都要上演的剧情一样,他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   然而,他是大夫,可其他人不是。   但是唐秋山比他想象中的能忍的多。   谁都说唐秋山心狠,可谁知道,他对自己更能狠得下心。   唐秋山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了很久才点了一下头,他朝着屏风后面看去,低着声音说:   “再等等吧。”   秦恒不再说话。   ……   江由离开后不久,假装睡着的唐晚坐了起来,她穿着鞋去开门。   可是门外是守着她的保镖。   他们一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是唐晚就立马伸出手阻拦道:   “小姐,您还是回屋吧。”   唐晚看着人高马大的他们,出手的话肯定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   她后退了一步,握了握拳头,说:   “唐秋山只让你们盯着我不让我做傻事,可没说过不让我离开房间!况且,我离得开吗?”   两人面面相觑,唐庄外那么多人,她的确逃不走。   况且唐先生确实没有对她禁足。   离开房间后,唐晚一直朝着长廊走,既然刘妈和刘石被唐秋山抓到唐庄来了,那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她都熟悉,能想到藏着人的地方总共也不过几个。   她忽然停了下来,想到她离开之前刘妈还在昏迷,而刘石也还病着。   如果他们被带回来,就算唐秋山拿他们的性命威胁她,也不会对他们的生死不顾。   那么他们被关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   秦恒那里! 第141章 死亡的气息   从前唐晚闲着没事的时候总会过来欺负秦恒,他整天研究实验,不时就会发生爆炸之类危险的事情,所以他的院子外面几乎没有人会主动经过。   可现在,他的门外却把守了这么多人。   唐晚还没走近就看见好几个人,粗略看过去至少有五个。   如果一件普通寻常的事情不再寻常,那就只能说明有问题。   她前进的脚步停驻了一会儿,如远山的眉轻轻蹙了起来。   难道,刘妈和刘石真的在里面吗?   想到这个,唐晚眸光紧了一下,脚步就越来越快,她急匆匆的过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几个人唐晚看着眼熟,多看几眼也认出了他们原先就是唐庄里的人。   她没时间跟他们耗下去,冷声道:“你们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那几个人中为首的人板着一张脸,和那几年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怎么会不认得小姐,只是唐先生下了命令,谁都不要进去打扰秦大夫。”   视线被几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院子里的一切都看不清,唐晚的目光都穿透不过他们之间的间隙,着急的只想横冲直撞。   可是面前的这几个人……   她打不过。   他们如此严加把守,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刘妈和刘石一定就在里面!   她后退了一步,这些天她伤心过度脸色不好,整个人看上去病怏怏的,可是那眼神分外坚定。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   秦恒的屋子里,唐秋山还坐在椅子上,秦恒看着他的脸色实在不放心他的身体,说是要给他做个检查。   可是唐秋山却摆了一下手,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不过也只有刚从无菌室里出来的时候唐秋山的脸色异常苍白,这会儿看过去倒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他是唐先生,既然他不想检查,秦恒也不敢硬逼着他。   秦恒点点头,说:   “我知道你为了唐家不能倒下,可是要真出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我得知道。   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和半年前大不同,尤其当年那毒药已经损害到你多处器官的功能,要是出现咳血的症状,我就不能再任由你胡来了。”   秦恒是大夫,更是唐秋山信任的人,在唐秋山面前,他虽然也有敬畏,但更多的是站在大夫的角度,什么话该说,他从来就不会因为唐秋山的身份而有所顾虑。   尤其是他现在的身体……   唐秋山平静的眸子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窗户正对着院子外的门,几个保镖整齐的站成一排,紧挨着,像是在挡着什么人一样。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将视线收了回来,而后他满不在乎的回答:“嗯。”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屋子里很安静,那声音倒显得突兀了。   秦恒站起来去开门,问那人:“怎么了?”   那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   “秦大夫,小姐说什么都要进来,她现在看上去情绪有点激动,我们又不敢动手,所以来请示唐先生。”   秦恒朝着门外看了一眼,虽然人被挡住了,可那衣服的一角他还是认得出来,今早去看过唐晚的时候,她就是穿这件衣服。   他抬手叫那人退下,而后才回到屋里。   抬眼过去,唐秋山也站了起来,秦恒看了看他,猜测道:“八成是来找刘妈他们了。”   唐秋山不置可否,秦恒朝着屏风后面的无菌室看了一眼,而后神情凝重道:“这边我会看着,如果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派人过去通知你。”   ……   唐晚还在跟外面的人僵持着,门后唐秋山突然出现。   “你们连她都拦不住吗?”   几个人一听到他清冷的声音脸色都白了,连忙退到旁边让出一条道出来。   唐秋山的出现让唐晚很意外,他平时从不主动来秦恒这边,就算是检查身体也是秦恒自己过去东苑,从不劳驾他自己。   可是他这会儿怎么从秦恒这边出来了?   然而当她还在陷入思绪的时候,唐秋山已经走到她面前了,他突然靠的很近,鼻间突如其来的淡淡的木料香气让她鼻尖蓦地泛酸。   她极力克制这种没骨气的反应,撇开头不看他。   尤其是看到他的眉眼时,脑海里一直都闪现唐唐的那张小脸。   她痛到呼吸都像被针扎,手脚冰凉都开始不听使唤了。   唐秋山冷冰冰的问她:“谁允许你离开房间的?”   “我要见刘妈!”唐晚沉着声音说。   可是唐秋山却忽然抓起她的手捏在掌心里,拖着她就要离开这里。   唐晚没见到刘妈,她就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挣扎了几下也挣不开唐秋山的手,质问他:   “刘妈和刘石是不是被你关在秦恒这里了?”   唐秋山捏着她的手回身看了她一眼,唐晚在问他的时候刚好抬起头,四目相对,那狠狠撞击在心口上的感觉唐晚怎么都忽视不了。   到这个时候她连躲都躲不开,像那些年义无反顾的跌进他的眼神里,到后来万劫不复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曾经有人告诉过她,眼神是最能传达心意的,可是唐秋山究竟要向她传达什么呢?   唐秋山的眸子半眯着猛地将她的身子拉了过来,他揽着她的腰,捏着她的下巴,低低的说:   “我说过只有你听话,他们就无恙,但前提条件你要记清楚!”   听话……   唐晚蹙眉的动作全都落入了唐秋山的眼底,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收了一下,唐晚的远山眉蹙得更紧了。   她的眼眶都红了一圈,却还是忍着。   “当年如果不是他们,我早就饿死病死难产死了,他们对我有恩,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然而,唐秋山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了她很久,却是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晚晚,我有时候真希望自己的心能更狠一点。”   到了深夜,秦恒那边还是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晚饭后很久唐晚怎么都不肯闭眼,唐秋山让人在饭菜里放了一点东西,这会儿才刚睡着。   唐秋山靠坐在床头上,那缩着身子的人就躺在他身边,贴着他的手,这样近的呼吸让他指尖都开始颤抖。   他慢慢倾身将她抱在怀里,她睡得沉身子软绵绵的靠着他,最贴近他心脏的位置。   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唐秋山目光柔和,像是要融进所有的美好全都给她,他万般小心可惜只差一步。   刘妈已经醒来了,关于唐晚当年难产生子的经过,她年纪大了只是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   可是那些,就足够了。   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都能忍过来,想要孩子的心情太过明白。   他看着她还凝着泪珠的睫毛,低低的咳了几声,伸手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啦好一些,而后将床头的灯光调暗了。   ……   墙上钟摆的声音滴滴答答,但对秦恒来说,时间走的太快,每一秒都是生命。   无菌室里的仪器上显示的各种指标已经严重低于正常值,秦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颜如欢看着他神色越来越凝重,早就坐不住的她紧张的抓住秦恒的白大褂,那些值她大概也能看懂一些,眼睛红红的问:   “怎么会这样,秦大夫,你快想想办法啊!”   秦恒紧握着拳头盯着无菌室里的唐唐,茶色的瞳仁慢慢的缩了一下,沉重而又无奈道:“没办法了。”   就在这个时候——   “滴滴滴——”   监护仪的尖锐的声音划破了紧张的气氛,接近死亡的气息顿时笼罩了下来。   秦恒想也没想的冲了进去,颜如欢失声哭了出来也跟着跑进去。   “针!”   秦恒头也不回,颜如欢立马将准备的好的针递过去,那支针毫不犹豫的扎进唐唐的身体里,可是监护仪发出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变化。   “滴滴滴——”   秦恒红着眼,双手交叠的压在唐唐小小的胸膛上。   “求你,快醒醒!”   “滴滴滴——”   ……   东苑里。   “啊——”   原本陷入沉睡的唐晚忽然哭出声来,她惊醒了瞪着眼前模糊的一切,心脏像是被人用利器撬开,那颗原本还完整的心脏突然被人扯走了一半。   痛到她喉中一股腥甜窜起。   唐秋山原本只是闭目养神,这几天他的睡眠不太好。   猛然听见唐晚的哭声,他的手颤了一下,还没睁眼全凭本能的将她身子紧紧揽住。   唐晚哭声不止。   唐秋山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她对自己的恨意。   “晚晚,我在这。”   可是怀里的人紧紧抓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哭到唐秋山心都冷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秋山没有问,只是哄着她。   唐晚哭了好久都最后精神恍惚才安静下来。   她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告诉唐秋山自己梦到了什么。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江由在外面,他说的很急——   “唐先生,小少爷醒了!”   小少爷……   恍惚中的唐晚只听见这三个字。   唐庄什么时候有小少爷……小少爷又是谁?   唐秋山揽着她的身子将她抱了起来,唐晚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太清晰了,却让她觉得陌生。   什么时候不动声色的唐先生有过这样的异常?   难道是因为江由口中说的那个小少爷吗?   她慢慢的抬眼看过去,唐秋山正要给她穿外套,明显是要带她出去。可是她不愿意,按住他的手,嗓子干哑的问他:   “小少爷……是谁?”   她看着唐秋山,而唐秋山也看着她,那眼底清晰的颤动,唐晚一点也没错过。   唐秋山冰凉的手附在她的脸颊上,声音很低,却也是颤抖的:   “我们的儿子。” 第142章 是你先不要我的   秦恒的院落开的灯少,稀稀疏疏的灯光落在窗外。   唐唐醒来了,只是精神还不太好,半睡不醒的状态秦恒叫他也不回答。   站在一旁的颜如欢喜极而泣,但是看到他这样又不免担心问道:   “秦大夫,孩子怎么都不说话呢?”   秦恒不解的摇摇头,“可能刚醒来暂时还没缓过来。”   他说完后又试着叫了唐唐几声,然而唐唐却只是掀了一下眼皮,安安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依然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一道人影闯了进来——   “唐唐……”   嘶哑而又急促的声音。   唐晚是跑进来的,差一点就被门槛绊倒了。   好在唐秋山揽着她,但是她却是丝毫不在意,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小小人儿。   他还没转过头来,但那熟悉的侧脸还有瘦小的身形……就是他的唐唐!   可是他……   唐秋山不是……   唐晚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汽一层一层的蒙上眼睛,忽然变成了滴落的泪水,心口疼的唐晚直皱眉头,她想问唐秋山,却是无从问起。   唐唐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扭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倔强的咬着小嘴,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可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忍不住就哭出声,声音低低的。   “妈妈。”   那如墨的眉眼深刻到唐晚几乎失声哭出来,然而她双腿因为颤抖的缘故这时候连前进一步都是困难,险些就跪了下去。   她泪眼婆娑的盯着唐唐,耳边是唐秋山的声音。   “别急,我带你过去。”   她任由唐秋山揽着她,一步步的靠近唐唐,却在到无菌室门口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不敢继续前进一步。   秦恒摘下口罩,走出来,快速给她做了一个消毒处理,一边处理的时候,一边说:“他既然醒来了,我就有把握将他的身子调养好,别担心。”   唐晚的眼神一直没有从唐唐身上移开,她听着秦恒的话,心跳越来越快,在穿好特质的衣服后,她心急的拉了一下唐秋山。   唐秋山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却是一句也没解释。   颜如欢退了出来,无菌室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一看见唐晚,唐唐就迫不及待坐起来,他的身子还软绵绵的,东倒西歪,唐晚几乎是扑过去的将他抱在怀里。   梦中她被撕开一半的心就像终于回来了一样,那种重新契合的感觉痛到刻骨铭心。   她忍着眼泪,哽咽到断断续续:“唐唐,唐唐……你吓死妈妈了,唐唐,以后再也不要吓妈妈,唐唐……”   唐唐被她抱在怀里,耳边就是妈妈的心跳,很乱却让他很勇敢,他小心翼翼的抓着唐晚的衣服,语气很低很慢的说:   “妈妈,有坏人。”   坏人……   唐晚蹙了一下眉头,忽然意识到唐唐说的坏人应该是当初抓走他的宋欣,她紧紧抱了他一下,担心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安慰道:   “唐唐别怕,坏人已经被赶跑了,以后妈妈再也不会让坏人接近你,别怕,妈妈在这。”   她说话的时候低着头,唐唐微微抬头就能看见她,他安安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   “有妈妈在,唐唐不怕。”   离开医院的隔离室后,唐唐就昏迷了过去,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好奇的打量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忽然看到了站在唐晚身侧的男人。   那人跟妈妈一样戴着口罩穿着特质的衣服,只露出一双眼睛。   两双相似的眼睛同样安安静静的盯着对方看,这种感觉很微妙。   唐晚被夹在中间自然能感受得到,听着唐唐小声的问她:“妈妈,他是谁?”   他似乎有些害怕,不断的往唐晚的怀里钻,唐晚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而后顺了顺他柔软的头发,她抬眼朝唐秋山看过去,眼里有泪光闪动。   “唐唐,是爸爸。”   事到如今,虽然猜不到事情结果为什么会变得不一样,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唐秋山留下了唐唐,也瞒着她在给唐唐治病。   虽然知道唐唐可能要接受这个陌生的爸爸会很困难,但是她不想给孩子造成什么误会,唐秋山是他的父亲,他有权力知道。   爸爸……   唐唐紧紧缩在唐晚的怀里,一直盯着唐秋山看,对方也在看着他,不过从进来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说。   爸爸这两个字眼,唐唐是从医院的护士姐姐那里听说的,似乎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只是唐唐从来没见过,自然而然就认为,那也许也不是很重要的人。   唐晚能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的微妙变化,他的小手紧攥着她的衣服,小脑袋一直往后钻,可是却在下一秒他抓着衣服的力道蓦地松开了。   唐晚这一刻看着唐秋山,明显看到他眼底的颤动,唐晚脸色煞白猛地低下头——   “唐唐——”   唐唐双目紧闭,任凭唐晚怎么叫他都不会再回应。   唐晚急得眼眶通红,唐秋山眸光紧蹙的回身朝秦恒喊了一声。   检查之后,秦恒回头对他们说:“只是体力有些不支睡过去了,别太担心,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所以醒来的时间都不会太长。”   唐晚一口气梗在喉咙,听着秦恒这么说,才吃了一颗定心丸。   离开秦恒的院落后,唐秋山紧紧拉着唐晚的手往东苑的方向过去,江由就跟在后面,离得很远。   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那黑暗的交汇处两道影子都互相融入了对方里,一点点的延伸,堆积。   “想问什么就问吧。”唐秋山最先开口的,他看着前方的黑暗,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唐晚看着地上的影子发呆,唐秋山的掌心冰凉,可是她却没将手抽出来。   太多年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牵过手。   她的鼻头酸酸的,哑着声音问他:“你当年明明不想要他,现在又将他留下又给他治病,为什么?”   安静的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道叹息声,唐晚不解的抬眼看过去,唐秋山已经停下来,他转过身来,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捏在手心里,指腹的薄茧和他掌心里的茧相互摩擦。   他的目光很直接,盯着唐晚看,语气很低的说:“晚晚,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样的问题让唐晚心里微怔了一下,可是她已经撞进唐秋山的目光里逃不开,只能这样和他对视。   在她心里,唐秋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些年,他是哥哥,所有的爱都是她的。那时候,她才不管叶城大街小巷关于唐秋山的传言,不管他究竟有多狠心,她只知道自己爱他。   爱他的所有。   可是五年前……   那时候,即使唐秋山夺走她身子的方式不是她曾经幻想过的那样,可她不恨他,只因为许家亏欠唐家太多,她恨自己。   可是被逼流产的那一次,她是彻底绝望了。   唐秋山最终成了她心里复杂而又疼痛的疤。   唐秋山还握着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一阵阵的恍惚。   她心情复杂的说:“你知道这世上我除了爱你,就不会再爱别人。   可是五年前,唐秋山,我现在每想起五年前就会痛一次,是你先不要我的。”   唐晚说到后面都哽咽了,这么多年,她心里藏着的委屈和害怕一直没有地方宣泄。   她很小的时候就是孤儿,没有家人就没有家。   唐秋山是她的唯一,可连他都不要她了。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浮萍,狂风暴雨来袭,她只有被打乱被打残的份,根本就没有人会护她。   听着她提高的尾音,唐秋山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尤其是最后一句,他终于忍不住忽然一拉扯将唐晚拥进怀里,心跳沉稳有力的击打在唐晚的耳边。   她忍着不哭,只是眼眶红红的靠在他怀里,听他说:“当年我的确不想要孩子,但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身体情况,秦恒说很可能会影响到孩子。   我不想让你吃苦,坏人由我来做就行。”   唐秋山说的很平淡,可是唐晚听着,心里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眼睛里都汹涌着澎湃。   胸前的衣服微微湿润,唐秋山能感受到怀里人在颤抖,他拥着她的力道有加紧了一些。   唐晚忍着心里的痛问他:“可是我曾经在你书房外偷偷听过,也偷偷问过老管家,你的身体只是因为先天不足,孱弱了一些,虽然我知道……”   她哽咽了一下,虽然她偷听到秦恒说他不是长寿的,这句话她自始至终都说不出口,她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   “但是你的病怎么会影响到孩子。”她继续说了一句。   唐秋山的手顺着她柔软的长发到她的后背上,她瘦了很多,整个人十分单薄。他的手停了下来,平静的眸子没有一点波动,他说:   “很多年前,我中了毒,毒药残留在身体里难以消除,那毒药放射性强,我的身体扛得住,但孩子就不行。”   唐晚惊得抬头看唐秋山,她害怕的抓着他的衣服问他:“那你的身子……”   唐秋山微微低头吻着她的额头,低着声音说:“没什么大碍。”   “是谁给你下的毒?”唐晚的心寒了好几寸,她从来就不知道这些事情。   唐秋山盯着她如画的眉眼看了看,他的目光让唐晚莫名一阵心慌,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那人已经死了。” 第143章 我没有资格   那个给唐秋山下毒的人,已经死了?   唐晚紧紧抓着唐秋山的衣服,心还是无法安定下来,尤其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她的心就更慌了。   她被他重新拥在怀里,紧张到声音都在颤抖,问他:   “到底是什么人?”   唐秋山听着她执着的疑问,如墨的眸子盯着黑暗,脑海里闪过的是当年在游轮上喝的那一杯酒。   那一场精心策划,到最后都成了一场空。   过了半晌,他轻抚着她柔软的长发,说:“当年唐家不平静,那些人钻了空子而已,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别担心。”   深夜了,唐庄上的风有些大,吹的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这个时候叶子剩下不多了,一阵阵风过来只零星掉了几片。   唐晚因为听到是唐唐醒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上,急急忙忙跑过来。   她缩了缩肩膀在唐秋山怀里点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料香还有中药的味道。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知道唐秋山身体一直不好的具体原因。   原来,当年他当年不是真的不想要孩子。   她慢慢的抬头看上去,鼻尖一阵阵的发酸。   她终是不放心的说:   “你说身体没什么大碍,可是这些年我虽然没有在你身边,但也知道你的药从没断过,你是不是又骗我?”   “晚晚……”唐秋山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唐晚听着他像是从前一样的语气叫她,心碎的一塌糊涂,在他怀里答应着,听他说:   “那毒暂时无药可解,这个我不想骗你,可毒药在我身上,秦恒有把握治好唐唐的身体。   至于我的,秦恒医术高超,要是他知道你怀疑他的医术,就算有我护着你,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唐秋山似是玩笑的一句话,让唐晚微微勾起了唇角。   虽然心里隐隐还是觉得不安,但唐晚没有继续问下去,就算问了,唐秋山如果有意想要隐瞒,也不会告诉她真相。   风越来越凉,唐秋山将身上的外套取了下来,即使一直穿在他身上,衣服也不见得暖和。   但包裹着唐晚,风就钻不进去了。   他低着头看她,看见她鼻尖红红的,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情绪,伸手抱了抱她,在她耳边哄着。   “别想了,都过去了。”   “嗯。”唐晚的鼻音很重。   回到东苑后,唐晚被唐秋山拥着躺在床上。   在回来的路上,她心里乱糟糟的,对唐秋山告诉她的那些信息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心里酸酸涩涩的一直到现在。   “可是当年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不要孩子的原因……”   唐秋山原本闭着眼睛,这会儿听见她说话,也没睁眼,而是低着声音说:“晚晚,就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了。   就算我告诉你事实的真相,但我不敢保证你会听话。”   既然结果不能改变什么,说再多也没用。更何况,当时他病的厉害,如果没能挺过去,就让她恨着也好。   可是,他终究是过不了命里的这道坎,放不下她。   被唐秋山的一句反问怔了怔,唐晚眉头紧锁。   是啊,就算当年她明知道孩子会有问题,也会一意孤行将孩子留下来,但那是因为……   倏的,她的心紧紧的拧了一下,颤抖着声音说:“我是为了你留下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我只想给唐家留个后人。   可我知道,我是许家人,是最没有资格给你生孩子的人。”   黑暗里,唐秋山缓慢睁开双眼,平静的目光终于出现了波动,那一点点碎裂的全是他内心的震撼。   他按着她的背,减轻她的颤抖,随后说:“这个世上,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是其他人给我生孩子。”   很久以前,叶城人私下里的传言他不是不知道,说高高在上的唐先生对女人没有兴趣,可他从没放在心上。   直到……唐家里有好管闲事的人,总是担心唐家将来无后,后来将一些干净的女孩往他屋里送。   一开始,他只会说一个滚字,那些人也知道收敛了。   但这种事情屡禁不止,直到唐晚来到唐庄,会偷偷趴在他的窗外观望那些被送进来的女人。   那时候她的一双眼睛明亮的像是一道曙光,才十岁多的孩子,只有好奇,还评上两句:   ——这个姐姐不如上次那个好看啊。   ——嗯,这次不错,我听佣人们私下里说胸******大的女人好生养。   ——哎呀,哥哥,这个女人在瞪我呀!一点都不像之前那几个温柔。   ——哥哥,这个像男人!   她在窗外垫着脚对那些女人评头论足,而他就坐在桌边喝茶,觉得有趣任由她胡闹,也不管那些站着的女人面露窘迫。   到后来,她开始变得有些不乐意了。   那明显的变化,让他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从前对那些人的做法无所谓,到后来,他便下了命令,谁也不敢再往他屋子里送女人。   唐晚听着他说的那句话,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窝在他的肩头。   唐秋山开始低头吻过来,可是她闪躲开了。   然而黑暗里,他视力好,轻而易举的捕捉到她柔软的唇,然而他只是轻轻的吻了一会儿,口中的咸涩,怀里人颤抖的厉害。   他重新将她揽回到怀里,“明天让你去见刘妈。”   ……   第二天唐晚醒来的时候,唐秋山已经不在了。   佣人将早餐送进房间。   唐秋山生活讲究,就算是自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会到餐厅用饭,也不会让人送进来。   但唐家的一切规矩到唐晚这里都变成了随意。   只因唐先生宠着这位被冠以唐姓的小姐,这是唐庄上下都清楚的事情。   从前唐晚被唐秋山宠坏了,脾气古怪了点,但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反倒是庄园上下的人都愿意宠着她。   吃完早餐后,唐晚急着出去,可才刚出门她就看见江由从东苑外面过来。   “小姐,唐先生让我带你去见刘妈他们。”   唐晚心心念念的就是昨晚唐秋山说过的话,可是这会儿也不见他,唐晚问江由:“他人呢?”   江由自然明白唐晚问的是谁,说:“唐先生刚刚出去了,唐峰因为上次没出席家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为了赔罪,想请先生吃饭。”   唐晚一边跟着他走,一边疑惑道:   “可是他一向不会答应这样的邀请,今天怎么会突然答应?”   江由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都凝着笑意。   “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今天唐先生心情好。”   唐晚的心尖颤了一下。   前面的江由忽然停了下来,唐晚脚步一顿抬眼看了看。   这里不是秦恒的院子,而是她从前住的偏阁的楼下。   江由回头说:“刘妈和刘石这几天都是住在这里,唐先生对他们以礼相待,说那些话,其实也是不想让小姐你糟践自己的身体。”   唐晚现在什么都明白,没有多说什么,江由打开门,而后她进去了,他才又将门关上。   刘石坐在桌前不知道在翻着什么,一听见开门声连忙站了起来。   “晚姐!”   刘石疾步走过来,唐晚看着他脸色不错就知道他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不由心里一热,过去拉着他的手再仔细看了看他,问他:“奶奶呢?”   刘石指了指门,说:“奶奶在里屋呢!”   说着,他就去推门,扬声道:“奶奶,晚姐来了。”   唐晚抬手拍了他一下,“别吵到她了。”   “你放心,奶奶早就醒了,今天一大早就有人过来告诉我们,说你今天会过来看我们。”   原来,他已经派人过来说一声了。   唐晚点了点头,抬眼看过去正好看见刘妈。   她靠在床头,脸色虽然还不是很好,但已经比之前昏迷的时候好了太多,想到她被宋欣折磨后的样子,唐晚眼眶一红,走过去握住刘妈伸过来的手,担忧的问:   “刘妈,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刘妈摇了摇头,却是紧皱着眉头说:   “那个女人,拿刘石威胁我,我没有办法……唐唐,你和唐唐有没有怎么样?对不起,都是我这把老骨头没用……”   关于唐唐的事情,刘妈和刘石都不知道,事情都过去了,唐晚也不想让他们担心难过。   “刘妈,不怪你,是那个女人太狠毒了,我和唐唐没事,您不要自责。”   刘妈听她这么说,才安心下来。   却是旁边的刘石坐不住,问唐晚:“晚姐,我可打听了,原来这就是你的家啊,怎么和电视里的宫殿一样,这么好看!”   唐晚不置可否的微微笑了一下,刘石继续问她:“可是将我们带回来的唐先生……奶奶好几次让我去感谢一下他,可是我根本就见不到他,唐先生很忙吗?”   唐晚眼底闪着笑意。   “他就这样,架子大的很,不用特意去感谢他,如果你执意要见他,很可能会惹恼他了。”   刘石一听连忙捂住嘴,而后憋了一会儿问她:“唐先生是你什么人啊,晚姐?”   唐晚目光柔软,看了看刘妈,又看了看刘石。   窗外的风安静了,阳光的温度适宜,她语气慢慢的却坚定道:   “他是唐唐的父亲,我的家人。”   ###144章我才是最后悔的人   离开偏阁之后,唐晚去了秦恒的院子,她走的急只想立刻见到唐唐。   门外守着的人也都不拦她了,退到一边给她开门。   可是秦恒却不在屋子里。   唐晚进屋的时候,颜如欢正在看书,她看的入神也没听见脚步声,直到余光瞥到一道影子,她才惊的抬起头。   屋子里的光线充足,她抬眼的时候阳光都钻进了眼睛里,纤长的睫毛上有光在跳动,却是眸子渐渐暗淡了眸光闪烁不定。   她连忙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脸色也不好,低着声音说:   “秦大夫,他有事忙去了,让我在这看着。”   颜如欢就站在唐晚面前,长发用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簪子盘在脑后,素面朝天,与她往日的形象不太一样。   那天医院的天台上,唐秋山为什么会及时赶到,唐晚知道都是因为颜如欢。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宋欣的阴谋,原因不难猜出来。   她知道颜如欢其实心眼不坏,刘妈的事情她应该是不知情。   再加上这几天她照顾唐唐的事情,唐晚也是有所耳闻,对颜如欢也就谈不上恨意和厌恶。   颜如欢两只手交叉的放在身前,纤细的手指胡乱绞缠,连看都不敢看唐晚一眼。   唐晚的脚步停了一下,看着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这种感觉很微妙,她有好几次都在想,也许自己对颜如欢的特别是因为这一层缘故。   她低了低声音说:“这几天,辛苦你照顾唐唐了。”   颜如欢猛然抬起头,目光闪烁的看着唐晚,可唐晚已经朝着屏风后走过去了。   唐晚过去经历了太多,险些失去唐唐,许家欠唐家的,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无法偿还,余生那么长,她只愿尽力守护,其他的她不想也没有精力去计较。   她就站在无菌室外面,唐唐还在睡着,看着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让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从前在医院隔着门和墙,想见他一面都困难,如今这样,已经是她从前不敢奢望的。   唐晚坐在无菌室外很久,颜如欢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说: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你也辛苦,秦大夫说小少爷也许晚上才会醒来。”   唐晚想了想,正好有点事情要离开。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欲言又止的颜如欢叫住她。   “唐晚,关于唐唐的事情,我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   为了所做的一切感到抱歉。   唐晚慢慢转回身看着她那双眼睛,说心里完全没有膈应是自欺欺人的。   不过她还是微微笑了一下。   颜如欢很早之前几天知道了,唐晚笑起来的样子极美。   唐晚说:“都过去了。”   她说不出原谅她的话,这已经是她能给的最大的宽容。   颜如欢听着她说的几个字,微微垂下了眼眸,却听唐晚继续说:   “你喜欢他对吧?我不知道宋欣是怎么告诉你的,但是就算那天我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他也不会喜欢你的。”   这是事实,是唐晚一直都知道的事实。   面对唐晚的笃定,颜如欢咬了咬唇,不是不甘,而是迷茫的说:   “也许我说了你也不信,其实我对唐先生到底是怎么样的情感连我自己都糊涂了。”   江由说过颜如欢到唐庄之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对别人的经历没有兴趣,她也不是什么圣母。   但是颜如欢的经历……   到底是个可怜人。   说她自己都理不清对唐秋山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她相信。   不过她只是笑了笑,而后转身离开了。   她走到门口,问守着的人“秦疯子呢?”   几个人都知道小姐五年前都是这么叫秦大夫,所以也没多少意外。   “秦大夫到地下囚牢去了。”   唐晚有些意外,不过那个地方她正打算去一趟。   有些账,是时候算算了。   地下囚牢。   唐晚到地下囚牢外面的时候,秦恒刚好从下面上来。   也许是地下的阴气重,他身上染了寒意,看上去和平时有些不同。   他看到站在阶梯上的唐晚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就恢复如初。   唐晚朝着他身后的黑暗看了一眼,说:   “来看看故人。”   故人……   秦恒了然的点了点头。   铁门打开后,外面的人开了灯,灯光一盘昏暗。   可唐晚一眼就认出那个被架住手挂在铁链上的宋欣。   她浑身像是被血水浸泡过一样,血淋淋的,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原本唐晚还在门外的时候,她一动也不动,铁门打开后,她却突然挣扎了起来——   “不要,不要过来,你们是什么人,不要过来,不要撕我的衣服,啊——”   唐晚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宋欣这个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她疑惑的问秦恒,:“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恒站在她身边,面不改色的说:   “唐先生让人每天打她十鞭子,鞭子浸过辣椒水了,下去的时候连着旧伤,痛得她生不如死。   再让我给她注射药物。那药刚进入身体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舒适,十分钟后会出现各种幻觉,激发人心底最害怕面对的事情。”   唐晚眯了眯眼睛朝宋欣看过去,她身上的衣服几乎残破了,隐隐露出身上的鞭伤,这个时候还在流血,滴了一地。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我,不要拉我的裙子——”   宋欣的双手被挂在铁链上,整个人软绵绵的吊着,可是声音却是歇斯底里的。   那些嘶喊的内容……唐晚微微抿了一下唇。   五年前,唐秋山将宋欣丢到泰国,那三年她每天都要经历被男人玩弄的噩梦。   不过,唐晚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面没有任何的起伏。   她慢慢的走过去,却被秦恒挡了一下。   “你过去干什么?”   唐晚微微摇了一下头,将秦恒的手抓开。   宋欣垂着头,睫毛上凝着汗水,随着眨眼的动作一滴滴的掉落。   模糊的视线里多了一双鞋,一双女人的鞋。   前两天来了颜如欢,按照她的性子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这里是唐庄……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宋欣猛地抬头看过去,当她看清眼前的人时,眼眶都红了。   “唐晚——”   她几乎是咬着牙叫出唐晚的名字,那样刻骨的仇恨,唐晚的心头震了一下。   不过她却是冷声道:   “宋欣,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情,唯独后悔认识你,相信你,五年前的真相我已经知道了。”   五年前,宋欣因为想得到唐秋山的青睐,利用唐许两家的恩怨,对她痛下杀手,她险些命丧手术台。   宋欣听着她的话并没有多少的震惊,仿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一样。   她斜着脑袋瞪向唐晚,嘴角还凝着干涸的血迹,她忽然笑了起来。   “你后悔……呵呵,我才是那个最后悔的人!如果不是遇上你,如果你从来就没出现在唐庄,唐秋山一定会喜欢我,你算什么,一个罪人,你也配留在唐家!   可是这五年,什么爱啊,什么唐先生,我通通不在意,我只想杀了你,只想杀了你!   唐晚,你的孽种醒了是吧?醒了又如何,也改变不了他是病秧子的命运!   看吧,这就是你的报应!”   宋欣发了疯一样的大笑,唐晚没讲她的话放在心上,然而她说着唐唐,就让她想到自己险些就要失去唐唐。   渐渐,她的情绪崩不住,颤抖着手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枪,紧紧的抵在宋欣的脑门。   “我说了,你有什么恨冲着我来,不要对我身边的人动手!罗云,刘妈唐唐!宋欣,你觉得自己做的孽还不够多吗!”   秦恒一看到那把枪立马跑过去按住她的手,沉着声音。   “冷静点!要杀她,也不用脏了你的手!”   唐晚要挣开他的手,可是秦恒突然一记手刀劈在她的手腕上,顺势夺过了她手上的枪。   唐晚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恒已经开枪了。   “砰砰——”两声,宋欣的腿上多了两道血窟窿。   他将枪收了起来,“你杀了她未免太便宜了她!”   说着,他拉着唐晚往外走。   到外面,秦恒吩咐了两声别让宋欣轻易死了之后就带着唐晚离开了。   正午的阳光灿烂,树叶稀疏大片大片的阳光洒落,耀眼得让人觉得恍惚。   唐晚忽然停了下来,转头问秦恒:“你的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在她的印象里,秦恒像是个文弱的书生,让他治病救人可以,可打架不行。   刚刚他夺枪的动作利落又干脆,看着就像是练家子。   秦恒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微笑道:   “你还真当我什么都不会吗?在唐庄这么多年,还不得学点防身的招数吗?”   他这么说,唐晚也没再多问什么。   吃完午饭后,唐晚又去看唐唐。   即使秦恒说唐唐应该要到晚上时间才会醒来,可是她想陪着,整个下午都在。   她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唐晚,唐先生回来了。”   ###145章就想等着你   唐晚在椅子上坐久了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说是唐先生回来了。   她进来之前早就告诉外面的人,一有唐秋山回来的消息立马来告诉她。   她动了动酸麻的脖子站起来,朝外面看去,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   江由说唐秋山是应了唐峰的邀请去吃饭的,唐峰,她那些年倒是见过几回,他和唐逸兄弟俩是唐家的分支里少数见过她的人。   唐峰为人胆小,算得上忠诚,唐晚没想到,唐家的家宴他居然敢没出席。   不过,是人也总有犯错的时候,这次赔罪也算得上是有诚意了。   只是唐秋山是上午就去的,该是去吃午饭,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她看了看叫醒她的颜如欢,而后说:“唐唐就拜托你和秦大夫了,我等会儿就过来。”   颜如欢上前走了一步,说:“你也辛苦还是多注意休息吧,这里有我和秦大夫就行了,等孩子醒来我再派人过去告诉你。”   唐晚摇摇头,朝着无菌室里还在睡着的唐唐,侧面对着颜如欢说:“过去唐唐的病情严重,医院也没有这个条件能让我天天见到他,如今我只想将那些错过的时间补回来……   将来,等你有了孩子你会明白我这种心情的。”   将来,等她也有了孩子……   颜如欢心里默念了一遍唐晚的话,她从来都没想过结婚生子,不过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她微微笑了一下。   唐晚这才发现颜如欢的长发已经放下来了,她的发质和自己的一样,都是柔软的,淡淡的灯光下,细腻的像是绸缎。   她正想转身离开,却一眼就看见放在桌上的那根发簪。   屋子里的光线昏黄,那根簪子透着碧绿色,成色极好。   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微微笑着看着那根簪子,称赞道:“你这簪子不错,是翡翠的吧?”   颜如欢原以为唐晚对她的态度会不如往常,也没奢望过她会再同自己说话,所以一时愣住了。   却听唐晚戏谑道:“怕我抢了你的宝贝?”   颜如欢被她说的脸颊一红,支支吾吾的说:“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的。”   唐晚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根簪子上,意味深长的说:“你这位朋友待你不错。”   说着,她就离开了屋子。   刚刚在屋里光线昏暗也没看清楚,原来外面正下着雨,好在过来告诉她唐秋山回来的佣人带了伞过来。   唐晚撑着伞离开秦恒的院子,却在半路的时候笑了出来,佣人愣了一下,年轻的小姑娘是刚来的不太熟悉唐庄的规矩,小声问道:   “小姐笑什么?”   唐晚心情好,只说道:“在笑一个老光棍。”   那根簪子,她记得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秦恒跟着唐秋山去古玩市场,秦大夫一掷千金买下那根翡翠簪子。   随同前去的唐晚八卦的问他为什么独独喜欢那根簪子,可秦恒看着簪子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大概是有缘吧。”   有缘……   一向只相信科学相信自己的秦大夫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些东西了?   唐晚当然不相信他说的,不过他不说她也不多问。   她看着那根簪子实在喜欢,变着法的向秦恒讨,可是都没有成功。   后来还是唐秋山看不过去,送了她一根同样材质的簪子,只是秦恒那根雕刻的是栀子花,而唐秋山送给她的那把雕的是百合。   江由说,是唐秋山叫人赶着做出来的,雕的是她最喜欢的花。   不过,唐晚怎么都没想到,秦恒居然将那根簪子送给了颜如欢。   看来,他们两人相处的倒还不错。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唐秋山的车子正往庄园开上来,雨势越来越大,此时天色已经黑了,隔着雨帘,唐晚站在檐下等待。   终于一束车灯的光照了过来,三辆黑色的加长型宾利停在庄园外。   江由在唐庄里办完事也跟着去了唐峰的别墅,他下车撑开伞,而后唐秋山才从车上下来。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一如当年挺拔的身姿,叫人看一眼就不愿移开视线。   唐晚看着他,近在咫尺,可心里那种像是阔别重逢的感觉让她鼻尖泛酸,雨声太大,都淹没了她内心的叹息。   唐秋山一眼就看见那个站在檐下等候的纤瘦的人,江由脚步平稳的跟在他后面,还没靠近檐下,唐秋山脚步忽然一快,江由险些就跟不上。   唐秋山目光幽暗的看着她微微湿了的衣角,走近几步,风雨都在他身后。   唐晚没料到他突然靠近,那在鼻尖萦绕的淡淡木料香气让她心驰神往。她听着唐秋山问她:   “雨这么大,怎么不在里面等我?”   从前她就这样,听到他回来的消息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都在外屋等着,檐下的风大,这么多年过去,没变的都是多年以来融入骨血里的习惯。   唐晚的手被他冰冰凉凉的掌心握上,她的心跳还是没出息的快了不少,说:   “没为什么,就想等着你。”   很多年以前,她也这样,丝毫不会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喜欢就是喜欢,想念就是想念。   唐秋山听着,嘴角隐隐有些笑意,“都是当母亲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他这么说着,却恍然意识到,自己年长了她十岁。   那些年他是哥哥,这些年感情不一样了,可始终没有改变的是,她仍然是自己护在手心里的丫头。   多少年过去,她在他的心里还是孩子。   提到母亲,唐晚忽然想到了什么,被唐秋山握着的手动了动,不过没开口,却是问道:   “江由说你去唐峰家吃饭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唐秋山拉着她的收继续往前走,他只是说:“有点小事耽搁了。”   今天上午,唐峰做足了准备,就等着唐先生到别墅吃饭。   唐秋山难得能答应邀请,唐家其他分支倒是对唐峰另眼相看。   只是唐峰心怀鬼胎,也不将那些人的心思放在眼里。   唐秋山到的时候,唐峰率领一家老小在别墅外等候,唐秋山目光清冷的看着那些人,也没说什么话。   唐峰以为唐秋山还在为他没去唐家家宴的事情而气恼,低眉顺眼的说话。   “唐先生,家宴的事情我和堂哥的确是有事情耽搁了,手底下人办事不力是我们的失职,我已经将那些人都辞退了,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失误。”   唐秋山只是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   “都是一家人,做错了事情惩罚你们,底下人也好有个交代,可不论怎么样,你们都姓唐,你们的功劳我也都记得。”   唐峰附和道:“功劳属下不敢说,但唐先生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唐家。”   唐秋山走在他前面,听着他的话冷冷的勾了一下唇角。   唐峰住的旧式别墅是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几经翻修,倒也别致。   正对大门的墙是镂空的,刻了整面的浮雕,透着阳光,落了一地繁复的花纹。   就如这一大家子里的关系,错综复杂。   唐峰的太爷爷和唐秋山的太爷爷是堂兄弟,后来延续了好几代人,到了如今明面上都是唐家人,可外面谁都知道,如今唐家的分支不过是唐秋山的手下罢了。   在唐峰别墅吃完午饭后,唐秋山忽然起了兴致要参观别墅,唐峰心里不踏实,可面上却不敢不答应。   一时之间,别墅上下安静的连蚊蝇声都没有。   唐秋山懒懒的走着,随手指了一间房间。   “这里我记得,曾经是棋牌室,现在呢?”   唐秋山少年时来过这里,那时候这里还不是唐峰当家。   唐峰忽然脸色不太好,支支吾吾的说:“没什么,都是放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怕污了唐先生的眼。”   唐秋山却是轻笑道:“你这么说,倒让我更想看看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盯着唐峰看,那双眼睛让唐峰的心沉了沉,今天这扇门不开怕是不行了。   钥匙就在他身上,转动锁扣门就开了。   这些年,唐峰暗地了收了不少的古董,满屋子都透着陈年的气味。   架子满目琳琅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跟在唐秋山后面的人都红了眼。   这唐峰看来也不像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啊。   唐秋山淡淡的笑道:   “原来,是怕抢了你的宝贝?”   唐峰额头都在冒汗了,低着头说:   “哪敢?唐先生要是看上哪一件,我立马叫人包起来送到唐庄。”   唐秋山摆摆手,带着人退出去,“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这么多好东西,你得来也不容易。”   唐秋山听似意有所指的一番话,更是让唐峰心里越发的不安。   不过到唐秋山离开,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离开唐峰的别墅后,唐秋山去了一趟郊外的葡萄园,入秋了,葡萄的采摘也都告一段落。   好在叶城是南方城市,葡萄植株过冬倒也不是难事。   巡查完之后,天色也不早了。   却在回唐庄的路上,遭遇了枪击。   不过对方派出的人不多,再加上忽然下了雨,唐秋山每次出行都会做好准备,倒也没让对方得逞。   可唐秋山却只是说一点小事耽搁了,离着不远的江由却是听见了,也不敢出声说什么。   那些都是雇佣兵,到死也不会说出雇佣他们的人是谁,江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唐家的仇敌,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晚饭之前,唐秋山回屋换了一件衣服。   他转身出了更衣室,屋子里灯光昏暗,他走到门前隐隐约约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人。   ###146章我想见她   双开的门被唐秋山拉开,外面开始起风了,卷着一丝丝的雨水进来。   可那人却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听见开门声才猛地回身看唐秋山。   唐晚的眼睛飘进了几滴雨水,湿漉漉的。   唐秋山微微蹙眉,二话不说的就拉着唐晚的手将她往屋里拉,待她站定后,他垂眸看了一眼她凝着水珠的头发,转身去拿了干爽的毛巾。   唐晚一声不吭的等着他,然后被他按在胸前,淡淡的木料香让她下意识的抓住他腰侧的衣服。   他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冷着声音问她:   “什么事这么急,非得这个时候过来,而且我的房间你还不敢进来?”   她的脾气他知道,倔强的让人打骂不得,却又半分又忍不得。   唐晚抓了抓他的衣服,斟酌了一会儿,说:   “我想见她……沈清如。”   在唐庄大门的时候,她就想问唐秋山什么时候能见到沈清如,但那时候她犹豫了,想着等没人的时候再问问他,可是自己又是等不下去了。   唐秋山听了她的话继续给她擦头发,不给回答也一声不吭。   唐晚等的急,就按住他的手,抬头看他,问他:   “你到现在还想瞒着她的下落吗?”   唐秋山用指腹揉了揉她的头发,唐晚冰凉的手掌还覆在他的手上,他也不急着抽出手,确定她的头发已经不湿才将毛巾丢开。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两只手都是冰凉的,唐秋山是天生的,唐晚是紧张的。   其实在唐庄外的屋檐下时,唐秋山已经捕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只是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情。   唐晚目光期待的看着他,他捏了捏她的手,低着声音说:   “这两天还不行,等过几天,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唐晚一听到能和沈清如见面,有些着急道:   “你还没告诉我,她为什么会被关在房间里,为什么她好像神志不清的样子?这么多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的一连串问题,每一个都是让她放不下的。   可是唐秋山将她的手握紧了,摇了摇头,说:   “等见面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唐晚还想问什么,可是唐秋山的意思很明白,他现在什么都不会说。   她拿他没办法,只好作罢。   唐秋山看着她低头的模样,无奈的将她拥进怀里,问她:“我听说你今天去了地下囚牢?”   唐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去看宋欣,原想一枪崩了她,后来秦恒说那样太便宜她了,他拿了枪朝宋欣的腿开了两枪。”   一想到那天唐唐被她抓在手上的情形,到现在唐晚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唐秋山能感觉到她的变化,拍了拍她的背,清冷的说:   “要动手也不用你,那种地方,以后别去了。”   唐秋山惩罚宋欣的手段,唐晚已经知道了,也知道唐家的惩罚不仅限于此。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有些意外道:   “不过我没想到秦疯子的身手也不错,以前倒没看出来。”   相比于唐晚之前的惊讶,唐秋山的表现却是再平常不过了,他淡笑:   “你当真以为他是什么文弱书生吗?”   唐晚听着这句话里像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问道:“难道不是吗,他以前连我都打不过。”   唐秋山将她的发丝别再耳后,意味深长的说:“那是他让着你。   到唐庄来的人,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江由有,秦恒也有,颜如欢也有。”   这些,唐晚自然知道。   只是秦恒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   晚饭后,唐晚陪着唐秋山回屋,正打算去看唐唐,秦恒就派人过来说唐唐醒了。   唐晚心里一喜,转身的时候,唐秋山已经走过来了。   他的手里还拿着她的外套,过来给她披上,“雨天降温了。”   说着,他将唐晚外套上的扣子一颗颗系好,在系好最上面一颗的时候,唐晚按住了他的手,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一起去?”   唐秋山垂眸看着她眼底闪着的细碎光芒,就像很久以前,她会揣测他内心的想法一样。   好多年不曾见过她这样的目光,过去那些年他很怀念,也不由自主的探身过去亲吻着她的眼睛。   唐晚脸颊一红,好在室内的光线不是很亮。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唐晚能感觉得到,他喜欢唐唐。   之前江由的妻子说过,唐秋山在江由孩子周岁的时候送过一块上好的玉,那时候她一点都不相信唐秋山会喜欢孩子。   可如今……   他是真的喜欢唐唐。   然而……   无菌室内唐唐抱着唐晚,缩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和上次一样的,妈妈说,他是爸爸。   可是他长这么大都不曾见过爸爸,摇着头缩在唐晚的怀里,小声呢喃:   “妈妈……”   唐晚能感觉到唐唐在害怕,她哄着他,知道他这么多年没接触过其他人,最近一次接触的还是在洛城,他和顾辰风相处的不错。   不过顾辰风的脾气虽说阴晴不定,但对孩子却十分随和,唐唐对他自然就容易亲近。   可是唐秋山……一个与随和压根就没关系的男人。   唐晚为难的看了唐秋山一眼,而后哄着唐唐,也不逼着他立马叫爸爸,而是说:   “唐唐别怕,爸爸是这世上对妈妈最好的人,唐唐也会喜欢他的。”   这世上最好的人……   在唐唐的认知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以妈妈为主。   他心里想着,慢慢的伸出手递到唐秋山面前。   面前递过来的一只小手,是唐秋山始料未及的。   他的目光微微颤动,而后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的握上那只瘦弱的小手。   那只手太小了,他放轻了力道却又害怕弄伤了,只轻轻碰了一下就松开了。   然而,唐唐却忽然抓住了他的小指,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奶声奶气的说:   “你对妈妈好,我以后也对你好。”   所有的一切,唐晚都看在眼里,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让她的眼眶都湿润了,她极力隐忍着,将头转了过去。   唐唐和唐秋山握了很久的手,唐秋山话不多,唐唐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只能问唐晚这是什么地方。   唐晚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家。”   他们三人的家。   唐唐过了不久又睡过去了。   离开秦恒的院子后,雨也停了。   唐晚被唐秋山牵着手,她说:“唐唐还小,很多事情要给他一点时间,以后他会慢慢接纳你的。”   要一个孩子忽然叫爸爸,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唐唐懂事的早,心里的想法自然比别人多了一些,这个过程,或许长或许短。   唐秋山倒不在意这些,他拥着唐晚,“慢慢来吧,别强迫他。”   送了唐先生和唐晚出去后,颜如欢回到屋子,却在开门进去的时候看见了秦恒站在桌前。   在他抬眼之前,正在看她之前看过的书,书旁边还有她做的笔记。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一想到自己胡乱做的笔记可能被看见了,脸颊顿时就羞红了,跑过去慌慌张张的将书和笔记本收起来。   缺听秦恒一本正经的说:“笔记做的很好,学的很快。”   秦恒越说,颜如欢的脸就越红,偏偏秦恒还一直盯着她看,叫她连视线都不敢移开。   她闪烁着目光说:“秦大夫,我才刚刚学,很多地方还不懂,您不用安慰我。”   自己有几把刷子,她心里清楚。   秦恒没多说什么,而是移开视线,转身去了屏风后面,他换上特质的衣服到无菌室里面给唐唐检查身体。   颜如欢没有错过任何学习的机会,站在玻璃之外仔仔细细的看着。   秦恒神情专注的给唐唐做检查,孩子还在昏睡当中,他的动作倒也小心。   从颜如欢的角度看过去,秦恒的侧脸棱角分明,听说他的曾祖母是外国人,所以他的五官比中国人要立体了一些。   搭配在他那张脸上倒也是英俊不凡。   正在给唐唐检查身体的秦恒忽然转过头,颜如欢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忽然和他对视上也忘了移开视线。   直到秦恒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问她:“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颜如欢猛地回过神来,低下头闷着声音说:“没,没有。”   说着,她转身出了屏风。   秦恒不以为意的丢掉口罩,将衣服脱下,而后才走出去。   他移开椅子坐在颜如欢的对面,然后掏出笔记记录唐唐的情况。   忽然,一根翠绿的簪子递到他面前。   他愣了一下,没有接过簪子,而是不解的抬眼看过去,他这才发现颜如欢的头发是用橡皮筋扎着的。   还是簪子顺眼。   颜如欢见他不接过簪子,愧疚道:“我之前不知道这把簪子是翡翠的,这么贵重的东西秦大夫还是收好吧。”   之前,她很少扎头发,可最近要看书学习长发总是碍事,一时之间找不到橡皮筋,有一次用抽血用的压脉带随手将头发扎上。   秦恒大概是看不过去,转身拿了一根簪子给她。   那簪子看着十分精致,而上面雕的恰好是她最喜欢的栀子花,便欣然接受了。   要不是今天唐晚告诉她,那是翡翠的,恐怕她只当是一只精致好看的簪子,绝对不会联想到价值不菲的翡翠。   秦恒看了一眼簪子,而后视线落在颜如欢的脸上。   那茶色的瞳仁像是有魔力一般,颜如欢的眼神躲闪不开,听秦恒清冽的嗓音问她:   “不喜欢?”   颜如欢摇摇头,“不是,这簪子太贵重了,我怕弄坏。”   秦恒皱了皱眉头,又问:“那就是喜欢?”   颜如欢面对他的提问,尤其是对上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说:“喜欢……可是……”   秦恒笑了笑,低头一边做记录一边说:   “喜欢和贵重并不冲突,收好,然后,看书!” 第144章 你千万不要有事   半夜的时候,因为下了一场雨的缘故,唐庄被一层薄雾笼罩,湿漉漉的空气晕出了远处路灯的一层光圈,夜静谧的十分安宁。   东苑的主卧里。   唐晚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喉咙干得难受,睁开眼睛想起身倒杯水喝,她动了动身子,才惊觉腰上搭着一只手。   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上去,唐秋山的睡眠浅,她担心这么动了一下会吵醒他。   视线有些暗,唐秋山侧脸的轮廓隐隐约约,他平时清冷,到睡着之后人才显得温柔了许多。   他安安静静的睡着,好像昨晚和她从秦恒那里回来后不久他就睡着了,和他平常不太一样。   也许是昨天出去了一趟累着了吧。   到现在,也没有被她的动作吵醒。   唐晚暗暗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才伸手将他的手抓开。   然而,才刚碰到唐秋山的手,唐晚眼底猛地震荡了一下,拉着他的手也收紧了。   怎么会这么烫?   唐秋山因为生病的缘故,手心不会暖和,总是冰冰凉凉的,可是现在却烫的出奇。   唐晚的心突然跳的飞快,额头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清晰。   她紧紧握着唐秋山的手,连忙翻身坐起来,慌慌张张的打开了床头灯。   唐秋山的脸色苍白,只有脸颊上微微显红,一看就是在发烧。   唐晚呼吸急促的探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十分烫手!   “唐秋山——”   唐晚忽然害怕的喊了他一声,然而唐秋山却是没有回答她,任凭她摇晃也无动于衷。   东苑内外的暗处都留了人,唐晚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打开房门,对着黑暗里急促的说了一声:   “去请秦大夫过来!”   黑暗里立刻就有人回应:“是!”   唐晚吩咐完之后,连忙转身回到唐秋山身边,她打了一盆水,尽可能的帮他降温。   很多年以前,唐秋山也有这样发烧的经历,唐晚经历了几次,那时候比现在还年轻好多,也没这么紧张害怕。   更何况,那时候唐秋山也不会像现在昏迷不醒的情况。   现在,她拿着毛巾的手都在发抖。   想起唐秋山坦白自己身体不好的原因,想到他说的毒药还残留在他身体里,唐晚心里就越来越害怕。   秦恒很快就过来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问:“怎么回事?”   唐晚一边给唐秋山擦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一边回头着急的说:“我醒来的时候他就在发烧了,怎么叫都不会醒。”   秦恒的目光顿了一下,而后转身将门关上。   他走过来,给唐秋山做了一个检查,神情愈发的凝重,唐晚丝毫没有错过他脸上的表情,一颗悬着的心越发颤动的厉害。   待他检查完之后,转身看见唐晚泪光闪烁的看着他,她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半天也不说话,秦恒想起唐秋山说过的话,只是对唐晚说:   “只是烧的有点厉害,暂时昏迷过去了。”   秦恒说的轻巧,可唐晚心里却不这么认为。   这个时候,紧跟着秦恒来的颜如欢因为追不上秦恒跑的慢,这才到东苑。   她看了一眼里面的人,而后将医药箱递给了秦恒,“你吩咐我带来的东西都在里面。”   秦恒转头看了唐晚一眼,有些不忍的提醒她:“你还是先回避一下。”   回避……   唐晚的心紧了紧,抓着身侧的衣服,颤抖着声音问秦恒:“为什么?”   秦恒一边从医药箱里翻出一包针,一边对她说:“有我在这里,你还害怕什么,放心,我会让他醒来的。”   可是唐晚不放心,心里隐约就觉得秦恒要做点什么,让她回避,一定是有什么不想让她看到的,可事到如今,唐秋山的情况她走不开。   也不想逃避。   秦恒看她一再坚持,微微叹了声气,而后看着唐秋山脸颊的红晕越来越深,唇色越来越淡,什么都顾不上了,从包里拔出一根细针——   细针扎入唐秋山的指尖后秦恒捏着他的手指,而后苍白的指腹上冒出了血珠,那红与白的鲜明对比直接刺激到了唐晚的视觉。   她惊得脸色都白了,忽然双腿一软,好在颜如欢及时扶住她,   唐晚这才知道秦恒为什么要她回避的原因了……   原来,是要给唐秋山放血!   结合秦恒刚才说的话,再加上他娴熟的动作,在过去,唐秋山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放血?   看着那一滴滴从唐秋山指腹留下来的血,那根针就像扎进唐晚的心里一样,她紧紧握住嘴,眼睛酸胀的厉害,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就滚落了下来。   十根手指,每根手指都要扎一针,对唐晚来说就如凌迟的酷刑一样。   到后面她哭成了泪人,浑身颤抖的厉害。   秦恒收了针,眼神复杂的看了唐晚一眼,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知道唐秋山将一部分的真相告诉她了,所以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隐瞒的地方。   “毒药还在他身体里,全都融入了血液当中,放血后他的烧自然就会退了。”   唐晚心痛到连呼吸都不能了,她哽咽的问他:“这样放血已经多久了?”   秦恒咬了咬唇,最后还是说:“已经快两年了,不下二十次。”   快两年了……   唐晚深呼吸了一下,因为颤抖的厉害,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就掉了下来,她抬手狠狠擦了一下,而后转身对颜如欢说:   “我有几句话要单独问问秦大夫。”   颜如欢一脸担忧的看了看她而后又看了看秦恒,点了一下头之后就退了出去。   人出去之后,唐晚坐了下来,她坐在唐秋山身边,拿着棉签将唐秋山指腹上的血迹擦干净,她吸了吸鼻子,问秦恒:   “我知道他怕我担心,可是你是医生也不该瞒着我,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秦恒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过了一会儿,他说:   “具体的唐先生已经告诉你了,这毒药的确暂时没办法解除,但是我最近的研究有些新的进展,一切都还来得及。”   唐晚的手顿了一下,她转眼看着唐秋山的脸,脸颊上淡淡的红晕已经开始退了,她才稍稍安心了一些,而后又问:“如果没有解药,他会怎么样?”   秦恒握着布包的手紧了一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唐晚并没有看见,只听他清冽的嗓音说:   “暂时还不会出现生命危险,时间还长着,总会想出法子的。”   “秦恒,不要骗我。”唐晚低着声音似是乞求的说了一句。   秦恒也的确听出她话里的乞求,她那么在意唐秋山,怎么能容忍这些欺瞒。   可是有些事情……   秦恒狠不下心,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说:“唐先生就算是为了你也能坚持很长时间。   你也许不知道五年前唐先生大病了一场,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可他就是一口气撑着。   你说这么大的唐家,他这么多年也都看开了,还有什么能让他这么执着,唯独你了。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后来,秦恒又说了什么唐晚也没听太多,大抵就是她在唐秋山心里的分量,也算是安慰她,唐秋山一定还有很长的路会走下去。   可是唐晚心里想的也是秦恒说的那些话。   唐秋山始终放不下的人就是她。   人都走了,房间里就剩下她和唐秋山。   唐晚的情绪再也忍不住,她扑倒在床边,趴在唐秋山身边压抑的哭出声。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害怕的浑身都在颤抖,“你……你千万不要有事,唐秋山,算我求你了……”   人还没醒,唐晚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   ……   唐秋山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动了一下手,发现手却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着。   那掌心里粗糙的茧,他很熟悉。   他垂眸看下去,重重的眨了一下眼睛之后,才看清握着他的手的人果然是唐晚。   那张素净的脸贴在他的手边,眼睛红红肿肿的,明显就是哭了很久。   唐秋山微微动了一下另外一只手,指尖的异样感让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后将手抬起来,指尖上还留着细细的针孔。   原来,昨晚发烧了。   他忽然心疼的反手握住唐晚,像是护着什么,将她的手牢牢抓住,昨晚一定吓坏她了。   却是这一握,唐晚猛地惊醒,睁开眼就对上唐秋山如墨的眸子,她喜极而泣,又不想让他担心,转头擦了擦眼泪,而后回头问他:   “还有哪里难受吗?”   唐秋山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她心里着急眼圈红红的又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看着她隐忍着的样子,唐秋山终究还是开口了,声音低低的说:“过来。”   唐晚这时候最听话,她慢慢的挪身过去,唐秋山却忽然拉着她将她扯进了怀里,紧紧的抱着。   他轻轻的叹气,这么近的贴在一起,她的颤抖一点都逃不过。   “昨晚那是小事。”   他的心跳很稳,唐晚听着他的心跳声再听着他说的话,低低的哽咽了一声:“嗯。”   唐秋山拍着她的后背,两人都是安安静静的。   秦恒过来给唐秋山复查,唐秋山才将唐晚放开,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知道她一整晚都没睡好,说:   “先去吃点早饭,再回来睡一觉。”   唐晚摇着头,“我不饿。”   唐秋山撑着手要坐起来,唐晚立马扶着他,只听他淡淡的说:“我有些饿了,你去吩咐厨房做些可口的。”   唐晚将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然后说:“那好吧。” 第145章 你还记得我吗   等到唐晚离开后,秦恒才开始给唐秋山检查,不过却只是检查眼睛。   秦恒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他刚想开口,可唐秋山却是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抬眼朝着门口看过去。   秦恒心领神会的朝门口走过去,却看见唐晚站在外面。   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秦恒都不用多想就能明白。   还是唐秋山了解她。   一看见秦恒出来,唐晚愣了一下,连忙低下头,说:“我刚想问问他想吃些什么,不过现在算了,我自己拿定主意吧。”   说着,她就要走,却是秦恒开口说:“知道你没走远,所以唐先生要我告诉你,他吃点清粥就行。”   唐晚背对着秦恒点了点头。   亲眼看着她离开后,秦恒才回到房间坐下来,看着唐秋山的眼睛,神情凝重的问:“是不是有点看不清东西了?”   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唐晚近在咫尺的脸都有些模糊,不过唐秋山却是不以为意的说:   “是有点看不清楚了。”   唐秋山说的很随意,就像那双眼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可秦恒想着的却是不一样,没想到唐秋山的病情发展的这么快,他皱着眉头,说:   “难道真的不打算告诉唐晚真相吗?你不准我告诉她,我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她昨晚看到你放血,差点崩溃。   要是你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要她怎么办?”   唐秋山能猜到唐晚的反应,他醒来后,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那双眼睛不会骗人,还有她到现在还在颤抖的身子。   昨晚对她来说,一定很艰难。   可那真相对她来说太残酷了,如果不是到了最后一步,他宁愿她永远都不要知道。   唐秋山揉了揉眉心,回答秦恒,说:“我会让她撑下去的,你和江由什么都别说。”   秦恒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样子,叹了声气,说:   “你好好休息,小少爷那边的情况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他很快就能离开无菌室。   不过每天在外面活动的时间暂时会有限制,这是个过程,得慢慢来。”   唐秋山低低的嗯了一声,而后问他:“他那么瘦弱,除了抵抗力差之外,身体还有其他问题吗?”   秦恒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没有什么其他问题,要不是抵抗力差,他应该会是很不错的苗子。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他身体好了,以后照样能和你当年一样。”   在唐家,继承人都必须经历严格的训练,能有好的身体素质,是与生俱来的财富。   唐秋山淡笑道:“我的儿子,怎么会差呢?”   ……   唐唐现在对唐秋山渐渐不那么抗拒了,虽然还不愿意开口叫唐秋山爸爸,但和之前比已经好了太多。   接触了几次下来知道唐秋山不爱说话,所以唐唐也很少问唐秋山问题,只是会偶尔问问他,大多时间是和唐晚说话。   唐唐懂事的早,很多时候他心里藏着事情不愿意表达出来,这一点和唐秋山最像。   唐晚知道他一定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心存疑惑,只是他从来就不问。   他忽然抓着唐秋山戴着手套的手,唐秋山平常不喜欢被人触碰,却也没有闪躲开,而是反握着唐唐的手,两眼看着他。   唐唐抿了抿小嘴,这个动作唐秋山看在眼里,唐唐抿嘴的动作忽然就让他想起了唐晚小的时候,她有什么请求的事情总会做出这个动作。   “秦叔叔说,我以后就能离开这里了,等我出去后,想和妈妈住在一起。”   唐秋山微微笑了一下,果然是母子,连小动作的含义都是一样的,都是有求于他。   不过唐秋山觉得唐唐这样理所当然的问题有些莫名,他说:“你们当然住一起。”   唐唐瞬间笑了出来,这些天他知道了很多外面的事情,秦叔叔还有那位漂亮的阿姨也会告诉他很多新鲜的东西,是他以前在医院的时候从来都没听说过的。   不过,下一秒,他又疑惑道:“那你呢,也和我们住一起吗?”   唐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颇有小大人的范,有些神情和唐晚当年简直是一模一样。   唐秋山另一只手慢慢的抬起来,顺着他柔软的细发,却是反问他:“你希望我和你们住吗?”   唐唐一动不动的任由唐秋山顺着他的头发,看着唐秋山的眼睛,而后点了点头。   唐晚笑了一下,转眼却看到唐秋山突然收回手,揉了揉眉心,唐晚紧张的问他:   “怎么了?”   唐秋山放下手,微微笑道:“没什么,只是眼睛有点累。”   唐晚转眼看着唐唐开始昏昏欲睡了,将他抱在身前哄了两声之后将他的身子放好,给他盖上被子之后,就和唐秋山离开了。   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江由从外面进来,他走到唐秋山身边,压低了声音恭敬道:   “唐先生,车已经准备好了。”   唐晚反手握了握唐秋山的手,疑惑道:   “你要出去?”   他半夜才刚发了烧,这会儿虽然看着没事了,可是她不放心。   唐秋山对江由摆了一下手,江由离开后,唐秋山牵着唐晚往唐庄大门的方向走,而后对她说:“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   这一下,唐晚更是不明白了,问他:“要去哪?”   “去看沈清如。”   ……   坐上车之后,唐晚心里五味杂成,她曾盼望着见到沈清如,可到了这一刻,她心里却是复杂的。   见到沈清如之后,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会扑进她怀里大哭吗?   不会。   会质问她当年为什么抛弃自己,这么多年音讯全无吗?   也许会吧……   忽然,唐秋山冰凉的手握住她的,轻轻捏了捏,“不用紧张。”   唐晚点了点头,想要问的那么多问题,心里一直都在纠结着的执念,终于要解开了吗?   可是车子却是朝着叶城的一家顶级疗养院出发。   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沈清如就是在一间房间里,房间的视线很差,房间的窗户像是被人从外面封上了。   那时候她只在意沈清如是否还活着,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问题,如今看来,沈清如的情况有些复杂。   越是靠近,唐晚反而越是能沉得住气。   下车后,唐秋山牵着她。   她什么都不问,只是手心出了很多汗。   疗养院的人早就接到了通知,派了专门的人带着他们上楼。   这里的楼层不高,每一栋楼都只有五层,靠近郊外的地段,安静的十分适合疗养。   只走到了二楼,领路的人就带着他们往左边走,路上并没有太多的病人,只是隐隐约约能听见叫喊声。   唐晚是在叶城长大的,所以很多年前就知道,这是精神疗养院,住在这里的病人或多或少都有精神上的疾病。   那随处可听的隐约叫喊声,在略显阴暗的走廊里瘆人又让人心跳加速。   唐晚之前就猜测沈清如的精神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如今到了这里,她就更加肯定,沈清如精神失常了。   领路的人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外停了下来,他退到一边,恭敬道:   “唐先生,沈女士今天中午咬伤了送饭的护工,我们没办法,只能暂时用锁链将她锁起来。”   唐秋山握了握唐晚的手,而后清冷道:“开门吧。”   “是!”   门打开后,里面的视线和视频刚开始的时候一样的,昏暗的什么都看不大清楚,只隐隐约约一个轮廓。   江由先进去,而后打开了房间的灯。   和视频里面一模一样的布置。   这一刻,唐晚的心跳忽然像是停了一拍一样,她才真正切切的感受到,这么多年,终于要见到她了吗?   唐秋山能感受到她的手在颤抖,没说什么,而是牵着她进去。   唐晚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就像是悬浮着一样,每一下都踩的不踏实,她紧紧攥着衣角,精神高度集中。   入眼的是一张大床,床的四角都绑着锁链,而四条锁链都绑着那个缩在床脚的女人的四肢上。   女人披头散发,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裙,露出两截枯瘦的脚踝,她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嘴里呓语不断——   “你滚开,我没钱给你了……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我还要回去,我的女儿还在等我,回去……”   这声音……   唐晚忽然就红了眼眶。   这声音,她不知道梦到过多少次,她曾经那样贪恋她温柔的唤自己宝贝。   女人忽然激动的爬了两步,而后又重新缩回到墙角,披散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滑到了耳后,露出她那张经历风雨却变化不算大的脸。   唐晚再也坚持不住,她后退了一步,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瞪大了眼睛,只红着眼眶,打转的泪水怎么都不肯掉下来。   真的是她!   真的是她曾经最想见到的,又令她痛恨的人!   她急促的呼吸,将手从唐秋山的手里抽出来,慢慢的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清如,而后慢慢的弯下身子,与她视线齐平。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容颜未改,还是和当年一样美,只是那双眼睛空洞无神,早就没了光彩。   唐晚重重的吞咽了一下,哑着声音问她:   “你还记得我吗?” 第146章 她忘了   “你还记得我吗?”   唐晚说话的时候,声音都颤抖了,连着指尖的每一个细胞都无法安宁。   她慢慢的收回掌心,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这张她梦过无数回,可是到醒来后她又十分抗拒,不愿想起的脸。   那些在孤儿院的日子,唐晚至今都忘不了。   忘不了她被人抛弃的日子。   可是沈清如就像忘了她,听了她的话也是无动于衷,而后慢慢的抬眼看过来。   沈清如的眼神太过空洞,蒙着一层薄雾一样的东西,迷茫的看着唐晚。   她依然抱着膝盖缩在床脚,嘴里断断续续的在讲一些唐晚听不懂的话,她摇头晃脑,一会儿看看自己的脚趾,一会儿抬眼看看唐晚,完全就是一个神智失常的人的表现。   忽然,她不再摇头晃脑了,而是紧紧的盯着唐晚看,身子猛地前倾,戴着锁链的手蓦地掐在唐晚的脖子上,她的动作太快了,连唐晚都反应不过来。   “小心!”   却是唐秋山眼明手快,在沈清如的手就快掐到唐晚的那一瞬间,倾身拉着唐晚将她扯到怀里来。   唐晚惊魂未定的抓着唐秋山的衣服,而后急促呼吸的回头看沈清如。   怎么会这样?   唐晚的眉头深深的锁了起来。   想到当年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想到她当年温暖的模样,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清如面目狰狞的盯着她,疯疯癫癫的骂了一声:   “我知道你,你就是颜景在外面养的女人对吧!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赶快给我滚出去!”   她还在骂骂咧咧的说些唐晚听的一头雾水的话,她的情绪异常激动,锁链被带动哐哐哐的砸在床脚,惊动了外面的人。   江由带着医护人员冲进来,锁链分明被固定在四个床脚,可沈清如异常激动的情绪歇斯底里的拉扯着,似乎都要将锁链扯断。   几个人纷纷按住沈清如挣扎的身子,她的长发胡乱的遮在脸上,只有那双从发丝的缝隙中透出来的眼睛,透着恨意,让人看着心底一阵阵的发寒。   可是唐晚并不害怕,而是心情复杂的看着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质问她当年为什么将自己抛弃了,以为自己会多恨她。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嘶喊声还在继续,唐晚对上她那双眼睛,涌起来的情绪让她不由躲开了视线。   沈清如被几个人按着,而后护士给她打了一针镇定的药。   药效很快,不一会儿那些人就松了手,而沈清如趴在床上低声的喘气。   唐晚看了她几眼,平稳了呼吸之后,问唐秋山:“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有,她口中说的那个颜景到底又是谁?   唐秋山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了。   告诉她,当年在她还是幼儿的时候,沈清如到了国外和陌生男人坠入爱河发生了关系,并且还生下一个女儿。   而后沈清如回国后,一直都和那对父女联系,可是男人开始吸毒,沈清如怕事情败露,挪用许家的钱供男人吸毒。   到后来,许家破产,沈清如带着许家唯一的钱逃走了,逃到国外。   和那对父女在一起。   听到这里的时候,唐晚怒红了眼,她慢慢的握紧拳头,咬着牙问:“所以,她当年抛下我,就是去找那两个人?”   她怎么能背叛爸爸?   她怎么在外面还有一个女儿?   不——   唐晚心里一遍遍的否认,一定是唐秋山搞错了!   沈清如当年离开许家,只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害怕许家破产会影响到她的生活,她才躲起来的。   怎么可能是因为……   唐秋山抱着她,知道她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现在整个人都在颤抖,拍了拍她的后背,说:   “事实上她去国外只是想将女儿接回来,而后再回来找你,可是那男人将她囚禁了起来。”   沈清如的病情反反复复,但也有清醒的时候,有关当年的事情,都是她亲口说的,唐秋山能看得出来,她没有撒谎。   只不过近来她的情况比以前严重多了,几乎再没有出现过清醒的状态。   唐晚听了只是想笑,可是笑意到嘴边却变成了苦涩的颤抖。   她不想去评价自己母亲的私生活,只是她终究还是抛弃了她,原来,她在异国他乡有自己爱的人还有女儿,她有自己的家人。   那自己和爸爸呢?   他们又算什么?   唐秋山又告诉她,后来沈清如想要逃跑,却被男人从楼梯上推了下去,造成脑部重创,因为医治不及时,最终导致了神智失常。   唐晚呵笑了一声,却是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对父女呢?”   她真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是沈清如心心念念的,能让她做出抛夫弃女的事情出来。   唐秋山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唐晚吸了吸鼻子也抬眼看着他,唐秋山的目光总是能让她安定下来,他的手还在她的背上。   他说:   “男人被关进了戒毒所里,女孩……你见过的。”   唐晚的眼神猛地颤了颤,那女孩,她见过……   如果在她四岁的时候,沈清如就和别人在外面有了女儿,那女孩少说也有二十一岁了。   她怎么可能见过呢?   唐晚的心跳的很快,她抓了抓唐秋山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和唐秋山的一样冰凉,她问:“她……是谁?”   ……   颜如欢自从跟着秦恒学习之后,就住在了他的院子里,秦大夫的院子从来就不允许其他人住,这一会儿,唐庄上下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唐晚的回来,慢慢的都转移到了这里。   很多人心中猜测秦大夫和颜如欢的关系,可是看着两人都只是很平常的相处,就算是在外面碰面也只是点点头。   颜如欢午睡之后,一边盘发一边朝着唐唐住的屋子过去,进门的时候,秦恒正低头写着什么。   见到她进门,他才停下手中的笔。   颜如欢朝着屏风里面看了看,疑惑道:“不是听说唐先生和唐晚过来了吗,怎么这会儿没看见人?”   想起唐秋山离开之前叮嘱他的话,淡笑的看着颜如欢,说:“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坐下吧。”   颜如欢点了点头,坐下后,秦恒抬眼就看见她盘发用的那根碧绿色的簪子,微微笑了一下,说:   “唐先生带着唐晚,去看沈清如了。”   沈清如……   颜如欢愣了一下,一头雾水的问:“他们……他们怎么去看我妈了?”   而且,之前在洛城的时候,唐先生说过,这次回叶城会安排自己和母亲见面,可他今天去了,怎么没叫上自己,反而叫上了唐晚呢?   秦恒的眼神顿了顿,只恨唐秋山居然将这么为难的事情交给他办,他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说:   “这件事情,你可能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但是这也是你迟早要面对的,其实你的母亲沈清如在生下你之前就已经嫁为人妇。   并且,还有一个女儿,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   颜如欢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还有一个姐姐?   怎么可能呢?   她摇着头,否定道:“秦大夫,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怎么可能还有姐姐?”   秦恒知道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难得有耐心的引导她:“在你很小的时候,沈清如有陪在你身边吗?”   颜如欢摇摇头。   她六岁之前都是和父亲生活的,父亲从来不让她离开小屋,她就整天趴在窗边看街上行走的人,也看到很多孩子和妈妈牵着手。   从她会开口说话之前,只要父亲心情不好就会打她。后来等她大一些,他就开始用皮带用鞭子抽她。   她不敢大声哭,因为只要她哭出声父亲就会扒光她的衣服,用鞭子更狠的打她。   她害怕的缩在的角落,心里想着的都是那个只有在电话里听过声音的妈妈,她那么温柔的叫自己欢欢,每次想起妈妈的声音,她似乎就不那么痛了。   秦恒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眼神变化,看到她黯淡下来的目光,那样受伤悲伤的心情,连他都能感受得到。   茶色的瞳仁隐隐闪过异样的光泽,他语气放轻了一些,说:“她没有时间陪在你身边,是因为在国内也有家庭,所以抽不开身。”   颜如欢忽然就红了眼眶,她搭在大腿上的手慢慢的收起来,紧紧的攥住衣角。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的掉下来,原来,自己幼年时期盼见面的母亲却也是别人的母亲。   在她被父亲毒打的时候,母亲一定在安慰哄着其他小孩,那个她要叫姐姐的人?   椅子移动的声音,秦恒已经站起来了,他看不得别人掉眼泪,拿着手帕递过去,似乎能看透她的内心,说:   “后来,沈清如原来的家庭破产了,她携款私逃到了法国找你们,那时候你才有机会见到她是吧?   可是她国内的丈夫跳楼自杀,女儿沦为了孤儿被送进了孤儿院。”   颜如欢拿着手帕的手抖了一下,抬眼震惊的看着秦恒,似乎有什么真相已经明朗了。   拥有这样身世的人,她之前听过,是宋欣告诉她的。   她的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重,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可是她看着秦恒,秦恒却是点了点头,说:   “唐晚就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 第147章 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唐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疗养院的,到了唐庄下车后,她双腿忽然一软,险些跪坐在地上,唐秋山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了,细碎的橘黄色阳光跑进唐晚的眼睛里,她觉得刺眼,将脑袋缩进了唐秋山的怀里。   唐秋山垂眸看了她一眼,抱着她的手慢慢的收了起来。   江由跟在身后走,压低了声音说:   “唐先生,疗养院那边说沈清如最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经常会咬伤医护人员,可能仅凭锁链还是不够的,让问问您的意思。”   怀里的人听着江由的话微微动了一下,唐秋山脚步平稳的朝前走,他头也不回清冷的说:   “他们是医生,难道需要我的意见吗?如果咬人的情况再发生,就将她关进铁笼子里。”   江由立马点了点头,“是。”   回到东苑。   唐秋山将唐晚小心翼翼的放在躺椅上,可是怀里的人却不松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他没办法将她的手抓开,而是顺势坐在她身边。   她始终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   唐秋山心疼的将她揽进怀里,然而下一秒,怀里的人却突然倒了下去。   秦恒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下。   唐秋山还将人抱在怀里,他原以为是唐秋山出事了,没想到却是唐晚。   怎么出去一趟就这样了?   “过来看看。”唐秋山清冷的开口。   秦恒给唐晚检查后,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点贫血,再加上你今天带她去见了沈清如,刺激太大了,一时抗不住。”   贫血……   唐秋山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从前她身体还算好,连感冒发烧都是少有的事情。   他微微靠在躺椅上,怀里还是抱着唐晚,问秦恒:“知道她贫血的原因吗?”   秦恒想了想,而后说:   “之前我给刘妈检查的时候,她提起过小姐在怀小少爷的时候条件比较艰苦……应该就是那时候贫血的。不过你也别担心,这很好调理的。”   唐秋山没有回答,而是将唐晚的手包在手心里,手心触碰到薄茧,盯着那只手看的眼神愈发的幽暗。   ……   太阳下山后,夜色很快就降临了。   颜如欢端着唐秋山的药过来,这时候唐晚还没醒,而唐秋山就坐在外屋的窗边。   她远远就看到那个坐在窗边的人影,脚步放轻的走过去,浓浓的药汤轻微的晃动,倒映出她那张从下午开始脸色就不好的脸。   唐秋山听见脚步声,隔远了也能闻到药味,他没有回头。   颜如欢将药碗放在他身边的矮桌上,唐秋山不说话,她也不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她欲言又止了很久,才开口说:   “唐先生……”   唐秋山轻轻扬起尾音嗯了一声,侧着身子伸手端过药碗。   他喝了药之后,眉头微微缩了一下,颜如欢看见立马将蜜饯递了过去。   唐秋山看着那盘子蜜饯,却是推了回去,不以为意的说:“苦点也好。”   将蜜饯放回到桌上,颜如欢依然没有离开。   已经是新的一个月月初,这时候连月光都没有,外面幽幽的灯光照进来,隐隐约约照着窗边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的人。   两个人好一会儿都不说话,安静的像是两座雕像。   颜如欢咬了咬唇,想起今天下午秦恒告诉她的一切,她抓了抓衣角,抿了一下唇问:   “她真的是我姐姐?”   唐秋山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盏琉璃灯上,隔着有些远,到了夜里他就更看不清了,他听到颜如欢问的问题,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淡淡的笑了笑,“答案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颜如欢的目光颤了颤。   她和唐晚眉眼相像,这世间哪那么多巧合的事情,原来因为她们有同一个母亲。   可是她一时半会儿还是接受不了,尤其她曾经帮着宋欣伤害到了唐唐,这件事情,从下午知道真相直到现在,一直郁结在她的心头上。   她怎样都无法释怀。   她吸了吸鼻子,问:“她也知道了吗?”   唐秋山轻轻点了一下头,颜如欢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哽咽道:“唐先生,您让我离开唐庄吧,我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面对她,我伤害了唐唐,差点还害了她。”   唐秋山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哭,他的手指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声音也是平淡的。   “你们虽是姐妹,性格却不同。如欢,遇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问题的,你得面对。”   颜如欢哭着摇头,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可是我对不起唐晚。”   唐秋山轻轻靠在椅背上,“她要是真恨你也不会让你留在这里了,你是犯了错,可这些天对唐唐的照顾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你别看她倔强,其实心最软。”   晚晚的心思他懂。   如今她不愿计较过去,只想好好过日子,守着一家人,是她最想要的生活。   他不是不计较唐许两家的恩怨,可对方是晚晚,是他从小带大的丫头,再多的恨都比不过那些年相伴的日子。   对他来说每过去一天就意味着少一天,如今也不想浪费时间在其他的事情上。   颜如欢擦着眼泪,哽咽道:“我会好好照顾唐唐,直到他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康。”   唐秋山的目光也不那么清冷了,渐渐的柔和下来,低着声音说:“有劳了。”   看着曾经令她痴恋的眉眼。   今天的情绪起起伏伏变化太大,颜如欢胆子也变大了,这些天渐渐明朗的心思,她也不想藏起来了。   她低着声音说:   “唐先生,之前在洛城的酒会上是如欢唐突了,惹先生不高兴。   先生救我于水火,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唐秋山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说,他淡淡的笑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琉璃灯上,如今眼睛不好用了,模模糊糊的一层光,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救下颜如欢的那晚。   是个雨夜。   颜如欢停了下来,见唐秋山没反应,她就不敢继续往下说。   唐秋山没有回头看她,语气低低的说:   “我是为了晚晚。”   为了她,才将她在外的亲人找回来。   就连秦恒都说不准他病发的时间,要是他走的突然,这世间就真的只留下晚晚一个人了。   她那么倔强的一个人,却害怕孤独。   他放不下她一个人,必须未雨绸缪。   然而目标是沈清如,而颜如欢的的确确算是一个意外。   颜如欢如今的心境真是变了,要是在之前她听到唐秋山这么说,心情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   她点了点头,说:“如欢知道。其实我想了很久,也不怕唐先生笑话,先生对我来说是恩人,对您的情感的确有依赖,可那是源于对您的信任,不是爱情。   是我愚笨,将感情定位错了。”   颜如欢说的诚心诚意,唐秋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明白就好。”   他忽然抬眼朝着她盘发用的那根簪子看过去。   即使室内的光线昏暗,可一点都掩盖不了簪子的色泽,那透着翠绿的翡翠的光芒。   他意味深长的说:“你这根簪子不错,要好好珍惜。”   颜如欢并不知道唐秋山认得这根簪子,然而她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拂过一双茶色的眼睛。   她的脸颊微微红了一下,低头之际却听见唐秋山低低的咳嗽了几声,担心道:   “唐先生,起风了您要不要先进屋?”   唐秋山摆摆手,说:   “你替我进去看看她醒来了没有。”   ……   颜如欢进屋的时候,唐晚还没醒。   屋里只开着一盏壁灯,雅黄的灯光暖暖的照在床上的人身上。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这么近的距离她仔仔细细的看着唐晚的眉眼。   她忽然红了眼眶,就在这个时候,原本闭着眼睛的唐晚却动了动睫毛,而后慢慢的睁开眼睛。   颜如欢见她醒来,连忙转身就要出去,却被唐晚叫住了。   “别走。”   颜如欢背对着她,红着眼眶。   唐晚看着她抖动的双肩,目光都柔和了下来,透着心疼。   在那之前她不是不恨,不是没有厌恶过夺走她母亲的人。   然而,唐秋山都告诉她了,颜如欢过去的遭遇。   她那狠心的父亲,从小就对她非打即骂。   在她十五岁生日那晚,还将她卖给了一个年近六十的男人,好在,她逃走了,最后还是免不了一顿毒打。   过去那些年,颜如欢的经历并不比她轻松。   颜如欢也是沈清如的女儿,并非她自愿,唐晚心里清楚,这怨念,不该让颜如欢背负。   她不是圣母不会胡乱同情人,但她是姐姐。   唐晚微微倾身伸手拉住颜如欢的手,那只被她拉着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唐晚柔声说:   “坐下。”   颜如欢深深的呼吸后,才慢慢的转身坐下来。   唐晚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碰了碰她和自己相似的眉眼。   从前她心里就想,这世间怎么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唐晚红了眼圈,颜如欢泣不成声,颤抖着声音说: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唐唐……”   唐晚摇摇头,将她落在鬓边的头发别到了她的耳后,心疼道:   “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第148章 你一定要好好的   叶城的天气一变就转凉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唐唐已经可以暂时离开无菌室了,不过却是有时间的限制,在外活动的时间不宜过长。   即便是这样,对唐晚来说已经是以前从未敢想的事情。   当她终于可以不用戴上手套就能牵到唐唐的手时,她忍不住红了眼圈,饶是她转头的速度再快,可从出无菌室到牵手都一直盯着她看的唐唐却是没有错过她的神情。   他轻轻晃了晃唐晚的手,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却让他也跟着难过了。   “妈妈,我可以出来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唐晚立即抬手擦掉了眼泪,吸了吸鼻子转身蹲下来,唐唐因为生病的缘故比同龄的孩子长得瘦弱矮小了一些,她蹲下来和他的视线齐平,摇着头,说:   “妈妈是太高兴了。”   唐唐如墨的眉眼这才舒展开,他安安静静的盯着唐晚看。   终于可以看着妈妈不用戴口罩的模样。   他病发到住院这几年,从来没有见过妈妈露出完整的一张脸,他进医院的时候才一岁,对妈妈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什么记忆。   他另一只小手慢慢的抬起来,轻轻的放在唐晚的脸颊上,他的手心冰凉,可唐晚的脸颊温热,这样真实的触感,唐唐微微笑了一下。   “妈妈,真好看。”   唐晚哭笑着另一只手覆在唐唐的小手上,让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她慢慢的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睁开眼的时候露出笑容,捏了捏唐唐的手,说:“我带你出去找爸爸,好不好?”   唐唐看着她,而后点了点头。   唐晚站起来后,秦恒走过来,叮嘱了几句:   “尽量别让他玩太刺激的东西,暂时也别让他吃其他的东西。”   他看了看手表,补充道:“两个小时之后将他送回来。”   唐晚将他的话一一记下来之后才带着唐唐离开。   这是唐唐第一次离开秦恒的院子。   唐庄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唐家有位小少爷,只是谁都没见过他的面,只知道他住在秦恒的院子里。   江由下了命令不准人讨论这件事情,可是大家心知肚明,这位小少爷身体不好。   他一离开秦恒的院子,唐庄上下来来往往的人都注意到他的存在。   庄园里偶尔会出现江由的儿子,可谁也没见过唐唐,突然出现的孩子,而且眉眼和唐先生那么相似,不用问都知道他就是小少爷,自然就多留神了几眼。   唐唐似乎很不习惯被人这么看着,虽然那些人隔着很远,可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总让他不舒服。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被唐晚牵着的手不情愿的抓了抓,唐晚低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才发现了那些人的目光。   她不悦的皱着眉头,那些人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这里,可一见到她皱眉,都不敢继续看了,纷纷低下头散开了。   唐晚蹲下身子顺了顺唐唐柔软的头发,安抚他:“别怕,有妈妈在。”   唐唐抿了抿嘴,说:“不是害怕,而是不喜欢。”   不喜欢被那么多人盯着看。   原来是这样。   唐晚松了一口气,这倒是和唐秋山一样的脾气。   身为唐家的家主,唐秋山几乎不怎么在外人面前露面,也不上媒体,因为他不喜欢被很多人盯着看。   唐晚微微笑了一下,“没事了,他们已经走了。”   她带着唐唐往唐秋山的书房走,她问守在外面的人,“唐先生还在里面吗?”   守在门外的两个人毕竟是唐秋山时常带在身边的,见过唐唐,也知道唐唐的身份,目光不敢多在他身上停留,只是看了一眼,旋即垂着头,说:   “唐先生正在和江管事谈论事情,先生说小姐来了就直接进去吧。”   唐晚点了点头,低头和唐唐对视了一眼,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唐唐眼底的局促,她大概也能知道唐唐的心思,脚步停了一下,告诉他:   “这是爸爸的书房。”   书房的门没关,唐晚就直接进去了。   还没进屋就听见江由在汇报最近的生意情况,唐晚不怎么接触这些事情,也没认真听。   她带着唐唐进屋时,唐秋山和江由都看了过来,唐秋山的目光先是落在唐晚身上,目光轻柔,随后,他看了看唐唐。   唐唐一直盯着唐秋山看,虽然唐秋山如今没有戴着口罩,和他在无菌室的时候见到的不一样,但唐唐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是爸爸。   不过他却是没开口,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只是垂在身侧的小手时不时的抓着衣角。   直到江由打破了沉静,唤了他一声:“小少爷。”   唐唐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对他说的小少爷三个字感到困惑。   唐晚牵着他,对唐秋山说:“你们继续谈,我带他到里面。”   唐秋山的书房后面还有一间房间,分别在两边摆了高高的书架,全都是唐秋山的藏书,而正中间放着一把摇椅,满室书香全都融入了每一寸的空气里。   唐晚担心唐唐累了,抱着他将他放在摇椅上,说:“我们在这等等爸爸。”   然而她的话音才刚落,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唐晚回头一看,唐秋山站在门口,她不禁讶异道:   “你不是还有事吗?”   唐秋山淡淡的笑着,走过来牵着她的手,说:“能有什么事,如今唐家的很多事情都让江由管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几句。”   唐晚朝门外看了一眼,果然,江由已经离开了。   而后,唐秋山单手抱着唐唐,一手牵着唐晚去了东苑。   东苑里,唐秋山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唐唐的房间,只等他完全可以离开无菌室后就能住进去。   唐秋山抱着唐唐,带他看了自己的房间后,随后又陪着他玩了一会儿。   后来看唐唐实在有些累,两只眼睛都撑不住,唐晚心疼的将他抱在怀里,看着距离秦恒说送唐唐回去的时间还剩下不少,她舍不得唐唐回去,就抱着他睡。   躺椅上,唐秋山拥着唐晚,而唐晚抱着唐唐,一家三口依偎着。   唐秋山垂眸看了一眼唐晚怀里熟睡的唐唐,最近秦恒照顾的好,病情也好不很多,脸色也不像之前那么苍白。   他微微的笑着,亲吻着唐晚的头发,低着声音说:“晚晚,谢谢你。”   谢谢你,为唐家留了一个孩子。   唐晚眼眶湿润,摇了摇头,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她微微往后靠了一点,脸颊就贴在唐秋山的颈窝,过了一会儿,才闷着声音说:   “为了我和唐唐,你一定要好好的。”   唐秋山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好。”   ……   唐唐的病情越来越稳定,渐渐可以不用回到无菌室,只不过要像其他孩子一样,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一天中午,唐晚刚将唐唐接回东苑。   到了下午,秦恒要过去给他做个身体检查,却忘带了一样东西,回屋的时候正巧经过颜如欢住的屋,一眼就看见她在收拾东西。   秦恒茶色的瞳仁缩了一下,而后脚步平稳的走进去。   正在认真收拾东西的颜如欢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抬眼就看见是秦恒,她才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头收拾衣服,问:   “秦大夫,有事吗?”   秦恒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冷着声音问她:“你这是干什么?”   颜如欢拿着衣服的手顿了一下,咬了咬唇,小声说:“唐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也没必要一直住在这里打扰秦大夫。”   她来唐家有三年了,知道秦大夫的院子其他人连进来都是提心吊胆的,哪里还有人敢住进来,她住了这么久,也难为他没有赶走她。   既然唐唐已经可以离开无菌室,那她也应该识趣的搬出去,住庄园其他的院子。   秦恒听了她的话,不悦的蹙了一下眉头。   他朝前走了两步,伸手就将她的行李箱夺了过来,谁知他动作有些急,箱子竟脱离了手甩了出去。   哐的一声——   里面整理好的衣服和其他零散的东西全都掉了出来。   颜如欢误以为秦恒生气了,她蓦地就红了眼圈,蹲下身子整理那些掉出来的东西,一声不吭。   秦恒清清楚楚看到她的神情,更是不耐的蹙起眉头,直到看到她双手在颤抖,手里拿着的是——   一根断掉的翡翠簪子。   原本是用一块手帕包着的,箱子这么摔,里面的东西都掉出来,簪子也不例外。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秦恒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一下。   他疾步走过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上来,看着她紧咬着唇不放的样子,他没有哄女人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说,到最后却像是命令道:   “不准哭!”   可是颜如欢却越哭越凶,像是受到极大的委屈,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桎梏。   秦恒刚刚是被自己急糊涂了,冷静下来后,才说:   “我不是气你,而是你没必要搬出去,不是说要跟我学习吗?况且小少爷的情况只是稳定了而已,距离完全康复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调理,你搬出去,谁帮我?”   可是颜如欢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秦恒急的都没办法了,过了一会儿,她哽咽道:   “断了……”   秦恒低头看着她攥在手心里那根断了的簪子,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是为了这个哭的。   他失笑的伸手拿过簪子,声音放轻了说:“我来想办法,你就别搬出去,安心在这住下。” 第149章 与子偕老   东苑唐唐的房间里。   唐晚哄着唐唐睡觉,他的身体才刚刚恢复一些,很容易就疲惫,不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回到唐秋山的房间后,到了深夜,唐晚也不见唐秋山回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披了一件外套后就出了房间。   走廊亮着灯,一长串过去却没见人影。   如今叶城已经算是深秋了,到了夜里风带着寒意卷来,她不由拉紧了衣服,正巧有佣人过来,她走过去拉住人,问道:   “看见唐先生了吗?”   佣人手里端着药,是秦恒命人熬给唐晚喝的,调理身子用。   她摇摇头,说:   “我只看见唐先生朝着书房的方向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去了那里……小姐,您该喝药了。”   唐晚看了一眼深棕色的药汤,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急着要走,说道:“先放屋里,我等会儿喝。”   说着,她就拉紧衣服朝着书房的方向走。   一路上也没什么人,唐庄就是这样,白天里庄严的像是一座宫殿,到了夜里就维持着一张肃穆的脸,一经这么多年,从未动摇过。   在书房外看见两个守着的保镖,她过去询问,原来唐秋山真的在书房里。   她走近的时候,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她愣了一下,脚步越来越快,猛地推门进去。   唐秋山背对着她,坐在窗边,唐晚推开门的时候,他还在咳嗽,手心里拿着一条手帕。   他慢慢的回头看过来,只是一眼,那苍白的脸色就吓得唐晚六神无主。   唐晚急忙跑过去,蹲在他身边,红着眼圈抓住他另一只手,颤抖着声音问:“怎么了?”   她的声音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尾音都提高了,带着颤抖的哭腔让唐秋山心紧紧的拧了一下。   他反手握住她的,似笑非笑的说:“以前我也咳嗽,不见你这么紧张,怎么越长大胆子反倒是越小了?”   唐晚没心情跟他缅怀过去,紧张的看着他的眉眼,他的鼻子再到他的嘴,一路看下来,都让她心碎不已。   她的眼底隐隐含着泪光,“我担心……”   唐秋山将她半蹲着的身子拉起来,而后他也站了起来,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安慰道:   “只是入秋天气转凉了,能有什么事?别担心了。”   说着,他牵着她的手离开书房。   回到东苑后,唐晚在他的怀里睡的很不安,到了半夜才传来她平稳均匀的呼吸。   唐秋山微微低头看着她那张搁在自己胸膛上素净的脸,他看了很久,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道微乎其微的叹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唐秋山侧身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身子移开,而后才翻身下床。   他是走到浴室之后,才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手帕摊开。   浴室的灯光白的有些晃眼,都不及手帕上那道血迹来的触目惊心。   唐秋山的唇色淡如樱瓣,他看着手帕上的那抹血红,目光依旧平淡,只是嘴角凝着若有似无的苦涩。   想到在书房时唐晚紧张的样子,他微微蹙起了眉头,握在掌心里的手帕一收——   “哗啦啦——”   手帕顺着水流冲走了。   ……   天亮之后,唐晚动了一下身子,感受到腰间那只有力的手,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到现在醒来能感受到他就在身边,她才慢慢的安心。   她慢慢的深呼吸,噩梦之后眼角还没干的眼泪无意间被她的动作抖落了。   即使她坐起来的动作放得再轻,睡眠一向浅的唐秋山还是醒来了。   他也坐起来从后拥着她,下巴搁在她纤瘦的肩膀上,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这样安宁的清晨,太少了。   感觉到今天唐秋山有些不同,唐晚慢慢转过身子看他,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笑道:   “你起床一向早的,我回来这么久,你的生物钟都乱了。   还好是现代,要是搁在古代,我就是狐媚惑主的妖女了,外面那些人还不得把我处死?”   唐晚说话的时候连眼底都爬上了笑意,这样清晰明艳的容颜在唐秋山眼里却渐渐有些模糊了。   他突然伸手将唐晚揽进怀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重重的闭上眼睛,像是所有的情绪都要隐藏起来一样,却是淡笑道:   “他们没有那个胆子,谁敢动你,我就杀了谁。”   一开始,唐晚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听了他说的话才渐渐笑出来。   “唐先生这样,就更加坐实了我是妖女的事实,你可不能这样害了我。”   她还在开着玩笑,唐秋山看着她眉眼含笑的模样,渐渐动了心思,倾身就要吻她。   唐晚笑着躲闪开,可她根本就敌不过唐秋山,两下功夫就被他按着后脑勺动弹不得,可唐秋山却突然停下来。   两人的脸贴的极近,呼吸与共。   唐晚再也绷不住,看着唐秋山近在咫尺的眼睛心跳的异常快速,渐渐红了脸颊,出声提醒他:“你不是要亲我吗?”   她面若桃花的模样全都印在唐秋山的眼里,他忽然想到当年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没羞没臊的模样。   他轻笑了一声,旋即将薄唇覆了上去。   ……   如今唐唐的病情稳定,需要的睡眠却比常人要多得多。   唐晚进屋的时候,他还在睡,而后她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而唐秋山正好过来,他朝里面看了一眼,“还在睡吗?”   唐晚点点头。   唐秋山没再说什么,而是牵过她的手,声音淡淡的说:   “陪我走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偏阁外,刘妈和刘石的身体已经康复了,刘妈年纪大了不愿在外多停留。   唐晚留了他们很久,他们才答应多住几天,前两天刚离开。   如今一楼空落落的和以前一样。   二楼才是唐晚的房间。   推开门后,里面的东西的摆设和唐晚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未曾被人动过。   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唐晚微微红了眼圈,心口闷闷的都快喘不上气了。   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还是唐秋山牵着她进去。   离开这里的那一晚,窗户外还是唐秋山命人钉上的木板,如今已经拆除了,光线很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的吐气,过去的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   刘妈在这里的时候,她时常会过来,却没有上楼。   身边的人一直不说话,唐秋山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都过去了。”   “嗯。”唐晚点头。   唐晚坐在梳妆台前,镜子前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木盒是繁复的镂空雕花。   她伸手打开了木盒,盒子里放着一把乌木梳子。   上好的乌木,通体乌黑。   那是她留了齐腰的长发后唐秋山送的。   她还记得自己曾问过他,听说有人送梳子会在上面刻一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寓意深刻的话,为什么这把梳子没有。   至今,她还没得到唐秋山的回答,他只说了一句:“不要的话就丢了。”   就在她陷入思绪的时候,手里的乌木梳子被人拿走了。   她立即回过神来,想转身,却被唐秋山按着肩膀,他看着镜子里的她,淡笑道:   “给你梳头。”   唐晚嘴角凝着笑,也不乱动了。   唐秋山的动作很轻,唐晚的长发一梳就到底,没有打结的地方。   他看着手里拿着的乌木梳子,想到她曾经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那些寓意深刻的话,太贵重了。   那些年一开始他就能预料到自己的将来,能看得到头的都不叫未来,他是没有未来的人。   一个小丫头闯进了他的世界,牵着他的手喊他哥哥。   可后来,越是克制的感情就越汹涌,都最后,他完全狠不下心,顺从了自己的心意。   也不过就是这几年,既然放不下,那就不要放了。   唐晚难得见到他走神,抓住了他的手,问他:“在想什么?”   “当年你是听谁说的我喜欢长发?”唐秋山一边继续给她梳头发,一边问她。   唐晚回忆了一会儿,“是爷爷告诉我的,他说你们唐家的男人都喜欢长发的媳妇。”   所以,一心只想当唐秋山妻子的她,自然就开始留长发。   唐秋山嘴边凝着淡淡的笑意。   其实对他来说,只要是她就行。   ……   唐晚夜里和颜如欢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回到东苑。   可是唐秋山却不在房间里,她疑惑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而后才去唐唐的房间,依然没有看见唐秋山。   这会儿,人去哪儿了呢?   唐晚四处寻找也没找到他。   难道去书房了?   想到他可能去书房了,唐晚就转身朝着长廊走,这里和书房的距离最近。   然而,却在她走到一半的时候,隐隐听到了咳嗽声。   这声音……   唐晚怔然的定住了脚步,这咳嗽声……是唐秋山的!   这两天她不是没听见他的咳嗽,可是夜里他咳的小声,都是不想让她知道,她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不想让他怕自己担心。   她环视了一圈也没看到唐秋山,然而他的咳嗽声就在不远处,怎么看不见人呢?   正当她想开口叫他的时候,却将视线定在了不远处的房间。   房间在长廊的一侧,而另一侧是对着一片小树林,声音好像就是从那里穿出来的。   她脚步越来越快,然而就在她要转身过去另一侧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唐秋山。   唐秋山微靠着,用手帕捂住嘴低声的咳嗽。   然而下一秒,唐晚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眼泪瞬间决堤——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可不远处还有灯光,那手帕上暗红色的血迹,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第150章 唐秋山的自私   唐晚两眼直直盯着唐秋山手里的那条手帕,那上面触目惊心的血红刺痛了她的眼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缩在角落的身子不断颤抖。   这两天唐秋山时常会从她的视线范围内消失,她总是找不到他,等找到他的时候都是先听见他隐忍的咳嗽声。   他一定是怕她担心,才说自己没事,将咳嗽的原因归咎于天气。   可是……   那抹血红要怎么解释?   她一定看错了!   对,一定看错了!   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可眼泪还是不听使唤。   当她心底一个念头在提醒她跑过去的时候,却见唐秋山的身子往后一靠,而后拿着手帕紧紧捂住嘴,但那咳嗽声怎么都掩藏不住。   “咳咳咳——”   唐晚急哭了再也绷不住,跌得撞撞的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哭道: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都病的这么严重了,为什么瞒着我——”   唐秋山的目光紧紧缩了一下,唐晚跑过来的时候他想要收回手帕已经是来不及了。   夜里这个角落的灯光昏暗,可她眼底的慌张和滴落的晶莹的泪水,那么清晰的刻在他的眼里,心头上那么明显的疼痛,怎么能不刻骨?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可是她颤抖的厉害,那颤抖一点点的传到他的手上。   低低的咳了两声,并没有因为她撞破自己隐瞒的病情而感到错愕,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到好像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他捏住了手帕,脸色比刚刚好了一些,语气低低的对她说:“没事……”   “你都咳血了还说没事,如果今天不是我亲眼看到,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唐秋山,你把我当什么了!”   唐晚真的是气糊涂了,可是她更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发现他的病情这么严重。   今天白天,她还带着他去山顶的瞭望台,他的身体明明已经支撑不住那样大的运动量,可是他一声不吭,一直都陪着她。   她好怕……   唐晚哭到声嘶力竭,唐秋山拿她没办法,只能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哄着:“别怕。”   “唐秋山,你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可不可以不要一个人扛着,我害怕……你答应过我的……”   唐晚断断续续的说着,她贴在唐秋山的胸口,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可是明明贴的这么近,可她还是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回到东苑后,唐晚派人去将秦恒叫过来。   秦恒过来的时候,唐晚就在房间外不远处的亭子里,她坐在石凳上紧紧抱着膝盖,她将脸都埋进臂腕里了,身子一抽一抽的,明显情绪不对。   还没靠近,唐晚就听见了脚步声,她泣不成声,抽抽搭搭的催促他:“你快进去看看他——”   他回来的时候又咳血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隐瞒了多少天?   秦恒的神情倏然紧张了起来,他停了脚步连忙转身朝着房间走过去。   唐秋山坐在床头,淡淡的灯影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看着他捏在手里的那条手帕,秦恒茶色的瞳仁紧紧的缩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出现咳血的症状要告诉我吗?简直是要气死我了!”   唐秋山目光淡淡的看着他,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问他:“她呢?”   秦恒无可奈何的叹了声气,说:“在外面凉亭,哭了。”   唐秋山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手帕,他没有抬头看秦恒,“用点什么药吧,她这样,我不放心。”   秦恒惊愕的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了一下,拧着眉头难以置信的问他:“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还想透支?我不答应!”   用了那些药,只会透支他的生命,他如今的情况,消耗不起!   可唐秋山却是下定了决心,他抬眼看过去,似笑非笑的说:“这么近的距离,我连你的脸都看不大清楚了,你觉得我还能等到什么时候?”   唐秋山淡淡的一句话让秦恒屏住了呼吸,他呼吸顿了一下,说:   “之前只是不想让你失望所以我才没说,近来我的实验有所进展,用不了几天就能配制出解毒的药出来,只是几天的时间,你可以等。”   唐秋山的眸色轻轻颤了一下,能让秦恒犹豫的事情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他也不在意,问道:   “是不是药有什么问题?”   秦恒没打算对唐秋山隐瞒,如实说:   “你身上的化学毒品太少见了,我配制出来的解药的确是针对你身上的毒,只不过药性太猛,那药有可能解毒,你也有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唐秋山安安静静的听着,房间里的灯光很淡,和他的脸色一样。   他对秦恒说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说起来并不小。   然而,他还是对秦恒说:“解药的事情暂时先不要告诉她。”   他了解她,一旦知道有解药一定会想尽办法逼着他做决定,可是到这个地步,他赌不起。   唐家还有很多事等着他。   秦恒知道,如果唐秋山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他说再多也没用。   安静了很久,唐秋山的身边还站着人,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时间不多了,准备的也差不多,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他说的字字清晰,像是一种责任压在秦恒的肩上,他沉了沉声音说:“答应你的,我决不食言!”   秦恒离开之后很久,唐晚才回到屋里。   她站在离床很远的地方,不抬头也不前进。   唐秋山靠在床头一直看着她,她在和他怄气,可最先忍不住气的人,还是他,他低低的咳了两声。   “过来。”   然而唐晚还是无动于衷,她垂着头眼睛里都是隐忍和克制,在外面哭到眼泪都流干了,可一看到他,她就没了自己的坚持。   唐秋山放柔了语气,“难道要我过去抱你?”   唐秋山向来说到做到,唐晚担心他真的会过来,始终低着头走过去。   靠近床边的时候,唐秋山忽然伸手一拉,将她拉到身边,“还在生我的气?”   她紧咬着唇摇头,唇瓣缝隙里透着淡淡的血红,唐秋山眸色一沉,掐着她的下颌,清冷道:“松开!”   唐晚吸了吸鼻子,才慢慢的将唇瓣张开,那被她紧咬着的地方血肉模糊。   唐秋山的手一抖,掐着她下颌的手突然转到她的后脑勺,按着她狠狠的吻了下去。   口中的腥咸都让两人不约而同的蹙起了眉头,可这吻却更深更狠。   他吻着她,狠着心说:   “晚晚,我真恨不得将你带走!”   将她带走,就不会留下她在世间一个人承担悲痛。   唐晚隐忍了好久的情绪承受不住他这样的话,崩溃的抱着他,“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好好的,你答应我,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能有事!秦疯子一定会治好你……”   “晚晚……”唐秋山所有的情绪到最后,都只剩下两个字。   就像这些年,他所有的坚持都只是为了她一个人。   ……   唐庄地下囚牢。   灯光昏暗的囚牢里,地上一块块干涸的血迹,一些有了年岁,颜色都淡了,却像是渗透到石砖里,就算颜色退去可印记还在。   一些的颜色还很鲜艳,一长串过去一直延伸到那人的脚下。   宋欣在这里已经丢掉了半条命,她趴在地上哐哐哐的摇晃铁链,守在外面的人不耐烦的朝着里面喊了一声——   “吵什么吵!”   却是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去叫唐晚那个小贱人下来!”   外面的人怒骂了一声:“你什么身份敢见小姐!”   宋欣低低的笑着,“我要告诉她一个秘密,关于唐家的秘密,如果影响到唐家的命运,你们担待得起吗!”   她说的玄乎,守在外面的人因为是新来的所以才会被人指派到这里,听她这么说,两个人相觑了一眼,低声讨论了两句之后脚步匆匆的离开地下囚牢。   秦恒下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人,他疑惑的问道:“不是有两个人吗,还有一个呢?”   那人走过来,小声说:“秦大夫,这女人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小姐,我们哥两个担心坏了什么大事……”   秦恒冷哼道:“她能有什么大事,你们别上了她的当,快去把人叫回来!”   说着,他就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宋欣还趴在地上,老早就听见秦恒的声音了,她慢慢的抬起头看他,笑的阴测测的。   “秦大夫,我一直觉得你的声音很熟悉,想了好久也想不起来,今天下午终于让我想起来了。”   秦恒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拿出每天都要给她注射的迷幻药,走到她面前,宋欣看着那支针,干裂的唇瓣剧烈的抖动着。   她死死的盯着秦恒看,急促的说:   “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去城南码头找雷之行的时候,一定没想到我被他关在房间后面吧?”   什么!   秦恒茶色的瞳仁猛地缩了一下,宋欣没错过他的神情,得逞的笑道:   “现在唐晚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秦大夫,放过我一马,我就会将这件事情保密,否则……我不介意拉着一个人垫背!”   秦恒听着她的话,没有丝毫的紧张,他反而冷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开口了!”   宋欣挣扎着,“你想干嘛……不,不要——”   秦恒手里的针直接朝着宋欣的脖子扎下去,也只是一瞬间,刚刚还在挣扎的人却忽然没了力气,像是一块抹布一样被他丢弃在一旁。 第151章 遗嘱   宋欣去世的消息惊到了唐晚。   她到囚牢的时候,秦恒就站在宋欣身边,而那趴在地上的人还瞪大双眼,脸色苍白如蜡,一动也不动。   唐晚愣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刚刚不是还叫人去找她,说是有事情要告诉她吗?   她原本并不想来见她,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宋欣让人转告给她的话,一直让她惴惴不安。   秦恒听见脚步声眸光微微沉了一下,而后慢慢的回身看唐晚,他丢掉了手里的针,拍了拍手,不以为意的说:   “她被折磨多了,受不住药力。”   面对宋欣的死,唐晚也只是短暂的惊讶。   她的眸光也只是微微闪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   秦恒走到门口,对守着的人说:“这些天辛苦你们了,拖出去处理了之后好好休息两天吧。”   秦恒跟上唐晚的步伐,他的眸子微微缩了一下,低头看了她一眼,问她:   “你还恨她吗?”   她,秦恒问的自然是宋欣。   唐晚苦涩的笑了一下,“从前,我真当她是姐妹,我以为她待我也是一心一意,怎么到了后来,她就变样了。   我寒心过,也恨过,你问我现在什么心情,我也说不上来。”   那些年秦恒毕竟是旁观者,看的比唐晚清楚。他说:   “以前我就不怎么喜欢她在你身边,宋欣那个人安静,可是骨子里却透着狠劲,你那时候还年幼,又被唐先生保护的好,看不透她也是正常。   我原以为她也就喜欢唐先生的那点小心思,没想到最后差点酿成了大错。”   被他这么一说,唐晚就真的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秦恒的确不喜欢宋欣,也不喜欢她和宋欣走在一起。   可是她那时候糊涂,用一心一意养了一头白眼狼。   风凉了,她拉了拉衣服,脑海里闪过年幼时候的姐妹情深,深秋的夜里,全都埋进了黑暗。   宋欣的去世,她不是不会动容,然而却是别样的情绪。   就像那么多年一直存在在心里的一个心结在这一刻松开了。   从此再无瓜葛。   回屋的时候,唐秋山不在。   自从知道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之后,每次看不见他,她的心就空落落的,紧张的到处找。   终于,在唐唐的房间里找到他。   唐唐已经睡着了,唐秋山靠在床头一手抓着他的小手,一手顺着唐唐柔软的头发。   想起唐唐白天的时候不经意叫了他一声爸爸,那种感觉很奇特,到现在还在心里回荡。   看着唐唐的目光渐渐柔和了。   唐晚进来的脚步很急,看见他才安下心,唐秋山目光平静的看着她,而后微微笑道:“怎么还是这么急匆匆?”   说话的语气,跟当年一样。   那时候,她才十多岁,每次进他的房间之前其实都是紧张的,只不过强装镇定,导致脚步显得很匆忙。   他也不说破,只是笑她急匆匆的样子跟头饿狼似的。   对的,她那时候就是饿狼,想要将他扑倒的饿狼。   唐晚脚步轻轻的过去,低头看了看唐唐,看他睡得熟,就拉起唐秋山的手,小声说:   “不早了,该休息了。”   唐秋山手指动了一下,和她十指相扣,而后站起来,将唐唐床头的小灯调暗了光线之后,才牵着唐晚出去。   ……   唐晚这几天将唐秋山照顾的十分周到,就连穿衣这样的小事都不让他亲自动手。   只不过他个子高,唐晚踮着脚给他整理衣领,唐秋山看着她垫脚实在是累,就微微弯身让她的手勾到后面的领子。   鼻间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唐秋山的鼻息就落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唐晚感觉到微痒的气息,缩了缩脖子,却是腰间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扣住。   唐晚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挣扎了一下,推着他脸红的说:   “外面有人,你老实点。”   唐秋山难得看到她这样,笑着多看了两眼,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却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不管还有多少时间,唐秋山不想浪费在杞人忧天的事情上。   他扣着她的腰一个转身将她按在衣柜上,在她惊呼出声的一瞬间吻了过去。   却在这个时候,唐晚清清楚楚的听见外面的人声音低低的喊了一声——   “江管事。”   是江由!   唐晚想要推开唐秋山,唇瓣却被唐秋山轻轻咬了一口,她吃痛的蹙起眉头,听唐秋山说:   “让他等着。”   然而唐晚还是躲闪着,担心道:“你的身体……”   唐秋山狠狠的吻着她,轻声说:“我有分寸。”   不过,唐秋山也只是浅尝辄止,很快就放开了唐晚。   他一边给自己整理领子一边低头看着被他抵在衣柜上脸红的小女人,微微笑了一下。   唐晚被他看的无所适从,躲开他的视线就要走出去,却在走出两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衣架散落的声音。   “哐哐哐——”   她猛地回头过去,唐秋山的身子碰到了衣柜旁的衣架,倒下了一大片,好在唐秋山的人还是站着的。   唐晚的眼圈蓦地一红,昨天她才偷听到他和秦恒的谈话,才知道他的眼睛如今开始看不清东西了,他隐瞒着一定是不想让她担心。   她很快就整理好情绪,过去扶着他,故意笑着说:   “唐先生今天又是唱的哪一出?”   唐秋山看着眼前眉眼含笑的女人,淡淡的说:   “晚晚,你有心事?”   唐晚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在唐秋山面前什么心事都藏不住,却只是摇摇头,说:   “没什么,走吧,江由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到底怎么了?”唐秋山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唐晚停了下来,忽然转身抱着他,吸了吸鼻子,说:   “就是觉得这样的生活,真好,很想一直这样下去,你说好不好?”   她都这么说了,唐秋山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抬手揽着她,他蹙了蹙眉头,而后说:   “好。”   江由一大早过来,原来他的妻子一个月前给他生了女儿,今天正好是满月。   江由喜欢儿子,他的妻子却一心想要个女儿,如今实现心愿,江由将满月酒办的风风光光。   所以早早过来告诉唐秋山今晚到他家里吃饭。   满月酒宴席办在中午,请的都是江由老家的亲戚和他妻子娘家的人,知道唐秋山不喜欢在外人面前露面,所以今晚就在自己家里设了宴席,宴请唐家的人。   吃完早饭后不久,唐晚陪着唐秋山到他的书房。   唐秋山的意思是今晚去总不能空着手,要送孩子一样礼物,说是送女孩的,让唐晚挑。   书房后面的房间,一间是放唐秋山的藏书,一间是放唐秋山收藏的古玩和珍品。   唐秋山的收藏都是罕见的,世间独件。   唐晚看了好久,挑中了一块羊脂白玉的挂坠。   她将羊脂白玉放在唐秋山的手心里,环视了一眼房间里的珍品,说道:   “其他东西对孩子来说不太适合,就这个吧,你之前不是送给江由儿子一块翡翠吗,这颜色给小女孩刚好,寓意也好。”   唐秋山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说,赞同的说:   “果然家里还是要有个女人。”   唐秋山平常很少说这样的话,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很家常也很普通,却让唐晚心里暖暖的。   她笑着过去,唐秋山坐着,她看着他如墨的眉眼,那样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里,渐渐的心猿意马微微倾身就能吻他。   唐秋山面对她的主动眼底微微闪过笑意,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终于在唐晚喘不过气的时候,他放开了她,抵着她的额头他的呼吸也紊乱了。   过了一会儿,唐晚红着脸出声问他:“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   唐秋山轻笑出声,他说:“你说的是在这里,连换气都不会的那次?”   唐晚被他说的一阵脸红,那是她第一次接吻,哪里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的脸越来越红,直接从他腿上跳了下来,佯装生气道:   “唐先生取笑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了。”   她忽然走到对面,看着一尊青铜器,而后将视线落在青铜器下方的一个抽屉里,唐秋山正在灯光下看着那块羊脂白玉,也没看见唐晚拉开抽屉的动作。   抽屉里摆放的是几个鼻烟壶,其中有一个是五年前,唐晚亲手雕刻的送给唐老太爷的。   那一夜唐晚准备送给唐老太爷当生日礼物,却被宋欣用一张唐氏夫妇的相片掉包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到了唐秋山的手里。   她看着那只鼻烟壶,内心百感交集。   不过她也只是拿起来看了看,而后又放回去了。   却在她拉上抽屉的一瞬间,因为光线的缘故,也刺激到了她的回忆,她的手顿了一下,而后伸手朝着抽屉内侧碰了一下,笑着说:   “我记得这里面有个暗格,以前你也没藏什么东西,我还问你弄暗格做什么。”   她的手刚触碰到抽屉内侧,就触动到了机关,一个文件夹掉了出来。   唐晚愣了一下,唐秋山走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已经翻开了文件夹。   文件上面的两个字生生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红着眼眶转身过来,颤抖着声音问唐秋山。   “你什么时候拟的遗嘱?” 第152章 我就是为了你   唐秋山看着那份被她捏在手上的遗嘱,目光微微沉了一下。   面对他的沉默,唐晚紧紧拧着眉头,她深呼吸都能带头心尖上的疼痛,咬了咬唇,当着唐秋山的面将遗嘱撕碎,她红着眼。   “你还好好的,弄什么遗嘱……”   眼看着她的情绪异常激动,唐秋山疾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将她手里的遗嘱丢开,抱着她,“晚晚,你冷静一点!”   唐晚这几天内心一直都被恐惧笼罩,她多害怕,多害怕唐秋山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在夜里怎么都睡不好,听着唐秋山压抑的咳嗽声,她只能将眼泪往肚子里吞也不敢让唐秋山知道。   这样,她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可是看到遗嘱两个字的时候,她就崩溃了。   “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唐秋山紧紧抱着她,沉着声音说:   “晚晚,唐庄外面那么多人盯着这里,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你和唐唐怎么办,我不能什么准备都没有。”   唐晚听了他的话,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可是她仍然抱着唐秋山不放手,“你也说是为了我和唐唐做的准备,那你呢,就当是为了我,也要好好活着。”   唐秋山的眸色微沉,他抱紧她,说:“我就是为了你。”   过去那么多年,唐秋山孑然一身,也从没想过会有什么牵绊。   可是唐晚的出现,就注定此生无数的纠葛。   到如今,怎么都不想放手,可有些决定他只能自私了。   唐秋山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听话,别哭了。”   唐晚点了点头,她抱着唐秋山站了一会儿,而后找了个好看的盒子装上那块羊脂白玉。   走到唐秋山的办公桌旁的时候,前几天进来没仔细看,从后面出来这个方向一眼就看到摆放在他办公桌上的相框。   那相片不是……   唐晚心下一动,走过去双手颤抖的将相框拿起来。   相片里,她还穿着校服,裙摆随着风摆开一点点的弧度,她紧紧的依偎在唐秋山怀里,而唐秋山的另一只手揽着她。   唐晚记得那一天——   那是叶城银杏树落叶的季节。   车子轮胎轧过,激起了无数金黄的叶子。   唐晚从车上下来,身上的校服都来不及换了,百褶裙摆随风舞动。   唐秋山跟在她后面,笑容浅浅。   却听少女回头抱怨道:   “怎么把银杏园里的人都清走了啊?冷冷清清的没人气。”   那个时候唐家内外动荡不安,唐秋山出行总是会带着不少人,这样的公共场合更是要提防。   唐秋山淡淡的扫了一眼。   “既然不喜欢,那就回去了。”   唐晚不乐意了,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别,别急着回去啊,你都多久没出来走动了,身体不好要还成天犯懒,真怕你这把老骨头撑不住。”   唐秋山揽着她,低声重复了一句。   “老骨头。”   有风吹过来,纷繁的落叶迷了唐晚的眼睛,那一束束阳光从树枝的缝隙落下来,镀了一层淡淡的光圈在唐秋山身上。   淡淡的,暖暖的。   然而却让她觉得遥远,她性子硬,唯独在唐秋山的事情上软得不行。   在他怀里红着眼眶说:   “哥哥一点都不老,永远不老。”   银杏园里只有唐家的人,他们守在周围,围了一大圈。   “哥哥,你拍照能不能别这么严肃啊,要笑一笑嘛。”   唐秋山安安静静的看着站在摄影师旁边指手画脚的唐晚,语气轻轻的说:   “不会。”   唐晚无奈的叹气,走到他身边,露出甜甜的笑容。   “你看,就这么简单。”   风起之时,唐秋山伸手将女孩揽进怀里。   男人浅笑,女孩嬉闹。   照片定格的瞬间。   唐晚看着相片发呆,照片的中间有一道明显的痕迹,即使被修补过,还是能看得出来。   唐晚记得,是五年前那一晚,唐秋山在她的房间里开枪打碎了相框。   怎么会在这里……   “你走后,我到偏阁住了几天,走的时候就将它带出来了。”唐秋山淡淡的说。   住了几天……   唐晚拿着相框,声音低低的问:“我以为你不想要了。”   唐秋山将她手里的相框拿下放回到办公桌上,扳正她的肩膀,说:“那是气头上,这是我们唯一的合照。”   言下之意,这样珍贵的相片,他怎么可能会不要。   ……   到了傍晚,江由亲自过来请唐秋山和唐晚。   唐秋山原本想抱着唐唐,但是唐晚念及到他的身体,就牵着唐唐走。   江由的家并不在其他地方,而是在唐庄的一处院子里,只不过是在外围的院子,和唐秋山住的东苑隔了一大段的路。   晚宴上,江由多喝了一些酒,过来给唐秋山敬酒的时候,说了一些感人肺腑的话,他酒喝多了,说的断断续续,大家都听不清楚,也只有他声泪俱下。   唐秋山这么多年已经不喝酒了,所以江由也只是端着一杯茶,哽咽的说:   “唐先生,如果当年不是您将我从监狱里救出来,我这辈子恐怕就真的毁了。   江由是个粗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听的话,只能以茶代酒敬先生,祝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江由的一番话让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不过唐秋山在场,却没有人敢大声笑出来,一个个憋着笑身子颤抖不停。   却是江由的儿子过来拉着他的手纠正道:   “爸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是祝寿用的。”   江由涕泗横流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窘迫的干笑道:“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唐秋山一般不受人敬茶,也不愿喝,然而江由对他来说不仅是属下,还是曾经出生入死如兄弟一般的人,他似笑非笑的说:   “那我就借你吉言,寿比南山。”   江由看着唐秋山喝下那杯茶,心里苦涩,本来就流泪的眼睛又红了几分,也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而后重重的擦了一把眼泪,笃定道:“先生一定可以的!”   唐晚坐在一边,也明显看到了江由脸上的表情变化,这里面知道唐秋山身体状况的也就只有她和江由以及坐在不远处的秦恒。   她悄悄的深呼吸,转身的时候却没看见唐唐,她急着站起来,转眼就看见他站在江由的妻子陈婉柔身边。   唐唐好奇的看着陈婉柔怀里的女婴,她才那么小,小小的脸蛋,鼻子嘴巴也都是小小的。   就连……手指也是小小的。   陈婉柔看了看唐唐,知道他是生病的缘故才长的瘦弱,有些心疼,小声问他:   “小少爷要和她牵牵手吗?”   唐唐已经习惯被其他人称作小少爷,他迟疑的点了点头,问:“可以吗?”   陈婉柔淡淡的笑着,看得出来,他很好奇。   将小女婴的小手从包被里挪了一点出来,低着声音说:“当然可以。”   小女婴原本还在睡着,忽然眨动了几下,唐唐的手才刚触碰到她柔软的小手,她就睁开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唐唐吓了一跳,立即松开手,可是小女婴还是哭不停。   他蹙了蹙眉头,试探性的再次拉住她的小手,小女婴的脑袋动了动,睁着大眼睛看他,也不哭了。   唐唐忽然笑了出来,抬眼看着陈婉柔,惊讶道:“她不哭了。”   “说明她喜欢小少爷。”   回东苑的路上,唐唐走在中间,一手牵着唐秋山,一手牵着唐晚。他忽然问道:   “妈妈,我能经常去江叔家吗?”   唐晚有些喜出望外,唐唐的性格和唐秋山有几分相似,虽然不像唐秋山那么安静,可也不像同龄孩子该有的活泼,忽然提出想经常去江由家玩,她当然感到意外。   “当然可以,不过要注意安全。”   唐唐点了点头,他微微抿了抿唇。   唐晚看得出来他很高兴,只是他性格和唐秋山的确越来越像了,连喜怒哀乐都不怎么显露。   唐秋山脚步平稳的朝前走,耳边不时传来他们母子的说话声,嘴角渐渐凝着淡淡的笑意。   ……   深夜了,护城河边的旧式别墅的后门。   后门连着一片榕树,光线极暗。   唐峰站在门边,别墅里的闲杂人等都被他清走了,连他的妻儿都被送到国外。   他在后门等了好久,终于看到几辆开过来的车。   车一停下,他连忙迎了上去。   即便不是第一次见面,可再次见到雷之行的时候,唐峰还是被他那双冰冷嗜血的蛇眼吓得不敢直视,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问道:   “雷三爷的消息果真准确?”   雷之行穿着一身旧式的黑色长衫,他瘦高的身子比唐峰高出一截,他阴测测的笑道:“唐秋山都吐血了,你说呢?”   唐峰暗暗窃喜,问道:“雷三爷之前说过我们在唐家里有同盟,到底什么时候让我们见上一面?”   雷之行挑了挑眉梢,笑的愈发阴冷,他朝车里看了一眼,说:“出来吧。”   唐峰震惊的看着从车上下来的身形挺拔英俊不凡的男人,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秦大夫?”   秦恒茶色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冷冷的嗯了一声。   这一下,唐峰对雷之行带来的消息再也不会怀疑了,他走上前,伸出手,笑的阴险。   “秦大夫,隐藏的够深。”   秦恒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而后轻轻的握了一下,冷笑道:“唐老板,彼此彼此。” 第153章 知道自己活不长   从江由家的宴席离开后,哄了唐唐睡觉,唐晚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回到她和唐秋山的房间,又是更加的小心翼翼。   唐秋山睡眠浅,一点小的动静都能影响到他,唐晚放慢了动作,几乎是悄无声息。   然而,她才刚钻进被窝里,腰间忽然被一只大手钳住,身子被人猛地拉到了床的中间。   唐晚惊的呼了一声,下意识的双手撑在床的两侧,垂眸看着身下近在咫尺的如墨的眉眼。   唐秋山盯着她看,房间只开着一盏地灯,极淡的橙黄色光一点一点的附着在唐秋山的眉眼上,那样清晰深刻的融入他如墨的眸子。   像是有极强的引力,将唐晚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去,无法自拔。   她的心跳再也控制不住,越跳越快。过了好一会儿才恍惚的开口:“你不是睡了吗?”   “等你。”   唐秋山的语气很淡,带着病气。   唐晚心尖软的不成样子,撑在床上的手慢慢松开,而后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声紧贴在她的耳边。   想到在宴席上,他喝下江由敬的茶时说的那句话:   “那就借你吉言,寿比南山。”   想到这里,唐晚的呼吸都开始痛了,一点点的痛意全都汇集在鼻尖上,痛的她眼睛开始泛酸,所有的话如鲠在喉,只言片语都堵在一口气里。   唐秋山顺着她的头发,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我去拿药!”   唐晚声音紧张作势就要起身,却被唐秋山按在怀里,安抚她:“回来之后已经吃过了。”   尽管他隐忍的好,可咳嗽声还是持续不断。   眼角一滴泪水滚落,唐晚立马转过头在唐秋山看不见的地方抬手迅速擦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背对着他,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来。   喝了水之后,唐秋山的咳嗽才减缓了不少。   然而,他的脸色却不太好,唐晚不放心,“我去叫秦恒过来看看。”   唐秋山拉住她,“他出门了。”   唐晚愣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么晚,他去哪了?”   唐秋山似笑非笑,将唐晚手里拿着的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玻璃折射出橙黄色的光,晦暗不明的落在唐秋山的眼底。   “他什么也没说,你知道他那个人向来我行我素。”   叶城的护城河边。   旧式的别墅二层,有一间密室。   这是唐峰祖辈留下来的。   将近一个世纪以前,叶城战乱频繁,唐峰的祖辈年轻有为是青年队伍里的领袖人物,这里就成了他们聚集之地。   后来时间久了,别墅几经修葺,唐峰留下了这间密室,留着他的野心慢慢发酵。   他坐在太师椅上,翘着腿点了一支雪茄,吞云吐雾间眯着眼睛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秦恒,他抖了抖烟灰,冷笑了一声。   怎么也想不到,在唐秋山身边照顾了十几年的秦大夫居然是雷之行的弟弟!   秦恒是雷之行继母所生,因秦恒母亲是家中独女,雷之行的父亲便答应让秦恒随母姓。   他听着雷之行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   也越发觉得有意思。   没想到,这些年秦恒伪装的这么好,就连唐秋山那样心思玲珑的人都没发现身边养了一头狼。   他将翘着的腿放下,看着秦恒笑着说:“这些年在唐家,可真是委屈秦大夫你了。”   秦恒的手指捏着烟,并没有点燃,他慢悠悠的抬眼朝着唐峰看了一眼,茶色的瞳仁微微缩了一下,嗓音清冽:“不然,唐秋山能有今天吗?”   唐峰眼前一亮,笑的更是肆意:“这么说,雷三爷告诉我的消息是千真万确,唐秋山真的不行了?”   秦恒将手里的烟丢了出去,正好掉在了烟灰缸里,激起了点点的烟灰。   “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秦恒看人的眼神向来温和,不带一丝的攻击性,到了这个时候,却让唐峰无端的心底发怵。   他连忙摆摆手,赔笑道:“秦大夫哪里话,您如今在医学界里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我哪敢质疑您的医术?   只是唐秋山为人狡猾,心思又深,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万一他早有察觉只是做出假象蒙蔽我们,那就麻烦了!”   秦恒轻蔑的挑了一下眉梢,却是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急着把唐晚带回来吗?”   他抛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一直坐着冷眼旁观的雷之行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唐峰和他相觑了一眼,而后问秦恒:   “为什么?”   秦恒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而后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说:   “唐秋山很多年前就知道自己活不长,半年以前更是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所以唐秋山拟了一份遗嘱,待他死后,唐家一切权力都归唐晚所有。”   秦恒最后一个字才刚落下,唐峰就坐不住,他拍着桌子站起来,猛地踹翻身后的椅子。急促的呼吸了几下后,怒骂道:   “他奶奶的这个病秧子居然还留了一手!”   他又转身迫不及待的对雷之行说:“雷三爷,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雷之行看了一眼唐峰伸过来要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只是抬手将他的手拂开,冷冷的笑道:   “我人已经在叶城了,你急什么呢?况且具体的情况还要听听阿恒是怎么说的,时机不对,只会坏了好事!”   被雷之行这么一提醒,唐峰刚刚忽然窜起来的邪气骤然退了下去,对上他那双冰冷的蛇眼,唐峰心底一寒讪笑道:   “是我急躁了,是我急躁了,三爷莫要怪罪啊!”   雷之行冷哼一声,而后对秦恒说:“我听你的意思是,唐秋山早就拟好了遗嘱,那现在那份遗嘱在哪?”   秦恒摇了一下头,说:“我只是见过一次,并不知道他将遗嘱放在哪。”   雷之行表情有些阴郁,他垂眸看了一眼秦恒手腕戴着的表,而后抬头看他,催着他回去:   “到时候自然有机会盘问出来!你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这个时间回去已经够晚了,别让人起疑心。”   秦恒点头,而后站起来,冷冷的扫了唐峰一眼,临走前叮嘱道:   “唐老板最好不要心急,唐秋山现在的情况虽然已经很不好,但我们想动他还没那么容易。”   “好,我们就在这等着秦大夫的好消息了!”刚刚被雷之行提醒了之后,眼下唐峰也不敢表现的太急。   秦恒嘴角的笑意更深,拿起外套离开了密室。   人离开后,唐峰又点了一支雪茄,他捏着烟问雷之行:   “雷三爷,这话我可说在前头了,虽然秦大夫是您的兄弟,但这么多年不在您身边,您就这么相信他?”   雷之行接过他递过来的雪茄,冷冰冰的蛇眼盯着唐峰看了几秒,忽而阴测测的笑道:“你说呢?”   ……   秦恒回到唐庄的时候已经过了子夜。   然而,他却看见颜如欢的屋子还亮着灯。   隐隐约约的人影倒映在窗户上。   还没睡?   他心里有些疑惑,脚步顿了一下而后朝着她的房间过去。   才敲了一下门,颜如欢就过来开门,她在睡裙外套了一件开衫的毛衣,长发垂下,未施粉黛的脸上素净的像是一张白纸。   秦恒的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划了过去,太快的速度,他连抓住的机会都没有。   颜如欢垂在身侧的手抓了一下,而后问:“秦大夫,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离开江由家的宴席后,她本打算等着秦恒一起回来,可是等她回头的时候,秦恒却不在了。   她原以为秦恒自己先回来了,没想到她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看到人,这会儿夜深了她才听到脚步声,没想到他才刚从外面回来。   秦恒看着她眼底略微的疲倦,声音有些冷了下来:“去外面办点事情,你呢,怎么还不睡?”   “哦……我今晚吃坏了东西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睡不着。”   颜如欢才刚说完,手腕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扣上,秦恒一边给她检查,一边盯着她的脸,难怪一进门就看见她的脸色不同。   他问道:“吃药了吗?”   颜如欢点了点头,“吃了。”   忽然,秦恒温暖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他掌心的温度直接透过丝质的睡衣附着在她的肌肤上,颜如欢战栗了一下想躲开,可手腕却被秦恒扼住。   秦恒有些不悦的蹙了一下眉头,问她:“现在还难受吗?”   “嗯。”颜如欢红着脸颊低声回了一句。   秦恒拉着她往实验室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我给你调点药,你喝了再睡。”   颜如欢一路都被他拉着走,她看着他的背影,那样高大挺拔,忽然觉得心底一软,恍恍惚惚的直到了实验室她才回过神来。   秦恒让她坐在椅子上,而后他就去给她调药水。   药水有淡淡的香气,味道也不难喝。   颜色是墨绿色。   颜如欢喝着喝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看着背对着她正在捣鼓东西的秦恒,面带歉意的说道:   “秦大夫,我今天在给你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木盒子,里面的玉掉了出来。”   玉……   秦恒的眸色凝了一下,却没有立即回头,而是声音平静的问她:“什么玉?”   颜如欢喝了一口药水,接着说:“我对这些东西不太了解,又不想唐突了所以很快就将东西收起来,没仔细看,只记得是雕刻成鱼的形状。   看着样式倒是不错,秦大夫,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秦恒捣鼓东西的手顿了顿,目光开始变得有些复杂。   那是雷家的信物。   当年,他和雷之行一人一块。   想到这里,秦恒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回身的动作太快,几乎是一瞬间吓到了颜如欢。   秦恒眼底淡淡的寒光是她完全陌生的。   她拿着杯子的手一抖,里面墨绿色的药水抖了几滴出来,落在她白色的睡裙上。   只当是自己乱碰了秦恒的东西惹他生气,她捧着杯子的手慢慢收紧,低着声音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乱碰的。”   秦恒脚步飞快的过去,一把掐着她的手腕,颜如欢拿着杯子的手不稳,玻璃碎了一地。   她惊愕的盯着秦恒,一时之间连开口都不能。   秦恒冷着声音说:“我的事情,你少管!” 第154章 我当你的眼睛   初冬的太阳还是暖的,廊下洒了一地的淡金色,落下斑驳的树影,仿佛岁月无边。   唐晚叫人搬了一把躺椅出来,上面铺了一层软垫,在扶手放了一条薄的白色绒毯,细软的绒毛在阳光下渡了一层淡淡的光圈,泛着白。   准备好一切,她正想回屋的时候,园子里的佣人匆匆过来低着声音说:   “小姐,秦大夫说了,等会儿给小少爷检查完身体后再过来看唐先生。”   唐晚愣了愣,转身问:“唐唐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佣人笑了一下说:“小少爷昨天从江管事院子回来后就让我们给他设好闹钟,说是今天要早早去看江管事的女儿。”   这些日子,唐唐的病情几乎已经稳定下来,每天例行检查身体后,总是会跑到江由家。   一开始唐晚还好奇,总以为唐唐或许和江由的儿子玩乐,到底是年龄相仿的孩子。   可后来跟着去的人回来说了她才知道,原来是去逗江由的女儿。   唐晚淡淡的笑了,点了点头后才进屋。   唐秋山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这几天他醒来的时间依旧,只是唐晚拉着他多躺了一会儿,抱着她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的鞋子,却在他转身要下床的时候,唐晚急忙跑过来,帮他将鞋子调整好方向,低着头没有看唐秋山,笑着说:   “今天难得好天气,我叫人搬了一把躺椅出去。你整天在屋子里也不行,放心,廊下放了竹帘,阳光不会刺激到眼睛。”   抬头之际,唐晚掩掉了眼底的伤感,刚才还凝着苦涩的嘴角,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毫无痕迹的化作一抹淡淡的笑意。   唐秋山抬手的动作顿了一下,眼前唐晚的容颜越发的模糊,他低低咳嗽了两声,随后单手附在唐晚的脸颊一侧,将她的脸微微抬了起来。   他的指尖冰凉,寒的唐晚呼吸都凝滞了。   刚起床时候的声音有些清冷:   “你都知道了?”   唐晚没有退却,反而也抬起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慢慢的眼眶都红了,她起的早吹了些风鼻尖红红的,声音也软软的:   “你还想瞒着我多久?”   他明明都已经看不太清楚了,可还是每天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好几次她都听见他打翻东西的声音,也得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事后也若有其事的叫人收拾。   可是到了夜里他睡着后,她绷紧的整颗心却是痛麻痹。   她手心里的温暖让唐秋山指尖颤抖,听着她的话,唐秋山神色微动,反手抓住她的手,锁着眉头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唐晚拦截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懂,我之所以什么都没说破只是因为我什么都懂。”   她一改刚刚悲伤的情绪,慢慢站起来,另一只手附在唐秋山的手上,让他的手心手背都能感受到她的温暖,她淡淡的笑着,眼眶湿漉漉的。   唐晚坚定的说:“秦疯子一定会治好你的,在那之前,我来当你的眼睛。如果你再隐瞒着我什么,我真的会恨你。”   他养大的丫头,如今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唐秋山看着她,在他心里总归还是丫头,他护在手心里太久了到现在都不想放开。   他心情极好,淡淡的笑着:“好。”   唐晚抽开了手去给唐秋山拿外套。   给他穿衣服的动作格外细致,比照顾唐唐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唐秋山觉得有些好笑,便抓着她的手揉在掌心里,唐晚嫌他不安分,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唐秋山也不松手,就这好心情问她:“你之前不是说过要去看看爷爷的旧物吗?”   唐晚点了点头,“可是爷爷的旧物都在城南的别墅里,离这里可远着呢。要去我自己去,你让江由给我安排车子就行。”   当年唐秋山的父母遇难之后,唐老太爷的神智就开始糊涂了,后来唐秋山于心不忍,将老太爷安置在城南别墅,直到后来老太爷情绪稳定后才接回到唐庄。   十几年,也时常到城南住一段时间。   而且老太爷的大部分东西都留在了城南别墅里。   唐晚回来这么久想念老太爷想念的紧,可是唐庄在叶城的城北,距离城南别墅要跨越一整个叶城。   唐秋山看着她,说:“要去就一起,而且我正想去一趟。”   “你去那里做什么,城南……”   唐晚忽然想到了什么,心沉了一下,恍恍惚惚的。   ……   秦恒过来的时候,唐秋山已经用了早饭,半靠在廊下的躺椅上,白色的薄绒毯盖在腿上,走廊放下了竹帘,身上晒着阳光,脸上却落下一片阴影。   如今唐秋山视力不好,听力却极好,老远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他微微侧身看了一眼,看不清面容,可那身白大褂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秦恒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样子,提着医药箱的手微微收了一下,而后大笑道:   “唐先生今天难得出来晒太阳啊!”   唐秋山有些无奈又似宠溺的说:“她非得让我出来,拗不过她。”   “你就是太宠着她了,脾气都被你惯坏了。”   秦恒走近后,唐秋山主动挽起袖子,将手伸过去,淡笑道:“我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我乐意惯着。”   秦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检查完之后,秦恒坐在廊下的长椅上,定睛看了看他的那双眼睛,唐秋山墨色的瞳仁已经没有什么神采了,可就算如此也让人不敢直视太久。   即使隔着雾,唐秋山的目光一样能将人的心思搜肠刮肚。   秦恒心里不是滋味,开口问他:“最近咳血还多吗?”   唐秋山一边放下袖子,一边气定神闲的说:“还是老样子,只是半夜多了些。”   完完全全看不出是个病人该有的情绪。   秦恒知道唐晚拗不过,唐秋山更是拗不过,但有些话,他还是要问:“解药的事情,你真的不打算试试吗?就算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可有我把关,一般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唐秋山端起放在一旁的药,药色深棕,伴着难闻的气味,他拧了一下眉头,微仰着下巴将药一饮而尽。   浓重的苦臭味让他的眉头久久都松不开,他抿了一下唇,清冷的说:   “连你都说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唐家那些人会放过她吗?这个赌注,我输不起。”   唐秋山从还没接手唐家之前就十分沉稳,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势在必得,只有他想要或是不想要的,从来就没有他不能要,要不起的。   然而事关唐晚,总是例外。   秦恒还想再劝什么,唐秋山摆了一下手,他的脸色看上去很差,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阳光下愈发显得苍白,可说出来的话气势依旧。   “当年宋欣将许靖海设计害死我父母的消息透露给了分支的那些人,若不是我在场,那些人早就派人出去抓她回来。   我要是现在倒下,他们非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谁也保不住他们母子。”   五年前,宋欣早有准备,为的就是让唐晚永无宁日。   唐家的分支里有人虎视眈眈,自然也有人对唐家的宗家衷心的人,唐晚是许靖海的女儿,那场恩怨,自然逃不开那些人的讨伐。   唐晚逃走的那一夜,唐家分支倾巢出动,唐秋山一怒之下惩罚了数人,那一夜叶城人人自危。   唐秋山倒下,那些人势必会卷土重来。   而只要唐秋山在的一天,那些人就永远动不了唐晚。   到了这个份上,秦恒也不能再劝说什么。   这个时候,江由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每次江由来汇报事情,唐秋山都不避嫌,留着秦恒在一边。   江由走的很急,凑近唐秋山身边后才压低了声音说:“唐先生,最近叶城不太平,还是过几天再出门吧。”   唐秋山抬了一下手,江由立马过去扶着他,唐秋山调整了坐姿身子立了一些起来,清冷的说:“还是今天。”   秦恒愣了一下,转身问了一句:“你要出门?”   唐秋山目光平静的落在不远处的花圃上,草皮已经枯黄了,一点生气也没有。他淡着声音说:“去祭拜一下爷爷他们。”   这时候还能动,眼睛暂且还未失明,指不定哪一天就起不来了,有些事情拖不得。   秦恒和江由对视了一眼,江由向来衷心,搁在以前一定会再劝一句。   可时至今日看到唐先生再也不复往日神采,不由眼眶一红,沉着声音说: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等。”   却在江由转身之际,唐秋山叫住了他,江由回头时,唐秋山已经坐直了身子,他的手搭在白色的绒毯上,目光清冷,淡如樱瓣的唇微微掀启:   “顺便叫人将城南那栋老别墅整理一下。”   江由愣了一下,不明白唐秋山的用意,城南老别墅原是唐秋山爷爷的别院,老爷子辞世后就荒废了,只是每个月都会叫人进去打扫以免房子老旧的过快。   唐秋山没再说什么,江由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答应道:“是。” 第155章 颜如欢走了   因为唐秋山这次要去城南的唐家陵园祭拜自己的父母和爷爷,这一来二去花费的时间不少,所以决定到城南的旧别墅住上两天。   唐晚在给唐唐收拾几样他喜欢的东西,东西收拾齐全后,她让人将箱子搬到车上。   “小姐,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佣人过来问。   唐晚环顾了一下屋子,只是住上两天,况且城南别墅那边的东西一应俱全,要带的东西一共也才那么两个箱子。   她摇摇头,说:“暂时就这些了,你现在去江管事家将小少爷带回来,好好和他解释,别让他不开心。”   佣人走后,唐晚想到唐秋山眼睛不好,她抬眼朝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今天的阳光十分充足,想着该给他准备一副墨镜。   “姐。”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唐晚拉着抽屉的手停顿了一下,而后转身看向来人,然而却在看见对方手里提着的行李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如欢,你这是要去哪?”   颜如欢戴着手套的手抓着行李箱,她慢慢的收手抓紧箱子,抿了一下唇,说:   “我下一部的新戏就快开拍了,这次的拍摄地点在沿海,你知道我皮肤容易过敏,想着提前过去几天适应一下环境。   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唐先生那边有人在,你替我跟先生说一声吧。”   唐晚的心底忽然空落落的,她疾步走过去拉着颜如欢的手,颜如欢的眼圈还有些红,明显就是来之前哭过了。唐晚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就问她:   “突然就要走了,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颜如欢心不在焉的样子,她眼神闪烁的说:“我不好打扰到唐先生休息,所以也就没说,姐,你担心什么呢?我是去拍戏而已。”   可是她说的越轻松,唐晚越觉得不对劲,她心里急,这段时间她的确一直陪在唐秋山身边,也顾不上颜如欢。   可是颜如欢自从离开秦恒的院子后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唐晚问过几次,可她总不说。   她不放心道:   “你前段时间忽然就从秦恒的院子搬出来,我看秦恒倒是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反倒是你整天心神不宁的,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姐,我和秦大夫能发生什么事,他是他,我是我,就算发生什么事,也不会同时发生在我们身上。”颜如欢很快就否定了。   唐晚松开她的手,一边说一边越过她:“你不说,我自己找秦恒问问清楚,他最近胆子大了,连你都敢欺负!”   颜如欢急的眼眶都红了,她丢掉行李箱转身抓着唐晚的手,用几乎乞求的语气:“姐你不要去找他,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我不识抬举!”   “如欢……”唐晚回身看着颜如欢隐忍着不掉眼泪的样子,她轻蹙着眉头,就算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的情绪不会骗人。   唐晚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心疼道:   “没有什么自找的,也没有不识抬举,这么优秀的你不要妄自菲薄。”   颜如欢的眼泪瞬间决堤,趴在唐晚的肩上,哭道:“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我以为至少有那么一点的喜欢,可是我错了……都是我想错了。”   她以为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不是她一个人的梦,可到头来,都是她的异想天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秦恒他……他不是将那根簪子都送你了吗?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唐晚有些糊涂了。   那根簪子,她曾经费尽心思找秦恒讨来,他也不给,可是他却送给了如欢。   秦恒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冷的很,认定的事情也不会轻易改变,那根簪子对他来说是不同的,她就不相信他对如欢一点情意都没有。   颜如欢的脑海里回想起那一晚,秦恒果断而又直接的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   “是他亲口说的。”   唐晚怔愣了一下,却是颜如欢提起行李箱说:   “姐,就当是黄粱一梦,也许是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也是时候梦醒了。   我该走了,再说下去就该延误飞机了,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唐先生和唐唐需要你,你可千万不能倒下。”   唐晚心里纵有不舍,可拍戏是颜如欢的梦想,她万不能阻碍到她,她点了点头:“我等你回来。”   ……   秦恒回到自己的院子,却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守在门口的人安静的像是雕塑一样,只有他站在门口,茶色的瞳仁一闪而过复杂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了起来。   他朝里面看了一眼,斜对面正好是实验室的方向,这一眼就能看见实验室的玻璃窗。   实验室旁有一棵大树,今天天气好,稀疏的光影摇晃的落在玻璃窗上。   那是占据了半面墙的玻璃,平时拉着白纱,让人一点都看不到里面。   今天……   他是什么时候拉开了窗帘?   秦恒想不起来自己是否动过窗帘,可是问题的关键又好像不是出在窗帘上。   他还站在门口,就在这个时候,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佣人从里面走出来,一看见秦恒就开口说:   “秦大夫,颜小姐刚刚已经走了,她临走之前,让我将一样东西交给您。”   说着,她从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长条形的木盒。   秦恒看着递过来的那个木盒有了片刻的失神,也忘记了伸手接过来。   走了……   不辞而别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佣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他又咬了咬牙而后将那木盒接了过来。   他握着拳头,不耐的出声叫身旁的人滚出去。   回到屋子后,他才将医药箱摔了出去,哐当一声,里面昂贵的药品全都洒了出来。   原本整齐的桌面又被弄得一团糟。   他有些烦躁的扯开白大褂的领子,坐下之后才打开木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根翠绿的簪子,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栀子花,触手温润,仿佛还遗留着淡淡的香气。   秦恒盯着簪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转移到实验室的窗户上。   是了,他怎么给忘了呢?   之前,颜如欢住在这个院子里,她最喜欢栀子花,窗台上总要摆上一盆栀子花。   栀子花的花期不是现在,然而她隔三差五的让人送来花房里栽种的栀子花,从她住进来到她搬出去那天为止窗台上总是绽放着纯白的栀子花。   也许这几个月时间太快了,快到秦恒都没有留心过那些花。   到了消失后,他才恍然大悟。   几天前的那一晚——   其实那晚颜如欢的腹痛不算严重,那么迟还没睡的原因,秦恒不是看不出来。   可是,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冷着声音说:“我的事情,你少管!”   颜如欢看着他渐渐冰冷的眸子,那细碎的寒光陌生到她想退缩,可是她的手腕被秦恒钳制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秦大夫,对不起,我不该碰掉你的东西,更不该多问的,对不起……”   她只一味的说着对不起,那一声声让他烦躁不已。   扼住她手腕的力道渐渐收紧,秦恒冷眼盯着她渐渐蹙起的眉头,还有那双好看的眼睛渐渐氤氲的水汽,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不耐。   他冷哼一声:“你是不该多问,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颜如欢眼眶微红,被他冷漠的话逼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她从前就听说秦恒脾气古怪,想到自己不小心打翻了他的东西一定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让她连呼吸都难受。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眼就对上秦恒漠然的目光,她颤抖着声音说:“与我何干……我以为,我以为你待我不同……”   秦恒半眯着眸子盯着她渐渐失去血色的脸,听着她质疑的声音,他的心底越发的烦躁,扼住她手腕的手也下了死劲。   他是真的生气了,连说出来的话都不留半点情面: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这么帮你,照顾你吗?除了看在唐晚的面子上,也有因为对你的同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要因为我教了你几天,就和我关系亲密可以随意过问我的事情,这样只会令我反感而已!   还有,我给你时间搬离这个院子,以后这里不需要你了!”   颜如欢骨子里也有倔强,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烧的她措手不及,她脸上的血色瞬间倒流,汇聚在心尖上,随着心跳再轰然爆炸。   同情……   他只是同情她?   颜如欢只是红了眼眶,一字字的问他:“你说帮助我照顾我是因为,同情?”   脑海里还留着她那天苍白的脸。   秦恒抬手捏了捏眉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手里的翡翠簪子裹上了一层细汗,他盯着簪子上的那朵栀子花,茶色的瞳仁隐隐泛着寒光。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安静的实验室里铃声沉闷。   他半眯着眼睛看着那串号码,冷笑一声。   电话那头是雷之行阴测测的笑声:“阿恒,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第156章 不平静的一夜   城南山头,是唐家陵园。   上山的路并不难走,青石板铺成的石阶一路向上,中午的阳光很透,穿过路旁的枯树枝,蓝天下的石阶宛如一条盘卧着的巨龙。   唐家分支众多,这么多年以来,死去的人无数全都埋在地底下,错落一座座坟头。   唐晚搀扶着唐秋山,而江由抱着唐唐跟在一侧。   到了半山腰,放眼望去都是墓碑,整齐排列,庄严肃穆。   只是初冬暖阳下,阵阵微风拂过,此情此景也让人心底荒凉。   唐晚知道今天来祭拜的不止是唐老太爷还有唐秋山的父母,只是走到这里看着这些分隔开的,每一座都是孤立的墓碑时,许家欠下的债更加清晰的印在她的心头。   她仍记得五年前,唐秋山是怎样撕心裂肺的将仇恨刻印在心底,他的恨他的悔是她午夜梦回最不敢面对,可是又是她不得不背负的罪过。   唐秋山低头看了一眼唐晚根根骨节泛白颤抖的手,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   “晚晚。”   他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唐晚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心头蓦地一暖,而后点了点头。   可是心头百转千回,到了嘴边全变成了苦涩和难以言表的愧疚。   最最让她难过的是,她清楚的知道唐秋山对她的爱,万分里没有半分掺假,也没有半分舍得割舍。   他若是将许家的罪过全都剖开血淋淋的摆在她的面前,也好过让她一颗心放在油锅里煎炸,到最后连渣都不剩。   这么深的罪恶,让她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举步维艰。   终于走到唐氏夫妇的墓碑之前。   唐氏夫妇是合葬的,石砖砌的坟包只是衣冠冢,游轮爆炸之后尸骨无存。   唐晚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所有人都不敢上前拉她起来,就算是唐秋山也没有。   他只是牵着她的手,一直牵着。   许家的罪过无法磨灭,他将唐晚留在身边本身就是唐家的罪人,世间安得双全法,如果不能,他愿一力承当。   也好过,失去她之后的日夜煎熬。   那只冰凉有力的手抓着唐晚,一直陪着她。   唐秋山看着墓碑上自己父母的相片,他们走的那一年才四十出头,连头发都还没开始白的年纪。   父亲性子沉稳,不苟言笑,但对母亲呵护有加。   母亲不是叶城人,是江南一户大户人家的女儿,书香门第家教极好,性格温婉。   那样性格的女子该是嫁给安稳的人家,可却义无反顾嫁给父亲,入了唐家这样一个黑白不分明的深渊。   到最后……   唐秋山的指尖在颤抖,唐晚心里不是滋味。   江由将唐唐放了下来,唐晚牵过他的手,让孩子在墓碑前喊了爷爷奶奶,在罪恶之上,也算是一点救赎。   唐老太爷生前住的老别墅就在山脚下的不远处,一行人到了山脚已经是傍晚了。   黄昏迟暮,别墅还保留着旧式的特色,仿佛经过了时间沉淀后的一段冗长的陈年旧事,到了这一刻才开始慢慢倾诉。   唐唐在唐晚的怀里昏昏欲睡,唐晚连忙抱着他上楼,将他放在客房的床上。   唐秋山在唐老太爷的房间里,翻看着一些旧东西。   唐晚轻轻推门进去,唐秋山坐在沙发上,他背对着落地窗,橙黄色的阳光在他身后落地生花,却不及他坐在那里本身就是一幅画卷。   听见开门声,他微微抬眼看了过去,他的目光平静,一如从前,就好像那双眼睛根本就没有问题一样。   只是脸色苍白,死寂一般的沉默。   唐晚心尖酸胀,只听唐秋山说:“过来。”   桌上放着水杯,是唐秋山叫人给唐晚泡的柠檬水。   唐晚拿起水杯,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唐秋山手里的东西。   唐秋山的手里拿着一本旧相册。   唐晚认出了里面的人,她愣了一下,“不是说你父母的所有相片都销毁了吗?”   为了不让唐老太爷睹物思人,唐秋山下令将有关自己父母的所有东西全部销毁。   唐秋山将手里的相册递给她,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那朦胧的光裹着橙黄色,他淡淡的说:   “爷爷过世后,江由带着人进来收拾东西,在墙角的地砖下挖出来的这本相册。老人还不至于完全糊涂,自己偷偷藏下了这本相册。”   唐晚眼圈一红,急忙躲开了视线,她垂眸看着脚下的地砖,心里像是被几千只几万只蚂蚁啃噬过去一样,脑海里总要闪过老人捧着相册垂泪的模样。   直到泪水滴在相册上,才惊醒了她。   她胡乱的抹了一把,低头擦掉相册上的眼泪时,才看到了一张别致的相片。   她心里欢喜,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相片里的小男孩。   小男孩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黑色的背心毛衣,安安静静的看着镜头。   大概是抓拍的照片,连角度都没有调好,小男孩的模样倒是清晰。   那眉眼,像极了唐唐。   是唐秋山!   唐晚转眼看了看唐秋山,他正在翻动着一个木盒子,并没有注意到她,也没看见她偷偷将相片藏起来的动作。   唐秋山翻动着爷爷年少参军时留下来的东西,他看的时间久了回过头的时候才看见唐晚抱着相册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唐秋山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收回视线之前目光平淡的落在了桌上的玻璃杯,夕阳的余晖到了后面红紫相交,那晦暗不明的光投射在玻璃杯上,连着里面的柠檬水都变得不一样。   他转身将唐晚的身子放倒,让她舒舒服服的躺着,而后拿起身边的毛毯盖在唐晚身上。   忽然,喉中窜起一股腥咸,唐秋山拿着手帕,抑制了已久的咳嗽再也控制不住,排山倒海而来——   “咳咳咳——”   那血红透过白色的手帕,一点点晕染开,也染红了唐秋山的手指。   他颤抖着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踵而来的咳嗽逼得他脸色苍白,眼圈微红。   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唐晚,那一分一秒过的比以往都快,快到他想抓都抓不住。   阴影覆下,唐秋山倾身吻着唐晚光洁饱满的额头,那一下,万分不舍。   “晚晚……”   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握紧了拳头起身离开房间。   ……   唐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动了一下身子,盖在身上的毛毯就滑落了,屋里开着暖气也不至于太冷。   她撑着手坐起来,屋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唐晚晃了晃脑袋,也许是今天上山太累了,回来一直翻着相册,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她呼吸的声音。   “唐秋山——”   “唐秋山——”   唐晚心慌慌的叫了几声,可是却没有人回答她。   台灯就在身侧,唐晚想起来,转身摸索了一会儿才摸到开关。   “啪嗒——”   灯亮了,房间里的一切都清晰的印在她的眼底,所有东西都清楚明朗,唯独那个人却不在了。   她穿上鞋匆匆跑出房间,别墅很大,带来的人只有几个。   一路下楼唐晚也碰不到一个人,却在转角的时候看见大厅里站了十多个保镖。   唐晚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开口问为首的人:“陈义,唐先生呢?”   陈义在唐庄做事十多年,是唐庄保镖里的领头人,他一看见唐晚下楼,就对身后的人摆了一下手,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唐晚暂时分辨不出,只听陈义恭敬道:   “唐先生有些事先回唐庄了,说是等明天就来接小姐回去。”   回去了?   唐晚心里觉得不对劲,这些人都是白天带来的,唐秋山回去怎么一个人都没带,将这些人都留给她?   “你们怎么在这,不用保护唐先生安全吗?”   陈义依然恭敬道,像是机械一样的回答唐晚:“江管事派了人过来接先生回去,我们就被留在这里保护小姐和小少爷的安全。”   “唐先生有说回去处理什么事情吗?”唐晚拉紧了身上的披肩,手指冰冰凉凉的有些僵硬,跟着心也七上八下。   陈义回道:“先生没说具体什么事情,只让我们保护好小姐的安全。”   眼看着唐晚要走到别墅的大门,陈义连忙上前阻拦道:   “如今叶城不太平,小姐还是在别墅里吧。”   唐晚从来没有这样不安心,她松开一只手掏出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   她蹙了一下眉头,抓着手机对陈义说:“用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回唐庄。”   唐庄的保镖都配有特殊的手机,就算在这样的山脚下也不会受到信号的影响。   陈义很快就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唐晚急着将电话拿过来,接起电话的人是江由,唐秋山的手机一般都不放在身边,有什么事都通过江由传达。   “小姐……”   江由才刚开口,唐晚就催着他:“你让他接电话。”   电话很快就到了唐秋山手里,听见他的声音,唐晚的六神这才找到了主,安心下来。   唐秋山有些好笑的说:   “见你和唐唐睡的好,就没吵醒你们。只是唐庄临时有件事情需要我处理一下,怎么这么担心?”   唐晚听着他轻松的语调,抓着披肩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还是不放心的说:   “你现在身体不好,不宜操劳,有什么事情让江由回去办不就好了,你到底要我说几遍才肯听话?”   唐晚有些生气了,隔着手机唐秋山也能听出来,他心软了,哄着:“办完这件事,我就歇手让江由来。别生气。”   “唐秋山你明明知道我在气什么……”   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唐秋山微微蹙起眉头,低着声音说:“我说了没事就没事。晚晚,听话。”   后来唐晚还叮嘱了几句,直到唐唐醒来她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江由接过手机,他退到一旁,恭敬的对唐秋山说:   “唐先生,这几天叶城的局势有些异常,而且洛城那边的雷家也有所动静,只是雷之行狡猾,还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江由站在一侧等着唐先生开口,好一会儿了他才动了一下手。   唐秋山丢掉了手里被血染透了的手帕,却是示意江由:“今晚唐庄的灯太暗了,去将长廊通往书房的那几盏灯打开。”   江由迟疑了,可唐秋山是下了命令,他不得不去做。   离开书房后就命人将灯打开,却在这个时候腰侧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江管事,唐峰带了一些人在山脚下说是有事要找唐先生商量。”   江由愣了一下,抬手看着腕表上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个时候唐峰能有什么事找唐先生?   这些人,尽找唐先生休息的时间来。   就在江由拿着对讲机正准备让人将唐峰请走,却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江由。”   听见熟悉的声音,江由握着对讲机回头,穿着白大褂的秦恒站在他身后。   他不由笑了一下,问道:“秦大夫,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秦恒冷眼看着他,那样陌生的寒光让江由的脸色微微一变,然而下一秒,秦恒举起枪直指他的胸口时,他反应已是来不及了。   “砰——”   枪声划破天际。   “秦大夫,你……你……”   江由紧紧捂住胸口,双腿发软再也站不住,他跌倒在地上意识越来越模糊,却是不忘朝着唐秋山的书房爬过去,然而还没爬出两步,身子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的砸在地上。   秦恒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有过变化,他捡起地上的对讲机,茶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而后嗓音一字字的说:   “让他们上来。”   对讲机那边的人明显感觉到声音不对劲,反应了几秒后才辨认出声音的主人,狐疑道:“秦大夫?”   秦恒漠然道:“是我。”   “秦大夫,江管事呢?”   秦恒冷眼看着趴在地上没有动静的人,寒冷的眸光闪了闪,“江管事这会儿正忙着呢,我的话你们还不听吗?”   对方没有片刻的迟疑,“是!” 第157章 我梦见爸爸了   半夜的时候唐唐醒来说渴了,唐晚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喝了水之后哄了他好一会儿他还是不肯睡,窝在唐晚的怀里,声音闷闷哑哑的。   “妈妈,我刚刚做梦梦到爸爸了。”   唐晚调整了一个姿势,重新将唐唐揽在怀里,听着唐唐唤唐秋山爸爸,她心里高兴,带着笑意的问他:   “梦见什么了?”   唐唐眨着墨色的眸子,小手抱着唐晚的手,回忆着刚刚的梦境:   “我梦见自己去放风筝了,后来风太大了风筝线就断了,我追着风筝跑,可是风筝越飞越高。   我心里着急,后来爸爸就出现了,他拉着风筝线放在我的手里,叫我要牢牢抓紧,还说也要这样抓紧妈妈的手,要我像男子汉一样保护妈妈。”   那个梦境太清晰了,就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一样,深深的烙印在唐唐的脑海里,连回忆都不费吹灰之力。   唐唐说的认真,虽是梦境可唐晚依然感动不已,她深呼吸的将唐唐紧紧揽在怀里,感受着他不算温暖的体温,心里百感交集。   最近唐唐的身体好了,可以像平常的孩子一样进食,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个子高了不少,肉也结实了很多,不再像之前一般瘦弱。   想到他之前所受的苦。   她亲吻着唐唐,热泪盈眶的说:“妈妈期待唐唐保护我的那一天。”   唐唐眨着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床头开着一盏小灯,唐晚轻轻的拍着唐唐的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弄开他额前柔软的细发,看着他和唐秋山越发相像的眉眼,她的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忽然想起什么,唐晚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倾身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翻出傍晚偷偷藏在口袋里的唐秋山小时候的照片。   唐秋山不喜欢照相,除了多年以前和她在银杏园照的那张相片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这张小时候的照片可以算是弥足珍贵了。   照片里,他安安静静的看着镜头,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清冷,才那么大的孩子而已,就开始让人不敢多看几眼。   真是霸道的人!   唐晚心里嘀咕了一声,而后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她指尖轻轻拂过唐秋山照片上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到后面全然没有了睡意。   窗外隐隐还有不远处的灯塔落过来的光,唐晚看着那些光精神越来越好,最后索性起身倒了一杯热水,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窗户是一整面的落地窗,窗下就是别墅的后花园,唐晚想起以前,楼下种满了长寿花,那不算大的花朵,花开多瓣寓意很好。   唐老太爷总是牵着她在花园里坐着,给她讲唐秋山小时候的事情。   其实唐秋山小的时候身体不好,不像其他孩子有很多玩闹的糗事,也没有什么大的闯祸的经历,他算得上是中规中矩,但是骨子里却透着狠劲。   他的狠不仅对其他人,更是对自己的狠。   唐秋山的母亲生下他的那一年大出血,连着子宫都被摘除了,从此再也不能生育。唐秋山父亲疼爱妻子,说什么都不愿为了唐家的未来委屈自己的妻子。   再加上唐秋山的叔父并不成才,所以唐家的重担一下子全都落在唐秋山一个人的身上。   唐家的训练很严酷,一般的孩子都需要咬牙坚持下来,更何况他本身就比其他人弱,却是最刻苦勤奋的一个,经常到了深夜都不肯休息。   唐老太爷说唐秋山有一次训练扭伤了胳膊,他一声不吭所以也就没有人发现。直到最后胳膊扭伤的位置水肿的厉害,差点连着整条胳膊都要被截肢,这才被人发现。   整个治疗的阶段连成人都难以忍受,他当时才十岁还是一声不吭。   唐老太爷说,唐秋山这一生苦,有别人遥不可及的地位,也有身在唐家的身不由己。   大家都自觉的将他当作无所不能的人,没有人会心疼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男人。   唐晚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而后微微叹了声气,心尖微微刺痛的感觉让她感觉很不安。   花园里原本是有灯的,一直都没有人住,许是线路都废了,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不远处灯塔的光落下来时,才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些半人高的灌木还有一些枯了的树枝。   隐隐约约的两束灯光由远及近的过来,灌木之外围了一圈常青树,树与树之间隐约透出来的人影吸引了唐晚的注意力。   她握着水杯的手慢慢收紧,眸光紧蹙的盯着那个方位。   一个人……   两个人……   ……   粗略扫了一眼过去,不下二十人!   他们潜伏在树下,黑漆漆的林子里那些隐约的红点唐晚不是不认识,那是狙击枪发出来的红外线!   这些人……是唐庄的!   意识到这一点,反应不过几秒,唐晚想到了守在大厅的那些人,情绪再也绷不住。   唐秋山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为什么会派了这么多人保护她和唐唐?   陈义说最近叶城不太平,十年前叶城所有的不太平已经被唐秋山压下来了,如今唐家的势力,谁敢轻举妄动?   一定是……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唐晚跌跌撞撞的跑下楼,跑得太快连着踩空了两阶,心顿时就跳的飞快,快到堵在嗓子眼上,所有的念头到最后汇成了一点——   一定出事了!   那些人果然还守在大厅。   即使到了半夜,这些训练有素的保镖像是整装待发的战士,将别墅的大门围得密不透风,更别放进一只苍蝇了。   只有陈义站在他们中间,神情凝重就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义在唐庄里是出了名的冷面,唐晚从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几乎从来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其他的表情,也没见过他如此凝重的神情。   一定出事了!   她几乎是冲过去冲着陈义喊道:“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唐晚下楼的动静太大,陈义早就做了手势,身后的人迅速整齐站成一排,死死的将出口堵上。   陈义依然面不改色的说:“什么事都没发生,小姐快上楼吧。”   唐晚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清晰,她命令道:   “我现在就要回唐庄,去开车!”   她站在原地心里着急手心冰凉,可她忘了陈义不是江由,对她恭敬但不会依着她。   “小姐,现在是半夜,请您回房间好好休息。”陈义机械式的回答。   陈义油盐不进,唐晚实在拿他没办法,直到原本在楼上睡觉的唐唐忽然哭出声,唐晚才快速上楼。   唐唐闭着眼睛一直哭喊着爸爸,一声声直将唐晚的心肝都挖出来,疼的她不知所措。   “唐唐——”   唐晚扑到床边叫着唐唐的名字,可唐唐梦魇了,一个劲的哭。   “唐唐——”   唐晚摇晃了好一会儿,唐唐才睁开眼睛,他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进唐晚的怀里,抽泣道:   “妈妈,我又梦见爸爸了,爸爸生病了,妈妈,爸爸生病了!”   唐唐平时和唐秋山算不上亲近,可是今天接二连三的梦到他,总让唐晚胡思乱想。   她紧紧抱着唐唐,顺着他的背轻拍着,低声哄着:   “唐唐别怕,那是在做梦,妈妈在,妈妈在。”   唐秋山生病的事情唐唐一无所知。   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唐晚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快到黎明了,这个时候的天最黑,浓稠的黑暗像是要将人卷进一个无底洞一样。   唐晚的心沉甸甸的,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眸光紧紧蹙了一下,而后将唐唐放回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像是平常哄着他一样。   “唐唐乖,妈妈回去找爸爸,等找到爸爸了,妈妈再回来接你好不好?”   别墅里带了专门照顾唐唐的人,唐晚并不会不放心,此刻她心里全都担心着唐秋山。   也是后知后觉才明白唐秋山做足了这些准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定是出事了,他才将他们引开留在这里!   唐唐懂事的点点头,他抓住唐晚的手:“好,妈妈我等你回来。”   别墅内外全都被保镖和狙击手围的水泄不通,再加上油盐不进的陈义。   想要出门更是难上加难!   唐晚离开房间后,脚步轻轻的朝着走廊的窗户过去,她尤记得这扇窗户下面是一条河,前两天下了场大雨,河水涨了不少。   她攀附在窗边,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不远处的灯塔的光由远及近的落下来,照亮窗下的那条河,水流不算湍急,但也很快。   四周除了水流声之外很安静,唐晚聚精会神的盯着河岸两边,并没有发现人影和狙击枪发出的红外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间就算是离开了别墅也很难打到车,她紧紧抓着窗框,而后回到房间拿起水杯下楼。   楼下的陈义见到她下楼,旋即目光落在她拿着的玻璃杯里,知晓她下楼的用意,所以一句话也没说。   那些人从她昨晚深夜醒来后就一言不发,一尊尊雕像一样的站着,平白无故让气氛更加凝重诡异起来。   唐晚在流理台倒水,温热的水杯被她冰凉的手掌包裹着,她朝后看了一眼,那些人没有注意到她挪动的脚步。   车钥匙就在手边,唐晚趁着那些人不注意,伸手取了钥匙。   然而车钥匙并不只有一把,几把钥匙交叠在一起,大厅原本就安静,唐晚拖动钥匙发出了细微的声响,那一声足以叫唐晚所有的小心翼翼土崩瓦解。 第158章 唐秋山死了   唐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丢掉了手里的玻璃水杯。   “乒乓——”   迅速将手收在身侧紧紧握着车钥匙,唐晚呼吸急促的对上了陈义蹙起的眸光。   他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玻璃碎片,连忙出声道:“小姐站在那里别乱动。”   说着,他快步走过来,走到流理台给她重新倒了一杯水。   他走过来抬脚就将那些碎片用鞋底扫干净,而后将玻璃杯递给唐晚。   唐晚握着温热的水杯,心紧绷绷的,点了一下头,说:“谢谢。”   上楼之后,唐晚佯装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并没有注意到她,她将水杯放在花瓶一边,放开水杯后她才发现掌心出了很多汗。   她深吸了一口气,摊开另一只手,手掌里的那把车钥匙同样被汗水浸湿了。   唐晚站在窗边抓着绳索回头看了一眼,别墅里安安静静的,那些人守在楼下大厅,除非她出声,否则那些人不会上来。   初冬凌晨的寒风冻得人面部僵硬。   攀下绳子悬空的力量,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砰砰直跳击打在胸腔上。   唐晚伸腿蹬了一下别墅的墙,身子顶了出去,顺着绳索迅速下滑。   “哗啦——”入水的声音被水流声淹没了。   没入河水的那一刹那,刺骨的河水刺激得唐晚浑身一哆嗦,紧接着身子开始变得僵硬紧绷,快速的水流冲刷着她单薄的身躯,一下一下像是要将她冲走。   冷——   唐晚的脚步再也移动不了,她急促而后颤抖的喘气,浸泡在水里的身子僵硬的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她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停下来的时候。   唐晚咬着牙,顶着刺骨的疼痛一步步的趟过河水,到了岸边,她虚脱似的跌坐在地上,然而呼吸才不过两秒,她又腾地站起来,猫着身子朝着停车的地方跑过去。   可是黑漆漆的夜里,那些车都长一样,唐晚根本就分别不出那一辆才是她要找的车!   她垂眸看了一眼掌心里的车钥匙,咬了咬牙按了下去。   车钥匙按下的一瞬间,“滴滴”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   也惊醒了在屋子里的人以及守在四周的狙击手。   也是一刹那,唐晚找到了那辆车!   唐晚迅速翻身上车,趁着那些人跑出来,脚踩油门,车子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身子还在淌水,唐晚颤抖着苍白的唇瓣,心里的一个念头一直支撑着她,她不知道自己开了几码,只记得周身的景物都化作了虚影,飘渺的从她的余光掠过。   唐秋山,唐秋山……   唐晚紧握着方向盘,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唐秋山一定没事,他一定没事!   “求求你,一定不要有事!”   赶到城北山脚下时,天已经渐渐亮了,淡蓝色的天色下,唐晚浑身湿漉漉的下车。   山脚下一直都有守卫,然而今天的人却是平时的好几倍,而且他们面露狠色,七零八落的站着,一点也不像平时训练有素的样子。   唐晚看着那些人,忽然怔了一下。   眼前的那些人已经不是昨天离开时的那些,她猜测的没错,唐庄果然出事了!   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那些人早在她的车开过来时,就已经森严戒备的将她团团包围,只待她下车,十多个人才将她扣押。   “滚开!”   唐晚愤怒的甩开他们的手,然而下一秒就有人拿着枪抵在她的头上。   那冰冷的枪口贴在额头上同样冰冷的肌肤上,唐晚的呼吸颤抖了一下,随即看到他们袖口的唐家的标志。   那标志的颜色比唐庄的保镖的还要淡一些,唐晚的目光紧紧缩了缩,不卑不亢道:“你们是分支的人!”   为首的举着枪的人袖口上却是没有淡金色的标志,唐晚看着心慌,抬眼就看见好几个人的袖口上都没有标志。   他们不全是唐家的人!   难道……难道还有其他人?   直到举着枪的人冷笑一声,“唐晚?”   对方认得她!   唐晚惊得抬眼看过去,那人的左耳戴着一枚耳钉,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那布满疤痕的脸还有那只凹陷进去的左眼以及左手空荡荡的袖管……   一下子就将唐晚的记忆拉回到了洛城的城南码头!   唐晚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是……雷之行的人!   他失去的左眼,左手臂还有脸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都是当初雷之行“替她”惩罚的!   “你……”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渐渐清晰了,唐晚盯着眼前这个人,心寒到了极致,也沉到了谷底。   然而,唐晚震惊的话还未问出口,对方就开口承认了。   “你出现的正好,雷三爷说了,只要你一出现,就立马带你上山,走吧,唐大小姐!”   果然是……   果然是雷之行!   这件事怎么和雷家扯上关系了?   唐晚被人恭敬的请上山,明明还是昨天离开时的唐庄,可是却又不一样了。   那些里里外外把守的人再也不是昨天的那些人,那些袖口上有标志的没标志的,都不再是唐庄的人了!   唐秋山呢?   唐秋山呢!   唐晚只觉得浑身冷冰冰的,河水还未干涸,更多的是心底的寒冷一点点的渗透出来,她开始害怕了,唐秋山在哪里?   还有江由,秦恒呢?   领着她上山的人走到大厅外,和门边的人嘀咕了几声之后就走了回来,他冷笑道:   “雷三爷说等你换身衣服就见你。”   唐晚冷眼盯着他,“我不见雷之行,我要见唐秋山!”   那人狰狞的脸越发的逼近,他在唐晚耳边提醒她:   “唐晚,别不识抬举,三爷的话向来说一不二,你想见唐秋山,那也得三爷开口才行!”   唐晚甩开那人伸过来的手,垂在身侧的手指一根根的攥紧,“你们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早点换了衣服就能早点见到三爷,兴许三爷心情好就带你去见唐秋山!   哦对了,唐秋山昨晚吐血了,啧啧,他病的这么严重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动作要是再慢点,唐秋山那个病秧子恐怕就熬不过了!”   那人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扎在唐晚的心上,看着他狰狞的笑,她红着眼睛打了那人一巴掌,“住口!你算什么东西,唐先生也是你这种杂碎可以随便说的吗!”   男人捂住被唐晚打偏的脸,他的愤怒到了极点,可对方是雷三爷要的人,他动不得只能咬着牙对身后的人命令道:   “把她给我带下去!”   从来就没见过这样大胆的女人,身后那些人心里也是带着火气,押着唐晚手臂的动作粗鲁无比。   “滚开,我自己走!”唐晚抬腿就踹翻那些人,冷眼扫视了一眼,而后朝着自己的房间过去。   ……   雷之行坐在唐秋山的书房里。   书房里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花梨木的香气令他很不爽,就好像那个男人还在这里一样,那种无形的威压令他心烦意乱。   他蹙着眉头冰冷的蛇眼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唐峰在一边点着烟,笑道:   “原来三爷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这唐晚的确是尤物,唐秋山留在身边多年,五年前却让她跑了,想不到最后还入了三爷您的眼。”   雷之行收回视线睨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唐秋山那个病秧子也配!”   门外。   “三爷,唐晚带到。”   唐晚推门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她心猛地缩了一下,疾步走过去一把将唐峰捏在手上的烟夺过来,丢在地上狠狠的碾碎。   “这里是唐先生的书房,由不得你在这撒野!”   唐峰面子上挂不住,多年以来被唐秋山压着的气势一下子就腾了起来,他站起来咬牙切齿,“唐晚,如今没了唐秋山的庇佑,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颐指气使!”   倒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一副嘴脸!   从前在唐秋山面前低眉顺眼的模样,到了如今真是讽刺。   唐晚冷哼,“我倒是忘了,唐老板这样的白眼狼哪里还记得什么规矩!像你这样没有底线的人就算进了唐庄又能怎么样,你还是代替不了他,你就是个懦夫!叛徒!”   “你!”唐峰抬手就朝着唐晚打下去,却被雷之行半路拦截了下来。   雷之行抓着他的手将他往后一甩,嗜血的蛇眼盯着他,阴冷的声音裹着清晨湿冷的空气一点点的钻进唐峰的耳朵里。   “不想死就给我滚出去!”   惊魂未定的唐峰惊恐万状的看着雷之行,而后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雷之行冷冰冰的蛇眼盯着唐晚看了好一会儿,才挑了一下眉梢,转身将书房的窗户打开。   他走回到唐晚身边,竟是讨好的问她:“通了风烟味就散去了,这样可以吗?”   唐晚终于抬眼看雷之行,她几乎没有在白天见过他,城南码头的船舱里灯光始终都是昏暗的,连着人的轮廓都不清晰。   天已经大亮了,雷之行脸部轮廓越发清晰,那昭彰的线条轮廓像极了一个人。   然而,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辨认,她后退了一步,离雷之行远了一点,质问他:“唐秋山呢!”   雷之行前进一步,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阴测测的笑道:   “唐晚,我们好久不见,你一见面也不和我寒暄两句,一开口就问唐秋山,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唐晚拍掉他触碰到她下颌的手,嫌恶道:“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和你不熟!你到底把唐秋山怎么样了!”   雷之行看了一眼被打掉的手,而后慢慢抬眸看着唐晚,冰冷的蛇眼淬了寒光,“唐秋山,死了。” 第159章 真正的白眼狼   死了……   怎么可能!   唐晚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的敲打下去,顿时碎成了粉末,那最可怕的字眼简直要将她生吞活剥。   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了几口气猛地将雷之行推开,朝后趔趄了两步,单手撑在身后的椅子扶手上,怒瞪着雷之行。   “你不用骗我,你和唐峰到唐庄上来想得到什么我大概也能知道,唐秋山一天不松口你就不会让他轻易死,雷之行我告诉你,你的奸计不会得逞的!”   他是唐秋山,从来都不可能被人玩弄于鼓掌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可能,唐秋山一定早有防备,他一定不会让这些人钻了空子。   可是……他最近的身体情况,很多事情他已经没有精力了。   唐晚越想越害怕,然而她还是坚定唐秋山没出事!   她对唐秋山的信任以及眼底的坚定刺痛了雷之行的眼睛。   他抓着唐晚的手将她身子猛地拉过来钳在胸前,嗜血的蛇眼冷冰冰的盯着唐晚,他忽然笑道:   “呵……唐晚,在我这里女人太聪明往往捞不到什么好处,但是你不同,我就喜欢你聪明的样子。唐秋山那个病秧子怎么配呢?”   他紧紧掐着唐晚的腰,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挣扎的样子,忽然有了想要征服她的欲望,那种欲望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生根了,到后来发芽茁壮,一步步的叫他身心沉沦怎么都解脱不了。   怀里温软的身子让他心驰神往,他想要更多,想触碰更多的美好。   掐着她腰肢的手掌宽大,雷家的男人手指异于常人修长,他一根根如竹节一般的手指上传来的温热让唐晚止不住的战栗,也让她一阵阵的恶心。   她将两只手曲起阻拦在自己与雷之行之间,挣扎间她忽然看到办公桌旁边的一块血迹,血迹的边缘模糊虚化,延伸而出。   明显是从高处坠落而下。   是唐秋山!   唐晚发了疯一样的挣扎,抬手胡乱的抓着雷之行,她只觉得胸腔上的气血在倒流,恨不得就将面前的人碎尸万段。   “你究竟把他关在哪里了!”   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就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像是化作利刃,朝着唐晚的眼睛狠狠的扎过来。   她痛的双眸通红,挣扎着的手狠狠的打在雷之行的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而又响亮。   而雷之行就像不怕痛一样,那双嗜血的蛇眼依旧冷冰冰的盯着唐晚,甚至比之前还要冰冷,他忽的甩开唐晚的手,一个转身将她压在办公桌上,伸手就扫掉那个令他浑身不自在的相框。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唐晚看,阴测测的笑着。   “你放心,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有阿恒吊着他的命,他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阿恒……   唐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脑海里只记得唐秋山现在没事。   她挣扎着就起来,雷之行也不拦着她,他身材瘦高穿着黑色的旧式长衫的样子活脱脱的像是一条黑色的毒蛇,那双眼睛透出来的冷意直接就将唐晚的心思看透。   “我本来想着要弄死他,但是现在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不杀他,也允许你和他见上一面。”   唐晚几乎是被雷之行拖着走的,一直深入到唐庄的深处。   地下囚牢外面。   唐晚垂眸看着眼前颓败的一切,入了冬四周都是枯树叶,落在年代久远的石阶上,一路向下阴冷潮湿。   他竟然被关在这里!   唐晚一声不吭,蓦地就红了眼圈,然而她知道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她一定要见到唐秋山。   雷之行就站在她身边,催促道:“不是很想见他吗?怎么,到了这里你不进去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石阶下面有脚步声传上来,唐晚呼吸慢慢的盯着那个地方,却在看见上来的人时,喉头一紧,差一点就喊出声。   然而那人却比她更快出声:   “大哥。”   那一声大哥,堵住了唐晚的话,也将那一口气堵在胸口涨疼得她浑身颤抖。   雷之行看着穿着白大褂的秦恒,笑的愈发的得意,他点了一下头,而后转身对怔在原地的唐晚介绍说:   “这是我的弟弟,想必你对他并不陌生,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弟弟……   弟弟!   秦恒居然是雷之行的弟弟!   难怪,难怪……   难怪雷之行的脸部轮廓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那略显昭彰的轮廓不就是像秦恒吗?   他们拥有外籍的血统,那异于常人的瞳仁颜色……   他们居然,居然是兄弟!   对了,雷之行之前在书房的时候说,阿恒吊着唐秋山的命。   阿恒,阿恒。   这两个字深深的钻进唐晚的脑海,随着愈发膨胀的血液轰的一声爆炸,那炙热的温度将她最后的一丝理智都湮灭了。   顿时许多猜测一股脑的冲上脑门,唐晚猩红了双目盯着秦恒,她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过去,那一巴掌之后,她身子不稳的跌了出去。   却被雷之行圈在怀里,唐晚发了疯一样的挣扎着,泪眼模糊。   “你这个畜生!他对你多好,将你当自己人一样看待,你居然,你居然……秦恒!你到底有没有心!   枉费他对你的信任,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难怪唐庄会沦陷,难怪这些人这么轻易的就上来,难怪叶城最近不太平,原来都是雷家人和唐峰搞的鬼!   秦恒受了唐晚一巴掌,也只是脸被打偏了,他动了动后槽牙而后回头盯着唐晚看,那茶色的瞳仁里已不再是从前的温暖。   那寒意,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唐晚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好陌生,陌生到她一度怀疑这人不是秦恒,不是!   可是,他却开口清清楚楚的说,连狡辩都没有。   “唐晚,这才是真正的我。”   秦恒目光森然的盯着她看了几眼,唐晚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到头来她发现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到秦恒这么多年潜伏在唐家,而且还是唐秋山身边。   她越想越害怕,想到唐秋山每况愈下的身体,一种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底滋生,她忘记了挣扎,像是看着魔鬼一样的看着秦恒,连语气都变得轻了。   “唐秋山的身体,是你搞的鬼?”   秦恒随意的抬眼看她,那眼神里的漠然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他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往常一样,“唐秋山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下毒的人已经死了,所以他的病最初并不是因为我。不过,到了今天的地步,我也算是功不可没。”   “秦恒——为什么,为什么,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就因为雷家和唐家的恩怨吗?这么多年,你在唐庄这么多年,唐秋山待你如何,你扪心自问,他待你如何!”   面对唐晚的质问,秦恒依旧没有动容,他漠然道:“待我如何?一个自认为还可以利用的人,唐秋山向来不会吝啬,他的确待我不薄,相比于其他人,我算得上是幸运了,也让我有更多的机会接近他。”   果然是秦恒啊,连说出这种昧着良心的话都能说的这么轻松,唐晚终于认清了眼前这个人。   “秦恒,比起唐峰你才是唐秋山身边最大的白眼狼!唐秋山那么信任你,你居然背叛他,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曾经将你当哥哥一样看待,将自己和唐唐的性命都交到你的手上,可是秦恒,你真令我恶心!”   唐晚只觉得喉头越来越近,说到最后的时候,她哽咽着湿了眼眶,可是她却没有流泪,因为面前这个人不值得她流半滴眼泪。   她犹记得当年自己还是小女孩的时候,追着他跑,经常欺负的他关紧房门,还要被她破窗而入。   他那时候多好,好到唐晚一度以为自己又多了一个哥哥,好到她到现在恨不得回到过去,也好过遇到这样一个她自认为多出来的哥哥。   唐晚的歇斯底里秦恒根本就无动于衷,他只是看了唐晚一眼,而后冷冰冰的收回视线,对雷之行说:   “我还有点事情,大哥自便吧。”   说着,他绕过两个人就要走。   “站住!”唐晚叫住了他,她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唐秋山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拼上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秦恒头也不回,就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   雷之行微微眯了一下眸子,抓起唐晚的胳膊就带着她走下石阶。   唐晚从出事到现在一直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到了这里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她颤抖着双腿一步步朝着里面黑暗走。   越往里走,陈年的腐旧味道就越发的浓重,唐晚眉头越蹙越高。   一条路不长,可唐晚觉得走了好久,久到她都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终于,停了下来。   铁门打开后,就有人开灯,昏黄的灯光落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光亮唐晚闭着眼睛闪躲了一下,却在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双腿一软。   她猛地推开雷之行,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唐秋山被人绑在椅子上,他身上穿着的米白色的开司米的胸前被一片血红染透,嘴角还沾着血迹……   然而,唐晚颤抖的手在触及到他冰凉的脸庞时,看着他那双紧闭的眼睛,情绪再也崩不住,撕心裂肺的喊着:   “唐秋山,唐秋山——” 第160章 晚晚别怕   唐秋山单手被铐在椅子上,如果不是胸前染透了的血迹,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像是睡着了一样。   身上没有其他的外伤,那血迹……一定就是病发时候的了!   脸色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苍白,淡如樱瓣的唇再也没有血色,那样的白,唐晚一阵头晕目眩,双腿一软的跪在地上。   “唐秋山——”   唐晚叫的撕心裂肺,眼看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唐晚心慌的嗓子眼都在颤抖,紧紧攥着唐秋山的手,拼命隐忍着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可是不管她怎么叫喊,唐秋山的眼皮连动一下都没有。   掌心冷冰冰的触感出乎她的意料,喉头堵了一口气,梗得她痛彻心扉,她颤抖着手慢慢的抬起来,犹豫不决又像是抗拒的将手指放在唐秋山的唇鼻之间。   他的脸没有一点温度,他的鼻息……   没有……   没有了!   血液瞬间凝固,寒冷的气息疯狂的涌进她的身体,她双腿一软,所有的情绪都紧绷在眼睛上,痛的她视线模糊。   就在唐晚支撑不住的时候,手指却突然感受到一点点冰凉的气息,那样轻,那样慢。   却也是那样的真实。   属于唐秋山的气息!   她红着双眼回头瞪向雷之行,恨不得就将面前的男人挖心挫骨,“他怎么会这样!”   雷之行倚靠在铁门边,他冷眼看了过去,阴测测的笑着,“只是昏迷了而已,我说过了有阿恒在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阿恒阿恒!   唐晚狠狠唾了一口,而后回头双手抓着唐秋山的手臂,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呼吸越来越急促。   “唐秋山……”终于在她哭出声来的时候,唐秋山慢慢的睁开眼睛。   光线很暗,而唐晚的脸就近在咫尺,他还是看不太清楚,然而那声音,熟悉的气息就在身边,尤其手背上滴落的温热让他一下就蹙起了眉头。   再也不复往日不动声色的唐先生。   唐秋山反手握住唐晚,那力道恨不能将她生生捏碎,他的声音透着冷却也无可奈何,“晚晚……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唐晚情绪绷不住,半跪着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攥着他腰侧的衣服,“你先别说话。”   即使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可唐晚还是能听到他喘息的声音,他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   唐秋山的手松开唐晚,他慢慢的抬手从唐晚的下巴一直向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唐晚连忙抬手擦掉了眼泪,下一秒,唐秋山的手指就覆在了她的眉眼之上。   还有些冰凉。   她,哭了……   唐秋山的心狠狠的拧了一下,他冰凉的手指在她的眉眼上摩挲,那浓浓的难以割舍,唐晚清晰的感受到。   她惊讶的抬眼看唐秋山,他的感情从不外露,就算是多年以前也不曾这样,她又惊又怕,手掌不禁握住了他的手。   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秋山低低咳嗽了几声,平缓了气息后,手指在她的眼尾停了下来,“晚晚,别管我,离开这里。”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一个人承担着!   唐晚心都碎了,手指感受着他的冰凉,皱着眉头才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们说好了,你以后绝不会再瞒着我,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要不是她来了,雷之行到底会怎么对付他,唐晚根本就不敢想象,饶是这样,她就开始后怕了。   唐秋山看不大清楚了,就算这么近他依然看不清唐晚的脸,只有模糊的一个轮廓,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能一眼看穿唐晚的心思。   他反手握着她,五指修长的穿插在她的手指之间,十指相扣。他轻轻的握着她,她的脸就在眼前,他微微倾身在她耳边道:   “晚晚,别怕。”   那样细致的动作,温情的一幕就好像两人此刻并不是在囚牢里一样。   就像烟花三月的那一场细雨,她扑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他眉眼温柔的哄着她。   可是梦醒的那一刻,雷之行狠心的过来将唐晚拉开,他将唐晚掐进怀里,冷眼盯着唐秋山,对身后的人下了命令。   “好好伺候唐先生!”   唐秋山的身影迅速被雷之行的那帮手下围了起来。   唐晚被雷之行连拖带拽的拉出囚牢,忍着远离唐秋山后,她才开始奋力挣扎。   “雷之行你要做什么!你如果敢对他动手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反正大家都落到你手里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这四个字像是勾起了雷之行久远的回忆一样,他冰冷的蛇眼慢慢的看着唐晚,不顾唐晚的挣扎,手指钳住她的下颌,逼迫她看着他。   “阿恒说唐秋山拟定了一份遗嘱,我来叶城的确是想要得到那份遗嘱,也想踏平唐庄,但是我并不是非要不可!   只有唐峰那个酒囊饭袋才成天想着这些!唐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原本想要给唐秋山一个痛快的,可是我一直在等,在等你的出现。   你和其他女人不同,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只要你乖乖听话,唐秋山我可以放了他,甚至让阿恒治好他的病。”   治好他的病……   唐晚忽然觉得可笑至极,冷眼看着雷之行,说出来的话也半点不怕死,“你们兄弟狼狈为奸,里应外合想得到唐家,会这么轻易放了他?”   “只要你说的,我都答应,但是前提条件是你要乖乖听话。”雷之行的蛇眼愈发冰冷,那琥珀色就像是染上了致命的毒药一样。   寒的唐晚双腿有些发软。   她隐隐约约听过洛城的雷家,那就像是洛城的一道疤一样,所有人都不愿将它搬上明面讲,但洛城人都知道,雷家是洛城的黑色霸主。   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人敢轻易对城南码头动手的一个原因。   雷家和唐家的恩怨不是几年就能算得清,而是祖祖辈辈落下的宿怨,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雷之行步步紧逼,将她困在逼仄的角落里,他垂眸看她,蛊惑道:   “只要你听话,唐秋山就能活命。”   唐晚退无可退,可到了这一步,她退如何,前进又如何,她心里甚至开始向雷之行妥协了。   唐秋山,唐秋山……   唐晚的心里脑海被这三个字沾满了,她只觉得心头的疼痛清晰,痛到说话都急促了。   “你说话算话!”   雷之行低低的笑着,似乎很满意唐晚的回答,心情也很不错,“你扪心自问认识我这么多年以来,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话不算数了?   就算是那么想要得到你,可是我依然尊重你,否则你以为自己能在洛城安然度过三年吗?   只有那次是你不听话,隐瞒了你和唐秋山的关系,我才会对你出手,所以唐晚,你乖乖听话,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   ……   到了傍晚,阴暗的地下囚牢里这才有了一点点的光亮。   有人打开铁门的锁链,紧接着就是一段不算亮的灯光照进来,隐隐约约的光线落在唐秋山面前,他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眸子,神情并没有多大的波动。   他几乎已经看不清了,只能听见有脚步声传来,那些人却不是走到他面前,而是走到他身旁的不远处。   那几个人动作利索,不久后潮湿的囚牢里顿时就传来了饭菜香味。   “唐先生,该吃晚饭了!”雷之行的手下过来,将手铐从椅子上解了下来。   态度算不上恭敬,倒也是客客气气。   那人恼怒的努努嘴,要不是雷三爷再三叮嘱要好生伺候着唐秋山,他才不想揽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也不知道雷三爷的心里怎么想的,昨晚唐秋山在书房吐血的一幕他可是亲眼见到的,而且三爷和秦恒的谈话他也听见了,唐秋山命不久矣,这么留着他,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打算。   说到底唐秋山是名震叶城以及周边城市的唐先生,这样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他面前,就算是他如今沦为了阶下囚,可那身上无形散发出来的威严,还是让他头皮发麻,就像是下一秒就有可能丧命一样。   他战战兢兢的将唐秋山按着饭桌前的椅子上,他的手放在唐秋山的肩膀上,其实也只是虚碰着,全程都是唐秋山自己在走。   不是说他的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吗?   怎么看上去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那人心里犯嘀咕,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到后面手心竟然都出汗了。   他哆嗦着双手,将唐秋山的左手用手铐铐在椅子上,而后才如释重负的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唐秋山拿着碗筷,慢条斯理的吃饭,气度一贯的从容淡定,就好像并不是身在牢狱之中。   周围人都不敢轻易出声,所有人都听过唐秋山的名号,时至今日,也不敢在他面前多做什么,多说什么。   “咳咳咳——”   一阵阵的咳嗽声在安静的囚牢里尤为清晰,打破了宁静后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干瞪眼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唐秋山轻蹙着眉头,咽下了喉中窜起的一股腥咸。   他顺了顺气,身边的人上前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发现他没有任何异样,就往后退了几步,站回到离唐秋山不远的地方。 第161章 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如今的唐庄几乎都是雷之行的人。   雷之行强行带着唐晚离开唐庄,那一路走出来,所见的景物都刻印在她的脑海里就算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可那些人都是陌生的。   一夜之间,沧海桑田。   夜晚的寒风瑟瑟,唐晚浑身都冷,雷之行手里拿着披肩动作细致的给唐晚披上,唐晚想拒绝他的动作,可是他眼神里的警告和威胁,恰好全都落在唐晚的眼底。   她一动不动的任由雷之行将披肩整理好,雷之行好似有意一样,异常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触碰着唐晚的颈项。   唐晚战栗的后退了一步,雷之行却是低低的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又或者是志在必得。   雷之行有特殊的爱号,喜欢看女人穿旗袍,就算是这样的天气他还是要求唐晚穿上旗袍。   她仍记得雷之行在看到她换上旗袍后,那眼底恨不得将万物冰冻三尺的寒意,深刻到她想起来就胆寒。   唐晚记得有关雷之行的传言,说他是城南码头的毒蛇,毒蛇一样的眼睛,欲望越是强烈,眼神就越发冰冷。   上了车之后,唐晚一声不吭,她安静的看着窗外,听着雷之行说:   “带你出去吃饭,你不高兴?”   就像是平常的一句话,可是问这句话的人却是一点也不平常,甚至在唐晚眼里雷之行所有的行为都异于常人的思维,另类一样的存在。   她拉紧披肩,冷嘲热讽道:   “雷三爷光明磊落,这场庆功宴,最高兴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雷之行不怒反笑,“我为什么高兴,你还不清楚吗?唐晚……”   他忽的倾身过来,车子经过减速带微微起伏了一下,雷之行的身子就更靠近了,他的体温近在咫尺,唐晚被逼退到狭小的车厢角落,她清冷的眸子盯着雷之行。   却是雷之行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那近在咫尺的红唇娇嫩欲滴,他微微眯了一下眸子,倾身覆了过去。   却被唐晚一个躲闪避开了,而雷之行冰凉的唇只是擦过她柔软的耳垂。   那轻微的触感,雷之行的眸光渐渐冷了。   唐晚挪动了位置,紧紧抓着披肩心跳急速而又杂乱,她抬眼就看见雷之行伸过来的手,深呼吸着说:“雷三爷答应过我了,在治好唐秋山之前不会碰我。   口口声声说从不欺骗我,怎么,这么快就想打脸了吗?”   雷之行收回伸出去的手,那拳头在唐晚的面前渐渐攥起,他阴测测的笑着,而后点了点头,“好,我不碰你就是。”   车厢里恢复安静。   唐晚看着车外不断掠过的树影,脑海里全都是今天白天在地下囚牢时唐秋山的样子。   她放在腿上的手指一根根的攥紧,过了好一会儿确定雷之行不会再有什么动作的时候,才问他:   “唐庄戒备森严,你们的人是怎么上去的?”   要控制唐庄上那么多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洛城雷家到了叶城势力也会受到牵制,虽然再加上唐峰的人马,想来也是不够的。   雷之行捏着一支烟,冷冰冰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还能怎么上去,当然得靠阿恒的帮忙了。”   阿恒,阿恒!   又是这两个字,才终于让唐晚明白,那个人的的确确不是秦恒了,他是雷之行的弟弟,是唐庄的叛徒!   可是……   一直围绕着唐晚的疑惑终于问出来了,“山下的守卫一定会通知江由,那江由人呢?”   雷之行点燃雪茄的手顿了一下,想了几秒才想起这个名字,江由,是唐秋山常年带在身边的人。   他叼着烟吞云吐雾,而后才捏着烟看向唐晚,勾着唇角笑道:   “你说那个大汉……阿恒朝他开了一枪,至于是生是死我并不在乎。不过阿恒以前的枪法就很好,想要他的命应该不在话下。”   秦恒……朝江由开了一枪!   秦恒!   唐晚猩红着眸子看着车窗外,外面夜色浓重,倒映着她那双红通通的眼睛,她哽咽了一下,头也不回的问雷之行:   “那江由的妻儿呢?”   他们都在唐庄,她白天千方百计要去找他们,可是雷之行派人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除了东苑,哪都不能去。   雷之行的耐心似乎都快被她问完了,他抽着烟,冷声道:“都还在唐庄,我要的是唐家和你,烧杀抢夺的事情我不屑。”   唐晚却是冷笑,可是想到江由,她的心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江由,江由到底怎么了?   车子停在护城河边的旧式别墅,也就是唐峰的别墅。   唐晚以为今晚到唐峰别墅的只有她和雷之行以及随后的秦恒。   没想到,却在宴席里看到了不少唐家分支的人。   唐晚仔细扫视了一眼,那些人……   呵。   看来唐峰成功将唐秋山关押起来,已经令不少分支倒戈了。   可真是速度!   雷之行揽着唐晚的腰带着她走过去,原本谈笑风生的一些人都识相的让开了一条道,却在看见雷之行带着的人是唐晚时,顿时议论纷纷。   唐家分支里见过唐晚的人不多,但是这里面却有不少的人是见过唐晚的。   唐峰端着两杯酒过来,递给了雷之行一杯,目光不怀好意的落在他搭在唐晚腰上的那只手,笑的意味深长。   “恭喜雷三爷,抱得美人归,哈哈哈……”   旁边的那些人一开始还是观望的态度,听见唐峰这么说立刻就明白唐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谄媚的陪笑着。   那些笑声刺耳到唐晚浑身不适。   雷之行看了看手里端着的酒杯,那红色的液体折射出来的光落在他琥珀色的蛇眼里,他低声笑了笑,然而却在他刚举起酒杯的时候,身侧的唐晚却出声了。   “雷三爷,这是您的庆功宴,说什么我也得表示表示,这杯酒,我替您喝了!”   雷之行饶有兴致的看着唐晚,他挑了挑眉,将酒杯递给她。   唐晚眼神轻颤,在雷之行晦暗不明的目光下接过了酒杯,小一秒却是毫不犹豫的泼向面前的唐峰,在唐峰还未回过神来时,唐晚冷笑道:   “我替雷三爷敬唐老板一杯,祝你不得好死!”   唐峰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红酒,面子挂不住的他顿时气得直跳脚,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指着唐晚怒骂道:   “你现在不过就跟妓女一样,有什么资格敬我酒!”   雷之行嗜血的蛇眼半眯了起来,他盯着唐峰看,声线尽是冰冷,“你再说一遍!”   “雷三爷,这女人……”   然而,唐峰的话还没说完,雷之行就扬手打了他一巴掌,那一巴掌很响,原本有些嘈杂的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那一巴掌只是让唐晚短时间的愣神,旋即冷笑,不过就是狗咬狗的把戏罢了。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令她恶心,她甩开雷之行的手,去了卫生间。   水龙头的水开的极大,溅起的水花湿漉漉的落在镜子上,唐晚看着那些滑落的水滴,镜面照出来的人影都扭曲了,她红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唐晚,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坚强!   却在她出门的时候,在拐角处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她此生都不想再有任何瓜葛的人。   秦恒原本还在抽烟,看见她过来,就将烟熄灭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绅士举动,然而那眼底的寒意清楚的告诉唐晚,他不是秦恒,从前那个秦恒都是虚幻而已。   她想起江由,忍不住冲过去质问他:“你把江由怎么样了,你居然对他开枪!”   唐晚双目猩红,秦恒垂眸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说:“他死了。”   死了……   江由他……   江由,死了?   江由死了!   那个曾经帮她抄写作业,在危难时刻将她挡在身后的江由,死了?   唐晚向后趔趄了一步,单手撑在墙上,才勉强支撑着身子。   “秦恒你这个魔鬼!”唐晚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指着秦恒,“你不是不知道,除了唐秋山,你就是江由最敬佩的人,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曾经,除了唐秋山,秦恒也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不敢面对这个现实,她不敢不愿不想!   唐晚骂到最后,狠狠的抬起手朝着秦恒打过去,却被秦恒在半空拦截了下来,他紧紧攥着唐晚的手,清冽的嗓音冷厉道:   “同样的把戏你对付唐峰可以,对付我不行!唐晚,既然我大哥喜欢你,你就好好留在他身边安分守己,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不仅是唐秋山,就连唐唐……”   唐晚呼吸一窒,“秦恒,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秦恒放开唐晚的手,他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之际轻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   在回唐庄的路上,车厢里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唐晚浑身不适的开始发热,她慢慢的松开抓着的披肩,可是那异样的热浪依旧席卷而来。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却在一瞬间怔了一下。   当年为了能给唐唐治病,她去过不少会所上班,也听到过不少那些圈子里的人常用的手段。   她现在的情况……   一定是今晚雷之行逼她喝下的那些酒……   唐晚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涣散,身子越来越热,就想要扯开身上的束缚。   就在这个时候,雷之行倾身过来,将她的手揉在掌心里,阴测测的笑声断断续续的传到唐晚的耳朵里。   “是不是很热?” 第162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唐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雷之行带回唐庄的,等她稍回过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唐庄东苑,唐秋山的房间里了。   身上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一样,将唐晚的意识和清冷一段段的燃烧,焚身的痛折磨得她一阵阵惊颤。   她被雷之行摔在唐秋山的那张大床上,唐晚睁开迷离的双眼很快就意识到雷之行要对她做什么。   这是唐秋山的床!   她怎么能……   她不能!   仅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唐晚翻身双手撑在床上,那湿漉漉的眸子明明是狠刹的盯着雷之行,在他看来,却成了致命的吸引。   唐晚粗喘了几口气,脸颊酡红的怒骂道:   “卑鄙!”   她千方百计防着雷之行,没想到还是算错了一步。可是那些酒雷之行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但如果不是那些酒的话,她到底是什么时候遭到了他的暗算?   雷之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琥珀色的蛇眼透着冷意还有一抹意味不明的让唐晚看不透的情绪,然而他那样犀利的眼神却是看透了唐晚的心思。   他慢慢的坐在床沿,黑色的旧式长衫包裹着他瘦高修长的身子,蜿蜒的像是一条通体黑色的毒蛇,雷之行半勾着唇角,一字字清晰的说:   “你离开宴席后遇见阿恒了吧,你不会不知道阿恒最擅长什么,阿恒是我弟弟知道我想要什么,自然会帮我。”   他的手指温凉一点一点的在唐晚细滑的脸颊上流连,那指尖之下能清晰的感受到唐晚脸颊的滚烫和她的颤抖。   唐晚咬着牙蓦地红了眼眶。   是了,她离开洗手间之后的确遇见了秦恒,秦恒是医学奇才是用药高手,他想要动她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   走廊,那支烟……   对了!   当时的她只顾着质问秦恒,并没有在意放在走廊之上的那支烟,仔细想想,那烟并没有彻底的掐灭,那些烟味淡淡的萦绕在她的鼻尖。   是秦恒……   居然是秦恒!   不知道是雷之行嘴角边的笑意刺痛了唐晚的眼睛,还是因为那人无情的背叛,她的眼眶越来越红,仅存的意志不允许她哭,不允许她轻易在这些人面前示弱。   她决不能!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她嗓子干哑,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坐起来,却是身子东倒西歪,一阵阵热浪烧得她视线模糊。   但眼前穿着黑色长衫的雷之行才是她真正该抗拒的,她紧紧攥着刚刚被自己扯开的领口,骨节一根根的泛白,“人人都说你是毒蛇,其实你是狼,你们兄弟都是狼!雷之行我死都不会让你如愿!”   雷之行轻笑一声,他慢慢弯下身子,依然居高临下的看着唐晚,他异常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唐晚的下巴,阴测测的说:   “我答应不动你,可没制止你的主动,唐晚,这药效持续时间长,我们可以慢慢玩。”   “滚开!”   唐晚抬手就要将他的手拍开,可手腕提不起一点力气,才刚将手抬起来,身子却一个不稳的跌在床上,雷之行的身子紧随而来,他半压着她,他勾起她的一缕秀发在鼻尖陶醉。   雷之行蛊惑的拉起唐晚的手,柔弱无骨的搭在他的肩上,强烈的药效在唐晚身体深处叫嚣。   热……   这是唐秋山的床!   雷之行这样的人怎么也配!   意识越来越模糊,唐晚咬破了舌头,到后面舌头痛到发麻她才勉强清醒过来,想到唐秋山,她奋力将身上的雷之行推开。   “滚开!”   雷之行显然没有防备,被唐晚推开后,嗜血的蛇眼紧紧盯着唐晚嘴角滴落的血迹,她的脸颊醺红,可那触目惊心的血液惊心动魄的落在他的眼底。   他想不到,唐晚居然用咬舌这样的方法逼迫自己清醒过来!   真是……   和她太像了!   雷之行慢慢的眯着眼睛,唐晚趁他还没动手之前,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可是还没走出两步,那灼热的焚烧感再次席卷而来,唐晚没有办法了。   舌头已经痛到发麻,都快没知觉了。   唐晚没办法了。   她摇摇晃晃的回头,绝望的看着雷之行已经站起来了,视线模糊中他瘦高的身材穿着黑色的长衫,像极了一条黑色的毒蛇。   没错,他真的是毒蛇。   雷之行的逼近让她最后紧绷着的一根神经断了,唐晚连犹豫都没有,直直的朝着墙撞了过去。   然而雷之行的动作比她还快,拽着她的身子将她狠狠的拉进怀里,他冰冷的声音就像是浸泡在冰水里一样,那么刻骨。   “你别以为死了就没事,我不介意玩重口味的,而且你别忘了唐秋山还在我的手里,你不想要他活命了吗!”   唐晚已经听不大清楚他的话了,只有最后一句深深的镌刻在她脑海里,那样的威胁,那样的无可奈何。   看着她从明显的挣扎到最后无声的妥协,雷之行眯着的眸子渐渐显露出寒光。   下一秒,唐晚被雷之行重新摔在床上,小腹窜起的一阵阵异样让她忍不住蜷缩着身子,试图减缓药物的作用,可是她低估了那些东西的力量。   额头不断有细汗冒出来,身子越来越热,越来越不像自己的。   唐晚紧咬着牙关,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低低的嘤咛声。   雷之行站在床沿居高临下的看着垂死挣扎的唐晚,明明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染上了一层粉色,明明汗水都粘湿了头发,她还是不肯妥协,甚至那嘴角隐隐还泛着血色。   那低低的嘤咛声像是在他的心尖上轻扫过一样,那麻痒的异样感令他浑身都燥热起来。   是在那些女人身上从来就没有过的想要狠狠撕碎的欲望。   也勾起了他多年以前的回忆。   他不能再忍了!   “刺啦——”   旗袍的袖子被雷之行猛地撕开,那声音足够将唐晚撕心裂肺,她挣扎着逃开,可是身子越来越软,头脑越来越热,身子不由自主的扭动越来越沉沦……   雷之行的手轻抚上她的腰肢,在她耳边吹气,“别做徒劳的反抗,唐秋山那个病秧子给不了你什么,只有我能,唐晚……”   他低低的笑着,温凉的手掐上唐晚的下颌,逼迫她看向自己。   唐晚脸颊酡红,醉眼迷离的样子全都落入他的眼底,他琥珀色的蛇眼冰冷的眯起来,眼看着唐晚睁大迷离的眼,那眼底彻彻底底的厌恶也落入了他的眼底。   这也彻底激起了雷之行心底叫嚣的欲望,他掐着她的下颌,“看清楚了,从今往后我才是你的男人!你的身子已经到极限了,不要再忍受了,唐晚,只有我能帮你,只有我能……”   “放手!”   唐晚极力扭着身子,想要抬腿踢掉身上的男人,紧身的旗袍根本就容不得她做大幅度的动作,更何况她的叫喊声在雷之行听来全都变成了别样的意味。   就在雷之行起身脱掉长衫的时候,唐晚在绝望边缘怎么都不肯妥协。   终于……   她猛地一个翻身将手伸到床底下,那个暗格的位置她清楚的记得,单手一扣,再一个翻身,一把黑漆漆的枪被她握在手上,冷冰冰的枪口直对着雷之行。   唐家多年动荡不安,唐秋山的床下素来有藏枪的习惯,唐晚自然知道。   唐晚两边的袖子已经被雷之行扯破了,胸前的领口岌岌可危,甚至在脖颈上还留着雷之行的指痕。   这样的活色生香,雷之行解开长衫扣子的手顿了一下,目光从她凌乱迷人的脸颊移开,冰冷的落在那把枪上。   他冷冷的勾起唇角,提醒唐晚:“你不想救唐秋山了吗?”   她缩在床脚紧紧握着枪,她咬了咬唇角,十分清醒,“我想救他,但我不相信你的话!”   在唐庄生活的那十年,唐秋山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了她,给了她最肆无忌惮的爱还有无所畏惧的勇气。   而不是,妥协在这些恶人的淫威之下!   “当然能相信,我说过了不会骗你。”雷之行一字一句的诱惑着。   “住口!”他的逼近,唐晚扣动扳机,只要再一个动作就能伤到他。   身子异样的热浪一波比一波强烈,唐晚极力压制着的后果就是身子不停的颤抖,她深呼吸的说:   “对我使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相信你!现在,立刻滚出去!”   可是唐晚不知道,这药效的强烈程度究竟有多大,她能强撑到现在已经是极少数人能做的了,这样的意志力就连雷之行都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她的身子越来越不稳,越来越烫。   雷之行并没有离开,反而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模糊:“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就可以相信我,我可以放了唐秋山。”   却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三爷,唐峰遭人暗杀了。”   什么!   雷之行身形一顿,连忙翻身下床,系好长衫的扣子后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床脚的唐晚,而后冷哼一声就出门了。   唐晚没听清楚外面的人说什么,只迷迷糊糊看见雷之行夺门而出,带了几分杀人的戾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为了克制药力她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刚被捞出来的一样,湿漉漉的汗水黏在身上,湿透了衣衫也湿透了头发。   身下的床单因为她的扭曲而褶皱不堪。   忽然,有人开门进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唐晚睁不开眼睛,却能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抱着她,将她揽在怀里,她试图挣扎,可是她的力气早就用光了。   任凭来人掐着她的下颌,逼迫她张嘴,下一秒一粒冰冰凉凉的东西入了她的口中,紧接着又被人喂了不少的水。   是谁?   唐晚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在失去知觉之前头顶上传来一道声音——   “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163章 我要你嫁给我   叶城护城河边旧别墅。   雷之行赶到唐峰的别墅时,人已经被人从楼上的房间抬下来了,放在大厅的大理石地板上。   唐峰伤口正好在胸口位置,子弹穿透的瞬间心脏停止跳动,连血都流的不多,只是那染透衣服的血迹还是一片的触目惊心。   秦恒快速走过去,蹲下身子,仔细的给唐峰检查后,茶色的瞳仁紧紧的缩了一下,而后回头对雷之行说:   “没有其他伤口,是一枪致命的。”   话一说出口,围在四周的人声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诡异而又凝重。   雷之行冰冷的蛇眼扫视了在场的人一眼,而后抬眼朝着唐峰的手下人问了一句:“事发当时,有什么人接近唐峰吗?”   唐峰的手下人一对上雷之行嗜血的蛇眼,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道:   “没有,宴会结束后,唐老板因为喝了很多酒就上楼休息了,我是听到唐老板的惨叫声才上楼的,一上楼就看见他躺在地上捂住胸口大喊救命。”   秦恒脱下手套丢给身后的人,而后站到雷之行身边,“开枪的人枪法很准,应该是专业的。”   雷之行冷哼一声,继续问唐峰的手下人,“难道就没听到开枪的声音?”   那人摇摇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恒的眸色紧了一下,雷之行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看来经过消音处理了,阿恒你说的没错,对方是专业的。”   秦恒点了一下头,“唐峰在外人面前向来老实低调,在外面几乎没有什么仇家,唯一能杀了唐峰的人,应该只有一个可能性。”   “哼,那这么说就是唐秋山的追随者了!”雷之行眸光冷厉,像是淬了毒药一样的盯着地上的唐峰。   ……   唐庄地下囚牢。   阴暗潮湿的囚牢外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急,带着某种情绪越来越近,势如破竹。   铁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里面的灯也亮了。   雷之行带着人进来,那样骇人的杀气就算唐秋山的眼睛几乎都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依然能够感觉得到。   犀利而又直接。   他不动声色的抬眼看过去,就好像那双眼睛还是完好无损的一样,轻易就能将人的心思看穿看透。   也就是那双眼睛,分明不动分毫,可让对面那些人都不敢抬眼和他对视,就算是雷之行在他的目光下也隐隐觉得不安。   不过就是一个废人而已!   他冷哼道:“唐先生……听说曾经被你关在这里的人不少,事到如今轮到你了,这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唐秋山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却是低声笑了笑,那笑意带着他一贯的清冷出尘,顿时就让对面的人不敢直视。   “这么晚了雷三爷还来看望我,是有什么不安的事情发生了吗?”   因为病着的缘故,唐秋山的声音一直都很低,语调也很轻,这样淡淡的语气无端让人听出了一丝丝的轻蔑。   像是瞬间就被人戳中了心思,雷之行琥珀色的蛇眼微微眯了起来,他却是勾起唇角,不以为然的说:   “不过是死了一条狗而已,还不至于影响到我的心情。”   那个唐峰三番两次在他面前对唐晚出言不敬,他早就想着除了他。   再加上,如今到了唐家最顶端的地方,唐峰对他来说已经没了利用的价值,不过是他从唐家接手过来的一条狗罢了,死不足惜。   只是令他耿耿于怀的是,这个男人就算是被关在这里,还是能影响到外面的局势。   这样的压迫,十足的考验着他的耐心!   他说完后看着唐秋山苍白的脸色,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唐先生成为他的阶下囚,想到唐晚很快就能成为他的女人,一种快意在心底翻江倒海。   雷之行抬了一下手,簇拥着他的那些人瞬间就退了出去。   人都出去后,雷之行脚步慢慢的朝着唐秋山走过去,嘴角冷然的笑意越发的清晰,而唐秋山只是清冷的看着他。   雷之行站定在距离唐秋山只有两步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单手被铐在椅子上的唐秋山,言不由衷道:   “唐先生,我真是替你感到悲哀,你这样一副破身体霸占了唐晚那么多年,你能给她什么?你这是何苦?”   雷之行的质问就在耳边回荡,没有其他东西的囚牢里,他的声音显得很冷冽,一阵阵的像是寒风刮过来。   只是唐秋山依然只是似笑非笑,淡如樱瓣的唇微微掀起,只是说:“给她你给不了的。”   好狂妄的语气!   雷之行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唐秋山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好像所有人所有话都不能令他动容,永远都是一副出尘的模样,将唐晚迷得七荤八素。   心底的火气越来越旺,雷之行当下立即握紧了拳头,然而却在下一秒眸光一闪,嘴角的笑意肆虐。   “唐秋山,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能给她什么?倒是我,能给她一切!你等着吧,过两天我一定会给你一份大礼,到时候恐怕你就要向我道喜了!”   ……   唐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细碎的光线从窗棂透进来,落在她的睫毛上。   她动了动酸痛的身子,昨晚……   一想到昨晚,她不顾浑身的肌肉酸痛猛地坐起来,长发顿时垂了下来,只是因为昨晚被汗水沾湿了,凌乱的纠结在一起。   而身上的黏腻感无不在告诉她,昨晚她经历了怎样一段的垂死挣扎,好在,好在什么都没发生!   到后来……   她昏迷之前……   唐晚的手慢慢的攀上咽喉的位置,她依稀记得有人给她喂了一样东西,那味道像是药丸,只是后来她晕过去,现在看来那粒药丸应该就是解她身上迷药的。   而且昏迷之前,她听到那人开口说话,只是那声音……   那声音!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会是他!   雷之行推门而入的时候,唐晚还在震惊中还没回过神来,直到雷之行的脚步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清晰,唐晚浑身一颤迅速缩到床脚,肌肉的酸痛感疼的她紧锁眉头。   她神情戒备的盯着他,胡乱抓爬的手忽然就抓到了床边的一把枪,她将枪抓在手上,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滚出去!”   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雷之行非但没有丝毫的嫌恶,反倒是一步步靠近,也不将她手里的枪放在眼里,冷笑道:   “把枪放下,我不动你。我来只是想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雷之行将一部手机递给了唐晚。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段监控录像,录像里面的场景光线很暗,但是唐晚一眼就认出那个在屏幕里出现的男人。   是唐秋山!   唐晚飞快的夺过手机,双手颤抖的捧着,眼眶微红的看着屏幕里的唐秋山,地下囚牢的光线太暗了,可衬得唐秋山的脸色越发的苍白。   他单手被铐在椅子上,就算是这样,也不显狼狈。   他一贯的骄傲与沉稳。   忽然,他捂住嘴肩膀微微抖动了几下,唐晚的灵魂就像是要被人劈开了一样,疼的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越来越红的眼睛看着唐秋山从指缝里不断滴落的血。   唐秋山!   唐晚丢掉手机就从床上跳了下去,然而门口是雷之行的人,将她的去路死死拦下。   她出不去就开始挣扎,可是她毕竟势单力薄,根本就撼动不了门外守着的人。   像是丢了魂一样的站在门边,进不能退不能!   明明昨晚门口还没人守着,这时候守着这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雷之行,他究竟要做什么!   身后雷之行将唐晚丢掉的手机捡了回来,他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残忍的对唐晚说:   “你也看到了监控视频,时间就是半个小时以前,你不是一直担心唐秋山的身体吗?我特地拿过来给你看,想到你看了也会安心。”   唐晚回头,红着眼睛。   “你究竟想做什么!”   雷之行却不急着说,而是说着唐秋山的情况:   “不过你看到的只是其中一个片段而已,唐秋山昨夜已经吐了两次血,一个人的血总共才多少,他这么吐下去,不用我多说什么想必你也心里有数。”   雷之行说着残忍的话,就像生生将唐晚的心劈开两瓣,她痛的后退了一步抵在门框上,双眼通红,“你究竟要做什么才肯放了他!你究竟要什么!”   要怎么做,才肯放了唐秋山一命!   雷之行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刺眼,他一步步的走过去,走到唐晚面前,捏起她的下巴,“不做什么,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事情结束后,我立马放了他,让阿恒治他的病。”   “什么事。”雷之行志在必得,唐晚连反抗的余地都被他堵死了。   她现在只想救出唐秋山,就算是要剥了她的皮,她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雷之行的拇指在唐晚昨晚咬破的唇角用力的摩挲着,眼睁睁的看着她蹙眉他也不松手,一字字清晰道:   “我要你嫁给我,婚礼从简,就在明天!” 第164章 你和她都是我的   雷之行的话没有多余商量的语气,只有命令威胁,根本就不给唐晚拒绝的机会。   而唐晚,也无法拒绝,不能拒绝。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空气中淡淡的花梨木香气附着在门口吹进来的冷风里,一阵阵的,唐晚的鼻尖直泛酸。   她的沉默让雷之行心底生闷,他将手机丢在旁边的桌上,屏幕上还在播放着唐秋山在囚牢里咳血的画面,那痛到骨髓,刺激着唐晚的眼睛。   她下意识的抓住雷之行的手臂,眼眶分明红到了极致,却是一滴泪都没有,她的脸色一直都不好,那双眸子就像是一潭死水,唯有想起唐秋山的时候才有了细微的波动。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你说话算数,你如果食言我说过了大不了同归于尽!我答应你结婚,结婚后立马放了他!”   雷之行笑的肆意,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也放松了一些,那琥珀色的蛇眼里隐隐约约闪着碎光,带着笑意直接侵入到唐晚的瞳孔里,他用另一只手抓着唐晚的手,在唇边摩挲,“唐晚,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手背上附着的冷气是雷之行鼻尖的呼吸,唐晚紧咬着牙抗拒体内不断窜起的寒颤。   她只有一个请求,在婚礼前见唐秋山一面。   雷之行得到她的回答,自然什么都顺从她。   手下人有些不放心,在他身边提醒道:   “三爷,唐晚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你,属下担心会留下后患。”   雷之行接过他递过来的点好的雪茄,勾起唇角笑了笑,“女人只对她的男人死心塌地,纵然唐秋山霸占了她多年,但终究还是败在我的手上。将来我才是唐晚的男人,她也只会对我死心塌地。”   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很早之前他就提醒过唐晚,她总有求他的一天。   自古以来,风光盛极一时,从来就没有经久不衰的辉煌,而唐家也不例外。唐秋山这几年的身体每况愈下,唐家虽是安稳如泰山,可也难抵外人的野心,再加上唐家的分支里总有一些喂不饱的狼。   内忧外患,纵然唐秋山再有本事也分身乏术。   手下人不敢多说什么,却是想到了另一桩事,“四爷这两天都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并没有离开过唐庄。三爷让属下盯着他,难道是对四爷有所怀疑?”   雷之行排行第三,在他之上还有两位姐姐,而秦恒自然就是手下人提到的四爷。   雷之行看着手里忽明忽灭的烟,眯着眼睛看向外面雾蒙蒙的天气,叶城冬天来的早,空气里都是湿冷的寒意,再加上唐庄在山上,这古老的深宅大院四处都透着冷。   不由让他想起了在雷家老宅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秦恒还很小,屁点大的孩子整天跟在他身后。   父亲喜欢弟弟比他更甚,对他严厉到变态的地步,却对弟弟百般纵容,好像一家子人全围着弟弟团团转。   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个弟弟,就连他的衣食住行都不放过,亲自派人盯着。   父亲临终之前曾将他叫进屋子里,那样犀利的言辞直叫他羞愧难当,更是咽不下那口气。   所有的野心就因父亲的一句,你不配,而猝然爆炸,到了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寒风冷冽的夜晚,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的遗嘱却超乎所有人的预料,雷之行至此成了雷家的掌舵者。   手里的雪茄都快烧到头了,紧紧逼近的温热唤回了雷之行的思绪,他冷哼一声将手里的雪茄丢了出去,丢进水潭里的火光顿时就熄灭了。   雷之行挑了一下眉梢,转身看向身后的人,低低的笑着,却冷到了极致。   “我的心思你最好不要揣度,不过监视他的人都撤了吧,说到底他还是我的兄弟。”   那些曾经要防着的事情,到了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   雷之行并没有立即安排唐晚和唐秋山见面,而是将时间定在了晚上。   唐晚一整天都被关在房间里,她恨不得将雷之行碎尸万段也不可能让他再踏足唐秋山的房间。   回到偏阁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就像是丢了魂一样的坐在窗前,湿漉漉的空气一点一点的从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钻进来。   她不想将窗户关上,任凭冷风扑打在脸上,也好过她在里面遭受业火焚身。   三点半的时候,有人送了一套婚纱过来。   送婚纱进来的人,是雷之行。   他进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背对着他的唐晚,想到在洛城那段见不到她的日夜,他心底疯长的欲望险些就撕裂他的理智。   可是现在,她就在眼前。   而且……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白纱,冰冷的蛇眼慢慢眯了起来。   她就快成为他的人了!   唐晚头也不回的坐在窗前,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外面,远山都蒙上了一层白雾,什么都看不清楚,就像现在的她一样,茫然的不知所措。   直到雷之行的脚步靠近,她也不回头。   雷之行垂眸看了她一眼,而后坐在她身边,不顾她的反抗将她的手捏在掌心里,他忽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叶城举办婚礼吗?”   唐晚对这个答案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甚至都不看雷之行一眼,极力的忽视他正拉着自己的手。   然而雷之行非得要她说出猜测,就在他面露不悦的同时,唐晚倏然将手收了回来,清冷道:“你想做什么恶心人的事情与我无关,但是你想拿我气他,你想都别想!”   雷之行低低的笑着,“拿你气他……这的确是一点,但只是顺便而已。”   他还在继续说着,说着那些陈年旧事,而唐晚的眼底从清冷一点一点被震惊又或是惊恐取代。   那算得上是俗套的往事,然而却是以悲剧收尾。   雷之行曾深爱着一个女人,只是那女人却有自己的心上人,顶不住雷家的势力,女人和男人私奔到了叶城。   然而,雷之行带着人当着女人的面将男人活活打死,并霸占了女人的身体。   雷雨交加的夜晚,女人纵身一跃,从十几层的高楼一跃而下,香消玉殒。   说着这些往事的时候,雷之行的眸子都带着嗜血的光芒,那一点一点碎裂的光恨不能将时光斩断。   却是唐晚觉得身子越来越冷,僵硬的动弹不得,听着雷之行在她耳边喃喃:“你倔强时候的样子,像极了她,像极了她……   十几年了,你是我唯一碰到的最像她的人,尤其你那双眼睛,倔强的时候简直和她太像了!   明天就是她的忌日,我就想在她离去的地方,在她离去的日子让你代替她,嫁给我!唐晚,你和她都是我的!”   那眼底的冰冷是唐晚从未见过的,指尖的颤抖一路向上,刺激得头皮发麻。   冬雨阴冷潮湿,湿哒哒的路上,唐晚脸色苍白的朝前走,身后有人给她撑伞,雷之行要结婚的消息放出后,所有人都对唐晚另眼相待,没有人敢怠慢她。   因为阴雨的缘故,天黑的早,隔着远一些的景物都看不大清楚,可唐晚越走越快,垂在身侧的手越来越凉。   到了地下囚牢外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因为有一个人刚从阶梯上来。   唐晚目光冰冷的盯着那个人看,雾蒙蒙的空气将他的眉眼都染上了一层清冷,这样的秦恒,让人心底生寒。   可唐晚却只是停顿了一下,而后走了过去,与他擦家而过,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却是秦恒叫住了她,他站在阶梯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唐晚的背影,清冽的嗓音很陌生:“你和大哥婚礼在即,我劝你这样的地方还是少来。”   唐晚的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说:“秦大夫……哦不对,是秦四爷,就算我嫁给雷之行,我想去哪就去哪,还轮不到你们多嘴!”   “唐晚,我这是在提醒你!”秦恒的语气有些冷沉了下来。   唐晚嗤笑一声,才慢慢回身,抬眼看着他,那双眼睛盛满了无畏,这五年无论她经历了什么,那眼神里的坚定从未改变过,那是唐秋山带给她的,最宝贵的东西。   她清冷的看着秦恒,可是话到嘴边她原以为的愤怒都化作了哽咽,“秦恒,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不要阻止我!”   说完之后,唐晚转身走下了囚牢的阶梯,脚步声渐渐没入了黑暗之中。   下了雨之后,里面更加阴暗潮湿了,湿漉漉的空气让人呼吸都不顺畅,黑暗中前行的唐晚渐渐湿润了眼眶,攥紧身侧的手。   雷之行的手下打开囚牢的铁门。   唐秋山是清醒的状态,听见开门声只是微微抬眼看了过去,那双眸子却是一点光亮都没有。   只是里面的光线太暗,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实。   唐晚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到里面潮湿的空气,她猛地将身侧的人推开,疾步跑进去,紧紧抓着唐秋山的手。   在触及到他冰凉的手时,唐晚心疼的红了眼睛。呼吸紊乱的问他:“你怎么样?”   是……晚晚!   唐秋山目光顿了顿,冰凉的手一下就握住了唐晚的,语气低沉的问她:“你怎么来了?”   唐晚不回答,只是将带进来的大衣披在他身上,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试图将温暖传递给他,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的指尖落在她的眉眼时,她的眼眶忍不住更红了,心碎的看着他。   然而,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不对!   唐晚的手颤抖了好久才终于抬起来,她紧握着的拳头在唐秋山面前一点一点的展开,慢慢的,在他的眼前晃动了几下。   只是一瞬间,滚烫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第165章 一份大礼   唐晚的手僵硬的顿在半空中,随后就像是一道电流从脑海一直汇聚到指尖,痛得发颤,生死不能。   他怎么……   唐秋山如墨的眸子一点光亮都没有了,他平常看人的目光平静,几乎没有什么波澜,不动声色的,可现在却是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一潭死水……   这四个字猝然从唐晚的脑海蹦出来,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阴冷潮湿的空气被吸进肺里快速的滚动一圈,疼到最后唐晚连呼吸都不能了,梗着一口气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唐秋山。   “你的眼睛……”   他怎么能!   唐秋山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冰凉的掌心裹着她的手,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这座根基深重的深宅大院,从未动摇过。   “你不是说过,从今往后要当我的眼睛吗?既然有了你,不要它们也罢。”   他说着的时候嘴角隐隐带着笑意,像是十分满足一样,多一分都装不下。就好像那双眼睛,真的可以不要。   其实对唐秋山而言,这三十多年他看的多,只要唐晚那一颦一笑在脑海里足够深刻,这就够了。   唐晚在雷之行他们面前一滴泪都没有,可现在却怎么都止不住。但她还是闪着泪光,明明痛到快要窒息,却还是佯装嗔怒道:“唐先生这是故意要赖上我了对吧。”   很快,就有人抬着炉子进来,唐晚下了命令让人抬进来的,雷之行的手下在心里都默认了她的身份,所以对她的话不敢不从。   “夫人,三爷说了让您不要待太久。”   手下的人故意提醒了唐晚一句。   然而,唐晚和唐秋山恍若未闻,对他置之不理。   和雷之行结婚的事情,唐晚压根就不想告诉唐秋山,那是雷之行一个人的事情,而对她来说只是一笔交易,一笔可以救出唐秋山的交易。   而唐秋山更是充耳不闻,嘴角依旧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炉子里还烧着火,火光恍惚将囚牢里的湿气一点一点的驱散。   原本阴冷潮湿的空气慢慢回暖。   可唐秋山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冷,任凭唐晚怎么捂都捂不热。   火苗的噼啪声里,唐秋山清冷的侧脸忽明忽暗,他紧握着唐晚的手,像是攥着一件心爱之物。   “晚晚,外面下雨了吗?”   他慢慢的抬手,手指触碰到唐晚被雨水沾湿的头发,那是她遇到秦恒后走得急,身后人跟不上她的脚步。   唐晚红着眼睛,低低的嗯了一声,心尖上的疼痛一连串的反应上来,疼得她连这个最简单的字都说不清楚。   唐秋山的手指从她的秀发一路向下,落在她冰凉的脸颊上,他慢慢的托起她的下巴,倾身覆了下来,准确无误的攫住唐晚柔软的芳唇。   他几乎是发了狠的啃啮着,直到两人口腔漫出血腥为止,他的气息不稳硬是坚持抵在她的额头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晚晚,这一生就算我死,你都是我的人。”   他知道,她要和雷之行结婚的事他都知道了!   唐晚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又或者说,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解释,这一生太短,爱一个人都来不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她不想多说。   只能苍白着一张脸紧紧盯着唐秋山。   他忽然开口说:“还记得你十八岁那年,我们经过那条胡同时,你问我的那句话吗?”   十八岁那年……   唐秋山出行都有保镖随同,能经过的胡同不多,和唐晚一起外出的机会更是不多,屈指可数的记忆对她来说尤为珍贵,一点一滴到如今都忘不了。   唐晚的眼底从茫然渐渐变成震惊,她被唐秋山握着的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在心底苏醒,那破茧而出的速度快得她猝不及防。   她颤抖着声音,“你……”   唐秋山抵在她的额头上,摇了一下头,“晚晚,别怕。”   一整夜,唐晚都没有合眼。   清早的时候就有人过来催她换上婚纱。   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换上婚纱后唐晚就坐在窗前,房间里开着暖气,可她偏偏要开窗,化妆的人都冷的直哆嗦,只有她穿着婚纱不动声色。   雷之行不是喜欢讲究排场的人,可也要将婚礼安排在叶城最大的教堂,非要全城皆知。   唐晚在想,那个他曾经深爱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十几年念念不忘,将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间的门被人猛地推进来,颜如欢站在门口,难以置信的看着被几个人簇拥在中间的唐晚。   “姐——”   唐晚猝然抬眼看过去,这几天的阴郁好像突然间就闯进了一丝明亮,欣喜来的突然也让她心酸难受。   她冷冷的说:“你们都出去!”   “可是雷夫人……”   化妆师的话还没说完,唐晚抬手就扫掉了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瓶瓶罐罐洒了一地吓得几个人都后退了一步。   唐晚冷哼,“我不想再说第三遍,还有婚还没结你们别叫我雷夫人,滚!”   那些人落荒而逃,颜如欢转身将门关上匆匆忙忙跑到唐晚身边,慌张道:“怎么我才离开几天,唐庄就变成这样了,还有姐,你为什么要嫁给雷之行?”   昨晚,她就被告知唐晚要结婚的消息,匆匆忙忙只听见唐晚要嫁的人是雷之行,她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相信,可是等她回到唐庄的时候,看见那些雷之行的人她才相信。   唐晚是真的要嫁给雷之行!   “唐秋山被雷之行抓起来了,我要救他。”唐晚咬着唇,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唐先生……   怎么会这样?   颜如欢心慌的抓着唐晚的手,“就算是这样,可雷之行那样的人你嫁给他不会有好日子的。”   “如欢,要救他的机会只有一次。”唐晚将出路说的明明白白。   看着她才短短几天就消瘦成这样,颜如欢心疼不已,可三言两语已经道明了唐晚现在的处境,唐先生身体不好,指不定被雷之行的人怎么折磨,就连她都于心不忍,更何况是唐晚。   她红了眼眶,紧紧抓着唐晚,“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唐晚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气依旧是雾蒙蒙的,好像从出事那天起天气就没有好过,将叶城都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   她收回视线,目光坚定的看着颜如欢,她只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照顾好唐唐。   不过事发之后我听雷之行手下人说,城南别墅那些人已经撤离了,他们都是唐家的亲信,会将唐唐隐藏得很好。   你想找到他们也不难,到城南山脚下的杂货铺找一个叫九里的人,他会告诉你那些人的去处。”   听到唐唐撤离后,唐晚才真的明白唐秋山事先已经为她铺好了后路,只等着她被那些人带离,他一个人面对雷之行。   如果她不出现,雷之行恐怕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给唐秋山一个痛快。   这一刻,她甚至开始庆幸雷之行只用唐秋山威胁她,唐唐还那么小,根本就经历不起这样的波折。   然而雷之行似乎一开始就掐准了她的命脉,因为唐秋山就是她的命。   颜如欢听出她话里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可是却听不出所以然,只是慌张道:“姐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傻事?”   唐晚只是淡笑,拉开了梳妆台的一个抽屉,抽屉紧靠着墙,做了一个暗格,她轻轻一抠,暗格滑了出来,里面藏着一把精致的小型手枪。   她将婚纱的裙摆撩了一段上来,将枪固定在大腿外侧。   颜如欢颤抖着按住她的手,眼眶通红,压低了声音:“你这是要做什么,雷之行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唐晚另一只手将颜如欢抓开,握在掌心里,唐晚掌心冰凉,可颜如欢的掌心早就冒汗,湿漉漉的透露了她现在的心情,唐晚笑的安慰。   “这一生,我都是唐秋山的人,他将我养大教会我的不是委曲求全,我也做不到。我不敢保证雷之行真的会放了他,所以我得提早做好准备。”   她孤立无援,唯有手里的一把枪。   雷之行今天依然是穿着黑色的长衫,就算是他结婚的日子,他也不改自己的习惯。   他命人将唐秋山囚牢的大门打开。   身后的秦恒将手里的一个盒子递了上去,“大哥要的解药在这里。”   雷之行垂眸琥珀色的蛇眼盯着那盒子看了好一会才接了过来,扬了扬手叫门边的人退开。   原本阴暗潮湿的囚牢因为多了一个火炉而变得温暖,雷之行听了手下人的汇报,这会儿并不放在心上,而是阴测测的笑着:   “唐先生,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在这里面不方便我也不指望你能送我什么贺礼,不过我却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说着,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一粒药丸。   眼睁睁的看着唐秋山被秦恒喂下那粒药,雷之行笑的越发的得意。   “阿恒说过,这解药有一半的可能性能解你身上的毒,运气好的话你死了一了百了,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看着我和唐晚白头到老了,唐先生,这个赌怎么算你都不会亏呢。”   然而唐秋山的冷静让雷之行的火气越发的大,他抬了一下手冷声吩咐道:   “把唐先生请上车,就算眼睛看不到了,我相信唐先生还是很有兴趣用心观摩我的婚礼!” 第166章 如果我嫁给其他人   看见颜如欢的时候,秦恒怔愣了一下,茶色的瞳仁隐隐闪着寒光。   他一个飞快的脚步就过去拦住了她的去路,冷厉道:“你怎么回来了!”   颜如欢的手腕被他抓疼了,她红着眼睛心里不痛快,“我的姐姐就要和你的大哥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回来吗?秦大夫……不对,是秦四爷了,以后我们就是亲戚了。”   这一字一句的挖苦秦恒听着,瞳孔里泛着的寒光越来越直接,犀利的直接打在颜如欢的脸上,她疼的发怵,可是秦恒仍然不松手。   他一把将她拖过来按在墙上,“你还真是唐晚的妹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伶牙俐齿?”   颜如欢呼吸急促的质问他:“你怎么能这么对唐先生!”   秦恒俊美的脸直逼着她,冷漠道:“这是雷家和唐家的恩怨,不是你可以过问的!”   “你当真一点良知都没有吗?你出卖唐先生,帮雷之行给我姐下药,这样的事情你都做的出来!我可以不过问,但唐先生和我姐对你怎么样,你凭良心也不能这么做!”   颜如欢挣扎着就要逃脱秦恒的桎梏,今天是雷之行的大喜日子,这附近都没有什么人,自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秦恒手下的力道一点都没放松,半眯着眸子冷声说:“雷家和唐家本来就是对立关系,没有绝对的对错,我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他行为举止,他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到令她胆寒。   颜如欢到底对他念念不忘,情绪很快就绷不住了,她抓着他的手臂,“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秦恒面无表情的说。   冷酷的模样让颜如欢想起他决绝的那一夜。   她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你日夜辛苦研究唐先生的药,我不相信你会出卖唐先生,秦大夫,你是有苦衷的对吗?你告诉我,对吗?”   秦恒依然穿着白大褂,只是大褂里是一套黑色的西服,他几乎没有穿过这样正式的衣服,今天的场合他还搭配了一条领带,冷峻的模样和他以前的形象截然不同。   但是他还是他,身上依然有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她还是不抗拒,一点都不抗拒。   秦恒蓦地松开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漠然道:“苦衷?你想多了。   唐秋山十几年前为了唐家对我开了一枪,如果不是我命大,早就死在他手上了,这些年我留在这里不过是慢慢折磨他罢了。”   颜如欢不相信他的话,抓着他的手臂不放,“可你为了唐先生和唐唐,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你骗不了我!”   秦恒冷哼一声,茶色的瞳仁缩起来的同时甩开了颜如欢的手,“不要一副自以为了解我的样子,既然都要成亲戚了,颜面还是要给你留一点的,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颜如欢被他一甩踉跄了一步扶着墙才勉强站稳,她回头的时候,秦恒已经扬长而去了。   她握了握被秦恒抓疼的手腕,红着眼睛笑着,颜如欢,你还真傻啊!   婚礼在叶城最大的教堂举行。   婚礼从简,来的宾客很少,都是雷之行的手下还有唐家倒戈的那些分支的人。   教堂外围了不少人,唐家的事情在叶城都是隐晦的不容明讲的,但是很多人私底下都知道唐家出事了,而洛城的雷家倾注了一部分势力入了叶城,纵然猜不出全部,大概也能分析出七八分了。   当唐晚的车一到,雷之行的手下就到四周赶人,那些人手里拿着枪,谁都不敢反抗,不一会儿,广场外就没人了。   教堂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在百年古城的叶城里,有一种古典中西文化交融的特色,非但不违和,反而透着神秘庄重。   而这,只是唐晚的交易场所。   然而,唐晚被颜如欢牵着手步入礼堂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她对面红毯的尽头,坐在椅子上的唐秋山。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坐在椅子上,手铐已经被解开了,雷之行根本就不怕。   他和其他的宾客不同,是面对着大门,面对着唐晚,是雷之行特地安排的。   分明只是一条红毯的距离,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翻山越岭都到不了他的身边。   唐晚心底悲戚,手一颤抖,颜如欢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过去,然而却疑惑的开口,“唐先生看见我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唐晚脸色苍白,低着声音颤抖不已,“他已经看不见了。”   也许是周围的讨论声,唐秋山的眉眼才微微有了变化。   雷之行依旧穿着黑色的长衫,在他身侧站着目光清冷的秦恒还有几个他的亲信。   唐晚面无表情的走到他们面前。   “辛苦了。”雷之行伸手牵着唐晚,唐晚身子僵硬,雷之行强行将她的手挽着他的胳膊。   他侧过头,看着唐晚苍白的脸色,目光又朝着不远处的唐秋山看过去,低低的笑着,“你看,我把你的大哥都请来观摩我们的婚礼,你是不是应该笑笑?”   礼堂的四周是琉璃色的玻璃,今天依旧是阴雨天,没有太过强盛的光线照进来,那些琉璃的颜色在礼堂里显得很深重,衬得雷之行眉眼阴郁。   活脱脱一条生活在黑暗里的毒蛇。   唐晚实在笑不出来,清冷道:“废话少说。”   雷之行也不生气,只是阴测测的说:“今天是你和我还有小唯的大喜日子,唐晚,我真的很高兴。”   他说着瘆人的话,依旧面不改色,甚至有种撕裂的欣喜在他眼底绽放。   小唯……   唐晚心想,应该就是雷之行曾经深爱着的那个女人,一个死去十几年的人,就是在今天,就是在叶城。   当雷之行挽着唐晚走到牧师面前时,礼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其实一开始就很安静,因为雷之行,更因为唐秋山。   一个不动声色就足够让人心生胆寒的男人。   就算他如今双目失明,可他还是叶城传说中的男人,那早就扎了根的威严,一时半会儿都很难从他们心底抹去。   唐晚的手心一直在冒汗,牧师在讲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海里全都是十八岁那年,她和唐秋山经过的那个胡同。   其实是唐晚嘴馋,想吃胡同里的一个老师傅做的千层糕,老师傅的千层糕是传统手艺,最是甘甜酥软。   唐晚下车去买千层糕,架子大的唐先生紧跟在她身后,那时候天气炎热,担心她晒坏了,唐秋山在她身后亲自给她撑伞,江由要代劳,他都不肯。   买回千层糕的唐晚笑的像只满足的小猫,唐秋山心动的将她揽在怀里。   唐秋山身体不好,车里的冷气不能开的太低,江由和司机都冒汗了,唐秋山身子凉,唐晚靠在他怀里也不觉得热。   唐晚忽然想着捉弄他,靠在他胸前忍着笑的问他:“哥,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我将来嫁给别人了你怎么办?”   很多细节唐晚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是叶城一年中最热的一天,艳阳高照,晒得人格外烦躁。   唐秋山冰冰凉凉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阳光被车窗玻璃过滤了好一些,有些暗的光照进来正好落在他如墨的眉眼上,清冷无双。   回忆戛然而止,枪声不断从四周传来,紧接着礼堂各个出口的门都被关上了,那一扇扇关上的门就如同隔开天堂地狱。   雷之行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揽紧唐晚的腰,将她整个人往他的怀里带,阴冷的声音在唐晚的耳边响起。   “阿恒,带上人去看看!”   秦恒回头看了一眼,点头道:“是!”   唐晚的脑袋一片空白,看着周围乱成一团的人,她四肢冰冷发了疯的推开雷之行。   心跳都快停止也要跑到唐秋山身边。   她从没跑的这么快,周围人的身影都化作虚幻,眼里只有那男人清冷无双的模样。   十八岁那一年,他说,你如果嫁给别人,我就杀了他!   唐晚跌进唐秋山的怀里,她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服,将脸贴在他胸口,热泪濡湿了他的衣服,“唐秋山,我不会嫁给其他人。”   可是这混乱,他们要怎么过去?   就在这时候,周围的混乱被逐渐平息,秦恒带着人回来对着雷之行点点头。   而雷之行的脸色阴郁得可怕,像是一条露出獠牙的毒蛇,那双琥珀色的蛇眼盯着面前相拥的男女,多么刺眼!   “唐晚,过来!”   唐秋山的手只是更紧的拥着唐晚,薄唇微微抿了一下,唐晚知道,这是唐秋山盛怒下才会做出的动作。   雷之行阴测测的笑着,他忽然从长衫里掏出一把枪,几乎是一瞬间,唐晚将隐藏在裙下的枪也举了起来。   所有人都退后,只有两边各自持枪的人。   雷之行大笑着连说了几个好,“好啊唐晚,你居然给我来这一招!你以为就凭你手里的这把枪,就能将唐秋山救走吗!”   “大不了同归于尽!”唐晚猩红了眼。   雷之行冷哼一声扣动扳机,直接将枪口瞄准唐秋山。   “砰——”   血花四溅。   雷之行捂住胸口后退了一步,而唐晚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还未动手的枪。   那一枪……   “大哥,这一枪你觉得如何?”   秦恒放下枪的同时,四面八方顿时拥进大量黑衣人,那袖口上的深金色标志像是一道道曙光照亮礼堂。 第167章 陈年旧事   随着秦恒的枪声落下,刚刚因为唐晚和雷之行举枪对峙而陷入死寂的礼堂顿时乱成一团。   唐家人迅速涌进礼堂,雷之行的人马顿时被包围,那些常年在黑暗里游走的人根本就不是唐家训练有素的保镖的对手,还没动手就已经缴械投降。   场面顿时就被唐家控制。   唐晚惊愕的看着这一系列的变化,一时之间连大脑都停止了思考,木讷的看着这一切,随即将目光放在秦恒手里的那把枪上。   他……   竟然朝着雷之行开了一枪!   他们不是兄弟吗,秦恒不是为了帮助雷之行出卖了唐秋山,出卖了她,还……   杀死了江由吗!   唐晚的思绪越来越乱,她甚至连反应都不能,只有泛着青白的手指紧紧抓着唐秋山的衣服。   唐秋山的手安抚似的在她腰背上拍了拍,而后他冰冰凉凉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臂,抓过她一直握在手上的那把枪。   手心都是汗,枪被拿走之后,唐晚才开始觉得五指痉挛一样的疼痛,刚刚她握得太紧了。   生死一线,那就是她和唐秋山的唯一。   而突然被夺走枪,唐晚有了片刻的失神,紧绷的神经一松懈,双腿都有点发软。   “晚晚,手放松。”唐秋山握着唐晚紧绷着的手,那因为痉挛而扭曲起来的力量除非她自己放松,谁都没办法。   唐晚呼吸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呼吸都能带来短暂的疼痛,就像一根刺梗在喉咙,吞咽不得。   听见唐秋山的声音她才慢慢转眼看着他,他就在身边就在她眼前,回想起刚刚的千钧一发,她心碎不已眼眶蓦地一红。   太好了,他没事。   她哽咽了好一会儿,可是到嘴边所有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唐秋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知道她刚刚是紧张过头了。   “晚晚,抓着我的手,没事了,没事了,已经都过去了。”他一边哄着一边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唐晚被唐秋山抱在怀里,礼堂里黑压压的都是人,都是雷家和唐家的人,那些倒戈的唐家分支的人眼看大势已去,昏倒的,面如死灰的跌在地上的人比比皆是。   可是这些人里,少了谁?   少了谁……   那个常年跟在唐秋山身侧的人,那个总是维护她的人。   他话多,可最衷心。   唐晚失魂落魄的抓着唐秋山,这两天一直梗在心里不敢在唐秋山面前提起的事情,到了这时候,她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   “江由他,江由……”   唐秋山看不见她的脸,冰凉的手指一路向上,从她的脸颊一直到她的眼尾,掌心下触摸到一片温热,他心一紧立即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江由没事,他现在在唐唐身边。”   没事……   唐晚不相信,湿润了眼眶:“可是雷之行说,秦恒朝江由开了一枪,江由必死无疑,怎么可能……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唐秋山的脸色苍白的不同往常,捂住嘴低低咳嗽了几声,“秦恒朝他开的是麻醉枪,只不过药效不同寻常,能造成假死现象。”   假死……   假死!   心里好像有一个答案在渐渐清晰,可是太混乱了,唐晚根本就没有时间理清,脑海里只有清晰的一条,江由没死!   而那边倒地的雷之行已经站起来了。   雷之行受了秦恒一枪,秦恒枪法好一枪就击中要害,却不会让他立刻死去。   而雷之行却咧着嘴笑得像是一头困兽,那汹涌下的力量骇人而又透着死亡的气息,唐晚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惊得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刚刚他是真的差一点就对着唐秋山开枪了!   要不是秦恒……   雷之行阴测测的笑着,因为正在失血的缘故,脸色变得很苍白,瘦骨嶙峋穿着黑色长衫的他犹如鬼魅一般,连着后退了几步撑在礼堂正中的台子上。   他捂住胸口,唇瓣剧烈颤抖着逼问秦恒:“你一直都在骗我!你居然骗我!”   秦恒看着距离他只有几步远的雷之行,看着他几乎病态的模样和那些年一样穿着黑色的长衫,就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他敬重的大哥。   他忽的冷冷的苦笑一声,眸子里闪着寒光,“是,从一开始我就在骗你,什么帮你夺得唐家,都是在骗你!雷之行,这是你的报应!”   雷之行虚弱的靠着,盛怒下那双琥珀色的蛇眼染上了一丝丝的血红,他森然的扫了唐秋山一眼,“唐秋山,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   唐秋山声线清冷:“只能怪你觊觎了原本就不该属于你的,不论是唐家还是晚晚,我不给你机会,你连碰都别想碰!”   雷之行盯着唐晚,那眼神可怕到极致,像是一道漩涡要将唐晚卷入其中,他一字一顿道:“从来就没有我得不到的!”   “痴心妄想。”唐秋山声音很低。   他的脸色很不好,比在囚牢的时候还要苍白,唐晚慢慢恢复神智,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好受一点,只能紧紧抓牢他的手。   她努力维持冷静的状态,可心里总是隐约觉得不安。   这一幕落在雷之行的眼底,他红了眼而后又看向秦恒,再也不似之前的兄弟情深,怒吼道:   “你是雷家人,居然帮着外人对付我,为什么!”   秦恒握着枪的手都在颤抖,“为什么?这句话应该是我该问你的才对,十几年前我就该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雷之行要杀秦恒!   唐晚的目光一紧,听着雷之行虚弱的声音轻悠悠的飘来,“阿恒,你胡说什么,我是你大哥,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然而,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分明还在笑,仿佛一具没有血肉只会笑的傀儡一样,这样诡异的感觉让人心底发寒头皮发麻。   秦恒红着眼再次举起枪,“住口,你不配当我大哥!当年你说海上有一批货不放心交给手下人,我那时候多相信你,多敬重你,出海替你把关!   可是你呢!你暗中叫人动手脚,明知道那天海上不太平,你就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我!”   当时所有人都说,雷之行夺走了本该属于秦恒的雷家掌舵者的权力,可是秦恒一心只想着在医学上有所发展,对于继承雷家根本就没有兴趣,更何况雷家的背景牵扯众多,他不想卷入那些纷争。   对他来说,雷家本就该属于大哥,因为权势是大哥一生的追求,他只会默默的支持大哥。   那次出海,他心里想的是能帮大哥分忧解难。   那一夜,海上倒也算得上是风平浪静,可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没有人能放松警惕。   秦恒在甲板上巡视了一圈之后,就往船舱走,却在拐角处听见两个人的对话,窃窃私语,明显就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秦恒从来就没想过,兄弟相残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那是他敬重的大哥,血浓于水的亲人!   他仓皇而逃,可转身之际暴风雨来临。   所有人都冲到甲班上,雷雨声裹挟着海浪铺面而来,乱成一团的船上人头攒动,谁也看不清谁,咒骂声和指挥的声音不断。   轮船摇晃的剧烈,他被强大的风刮到栏杆,撞得眼冒金星,船摇晃到最剧烈的时候,雨帘模糊了他的视线,第一次出海的他根本就没有经验,脚步不稳,连眼睛都挣不开。   被人撞出栏杆的那一瞬间,他以为雷之行的诡计真的得逞了。   好在他命不该绝!   秦恒握着枪的手一直在颤抖,那一年他连二十岁的生日还没过,那一年他还是一个仰慕大哥的弟弟,那一年他错看了雷之行,原来他是毒蛇,真正的毒蛇!   雷之行并没有太多的震惊,就如听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阴测测的笑着:   “原来,你知道。是,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动手了,可惜父亲在世,我动不了你,终于等到那老头死了,我才有机会灭了你,永绝后患!”   秦恒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他走近一步:“我从那天开始就发誓,总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你!”   “砰——”   雷之行再次被秦恒射中一枪,他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挣扎着双腿怎么都站不起来,最后索性靠着,脸上的笑意非但没有因为疼痛而减弱,反倒是笑的越发的意味深长。   “阿恒,我是你大哥,你这么对我不怕遭到天谴吗!你忘记父亲临终之前说的话吗,要我们兄弟和睦。就算要动手,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动你,你有什么资格杀我!”   唐晚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秦恒,他仿佛红了眼也不放过雷之行,那样深的仇恨,就要将雷之行碎尸万段。   秦恒一步步朝着雷之行逼近,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眶越来越红,几乎是咬牙切齿:“这一枪,我是替二姐开的!雷之行,你简直就是畜生!”   雷之行眼神一顿,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一瞬间的功夫,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同寻常,像是丢了魂似的喃喃道:“小唯……” 第168章 我们回家   “住口!你不配提二姐的名字!出海的那一晚我不仅听到你要对我下毒手,还听到二姐……听到二姐究竟是怎么死的!雷之行,她是你姐姐,你怎么能做出畜生不如的事情!”   小唯……   小唯!   这两个字就像是利剑一样扎进唐晚的脑海,瞬间就让她回忆起这个名字,是刚刚进入礼堂的时候,雷之行说过的。   小唯……   是他曾经深爱着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姐姐!   不知道雷之行是哪里来的力气,咬着牙站了起来,穷途末路的他紧握拳头,阴鸷的眸子渐渐染了红,竟有了泪水。   “小唯是我的,就算她死了也是我的!你们这些人懂什么,说我变态说我不正常,说我喜欢她是畸形的思想!可她是小唯,我的小唯,我为什么不能爱她!   她不听话,和那个男人跑了,我只能亲自出手。等我终于找到她了,可是她不听话,硬是要跟那个男人走!”   雷之行的身子东倒西歪,根本就站不了太久,跌在地上爬不起来还在继续说着,到后面语无伦次就像是疯癫了一样。   “我不想放手,那个男人罪该万死,我要他死在小唯面前,这样她才会死心,才会听话!可是……   可是那个男人死了,她还是不肯从我,我没办法……她死了,就在我脚边,雨下的太大了,我不能让她的血流走,她的所有都是我的!   我叫人将混着她的血的雨水装起来,那些年你们都找不到她的尸体,因为她的尸体被我冷冻在冰棺里了,在一个你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那是他的小唯,他一个人的小唯。   那些年他一个人守着冰棺,说是思念倒不如说是恨,恨她绝情,恨她走的决绝,连一句话都不留给他!   秦恒绷不住情绪,那是从小疼爱他的姐姐,到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   他疾步走过去狠狠的打了雷之行一巴掌,“这么多年,就连她死了你都不肯放了她,尸体在哪!”   雷之行被打得脸都偏向一边,他仍然在笑,胸口的血不断往下流,黑色的长衫被血迹染透了一片,那样深的颜色,血腥味晕染开。   “呵……你们找不到她的,小唯是我的,你们谁都别想碰!今天是小唯的忌日,她死在叶城,我就要在叶城举办婚礼,你们为什么要阻拦!为什么!”   秦恒一直想不明白,雷之行为什么急着娶唐晚,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仓促准备,还非得在叶城。   原来,是因为二姐!   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   秦恒抓起他的领子,茶色的瞳仁里寒光闪烁,非要雷之行说出不可:“二姐的尸体究竟在哪!”   “我不会将小唯交给你们,我也同样……”他目光朝着唐晚的方向看过去,阴鸷的蛇眼半眯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字一顿:   “我也不会将唐晚交给你们!”   他的手里捏着一个小型的警报器,他按下了中间红色的按钮,笑得苍白肆意,像是夜间行走的鬼魅,目光死死的盯着秦恒。   “你以为,我是真的信任你吗?”   秦恒眸色紧紧一缩。   “砰——”   枪声想起的一瞬间,礼堂的正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重重的推进来。   雷之行撑在地上阴测测的笑着,然而却在看见门口那个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突然被人劈开一道裂缝,瞬间凝固。   唐晚的心在雷之行的话说完后又悬了起来,当门被人用蛮力推进的时候,她的心几乎是跳到嗓子眼上,却是唐秋山反握着她的手,不动声色。   就好像无声的安慰,告诉她别怕。   却在看见门口那个人时,唐晚呼吸一窒。   顾辰风!   她有了几秒钟的失神,随后混沌的大脑像是被人灌进了新鲜的空气,思绪渐渐清明。   那一晚,她被下了迷药神志不清,但是顾辰风的声音她不会认错,那一晚真的是他给她喂了解药!   可是他……   他怎么会在叶城,而且那一晚,他怎么会在唐庄?   顾辰风站在大门口,一抬眼就看见身穿白纱的唐晚,那一眼看的沉也让他心跳倏然加快,不过也只是瞬间的事情,他随后将视线落在地上的雷之行身上,冷笑道:   “怎么,雷三爷见到本少,似乎很不高兴啊?毕竟都是洛城人,这个表情好像不太好吧?”   顾辰风手里提着一个满脸疤痕的男人,他冷笑着将男人一丢,靳南在身后狠狠的补上一脚。   雷之行阴鸷的蛇眼狠狠的眯了一下,看着被靳南踩在脚底下的人,抬眼冲着顾辰风吼道:“怎么是你!”   顾辰风扬了扬眉梢,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就像刮过一阵春风一样,明媚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他朝后睨了一眼,而后漫不经心的说: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难道你还想着你的那些人会进来救你吗?很遗憾的告诉你,那些人,都被本少收拾干净了,只留下这一个带给你,也算是他乡遇故知的礼物了。”   “顾辰风!对抗雷家对你们顾家没有什么好处!”   雷之行挣扎着却被秦恒死死的按在地上,虽然秦恒的两枪不会让他立刻死去,可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雷之行却还是力大惊人。   他那些安排在外围伺机而动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顾辰风的人拦截下来了,他不甘!   为了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他不甘!   顾辰风一步步的走近,冷睨了雷之行一眼,而后走到唐秋山面前,神色忽然就转为认真,“唐先生,外面那些人都收拾干净了,雷家也已经被警方控制。”   唐秋山眉目清冷,因为看不见的缘故也没抬眼,只是语气轻缓了不少,“辛苦顾少了。”   顾辰风不敢担,言语里皆是敬佩:“是先生的好计策,雷家果真如唐先生您说的,内部早就溃烂成灾,警方的人控制他们并不算太费事。   再者说,唐家曾对顾家有恩,这是辰风应该做的,而且家父再三强调,唐先生的话比他更重要。”   其实雷家和顾家暗地里斗了许多年,顾家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两败俱伤。   之前顾辰风纨绔从不管这些事,直到为了帮唐晚摆脱雷之行,他才慢慢接触,才知道这些年顾家的处境。   所以当唐秋山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顾辰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也为报恩,也为顾家。   还记得唐秋山离开洛城的那一天,在医院的顶楼,顾辰风还为唐晚和唐唐的事情找唐秋山理论,他那时候的情况似乎就很不好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再次见到唐秋山的时候,他居然双目失明。   “你,你们……”唐晚的心忽上忽下。   顾辰风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刚刚秦恒开枪之后她就在猜测,只是没想到继秦恒之后这件事情还牵扯到顾辰风。   唐秋山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件事情的,而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顾辰风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他低低的笑了一下,垂放回到身侧的手轻轻握了握,像是要抓紧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   他难得用认真的语气对唐晚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等离开这里之后再说吧。”   唐晚点了点头,更紧的抓住唐秋山越来越凉的手。   他的手,怎么越来越凉?   “唐秋山——原来都是你,都是你!你毁了雷家,我要杀了你!”雷之行被秦恒按在地上,却嘶吼着挣扎不开,只能猩红着双眼死死的盯着唐秋山。   原来,这是唐秋山布下的天罗地网!   唐秋山低低咳嗽了两声,声音清冷:“多行不义必自毙,毁了雷家的人是你。”   这些年,雷之行性情多变,对待手下的人更是残忍暴戾,雷家早就不是当年的雷家了。   雷之行也只是片刻的失神,他看着唐秋山越来越差的脸色,笑的得意,“唐秋山,你也活不长了,看样子那个赌还是我赢了!”   唐晚心里一紧,“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赌?”   唐秋山只是握着她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低低的说:“没什么。晚晚,我们回家。”   就算是在囚牢里,他也不曾这样疲惫过,唐晚心里担心就不再多问,搀扶着他站起来。   雷之行无力的抬眼朝着秦恒看了看,失血过多的他因为脸色苍白显得那双眼睛格外诡异,“阿恒,你不是想知道小唯的尸体在哪吗?”   秦恒站起来的身形一顿,眉眼冷峻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反正……我也要死了,我只有一个请求,将我和小唯葬在一起。”雷之行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轻,只是在说到小唯的时候,那双眼睛仿佛就活过来了一样。   “你妄想!二姐生前遭受你的折磨,你休想再打扰她!”   可是雷之行的手已经掐在他的脚上,将死之人力大惊人,冷血的毒蛇红了眼眶。   “那就算了,我告诉你她在哪,记得给她选个好地方,她怕冷,给她选个朝阳的安眠之地。   她喜欢风信子,想起的时候记得给她送上一束,那些年她离家住在外面,房门口每天一束的风信子,她以为是那个男人送的,其实是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秦恒不得不蹲下来,凑近听着他说,雷小唯冰棺的位置。   那把雪亮的匕首越来越靠近秦恒,谁都没注意到,只有颜如欢尖叫一声——   “小心——”   匕首狠狠的刺入颜如欢胸口,渐渐晕开的血如曼珠沙华惊心动魄的映入秦恒的眼眸。   秦恒双手颤抖的抱住颜如欢倒下的身体,忽然捡起地上的枪,发了狠的朝着雷之行开枪,“我杀了你!”   那一道道枪声,简直就要将雷之行千疮百孔。   怀里的人在颤抖,秦恒红了眼丢掉枪,盛怒下的他眉眼森冷,“谁允许你过来的!”   颜如欢的身子开始发冷,也只有这一次,她一点都不怕这样的秦恒,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流泪。   “我知道的……秦大夫,我,我说过你不是会背叛唐先生的人,我,相信你。” 第169章 最爱你的那个人   颜如欢被雷之行的匕首刺中的时候,唐晚已经搀扶着唐秋山走到礼堂中间的位置了。   听见颜如欢一声尖叫,唐晚的心跳骤然停止,转头过去的时候颜如欢已经倒在秦恒的怀里了。   如欢!   秦恒发了疯一样的朝雷之行开枪,刺耳的枪声还有颜如欢胸前不断晕染开的血迹,唐晚红着眼睛往回跑。   “如欢,如欢——”   唐晚紧紧握着颜如欢的手,她的手指纤细以往的时候很温暖,可是唐晚触碰到的只有冰凉,带着颤抖的冰凉。   天气依然阴沉沉的,礼堂陷入混乱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触碰到了开关,灯熄灭之后因为四周的门都被关上了,礼堂的光线更暗了。   从玻璃窗落下来的交错的光影下,颜如欢的脸已经没有血色了,惊心动魄的白刺激着唐晚的双眸,她抬眼看秦恒。   “你有办法,你有办法让她不痛的……”唐晚双眼涨红害怕的语无伦次,如欢的手就在她的掌心颤抖。   而秦恒紧紧抱着怀里的颜如欢,那异常修长的手指根根泛白,冷峻的脸部线条紧绷着,另一只颤抖的放在颜如欢的肩膀上,想用这样的方式给她温暖。   他咬着牙,冷静道:“不行,这里条件不允许,在医护人员来之前不能轻易拔出匕首,否则会引起更大量的出血。”   唐晚脸色越发的清白,模糊着泪眼一直在和颜如欢说话:   “如欢,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姐姐,你看看我,马上就有人来了,你坚持一会儿,你坚持一会儿……”   颜如欢虚弱的朝她笑一笑,唐晚心疼不已抓着她的手。   她朝一动不动的雷之行看过去,他身上千疮百孔,早就活不成了。有人过来将雷之行拖出去,礼堂里雷之行的人都被抓出去。   医护人员来的迅速,很快就将颜如欢送上救护车,唐晚放心不下唐秋山不能轻易走开,而秦恒已经跟着医护人员也上了救护车,对唐晚说:   “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救护车走,顾辰风连忙吩咐靳南去安排车子,而后过来安慰唐晚,“刚刚颜如欢闪避的及时,而且那把匕首刺进去不多,你不用太担心。”   唐晚束手无策只能点点头。   上车的时候,唐晚和唐秋山坐一辆车,一直保持沉默的唐秋山开口了:“去医院。”   前面的司机点了一下头,然而唐晚却心慌的抓住唐秋山的手。   看着他不好的脸色,这几天叶城的温度持续下降,这么冷的天就算她身上披着外套还是冷,可唐秋山的额头却隐隐冒着细汗。   明显的不同寻常,唐晚更加害怕,抬手给他擦汗,“你现在还是别去。”   唐秋山看不见,慢慢的抬手将她的手抓在掌心里揉了揉,安抚道:“我现在没事,知道你放心不下如欢,就去看看。”   最终,车子还是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   到了医院后唐秋山在车里休息,唐晚吩咐了司机几句之后,转身将车里常备的毛毯盖在唐秋山的大腿上,而后才跟着顾辰风朝急救中心跑过去。   颜如欢的手术很成功,匕首只差零点五公分就伤到心脏,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医生和秦恒出来告诉唐晚之后,她悬着的心总算可以落下,如释重负的叹了声气,擦着眼泪看着被推出来的颜如欢。   唐晚疾步跑过去,单手撑在病床边缘跟着医护人员一起走,看着颜如欢戴着的氧气罩随着呼吸蒙上一层雾气,她才算是真的安下心来。   麻醉还没过去,再加上颜如欢失血过多,短时间内是不会醒来,挂着点滴还输着血。   秦恒将医生叫到一边,准备将颜如欢带回到唐庄照顾,秦恒和医生原是认识的,对方知道秦恒的底细也知道秦恒的能力,想也没想就答应。   办手续的过程中,几个人还在等待,颜如欢的伤也算是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后期注意休息避免伤口感染就行,唐晚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下了。   然而,一波平息之后,唐晚心里担心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将秦恒拉到一边,避开顾辰风,问他:“之前我并不知道你是为了帮助除掉雷之行才那么做的,骂你骂的过分了,对不起。”   秦恒根本就不在意,抬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会骂,你没错。再说,我不仅是为了唐先生,也是为了自己为了我的家人。”   唐晚抓着外套的手慢慢收紧,她知道秦恒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沉默了几秒后压低了声音问他:   “你老实告诉我,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他现在已经失明了,可今天的脸色明显比之前差了很多,而且,他一直在冒汗我总是不放心。”   说到后面,唐晚的眼眶越来越红,可就是憋着一口气怎么都不让眼泪掉下来。   秦恒抿了一下唇而后拉着唐晚朝着更加僻静的地方过去。   期间顾辰风朝着这边看了几眼,医院里人头攒动,很快就看不到他们两人了。   到了僻静的角落,眼看着唐晚情绪有点绷不住,秦恒才坦白,“在教堂的时候,我稍微给他检查了一下,他现在这样的反应是解药在起作用。”   解药!   唐晚狠狠掐了一下手心,尖锐的疼痛才让她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吃下的解药?”   秦恒将雷之行无意中知道解药的存在,以及逼迫唐秋山吃下解药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唐晚越听,心里就越害怕,拔腿就要朝着医院大门跑,却被秦恒拦了下来。   “你现在出去也没有用。”   唐晚红着眼睛就要挣开秦恒,身子冷冰冰的,“你说解药只有一半成功的几率,我不能不陪在他身边,他现在需要我!”   秦恒抓着她的手臂,解释道:“我叫住你不是不让你过去,只是想告诉你唐秋山体内的化学毒品比较特别,放射性强,   就算服下解药反应也得一周的时间,如果在这段时间内唐秋山的身体渐渐好转,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你现在着急也没有用。”   秦恒说的客观冷静。   唐晚神经紧绷着听着他说的每一字,生怕漏掉什么关键的字眼,可忽然一想,反手抓着秦恒,“这解药是什么时候研制出来的?”   秦恒知道瞒不住,沉重的说:“有一段时间了,我劝过唐先生向你说明解药的事情,可是他不愿意,不想让你知道解药的存在。”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肯……”   唐晚泪眼婆娑的看着对面来来往往的人,那些有力的生命离她这么近。   从前的事情就忽然在脑海里像是走马灯一样的过去,她一遍遍的想唐秋山为什么不肯吃下解药?   “因为唐先生知道一旦你知道有解药,一定会劝着他服下。然而雷之行要对付唐家的事情他早在洛城的时候就知道了。   雷家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而且唐家的势力在洛城受到牵制,要对付雷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雷之行对你志在必得,他担心万一自己走后,雷之行会对你不利,所以才策划了这一次覆灭雷家的计划,而且顾辰风也在计划之中。”   唐晚眼神一顿,原来这件事情从那么久之前就开始了。   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她瞬间抬眼看着秦恒,“所以,那晚顾辰风给我喂的解药,是你给他的?可是他是怎么上去唐庄的?”   山脚下都是雷之行的人。   秦恒点了点头,“的确是我给他的。雷之行想要得到你,为了得到他的信任我不得不那么做,让你受委屈了。   而我必须时刻在雷之行的眼皮底下,所以和顾辰风里应外合,他派狙击手射杀唐峰,而后通过唐庄的秘密通道上去唐庄,给你解药。”   唐庄的确有一条秘密通道,那是建国以前的事情了,到后来通道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所以唐晚并不知道那条通道的具体位置。   她越听脸色就越苍白,紧紧攥着拳头,颤抖的声音溢出来,“那唐秋山,他,他将我和唐唐安置在城南别墅,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好要独自面对雷之行的准备?   他就想着瞒我,直到计划实施除掉雷之行之后才让我知道吗?”   唐晚本不是喜欢流泪的人,到如今她的心都碎成片,只要稍呼吸急促一点,那些碎片扎进肉里就疼到发怵,她隐忍着,泪水只在眼眶里打转,秦恒看着于心不忍。   “其实唐先生的计划有两条,一条的确是单独面对雷之行,虽然冒险可是能护你周全。   但你知道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他了,你的出现就是计划的第二条,算是预料之中的意外。   他猜到你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也会想方设法回到唐庄,雷之行要我对你下药完全就是意料之外。   所以射杀唐峰完全就是临时决定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败露,但是唐先生曾对我说过,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让我一定先保你。”   那是离开洛城的那一天,唐秋山在唐唐的急救室外,对秦恒说过的一句话。   秦恒永远都不会忘记,唐秋山说那句话时的神情,他高高在上英明一世,从来就没有请求过别人任何事情,唯独唐晚是个例外。   这世间千难万险,于唐秋山而言,唯有唐晚才是他的劫难。他躲不过,不想躲,就算是一根刺他也愿意握在手心里,和着血肉也要一起疼。   颜如欢离开医院的手续很快就办好了,秦恒随着救护车一起。   往医院大门走的路上,唐晚一句话都没有,顾辰风以为她是担心颜如欢的身体,出声安慰她:“我都告诉你她不会有事的,你就别担心了,你看你脸皱的跟个小老太婆似的。”   唐晚忽然停了下来,天上黑压压的云层好像在酝酿着一场大雨,唐晚的脸色愈显苍白。   “这次真的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帮忙,雷家不可能那么容易倒下。”   顾辰风看着她,魂牵梦绕的一张脸,她走后他不是不思念,可是他亲口对她说,那是最后一次喜欢她。   他没有机会了,也不想为自己无疾而终的单相思抹上一道死缠烂打的印记。   他笑了笑,黑云下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分外迷人,“我以前总以为,自己一定能成为全世界最爱你的那个人。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会是那个人。   因为,唐先生才是。” 第170章 生死多年   唐晚安安静静的听着顾辰风说。   今天的变故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直到现在她的脸色还很不好,可是听顾辰风这么说,她脸上的愁容竟慢慢化开,微微笑了笑。   “我知道。”   她说她知道,知道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是唐秋山。   其实,她从来都知道。   只是那些年,许家欠唐家的太多,就算强大如唐秋山在血海深仇面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那样深刻的爱,就有那样浓烈的恨。   现在,唐晚是明白的。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爱着男人的女人,这世间所有的深情都不及他说的恨让人刻骨铭心。   过去的五年里,她与其说是恨唐秋山的绝情,还不如说是心痛两人的过往。   时光荏苒,好在,他还在,她还在。   她眼底渐渐爬上了柔软的笑意,这是顾辰风之前从来没有在唐晚的脸上见过的。   那样的明媚,无所畏惧,是他给不了的。   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灰暗顿时就散开,烟消云散的一刻,他也像唐晚一样笑了,“放心吧,唐先生一定会好起来的。”   唐晚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顾辰风深吸了一口气,释怀道:“我不是认输,唐先生是真正值得托付的人。”   这还是顾辰风第一次认可和敬重一个男人,他从来都是倨傲放荡不羁的那一个,这一次,却真正的要栽在唐秋山手上。   唐秋山决定要和顾家联手对抗雷家是在两个月之前,只是通过电话联系。唐秋山说的很简洁,只有简单说着计划的内容。   顾辰风在电话那头听着,越来越震惊,也越发的佩服唐秋山的睿智和从容,其实对抗雷家这件事上,顾家也只是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更多的还是唐家的力量。   而唐秋山要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了让唐晚将来无后顾之忧。   相比于唐秋山对唐晚无声的爱,他对唐晚的感情掺杂了更多的东西,数月前,他也曾想过要为了唐晚对抗雷家,可是他事后犹豫了。   接手顾家以后,他才认清自己的处境,他的顾虑慢慢多了,他做不到像唐秋山这样倾其所有。   也许,他的喜欢从一开始就不够纯粹吧。   这一次,是真正的释怀了。   看唐晚有些出神,顾辰风笑着推她,催道:“走吧,还要护送你们回唐庄呢,怎么,我好不容易来一次,难道你不该尽尽地主之谊吗?”   唐晚被他推着朝前走了一步,而后回头看他,好笑不笑的说:“行,回头就让人备好酒好菜招待你,需要给你准备几个美女作伴吗?”   顾辰风切了一声,“你介绍的美女,小爷看不上,我要找的女人一定要倾国倾城,比你还漂亮!”   他开始贫嘴,唐晚只觉得好笑。心跳的轻快,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唐晚打开车门的时候,唐秋山已经睡着了。   他安安静静的靠在椅背上,呼吸浅浅,车厢里光线不够亮,他如墨的眉眼深刻又昭彰,就像他的人一样,深刻到叶城每个人的心里。   谁都说唐庄上的唐先生是只手遮天的主,谁都怕他,没有人拿他当普通人看,只觉得得罪了他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其实在唐晚的心里,他就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也生气,会睡觉,会生病。   想到生病,唐晚的心瞬间又绷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将车门关好,转过头仔仔细细的看着唐秋山。   车厢里很安静,司机都不敢大声出气。唐晚看着唐秋山,心跳的很慢很慢,可每一下都痛得她呼吸颤抖,到后面喉咙像是梗了一根鱼刺,疼痛吞咽不下也取不出来。   他病态苍白的皮肤上附着了一层细小的汗珠,秦恒说这是解药在起反应的现象。   唐晚将他身上滑落的毯子拉好了一些,而后拿着手帕动作轻柔的给他擦汗,吩咐司机开车。   唐秋山却突然转醒了,黑暗里,他一手就抓着唐晚,仿佛做了一个噩梦紧紧攥着唐晚,而后才开始呼吸,“回来了。”   “嗯。”唐晚低着声音说,而后红着眼眶朝车窗外看了一眼。   果真,开始下雨了。   雨水密密麻麻的砸在车窗上,没有风的作用,只是划拉成一条条不规则的线条,云层被劈开,这会儿的光线才显得亮了一些。   唐秋山生性冷淡,极少会过问其他人的事情,就算是唐晚的妹妹,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唐晚知道,所以就先开口,说是颜如欢的手术很成功现被秦恒转移回到唐庄照料。   闻言,唐秋山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唐唐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到唐庄,这几天委屈孩子了。”   “他是你儿子,这点事不委屈。”   唐唐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很多,从不过问父母分开的这今年,他才这么小,就能理解父母的不易。   车子穿过立交桥,唐秋山的脸色很疲倦,唐晚的眼眶越来越红。   她倾身揽过唐秋山的肩膀,让他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唐秋山刚开口说自己不累,唐晚绷不住情绪,“秦恒都告诉我解药的事情了,你还想瞒着我。”   颤抖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从来都是这样,只要唐晚哭了,唐秋山就拿她没办法,心疼都来不及。他终究还是叹气,想要坐起来,“没事,别怕。”   却是唐晚眼明手快的按着他的肩膀,有些急了,“每次都是你让我听话,这次你也该听我的话了。”   她的话听上去有些委屈,连声调都降下来,唐秋山觉得好笑,慢慢的勾起唇角,倒真的不再动。   他也许是真的累了,很快就睡了过去,呼吸浅浅。   唐晚一手揽着他的肩膀,想着过去那些年都是她躺在唐秋山的大腿上,对生活她肆无忌惮,唐秋山将她保护的太好了。   那时候他还是哥哥,她还是妹妹。   到如今,她纵有太多不忍,可她在想,如果提早知道有解药,她到底会不会逼迫唐秋山做出选择。   不重要了。   ……   秦恒安排人将颜如欢抬到他的院子里,颜如欢的麻醉药效还没过,至今还在昏睡中。   安置好之后,秦恒就打发其他人离开,院子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他就走到门边,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里屋躺在病床上的人,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有些烦躁,转身就到走廊里抽烟。   门外哒哒传来脚步声,他收了烟夹在手指上,朝门口看了过去,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微微笑了笑。   “抽一根?”秦恒将烟盒递了过去。   江由摆摆手,却是不安的着急道:“唐先生呢?没跟你一块回来?”   “在后面呢,别担心,有顾辰风的人和唐庄的人护送,不会有事。”   江由急的眼睛都红了,坐立不安,“我说秦大夫,这事我已经听陈义说了,唐先生为什么让你朝我开枪?   我完全可以留在先生身边保护他,你不是不知道雷之行那样的人有多心狠手辣!”   秦恒弹着烟灰,突然改变主意将烟头掐灭,抬眼看着江由,将唐秋山的顾虑告诉他:   “前些日子唐先生和我说了,他带的人里你最衷心,也不枉此生了。   但是江由,你有家人两个孩子也都还小,唐先生说生生死死这么多年你为他牺牲了太多,对抗雷之行凶险万分,说什么都不想再让你冒这次险。”   江由的拳头越攥越紧,他红了眼,“为唐先生我连死都不怕!”   最终秦恒还是递了一支烟给他,说:“唐先生知道,所以更不能让你冒险。   只要你假死,雷之行就不会对你的家人动手,如若不然,万一雷之行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家人和唐先生之间做选择,太难了!”   江由终于还是点了烟,他重重的吸了一口,因为太急了眼泪都被呛出来,他热泪盈眶,“如果先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恨死自己的!”   秦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没事吗,你啊,平常做事利落,偏就唐先生的事情乱成这样。”   江由狠狠擦了一下眼泪,“唐先生对我来说,就是再生父母。”   秦恒被他一本正经的话逗的有些好笑,“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可别在唐晚面前说,指不定她就会占你便宜,让你喊她一声妈。”   江由被他的话一噎,窘迫的笑了笑。   雨还在下着。   唐庄上的人马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雷之行的到来仿佛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这座百年老宅依旧如初。   江由到东苑的时候,唐晚去看了颜如欢,唐秋山就躺靠在窗边的美人靠听雨声。   听到脚步声,他才微微敛眸。   江由走近,一下就发现了唐秋山的不对劲,红着眼睛沉声道:“唐先生,您的眼睛……”   唐秋山却是轻描淡写:“看不见了。”   江由呼吸粗重,眼眶越来越红,哽咽了一声:“秦大夫已经告诉我先生您的顾虑,可是江由粗人一个,什么都是以先生为重,先生为什么不让我在身侧保护您?”   唐秋山平静的说:“不仅是为了你和你的家人,我还有其他的打算。” 第171章 尽人事听天命   到了深夜,唐秋山明显有些倦意,江由不敢多留,正好唐晚从外屋进来,江由也就出去了。   窗边开着地灯,暖暖的光打在唐秋山身上,他侧着身子看过来,那双眼睛就像以前一样。   唐晚看着一阵恍惚,脚步加快的过去坐在唐秋山身边,主动握着他的手,“如欢已经醒来了,有秦恒守着她,我就放心了。”   唐秋山淡笑,“秦恒责任心强,是个有担当的人。如欢那一刀是替他挨的,他一定会竭尽全力。”   “嗯,我知道。”   唐晚想起她刚过去的时候,秦恒脚边落满了烟蒂。   除非紧张或是有心事,秦恒的烟瘾不会这么大。   要说喜欢如欢吗?   可是如欢说,秦恒亲口说的,他不喜欢她。   秦恒,这么多年,她居然连秦恒的性格都摸不清。   唐秋山抬起另一只手将她拥在怀里,也不说话。   坐了一会儿后,唐晚从他怀里坐直身子,仔细看着他的脸,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异常,才放心的抱着他的腰身。   唐秋山轻轻揉着她的手,问她:“唐唐睡了吗?”   刚才江由在的时候,唐唐进来过一回,孩子年纪还小,没有人告诉他唐家发生的事情,他看见爸爸就亲近,过来捧着唐秋山的手,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眼睛的异常。   他爬上美人靠就要让唐秋山抱着,江由在一边担心不已,过去说唐先生累了,却是唐秋山冲他抬了一下手,说自己没关系,就将唐唐抱在腿上。   唐唐安静的在他怀里坐了一会儿,耳朵里听的都是大人们的事情,没过多久就有些坐不住想下来,江由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将唐唐抱了出去。   唐晚低头看着两人交缠的十指,嘴角凝着淡淡的笑,“在和顾辰风玩呢,洛城的时候见过几次,唐唐喜欢他。”   回到唐庄后,唐唐一直找爸爸,可那时候唐秋山疲惫,唐晚劝着他等晚一些再过来,他才答应。   见到顾辰风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他,在洛城医院的每次见面,顾辰风都是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的,唐唐能认出他,全靠那双桃花眼。   也亏得孩子记忆力好,才几次面而已,隔了这么些时间还记得住。   在唐晚说唐唐喜欢顾辰风的时候,唐秋山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抿着薄唇若有所思的样子,“唐唐更喜欢我。”   唐晚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当做是平常的一句话,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好笑的看着唐秋山,最后没忍住,笑他:   “这个醋你还吃?”   唐晚想起很多年前,她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曾在家里接到班上男生打来的电话。   那是唐晚第一次面对男生的表白,平时连打架都不眨眼的姑娘,在电话面前居然红了脸,不知所措的举着听筒,连该怎么反应都不知道。   一直到电话那头的男生有些紧张的再问了一遍,唐晚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应该是要拒绝的,然而她还没开口,手里的电话就被人夺走。   她惊得转身正好对上唐秋山如墨的眸子,那平静无波澜的目光下,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然后就听到唐秋山清冷的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她不喜欢你。”   说完之后,完全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就挂了电话。   平时寡言少语的唐秋山,一连好几天都不和唐晚说上一句话,最后……连唐晚自己都不记得了。   唐秋山听出她话里的笑意,也不说什么,重新将她揽进怀里。   她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刚刚江由在这,你和他说了什么说这么久?”   唐秋山的声音贴近她的头顶,清清冷冷的传来:“是唐家一些善后的事情。这次将分支的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全都清理了,势必会导致唐家出现混乱的局面,所以江由替我出面整治。”   唐晚翻身坐了起来,“这也是你不让江由参与对付雷之行的另一个原因吗?”   唐秋山点了点头,冰冰凉凉的手指顺着唐晚的肩膀落在她的脖子,再到她的脸颊,单手轻轻捧着。   “有江由在你身边,我更放心。”   唐晚被唐秋山的一句话说的双眼通红。   “别说这样的话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秦恒说按照你现在的反应来看,解药的成功率又提高了不少,一定会好起来的。”   唐秋山说,“晚晚,尽人事听天命,就算我不信命,可都这个时候了。”   她心碎的过去抱着他的脖子,将脸缩在他的颈窝,闷着声音流着泪,“别丢下我,我不能没有你。”   唐秋山冰凉的手顺着她柔软的长发,颤抖着呼吸。   ……   唐晚走后,颜如欢一直睁着眼睛看身旁的屏风,没想到自己才离开几天而已,又回到秦恒的院子了。   有些疲倦了,她才刚一闭眼,外屋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颜如欢的心跳没来由的加快,扑通扑通直敲击着她的胸口。   秦恒撩开屏风外的帘子走进来,手里还拿着药和水杯。   颜如欢一看就知道自己该吃药,撑着手就要坐起来,却扯动伤口,连连倒抽了几口凉气,身子撑不住又躺了回去。   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这一下更不好了。   秦恒眉心皱了皱,而后过去,用医生的口吻责备道:   “暂时先别乱动以免造成对伤口的二次伤害。”   说着,他将水杯放下,小心翼翼的将颜如欢的身子抱起来,后背没什么东西可以靠,秦恒看了看,最后索性坐在床头位置,让颜如欢靠在他胸前。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很淡,很好闻。   后背就是他平稳有力的心跳,这么近,可颜如欢却觉得那么远,她苦涩的动了动嘴角,告诉自己不该多想。   吃完药后,秦恒并没有让她立刻躺下,而是嗓音清冽的在她耳边问道:   “为什么冲出去替我挨这一刀?”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怒气,颜如欢抿了一下唇,说:“下意识的而已。”   下意识的,不想他受到伤害。   秦恒茶色的眸子有些透亮,拉开的帘子外面开着一盏不算很亮的灯,颜色有些清冷,一整片落在秦恒的眼底。   “以后,别再这么傻了。”   “嗯。”颜如欢低低回了一个字。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颜如欢低声咳嗽了几声,秦恒才将她放回到病床上。   他就站在床边看她,颜如欢抬眼就对上他的眼睛,那深藏在茶色瞳仁里的细碎光芒,一点一点的透露出来,颜如欢看的心惊,不免移开了视线。   然而,却在她移开视线之后,秦恒并没有再站多久,转身就离开了,屋里的灯换了一盏更暗的。   突然暗下来的光线,就像颜如欢的眼睛一样,骤然黯淡。   ……   一夜的雨,等到天亮也停了。   唐晚才刚给唐秋山穿上外套,就听见门外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江管事,清晨外面的雾气重,连声音都透着冷意。   她出去开门,江由就立在门边,一看见唐晚就点了一下头,说:   “山脚下有一位姓陆的小姐说要找顾少,我不敢善做主张,过来问问小姐的意思。”   唐晚愣了愣,姓陆……   忽然,脑海里出现一张明媚的笑脸,像是人家四月天。她微微笑道:“是叫陆茵吗?”   江由连忙问:“小姐也认识?”   唐晚不置可否,“快请上来吧。”   顾辰风在江由的带领下去餐厅用早餐,他还在喝粥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一道清丽的喊声——   “辰风哥哥——”   这声音……   顾辰风没来由的头皮一麻,根本就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压低了怒意问靳南:   “她怎么在这?”   靳南一脸茫然的朝江由看过去,江由立马哦了一声,“小姐说是您的朋友,让我请上来。”   眼下顾辰风也顾不得了,起身就要走,可有人比他快一步拦住他。   陆茵穿着红色的斗篷,斗篷在脖子的边缘有一圈白色的绒毛,衬得小脸白净又俏丽。她伸开双臂将顾辰风拦了下来。   “诶,我一大早上来找你,你怎么听见我声音就要走?”   餐厅太过安静,顾辰风皱了皱眉头,拉着陆茵就往旁边走,在拐角的廊下,冷声问她:   “你怎么来了?”   “我听爷爷说你来叶城了,所以就来找你。”陆茵红着脸说。   顾辰风不耐烦道:“你不是上大学了吗?怎么还到处跑?”   陆茵忍不住一笑,“我就是在叶城上的大学啊,今天刚好周末,就算不是周末,我也会翘课来见你的。   辰风哥哥,你不要对我这么凶嘛,我这颗少女心会吓坏的。”   顾辰风看着她的鼻尖红通通的,这几天叶城的温度持续下降,大清早的山顶上温度低的冻人,他垂眸看了一眼被陆茵抓着的衣角,突然觉得她穿着斗篷的样子像只小狐狸。   “吃饭了吗?”   被顾辰风这么一问,陆茵忽然红了眼眶,旋即笑道:“还没呢。”   顾辰风看着她的样子,眉头皱的更深了,“你红什么眼睛?”   “这是你第一次关心我。”陆茵笑的灿烂,抓着他衣角不放手。   顾辰风冷哼一声,“就该晾着你!”   吃过午饭后,顾辰风要启程回洛城,辞别了唐秋山和唐晚之后就上了车。   目送车辆下山后,唐晚才收回视线,转身的时候担心唐秋山撞到什么东西,疾步过去搀扶着他。   然而唐晚的手还没伸过去,唐秋山就先她一步攥紧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这样熟练的动作……   唐晚怔愣了一下,而后心情忐忑的抬手在唐秋山的眼前晃动了几下,却是唐秋山将她的手抓了下来,淡淡的笑着。   “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 第172章 寒冬腊月   唐秋山的眼睛渐渐能看得清东西,身子也在好转。   秦恒每天都过来给他做检查。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恒脸上的愁容也消失了。   他一边收医药箱一边说:   “血液里的毒素已经清除的差不多,看来解药是派上用场了。不过身体机能正在慢慢恢复,还是要遵医嘱,不能太过操劳。”   秦恒难得能在唐秋山面前说这些话,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夜里正好有一束灯光从窗棂照进来,淡淡的落在他茶色的瞳孔里。   乍一看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勾起唇角。   “算你还有点本事。”唐晚给唐秋山穿好外套,回头朝着秦恒笑了笑。   秦恒挑了一下眉梢,“以前是谁总说我是庸医?”   秋后算账的秦大夫真是得理不饶人,唐晚笑着躲在唐秋山身后,唐秋山回身看着她眉眼明媚的笑意,伸手就将她揽在怀里。   回头警告的看了秦恒一眼。   秦恒低低咳了几声掩盖了眼底的不自在,提起医药箱就要走,“行了行了,我在这碍眼了。”   入了冬的夜晚,唐庄格外安静。   离开东苑的秦恒忽然走的有些慢,他站在自己的院子外面,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走,进退不得。   忽然,对面的实验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安静的空气里,那道声音就像在心尖上划过一样,荡起阵阵涟漪。   秦恒的目光本来就一直落在实验室的门上,这会儿有人出来,他来不及闪避,和颜如欢四目相对。   颜如欢在病床上太久了,一直没等到秦恒给她送药,所以她披上外套就出来看看。   其实她的伤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只不过秦恒不让她离开,一定要等她完全康复才肯让她走。   颜如欢单手抓着外套,脸色苍白的望着秦恒,两个人就巴巴的站着,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秦恒先走上前,冷着声音:“这么冷的天,出来做什么?”   颜如欢愣了一下,他突然靠近的气息让她心尖一阵阵的动荡,向后退了一步,她说:“我困了,想起来还没吃药,不知道该吃哪一种的,所以就出来看看你在哪里。”   秦恒将门推的更开,而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进去,“我不会忘记给你送药的。”   颜如欢坐回到病床后,秦恒转身给她拿药,却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本子,他弯腰捡了起来,抬头的时候脸正对着自己的抽屉。   修长的手指在抽屉上顿了一下。   颜如欢吃了药之后,将水杯递回给秦恒。   秦恒一手握着水杯,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这东西,别再还我了。”   秦恒走后,颜如欢还抓着那个木盒,苍白的脸色染了些红,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木盒,入眼的还是那一支翠绿的簪子。   东苑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屋子里点着暖炉,唐秋山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衣,手臂圈着唐晚的身子,那上边有力的肌肉线条熨烫着唐晚腰肢的肌肤。   两人拥抱了很久,像是久违了彼此可以慰藉的这种温暖。   那一年,唐晚是孤儿,终于在忙里回过神来的唐秋山才想起将她接回来,只因为唐许两家有婚约,唐晚注定是他的未婚妻。   只是唐秋山从没对唐晚说过,也没告诉她会给她冠以唐姓的理由。   小姑娘初来乍到,也才十岁。   唐秋山有些不记得了,她刚到的那一天是什么天气。   只记得她的那双眼睛分外明亮,就像夏日里的湖水,平静清澈,却蕴含着真挚的动人的明媚,美好的让人不敢触碰。   起初,他并不理会她,接她回来只是因为唐许两家的交情,至于结婚的事情,唐秋山从来就没有想过。   自己能有多少时间,一眼就能望到头,何苦去想那些自寻烦恼的事情。   然而,他的灰暗单调的人生好像一下子就被照亮,那样清晰的喜悦萦绕在心尖,从此她就扎根埋进他的血肉里。   她的到来,无疑不是最好的,最珍贵的。   唐晚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他身材其实不算健硕,毒素侵入身体的各个器官,长年累月的折磨,让他的身体显得有些瘦,但还不至于太瘦。   她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比之前还要平稳有力的心跳,这几天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   “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唐晚的声音软软的,像是以前冲他撒娇的时候,唐秋山听着,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暗夜里的星辰,天崩地裂也改变不了。   忽然,唐秋山抬起她的下巴,猝不及防的吻了下去,唐晚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闭上眼睛,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唐秋山比她高太多了,她不得不垫着脚尖才能迎合他。   “啊——”   她忽然在他口中闷声呼了一声,唐秋山旋即松开她,让她安安稳稳的站在地上,手更用力的圈住她的身子,紧张道:“怎么了?”   唐晚紧锁的眉头这才松开,窘迫的回避唐秋山灼热的目光,他那样淡定的一个人,担心成这样,唐晚的脸就更红了。   “我……垫着脚尖,抽,抽筋了。”   唐秋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唐晚的脸更红了,一句话也不再说,挣扎着就要走,可唐秋山抱她抱得紧,耳边他的笑声越来越贴近她的耳朵,在唐晚心猿意马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忽然弯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一抬头就对上他如墨的眸子,他半眯着的样子简直要将她的魂都勾走了,她难为情的躲开视线,提醒他:   “唐先生,秦疯子说了要遵医嘱,别太操劳。”   她有些别扭的动了动,唐秋山垂眸看着她脸红的样子,心动的将她揽的更紧,声线贴着她的耳边,“我自有分寸。”   日子一天天过去,唐秋山身上的毒终于完全解开。因为他的康复,唐家那些分支的动乱在江由的帮助下渐渐平复了。   寒冬腊月。   唐晚坐在梳妆台前,正准备拿起乌木梳子,唐秋山却在她身后按住她的手,而后拿起梳子,低着声音说:   “我给你梳。”   已经很久了,距离上次唐秋山给她梳头发的时候还是在偏阁她的房间。   那时候,唐秋山的身体很差,唐晚整天都是提心吊胆,根本就感受不到岁月美好。   到如今,这样的美好,还有很多。   镜子里的两个人。   唐晚看着里面的自己和唐秋山,这么多年风雨,总算停歇。   她抿了抿唇,抬手覆在唐秋山的手上。   “以后,你要天天给我梳头。”   过了一会儿,唐秋山也不说话,唐晚疑惑的回头看他。   同一时刻,一滴血落在她的手背上,砸下来的力道不疼,一点都不疼,可唐晚的心怎么就跟碎了一样。   那人的嘴角流着血,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的身子往下倒,唐晚发了疯一样的抱住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她双手颤抖着,怎么都抱不紧他,他的身子越来越冷,和以往的冰凉完全不同,是那种唐晚恐惧的,陌生的。   “你坚持住,我去叫秦恒……”   唐秋山却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处,他的呼吸有些紊乱,却一字字很轻的说:“没用的,晚晚……毒药早就侵蚀了我的五脏六腑。”   “你胡说!你的毒已经解了,只是生病了而已,只是生病了,我去找秦恒,他一定有办法的,他一定有办法!”   唐晚越说越颤抖,到最后,声线都乱了。   可是唐秋山却紧紧握着她的手,如墨的眸子倒映的都是唐晚的脸,那样清晰,就像那一年她爬到树上回头看他。   那一眼,真的就忘不了了。   “最后还能看见你,真好。”   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嘴角滴落。   “不要,唐秋山,不要……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不要吓我,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不要——”   唐晚哭到窒息,可是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把他留下来。   怎么做……   这样的绝望!   “晚晚……”唐秋山的呼吸越来越乱,越来越急促,“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年不让你生下孩子的真正原因。   我身上的毒是许靖海下的,我不能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和孩子一同遭受病痛的折磨,对你太残忍了,我不忍心。”   “不……”   怎么可能,怎么会……   怎么会是父亲!   唐晚声嘶力竭,连说话都不能了。   唐秋山紧紧按着她的手,最靠近他心脏的位置,“你们许家欠唐家的,余生你来还。”   万不能随我一起去了。   唐晚一颗心碎到分崩离析,“为什么瞒了我这么久……为什么,我恨你……”   她要怎么办,怎么办……   唐秋山并不怕她恨,听着听着眉目平静,“我最后悔的就是,太晚将你找回来了,太晚了……”   这五年,思念成疾。   唐秋山的手越来越没力气,唐晚眼看着他眼睛都快闭上,猛地抽出手抱住他的脸,贴着他冰冷的脸颊,一遍遍的忏悔。   “不要,唐秋山不要,我求求你了,不要……我是晚晚,你看看,我是晚晚,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晚晚,别哭了。”唐秋山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低。   就像那年初秋的风,唐晚第一次见到唐秋山,眉眼如墨的男人。   “我求求你,再看看我,我再也不……再也不跑了,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只要你好好的,你听见了吗?”   唐秋山的手终于支撑不住,滑落在地上。   那一声“晚晚,听话。”还挂在嘴边。   唐晚肝肠寸断。   那一年,唐庄的半山腰上开满了梨花,那一整片的梨花纯白如雪。   她站在树下摇晃着树枝,梨花铺满头。   她嬉闹的缩进他的怀里。   “哥哥,你看,我们一起走到了白头。”   怎知,那次白头竟是永远。 第173章 你怀孕了   寒风呼啸,这个时候的叶城已经开始飘雪了,淡淡的一片白覆盖在唐庄之上。   这样的天,这样的景。   叫人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只余下心尖上的忧愁,寒风再猛烈,也吹不散。   唐晚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坐在大厅里,长发盘在脑后,眉目清冷。   自唐秋山出事之后,唐庄上人心惶惶,唐晚整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这样的天气,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一阵阵的嘈杂声。   唐庄上一向安静,尤其是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敢有人喧哗。   乌泱泱的一群人,本来宽敞的厅堂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是唐家分支的人。   唐晚目光清冷的抬眼看着他们,那样的不动声色,倒叫闯进来的一些人有些惧怕,像是某年某月的某个人。   然而那为首的人却提了嗓音,指着她质问道:   “许晚,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许晚?   唐晚眼波微动,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她原来的名字了,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今天来的这些人,她真的都快忘记了。   她姓许。   她是许家的人。   她怎么能忘记?   她怎么可以忘记?   她怎么敢忘记!   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唐晚沉着声音反问了过去,“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这是她的家,除此之外,她别无去处。   那人冷哼一声:“虽然我们都希望唐先生尽快醒来,但唐家的事情不能没有人做主。   你一个外姓的人,我们怎么可能答应将唐家交到你的手中!”   “就是,唐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人说话了!”   那天,唐秋山出事,所有人都以为他辉煌的一生走到尽头,就连看惯生死的秦恒和江由都红了眼,跪在唐秋山身边。   是唐晚不肯放弃,拉着秦恒求他救唐秋山。   秦恒无奈的说自己已经回天乏术,唐秋山的多处器官因为毒药的侵蚀早已经满目疮痍,能坚持到那一天已经是奇迹了。   其实他是知道的,只是唐秋山不让说,他也不忍破坏唐晚好不容易得来的短暂岁月安宁。   就算说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然而唐晚还是不肯放弃,在秦恒面前磕头,谁都过来劝她,她太想救回唐秋山,那一下的歇斯底里,磕破了头也一声不吭。   秦恒于心不忍。   唐秋山之前分明没了气息,可秦恒却千真万确的感受到他跳动的脉搏,那样薄弱,可是却那样真实。   隔着肌理,在他指尖下跳动。   然而,不论秦恒用什么法子,唐秋山依旧没有醒来。   一动不动,没有睁眼。   就像是一个植物人……   已经过去一星期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唐家分支的人知道了。   讨伐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激烈,就好像唐晚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女或是垂帘听政的后宫女人。   这样的言辞激烈,吵的唐晚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她愤怒的拍桌站起来。   站在一群男人面前,她明显是薄弱的一方,可是那显瘦的身子,那坚定的眼神,她是唐晚。   唐秋山的唐晚!   “唐家的事情轮不到女人说话?那你们说说,唐老太爷的母亲当年是如何带着唐家对抗外敌,又是如何带着唐家人重新振作!   这些你们都忘了吗?还是说,你们的忠心耿耿只会在这个时候,趁着唐先生昏迷不醒,来兴风作浪吗?”   一群男人被唐晚反问的哑口无言。   唐晚知道这些人都是对唐家衷心的,所以她才并没有使用武力将他们赶出去。   但……   唐秋山如今将唐家交给她,纵使她多累,这都是唐秋山曾经守护的唐家,如今,轮到她替他守护了。   人群里,有人忽然开口了:“就算是这样,可你们许家欠唐家两条人命,你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   唐晚被问的脸色苍白,后退了一步,单手撑在八仙桌上,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许家何止是欠了唐家两条人命,连同唐老太爷在里面,许家欠下的债,她几生几世都还不清。   还有……   他。   唐晚的退缩给了他们更大的胆子,甚至有人扬言说要唐晚血债血偿。   越来越多的声音将唐晚湮没,她刚才所有的底气都因为自己背负的罪孽消失殆尽了。   她没有脸面留在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江由带着人冲进来。   江由在唐家这些人心里的地位仅次于唐先生,他一出现,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走到唐晚面前,江由垂了一下头,而后转身目光冷沉的盯着那些人:   “谁说她没资格留在唐庄!”   说着,江由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两本东西。   那样红的颜色,原是喜庆的,可一霎那间就刺痛了唐晚的眼睛。   心跳一瞬间的停止。   那是……   唐晚的目光紧紧盯着江由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样刺目的红色。   江由拿着两本结婚证放在众人面前,扫了一眼在座的人,沉声道:   “夫人是唐庄的女主人,她要是没有资格留在这里,你们当中,谁还有这个资格!”   这一下,闯进来的一帮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去翻动那两本结婚证以证实真伪。   江由说的话,他们没有理由不相信。   唐晚真的是唐庄的女主人!   厅堂顿时变得安静下来,安静到唐晚根本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而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两本结婚证看,那么久都不眨眼。   江由回过身来问道:“夫人,这些人,怎么处置?”   过了好一会儿,唐晚才抬眼看着他们,她的目光一点点的冷下来,最后却说:“叫他们离开。”   人都走后,唐晚颤抖的手才将那两本结婚证拿了起来。   紧紧贴着胸口。   那两行滚烫的热泪怎么都暖不了她的身子,可是心却温暖如春。   直到现在,唐秋山还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   他早就算到会有这么一天,唐家的分支来讨伐她的这一天。   他什么都知道,可什么都不愿让她承担,什么都不说。   她慢慢转过身,抬眼看着厅堂正中央挂着的那块匾额,上书的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清风堂。   她曾是少女,在他如清风的庇佑下无忧无虑。   她如今是女人,守着他操劳半生的唐家。   谁说不信命,这样的结果,始终逃不过命运二字。   唐晚将结婚证安安妥妥的收好,走出厅堂的时候雪开始大了。   她抬头望着飞雪,有一片钻进了她的眼睛里。   真是刺骨的寒。   唐晚慢慢的闭上眼睛,冰雪消融,化作两行清泪,泪水滴落的时候,心都跟着颤抖了。   唐秋山,你这个傻瓜。   唐晚回到东苑。   秦恒已经给唐秋山输完液了,他无法进食,只能靠着输液来维持生命体征,唐晚不放弃,谁都不放弃。   屋子里很快就没人了,唐晚坐在唐秋山身边,他的脸色甚至比生病的时候要好上很多,一点都不像昏迷不醒的人。   可是他,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   “下雪了,唐唐还记得你答应他要陪他堆雪人的事情,那孩子记性好,一点小事都记在心里。   他开始学写字了,才练习了两天,有模有样的,像你。”   唐晚捂着他冰凉的手,捧着他的手放在嘴边,像是他平常用指腹摩挲她的唇角一样,继续说着:   “今天,家里很热闹,他们都来了,说是希望你快点醒来。   唐家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   最后一句话,很低很低,像是在和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唐秋山说。   其实,她多害怕啊。   那些人将她赶出去,她要怎么办才能见到他?   屋子里开着暖炉,她就坐在床边,抱着唐秋山的手,嘴里一直在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说给他听。   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炉子里的火苗还在晃动,那说话的人却睡着了。   ……   唐晚近来的胃口很差,总是吃不下饭。   这天才吃了两口,就忍不住反胃。   下人立马端着盆子过来,唐晚趴在盆子的边缘,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到后面呕着酸水。   江由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实在担心:“夫人,我去请秦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唐晚好不容易止住呕吐感,手帕捂住嘴,粗喘了几口气,摆摆手,说:“我只是没休息好而已,不用麻烦他。”   唐晚一再坚持,江由只好作罢。   到了夜里,唐晚还在书房查看最近的账目,江由一点一点的说给她听,她听不懂的地方反复琢磨,到最后也熟能生巧了。   不知过了多久,唐晚才从那些账目上移开视线,办公桌的对面是一台摆钟。   原来,已经凌晨了。   江由还在一旁守着,这几天,唐晚要接触的东西很多,其实江由比她还累,却无半句怨言。   唐晚过意不去,一边起身一边说:   “今晚就先看这些吧,这么晚了,快回去吧。”   然而,她才刚站起来,忽然一阵排山倒海的晕眩感,只听见江由大喊一声,两眼一黑。   等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回到东苑了。   一转眼就看见站在床边的秦恒和江由。   他们的神情,唐晚说不上来,只觉得他们从没像现在这样复杂。   她撑着手坐起来,扶着额头问:“我这是怎么了?”   秦恒看了她一眼,“你怀孕了。” 第174章 希望落空   秦恒一字字说的很清楚。   你怀孕了。   唐晚神色原是疲倦的,听他这么说蓦地惊愕的看着他,这种事情,这个时候……   她求证似的抬眼看着秦恒身后的江由,江由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夫人,你怀孕了。”   唐晚猛地收回目光,颤抖的手一点一点的覆在小腹上。   她……怀孕了?   眼眶顿时就湿润了,唐晚看着自己的手指抓着衣服,隔着布料,腹部肌肤的暖意一点一点的传到冰凉的指腹。   仿佛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那样清晰有力。   她终于,又有一个孩子了!   一个她和唐秋山的孩子。   却是秦恒在她耳边沉声道:“你怎么这么大意,连自己怀孕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要不是今晚江由守在书房,你要怎么办?”   秦恒说的有些严厉了,可都是担心唐晚的话。   唐晚知道,慢慢的垂下黯淡的眸子,过了一会儿,声音低低的说:   “我一刻都不敢停下来,秦恒,我停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他就在我身边,可是他不能动不能说话。   我是想过要和他去的,可是他说出那样的话,要我用余生偿还许家欠下的债,我知道,他要我活着。   这么多年,我任性妄为从不听他的话,处处给他惹麻烦。到如今,我想听一回,好好活着,他会高兴。”   话到最后,唐晚眼睛里闪着泪花,可她只是那样,不让眼泪掉下来。   秦恒看着她颤抖的双肩,于心不忍,过去轻轻拍了拍,语气也软了下来:   “既然要听他的话,你就更应该照顾好自己,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需要你,还有唐唐,你想想孩子们。”   是啊,她还有唐唐,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她答应他,要好好守着这个家。   绝不能食言。   人都走后,唐晚才躺了下去。   耳边是窗外呼啸的风声,卷着雪花,在空气里呜咽。   形成鲜明对比的,房间里开着一盏暖暖的壁灯,光线很柔和,淡淡的一层。   唐晚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她抬手遮住眼睛,可是眼眶湿润,粘在手心里很不舒服。颤抖着呼吸,喃喃道:   “难怪我以前总不听你的话,唐秋山,听你的话,太难了。”   ……   唐晚的肚子一天天大了,快到夏天气温一天比一天高。   此时唐晚正在和江由对账目,秦恒却突然到了书房,见他们在忙就在一旁坐着。   下人端了一杯普洱上来,他喝着茶,半眯着眼睛朝着窗外茂密的小树林看了过去。   阿胖的孩子如今都长大了,爬到树上,这样的下午最是慵懒。   他看着看着都入神了,连江由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直到听见椅子挪动的声音,他才收回视线。   唐晚走到他身边,坐下,问他:“你难得来,是不是有事要找我?”   秦恒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斟酌了一会儿,说: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会有点久。”   唐晚怔愣了一下,“去哪?”   “洛城,回雷家。”秦恒在说到雷家的时候,茶色的瞳仁有些黯淡。   唐晚突然心里一空,“回雷家做什么,不是说雷家已经被警方控制了吗?”   秦恒摇摇头,“雷家根基太深,警方能控制的也只是表面。   如今雷家没人管,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我是父亲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不回去,只是因为有雷之行在。如今他死了,我不能对雷家不管不顾。”   末了,秦恒又说:“况且,我今早接到大姐的电话,他们已经找到二姐冰棺的位置,当时雷之行只告诉我大致方位,才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唐晚有些不舍,在她眼里,秦恒才更像是她的兄长,“那你还回来吗?”   “当然。”秦恒笑了笑,“等一些事情处理好了,我自然就回来。还有,我安排了信任的医生来照顾唐先生和你,不然我不放心。”   秦恒走后的下午,下了一场暴雨。   雨水冲刷着这座百年古城,卷着落叶吹着窗户呼哧呼哧响。   唐晚过去的时候,颜如欢站在窗前,也不关窗,雨水都淋湿了她的裙子和头发。   像一朵,在雨中的栀子花,那样孤寂。   唐晚急得过去拉她,颜如欢余光瞥见唐晚越来越大的肚子,才跟着她走进屋子。   拉着她坐下,唐晚叫人拿来干爽的毛巾。   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颜如欢时常拿出来把玩,唐晚知道里面放着什么。   “他走了,连一句话都不留给我。”颜如欢看着木盒子,喃喃道。   不辞而别,像是他的作风。   颜如欢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唐晚心疼了。   唐晚握着她的手,“雷家凶险万分,他不想让你牵挂。”   颜如欢摇摇头,眼眶都红了,“可他这样,我才会更牵挂。”   “如欢……”唐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颜如欢是伤心乱了分寸,看着唐晚也红了眼眶,她才恍然醒悟,这个时候,唐晚比她难多了。   她反手握着唐晚,“姐,唐先生一定会醒来的。”   唐晚点点头,垂眸看了一眼隆起的小腹,微笑道:“嗯,他会醒来,会醒来看着孩子出生。”   后来,唐晚劝颜如欢回剧组拍戏,就当转移注意力。   其实她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身子也养好了,只是一直放心不下唐晚,才留在唐庄一直到现在。   颜如欢说什么都不想走,其实唐晚知道的,只是说自己在唐庄有这么多人照顾,秦恒又带了靠谱的医生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夜里,唐晚慢慢的坐在唐秋山身边。   将他的手抓进掌心里覆在她的小腹上,她低头看着小腹那只手,依然一动不动。   她抿了抿嘴也不着急,慢慢的说着:   “秦疯子要走了,雷家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等着他回去收拾。你说的对,他是责任心很强的人。   其实我看到了,他在走之前去看过如欢,他那样小心翼翼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能去干涉他们。   如欢也要回剧组拍戏了,她那么喜欢拍戏,虽然嘴巴上不说,但我知道的。   她每天都在看其他演员拍戏的路透,那眼神里的炙热,我明白。”   后来,唐晚起身端了水来给唐秋山擦脸,可才走到一半,小腿突然抽筋。   “哐——”   水盆掉在地上,守在院子外面的人听见声音,冲了过来,在门外喊着:“夫人,怎么了?”   唐晚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水盆在她面前打转,随着一圈又一圈的声音才渐渐慢下来,听见外面人的叫喊声,她才回头说:   “我没事。”   直到确定她真的没事,那些人才回到自己的岗位。   唐晚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唐秋山,他那么心疼她,一定舍不得。   她慢慢的红了眼睛,伸手按着小腿,一下又一下,抽筋的症状才渐渐缓解。   而后又起身打了一盆水。   一边给唐秋山擦手,一边说:“唐唐下半年就可以上幼儿园了,上户口的时候,就先叫唐唐。   你知道我没什么墨水,想不出什么好名字,而且你是孩子的父亲,我得和你商量,你不回答我,我总没办法。   孩子白天的时候倒还好,到了夜里才闹腾,胎动的次数多,我总睡不好,我猜她一定像我小时候一样,等她出生,你一定要替我收拾她。”   唐晚说到后面,眼睛越来越红,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她索性将手里的毛巾丢回到水盆里,扑进唐秋山的怀里。   她情绪再也绷不住,在他怀里一遍遍的问:   “你什么时候醒来,我想听你说话,我一个人……真的好想你,好想听你叫我晚晚,你醒来好不好?”   眼泪一点一点的濡湿唐秋山的衣服。   “唐家的事情有江由帮我,我不累,我不怕累,我每天唯一的信念就是回来就能看见你醒来,可每一天靠近这里,我的脚步就会不自觉的放慢,很害怕希望一次次的落空。   你醒来好不好?我好害怕……”   可是那人依旧没有开口,也没有睁眼。   转眼都快入秋了。   唐晚想起城南山脚下有一座寺庙,听说许愿很灵验。   江由担心她肚子大不方便,劝着她等分娩后再去。   秦恒介绍来的大夫很年轻,看上去也才三十左右,让江由不必担心。   到了城南山脚下,唐晚抬眼望着石阶上的寺庙。   灵言寺。   就算快入秋,叶城的暑气还在,他们是昨晚到了城南别墅,再一大早过来的,石阶上一个人都没有。   唐晚进了寺庙之后,听见有人在扫地,她循声望了过去,只看见一道男人的背影。   那人穿着一身亚麻灰的衣服,头发灰白,从背影看颇具仙风道骨。   待到那人回过身来的时候,唐晚才愣了一下,“九里?”   唐晚小的时候,常随着唐老太爷到城南的旧别墅,也认识了城南山脚下开杂货铺的九里,那时年幼的她只觉得九里很神秘。   原来,九里还是灵言寺的庙祝(寺庙里管香火的人)。   九里点了点头,带着唐晚进殿。   大殿了里的佛像宝相尊严,唐晚走的慢,也很虔诚。   一遍遍的将心愿诉说,只愿那人能醒来。 第175章 唐秋山的日记   要离开灵言寺的时候,九里留下唐晚,随后到侧屋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她。   九里的声音有些飘渺,淡淡的说:“这是唐先生六年前留在这里的,那一天他似乎有什么急事,忘记将这个盒子带走。   后来,我让人问,唐先生只说不要了,让我烧毁。可我总觉得还是不烧的好,如今唐夫人来了,这东西还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唐晚犹豫不决,终究还是将盒子接了过来,盒子不是很重,但有一种实质的沉甸甸的感觉,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想起刚才九里说的话,唐晚拿捏不定的问:“你的意思是,这东西原是送给我的?”   这时候天已经很亮了,有阳光从树梢穿透下来,零零碎碎的照在地上,九里看着地上的光斑而后抬眼看唐晚,点了点头,说:   “唐先生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他几乎不信这些,可不知道为什么六年前忽然来这里祈愿,手里还拿着这个盒子,我冒犯的问了一句,唐先生只说是送给心里人。”   唐晚的心颤了颤,随后闷闷的疼,其实唐晚早就习惯这样的疼痛,这么多个月以来,这种感觉如影随形,随着唐秋山昏睡不醒的那一天起,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拿着盒子的手蓦地收紧了,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眶微微湿润。   她的呼吸慢慢,隔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还记得是六年前的哪一天吗?”   时隔这么久,谁还能记得那些陈年旧事。   九里是灵言寺的庙祝,每天都要接触不同的人,久而久之,对时间十分敏感,也记得当年的那一天。   他说:“七月十七。”   七月十七……   七月十七!   那是唐晚生日。   唐晚抓着盒子的手更紧了,原来,这可能就是唐秋山要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没想到,到了最后……   竟变成了那一场残忍血腥的掠夺。   现在回想起,唐晚只觉得惘然。   唐晚感谢九里之后,被人搀扶着走下阶梯。   临上车之前,唐晚扶着车门停下脚步,回身朝着灵言寺的台阶望了上去。   刚刚还在大门口站着冲她微笑的九里已经不见了。   回到唐庄之后,就开始下雨了。   临近秋天的叶城其实雨水不多,难得下了一场这么大的雨,周围就只剩下雨声。   唐家的事情如今随着唐晚的肚子越来越大,逐渐都交给江由代为打理。   唐晚捧着从城南带回来的木盒子,回到东苑。   她也不顾身上被雨水溅起的水花弄湿的裙角,一直朝着唐秋山的房间过去,转身将房门关上,才坐了下来。   “我今天去上香了,九里给了我一样东西,是你当年落下的。”   他依然没醒,唐晚忍了忍心尖上颤抖的疼痛,才将木盒子打开。   盒子放置的时间有些久了,九里保存的很好,外面的包装虽然老化了,可一点也没有因为受潮而变糊。   打开盒子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同心结,素雅的淡蓝色。   唐晚将同心结拿在手上,掌心里柔韧的质感,她捏了捏心碎的有些疼,连视线都模糊了。   盒子里还剩下一本牛皮的笔记本,笔记本很厚,外面绑了两层的松紧绳。   翻开第一页,那一行字,刺痛了唐晚的眼睛——   送给我的晚晚。   原来,是一本日记本。   第一个日期,唐晚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直到读到中间的时候,她才想起来。   那是她听见唐秋山在书房咳嗽,她不顾其他人的阻拦硬闯进去的那一天。   x月x日:   那一天是方伯将她带到我的面前,那么瘦弱的一个孩子,留着短发一点都不像女孩。   我本是打算将她随意安置在唐庄,只等她长大成人的那一天,让她自己做选择,要去还是留,都随她。   不过我更希望她走,唐家,已经不是家了。   到秋天,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多。   今天的咳嗽比以往的每一次都严重,书房门外站着那么多人,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   听见开门声的时候,我的手边是一块砚台,我抓紧砚台正准备丢出去,那个小女孩却突然冒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她那双像湖水一样的眼睛,我竟放下了砚台。   生怕吓坏了她。   女孩的身后是吓破了胆子的下人,战战兢兢的对我说,少爷,我们这就将小姐拉出去。   可等我要开口的时候,那女孩却突然挣开下人的手跑到我跟前,我的手一直都很凉,可她的掌心却出奇的温暖。   她问我:哥哥,你很冷吗?   这么近的距离,算是我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她。   她长得很漂亮,不属于艳俗的那种美,是惊心动魄的,深入人心的美。   她……才十一岁不到。   站在门外的下人早就退出去了,她一直拉着我的手,小嘴不断的呵气试图给我温暖。   她的手真的很温暖,我一点都不舍得松开。   一直到她的手都凉了,我才将手抽出来,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她是许家的孩子。   她叫许晚,她说她叫许晚。   而我,却叫她唐晚。   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姓什么,有些雀跃的拉着我的手,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手又是温暖的。   是我忘不了的温度。   唐晚眼眶湿润的一页页翻动,安静的房间里除了墙上钟摆发出的声音之外,只有纸张摩擦过的声音。   唐秋山很忙,并没有时间每天写日记,可他记了很多,将近十年。   x月x日:   今天有人向晚晚表白了。   我让人去调查,是叶城罗家的孩子,和晚晚同岁。   这一刻,我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晚晚已经十五岁了,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   她那样年轻美好,正是向往爱情的时候。   我看见她拿着电话娇羞脸红的样子,不知不觉就走到她身边,她听得入神了也没听见我的脚步,我听见听筒里那男孩扬着嗓子向她表白。   这样肆无忌惮的年纪。   是我替她做的回答,拒绝了那个男孩,并将电话挂断。   那一眼,我分明看见她眼底的反抗和委屈。   可是她的反抗,我只想掐灭。   因为她不知道,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   x月x日:   原来……   晚晚喜欢的人是我。   今晚我到西苑看爷爷,没想到晚晚也在那里。   远远的就有人要通报,我却叫那些人退下去,脚步轻轻的走过去。   他们是背对着我的,所以,谁都不知道我在门口。   晚晚趴在爷爷的大腿上,她那一头秀发已经长至腰际了,很好看。   她对爷爷说,爷爷,你说我留长发了,哥哥会喜欢我吗?   可是那些女人都留长发,那些人比我成熟,比我漂亮,他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你说我是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爷爷的神智时好时坏,他今晚的状态却意外的好。   他说,晚晚喜欢小山?   我从没见过晚晚露出这样的神情,让我很满足,很想过去将她拥进怀里。   她的目光里闪着光,莹莹凉凉的,像是夜晚碎在湖水里的月光。   她对爷爷说,我喜欢哥哥,很喜欢很喜欢,我将来……   后面的话我没听见,就听见爷爷开心的笑声。   最后,我没有进去,而是原路返回,命江由让人赶制一把乌木的梳子。   送给我的晚晚。   唐晚泪眼模糊的看着那些字,有眼泪掉下来了,她连忙躲开,不让眼泪濡湿笔记本里的字。   她一直在颤抖,想起唐秋山默默注视她的日日夜夜,就疼到肝肠寸断。   其实,那一晚,唐秋山没有听见的是,她对爷爷说,将来好想嫁给哥哥,当爷爷的孙媳妇。   唐晚一直翻阅,一直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六年前她生日的前一晚。   七月十六日:   晚晚,我在犹豫着这本日记要什么时候给你,想了很久,决定等将来我死后再给你。   我什么都不能为你留下,至少还有记忆。   可我并不想就这么妥协,我不信命,可是将你送到我身边的,难道不就是命运吗?   我可以为了你,去相信一次。   所以,我决定明天去一趟灵言寺,将你送我的同心结带上,或许心诚则灵,也能让我多活几年。   我们第一次闹不愉快,是你问我将来愿意娶你吗?   可是那一天秦恒刚给我检查过身子,中毒的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剩下的时间不多,秦恒说连十年都没有。   你才十八岁。   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我一眼就能望到头。   所以,我犹豫了,也让你误会了。   可是后来,我想了很多。   想到你在我怀里撒娇的样子,想到你受委屈在外面没有人保护的样子,想到你在雷雨夜里哭着喊着叫我的名字,要我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的样子。   我想,我可以自私一次。   我原本打算,等你十八岁满了,就让你自己做选择,是离开还是留下。   可是我,只想将你留在我身边。   晚晚,那些我从来没对你说过的话,你知道。   唐晚手里的日记本都快拿不稳了,她颤抖着呼吸,眼泪不断往下淌,滴落在笔记本上。   她惊得屏住呼吸,而后又大声哭了出来,手指一遍一遍的拂过唐秋山写的字。   那些夜里,他亲手记录下的。   那一天,他一定是知道许家犯下的罪过,才匆忙离开,将盒子落在寺庙里。   好在,九里一直将东西保留下来。   她将笔记本阖上,扑进唐秋山的怀里,抱着他冰冷的身体,红着眼睛一遍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第176章 大出血   唐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转头看了看身旁始终闭着眼睛的唐秋山,这么近却像是隔着千上万水,她明明触摸到他,可又像触摸不到。   这样虚幻的感觉,让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发凉。   唐晚红着眼睛,眼神没有移动,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就这么一直看着。   那么多的日夜,他都是这样看着她,从孩提到成年,她却不知。   昨晚,她看完所有日记,就在他身旁睡下了。   将他的手一直覆在小腹之上,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一夜都不怎么闹腾,只是偶尔动了动,并不影响她的睡眠。   这已经是很久没有过的好睡眠了。   也许,孩子也能感受到爸爸。   也许,唐秋山是有意识的,他在心疼。   唐晚打开门,却看见江由守在门外的柱子下。   他看上很着急,这样的天气,额头还隐隐冒着细汗。   一看见唐晚,喊了一声夫人就走过来。   唐晚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还没出声,他就先开口了:“夫人,您母亲今天清晨咬伤了医院两名护工,情绪波动很大。”   江由是一大早就过来的,只是唐晚屋里没有动静,这些天唐晚的休息总是不好,她不说,但庄园里的人都看出来了。   她难得能多睡一会儿,江由不忍心打扰。   听见他的禀报,唐晚神情立马就凝重起来,母亲病情反反复复,连人都不认识,这样咬伤人的事情今年已经发生过好几起了。   她沉着声音说:“立马备车。”   好在,精神病院距离唐庄并不是很远。   被沈清如咬伤的两名护工已经被送去上药了,病房外守着三名唐家的保镖,是沈清如入院的时候,唐秋山安排的人。   江由问过医生,说是已经给沈清如打了镇静剂,这会儿不会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他才敢让唐晚进去。   沈清如被人用麻绳绑在床头。   窗帘是白色的,上面有镂空的小花,昨天下了大半天的雨,今天的阳光显得特别清亮,透过窗帘,落了一地的细小花纹。   一直延伸到沈清如的脚下,随着风慢慢浮动。   也许是药物开始起反应了,她浑身无力的靠着,听见开门声也不转头看一眼,空洞的眼神不知道在看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看。   房间一看就是经历过一番斗争的,椅子倒在地上,鞋子一脚被踢到桌边,另外一只不知道被踢到什么地方,被子的一脚已经滑到地上,地上还有沈清如的外套。   好在病房里的东西不多,就算再乱也有下脚的地方。   江由过来将椅子扶起来,让唐晚坐下。   唐晚看了看床头的沈清如,没有坐下而是脚步慢慢的走过去,江由很担心,出声拦住了她:   “夫人,您还是别过去,万一她又……”   唐晚回头看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没事的,我有分寸。”   江由只好小心翼翼的在她身后护着。   沈清如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的脚上,那上面有窗帘透过来的花纹,她摇着头嘴里碎碎念着一些不成句的话。   直到唐晚坐在她身边她才慢悠悠的抬头。   她看了看唐晚,那表情似乎并没有深究面前的人是谁,随后又抬眼看了看唐晚身后的江由。   就是这一眼,她忽然害怕的蜷缩在墙角,哭喊着:“我没钱,我没钱了,我真没钱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她嘴里还在骂着一个姓颜的人的名字,只是唐晚没听清楚,不过大概也能猜到,应该是颜如欢的生父。   想到沈清如曾被颜如欢的父亲折磨,唐晚纵使恨了她这么久,可如今……   她身边重要的人已经不多了,该恨的也就让它过去吧。   她伸手顺了顺沈清如的头发,声音低低的哄着:“没事了,坏人已经不在了,别怕。”   唐晚哄了好一会儿,沈清如才肯抬起头,顺着唐晚的手趴在她的肩膀上,却在看见江由的时候又缩了起来,哭哭啼啼。   江由面无表情的站着,唐晚无奈的回头让他后退几步。   这才让沈清如安静下来。   看着她的手被五花大绑,唐晚于心不忍,终究还是替她解开。   已经安静下来的沈清如忽然又缩了一下,双手死死的按住枕头,像是捍卫自己的领土一样,神情戒备的看着唐晚和江由。   “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来偷我的东西!”   唐晚安抚她:“没有,我们……我们只是来看看你,并没有要偷你的东西。”   沈清如狐疑的看着他们,而后将枕头移开。   枕头下竟堆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卫生纸。   沈清如将那些纸捧在手心里,像是呵护珍宝一样的看着,回头看了唐晚一眼,忽然笑着看手里的卫生纸,说:   “我的晚晚最喜欢吃千层糕了,这些都是她的,你们谁都不许偷!”   唐晚忽然鼻尖一酸,呼吸颤抖红着眼睛看那些被沈清如当作是千层糕的卫生纸。   原来,她还记得……   “那……你的晚晚呢?”一出声,唐晚才知道自己哽咽的厉害。   后来忍不住,侧脸擦了一下眼泪。   沈清如望向窗外,她忽然皱起眉头,从床上下来,江由担心她做出什么举动,立马上前护住唐晚,唐晚却对他摇摇头。   沈清如拉开窗帘,看着外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头,温柔的笑着说:“晚晚去上学了,这些千层糕是留着等她放学回来吃。”   她突然拉住唐晚的手。   那是久违的温度,唐晚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握住她,怎么都不想放开。心一阵阵的颤抖,听她说:   “晚晚喜欢我漂漂亮亮的,你能帮我化妆吗?”   唐晚不化妆,身边没有化妆品,立马让江由出去买一套简单的。   化妆的时候,沈清如格外的配合,这么近看,她的脸上已经有不少的皱纹了。   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再这样相处。   唐晚很满足了。   化好妆后,沈清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痴痴的笑了起来,“好看吗?”   “嗯,好看。”唐晚伸手将她脸颊一侧的头发别在而后,和她一同看着镜子。   母女,母女,说的大抵就是这样的缘分。   一眼,就能泯尽恩仇。   “你说我的晚晚会喜欢吗?”   唐晚看着她满眼的期待,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喜欢。”   唐晚回到唐庄后不久,肚子就开始阵痛了。   比预期的还要早三天。   好在秦恒和颜如欢都提前回来了,一时之间唐庄上下都陷入在紧张和期待的气氛下。   下人们都停下手里的活,焦急的等在秦恒的院子外。   颜如欢陪在唐晚身边,此刻的唐晚已经满头大汗,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可她还是咬紧牙关,手紧紧的攥着身下的床单,坚持不住的时候脑海里只想着唐秋山。   “姐,你坚持住!”颜如欢急的眼眶通红,只能一边给她擦汗。   医生也急的满头大汗,婴儿的胎位不正,要想顺利产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恒和江由都在外面守着,时间越来越久。   终于,在那一声婴孩的啼哭声后,整个唐庄都松了一口气。   唐晚脸色苍白虚弱的喘气,看了一眼被护士抱在怀里的孩子,哑着声音问:   “孩子,健康吗?”   护士过来,微微弯身蹲在唐晚身边,微笑道:“夫人,小姐很健康。”   小姐……   “是女儿?”唐晚目光轻颤,在看见护士点头的时候,眼睛一点一点的湿润。   女儿好。   唐秋山虽然不说,但她知道他喜欢女儿。   他如果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一定会醒来。   她有些急的想看孩子,侧过头的时候孩子就在眼前。   皱巴巴的一张小脸。   唐晚有些累了,闭上眼睛。   突然,一股暖流从身下流了出来……   “不好!产妇大出血!”   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顿时引起了恐慌。   唐晚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看见有人从外面闯进来,听声音像是秦恒。   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越来越虚幻。   “快,立即止血!”   “填塞宫腔!”   可是,那蔓延开的一片血红怎么都止不住,唐晚的意识就快坚持不下去,身子越来越冷。   脑海越来越空白,那渐渐消失的还有她一直坚持下来,唐秋山无可奈何宠溺她的时候清冷出尘的脸。   “唐晚,你看看我,我是秦恒,睁开眼睛,我让你睁眼!”   唐晚想睁眼,那一条缝只能看见细微的光。   好累,真的好累……   后来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将唐秋山抬了进来。   唐晚迷迷糊糊的视线,只看见那人清冷的眉眼,他依旧是闭着眼睛。   他那么心疼她,都不看她一眼。   她颤抖着伸手过去牵着他,他喜欢她掌心的温度,可现在,她变得跟他一样凉了。   一滴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唐秋山,我很努力了,可是对不起,这一次我还是不能听你的话了。   “唐晚!”   “姐!”   “夫人!”   无边无际的黑暗袭来,像是浪潮一样,扑面而来,天地之间的那一条细缝慢慢被黑暗填满。   太冷了。   唐晚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分明有人在耳边,清冷的嗓音呼唤她:   “晚晚,听话。” 第177章 正文完   虽然入了秋,可天气还是有些热。尤其是到了下午两点的时候,更是燥热难耐。   秦恒站在东苑的榕树下乘凉,百年的老榕树了,茂密的树叶连阳光都透不进来。   地面凸起的一条条根系蜿蜒盘根交错。   秦恒抽着烟低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脚下的树根,脚踩在上面才觉得有些踏实。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递了过去,“抽一根?”   江由有些眼馋,看了看,却摆手说:“老婆不让。”   秦恒爱笑不笑的看他,而后朝着屋子看了一眼,“唐先生都醒来了,这么大的好事,抽一根吧。”   江由四下看了看,才拿过一根,借了秦恒的烟头上的火。   烟雾缭绕的时候,江由半眯着眼睛,脑海里总是要想起一个星期以前唐晚大出血的事情,至今还后背发凉。   好在最后血止住了,人也救过来了。   那一场意外,好像将所有人的情绪都装进去,非要歇斯底里,一阵清洗后才如释重负。   唐先生和夫人之间,这些年太辛苦了。   两个大男人靠在树下,安静了好一会儿,秦恒才开口:“你以前的烟瘾比我还大,也没有这么听老婆话。”   江由吐了一口烟,“秦大夫,你不懂。男人一旦有了家庭就什么都不同了。   更何况我老婆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我要是连她的话都不听,她会没有成就感的,她带孩子辛苦,我哪能再委屈了她。”   秦恒点了点烟灰,茶色的瞳仁隐隐透着光,“我的确不懂。”   他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能为了家庭,为了爱情什么都不顾。   江由这样的不多,但也不算稀奇,那唐秋山呢?   秦恒这三十几年看的太多,也从没见过像唐秋山和唐晚这样的,明明中间隔着才血海深仇,两人也因爱恨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   可到底是命运太捉弄,这么多年的弯总算绕回来了。   到最后,生死一线,他们才是彼此最大的力量。   唐晚能从那次大出血中被救回来,谁能说不是因为唐秋山醒来呢?   这些情爱,他当真是看不懂。   ……   唐秋山昏迷了将近九个月,醒来后腿脚暂时活动不开,只能借着轮椅。   不过十天半个月后,就能正常行走。   身子也在秦恒的调理下完全康复。   一转眼,叶城就入了冬。   唐唐上幼儿园,院长和老师都知道他的身份,但唐家又吩咐过不准太过明目张胆。   所以放了学都是暗中派人小心翼翼的护送,到了门口,门外停了一辆黑漆漆的轿车。   这是私立的幼儿园,就算有钱都不见得能进来,能停在门外的八成都是叶城里有头有脸不敢得罪的人物。   却是唐唐一眼就看见轿车后坐里的男人,高兴的喊了一声爸爸。   旁边暗中护送他的人都惊得直冒冷汗,连大声呼气都不敢,更不敢直视那辆车。   唐唐上车后,唐秋山将他的书包拿下放在一旁,然而亲手给他系上儿童座椅的安全带。   唐唐心里开心,孩子到底还小,心思总藏不住,那张笑眯眯的小脸落在唐秋山的眼底。   唐秋山总觉得这张笑脸眼熟,像他像她。   他心尖软软的,问唐唐:“喜欢爸爸来接你?”   唐唐点了点头,后来似乎觉得这种程度还不够,又接着说:“喜欢!”   唐秋山摸了摸他的头发,而后吩咐司机开车。   车上,唐唐安安静静的坐着,父子俩人话都不多。   途经一条老街道的时候,唐秋山让司机将车子停在一条巷子外。   唐唐有些疑惑,如墨的眸子盯着唐秋山看,“爸爸,我们要去哪?”   唐秋山只让他在车上等等,随后,他就带着一个保镖下车。   巷子中间的那家老店还在,只不过当年做千层糕的老师傅不在了,如今这家店是他的孙子经营。   年轻人时尚潮流,却守着这家老店,维持着原本的样貌,古香古色。   远远闻着,就连千层糕的味道都是一样。   一脉相承,说的大抵就是这样。   唐秋山过去的时候,店里正放着最流行的音乐,傍晚的阳光从侧门穿透进去,橙黄色的光像裹着一层岁月的痕迹。   店里有些东西在变,可有些东西从未变过。   年轻人明显感觉到身后有阴影,他回头看了一眼,连忙将音乐关了,顿时变得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才问:   “先生是来买千层糕的吗?”   唐秋山点了点头,“麻烦装两盒。”   年轻人一笑,咧开一口的大白牙。   他将唐秋山要的千层糕包好,递了过去:“先生,您的。”   就在唐秋山要保镖付钱的时候,年轻人摆摆手,说:“先生的钱我不敢收。”   见对方疑惑,年轻人连忙解释道:   “我爷爷是秋天过世的,他在的时候常念叨一位小姑娘,说那位小姑娘是他最忠实的粉丝,最喜欢他做的千层糕。   可是这几年他一直都没再见到那位姑娘,说是如果她再来买千层糕,一定不收她的钱。”   唐秋山提着千层糕,忽然想起那些年唐晚总要来这里买千层糕,他陪她来过几次,每次都见她和店里的老人很熟络的样子。   老人大抵也能猜出她身份不一般,自然不心疼这点钱,可每次还是在她要的千层糕里多放两块。   不过,唐秋山疑惑的是另一回事,“你怎么知道我和那姑娘有关系?”   “爷爷说姑娘身边时常跟着一位先生,他说起您的时候总是赞不绝口,说现在愿意这么疼人的人不多了。   说您曾经大晚上冒着大雨来,爷爷说这么多年都没碰过像您这样的人。   爷爷大致说过您的长相,好让我记住,我想,我大概没有认错人。”   唐秋山道了一声谢之后,带着保镖离开了巷子。   到了晚上,唐晚看见千层糕就忍不住,一边吃一边问唐秋山:   “你怎么还把我当孩子,还给我带吃的?”   唐秋山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边擦掉她嘴角糕点的痕迹,一边说:“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孩子。”   乍一听,唐晚心里还有些乐,可仔细一想她就不乐意了。她手里拿着糕点,质问他:“难道不是女人,还是说我没有女人味?”   唐秋山觉得她这个样子有趣,像只小猫,揉着她的身子贴在他身前,他微微倾身在她耳朵轻咬,“那要看你表现,就像昨晚那样。”   唐晚忽然脸颊一红,“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忽然又要开口,唐晚的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连忙将手里剩下的千层糕塞进唐秋山的嘴里。   唐秋山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不过却慢慢咀嚼,如墨的眸子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半眯着盯着唐晚看。   那眼底的意思,唐晚再清楚不过,她急的就要转身,却被唐秋山圈住腰定在身前,呼吸有些炙热的喷拂在她的额头上,“去哪?”   唐晚眸色轻颤,“去看看萌萌和唐唐睡了没有。”   唐秋山的手指沿着她的腰际一路向上,将她衣服上的扣子一颗颗解开,偏偏就冷静的说:“有保姆照顾着,不用担心。”   说是不用担心,可唐晚总记得是谁常常半夜去孩子的房间给孩子盖被子。   唐秋山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来,放在大床上。   唐晚对上他如墨的眸子,心尖颤抖的更厉害,抬手就要将两人距离拉开,可唐秋山直接将她的手按在枕头边,十指相扣。   他进入的时候,唐晚整个身子都颤抖了。   以前,唐秋山身体不好,在这方面总会节制。   可如今……   到了半夜。   唐晚抬眼看着熟睡中的男人,她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眼睛太酸涩,看着看着竟红了眼眶。   她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抓开,而后起床穿衣服,开门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万分不舍。   孩子们都还在睡着,梦里像是听见妈妈的声音,微微勾着唇角。   唐晚心碎到连呼吸都痛,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对不起,是妈妈不好。   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唐晚匆匆忙忙的朝着偏阁不远处的一个小门过去。   如今偏阁没人住,小门这边也没人守着了。   白天的时候,她就准备好钥匙。   借着月光,她刚想将钥匙插进锁眼里,却震惊的发现,锁已经被打开了。   心跳越来越快,唐晚的手抓着门把,定了定神后才将门拉开。   门外……   竟然是唐秋山!   他怎么……   唐秋山看着她,眉眼清冷:“晚晚,你想离开?”   唐晚后退了一步,所有的坚持轰然倒塌,她红了眼,“我没有颜面留在唐家。”   许家背负了那么多,她又怎么能留在这里?   唐秋山步步紧逼,他站在唐晚面前,只差一步的距离,“那些都过去了。”   可是唐晚却是摇头,泪水一晃就掉在唐秋山的手背上,那样的滚烫,她哽咽道:“可每次一想到差点失去你,我就……”   唐秋山还在忍着,他依然站在距离只有她一步的距离,可是呼吸明显不稳:“所以,你现在要丢下我?”   “不是。”唐晚脱口而出。   “那是什么?”   可是他根本就不给唐晚开口的机会,向前走一步,将她揽进怀里,他一字一顿说:   “不管是什么,都过去了。留下来,孩子不能没有你,我更不能没有你。”   唐晚的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她模糊着泪眼看唐秋山,“风风风雨雨这几年,我不是看不破,而是这道坎折磨了我这么久,我怎么都放不下。”   唐秋山抬起她的下巴,月光下,两人贴的这么近的脸朦胧了夜色,唐秋山眉眼如墨。   “那就用余生,慢慢放下。” 第178章 番外秋山遇晚一   唐秋山的十八岁生日宴席办在叶城最繁华的地段。   这条街在民国时期原是一条商业街,药品铺子,绸缎布匹,饭店钱庄全都聚集在这里,后来几经战争慢慢演变成叶城人心里默认的富人街。   一到了夜里,这里灯火璀璨,就像能掉下黄金似的。   酒店里,唐秋山一身黑色西装眉眼清冷的看着来客,更多的是他的父母以及唐家的管家方伯接待。   他一向安静,也不愿与那些人说话,身边更没有什么朋友。   大概是性格使然,他明明是唐家的少爷,却让人觉得清冷的不染纤尘。   唐家手握黑白两道,黑道的人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来,只送了贺礼到唐庄上。所以今晚来参加宴席的都是叶城的名门望族。   彼时的唐家虽不及后来强大,但谁都想和唐家攀上关系,自然就会使出浑身解数,这样的场合更是不能放过。   被自己的父亲带到酒店的名媛淑女门站在远远的观望着,每一个都是精心打扮,到了这个份上,家族的未来全都在她们的手里。   然而各个面露娇羞,却是谁都不敢上前靠近唐秋山。   听说这位唐少性格清冷,在叶城放荡的豪门公子哥比比皆是,但谁都没听过这位唐家少爷的绯闻。   如今这位唐少十八岁,是开始接手家族的时候,就算身边有不少的女人也没有人敢说一个字。   偏偏他身边却是一个女人都没有。   最后,却有人大着胆子走上前,走到唐秋山坐的沙发前。   “唐少。”   一道娇滴滴的女人的声音。   唐秋山身体不是很好,平常并不喝酒,此刻手里端着的是一杯茶,茶色偏绿,衬得白瓷盏莹白如玉,也衬得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分外好看。   他微微低垂的眉眼透着三分冷意,七分疏离。   女孩的脑海里顿时就冒出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唐秋山担得起这句话。   听见声音的时候,唐秋山正喝着茶,他慢条斯理的盖上杯盖而后才慢慢的抬眼看上去。   女孩看上去不大,也才十八九岁的模样,有些局促不安。   唐秋山清冷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女孩和他的视线对上,唐秋山如墨的眸子比黑夜还要浓稠,生生的就要将人卷进去,而且连反抗都不想,心甘情愿。   虽然他还很年轻,可总让人觉得在他面前连抬头都需要勇气,那种如影随形的威压,叫人透不过气。   女孩脸颊顿时一红急忙低下头,她紧张的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着礼服,慢慢的深呼吸后才说:   “我看您的茶都快没了,想着帮您再沏一杯。”   唐秋山只看了她一眼,而后重新拿起茶杯喝茶,女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刚将她推出来的几位名媛淑女可都看着这里。   她不能轻易放弃,所以又靠前了一步,咬咬牙又问道:“唐少……”   “叮——”   杯盖掉在茶杯上的声音惊得女孩一哆嗦,紧接着是唐秋山的声音:“你姓什么?”   声线隐隐透着一丝丝不耐。   女孩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可还得战战兢兢的回答:“……叶。”   唐秋山的目光朝着那一群莺莺燕燕看过去,如墨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却叫那群人羞得躲开视线。   那模样唐秋山看在眼里,而眸色却渐渐冷沉,他对叶小姐说:“她们答应给你们叶家好处了?”   叶小姐眸色轻颤,“唐少,怎么……怎么知道?”   唐秋山并没有回答是怎么知道叶家的危机,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她,到底是年轻一身傲气,被人有目的的接近,唐秋山的心情并没有多好。   尤其是派人来试探他。   “你现在离开,我可以给叶家喘气的时间。”   就在叶小姐以为唐秋山会怜香惜玉帮她摆脱叶家危机的时候,他却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叶小姐顿时就双腿发软站不住,唐秋山朝身后的保镖摆了一下手,她就被人架着离开。   宴席依旧在进行中。   唐氏夫妇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也不强迫他。   坐的时间久了,唐秋山有些疲倦,恰巧有人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唐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房间。”   这些人,成天都在揣摩唐秋山的心思,只要他皱皱眉头,他们就挖空心思就想伺候到他眉开眼笑。   只不过,这位唐家少爷太过清冷,平时又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喜怒更不表现在脸上。   所有心思全靠猜。   好在他们都知道这位唐家少爷自幼体弱,早早就让人准备好贵宾房。   唐秋山是进了房间之后才发现不对劲的。   他从不在外面过夜,自然也没来住过酒店的房间,上来只不过是想图个清静,却在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女人的时候愣了一下。   眨眼又恢复清冷。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地灯,暖黄色的调。   女人裹着浴袍浑身颤抖的在被窝里,听见开门声后就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听见脚步声更是紧咬着唇瓣生怕自己害怕的叫出声来。   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根本就不敢睁开眼睛看进来的人,将她送来的人都说了,是要将她送给唐家少爷的成人礼物。   她是叶城人,自然知道唐家。   可她不认识唐秋山,只知道他年仅十八做事手段却丝毫不比那些老谋深算的人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人,不好惹。   唐秋山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他虽然不曾和叶城其他豪门公子往来,但他们在成年这一天会收到什么礼物,他有所耳闻。   所以,对床上突然多出一个浑身颤抖的女人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只不过……   女人躺在床上很久了,也没听见唐秋山有什么动静。   陌生的房间安静的有些诡异。   虽然害怕的紧,可她还是小心翼翼的从被子下将头伸出来,双手扒在被子的边缘,屏住呼吸的睁开眼睛,入眼的只是天花板和对面的墙壁。   没人……   却在她转头的时候,才看见唐秋山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她惊得身子猛地一缩差点叫出声。   可唐秋山靠着沙发闭目养神,听见她的动静也只是微微抬眼,而后又闭上眼睛。   也就是那一眼,女人有一瞬间的对上唐秋山的视线,那样的清冷目中无人。   可是却无端让她心跳加速。   尤其是他那张年轻的脸,让人看一眼就不愿移开视线。   但是她不敢随便乱动,只能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沙发闭目养神的唐秋山才起身,他走到门边刚想开门的时候,身后的女人忽然就从床上跳起来,她跑过去跪在唐秋山身后。   “唐……唐少,我,我第一次,你能不能别,别走。”   唐秋山没有回头,可女人说话的声音都颤抖成那样,刚刚进房间的时候她在发抖,虽然闭着眼睛可眼角都是泪水。   那些人……   他只是抓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我不需要。”   女人似乎是怕极了,不管不顾的就抱住唐秋山的腿,身上的浴袍都滑落了一半,哀求道:   “求求你别走,我如果没有完成的话,那些人就会为难我家人。”   唐秋山目光沉了下来,而后直接扭开门把走了出去,女人一看见门外将她带进来的人用警告的目光看她,她立马就松了手,歪歪的倒在地上。   那人紧紧跟着唐秋山身后,不怕死的问了一句:“唐少,这是专门给您准备的人,是干净的,来之前都检查过了。”   唐秋山的脚步停了一下,身后亦步亦趋的一群人立马停了下来。他微微侧头看了那人一眼。   “你是分支的人,唐家的规矩还不懂?”   那人脸色立马就白了,后背冷汗涔涔,哆嗦的说:“我,我只是想给唐少送份礼物。”   唐秋山只是哼一声,而后走到电梯旁,在进入电梯之前,清冷的丢下一句话:   “唐家的规矩有三不原则,有一条就是不动女人,你好自为之。”   至此,叶城大街小巷慢慢流出消息,谁都不敢高谈阔论,只敢偷偷的谈论,唐家少爷唐秋山,不近女色。   更有甚者,却从没有人敢说出口。   唐秋山母亲的生日在寒冬天气,海上的游轮。   游轮爆炸的时候,他在唐庄。   他身中剧毒心脏骤停在医院足足躺了三天,命悬一线。   终在唐家内乱之时,他奇迹般的醒来。   十八岁少年郎,震慑唐家众分支。   唐家变故的那一天全然成了唐秋山的噩梦,以至于到了很久以后他都不愿意回想。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身体也越来越不好。   后来渐渐用唐家的事情分心,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这世间还有温暖。   两年的时间唐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遍布全国,出口贸易也在唐秋山的策略下逐步完善。   书房里,他正看着文件,方伯却忽然在门外敲门,小声的喊了一声少爷。   唐秋山看了方伯一眼,而后继续看着文件。   方伯就站在他的办公桌前面,微微弯着身子说:“少爷,有件事情耽误太久了,我今天才想起来。”   唐秋山头也不抬,“什么事。”   方伯继续说:   “先生在世的时候在临城有一位好友,你是见过的,叫许靖海。   去年年底因为欠下高额债款跳楼了,留下一位女儿,听说被送到孤儿院了。”   唐秋山低低的嗯了一声。   去年年底,是唐家最乱的时候,一直到年初三月一切才慢慢平息下来,也没有其余的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想到这里,他又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方伯又说:   “其实有件事情,先生和夫人还来不及告诉少爷,许家和我们唐家是有婚约的,那位许小姐是少爷您的未婚妻。”   唐秋山的眼神顿了一下,这才抬眼看方伯,“未婚妻?” 第179章 秋山遇晚二   说起许靖海,唐秋山是见过几次的。只因为许靖海是在临市,加上两家各自繁忙于家族事业,见面的机会不多。   印象里还算是个慈眉善目的人。   说到两家的交情,确实不错。   至于方伯说的,许靖海的女儿是自己的未婚妻。   唐秋山也只是眸色微沉,“什么时候的事情?”   方伯说:“是先生在世的时候和许先生私自订下的,先生原打算等少爷二十岁之后再提起此事,没想到……”   一把年纪的方伯说着都红了眼眶,他跟着唐家祖孙三辈,兢兢业业,一生都在唐庄,早就超过了主仆情谊。   唐秋山低低咳了几声,就不再说话。   方伯拿不定主意,如果唐秋山不发话他也不好派人出去将人接回来,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唐秋山将手里的文件翻页,他才见缝插针:   “少爷,您看那位许小姐要什么时候接回来?”   唐秋山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文件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将文件丢在桌上,起身就拿过架子上的外套,越过方伯,说:   “这件事,再说吧。”   “这……”方伯有些为难的站在原地,可唐秋山已经走了。   到了深夜,一辆黑漆漆的轿车从山脚上来,车灯明晃晃的落在庄园的大门。   像是一双眼睛,却只能窥探到这座深宅大院的一个角落而已。   江由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走到后面给唐秋山开车门。   唐秋山将手里的一份文件交到他手里,“明天早上传真一份到洛城的城南码头,唐家的出口贸易以后就交给雷家。”   彼时的江由才刚在唐秋山身边不久,对雷家也不算了解,只知道是洛城黑道的龙头老大,是捞偏门的主儿,但在明面上也做一些光鲜的生意。   虽然雷家不是什么干净人家,但除此之外能与唐家合作的恐怕就只有雷家了。   江由领了文件就退下去了。   唐秋山走到大厅的时候才听见里面的吵闹声,哭声摔东西的声音一连串的过来,从旁边经过的下人惊得一阵阵。   听见熟悉的声音唐秋山脚步顿时就加快,这时方伯从里面气喘吁吁的跑出来,正好看见唐秋山,就像是看见救星一样。   “少爷,你可回来了,老太爷又发病了。”   唐秋山一边疾步走,一边问:“现在怎么样,控制住了吗?”   方伯擦着冷汗,一双饱经风霜的眸子通红通红。   “秦医生已经给老太爷打了针,但是老太爷这阵子身子不大好,秦医生只敢下剂量小的,现在还在哭着喊着要见先生和夫人呢。”   说完话已经到西苑大门了。   房间里,下人正在秦恒的指挥下将唐老太爷扶到太师椅上。   才二十岁的年轻人,也是忙的满头大汗。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朝旁边退了两步,让唐秋山过去,一边说:“老太爷已经稳定一些了,你陪他说说话。”   唐秋山的脚步顿了一下,抬手让屋里的人全都退出去。   最后面的人将房门关上。   唐秋山走到开关旁边,开了一盏暖一点的灯光,将头顶最亮最刺眼的灯关了。   唐老太爷靠在太师椅上,他穿着旧式的唐装,从前他的身体硬朗,人也比现在胖了不少,唐氏夫妇的那一场意外,直接将他所有的坚强都粉碎了。   如今,精神恍惚,时好时坏。   人也瘦了很多。   唐秋山慢慢走到唐老太爷身边,手握那么多权力的唐少蹲了下来。   在家里,他只是孙儿。   老人目光涣散连焦距都没有,随意的落在地板上,走廊外面的灯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一块光斑,淡淡的一圈,好像指引着什么。   在外奔波了一天的他唐秋山也不显得多疲倦,那双如墨的眸子坚定如常的看着老人,慢慢的握住他的手。   “爷爷。”   老人恍恍惚惚,也许是唐秋山的掌心太凉,他才垂眸看了一眼,眼睛里还闪着泪花,脸颊上还有未干涸的痕迹。   唐秋山拿出手帕,一点一点的给老人擦泪,“爷爷……唐家现在内忧外患,有很多事情我分身乏术,但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查出真凶。”   唐老太爷还在低泣,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唐秋山看,看着看着他忽然就反握住他的手。   “景川啊,你别太严厉了,小山他还小,身体又不好你不要什么都逼他,他什么都不说,却是那群孩子里最刻苦的,别逼他。”   这已经不是爷爷第一次将他认错为父亲了。   他也不纠正,点了点头,“好。”   终于安抚了老人去睡觉,临走之前,唐秋山对门外守着的人叮嘱了几句之后就回了东苑。   回去东苑的路上要经过一条长廊,这条路很长,唐秋山走得慢,微微抬眼就能看见廊下的梁。   叶城这样的老宅用的大多是榆木做房梁,寓意也好,像唐庄这样的倒是不多。   记得父亲曾经说过唐庄这条廊做梁的木头不好,黄梨木,旨意黄粱一梦,听着到底有些荒凉,本想重新整修一番,后来被母亲拦了下来。   母亲说,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就算是黄粱一梦,一家人也总是能在一起。   眼里仿佛还留着当时的一幕,可惜风来的太快,迷了唐秋山的眼睛。   廊下点着柱灯,绵延一片过去,明明灯火璀璨,可这一路过去,昔年的那两个人不在,空荡荡的长廊,一点人气都没有。   幽幽的灯光下,一主一仆连脚步都很轻。   唐秋山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方伯也停了下来,只听他说:“去安排人将那小女孩接回唐庄吧。”   到底是父母曾经允诺下的,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   许晚今天又同孤儿院里的孩子打假了。   刚刚被人撞倒在地上,胳膊都划破了皮,许晚一边吸气一边将袖子往上卷。   白皙的娇嫩皮肤血肉模糊,她微微低垂着眉眼轻轻的在伤口上吹气,纤长的睫毛很快就湿润了,一扇一扇的,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傍晚的这个时候风大,吹乱她一头软软的短发。   小小的身影一直朝着孤儿院的大门走,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就如同她梦里那样,一夜就长大了。   就再也不用留在这个地方,每日期盼。   五个月了,她在这个地方五个月了。   “小晚,又来等人啊?”   门卫老伯习以为常了,笑眯眯的问她。   许晚点点头,刚想将袖子放下来,老伯眼尖一眼就看见她胳膊上的伤口,就从保卫室里出来,“哎哟,这是又跟人打架了?”   许晚不服气,“什么叫又?是他们先取笑我的,我一时忍不住,就……就出手了!”   小小的人仰着下巴,微怒的瞪着老伯。   那眼角还有一抹红斑,像是被人用蛮力擦过去一样。   也不知道躲着哭了多久。   老伯无奈的叹气,将她拉进保卫科,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还有医用棉签。   许晚难得乖乖的在椅子上坐下,可上药的时候真疼,疼得她龇牙咧嘴,抽气连连。   老伯手下的力道也没轻没重,许晚疼的眼圈都红了,听他说话:“那些人你何苦要招惹他们,你又打不过。”   许晚抽了抽鼻子,“他们笑我白日做梦!”   老伯戴着老花镜,镜框滑了下来,他微微低头看她,无奈道:“院长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你的家人,是不会来了。”   “胡说,我妈会来接我!她会来!”许晚倔强得很,好像一下子就忘了疼,将心里的想法歇斯底里的吼出来。   老伯只好叹气,“那她要真是会来的话,怎么等了这么久还不来?”   许晚脑袋垂低的看着自己被人踩得脏兮兮的鞋子,抿了抿唇,明明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可还是倔强道:   “她只是,只是太忙了。”   上完药后,许晚立即从椅子上跳下来,明明都快十一岁的她,却长得像是七八岁大的孩子。   她垫着脚尖,双手攀在铁门上,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孤儿院外面唯一的路,这一条坡很长,总有希望能看见车。   可是直到天黑,她都没能等到她要等的人。   她每一天都到大门等,下雨了她就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遇见暴雨的时候,她就像雨中被打乱在地上的树叶,小小的身子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刮走一样。   门卫老伯怎么劝她都不听,执拗的只想等到妈妈。   终于,有一辆车从那一条坡开上来。   许晚抓着铁门的手都白了,垫着脚尖,直直的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那是一双尖头的高跟鞋,白色的。   妈妈也有一双!   她猛地睁大眼睛,之前的目光分明已经黯淡下来,却又像是死灰复燃一样,透着喜悦激动和委屈。   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她松开手直接朝着侧门跑过去,大雨滂沱很快就将她淋湿,她都快睁不开眼睛,也没看清铁门和地面之前高起的一段,被绊了一跤。   膝盖撞到水泥地的声音都被雨声淹没了,可许晚不疼,她心里只想见到妈妈。   听见关车门的声音,她猝然抬眼看过去,心跳的声音清晰的敲打在耳膜,也看清了来的人……   她,不是妈妈。 第180章 秋山遇晚三   在孤儿院大门摔了一跤伤了膝盖,许晚好几天都不能走路。   那些取笑她做白日梦的孩子更是肆无忌惮。   到底都是孩子,谁都不知道谁的苦。   许晚受伤只能在宿舍里,她变得不爱说话,也不跟那些人争辩,她越来越安静,安静到几乎透明。   只有到夜里没有人看清她的脸之后,她才会将自己缩进被窝里,咬着被子哭。   妈妈是真的不会来了。   哭着哭着就累了,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一直到膝盖的伤好了,已经又过去了好久。   她已经不会再去孤儿院的铁门眼巴巴的望着,也不会一次次的跑到院长办公室问院长,下雨的时候她就跑,冷的时候她就穿衣服,饿了就吃饭,没有人能帮她。   因为她知道。   妈妈不会来了。   而她自己,是孤儿。   这一天所有的孩子都聚集在食堂吃午饭,院长带了人进来,站在门口看了很久才看到许晚。   许晚被院长带到会客室,里面有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院长的态度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恭敬。   对,是恭敬。   许晚一愣愣的被面前的几个大男人盯着看,他们手里还拿着相片,好像就是她的相片,对照了几眼而后微笑的和院长说了什么。   院长一个劲的说哪里哪里。   直到许晚被带上车,她依然处于茫然的状态。   等到车子发动,她才反应过来,扒着车门,小腿乱蹬。   “许小姐,我们是带你回家。”   回家……   “是妈妈叫你们来接我的吗?”她转头朝着身边的黑衣人问,小心脏跳的奇快。   可是那些人不再回答她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许晚在车上睡了很久,期间他们还带着她去吃饭,而后又继续上路。   不管她问什么,那三个人都是一声不吭。   后面她索性就靠在角落,眼睛紧紧盯着他们黑色的西装袖子上,那个暗金色的火苗的标志。   许晚以前没坐过这么久的车,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不久后就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正行驶在一条盘山公路上。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位子上爬起来,她攀在车窗边缘,看着外面绿茵缭绕,还能听见鸟叫声。   “这是什么地方?”刚醒来的声音软萌萌的。   “唐庄。”   一路保持沉默的黑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唐庄?   许晚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车子转了一个弯,停在了一栋老宅子前面。   原本她只想看看身旁的黑衣人,可是一回头就看见一栋古香古色的房子,就好像平地而起的琼楼玉宇,在接近山顶的半山腰熠熠生辉。   红砖灰瓦,亭台楼阁,背面是整座大山,气势恢宏。   耳边只听见外面的人朝里面喊了一声:“江管事。”   随后,许晚身边的江由嗯了一声,又看了看许晚身上有些脏兮兮的衣服,对外边的人说:“先给许小姐换套衣服。”   许晚却突然靠近他,她虽然瘦弱,可那张小脸粉雕玉琢,个子却是小小的,像是七八岁孩童。   她睁着大眼睛,问:   “我妈妈在这里吗?”   江由摇摇头,“这里没有你的家人,但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许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好乖乖的跟着人下来,像是一只温顺的绵羊一样被人牵着手。   和江由调查的在孤儿院常跟人打架的形象完全不同。   可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许晚是先被人领到前厅,而后又叫人将方伯叫来。许晚在前厅等了很久,她安安静静的观察这座房子。   因为是一座老宅,光线显得不那么亮,四方院,回廊的每一个角落都透着陈年的味道。   又无端生出几分神秘。   这样安静肃穆,就好像她走在里面都成了一种犯罪。   方伯一看见她就笑眯眯的牵着她,让人带她去换衣服。   许晚被换上一套漂亮的洋装,她站在镜子面前,一头软软的齐耳短发显得不伦不类,不过彼时的她并不在意这些。   拉了拉裙子,站在镜子面前看了看,而后又笑了。   在外面等着的方伯直夸她漂亮。   “方伯,我们要去哪里?”许晚被方伯牵着一直沿着一条长廊走,可是越走,她心里就越害怕。   方伯也没停下来,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去见少爷,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小小的许晚心里只知道爸爸妈妈对她来说是重要的人。   爸爸出事那一天,她并不在现场,她从小就被许家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到了葬礼那一天她才后知后觉。   那些人跟她说,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叫她不要连累了其他人。   很快方伯牵着她站在一个别院外面,对守在门口的黑衣人说了两句之后带着许晚走进去。   他轻轻敲了敲门,屋里才传来一道清冷年轻的声音:“进来。”   许晚抿着唇瞪着大眼睛朝里面看,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   男人眉眼如墨,手边还拿着一串玛瑙,窗外有光透进来,汇聚在每一颗玛瑙的顶点上,那样密集的光都不及他耀眼。   真好看。   这是许晚小小的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她像是被牵引一样,不知不觉的走过去,却被方伯拉住了手,方伯笑了笑说:“少爷,这是许小姐。”   唐秋山看了一眼面前穿着打扮不伦不类的孩子,低低嗯了一声,而后说:“一切都交给方伯你打理吧。”   方伯点了点头,就牵着许晚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许晚忽然回头看过去,正好对上唐秋山平静的眸子,那样幽深的黑暗让她心头一震。   许晚的事情很快就在唐庄传开了,谁都知道唐庄入住了一位外姓的人。   唐庄上下对她有些冷淡,只有方伯对她格外照顾。   方伯将她的饮食起居安排好之后,又让人给她办了入学手续。   一切就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对许晚来说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渐渐快入秋了。   许晚放学后,就在庄园里瞎逛,唐庄太大,她很快就迷了路也不知道往回走的路是哪一条。   她认路的本事差,最后索性瞎逛到底。   却在她转身的时候撞到了人。   她太过瘦弱一下子就被人撞到地上,这旁边种着花草,地上难免有沙石,蹭破了掌心的皮。   许晚有些恼怒,可一抬眼她的怒火就消了。   是上次那位大哥哥!   “哥哥。”许晚很自然的叫了出来。   哥哥……   听见她这么称呼自己,唐秋山的眸色微沉,垂眸看着被他撞到在地上许晚。   旁边干活的下人一看唐少停下脚步,原来是许晚挡着路了,连忙过去将许晚扶起来。   唐秋山的目光也只是停留了几秒,而后带着人走了,连一句话都没说。   自从许晚来到唐庄,这还只是与唐秋山的第二次碰面。   他平常忙,吃饭的地方也不是和她一起,所以很难碰面。   这几天唐秋山的咳嗽越来越厉害,秦恒过来给他看过,开了一些药才有了好转。   不过到了傍晚又是咳嗽不止。   许晚手里拖拽着书包,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膀,风一吹微微乱。   她走到唐秋山的书房外面时听见里面传来的咳嗽声,脚步转了个方向却被外面的人拦着,“许小姐,这里不是你可以进来的。”   不可以进去吗?   “哎哟——”许晚忽然跌倒在地上,捂住肚子说疼。   两名保镖面面相觑,就在这个时候,许晚忽然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朝着书房跑进去,后面两人已经是反应不及。   书房里,唐秋山在看见进来的人是那个小丫头的时候,抓在手里的砚台忽然就松了手。   他微微蹙眉,站在许晚后面正准备动手的人就退了出去。   “哥哥,你很冷吗?”   掌心忽然传来一道温暖,唐秋山的心头猛地一震。转眼就看见许晚小小的手握着他。   那么瘦小的一只手,却很温暖。   也是,久违的。   就像一场旷日持久的凛冬,忽然照下一束阳光,暖的不可思议。   唐秋山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许晚就以为他要将自己甩开,所以更加用力的攥紧,脸凑近后,又朝着他的手轻轻呵气。   “暖和吗?”   此刻的许晚并没有想太多,刚刚想闯进来只是因为门口的人不让她靠近这里,可她的性子偏偏就喜欢唱反调,非得进来看看不可。   可一进门看见唐秋山真的在咳嗽,她不知不觉就想靠近。   唐秋山如墨的眸子盯着她那张粉雕玉琢的脸看,那双眼睛,明亮的像是夏日湖水。   而她的呼吸很近,很温暖,像是贪恋一样,唐秋山的手不知不觉收紧了。   刚刚愠怒的神色渐渐化开,他目光清冷的看着许晚,随即将视线落在她破了洞的裤子上,破洞正好在膝盖位置,一眼就能看见里面血肉模糊。   他微微眯了眯眼,“膝盖怎么了?”   许晚低头看了看,忽然有些窘迫的说:“和同学玩……”   “不许说谎。”唐秋山低低说了一句。   “打架了”许晚挠腮。   离开书房后,唐秋山看见她一瘸一拐,最后索性将她抱了起来,瘦弱的身子他一只手就够了。   “你叫什么名字。”唐秋山随口问了一句。   “许晚。”   唐秋山朝着不远处的大门看,淡淡的说:“以后,你叫唐晚。” 第181章 秋山遇晚四   许晚刚到唐庄的那段时间,除了方伯以外,庄园里的其他下人对她的态度都是冷淡的,虽不曾苛待她,却总是冷眼旁观。   唐庄里除了下人和保镖,以及主人家之外,从没住过外姓的人。   这是唐庄多年以来的规矩。   外姓之人在这里并不被待见。   唐秋山平日忙,再加上本来只是为了父母当年的允诺而将人接回来,让许晚不至于沦落到孤儿院,所以就没将许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就是因为唐秋山不管不顾的态度,那些人对许晚的态度就更加冷漠。   许晚也并不在意。   直到那天,路过的下人看见唐秋山抱着许晚进了秦恒的院子,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静观其变。   后来管家方伯将所有人召集起来,说以后许晚就是唐家小姐,改名唐晚。   从此,唐晚成了唐庄里的主人家,再也没人敢冷落了她。   那顽劣的性子就像是破了封印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天唐秋山刚从外面回来,才下车管家方伯就迎了上来,支支吾吾半天,隐隐察觉唐秋山有些不悦,连忙说:   “少爷,小姐今天又跟同学打架了。”   方伯在唐家这么多年,做事极其有分寸,断不会拿这样的小事烦他,唐秋山下车将文件递给江由,一边走一边问:   “是不是闯祸了?”   方伯点了点头,又担心唐秋山生气,斟酌了片刻后说:   “小姐将人打伤了,现在家长找学校讨说法,校长暂时将事情压下来,可对方是杜家,学校很为难。”   杜家在叶城的势力虽不及唐家,可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同一个地方的各方势力总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唐秋山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方伯,问他:“伤的多重?”   方伯实在不忍心,只好说:“小姐将对方的孩子打断了鼻梁骨,不过小姐的手也受伤了。”   唐秋山紧抿的薄唇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又松开了,只对江由说:“你去杜家交涉,还有,叫他们不该说的话都给我烂进肚子里,别让我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江由领了命之后就开着车出去了。   方伯还在唐秋山身边,唐秋山走了两步,问:“人呢?”   等到唐秋山被方伯带到秦恒的院子时,唐晚正在上药,一看见唐秋山就扬起手笑眯眯道:“哥哥!”   唐秋山的目光只落在她擦破皮的手肘上,而后转身看着身后的方伯,冷着声音:“这就是你说的受伤?”   方伯知道自己言重了,倒也一声不吭,只听唐秋山哼了一声:“你倒是会替她开脱!”   唐晚上完药唐秋山转身就要走,她连忙小跑了过去,不怕死的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哥哥,等等我。”   手掌间的温暖终于让唐秋山停了下来,他垂眸看着唐晚还来不及擦洗的有些脏的脸,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冰凉的指腹在她娇嫩的脸上轻轻擦了擦,问她:   “为什么打架?”   唐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看,看他不爽!”   唐秋山:……   夕阳西下,唐晚还在后面跑着,一边跑一边喊:“哥哥,等等我——”   自那次之后,唐晚收敛了不少。可到底是孩子心性,又加上顽皮,在学校免不了跟同学磕磕碰碰,又都是富贵人家的儿女,谁也不让着谁。   江由交涉的次数多了,头痛病都犯了。   唐秋山正在书房里开视频会议,突然东侧的窗户被什么东西打破,一颗拇指头大小的石头飞了进来,唐秋山微微侧脸避开,那石头与他只差毫厘。   守在门外的江由也听见了声响,举枪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眼就看见唐秋山稳如泰山的坐在椅子上,“少爷,没事吧?”   视频会议被中断,唐秋山手里还捏着那一颗石子,神情清冷,“出去看看。”   还不等江由转身,守在四周的保镖已经提着唐晚进来了。   说是提,可谁也不敢对唐家小姐动手,也只是虚比划了一下,倒是她自己乖乖的进来,站在门口,眼睛乌溜溜的转悠。   唐秋山一眼就看见她手里拿着的弹弓,她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犯错,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眼神太清澈,唐秋山的脸全都倒映在她的瞳孔里。   嘴角还隐隐藏着笑意。   眼看着唐秋山的脸色不好看,江由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唐晚,在看见她手里拿着的那支弹弓后,惊得脸色都变了,压低了声音:   “小姐,你怎么……你不是答应我不乱来的吗?”   而后他又心虚的看了看唐秋山:“少爷,这……”   唐秋山看了他一眼,而后让书房里的其他人全都出去,只留下唐晚。   人都走了,唐晚笑眯眯的跑过去,唐秋山却将手里的石子儿丢到她面前,沉着声音问:“做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唐晚看了看石子儿,又抬眼朝着东侧的窗户看过去,半面的玻璃都碎了。   她吐吐舌头,到这个时候还不肯认错,理直气壮道:“打鸟啊。”   书房东侧有一小片林子,这会儿阳光还不算充裕,正是小鸟活跃的时间。   唐晚在四周观察多日。   昨儿她就让江由给她找了弹弓,江由一开始不答应,生怕她惹出什么事,后来实在是受不了她的软磨硬泡,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惹事才将弹弓给她。   谁知鸟没打到,反倒是打碎了玻璃,还被人逮个正着。   唐晚懊恼的叹气,真是出师不利!   唐秋山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看她垂低着头微微抿嘴,原本到嘴边准备教训她的话不知怎么就说不出口了,到最后只好摆摆手,“出去。”   “好嘞!”唐晚喜笑颜开,如蒙特赦的就要转身跑出去。   “站住,弹弓留下!”唐秋山从办公桌后绕了过来,两三步就将唐晚的去路拦下。   唐秋山高大的身子站在她面前,此刻唐晚只到他腰际,她左看右看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忍痛割爱将手里的弹弓交出去。   却在唐秋山握着弹弓的时候,她就反悔了,死活不肯撒手。   “放开!”唐秋山沉声命令道。   唐晚摇摇头,抬头仰望着他,哀求道:“哥哥,我保证不会再打窗户了,刚刚只是意外,完全是意外。”   “不行!”唐秋山想也没想直接斩断她的希望。   却在他正准备强行将弹弓没收的时候,唐晚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渐渐氤氲了水汽,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就像湖水起了涟漪,一阵阵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她的眼圈渐渐泛红,眼角泪光闪烁,十分委屈的看着唐秋山,就好像他成了无恶不赦的大罪人。   然而就在他失神的一瞬间,唐晚立马将弹弓抢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说:   “谢谢哥哥,哥哥真好,哥哥万岁!”   离开书房后,唐晚才在花园的角落停了下来,一边抽气一边揉着大腿外侧。   刚刚为了挤出那几滴眼泪,可真疼啊!   一晃过去了好几天。   这天唐秋山让人准备车子,要去城东的葡萄园看看。   才刚走到前厅,就听见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唐庄本来就安静,碎裂声像是平地一声惊雷。   更何况如今唐家不太平,任何动静都可能是潜在的危险,虽然说外面的人想上来唐庄比登天还难,但还是让跟着唐秋山的那些保镖神情戒备。   唐秋山眸色沉了沉,停下脚步问:“怎么回事?”   下人面面相觑,等了一会儿就有人气喘吁吁的跑到唐秋山面前,低着头说:   “少爷,是小姐又在打鸟,这……这已经是第六扇窗户了。”   唐秋山忍了忍,清冷道:“你们管不住她吗?”   下人实在委屈,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自从唐晚顽劣的性子暴露之后,唐庄上下谁都不敢招惹她。   打不得更是动不得,生怕她不高兴给他们惹来麻烦。   唐庄花园的角落,唐晚正拿着弹弓瞄准树上的小鸟,正是好时机的时候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喷嚏,手一抖,石子儿飞了出去。   “哐——”的一声,玻璃应声而碎。   在前厅刚要出发的唐秋山又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薄唇微微抿了起来,却在转身之际想到她那天在他面前楚楚可怜的样子,火气好像一下子就熄灭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冷声说:“晚上回来之前,破碎的窗户全都换上!”   过了晚饭时间,唐秋山才回来。   他很少在外面吃饭,下人们都知道他的习惯,所以车子到山脚的时候他们就接到通知,等唐秋山到餐厅,桌上的菜肴已经布置好了。   舀汤的时候,唐秋山的手顿了一下,旋即将汤勺将汤里的异物捞出来——   在旁边伺候着的江由在看到汤勺上那颗石头时,脸色立马就变了,让人将后厨的厨师都叫出来。   等厨师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颗有指头大小的石头。   三个女人一看就知道叫她们出来的原因是什么,吓得脸色都白了。   她们在唐庄掌厨的时间不短,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更何况,这么多颗并且不小的石头,怎么可能呢?   江由也不想为难她们,只是问:“怎么回事?”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可是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候,站在一旁负责端菜的下人小声说:   “难道是小姐?傍晚的时候我还看见她在厨房后面打鸟,期间好像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   话被唐秋山拍桌的声音打断了,唐秋山指着江由,平时不动声色的唐家少爷终于有了怒气:   “去把她给我抓过来!” 第182章 秋山遇晚五   唐晚放学的路上,接送她上下学的车子在郊外出了故障。   正巧唐秋山的车子经过。   唐秋山放下车窗。   唐晚背着书包站在路边踢石子儿,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她站在路灯下,校服白色的衬衣被晕上了一层光圈。   高高绑起的马尾被风吹到一边。   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小姐,她猝然抬眼,江由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这是唐晚第一次和唐秋山坐同一辆车,唐秋山的车子比她坐的那一辆还要宽敞,车里不知道是什么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唐秋山同她一句话都没说,只看着手里的文件。   他似乎每天都很忙,唐家是经营葡萄酒生意的,办公地点一般都在唐庄,可他却时常不在家。   她已经来唐庄两年多了,和唐秋山一起说话的时间并不多。   唐晚下午上的是体育课,这会儿昏昏欲睡正好缩在角落,梦里摇摇晃晃的像是置身海水之中,随着波浪起伏,惬意得很美好。   梦里的海浪忽然汹涌澎湃,唐晚被冲的起起伏伏,她有些慌张刚想呼叫,一个大的浪花卷过来,直接将她冲到了还里的暗礁。   唐晚惊得睁开眼睛,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耳边呼啸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砸在汽车玻璃的声音。   黑暗里,她想爬起来看,却被唐秋山一把揽进怀里,沉声说:“别乱动。”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唐晚被唐秋山揽在怀里,刚刚还跳的无节奏的心这会儿慢慢的安静下来,她睁开眼睛朝着车窗玻璃看过去。   可是这一眼,那擦着火花而过的子弹惊得她大声叫了出来。   唐秋山眉头轻锁,按着她的脑袋说:“眼睛闭上什么都不要看,不要听。”   很快,外面枪林弹雨的声音总算停歇,唐秋山不希望她知道的太多,江由上车后想说些什么,看了看唐秋山的手势就放弃了。   唐晚还有些害怕,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的经历,脸色苍白的在唐秋山的怀里颤抖。   这两年多的时间她虽然还不是很了解唐家,但她心里还是有数,知道唐家的背景非黑亦非白,这样夹在黑白两道的家族,势力强大,却也是最危险的。   没想到,这都快到唐庄山脚下的路上也会遇到枪击。   唐秋山低头看了看她,似笑非笑,“这就怕了?在学校打群架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过怕?”   唐晚的脑袋在他怀里动了动,终于抬起头,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服气,“我只是第一次见到,才不是怕。”   可是说出来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唐秋山也不戳穿她,将她放开让她做好来别乱动。   唐晚只觉得都快喘不过去来,伸手将车窗打开,却在手刚碰到按钮的时候,却被人狠狠的将手拉开,唐秋山的怒声随即而来:   “想死吗?”   唐晚被他冷厉的嗓音吓得手一哆嗦,明明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很危险,可是被他这么一凶,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拉了拉书包的肩带,悄悄的挪到旁边。   唐秋山身边一直没有女人,是唐家其他分支所忧愁的事情。   所以隔一段时间就往唐庄送女人。   唐晚也是偶然的机会才看到唐秋山的房间里有女人。   那天,她放学后就往唐秋山的书房跑,却发现他根本就还没回来,她一时想不到该做什么,将书包丢在他办公桌上以后就到长廊外面随便溜达。   不知不觉就溜到唐秋山住的院子。   远远瞧见方伯领着一名年轻的女人朝着唐秋山的房间过去,唐晚一时好奇就跟了过去。   方伯将女人送到房间后转身将门关上,转身之际被趴在门上偷偷观望的唐晚吓了一跳,大惊失色道:“小姐,你怎么在这?”   唐晚又往门里看了看,可是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作势要去开门,一边问:“方伯啊,里面的人是谁?”   彼时唐晚已经十三岁,不算很小的年纪了。   方伯支支吾吾半天,将她的手从门上抓开,催着她走,“没什么人,你看错了。快走吧,少爷不喜欢其他人到他的院子来。”   唐晚切了一声,“可我明明看见你带了人来,就让我看一眼吧。”   方伯说什么都不同意,更何况唐晚现在正处于比较尴尬的年纪,他一大把年纪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好说:   “这是少爷的私事,你不可以过问的,知道吗?”   话都到这个份上,唐晚只好放弃。   和方伯一起离开院子之后,又偷偷从侧门潜了进去。   唐秋山房间的门正对着院子的大门,那里都守着人,她不好明目张胆,只能猫着身子往窗户方向。   好在窗户是开着的。   唐晚微微勾起唇角,双手趴在窗台上,偷偷的往房间里面看。   这是她第一次到唐秋山的房间,虽然只是外面。   里面的布置,真是跟他的人一样清冷。   就在她看的入神的时候,听见一道低低的咳嗽声。   惊得唐晚打了一个激灵,转眼就看到那个被方伯带进来的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屋里没开灯,不过倒也还能看得见。   女人很年轻,肤白貌美,一双眼睛如秋波微微荡漾。   唐晚很少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一时看呆了,反应过来时,女人已经走到窗边了。   “你是谁?”唐晚站直身子朝着女人看过去。   女人脸色微红,声音低低的说:“我是……礼物。”   “礼物?”   女人点点头。   唐晚手撑着窗台一跃而起,坐在窗台上,和女人视线齐平.   她从小虽然被许家保护的很好,可是也常听见有人给自己的父亲送礼物,无非就是金钱,或者是女人。   她笑了笑,“是送给哥……唐少的礼物?”   从她进到唐家的第一天开始,方伯就交代过,不能被外人知道自己和唐家的关系。   唐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好歹方伯对她好,她自然就照做。   女人脸色更红了,点了点头,问她:“你是这里的人?”   唐晚嗯了一声,“勉强是吧。”   一听到她的答案,女人有些激动的问道:“那你一定见过唐少了,唐少好看吗?他人好吗?”   “好看……”唐晚顿了一下,想起前几天刚被他凶过,就忍不住恶作剧:   “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差了点,喜怒无常,而且喜欢打人,动不动就打人,非得打到见血为止。”   女人惊呼一声,花容失色道:“怎么……怎么会,唐少真的这么残忍吗?”   唐晚摇摇头,故弄玄虚道:“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说着,她就从窗台跳了下去,留下脸色苍白的女人站在风中凌乱。   接连好几天,唐晚放学后就直往唐秋山的房间跑。   可并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女人,大半个月下来,才看见三次,还是不同的女人。   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   这天,唐晚运气好,终于被她碰见了一位。   屋里开着灯,女人站在房间的中间,显得很犹豫。   忽然就听到一道笑声,那笑声很轻,像是风铃撞击出来的声音,在空气中荡开一阵阵细小的波纹,十分悦耳。   可是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这样的深宅大院,难免有些惊悚。   女人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紧靠着桌子才敢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却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   女孩的年纪应该不大,她就坐在窗台上,眉眼如画衬着外面琉璃色的灯光,美丽的不像凡人。   可是这个想法也让女人更加害怕,她从来没听过唐庄有什么年轻的女孩。   “你……”   她才刚开口,就被唐晚拦下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女人刚刚是被自己脑补的内容吓坏了,这会儿听见唐晚的声音再看到她的影子,才慢慢镇定下来,可是接下来唐晚的话让她的心跳再次加快。   “你已经是第四个了,在你之前还有三个女人,不过她们可比你可怜多了,啧真是,连我都不忍心说了。”   女人自然明白唐晚口中说的三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她握了握拳头,问:“她们……怎么了?”   唐晚摇头,叹气道:“看姐姐你也挺漂亮的,我实在不忍心。前面那三个姐姐,啧,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唐少,结果被打的体无完肤,她们被抬出去的时候,那画面,哎,我噩梦了三天。   不过你也别怕,唐少虽然阴晴不定,也有一些变态的情趣,但平常对我们这些人还是挺好的。姐姐你这么漂亮他一定不舍得,是我多嘴了,是我多嘴了。”   女人一听到唐秋山有什么变态的情趣,脸色都白了,连忙抓起手边的包,双腿不停的颤抖。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开了进来。   女人下意识的尖叫一声。   唐晚躲闪不及,和唐秋山四目相对。   唐秋山看着唐晚,还不等房间的女人开口,他声线冷冰冰的下了命令:“出去。”   女人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他如墨的眸子盯着唐晚看,唐晚像是被人钉在原地一样,怎么都动弹不了,眼睁睁的看着唐秋山走到她面前。   就算她坐在窗台还是要仰望他,趁着唐秋山还没开口,唐晚连忙说:“呵呵,哥哥,今天这位姐姐真好看,比之前的三位还好看。   我听下人们讨论,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刚刚那位姐姐就不错,比之前的三位强。”   唐秋山目光平静,想到她刚刚吓唬那个女人的话,简直就是信手拈来,想必之前的三个,在他开门进来就哭哭啼啼,应该也是被她类似的说辞吓到了。   被他赶出去之后,都像是死里逃生一样,不过他倒没放在心上。   唐秋山不说话,唐晚就越发心里没底,到最后实在有些胆寒和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我就是好奇,进来看看……”   随着她的视线低垂,唐秋山的目光也跟着她,唐晚坐在窗台上,今天的风有些大,百褶裙的裙摆在风中摇曳。   有一下没一下的扫过唐秋山的手背。   他忽然走过去,将唐晚从窗台上抓了下来。   唐晚连连尖叫:“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图好玩跟她们开玩笑的,哪知道她们这么不经吓。”   唐秋山将她放在地上之后就松开手,“以后别爬窗台……还有,你才多大,哪里听来的那么多歪门邪道?”   唐晚愣了一下,不解的问:“什么歪门邪道?”   “你刚刚和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原来都被他听见了!   唐晚心虚不已,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一会儿才想到她刚刚说唐秋山有变态的情趣……   那是前两天她在班上路过几个男生的时候听见他们口中谈论的话题,这几个字正好被她听见,也算是现学现卖。   没想到居然能把人吓成那样。   她干笑了两声,“没,就是我随口说的,哥哥,变态情趣是什么?”   唐秋山忍了忍,指着门:“出去——” 第183章 秋山遇晚六   最初的那几年,唐秋山的确一直将唐晚当成一个孩子,一个令他头痛的孩子,也是唯一能给他温暖的孩子。   可是后来,连他自己都不记得,那个小丫头是怎么一点一点的渗透到他的心里,从此像她的性格一样在他心里扎根,简直就是无赖。   十三岁之后她和他渐渐熟络,会缠着他睡在他的房间,她没什么心思只因为胆子小,遇到雷雨天气更是缠着他不放。   可后来唐秋山觉得不妥,偷偷让人将床换成了硬板床,她睡不习惯自然就回去了。   她很少哭,除了偶尔为了博取他的同情故意挤出的眼泪之外,她几乎都没哭过。   可是那一夜,她哭的很凶,哭到眼睛红肿,哭到连他都心软了。   他的房间没有人敢随意进出,偏偏就是她不管不顾,深夜了还往他房里跑,哭哭啼啼的撞开门,扑进他的怀里。   这个时候唐晚已经十五岁了,个子长高了不少,已经到他的胸口位置。   她紧紧抓着唐秋山腰侧的衣服,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一边啜泣一边说害怕。   唐秋山因为她的哭声怔愣了一下,再悄悄将刚刚因为要睡觉而解开的衬衣扣子系上,而后耐心的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许是因为心软,连语气都比平时轻柔了不少。   她很少哭,不哭则已,一哭到底。   唐秋山也不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一下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然而唐晚越哭越凶,像是要发泄什么,可是又害怕,身子颤抖得厉害。   眼看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唐秋山的手掌箍在她的腰肢上,而后空出一只手给她擦眼泪,哄着她:   “有什么事就说,哭有什么用。”   唐晚急得直跺脚,趴在唐秋山的胸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手掌下的身段越发玲珑有致,唐秋山是前段时间才意识到,当初那个闯天入地的假小子已经长成了少女。   所以,才不能继续将她留在他的房里睡。   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可他是哥哥,也是男人,该有分寸的人是他。   唐晚连看都不敢看唐秋山,只是闷着声音说。   直到她说出那几个字,唐秋山的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那件事哭。   因为害怕,不知所措而哭。   这也是唐秋山第一次领略到一个女人到底有多能哭。   可他是男人,他从来没养过女人,也没有女人,对那些事情并不了解。   后来,他命人将江由的妻子请过来。   陈婉柔还没到,唐秋山垂眸看着在自己怀里昏昏欲睡的唐晚,前一秒还哭的撕心裂肺,这会儿倒是没心没肺的睡了起来。   唐秋山有些无奈的叹气,最后将她拦腰抱起来,亲自送回偏阁。   却在他刚刚抱起来的一瞬间,唐晚猛地睁开眼睛尖叫了一声,“啊……怎么办——”   同一时刻,唐秋山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衬衣被一道温热渗透而入。   他微微抿了一下唇瓣,而后将唐晚放下来,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衬衣被染了一片红。   唐晚的脸瞬间窘迫到涨红,不知所措的抓着睡裙的边缘,眼看着她又要哭了,唐秋山才哑着声音说:“没关系,换了就好。”   后来,唐秋山让人给唐晚送一套干净的睡衣过来,而唐晚站在原地不敢转身也不敢走动。   直到唐秋山去了浴室,她才敢悄悄挪动,只是脸上的红晕始终未有消失。   耳边是浴室里传来的水流声,唐晚的心脏仿佛贴着水流,一声声的砸在地上,听见开门声,她的心又突然跳到了半空中悬着,紧接着就看见唐秋山穿着睡袍出来。   一眼就看到脸色绯红贴在与墙壁还有一个拳头距离的唐晚。   唐晚与他四目相对之后,猛地低下头就是不敢看他。   从唐秋山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低垂的如画的眉眼和小巧的鼻尖,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而后说出去看看陈婉柔到了没有。   他出去后将门关上,唐晚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还是觉得十分窘迫。   陈婉柔到了之后,唐秋山催着她进去。   此时已经名震周边省市的唐家掌舵人,却被一个少女的月事难住了,只能站在门外。   不知道陈婉柔说了什么,唐秋山在门外听见唐晚一声惊呼,而后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怕被人听见似的。   唐秋山微微勾起唇角,无奈的摇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人才出来,唐秋山命人将陈婉柔送回去。   进到房间后,唐晚已经换上干净的睡衣,长袖长裤的靠坐在美人榻上,已经过了十二点,她歪歪斜斜的靠着,已经睡着了。   到了半夜的时候唐秋山听到一阵声响,支起身子开了灯,才看见裹着毯子的唐晚从美人靠上摔了下去,也亏得她睡得沉,这么摔也不醒。   后来,唐秋山没办法,外面更深露重送她回去又不现实,只好将她抱到床上。   可是人会长大,一些习惯怎么都改变不了。   开了灯站在床边,一张大床,偏偏被唐晚占据了三分之二,唐秋山忍着揉了揉眉心,弯身将她的身子又往里推了推。   可是那像八爪鱼一样的四肢,让唐秋山再次醒来。   最后唐秋山索性将她抱在怀里,束缚着她的手脚,这才能安安稳稳的睡。   也许是折腾了一夜,也许是白天的时候太忙,这一夜,唐秋山格外好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唐晚才慢慢回忆起昨晚的一切,她向来脸皮厚可也红了脸问唐秋山自己怎么睡在他的床上。   唐秋山一边系着衬衣的扣子一边讳莫如深的看着她,走之前只是说:   “学校那边给你请了假,今天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哪儿也别去。”   这一天唐晚还真是难得的哪儿都没去,让人找了几本漫画书送到唐秋山的房间。   她原想吃冰激凌,可唐秋山昨晚在门外听陈婉柔说的一清二楚,所以清晨在他临走之前早就吩咐过,这会儿根本就没人敢给唐晚送。   唐晚欲求不满,再加上肚子隐隐作痛,这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听说她闹肚子痛,很快就有人将秦恒请过来。   唐晚一看到秦恒就像看到救星,秦恒难得看见她也有吃瘪的时候,想起前几年她有一回生病发了烧,愣是让他追了好久才将她抓住,几个人按着她,才给她打了针。   “秦大夫,你快救救我吧!”   秦恒好笑的看着她,从前她还没来的时候,唐庄上下的人都叫他秦医生,后来都随她喊他秦大夫。   只是用银针轻轻扎了两下,腹部疼痛很快就得到了缓解。   这会儿,唐晚嘴才甜,一个劲的夸秦恒:“秦大夫真是神医!”   唐秋山在葡萄园旁边的矮楼里听人汇报今年的收成,不时的抬眼朝着对面的挂钟看过去。   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眼力见十分好,平时唐秋山听汇报的过程不但认真还会提出一些问题,今天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还有些不耐,只好匆匆结束。   “这就结束了?”唐秋山抬眼朝着站着的人问了一句。   那人没想到会被唐秋山这么一问,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唐秋山的声音冷了下来,“好好汇报。”   那人朝江由看了一眼,江由比他还了解唐秋山,见他点头这才继续汇报。   傍晚唐秋山才回到唐庄。   房间的地上掉了基本漫画书,在布置清冷的房间里显得很突兀。   唐秋山绕过那几本漫画书,走到床边,将那人盖在脸上的书移开,露出一张白皙透着粉色的脸。   她睡得熟,连书被移开也不能惊动她。   回过神来的时候,唐秋山的手已经触碰到她的脸颊,似乎像着了魔一样,慢慢的流连到她柔软的唇角。   似乎感觉到异样,唐晚努了努嘴,翻了个身刚才还是仰躺着的现在侧躺着面对着唐秋山。   唐秋山看了她几眼,而后将手收了回来。   到了晚上就开始下雨了,这个时候的天气雷雨多,一声声惊雷仿佛要将天地撕裂。   唐晚缩在角落看着天边蓝紫色的闪电,惊雷声响起的瞬间,她整个人都跟着颤抖了。   等唐秋山回到房间,她睁着大眼睛抓着唐秋山的手,“哥哥,我今晚还能住在这吗?”   眼看着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唐秋山这才想起她最怕惊雷,这两年她总睡他的屋,才刚搬回去不久,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雷雨,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回来了。   后来唐秋山才想起,她父亲入殓的那一天正是雷雨天气。   也是她被所有亲戚嫌弃,被迫送进孤儿院的那一天。   也许是让她想起了什么,今晚的她格外乖巧,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只不过又是一言难尽的睡相。   唐秋山没辙,只好像昨晚一样将她揽在怀里。   过去的两年几乎每一晚都是如此,只是唐秋山觉得她还是孩子,可到底什么在变,什么又没变?   后来,唐秋山索性不想再被这些事情困扰,拥着怀里的人睡着了。 第184章 秋山遇晚七   暑假后,唐秋山到了晚上也没见到唐晚,问了方伯才知道她去参加暑期夏令营。   唐秋山回到房间后,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被下人收拾干净了,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可隐约又让人觉得不自在。   一直等到半个月她才回来。   那一天,唐晚在车站下了车,其他同学都陆续被家人接走了。   车站外面顿时停了许多豪车,吸引了一群围观的吃瓜群众。   唐晚站在原地观望了很久也没看见唐家的人,方伯明明知道她是今天回来的,应该早早就派了车过来的才对。   就在她心情郁闷的时候,有人靠近她身边。   “唐晚,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唐晚回头一看,原来是几年前被她打断鼻梁骨的杜家少爷,杜凯。   想到他能以德报怨,唐晚感到很意外的,不过她还是微微抬眼看他,摇摇头,“我家人会来接我的。”   就在这时候,一道浑厚的嗓音传来:   “小姐,回家了。”   唐晚惊得抬眼看过去,来的人是陈义,是唐庄保镖的领头人。   杜凯一看对方西装袖子上的标志,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只将唐晚当作是唐家某一分支的小姐。   陈义接过行李箱就带着唐晚往外走,越靠近车子她就越兴奋,终于忍不住问他:“哥哥也来了吗?”   陈义是跟随在唐秋山身边的人,只要唐秋山在的地方,他都在。   问完之后已经走到车旁了,唐晚看不到里面,直到陈义开了车门,她才一眼看见坐在里面的眉目清冷的男人。   唐晚钻进车里的时候,一边抿嘴偷笑,后来实在忍不住,爱笑不笑的说:“哥哥,这是你第一次接我呢,好开心啊。”   她是真的开心,眉眼都含着笑。   连唐秋山的眉眼也渐渐舒展开,却是将视线落在不远处那个一直盯着这辆车的少年身上。   “呼,好累——”唐晚甩掉书包整个人都瘫在座椅上。   司机开车很稳,匀速的在公路上行驶。   忽然唐晚想起了什么事,又扑到对面将书包拿过来,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才翻出一个小盒子,笑眯眯的说:   “哥哥,我有礼物要送你。”   她丢开书包后急着要将东西给唐秋山,起身的时候不料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整个人都往唐秋山身上扑过去。   唐秋山目光一沉眼明手快的接住她。   两人身体相贴,隐隐有热风吹来。   而他的唇瓣意外的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明显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唐秋山的目光越发幽深,扶在她腰肢上的手也慢慢收紧了,冰凉的掌心隔着校服的衬衣紧贴着她。   明明他的掌心冰凉,可唐晚觉得有些热,挣了一下唐秋山就将她放开。   她抓着盒子坐到旁边,一定是因为车里的空调温度不够低的缘故。   唐秋山目光幽深的看着她白皙的脸上染上的一抹绯红,而后将视线落在她手里拿着的盒子上,清冷的问她:“是什么?”   “喏。”唐晚将盒子递过去,在唐秋山拆开盒子的时候红着脸说:“这次夏令营我学了木雕,我手笨可能雕的不好看,不过哥哥你可不许嫌弃哦。”   唐秋山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将盒子的盖子掀开,盒子中间果然放着一个动物形状的木雕。   他将动物拿在手上,很小巧,只有掌心这么大。   “小狗?”   唐晚窘迫的涨红了脸,“是兔子!”   午后的阳光都被车窗过滤了很多,只余下浅浅的光线透进来,唐晚昏昏欲睡,眼看着就要倒下,唐秋山顺势揽着她的肩膀,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动了动身子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将脸贴在他的怀里。   唐秋山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另一只手还在把玩着那只“兔子”。   江由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唐秋山一个眼神看了过去,他立马会意转回身去。   晚上唐晚裹着浴袍踩着拖鞋慢悠悠的走,而后舒舒服服的躺倒在床上——   “呼——还是家里舒服啊!”   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了几道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过来?   唐晚连忙翻身起床,小跑过去开门,却在看见门外的人时,愣了一下。   “江由?”   江由将手里的一瓶药递给她,指了指她裸露在外的小腿,“这是少爷让我送过来的,涂在蚊虫叮咬的地方包上。是秦大夫的药,效果比外面的好,也更安全。”   他不说倒还好,一说到蚊虫叮咬,唐晚身上那几个肿的包又开始瘙痒了。   一定是吃晚饭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夏令营的地方环境虽然不错,但她耐不住跟着其他同学跑到山里的林子摘果子,结果手脚被叮的到处都是。   老师给他们买了药膏,可是山里的蚊子毒,几乎都没什么特别大的效果。   唐晚欣喜的接过药膏,却将江由叫住:“哥哥睡了吗?”   江由摇摇头,微微笑了一下:“还没,少爷这会儿刚从书房回去。”   “哦,那你快点回去吧。”唐晚催了他一声,而后关上房门。   她关上门后身子靠着门,手里还拿着药膏,装药膏的是小小的玻璃瓶,里面乳白色的膏体冰冰凉凉的透过玻璃。   唐晚盯着瓶子看了好会儿,纤细的手指慢慢的捏紧。   一阵开门声后,偏阁房间里的灯光随之熄灭了。   唐秋山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床上的被子高高隆起,明显躺着一个人。   床头灯光是淡淡的暖黄色,她就躺在那里,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投射下一片阴影,浴袍微微滑向一侧,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颈项和圆润的香肩。   是少女肌肤独有的光泽,像是润上了一层凝脂。   唐秋山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如今他住的院落都成了她随意进出的地方,外面那些人对她也是愈发的纵容了。   只是他似乎还没意识到,他才是唐庄的主人,若非他对唐晚百般纵容,外面那些人又怎么敢随意放她进来。   唐秋山躺下的时候,身旁的人忽然伸出手抱住他的腰身,像是得逞了什么,窝在他怀里笑个不停。   其实唐秋山早就看见她颤动的睫毛,只是不拆穿她。冰凉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捏住她的下巴,似笑非笑的问她:“为什么装睡?”   唐晚抱着他不撒手,像极了泼皮无赖,笑眯眯的说:“我怕你赶我走啊。”   “晚晚,你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别。”唐秋山似乎是叹气,将她的手抓开。   可是唐晚不依,依然伸手抱着他,明亮的眼睛看着唐秋山,固执的说:“可你是哥哥,不是别人。”   说着,她更紧的抱着唐秋山,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将无赖发挥到了极致。   唐秋山拿她没办法,只好伸手将灯关了,而后沉着声音叫她别乱动。   天气愈发的炎热,此刻的叶城俨然到了全年最热的时节。   白天的时候唐晚就在前厅做暑假作业,大半天过去,还是停留在那一页。   方伯没事的时候就过来看看,后来实在看不下去,眼看着方伯比自己还着急,唐晚哎了一声,将作业收起来。   唐晚回到房间后坐不住,找了梯子就往唐秋山书房旁边的小树林过去。   才刚爬上树就听见一道冷厉的呵斥声:“爬那么高做什么!”   唐晚如遭晴天霹雳,转过头的时候唐秋山正好站在树下的不远处,她知道逃不过,呵呵的干笑两声,指了指面前的鸟窝:   “我……我就上来看看,方伯说前几天看到鸟生蛋了,我就来看看小鸟的月子做的怎么样。”   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却在下梯子的时候脚下不慎一滑,身子猛地朝下落,砰的一声疼的她大叫一声。   却稳稳当当的被唐秋山双手接住。   唐晚惊魂未定的在唐秋山的怀里,疼的龇牙咧嘴,唐秋山沉了沉眸色,紧抿着薄唇抱着她脚步平稳的朝书房走,并吩咐江由将秦恒叫过来。   唐晚的额头和膝盖磕到梯子上,好在秦恒说只是一点皮外擦伤,只要上点药就够了。   秦恒走后,唐秋山揉着她撞红的手掌,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清冷的问:“还有哪疼?”   唐晚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恍惚,她看着唐秋山低垂的眉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磕傻了,还是说身体其实还有其他毛病,那快得都快溢出来的心跳简直就不受控制。   而唐秋山掌心的冰凉像是贴着她额头突突直跳的那一块,随着跳动,脸颊越来越滚烫。   心跳越来越快,这夏日的午后分明十分燥热,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只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滋生,她控制不住。   许久都没听到她的回答,唐秋山微微抬眼看过去,只当她是窘迫而脸颊涨红,不由将语气放低了一些,   “还有哪儿疼?”   唐晚抖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屁股。”   唐秋山忍了忍,揉完她的掌心后,将她的手甩开,“自己揉。” 第185章 秋山遇晚八   这几天夜里,唐晚再没去找过唐秋山,一直到开学都是这样。   并且但凡在唐庄里见到了,她也会远远的绕开,听见他叫她,也会当作没听见。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正常。   这一天,她拉着书包肩带从车上下来,低着头朝前厅的方向走,迎面却看见了一个人走过来,那双鞋子她太熟悉了——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去哪。”   清清冷冷的声音,惊得唐晚心跳越来越快,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席卷上来,心跳快到她以为自己就快要撑不过去了。   然而面前就是唐庄大门,她紧紧抓着书包肩带,硬着头皮转身,低低叫了一声:“哥哥。”   “我问你去哪。”唐秋山越来越靠近,声音就在她的头顶上方。   可是她根本就不敢抬头。   唐晚咬了咬唇角,“没去哪,我这不是刚回来吗,还能去哪。”   唐秋山想起她从前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是什么样子的,明媚的一张笑脸,可现在……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他垂眸看着她的发顶,冷声道:“抬头。”   唐秋山已经抬手了,眼看着他的手指就要靠近作势要捏着她下巴,唐晚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一样,心跳快到了极点,她攥紧书包肩带:   “哥哥我还有很多作业要写,我先回屋了。”   说着,唐晚根本就不等唐秋山说话,脚步迅速的跑走了。   唐晚气喘吁吁的直接朝着秦恒的院子跑,可还没靠近就听见里面一道爆炸的声音,想也不用想一定是秦恒的实验又失败了。   但是眼下唐晚顾不了那么多,先了解清楚自己的情况再说。   她踹开实验室的门,在那堆废墟里找到了秦恒。   秦恒的一张俊脸倒还能看得清楚,只是身上都是五颜六色的东西。   唐晚看着一阵阵的恶心,走过去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扫落,坐上去之后一开口就说自己是病了。   如今唐晚的事情在唐庄可以算得上是大事,秦恒不敢怠慢,细细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少女春心萌动。   唐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秦恒的院子,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有下人过来找,说是有电话。   唐晚愣了一下,可从来没人给她打过电话。   当下就忘记了秦恒说话的话,快步朝着前厅走,接起电话才知道是班上的男同学。   “唐晚,我,我喜欢,喜欢你……你能不能跟我交往?”男生处于变声期,声音有些哑。   突然听到那三个字,唐晚的心跳又不可控制的加快了。   刚刚秦恒同她开玩笑,说是得将心挖出来才行,被她暴揍了一顿之后他才实话实说,说自己八成是喜欢哥哥。   喜欢……哥哥!   唐晚被自己脑海里再次跳出来的字眼吓了一跳,脸色也越来越红,完全忘记自己正在接电话,也忘记了电话那头的人正在等着她的回音。   唐秋山在园子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唐晚有电话,走进来正好看见她脸红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唐晚一直不说话,电话那头的男生有些紧张也有些着急,扯着嗓音再问:   “唐晚,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就答应跟我交往吧。”   唐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接电话,刚想开口,手里的听筒就被人夺了过去,她愕然的转身,蓦地对上了唐秋山冷漠至极的目光。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而唐秋山的视线也落在她的脸上,而后对电话那头的人丢下一句“她不喜欢你。”就将电话听筒摔了回去。   哐的一声,唐晚眸光颤了颤。   “我……”唐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好像生气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秋山看着她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唐晚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想起要追出去,可追出几步之后,唐秋山已经走远了。   这是第一次,唐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到了深夜,唐晚在书房外的花园里一眼就看到里面的灯还亮着,她犹豫了好久才走过去,却在门口的时候被保镖拦了下来。   “小姐,少爷吩咐过的,您不能进去。”   唐晚的心沉了一下,转眼就看到江由从里面出来。   唐晚急匆匆的跑过去,可还是被保镖拦下,直到江由出来,唐晚才拉住他:“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江由看着小姑娘这个时间还在这里等着,有些于心不忍,虽然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事而生气,但是八成就是跟小姐有关,他好心提醒道:   “小姐是不是做了什么惹少爷不高兴的事情?”   唐晚摇摇头,“没有。”   江由也没了办法,只好说:“等少爷气消了就好,小姐先回去睡吧。”   唐晚嘴巴上答应,可等江由走后她依然在书房外面的花园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唐晚都开始打呵欠了。   她蹲在地上摇摇晃晃,好几次险些倒在地上。   就在她昏昏沉沉的时候,终于听到一阵脚步声,她惊喜的睁开眼睛,可唐秋山在保镖的簇拥下已经走出了几步。   她连忙追上去,跟在唐秋山身边的人太多,她想开口叫他,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就说不出来。   哥哥,不理她了……   唐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连衣服都没换直接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到后面困意来袭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唐晚吃完早餐急着要去上学,走到大门的时候,唐秋山正好刚上车,她扬起声音喊了一声:“哥……”   然而两个字还没喊完,唐秋山的车门已经关上了,紧接着车子扬长而去。   “小姐,快上车吧,不然上学该迟到了。”方伯在身后催着。   一整天,唐晚上课都不在状态。   学校老师虽然不清楚她的背景,可知道是不好惹的,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吃完晚饭后,唐晚就朝着唐秋山吃饭的餐厅跑过去,可是等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收拾餐桌了。   她过去拉住方伯问:“哥哥呢?”   方伯指了指外面:“刚走,说是要去书房。”   一连接着好几天,唐晚和唐秋山一句话也没说上。   她再次去书房外面的时候,保镖的说辞一成不变。   最后,唐晚赌气的跑回到房间,趴在床上将脑袋包在被子里发泄一般的叫了几声,后来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又匆匆下楼朝着书房的方向过去。   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就开始下雨了,保镖递了伞过去撑在她头上,劝她:“小姐,快走吧,少爷是不会见你的。”   这个时候的天气暑气还未完全消去,雨里带着雷声,轰隆隆的震耳欲聋。   唐晚一边缩着脖子一边说:“他不见我,我就一直等下去。”   直到……他见我为止。   保镖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劝不走只好站在她身侧给她撑伞。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响,唐秋山握着钢笔的手越发的青白,再一声响彻天地的雷声后,他摔了笔,身边的江由立马跑过去捡起来。   “把她叫进来。”   江由带着唐晚进书房后,就退了出去。   唐晚始终低着头看自己被雨水浸泡过的鞋子,也许是委屈也许是倔强,竟是一句话都没说。   虽然保镖给她撑了伞,可雨势太大,唐晚身上校服的裙摆都被雨淋湿了,纤细的腿上还有雨水往下滴。   唐秋山的眸色紧了紧,站起身就拉着她进了书房里面的房间。   这是唐晚第一次知道书房里面还有一间房间。   都是放唐秋山藏书的地方,只有中间摆放着一张摇椅,满室书香。   唐秋山将摇椅上的一条薄毯披在她身上,沉声问:“下雨不知道回屋?”   唐晚咬了咬泛白的唇角,“你在生气,不理我。”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唐秋山目光紧紧的看着她,五指慢慢握成拳头,声音都冷下来了,“我不是气你。”   唐晚愣了一下,旋即抬眼看过去,唐秋山如墨的眸子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一切都被他牵着走。   直到她回过神来,想到他刚刚说并不是在气自己,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咬着颤抖的唇,说:“我以为,哥哥你不要我了。”   唐秋山一向自恃冷静,可是这一刻在听到她的话后,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是真的疯了,疯狂的钳住唐晚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按在书架上,身上的薄毯滑落在地上,后背硬邦邦的书硌得唐晚扭着眉头,轻呼出声。   “哥……”   她还来不及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唐秋山按着她的双肩突然猛地攫住她的唇,在她呼出声的时候狂乱的堵住她的呼吸。   那样急切,那样肆无忌惮像是要发泄着什么。   唐晚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颤抖着手去推唐秋山,可唐秋山的大手直接将她两只手按在头顶上,身子紧紧的贴了过去。   另一只手冰凉的贴着唐晚被雨水淋湿变得薄透的衬衣,唐晚害怕的浑身都在颤抖。   可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唐秋山也在颤抖。 第186章 秋山遇晚九   外面的雷声还在继续,闪电划过犹如铺开一张巨大的网,要将这叶城的天地撕裂。   风雨呼啸,书房内的房间里唐晚被唐秋山紧紧的压在书架上,后背的疼痛她早已麻木了。   唐晚从来没见过唐秋山这样霸道的一面,他将所有的空气都卷走,带给她的只有掠夺,和不知所措的惊颤。   唐晚目光迷离,怎么会……   哥哥他……   可是任凭唐晚怎么挣扎,被桎梏的双手却只能胡乱抓怕,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慢慢的意识开始模糊……   直到她身子发软,脸颊滚烫。   唐秋山终于发现怀里人的异样,颤抖着的唇瓣松开了她,放开她的手呼吸不稳的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哑着声音命令她:   “呼吸。”   他炙热的气息喷拂在唐晚的脸上,本来就因为呼吸不畅而涨红的脸这一下就更红了,她听话的慢慢呼吸,可呼出来的气和唐秋山的混在一起。   他单手捧住她的脸,手掌冰凉惹得唐晚一阵轻颤,可他又不容她抗拒,两人的脸贴的那么近,眼里只有彼此。   两人呼吸与共。   气氛越来越暧昧,唐晚的脸越来越烫,甚至唐秋山因为身体缘故而略微苍白的脸色都有了一丝丝的红晕。   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幕,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可唐晚慢慢的红了眼睛,紧紧咬着被唐秋山吻得发肿的唇瓣,她已经不是那么小的姑娘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她知道意味着什么。   “你……”   眼看着她的眼睛泪花闪烁,唐秋山冰凉的手掌还贴在她的腰侧,她红着眼睛看他,那双眸子清澈如旧,仿佛能包容下所有的罪恶。   她才十五……   唐秋山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抽出捧着她脸的手,慢慢握紧了拳头。   唐晚的脸越来越红,身子越来越烫。   后来,她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昏迷之前的那一声对不起,好像很遥远,又好像很近,就像贴着她的心脏。   唐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秦恒进来再给她量了一次体温,确定她没事后才说:“你昨晚高烧四十度,吓死我了。”   原来是发烧了。   唐晚动了动干裂的唇,环视了房间一眼,而后哑着声音问:“哥哥呢?”   “在这守了你一晚上,刚刚才走,九点的飞机,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发了吧。”秦恒一边甩着体温计一边说。   秦恒从来没见过唐秋山这样,自己的身体不好还敢这么折腾。   这一夜下来,他不断给唐晚侧体温,用温毛巾给她降温,二十几年被伺候惯的人,也难为他了。   出差?   唐晚愣了一下,“去哪了?”   “去法国,好像是关于葡萄酒出口贸易的事情,大概得去两个月吧。”   “法国……两个月。”唐晚喃喃的重复着。   她来唐庄这几年,唐秋山从来就没有出过差,就算是国内也不需要他亲自出面,这会儿跑去法国,还是两个月。   昏迷之前的那一句对不起,她知道不是自己的幻觉。   唐晚想不明白,最后索性就不想了,高烧退了,头还晕着。   她呆愣愣的躺着,下人端了稀粥上来,说是唐秋山让人准备的。   唐晚一听到连忙爬了起来,“哥哥他出发了吗?”   下人点点头,“嗯,刚刚上车。”   唐晚朝着窗户的方向看过去,这里只能看见西苑的位置,却不能看见唐庄的大门,远处还有青山蓝天,天气这么好,可是她的心情却糟糕透了。   他,走了吗?   她有些不知所措,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一盒千层糕。   千层糕她只吃叶城一家老字号的,那个地方不好找,翻来覆去却在城中偏僻的一条小巷子里,味道正宗,口感又十分好,而床头柜上的那一盒正是那家店的。   唐晚看着那一盒千层糕发呆,秦恒也瞧见了,走过来就说:“你上半夜的时候烧的糊涂,嘴里嚷嚷着要吃千层糕,他就让我先照顾你,自己开车出去买了。”   其实大多数的时候,秦恒算得上是唐秋山的朋友,什么话他都比江由敢说。   唐晚眼眶红红的,少女的眸子莹莹发亮,她咬咬唇,忽然问秦恒:“哥哥他临走之前有说什么吗?”   秦恒将医药箱的盖子阖上,微微抬起下巴想了想,“也没说什么……”   末了他又添上一句:“就让你好好吃饭,说你太瘦。”   唐晚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就这些?”   秦恒好笑的看着她:“你想听到什么?”   秦恒不怀好意的笑看的唐晚脸色一红,少女心事藏不住,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眼看着他笑个不停,唐晚抄起床上的枕头就丢过去:   “我是病人!你欺负我,等哥哥回来,我让他收拾你!”   秦恒接住枕头,在手里垫了垫,“哪有这么有力气的病人……好啦,你喝点粥睡一觉,感冒就该多睡。”   秦恒走后,唐晚一手抱着那盒千层糕却舍不得吃,另一只手慢悠悠的喝着粥。   身旁的下人忍不住提醒她:   “小姐,粥从你的嘴角流出来了。”   “啊——”   唐晚惊得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两声。   飞机上。   唐秋山目光清冷的看着外面翻涌的云层,脑海里不知不觉就想到昨晚在书房内的一幕,修长如玉的手指从薄唇上轻抚而过。   想起她湿漉漉的眼睛,唐秋山不禁蹙起了眉头。   是自己太心急了。   江由从旁边过来,以为唐秋山是担心这次出口贸易的事情,连忙走近,说:“少爷,这次的洽谈一定会非常顺利的,其实交给手底下的人办就行,您不一定出席。”   唐秋山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轻抿了一口,却说:“唐庄的安保工作叫他们多长几个心眼,还有,以后接送晚晚上下学的车辆尽量停在距离学校一公里以外。”   江由意外道:“一公里,会不会太远了?”   先前,接送唐晚上下学的车辆都停在距离学校五百米以内,这会儿突然加了一倍的距离,江由实在不明白。   唐秋山说:“最近叶城不太平,还是小心点。”   江由点点头,而后从瓶子里取出两粒药递过去:“是秦大夫在上车前让我带的,是中成药。”   唐秋山目光微沉的看着那两粒药,低低嗯了一声,就着水吞了下去。   ……   夕阳西下,唐晚单手提着书包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细。   操场上还有学生在打球,路过的都是三五成群的富家子弟。   唐晚却是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在这样的地方,就算年纪再小也会从小被大人灌输“势利”的思想,唐晚不能说出自己的背景,那些人也都不愿和她走近。   就在她路过操场的时候,迎面跑来一个男生喊住了她——   “唐晚,等等。”   她停下脚步,微微掀起眼帘看了过去。   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穿着白色的球服,单手戴着一个黑色的护腕,短发利落干脆,刚从球场上下来,碎发上还在滴着汗。   有夕阳的余晖落下来,那一滴滴汗水像是晕上一层层光圈,迷离了很多女生的眼睛。   四周有人议论纷纷,也有女生的尖叫声。   唐晚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班上那个姓罗的男生,也就是那晚打电话向她表白的男生,只不过……   不记得名字了。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多,唐晚不耐的蹙起眉头,男生也看到了她的窘迫,朝四周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微笑着问唐晚:   “那晚替你拒绝我的人是谁?”   唐晚的眸光颤了一下,本想一走了之,然而周围那么多人,她要是不说,恐怕就不容易离开了。   “是我哥哥。”   男生像是中了什么奖似的,脸上顿时漾起一抹笑容,他激动的靠前几步,“那意思就是说,拒绝我不是你的本意咯?”   “没有,我本来就想拒绝你。”   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干脆,男生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却是唐晚的耐心耗尽了,“我可以走了吗?”   男生不罢休,直接扼住唐晚的手腕,“为什么拒绝我,难道我不够好吗?”   唐晚想也没想的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但不是你。”   背对着教学楼,身后是呆愣的男生还有围观的很多人,但都与唐晚无关。   她甩开那些人后,走了很长的路才上车。   陈义关上车门后,从后视镜里看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问她:“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打架输了?”   这次唐秋山出差却没将陈义带在身边,留给了唐晚。   唐晚朝着镜子瞪了他一眼,扔掉书包后,一句话也不说。   已经一个多月了,唐晚整天除了能按时吃饭睡觉之外,却都是闷闷闷不乐的样子,方伯着急让人将秦恒请过来。   秦恒连看都不用看,直接回了下人一句:   “再等等吧,再过几天就好了。”   果不其然,在方伯说唐秋山会提前回来,而且就在明天,唐晚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抓着方伯再三确认。   得到方伯肯定的回答后,她欢呼雀跃的直奔唐老太爷的西苑,抱着老人家又跳又笑。   然而,就在唐晚满心期待的以为立马就能见到他的时候,却看见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第187章 秋山遇晚十   唐秋山出差的一个多月,只有刚到法国的时候给唐庄打过电话,而且因为时差的缘故,唐晚并没有接到。   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法国的动态,也不知道他每天除了忙于出口贸易的事情之外,还忙了哪些其他的事情。   日复一日,终于等到他的归期。   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唐秋山居然会带着一个女人回来。   唐晚是在前厅的角落看见唐秋山带着一个女人回来。   女人长得极美,是以前那些送给唐秋山作为礼物的女人所不能比的,她气质绰约,美的不染纤尘,就好像多看几眼都成了一种亵渎。   看样子也才二十多岁。   和唐秋山并肩而行,宛如一双璧人。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唐晚就站在角落里,直直的盯着走进来的两个人,一只手将校服的衣角绞得皱巴巴。   不知道女人说了什么,平时清冷淡漠的唐秋山竟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那一笑,简直醉了唐晚的心。   他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角落的唐晚,她及时避过身子,将自己挡在一个大花瓶后面,好在花瓶上还有装饰物,将她纤瘦的身子遮掩住了。   她紧紧的捂住异常跳动的心,脑海里全是唐秋山和那个女人并肩行走的画面,还有唐秋山那醉人的笑。   她愤恨的跺了一下脚。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小姐,你在这里干什么?”方伯的声音冷不丁的传来。   唐晚吓了一跳,险些就要叫出声,回头就看见方伯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   “方伯,你吓死我了。”唐晚惊魂未定的看着方伯。   方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算是安抚她,笑眯眯道:“少爷说今晚有客人,让你一起过去吃饭。”   唐晚的目光顿了一下,而后看方伯疑惑的表情,悻悻然道:“哦,我知道了。”   平常唐晚和唐秋山并不是一起吃饭的,唐秋山白天几乎不在,晚饭也是在唐晚吃过之后好一会儿才开始,他多年习惯如此,也不喜欢被人打搅。   到唐秋山的院子时,里面灯火通明,唐晚也是在过来的路上听下人们都叫唐秋山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方小姐。   一进屋,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唐秋山正好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好巧不巧的和唐晚四目相对。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的一瞬间,唐晚的心跳蓦地快了起来。   那一夜之后,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过,唐晚被他清冷的目光看得一阵恍惚,脸颊微微发热。   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她连忙躲开视线,这一闪躲就看见坐在唐秋山右下方的方小姐。   她来的时候是穿着一套浅灰色的休闲套装,可那火辣的身材怎么都挡不住,更何况她现在换了一袭淡紫色的长裙。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转凉了,那长裙的领口开的很低,还是肩带的设计,唐晚看着都觉得冷。   然而在看到她火辣的身材之后,唐晚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看着自己还穿着校服真是越看越糟心。   才十五岁的她……   和如花似玉的方小姐比起来,简直就是花骨朵!   “站在那做什么,过来吃饭。”唐秋山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唐晚垂在身侧的手握了一下,而后才慢慢走过去。   她坐在唐秋山的右下方,和方小姐正对面。   “你是晚晚吧,叫我方姐姐就好。”   对面的方小姐先开口了,一出口就占了唐晚的便宜。   唐晚心里忍不了,可这个场合她不好发作,只好皮笑肉不笑的说:“方姐姐好。”   这么近距离一看,方小姐的好身材一览无遗。   唐晚咬咬牙,朝着唐秋山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总觉得诡异。   只要她一抬眼,唐秋山似乎能感应到一样,几乎是同一时间朝她看过来,唐晚顿时觉得耳根子红了,好在她今天没有束发,长长的头发正好盖住耳朵什么都看不见。   “晚晚的头发真好看,像绸缎一样,平常一定很爱护吧。”方小姐看着唐晚那一头长发,赞不绝口。   被她这么一夸,唐晚的耳根子就更热了,含糊道:“还好,随便洗洗。”   唐秋山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后江由吩咐下人上菜。   唐庄里规矩多,用餐的过程中,餐厅很安静。   唐晚心不在焉,连餐桌上好几道是她喜欢吃的菜她都没有动筷子,只一直吃着面前一道清蒸鲈鱼。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变成了鲈鱼,被人上了蒸笼,热气沸腾之后,慢慢的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意识慢慢的游移……   忽然,碗里多了一棵青菜。   唐晚怔愣的抬眼看上去,唐秋山目光幽深的看着她:“别光顾着吃肉。”   她木木的点点头。   吃到一半的时候,对面的方小姐忽然开口对唐秋山说:“你们后厨做的粉蒸肉味道真是不错,改明儿我回去也让人做一个。”   唐秋山微微笑道:“行,我让人给你准备好菜谱。”   唐晚看了看他们两人而后站起来,将面前的碗往里面推了一点,说:“我吃饱了。”   也不等唐秋山说话,转头就走。   回到房间后,唐晚坐在书桌前发了很久的呆,她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总觉得一定是进了浆糊,否则怎么会这样的一团糟。   后来她实在坐不住,从书包里将作业拿出来,可是一看到作业一题都不会就更烦躁了,想想明天就是周末,也不急在一时。   猛地站起来,唐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还有那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怎么都按耐不住。   最后,她索性冲进浴室里,任凭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   这一刻,才稍微冷静下来。   唐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纤瘦的身材,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再想到方小姐……   她忍不住的抚上自己的腰肢,细是细了点,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再往上……   后来,唐晚实在没眼看下去。   裹着浴袍出来,她也不顾头发在滴水,呆愣愣的坐在沙发上。   脑海里全是唐秋山刚回来的时候在前厅醉人的一笑,还有刚刚在餐桌上,他主动让后厨师父给方小姐准备菜谱。   她在唐庄这几年,知道唐秋山在外的仰慕者很多,也有很多人给他送女人,可他从来就没正眼看过那些女人,也从来没对那些人这么好过。   那个方小姐……   “啊——”唐晚越想越乱,抓起身边的毛巾胡乱的擦头发。   第二天,方伯来叫了几回,直到日晒三竿唐晚才起床。   她懒洋洋的走到窗户边。   她的窗户正对着西苑方向,当她推开窗户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唐秋山带着方小姐去看望唐老太爷。   唐晚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他还从来没带过外人去看望过爷爷。   这就足够能说明,方小姐的身份不一般,再联系昨晚的一切……   唐晚单手紧紧攥着窗帘,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姓方,一个姓唐,方唐,方糖,连名字都这么有夫妻相!”   她哼了一声,然后匆匆忙忙洗漱好换了衣服,也不吃早餐,直奔西苑的方向。   还没到就听见唐老太爷爽朗的笑声,平常唐老太爷不怎么笑,精神也时常恍惚,只有唐晚陪着他的时候他才会笑的这么开心。   “小方,以后多来。”唐老太爷的声音。   他口中说的小方除了方小姐之外,就不会是别人了。   “爷爷您放心,我一有时间准来看您。”   唐晚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方小姐推着唐老太爷的轮椅在院子里走,而唐秋山也陪在一边。   清晨的阳光很薄,稀疏的从院子里的那一棵榕树透了下来,淡淡的落在唐秋山身上,他穿着白色的衬衣,眉眼如墨,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他身侧的方小姐也穿着一袭白色的裙子,有微风拂过,衣袂飘飘,不经意撩发的动作,每一个停顿转折都会叫人不舍移开视线。   唐晚越看心就越酸,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想远远的逃离这里。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   “晚晚。”   是方小姐叫住了她。   唐晚忍了忍酸胀的眼睛,回过头的时候,原本院子里的三个人全都朝她看过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先开口的是唐老太爷,笑着看唐晚:“我让老方叫你起床,叫了好久你都不起,是不是才刚睡醒?”   唐老太爷神智清醒的时间并不多,唐晚很珍惜这样的机会,她连忙大步走过去,蹲在他的腿边,撒娇道::“爷爷,我饿了,你这里有吃的吗?”   唐老太爷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馋猫,就是有好吃的才让老方叫你,都叫人热着呢,有你喜欢吃的虾饺。”   用完早餐后,院子里只剩下唐老太爷,而另外两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唐晚忽然心里没了底,问唐老太爷:“爷爷,哥哥呢?”   这时候,方伯从外面进来,一听见唐晚问唐秋山,就说:“少爷送表小姐上车。”   表……表小姐   唐晚愣了一下,“什么表小姐?”   方伯也是一愣,“小姐不知道吗?方小姐是少爷姨妈的女儿,少爷曾去国外念书,都是姨妈家在照顾,这次表小姐是随同少爷一起回来的,顺路来看看老爷。”   姨妈的……女儿!   唐晚站在阳光下,突然觉得连阳光都在笑她了,这么刺目。   她的眉头动了动,忍了好一会儿,爱笑不笑的对方伯说:“我,我当然知道啊。” 第188章 秋山遇晚十一   自从那一天送走方小姐之后,唐秋山就开始忙碌。   出口贸易刚刚落实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唐秋山亲自把关。   所以,唐晚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一直到周末的这一天,唐晚在前厅做作业,才一翻书,就有一个东西从书页内侧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唐晚身子往里移了一些,而后才看到那个掉在地上的东西是一个信封。   她愣了一下,怎么会有信封?   然而,就在她刚想弯身去捡的时候,面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将地上的信封捡了起来。   那双好看的手,唐晚一眼就能认出来,她的心忽然突突直跳,简直都快到嗓子眼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心虚的抬眼看上去。   这一抬眼正好对上唐秋山清冷的眉目,今天是阴天,他的眉眼愈发深刻,也愈发让唐晚无法自拔。   唐晚的脑海不知不觉就想起那天晚上,不同寻常的唐秋山,那样的他,令她害怕,心悸,还有一点点……   不知所措。   可现在的他,和往常的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就好像,那一场谁都没有开口提起的意外,是她一个人做的一场梦一样。   可是梦境太真实。   唐晚的手不知不觉抚过红嫩的唇瓣,她知道那不是梦。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唐秋山将信封递了过来。唐晚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将它夹在书页里,低着声音说:“谢谢哥哥。”   “不看看吗?”唐秋山忽然开口。   说完之后,就坐在唐晚的对面,身材高大的他忽然坐下来,唐晚的心蓦地一沉,而后又飞速的跳了起来。   隔着一张桌子,唐晚听到很清楚。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好像有点明白那信封里的内容。   都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之时,情书屡见不鲜。   她也曾收到过,不过在回来之前就丢掉了,可是没想到书页里还藏着一封。   她有些懊恼自己没检查清楚,这下好了……   唐晚羞的脸都红了,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我并不感兴趣。”   唐秋山盯着她颤动的睫毛,而后目光却是落在她夹在书页里的信封,微微倾身过去,伸手就要拿。   却被唐晚一下按住了他的手,她将他的手按在两只手的掌心下。   他手背的冰凉让她下意识的一颤抖,想到了那晚他冰凉的掌心贴在她的腰上,那种如溺水般的感觉忽然冒上来,唐晚呼吸困难。   然而她知道自己是拦不住唐秋山的,所以在他的手背动了一下之后,她连忙抽出书页里的那个信封,拆开后将信纸展开。   没想到,对方……   竟然还将信纸叠成桃心的形状。   唐晚汗颜,可还是得在唐秋山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将桃心拆开,也许是因为那人的目光所以太紧张,也许是桃心折纸困难,唐晚不小心将信纸的一角撕破了。   前厅里本来就安静,刚才随着唐秋山一起进来的江由和陈义都退了出去,方伯和其他下人也都退走了,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唐晚的心跳随着那一声撕裂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而后才悄悄的看向唐秋山。   “继续。”唐秋山是铁了心要让她看信封里的内容。   唐晚终于将信纸展开,而被她撕破的那个口子只在信纸的右上角,对内容起不到丝毫的影响。   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就再也不想看第二遍。   唐晚以前从来就不知道,男生写情书居然能酸到这样的地步。   然而就在她以为终于熬过去的时候,对面的唐秋山语气清冷道:“读一遍。”   唐晚错愕的看着他,粉嫩的脸颊顿时像是红透了的苹果,她拿着信纸的手在抖,可是她比谁都清楚,唐秋山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这人怎么一回来,不是解释那一晚的事情,而是故意刁难她呢?   唐晚抗拒似的一动不动。   “你读,还是我读?”唐秋山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唐晚瞪着一双眼睛,这信里的内容要是被他看见那还得了!   后来她没办法只能迎难而上:“唐……唐晚同学,很,很感谢你上次帮我复习了功课,我的这次月考成绩才会突飞猛进……”   一整段下来,唐晚完全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么,全靠临时想出来的东西,就算现在要她将刚才念过的写出大概都不能。   等到她念完后,坐在对面的唐秋山却是爱笑不笑的看着她:“你还会帮人复习功课?”   门门功课挂红灯的人。   唐晚心虚不已,只能干笑着点点头。   唐秋山似乎很满意,也不再为难她,然而站起来的时候却一把将她手里的信纸夺过来。   唐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就在她以为信纸的内容会被唐秋山看去的时候,没想到他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将信纸撕碎。   前两天下过雨,前厅里烧着炉子祛湿气,那些碎纸片都被唐秋山丢了进去,不过几秒就化作了灰烬。   唐晚惊得说不出话来,唐秋山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以后这些东西别再带回来!”   那些东西唐晚本来就没放在心上,眼看着唐秋山就要走,她连忙从椅子上起来,急着就要过去,“哥——”   然而,因为起来的太急,唐晚不巧被桌角绊了一跤。   眼看着就要往下扑,却是唐秋山眼明手快的接住她。   两只冰凉的手贴着她的身子,此刻天气转凉了,可即使这样,唐晚仿佛还是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冰凉,脸颊腾的一下就红了。   唐秋山看见她脸红的样子,如墨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而后将她扶正,转身就要走。   却是唐晚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放,唐秋山无奈的回头看她,刚想将她的手抓开,她却整个人的扑过来,贴在他的怀里。   将这么些天挤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哥哥,你那天晚上……明明说过不是生我的气,可是你到底在气什么?”   可是唐秋山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唐晚不得不将手松开,然而就是这么一松手,唐秋山转身就走了。   唐晚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第一次无措到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晚饭后,她就去了西苑。   唐老太爷今天的精神状态很好,神智也是清醒的,一看见唐晚闷闷不乐的样子,就心疼道:“晚晚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爷爷给你做主。”   唐晚原本眼眶就有些红,一听到唐老太爷的话,十五岁的姑娘再也绷不住,过去趴在唐老太爷的大腿上,眼睛越来越红,湿漉漉的迷糊了她的视线。   唐老太爷一边顺着她柔软的长发,一边安慰道:“到底怎么了,跟爷爷说说,我让小山给你出气!”   可不就是你的小山!   唐晚心里郁闷的喊了一声,然而却保持沉默,直到老太爷是真的急了,她才恹恹的说:“考试考砸了。”   唐老太爷一听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就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因为考试呢。考砸就考砸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唐晚趴在他的腿上点点头,吸了吸鼻子,而后抬起脸。   唐老太爷看着一脸的心疼,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乖乖,快别哭了,瞧这一张脸都哭花了。”   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垂了下来,唐晚看着自己就要齐腰的头发想起很久以前,她刚来唐庄的时候是齐耳的短发,后来她才开始续发的。   可是头发太长也是麻烦事,后来呢,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将头发留到现在。   她抱了抱唐老太爷,“爷爷,你说过的,唐家的男人都喜欢长头发的姑娘。可是你看我,发尾都快到腰了,哥哥他会喜欢吗?”   他或许是不喜欢的吧。   唐老太爷拿着手帕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开心的笑了,“晚晚喜欢小山?”   唐晚背对着大门,自然没看到门外那人清冷的目光,她大着胆子告诉唐老太爷,“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哥哥,将来我……”   到底是少女心思,到了后面唐晚有些脸红,凑近唐老太爷的耳边才说:   “我将来,还想当您的孙媳妇。”   唐老太爷一听,笑声越来越大,“好,好,好!”   唐晚淡淡的笑着。   可是他吻了她,却是一句解释都没有,对她的态度又是不冷不淡的,甚至比之前还糟糕。   虽然她才十五,可有些事情也算是渐渐明白,但是现在,她都开始怀疑了,怀疑自己一定是想错了,那一夜的吻一定是她的梦。   后来,唐晚扶着唐老太爷回房间,直到老人睡着后,她才离开。   走在花园的时候,阴沉沉好久的天终究还是下雨了。   就在她准备跑着回去的时候,头顶上方忽然多了一把黑色的大伞。   她愣了一下,猛地回身却撞进那人冰冷的怀里。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梨木香气,唐晚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狂乱跳动的心却在告诉她,是他,是他!   唐秋山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看着她剧烈颤抖的睫毛上渐渐凝上水珠,揽住她的手慢慢的收紧了,“送你回去。”   果然不是梦!   唐晚按耐不住自己的心跳,抬眼看他,咬着唇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双眼睛果然湿漉漉的。   唐秋山松开她,冰凉的指腹在她的眼角摩挲,“还哭?”   她摇摇头,而后又更加快速的摇头,扑进他的怀里,“我才不是哭呢,是雨水,你眼神不好。”   唐秋山有些好笑,“嗯,是雨水。” 第189章 秋山遇晚十二   唐秋山一路将唐晚送到偏阁的房间外。   外面的雨忽然大起来,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玻璃上,走廊的灯随着脚步声亮了起来,从二楼的方向看出去,外面黑漆漆的夜色雨水似银色的箭。   快到房门口的时候,唐秋山还在身后亦步亦趋,安静的走廊他的脚步声就像踩在唐晚的心房上一样,咚咚咚。   乱到她不知所措。   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她转过身背靠着门,面对着唐秋山。   他实在是高,就算她如今长高了不少,可还是只到他的胸口,她盯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抿了抿唇,问道:   “哥哥,你怎么还不走?”   关于雷雨夜晚发生的那一幕,他们都好像心照不宣一样,谁都没有主动提起。   唐晚很少自寻烦恼,对她来说,那就像是夏日里最惊心动魄的一场梦,她害怕一开口,那些真的都成梦境。   就连唐秋山白天的时候还对她冷淡,这会儿莫名其妙的变化她也不问。   走廊的窗户没关,一阵阵冷风刮进来,唐晚刚一哆嗦,面前高大的身影就倾覆过来,唐秋山宽广的怀抱带着丝丝凉意将她娇小的身子包裹在其中。   他今天去了外面,穿着黑色的西装,唐晚的脸贴着西装外套上,那冰冷的触感就像他的手一样,唐晚睫毛轻颤鬼使神差的将脸贴的更近了。   就在这个时候,唐秋山揽着她腰身的手忽然松开,不知道在她的头上弄了什么。   “什么东西?”   唐晚下意识就要去碰,却被唐秋山抓着手,低声说:“回房间再看,是在法国买的,一直没时间给你。”   一听到他说起法国,唐晚就觉得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   原来他都买了礼物给她。   唐晚心中窃喜。   说话的时候,唐秋山低着头看她,而后又看了看她的头发,似乎很满意:“你应该会喜欢。”   回到房间后,唐晚迫不及待坐在梳妆镜前面,微微低头就看见自己头上的发卡,发卡的前面是颗红色的小樱桃,衬得黑发如墨。   唐秋山在法国其实并不算很忙,手边的事情都有江由代为处理,再加上唐家在那边也有人,做起事情来得心应手。   闲暇的时候也去参观异国他乡的葡萄园,也许出来的时间长了,就连唐秋山自己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孑然一身的他也有了牵挂。   只不过向来果断的唐秋山却在拿起电话的时候犹豫了。   回想起她那晚上惊颤的眸子带着湿意的看着他,从前唐秋山总当她是小猴子,那一刻他却觉得她是小鹿,那样迷离的目光,简直穿透他的灵魂。   也许是不愿面对她的质问,也许是不想听到任何她的拒绝,唐秋山丢掉了电话,一次都不曾再打回去。   唐庄那边每天都会有人向他汇报唐晚的动态,方伯说她总闷闷不乐,他听到后立即让江由将行程加快速度,原本需要两个月完成的事情,直接被他缩短了半个多月。   后来在酒会上无意中遇到了表姐。   也许是姨妈说起过唐晚,表姐向来八卦总是问个不停,唐秋山不太喜欢说话,只是在表姐面前能说上几句,很多时候都是江由在回答。   表姐说起要顺路去看看爷爷,想着要带什么礼物。   从来没去过商场的唐秋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在各个专柜前面走走停停,没有一样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   后来到了法国一位制作首饰的老工匠那里,听闻老工匠的祖辈曾是法国宫廷御用的珠宝师,手艺一脉相承。   老师傅听了唐秋山的来意是为一位少女挑选的礼物,便将所有可能被他选中的珠宝首饰都挑了出来供他选择。   唐秋山最后看中的是一根发卡。   回到唐庄后,表姐下车之前看到了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还不等唐秋山出声,她就将盒子掀开,一眼就看见那根古典雅致的发卡。   唐秋山性子冷,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发卡是要送给什么人。   所以,在走进前厅的那一刻,她才会低着声音调侃他。   唐秋山不以为的笑了一下。   然而礼物一直放在他房间的抽屉里。   人人都说唐秋山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仿佛能看透一切,可是他却看不透自己的心。   对于那些唐晚的追求者,他也许是生气的,也许是在意的。   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但好在,她是喜欢他的。   灯光下,发卡上的那颗樱桃十分夺目。   真好看。   唐晚抬手轻轻碰了碰,小心翼翼的将发卡取下来,再拿起一块苏绣的手帕将发卡仔仔细细的包好,收在首饰盒的最下方。   直到半夜她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一双眼睛反倒比白天还精神。   后来她翻身坐了起来,朝着梳妆台小跑了过去,直到看到首饰盒里的那一根发卡之后,她才舒了一口气。   真的不是梦。   她拿着发卡仰躺在床上,就着灯光,那颗小樱桃红颜色深,可是在灯光下却十分透亮,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拿在手上越看越喜欢,她直接将发卡捧在胸口最贴近心脏的地方,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   哥哥送了礼物给她……   哥哥第一次送了礼物给她……   礼物!   唐晚开心的叫出声,后来才意识到这是三更半夜,就将脸埋进被子里又叫了几声,才将那种喜悦兴奋的心情压了下去。   后来,唐晚将发卡放在枕头下,这才安安心心的睡。   因为发卡太过贵重,唐晚只在周末假期的时候才戴,而且专挑唐秋山在的时候。   唐晚并不是好学的人,但一句话她始终记在心上。   女为悦己者容。   唐秋山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是她眉眼含笑的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也会动心,然而只是低头吻着她的发顶或是额头。   唐晚常常被他的这个举动惊得浑身僵硬,如扇的睫毛抖动个不停。   如火烧的一张脸,怎么看都十分有趣。   唐秋山难得见她这样,就留着她在书房里陪着,见她困了就让她到里屋的摇椅上躺一会儿。   书房里面的一间屋子勾起了唐晚的回忆,她躺在摇椅上,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总是能浮现出当晚被唐秋山压在书架上的那一幕。   到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偏阁的房间了。   问了方伯才知道,是唐秋山一路抱着她回来的。   唐秋山忙碌的时间多,一直到凛冬,他还是在忙着,平时连和唐晚见面的时间都很少。   但唐晚知道,他是真的忙的不可开交。   因为她曾无意间听到唐家在外树敌太多,而如今,躲在黑暗里的势力正对唐家不利。   唐晚前几年还不懂,现在她才渐渐明白方伯不让她在外透露自己和唐秋山的关系完全是为了她的生命安全。   这一天,唐秋山从外面回来的早,在半山腰的时候就看见接送唐晚的车,等他下车后,唐晚也从另一辆车里出来,低着头叫了一声哥哥之后,抬腿就往里面跑。   唐秋山只是幽深的看了一眼她跑走的方向。   如今,但凡唐秋山回来的时间早,都会陪着唐晚一起吃晚饭。自己连续忙碌了一个星期,距离上次见到唐晚已经是三天前的晚上了。   晚饭时,唐秋山坐在餐桌前,等来的却是方伯:“少爷,小姐说肚子不饿,现在还不想吃。”   “身体不舒服吗?”唐秋山问这话的时候已经站起来了。   方伯摇摇头,“问过了,小姐说只是还不饿。”   偏阁的房间里,唐晚坐在镜子面前唉声叹气,忽闻走廊有脚步声传来,她猛地站起来,飞一般的钻进被窝里。   门把扭动的声音,唐晚听得一清二楚。   她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不耐烦道:“方伯,我都说不饿了。”   “为什么躲着我?”   熟悉的声音,唐晚的心骤然停顿了两秒,而后咚咚咚的直敲她的胸腔。   唐秋山将被子掀开的一瞬间,唐晚整个人都弹跳了起来,转身背对着他,捂住脸抗议——   “哥哥,你怎么随便掀我的被子,我是女孩子,不要面子的吗?”   床边向下凹陷,唐晚只觉得身后冰凉的气息靠近,她紧绷着身子,捂住脸的手却被唐秋山抓开了。   “哎呀,别看别看……”   就在唐晚抗议着不让唐秋山看她的脸时,她的脸已经在唐秋山面前暴露无遗。   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唐秋山的目光停顿了一下,索性破罐破摔,从床上坐起来,面对着他:   “你也嫌弃我丑是不是,你也嫌弃是不是?”   她忽然嗓音低低的喃喃道:“也对,连我自己都嫌弃自己,更何况你的眼光那么高。”   唐秋山听了好一会儿也分辨不清,她究竟是自损还是自夸。   他好笑不笑的说:“不过是长了几颗痘痘而已,至于这样?”   可是唐晚是真的急了,急的眼圈都红了,“什么而已,明明就是丑了。”   唐秋山哄着她:“不丑。”   一听唐秋山的评价只是不丑,唐晚的眼圈更红,盯着他看:“我现在一定丑死了,我配不上你了,配不上了……”   眼看着她都快哭了,唐秋山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倾身过去捏着她的下颌,在吻下去之前说了一句:   “晚晚,你足以配我。”   好像久违的一场重逢,他吻的深而重,逼得她紧靠在床头上。   那只原本捏着她下巴的手冰冰凉凉的从脸颊过去,扣住她的后脑勺,他的身子压得她喘不过气。   直到唐晚身子发软,唐秋山才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的失笑道:   “怎么又不呼吸?”   唐晚原本就脸红,被他的一句话说的脸更红了,然而却不肯败下阵来,反问了回去:“你,你还不是,还不是喘的厉害,哥哥,你也没经验吧?”   唐秋山被她的话一噎,耳根子微微泛红,转身将她的拖鞋放好,“起来,吃饭。”   唐晚终于逮着机会,笑着从床上跳下来,抓着他腰身两侧的衣服不松手,笑道:“被我猜中了吧?”   唐秋山忍了忍,转身就将她按在床上吻她。   直到两人呼吸都不稳,他才放开她,看着她红透的一张脸,低哑着嗓音问:“还闹不闹?”   这一下,唐晚彻底没了声音。 第190章 秋山遇晚十三   夜已经深了,唐秋山还在书房里处理手边的文件。   唐晚寒假后,经常过来陪他,这会儿开始昏昏欲睡,呵欠连连。   后来,她实在撑不下去便趴倒在桌上,不久后安静的书房里传来细微的平稳均匀的呼气声。   等唐秋山将近期的贸易账单过目完之后,唐晚已经睡了过去。   外面正下着雪,书房里却是温暖如春。   唐晚的脸趴在臂腕之间,小脸红扑扑的煞是迷人,有几缕细发从脸颊的一侧沿着鼻翼滑落,随着她的呼吸浅浅,微微浮动。   唐秋山停下手中的工作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将那几缕头发拿开,露出她一张素净美丽的脸,柔软了唐秋山冰冷的一颗心。   以前,整个唐庄都冷清,这书房里更是容纳叶城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更是清冷无度。   可是她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毫无人气的唐庄,就像是死灰复燃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唐秋山起身将她的身子揽过来,正想将她抱起来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她今天带过来的寒假作业。   那么多的填空题都是空白的,唯一一处,应该是太困以至于走神,才歪歪扭扭的写着唐秋山三个字。   大概是有心之人,才会有这无心之举。   唐秋山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然而唐晚才刚睡着,这会儿睡的还不够深,很快就醒过来,朦朦胧胧的抬眼看上去,正好就看见唐秋山微笑的样子。   她看得入迷,等他低头发现她醒了的时候,她才懒洋洋的抱着他的腰身,贴在他身上,声音闷闷的:“哥哥,你忙完了?”   唐秋山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顺着她柔软的长发,“还没,本想先送你回去。”   唐晚朝对面的挂钟看了一眼,已经十点了。   她打着呵欠,“这么晚了,你要是有事就先忙,忙完早点休息,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后来,唐秋山将她的外套给她穿上,动作细致的给她戴好围巾和帽子,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一样,无微不至,唐晚看着他,笑眯眯的说:   “哥哥,以后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她多不舍,将这么好的他给了别人。   灯光下,她盈盈的一张笑脸分外动人。   唐秋山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有些心动,扯过她的围巾就让她贴近自己,弯腰含吻着她微微开启的唇瓣。   情到深处的时候,唐秋山停了下来,他轻轻抬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眼眸含水的动人模样,微微笑了:“好。”   回去偏阁的路上,是江由护送的,只因为唐秋山担心雪天路滑,唐晚粗心大意,也不会太注意这些。   在寒假过去的第五天的时候,唐晚接到了同班女生打来的电话,说是要约她一起去看冰雕。   要知道唐晚在班级上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的,那些女生总是变着法的询问她的家庭背景,都被唐晚含糊的掩盖过去,那些人就再也不同她往来。   难得她们约她,唐晚到底还是十五岁的少女,总想着结交不同的朋友,挂了电话后兴奋了好久。   唐秋山正好进来前厅,一看到她欢呼雀跃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唐晚笑眯眯的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哥哥,我同学约我出去玩,你能不能答应?”   她除了上学以外,还从来没有出去过,只是因为唐秋山家教森严,不准她私自外出。   看她都开心成这样,唐秋山又怎么会不答应,再说,以她的性格如果真想出去的话,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她能想到的方法唐秋山也都能想到,也不忍她吃苦。   不过,一边脱着手套一边问她:“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唐晚想也没想的就说:“她们说也有男同学。”   唐秋山微微抿了一下唇,一句话都没说,只让人去准备车子。   到了约好的地点,唐晚才知道原来来的人这么多,几乎是班级一半的人数。   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是穿着校服的,离开学校后都穿着各自不同的衣服,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正是喜欢打扮自己的年纪。   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化了淡淡的妆容,只有唐晚素面朝天,却比那些化了妆的女生还好看,再加上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容貌清丽的她宛如坠入凡尘的天使。   突然,有人惊叫一声:“唐晚,你头上的发卡是哪来的?”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头上的那根樱桃发卡上。   唐晚下意识的摸了摸,果真是……   她暗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出门的时候居然忘记将发卡摘下来了。   面对所有人的疑问,唐晚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震惊,但她知道自己头上的东西并非凡品。   不过最终她还是说:“是我哥哥送给我的。”   她的话一出口,对面的一些人都安静了,隐隐约约唐晚还听见了几道抽气声。   只是唐晚不知道,他们之间大多是叶城顶尖势力的家族里出来的孩子,见过的东西多,听过的东西也多。   他们震惊,是因为唐晚头上的发卡,听闻是法国宫廷里流传出来的东西,那根发卡的樱桃是鸽血红的红宝石,听说是某一位公主之物,名为——   “特殊的爱”   听说是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的稀世珍宝。   可是最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在学校一向低调的唐晚,身后的背景居然这般强大。   有人开口打破了沉静,气氛很快又活跃了起来。   唐晚抬眼看了过去,那个开口的人是杜凯。   参观冰雕的时候平时那些对唐晚不冷不淡的女生都围在她身边,拉着她带她到处游玩,好像都是十分熟络的朋友。   只不过,唐晚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让她浑身不自在。   时间有点晚了,唐晚看了看时间不知道怎么就一门心思想回去,然而那些人还想着继续玩,说是难得放假了就该好好放松放松。   再说,十五岁在他们这些人的圈子里已经可以算是小大人了。   这会儿正商量着要去那一家私人会所,他们虽未成年,可有的是门道进去。   然而唐晚还是坚持要回去,那些人也不好为难她,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簇拥在唐晚身边的几个女生将她推出去,笑道: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让杜凯送送你吧。”   对面的几个男生也在起哄,“对啊,杜凯可是等了一晚上,多不容易啊。”   他们还在嬉笑,只有唐晚回绝道:“不用了,我们家的车就在附近。”   “别介啊,大家都是同学一场,不用这么生分吧,况且你和杜凯不是小学同学了吗,我还听说你们小的时候打过架,这感情更不一般才对啊。”   男生一说完,站在人群中间的高个子杜凯回头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而后走到唐晚面前,说:“那我就送你上车吧,不会连这个都拒绝吧?”   一群人还想起哄,却被杜凯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其实唐晚对这个杜凯并不熟悉,只记得小时候和他起了一点争执,后来还将他的鼻梁骨打断。   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也不曾说过什么话。   一群人起哄,唐晚不是不懂。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嗯。”   离开展览场地,人群越来越稀疏,不知道杜凯是有意还是无意,碰了两次唐晚的手。   第一次唐晚只当他是无意的,但第二次的时候,唐晚心里有些火气,就往旁边挪了一点。   “送到这里吧。”   却是杜凯笑了笑:“唐晚,你还是和小学的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发火,这么大了还是一点没变。”   他自顾自的说着,就好像和唐晚是多年的好朋友一样。   唐晚被他说的有些窘迫,微微低着头,鼻尖处有领子的白色绒毛浮动,不过她还是坚持道:   “刚刚没有拒绝是因为不想让你下不来台阶,我曾经打伤了你,也算是偿还。所以你真的不用再送了,车子就在不远处。”   杜凯终于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唐晚,十五岁的少年,既不稚嫩也不够成熟,可是却认定了死理:“我喜欢你。”   唐晚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想到杜凯会说出这句话,而且还是这么突然的说出这句话。   她反应了几秒,直到杜凯的身子和他的脸越来越靠近,唐晚才将他推开,然而这个年纪的男生力气已然比女生大了不少,唐晚奈何不了他。   男生专属的阳刚气息铺面而来,杜凯一手掐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死死的按在她的后脑勺上,眼看着杜凯就要吻她,男生炙热的唇已经贴到她的耳廓,唐晚急的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劲风过来,杜凯已经被人抓开丢在地上,在唐晚反应不及时,就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那怀里淡淡的花梨木香气,顿时让她安静下来。   唐晚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贴着他委屈道:“哥哥……”   “没事了。”   唐秋山将唐晚揽进怀里背对着杜凯。   而杜凯跌倒在地上只看见男人高大的背影,男人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带着唐晚离开了。   车上,唐晚明显是被刚刚杜凯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还没缓过神来,就扑在唐秋山的怀里一直掉眼泪。   唐秋山冷声对前面的江由说:“去把那个姓杜的小子打一顿!”   江由领了命,转身就去开车门,然而唐晚却清醒过来,带着哭腔说:“我现在就要回家!”   回到唐庄后,唐晚一路狂奔回到偏阁,冲进浴室就一直冲洗着自己的脸颊和耳廓,是被杜凯碰到的地方。   她一边洗一边哭,哭到后面脸颊和耳廓都红了,唐秋山一路追过来,将她手里的花洒丢开,看着她的双眼哭到通红,他不忍道:   “有什么气冲着我撒,干嘛非得跟自己过不去。”   “哥哥……我不干净了……”唐晚痛哭出声。   唐秋山看着她,知道小姑娘十五岁,将什么都看得特别严重,在成人眼里也许是小题大做,可在她初初体会到感情的开端时,这些东西都会被放大数百倍。   他只是拍着她的后背,“不会,我的晚晚是最干净的女孩。”   虽然他这么说了,可唐晚心里还是难过得很。   她一边哭一边将唐秋山推出浴室,说自己要洗澡。   浴缸里放了水,她剥落衣服坐了进去。   唐秋山不放心她,在房间外守了好久也不见她出来。   他有些坐不住,走到浴室门外轻轻敲了两下,然而里面的人却是不应答。   扭开门把进去的时候,原来那个躺在浴缸里的人已经睡了过去。   唐秋山有些无奈的蹲下来,如墨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看着她眼底下还未干的两行泪痕,还有脸颊和耳廓的擦得通红的痕迹。   浴缸下,少女越发玲珑的身材展露无遗,也许是浴室的热气太足,也许是今晚就连他也受到了刺激,看着唐晚的脑袋软软的搁在他的怀里。   唐秋山的冷静轰然倒塌,扣住她的后脑勺,深深的吻了下去。   沿着她的下巴,颈项……   一路都留下他专属的痕迹。   第二天唐晚醒来的时候,忽然睁眼就看见面前的唐秋山,她愣了几秒看着周围的一切,确定是自己的房间。   唐秋山从不在其他房间过夜,他怎么……   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唐晚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先是冰雕,再是杜凯,还有杜凯的强横,以及后来及时赶到的唐秋山。   再后来,她回到唐庄进了浴室洗澡……   她只觉得困,也许是睡着了也许是糊涂了,总之那之后的事情她一概都想不起来了。   唐秋山睡眠浅,这会儿已经睁开眼睛了,一睁眼就看见唐晚绯红的一张脸,以及她低头盯着自己睡衣滑落的胸前一片大大小小的红痕。   “哥哥,我……你,我们……”唐晚就算再不谙世事也明白一些东西。   却是唐秋山将她揽进怀里,哑着声音哄着她:“晚晚,你还小,我等你长大。” 第191章 秋山遇晚十四   时间一晃,寒假都过去了一半,距离春节,只剩下三天。   半夜的时候唐晚口渴难耐起床喝水,只听外面风雪呼啸,她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没想到外面雪下得这么大。   虽然室内开着暖气,可突然间看到这么大的雪唐晚还是忍不住一哆嗦就要将窗帘拉上。   然而,就在她要将窗帘拉上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的几个人顶着风雪在园子里前行。   这么晚根本就看不清是什么人,然而跟在几名黑衣人身后的穿着白大褂的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秦恒!   这么晚了,唐庄里能在半夜请得动他的,除了唐秋山和唐老太爷,就是她。   他们前行的方向不是西苑,所以……   是唐秋山出事了!   唐晚一想到这个,心突然就跟落了空一样,她手心冰凉的抓起外套包裹在身上,匆匆下楼朝着唐秋山的院子跑过去。   唐秋山的房间外守着好几个保镖,比平时多出了一倍的人,其中就有陈义。   唐晚一边小跑过去一边问:“怎么了?”   陈义愣了一下:“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问你哥哥怎么了?”唐晚心急如焚。   陈义朝里面看了一眼,正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江由走出来,看到唐晚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眼看着这个情形是瞒不住,如实回答:   “少爷发烧了,秦大夫刚给打了针。”   唐晚点了点头绕过他们就进去。   这几年唐秋山的身体时好时坏,之前唐秋山待她虽好,可他是哥哥,她总是不能多问些什么,可是如今,她害怕的紧,抓着秦恒就问。   不过这会儿唐秋山已经清醒了,他摆摆手让唐晚过去,秦恒见状收了医药箱就出去了。   唐晚扑到唐秋山身边,半夜顶着风雪过来,鼻尖通红,因为害怕两只眼睛都哭红了,唐秋山心软,拉着她的手让她躺在他身边。   这个时候唐晚最听话,她脱了鞋就躺在里侧,紧张的抱着唐秋山的身体。   平日里他的身体都是凉凉的,现在倒因为发烧的缘故滚烫的像是个火炉。   她担心不已,抱着他问:“怎么好端端的就发烧了,晚饭的时候你还好好的,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身体的毛病,一定不简单。   像这样的富贵人家,有家庭医生并不奇怪,可是秦恒这个家庭医生却是不同,先不说他和唐秋山的关系不一般,就说他的医术,怎么可能会屈才只当一名家庭医生呢?   唐秋山侧过身子,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说:   “没瞒着你什么,只是我自幼体弱,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唐晚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唐秋山却闭上的眼睛,更紧的抱着她,有些疲惫的说:“睡吧,我累了。”   他从来不说累,唐晚心疼不已,只好闭上眼睛,但是心里担心着他的身体,总是睡不着。   而唐秋山生病又加上秦恒刚刚给打了针,这会儿倒真的睡着了。   唐晚后来爬起来好几次,给他量体温,直到他的体温降到正常水平,她才安下心来。   可是也因为退烧的缘故,唐秋山出了一身汗,大概是太难受了他也醒来了,一睁眼就看见唐晚在忙前忙后,后来索性让她给自己擦身子,换睡衣。   唐晚愣在原地,而后脸颊通红的点点头。   等她接过一盆水过来的时候,她的脸红到已经能滴出血来的地步,不知道一个人在浴室里脑补了一些什么。   唐晚在解唐秋山睡衣扣子的时候手抖个不停,连一颗扣子都解不开,也许是紧张的缘故,也许是唐秋山两眼一直盯着她的缘故。   她越急越解不开,脑袋就越来越热,脸越来越红。   最后,还是唐秋山抓着她的手将扣子一颗颗解开,整个过程都盯着她的脸看。   他体温恢复正常,指尖微凉,却意外的熨烫了唐晚的手。   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绸缎睡衣滑向两边,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唐晚暗暗的吞咽了一下,而后被唐秋山提醒擦身子,她才反应过来,过去拧了一把毛巾。   然而,就在她手里的毛巾擦到唐秋山的腰腹时,鼻血毫无预兆的流了出来,险些滴在唐秋山身上。   唐晚捂住鼻子十分窘迫的看了唐秋山一眼。   他眸子平平淡淡,分明什么都没有,可唐晚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其他的情绪,但是鼻血越来越多,她什么都顾不上,一头扎进浴室里。   等她出来的时候,唐秋山已经换好干净的睡衣躺了回去,朝她伸出手,似笑非笑:“过来。”   唐晚红着一张脸躺回到他身边,可是唐秋山分明是不放过她,捏着她的下巴一直盯着她闪烁的一双眼睛看。   “看,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唐晚越说声音就越颤抖,清清楚楚的看到唐秋山眼底的笑意,她的脸就更红了。   最后,唐秋山看她脸红到了极致才放开她的下巴,而后将她揽进怀里,声音低低的说:   “睡吧,小色鬼。”   “什么小色鬼,我只是上火了!”唐晚在他的怀里反抗,却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   除夕夜,是唐家的分支回到唐庄吃年夜饭的日子。   唐家的祖上曾在京城世代为官,那样的仕宦人家嫡庶尊卑严明有序,从第一代的嫡子留在唐家的宗家之后,每一代的延续下去,到如今唐家人丁兴旺,分支众多。   这一夜是唐庄最热闹的时候。   只不过这些年唐晚并不曾在年夜饭上露面,而是陪着老太爷在西苑吃饭。   老太爷神智时好时坏,见到那些旧面孔难免会回忆起儿子和儿媳。   西苑里,唐晚陪着老太爷吃了饭,屋里的壁炉烧着火,格外的暖和。饭后不久,老太爷恹恹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边垂泪一边盯着外面的夜色。   唐晚看着心疼,蹲在他腿边,握住他苍老的手,一边给他擦泪,一边小声的问:“爷爷,怎么了?”   唐老太爷依然看着外面,声音哑哑的:“不知道,总觉得还有人没回来,大过年的,一家人总该团圆啊。”   唐晚听着心酸,推着老人到窗边,指着外面:“爷爷,看烟火。”   城市里烟火璀璨,那样的色彩斑斓,也难以填补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唐晚心疼的握着唐老太爷的手,忽然老太爷问了她一句:“小欣呢?”   问的是宋欣,是唐晚来到唐庄后不久认识的朋友,她的父亲因替唐秋山挡了一刀当场毙命,所以被留在唐庄抚养。   唐晚笑了笑说:“小欣被她妈妈接去她外公家过年了,等年后爷爷就能见到她了。”   可唐老太爷却摇摇头,好像神智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但说出来的话唐晚却不敢认同:   “别和小欣走的太近,那孩子心性难猜,不简单。你是爷爷心疼的孩子,爷爷不能让你受半点委屈。”   唐晚眼眶红红的,也没将老太爷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陪着他看烟火。   今晚唐老太爷格外精神,唐晚就一直陪着他,直到快到十二点了,老太爷才有了睡意。   晚宴都散了,分支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因为井然有序,很快唐庄又剩下一具张灯结彩的空壳。   唐晚到前厅的时候分支的人都走光了,方伯在指挥下人门打扫卫生。   唐庄都有守岁的习惯,到现在每个人也都还精神着。   “哥哥呢?”唐晚抓着方伯问。   方伯朝四周看了看,咦了一声:“刚刚还在这的。”   这时候,有下人过来对唐晚说:“小姐,少爷说在露台等你。”   唐晚跑上露台,扑进唐秋山的怀里,好在她穿得多,这会儿也没下雪,倒也不至于太冷,但刚从温暖的地方过来,也忍不住哆嗦道:“来露台做什么?”   唐秋山单手搂着她不说话,另一只手将她羽绒服上的帽子戴了起来,帽子的边缘有细细的绒毛,她整张脸躲在里面,像是一只小兔子。   唐秋山忽然就想到唐晚夏令营学做的木雕,雕刻的那一只像小狗的兔子。   唐晚还在问着他上来露台做什么,也只是一秒钟的时间,身后烟火璀璨,唐晚猝然抬头,烟火的色彩斑斓都落进了唐秋山的眼底。   他那么平静的一个人,置身世俗之外,却不得不踏遍万事。   唐秋山低头吻着她的额头,“新年快乐,我的小色鬼。”   原来,是带她上来看烟火。   唐晚一开始还因为他说的小色鬼不乐意,但后来就释然了,大过年的。   她笑眯眯道:“哥哥,新年快乐!”   “啊——”唐晚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转身面向着烟火,双手合十,紧闭双眼。   唐秋山被她的样子逗乐了,低着声音问她:“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许愿啊,新年的第一次烟火,我从书上看来,很灵验的。”唐晚很快就闭上嘴巴。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冷,搓了搓手躲进唐秋山的怀里,唐秋山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问她:   “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唐晚红着脸,将帽子拉得更低,一双好看的杏眼倒映的全是唐秋山的脸,故作神秘道:   “我不说,说了就不灵验了,哥哥你可别再问我了。”   其实唐秋山并不好奇,可是看着她眉眼动人的模样,他不由自主的倾身而下,朝着她那张不断扬起的嘴吻了下去。   唐晚红着一张脸,生涩的回应着。   老天爷,我这辈子非这个男人不嫁! 第192章 秋山遇晚十五   唐晚十六岁的时候,唐秋山二十六岁了,已经是叶城人人尊敬的唐先生。   傍晚放学,接送唐晚的车子经过一条老街道的时候,唐晚让司机停了车。   唐晚下车后钻进一条窄小的胡同,身后两名保镖亦步亦趋,为了掩人耳目,随同唐晚的保镖格外低调,就连身上穿着的黑色西装都不能有唐家的标志。   所以,当唐晚走在路上的时候,大家也只认为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小姐。   唐晚走到那家常来的老店,店里的规格和装饰依旧是老派,好像旧时光的遗物,就像这座城市,在日新月异的变迁中,总能保持着一张温和安详的脸。   唐晚笑眯眯的同老师傅要了一盒子千层糕。   老师傅只让她耐心等等,说是要给她刚出炉的糕点,唐晚笑着答应就在门口的长凳坐了下来。   有一对中年夫妇过来买千层糕,这个时候夜幕都快降临了,大街小巷里的闲言碎语,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里的秘密悄无声息的冒出来。   人们乐此不疲,茶余饭后,闲暇时间总是要消遣。   女人提着装好的千层糕,侧耳对男人说:   “王家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王氏企业这次可真是倒大霉了,破产后王老板跳楼,他的老婆刚好生了,可怜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哎,真可怜。”   “可不是,不过这件事牵连甚广谁也不好说什么,但是那位做的也太绝了,这不是明摆着不给人活路吗?”   “哦?你还知道内幕?”   “在叶城能这么明目张胆逼死一个人的还有谁,也只有城北山上的那位。”   男人压低声音惊讶道:“你是说唐……”   女人瞪了他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嘘,这人可不敢随便提。”   唐晚坐在长凳上随便瞥了他们一眼,他们似乎也察觉到身边有人在看着他们,脸色顿时就白了,脚步匆匆的离开。   身后的两名保镖显然要动手,唐晚只是从长凳上站了起来,动作很小的拦了一下,而后转身拿着老师傅给装好的千层糕。   离开小巷之后,唐晚才开口了:“大庭广众之下,你们难道要动手吗?”   两名保镖立即低下头,知道自己失了分寸。   唐晚知道他们是忠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说下不为例。   夜幕降临,唐晚看着地上落下稀疏的树影,就好像很多场电影谢幕一样,而叶城黑暗里的那些涌动的势力永不谢幕。   就在保镖打开车门的时候,她忽然眼前一亮,笑眯眯的跳上车,而后靠在那人身上:“哥哥,你怎么在这?”   关于唐秋山在叶城大街小巷里的传言,唐晚听过太多次了。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   他依然是她喜欢的哥哥。   前不久,唐晚缠着唐秋山陪她去银杏园,唐秋山其实很忙,可她想去他就会陪着。   然而却在回去的路上遭遇了枪击,生死一线,要不是江由及时突破重围,情况恐怕就不乐观。   以至于唐晚几天下来噩梦连连,非得抱着唐秋山才能睡着。   可醒后又是惊了一身冷汗。   唐秋山双手从不沾染鲜血,他就像睥睨众生的神一样,然而却又有多少人因他而死。   他从不成全任何人,因为一旦有机会,也不会有人成全他。   这条路是不可逆的,也无回头路,这是唐家的宿命。   此时的叶城到了深秋,唐秋山看着唐晚只穿着一件薄的校服,伸过手将她抱进怀里,唐晚安安静静的依偎着他,听他的声音就在耳边:   “路过想给你买千层糕,正好看见你的车。”   唐秋山说完的时候,唐晚爬起来朝后面看了一眼,果然就看见不远处停了一辆车,那车牌大半叶城人都知道。   而江由就坐在副驾驶座上,开着车的人是陈义。   这几年唐秋山很少同时将他们两人带在身边,这会儿两人同时动员,他一定是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   唐晚想起那天在银杏园外围的枪击事件,后背一阵发麻,后怕的抱紧他,在他怀里说着今天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唐秋山原本都在安安静静的听着,忽然就听唐晚说学校近期要开游泳课程。   “下课后女生们都在讨论要穿什么样的泳衣,她们知道的款式很多,可我都没听过,也不知道该选哪一种的。”   唐晚还在说着,眼底带着光亮。   她似乎很期待游泳课。   唐秋山眸色幽深的看着她,随口说了一句:“我让人将所有的款式都买回来,你自己挑着喜欢的就行。”   说完之后,唐晚点了点头,而后又继续说着些什么,唐秋山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却总是很认真的听着。   就算听那些人汇报生意上的事情,他都不曾这样认真。   手底下的人办事效率高,到了晚饭后,所有泳衣的款式按照唐晚的尺码全都买了回来。   晚饭后唐晚陪唐老太爷说了一会儿话,而后又去了唐秋山的书房,知道泳衣买回来后她又急匆匆兴奋的往偏阁跑。   推开门,一眼就看到铺满一床的各色泳衣。   她从来都不知道游泳穿的衣服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分类。   有一体式的,有分上下装的,有性感的,也有保守的,有单一颜色的,也有波点的,碎花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有选择困难症的唐晚盘腿坐在一堆泳衣中间,用手指勾起其中一件,只觉得布料太少,嫌弃的将它丢在一边。   又勾起另外一件……   唐晚坐在那些泳衣面前犯难,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她跑过去开门,唐秋山就站在门外,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淡淡的问她:“挑好了吗?”   唐晚抬头看他,摇摇头:“还没,太多了我挑不过来。”   她忽然想到什么,拉着唐秋山的胳膊摇晃了几下:“哥哥帮我挑,哥哥眼光好,你挑的我都喜欢。”   唐秋山如墨的眸子微微沉了一下:“好。”   走到床边的时候,唐秋山垂眸看了一眼,很快就做出定夺,拿起其中一件淡蓝色的波点泳衣递给唐晚。   唐晚知道他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不像她连挑个泳衣都花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选好了。   她看了看唐秋山挑好的泳衣,是连体式的肩带设计,后背是一整块镂空,但好在是下半身是裙摆,虽然觉得布料还是少了点,但比起其中的几件倒可以归为保守一类了。   就在她准备将其他泳衣都丢到沙发的时候,唐秋山开口问她:“不试试吗?”   唐晚一愣,又摇摇头:“我相信哥哥的眼光不会错,就不用试了吧。”   却是唐秋山将那件泳衣塞到她的手上,“就算在生意上的决策也有失误的时候,泳衣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去试试。”   他分明就是想让她去试试泳衣,可唐晚怎么就觉得他的话里有几分威压。   唐晚想了想就进了浴室,倒不是被唐秋山的威压吓到。   人进去浴室之后,唐秋山就坐在床边的一张沙发上等待,一直过去了十几分钟,唐晚才慢悠悠的从里面出来。   她低头拉了拉裙摆,不敢直视唐秋山的眼睛:“哥哥,这个……会不会不好看?”   唐秋山仍然坐在沙发上朝她看了一眼,有些距离,目光晦暗不明的。他说:“过来。”   唐晚走到他面前,因为要看看泳衣的效果,唐晚将长发固定在头顶上,扎成了丸子的形状,露出线条柔美的颈部,赛雪的肌肤仿佛还透着亮。   唐秋山端详了几眼,而后站了起来,她如今又长高了不少,不过在他面前还是十分娇小。   他一直不说话,唐晚只当是自己穿的不好看,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不好看?”   唐秋山低低的嗯了一声,而后从床上又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泳衣递给她:“试试这件。”   这……   唐晚盯着手里的泳衣看,脸色越来越红,最后都红到了耳根子,那线条柔美的颈项都染了一层绯红,迷迷蒙蒙的,勾人魂魄。   唐秋山清冷的目光好似蒙上了一层迷雾,“换上看看。”   浴室里,唐晚已经进去了将近二十分钟。   唐秋山在浴室门外敲了敲,唐晚支支吾吾:“我,我还没好,这个太难穿了,我再研究研究……”   然而她的话音才刚落,门就从外面开了进来。   唐晚躲避不及,只能紧紧捂住胸口,还有那两根绑不到脖子的带子。脸颊通红道:“哥哥,你怎么,你怎么就这样进来了?我还没,还没好。”   眼看着泳衣的两条吊带在晃动,唐秋山清冷的看了一眼,走过去将唐晚揽在胸前,将那两条带子抓在手里,手指慢条斯理的在她的脖子上绑了一个活结。   整个过程唐晚的心跳飞快到不敢吭声,她背对着镜子,根本就看不到唐秋山的表情,然而耳朵还是不断发烫,脸颊红涨涨的,就跟火烧了似的。   唐秋山盯着镜子里她纤细的背影,那白皙的肌肤在黑色的泳衣衬托下,像是涂抹上一层凝脂,暗暗的透着香气。   女孩玲珑的身段在设计巧妙的泳衣下展露无遗。   肩膀忽然被冰凉的唇含吻上,唐晚低低的惊呼一声,而后下意识的抓紧唐秋山腰身两侧的衣服,哆哆嗦嗦的终于开口:“哥……”   然而下一秒,唐秋山抬起她的下巴朝着她开启的唇瓣直接吻了下去。   她被他按在浴室的墙上,直到胸腔的空气都被夺走,他还是不放开。   唐晚胸腔积聚起伏,她呼吸不过来,伸手就要将唐秋山推开,然而——   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唐秋山的那一刹那,刚刚绑好的活结直接被他扯开,她的双手被禁锢在头顶之上,手腕紧贴着冰冷的瓷砖上。   “别……”   唐晚浑身都在战栗,脚下的拖鞋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五指紧张得卷曲起来,下一秒就被滑落下来的泳衣遮掩住了。   颈项上的痛感传来,唐晚又是惊呼一声,却更像是低低的嘤咛。   她猛地睁开眼睛,恰逢唐秋山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唐秋山的眼睛里有她陌生的情绪,唐晚又羞又怕,急着就要躲开视线,可原本扣在她腰肢上的手却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要她直视他的眼睛。   唐秋山声音微哑:“晚晚……”   她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让唐秋山的心拧了一下,才从架子上扯下一块浴巾将她的身子包上,气息微微紊乱道:   “就这件吧。”   说完,他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而后给她盖上被子。   瞧见她眼睛还是湿漉漉的,唐秋山暗恼自己的不冷静,低声哄着她:“别哭。”   唐晚却是摇摇头,直接从床上坐了进来,扑进唐秋山的怀里,“我没哭,我就是紧张,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只知道唐秋山好像并不好受,她想着要做点什么让他开心,可她什么都不懂。   原来是这样……   唐秋山微微笑了一下,而后用浴巾重新将她的身子包裹住,“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今晚是我不对。”   唐晚还缩在唐秋山的怀里,这时候夜已经深了,没过多长时间她就睡着了。   直到她沉沉的睡着后,唐秋山才离开。   然而,第二天唐晚到学校的时候才听到通知,为了考虑到各方面原因,学校将游泳课改成了羽毛球课。 第193章 秋山遇晚十六   昨晚,叶城的初雪已经降临了,比往年要来的更早一些。   课间时间,唐晚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单手托腮翻看着手边的漫画书,眼看着距离圣诞节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班上的女生都在谈论着送哪些圣诞礼物——   无非都是送些奢侈品牌,需要用金钱才能堆砌出来的东西。   这些话题唐晚从来就没参加过。   况且她的吃穿用度都是唐家的,就算有用不完的零花钱也都是出自唐秋山之手,买礼物意义根本就不大。   无聊的谈话中,唐晚坐在那群人之外听的昏昏欲睡,却意外的听到了最特别而用心的礼物。   回到唐庄后,唐晚将书包丢给方伯,匆匆忙忙就往外跑。   眼看外面飘着雪,方伯不放心,跟在后面唠唠叨叨:“下雪天外面路滑,小姐慢点跑,有什么事情吩咐其他人去办就好了,何苦自己跑一趟?”   唐晚一边走一边说:“没去多远,而且这件事情怎么能让别人代劳,心诚则灵知道吗?”   方伯不理解她的一套说辞,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脚下一滑,伴随着一声惊呼。   唐晚的心猛地紧了一下,急忙转身搀扶着他,惊魂未定的方伯愣愣的看了唐晚一眼,想到她有一年就是贪玩跑出去结果滑了一跤,被唐秋山禁足了半个多月。   就在方伯张口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唐晚想了想,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但甩开方伯才是关键,所以只说:   “我去看看婉柔姐,晚饭就不用等我了,我想尝尝婉柔姐的手艺,就这样,您别来了,小心路滑。”   方伯拿她没办法,只好将手边的围巾递过去。   唐晚将围巾胡乱的缠绕了两圈后就小跑了出去,将方伯的唠叨甩在身后。   晚饭前,唐秋山回来的早,顶着寒风进来,一边脱大衣一边问方伯:“人呢?”   方伯早就习惯了他问话的方式,所以一边收着外套一边说:“小姐去婉柔那边了,说晚饭不回来了,想尝尝婉柔的手艺。”   说完看了唐秋山身后的江由一眼,江由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对唐晚会突然去自己家的举动也是不解。   不过在唐庄,婉柔算得上唐晚的半个姐姐,很多女孩子的事情几乎都是婉柔在照料着,她们关系一直都很好,会突然过去吃饭,也算是情理之中。   只是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   唐秋山卷着袖子回身看了方伯一眼,而后低低的嗯了一声,就朝着壁炉那边的沙发过去。   晚饭后,唐秋山到书房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一直到很晚,他还在处理文件,江由在一旁守着,想着该是提醒他休息了,却是唐秋山清清冷冷的问了他一句:   “回来了吗?”   江由怔愣了一下,点头说:“刚刚有人来回话,小姐这会儿已经回到偏阁了。”   这么晚才回来……   唐秋山停下笔,抬头看了江由一眼,“去你那边做什么了?”   他可不认为唐晚会特地跑到江由家里,只为了吃陈婉柔做的饭。   昨晚他才告诉过她,今天会回来吃晚饭,以往的时候她总是在家里翘首以盼,恨不能天天都有机会同他一起吃饭,今天的确是反常了。   江由摇摇头,“回话的人没说。”   唐秋山还要继续处理东西,江由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提醒他:“这会儿已经很迟了,您这几天烧刚退,先去休息吧。”   唐秋山低低应了一声,外面的寒风呜咽,今年叶城的冬天来得格外早,空气湿冷得难受。   他抬眼朝外面看了看,院子里的灯光还亮着,照着天上落下的银白色雪花,而保镖都还在院子外面守着,他停下笔,说:   “嗯,你也回去吧,让外面的人也都休息,东苑外也不用留人了。”   江由很快就反应过来低头答应了一声。   唐晚没想到这么晚了唐秋山还过来,开门的时候呆愣愣了几秒,看到他的肩上还有几片雪花,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   唐秋山的手揽住她的腰低头看了看她近在咫尺的脸,又朝她屋里开着的最亮的那一盏灯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问她:   “明天周末,今晚是不准备睡了吗?”   唐晚脸颊一红,忽然想到什么,挣开唐秋山又将房门关上。   “砰”的一声,唐秋山被她关在门外。   还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唐秋山的面做这种事情。   眼下她已经顾不得刚才的行为可能会惹怒唐秋山,当下匆匆跑到床边,将散落在床上的毛线和织针收了起来,手忙脚乱又冲进衣帽间,将东西藏在柜子最底下一层,胡乱的扯下几件衣服遮掩在上面。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提心吊胆的去开门。   门外,唐秋山目光幽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看着他似乎要动怒了,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唐晚只好先说:   “我是女孩子嘛,总有自己的隐私,你突然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总得收拾一下,免得被你笑话。”   被她这么一说,唐秋山忽然就想到前不久的一件事情。   唐晚生理期时而紊乱,秦恒给她调理了很久也不见效。   那一天她正好在他书房,月事来的突然,从书房急匆匆的就往回跑,一句话也没留下,他放心不下就跟了过来。   她房间的门没上锁,他扭开门把就进去。   她的浴室在房间的右手边,唐秋山进到房间一眼就能看见浴室,她因为肚子疼的厉害连浴室的门来不及关好,只是虚掩着,他过去推门,正好撞见窘迫的一幕。   他忘记了那天自己为什么会心跳加速,可一直都记得她脸颊通红,像是一颗熟透的苹果。   唐晚见他不动声色,心里慌慌的急忙转移话题:“哥哥,你这么晚了怎么不去休息,还来我这?”   唐秋山低头看了她一眼,走进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上,微凉的指尖轻触她的手背,一阵阵的凉意袭来,可唐晚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温度,下意识就反握住他。   却是唐秋山反问她:“那你呢,怎么还不睡?”   唐晚在他面前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只能低着头不看他的眼睛,说:“这不是快月考了吗,我,复习呢。”   “撒谎。”   唐秋山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忽然躺倒下来,将头枕在唐晚的腿上,也不在意她究竟在做什么,只是低声说:“给我揉揉,头痛。”   唐晚抬手在他的额头探了探,又低下头用额头探了探确定他没在发烧,才安下心来。   温热的指腹在他的太阳穴上适度的按压着,心疼他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唐秋山闭着眼睛,清冷俊逸的脸那样近,唐晚看着看着就失了神,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低头吻住了唐秋山。   她猛地瞪大眼睛,然而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就在她要直起身子的一瞬间腰背被两只有力的大手禁锢着,连抬头都不能。   唐秋山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如墨的眸子底下隐隐藏着笑意,看着唐晚百口莫辩,窘迫的样子。   他忽然一个翻身将唐晚按在沙发上,温热的气息喷拂在她的脸上,越来越近,近到他都能看见她瞳仁里细小的波纹,微微缩起一颤一颤的。   “为什么偷亲我?”唐秋山一贯清冷的声音都染上了笑意。   唐晚红着脸,咬咬牙狡辩道:“谁说我是偷亲,我是大着胆子亲的,你是我的人,做什么都不是偷!”   这句话好像一下子就取悦了唐秋山,他空出来的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很认真的问她:“我是你的人?”   “难道……难道不是吗?”唐晚的脸越来越红,可还是理直气壮的仰起脖子在他的唇上狠狠的吻了一下,得意道:   “这就是证明。”   唐秋山笑了,唐晚可从来没见过唐秋山这样温暖的笑意,他最多的时候都是淡淡的笑着,不显山露水,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才会有些不同,可这样温暖的,还是头一次。   可还不等唐晚多看几眼,唐秋山的唇就吻了下来。   唐晚到最后都缴械投降了,唐秋山直吻的她脸色涨红才放开她,低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说:“晚晚,记住你的话。”   两天的周末唐秋山只有在吃饭的时间才有机会看到唐晚,其余时间他在书房里忙,而唐晚在偏阁的房间里不吵也不闹。   他这两天抽不开身,每天夜里都要等到很晚才回房间休息,太迟了所以他就没去偏阁打扰唐晚的好睡眠,也不相信她在复习的鬼话。   问了方伯,方伯也说这两天唐晚吃完饭就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就连西苑的老太爷那边都很少过去,只听唐晚说是要复习功课。   方伯自然也是不相信的。   但每次她打开房门后,书桌上的确是放了不少的练习题和书,看样子还真是在复习功课。   周一早晨。   唐晚顶着黑眼圈走到餐桌面前,她走的晃悠悠的也没看清路一下就撞到了桌角,这一撞她才精神起来,这时方伯正好端着热好的牛奶过来,一看到她痛的龇牙咧嘴急忙疾步走过去。   “撞哪儿了,哪儿疼?”   唐晚按着被桌角撞到的腰窝,一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坐下来后直接拿过方伯端过来的牛奶就往嘴里送——   “噗——”   好烫!   方伯急忙抽了几张纸给她,一边叹气一边说:“就算为了功课也不要这么拼,你看看眼睛都熬红了,人也犯迷糊。”   唐晚只是讪讪的笑着答应。   却在唐晚拿起书包要出门的时候,唐秋山带着人刚好从餐厅前面经过,身后跟着江由和陈义,看阵势就知道一定是要去什么不太平的地方。   唐晚心里有些担心,小跑了几步过去,却不知道怎么了又收回了脚步。   可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尤其走在最前面的唐秋山。   他清冷的目光扫了过来,一眼就看到她布满血丝的一双眼睛,他蹙了蹙眉头,“过来。”   唐晚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却是不敢抬头看唐秋山。   然而唐秋山微凉的指尖已经扣住了她的下巴,轻轻一抬就让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黯淡了不少,眼白爬上了细长的红血丝,一看就是睡眠严重不足。   “看书熬夜了?”唐秋山问完后微微抿了一下唇。   唐晚睁着大眼睛,木讷的点点头,趁唐秋山还没再说什么的时候,她迅速后退了一步挣开唐秋山的桎梏,背起书包,只说了一句哥哥照顾好自己就跑了出去。   圣诞节的这一天,叶城下了大雪。   下了车唐晚就往里面跑,连和方伯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方伯在后面摇头晃脑:   “小姐最近想读书想疯了。”   唐晚回到房间后,将自己包装好的盒子从衣帽间最底层里找了出来。   她捧着手里的盒子,虔诚的眼神就好像手捧稀世珍宝一样。   唐秋山的书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唐晚忍着笑推开门走了进去,又朝后看了看确定唐秋山还没来,转身就要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然而——   却看到唐秋山整洁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条黑色的围巾,围巾还用一个很精致的袋子包装着。   原来……   原来已经有人给他送围巾了……   唐晚的眼眶一红,手忽然就没了力气一样,盒子掉在地上,盖子也被打翻了,露出里面一条浅灰色的围巾。   只不过在桌上那条黑色的围巾的光环下,她的围巾好像一瞬间就黯然失色了。   她辛苦了好几个晚上,手指因为尖细的织针摩擦到红肿了,可织成的围巾还是不如桌上的那一条好看,甚至像是一件残次品一样。   而她还满心欢喜的想象着唐秋山收到围巾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好傻!   他都已经有围巾了!   唐晚狠狠的擦了一下不争气的眼泪,捡起地上的盒子像是要逃离这里一样,飞速的跑了出去。   回到房间后,方伯来叫了几次吃晚饭,唐晚都说自己不饿。   她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盒子里的那条围巾,之前她还特意将围巾摆成笑脸的形状。   可后来盒子掉地上,形状都扭曲了,就好像原本的一张笑脸都被扭曲了,比哭还要难看。   真的好难看!   唐晚吸了吸红红的鼻子,抬眼朝着窗外的飞雪看了几眼,越想越难过,情绪到最后,她忽然拿起一把剪刀就要将围巾剪破。   然而,当她拿着剪刀,锋利的刀口对着一刀下去立马就会断开的毛线时,她犹豫了。   这可是她辛苦了几天几夜的成果,凭什么就这么剪了!   门外不放心的方伯一听到开门声,终于如释重负的笑了,“小姐,你终于肯吃饭啦。”   却是见唐晚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眼睛红肿的走出来,担心道:“怎么哭了?”   唐晚朝方伯看了一眼而后就往楼梯口走,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没哭,天太黑您看错了。”   下了阁楼后,唐晚的脚步明显不是朝着餐厅的方向过去,方伯:“小姐,该吃饭了,你还要哪儿去?”   唐晚揽了揽手里的盒子,忽然觉得喉咙梗得难受,疼得她都快说不出话来了,所以扬了扬嗓子:   “我去西苑看爷爷,晚饭不用等我。”   去西苑的路上,雪越来越大,她想起今天回来的路上,街头巷尾都挂着彩灯,耳边还流淌着圣诞歌曲,变成了所有人的狂欢。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就抓着她的手腕,清冷的声音都融进了风雪里:   “为什么要到爷爷那边去?”   唐秋山气息微喘,好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唐晚被抓着怎么都挣不开,她挣扎的厉害,好像在发泄着心里的怨气,却不小心将手里的盒子丢了出去。   里面的围巾掉了出来。   唐秋山看了一眼,“这是做什么?”   “送给爷爷的。”唐晚赌气的回答。   唐秋山朝着围巾又再看了两眼,浅灰色的色调很好看,然而围巾中间的破洞却分外扎眼,唐秋山眉头轻拧,“这都破了,爷爷怎么围。”   唐晚一下子就被他的话刺中心脏,红着眼眶将地上的围巾捡起来,背对着他,深呼吸了几下才能开口说话,气急败坏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   “是,我织的围巾就是破的,反正你也不稀罕,爷爷才不会嫌弃!”   唐秋山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过来,他走过去绕到唐晚的面前,然而唐晚心里还有气,一看见他立马就转身。   唐秋山没办法,只能用了力气强迫她转回身,他看着她鼻头红红,眼眶红红的样子,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刺激到她了,声音低了下来。   “你都没给我看过,怎么知道我不稀罕?”   唐晚怒极了,“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吗?”   她生气的样子还真是……   唐秋山的手轻轻的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那是因为你没说围巾是你织给我的。”   “那有什么区别,你还不是一样会嫌弃!”唐晚越想越气,挣扎着就要跑开。   可是唐秋山却将她揽进怀里,“只要是你织的就行。”   他的话没说完,可意思足够清楚。   唐晚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然而她一想到他办公桌上的那条围巾,她的心里就难受的紧,“你已经有一条那么好看的围巾了,怎么可能还会看上我的!”   唐秋山愣了一下,“什么围巾?”   “就是你办公桌上的那一条!”   就在唐晚的话刚说完的时候,江由撑着大伞急匆匆的从后面赶过来,而他脖子上系着的那一条黑色围巾因为他跑动的缘故在胸前摇摇晃晃。   唐晚目瞪口呆的看着江由,指着他脖子上的那条围巾,“你……你……你的围巾哪里来的!”   江由撑着伞过来,憨笑了几声:   “我老婆织的。说还是你的提醒,她才想着给我织条围巾。   早上见我要出门就让我戴上,我说有公事要处理,就随便找了一个袋子先装着,后来放在唐先生书房里就给忘了,回家还被老婆批评了呢。”   唐秋山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他接过江由手里的伞,而后让江由退下。   园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夜幕下飞雪不断,唐秋山撑着伞将不知所措的唐晚拥进怀里,声音轻轻的说:“你可以来问我,也不至于误会了。”   唐晚委屈道:“我织了这么久才织好,而且还不好看,一看到你桌上的围巾一下就气糊涂了。”   唐秋山微凉的指尖在她的眼角摩挲,知道她这些天熬夜了,可不知道却是在忙着给他织围巾。   他心疼的亲吻着她的额头,“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唐晚也知道其实都是自己的不对,她红着脸将手里的围巾往唐秋山怀里塞,不敢抬头的问他:“那你还要不要?”   “还是……给爷爷吧。”唐秋山想也没想就拒绝。   唐晚的脸越来越红,最后索性踮起脚尖强行将围巾戴在唐秋山脖子上,而唐秋山却悄悄的弯下腰身。   这么一戴上,两边的破洞就更加明显了。   她看着那两个破洞窘迫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也怪不得唐秋山第一的眼看到的时候会说围巾是破的。   最后,连唐晚自己都嫌弃了,又要抬手将围巾扯下来,可是唐秋山却将她揽进怀里不让她乱动,“都戴上了,回屋再脱吧。” 第194章 秋山遇晚十七   唐庄在城北的半山腰以上,居高临下仿佛与世隔绝,与叶城下的繁华世界如分两界。   圣诞夜,山上宁静安详,山下烟火璀璨。   唐晚被唐秋山揽在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是安定,是归宿。   也让她十分贪恋。   好一会儿唐秋山都没听见她说话,以为她还在气头上,顺了顺她的长发,语气放低了说:   “反正都到了这里,就让人将晚饭安排在爷爷那里吧,反正也很久没和爷爷一起吃饭了。”   就这样,两人撑着伞一起到了西苑。   唐老太爷也有好几天没见到唐秋山,今天他精神好,人也清醒。吃完饭后让唐秋山陪着下一盘棋。   当年唐家还是唐秋山父亲唐景川掌权的时候,唐老太爷时常不放心,碰面的时候总会多问几句。如今唐家的担子都交给唐秋山后,他反倒一点都不担心。   而唐秋山也难得有时间多陪陪他。   一盘棋唐老太爷开心也没看出唐秋山故意让他几个子。   而唐晚则是无所事事坐在电视前面看泡沫剧。   她窝在沙发里,身后是方伯指挥下人收拾餐桌,他断断续续的唠叨声,从餐厅穿过门帘,一直传到唐晚的耳朵里。   这样安宁的日子,真好。   到了深夜,唐老太临时悔棋耍赖,唐秋山也只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盘棋下来,唐老太爷终于赢得开心。   后来,唐老太爷有了睡意,唐秋山看看时间也该走了。   他走到沙发旁,那人窝在沙发,小脸红扑扑的缩在臂腕里,昏昏欲睡的样子。   唐晚是听到唐老太爷起身挪动椅子的声音才醒过来的,她动了动酸痛的脖子一抬眼就看见唐秋山拿着她的外套过来。   也许是睡迷糊了,她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是在唐秋山的书房里,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句:   “忙完了吗,这么晚了让我睡你屋呗。”   屋子里原本还有一些声音的,这会儿却因为唐晚的一句话全都安静下来。   唐晚和唐秋山亲近,唐庄里的下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只是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说,可老太爷却不知道,这会儿听得也是稀里糊涂的。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和唐晚代沟大。   再想到这丫头脑回路和常人不太一样,做什么事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而唐秋山也不管那些安静下来的人,爱笑不笑的看着唐晚,过却给她穿好外套,拉着她软软的手捏在掌心里。   她时常陪着他到深夜,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小的时候她还是孩子胆子小,如今长大了胆子虽还小,但色胆却是与日俱增,去年冬天因为他半夜发烧,给他擦了身子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看着她迷迷糊糊的眼睛,唐秋山捏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答应。   唐秋山揽着唐晚离开,方伯跟在后面却被唐老太爷拉住了,他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想起下棋的时候他总是不经意瞄到唐秋山戴的围巾就忍不住摇头晃脑,对方伯说:   “咱们唐家也不缺钱,小山围的围巾太破了,明儿让人买一条新的。”   方伯心有不忍,小声提醒老太爷:“那是小姐亲手织的,老爷您就当没看见吧。”   唐老太爷怔愣了看了方伯一眼,难以置信的喃喃道:“小丫头织的围巾还挺别致。”   很快就到了腊八节。   周末唐晚难得多睡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在扫楼梯的下人说今天是腊八节。   她还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扯着被子就包住脑袋,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坐起来,看看时间才舒了一口气。   好在还早。   她匆匆忙忙去洗漱换衣服,到餐厅的时候方伯给她端了牛奶过来,见她吃的急,方伯忙问道:“小姐今天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吗,还是说要出门?”   唐晚口中塞满了三明治,吞咽不下,喝了牛奶顺顺气后才说:“今天后厨不是要煮腊八粥吗?我想去帮忙。”   方伯愣了愣,“后厨乱的很,小姐还是别去了。您要是没事可做就看看漫画书,听听音乐,睡睡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而且方伯并不觉得唐晚会安安分分的帮忙熬粥,只想着她只会当作好玩,只怕她去了后厨添乱。   而且今天是腊八节,庄园里还有祭祀的东西要后厨准备,要是因为唐晚去了添乱导致影响到祭祀,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说什么他都不能答应。   唐晚将牛奶杯放下,拿起餐巾擦拭着嘴角,一边对方伯说:“好啦,您去忙自己的事情,我去后厨看看。”   末了,她转身又添上一句:“我保证不捣乱,您就别担心了。”   旧时代,唐家是叶城最大户的人家。   那时候,唐家总会在腊八节这一天熬大锅腊八粥接济穷人,一直延续了很多年。到如今叶城人虽不至于都是锦衣玉食,生活过的倒也富足,唐家的惯例也就改了。   但唐庄上下,腊八节喝腊八粥的惯例却不改。   后厨里,唐晚倒是十分配合厨师的工作,什么都按照分工好的来做,她小心翼翼每一步都不敢做错,生怕坏了一锅粥。   虽然她十分小心谨慎,可手边的人还是不放心,几乎都只让她做一些非技术含量的活。   虽说熬煮腊八粥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唐晚从小到大在唐庄里闯了多少祸,大家心里都有底,也不敢轻易将事情交给她。   到最后所有食材都放进锅里之后,厨师才将大勺递给唐晚:“等粥沸腾了,小姐拿着大勺搅动,千万别粘锅底了就行。”   唐晚像是在接一项艰巨的任务,连说了三声知道了。   熬粥的过程漫长而又枯燥。   平日里唐晚最没耐心,什么事情都坚持不到十分钟,可今天却格外认真的帮忙盯着火,小心翼翼的用大勺搅动腊八粥。   方伯在前厅指挥人布置好祭祀的东西,担心唐晚在后厨捣乱,所以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匆匆朝着后厨方向跑。   可等他到后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唐晚系着围裙,有模有样的站在锅前聚精会神的盯着锅里的粥。   有人喊了方伯,唐晚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方伯的时候,她狡黠的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很贤惠的样子?”   方伯被她逗笑了,过来看看锅里的粥,点点头,“嗯,小姐总算是干了一件像模像样的大事了。”   唐晚脸色微红,佯装嗔怒的瞪了方伯一眼,后来方伯还想再笑话她,就被她推着赶出去。   因为唐庄今天有祭祀,所以唐秋山赶在中午之前就回来了。   吃午饭之前,下人端了腊八粥上来。   唐晚坐在他对面,知道他以往的每一年因为不喜欢所以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一口,所以在看到他吃了一口之后就要将碗放下,她连忙说:   “再吃两口吧。”   平常唐晚不会劝他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所以唐秋山心里有疑惑,抬眸看了她一眼,这时候身旁的方伯提醒他:   “少爷,今天的腊八粥可是小姐帮忙熬的,您就再吃两口吧。”   唐秋山拿着碗的手明显顿了一下,而后朝唐晚问过去,“你帮忙的?”   唐晚被他看的一阵脸红,低头一边喝粥一边嗯嗯了两声,“知道你不喜欢也没让你全吃完,再吃两口吧,爷爷说腊八粥寓意好。”   少女的心思好像一下就被人看透了,唐秋山目光微沉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将一碗腊八粥全吃了。   午饭后,唐晚刚回到偏阁后不久,门外就传来的敲门声。   她过去开门,唐秋山就站在门外。   然而唐晚还没开口,唐秋山就将房门推的更开,而后反手将房门关上,拉过唐晚的手。   他的动作很小心了,可还是疼的唐晚龇牙咧嘴。   唐秋山的目光渐渐冷沉下来。   午饭的时候,她一只手一直放在桌下,午饭也只是草草吃完就走,后来问了方伯才知道。   房间里,唐晚的手被唐秋山的手掌托着,她的手背红了一大片,有些地方都起了水泡,虽然上了药可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我,我没事……”   唐晚想将手抽回来,可唐秋山却一下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挣脱。   “帮忙熬煮腊八粥,是为了我?”唐秋山清冷的声音里好像蕴含了什么,淡淡细细的唐晚辨别不清楚。   她向来也不拐弯抹角,点点头:“爷爷说,腊八粥在咱们叶城也称福寿粥,吃了可以增福增寿,我就想让你平平安安。”   叶城是座老城,很多旧的习俗至今都还保留着,腊八粥对叶城人来说意义非凡。   唐晚也是去年腊八节的时候才从老太爷那边听来的。   虽然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可人心里总要有一个信念,唐秋山身体不好,她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都说心诚则灵,她每搅拌一次粥都在心里默念着祈求唐秋山的平安,她那样虔诚,如果真的有神灵的话,一定也会听见吧。   其实唐秋山在喝粥的时候也猜到她的心思,只是她从没做过这些事情,最后还把手给伤了。   唐秋山不说话,唐晚想到很多年以前唐秋山生日,她瞒着很多人到唐庄后面的湖畔钓鱼作为送给唐秋山的生日礼物,因为饿了一餐饭,那些照顾她的人都被唐秋山责罚了。   她窘迫道:“其实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倒粥的时候大意了才伤到手,与她们无关。”   唐秋山嗯了一声,而后拉着她坐下,将她的手抬起来,低声问她:“疼吗?”   其实唐晚从小就特别怕痛,刚刚吃饭的时候她忍得难受,这会儿被唐秋山一问,她点点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疼,哥哥你要对我负责。”   唐秋山看着她眸中含泪的可怜样,心里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捏着她的下巴就吻了下去,贴着她的唇瓣气息微乱的问她:“这样够不够。”   唐晚红着脸,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勾住唐秋山的脖子,不害臊的说:“不够。”   这一生,怎么样都不够。 第195章 秋山遇晚十八   唐晚的十七岁和大多数的少男少女一样,有自己喜欢的明星,有自己喜欢哼的歌和那些如梦似幻小心翼翼维护的憧憬。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迷恋上了一位台湾男歌手。   更准确的说是迷恋上了他的歌。   深宅大院里,但凡是周末总能在清晨听见从偏阁传出来的音乐声。   流行音乐和古朴雅致的老宅搭配起来总让人觉得很有违和感,偏偏唐晚乐在其中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却是唐庄里的下人们平日里多是严谨小心的,这会儿听见这些音乐尤其是年轻的姑娘,心脏总会砰砰直跳,像是逾越了不可跨过的洪流,在那些激荡人心的音乐中徜徉。   春分刚过,打了几天的春雷,这会儿雨水也不见得多,这个时候的太阳也不晒,唐晚戴着耳机坐在花园的秋千下翻看着最新出版的少女漫画。   园子周围花团锦簇,叶城四季分明,尤是春天气温回的早,今年的琼花开的又比往年早一些,白色的花盘像绣球一样,一簇簇的格外惹人怜爱。   秋千的旁边是白玉兰,前两天花匠刚折了几枝到前厅的花瓶里做装饰,那时候尚且还有几苞花骨朵儿含苞待放,这会儿园子里的倒是全开了。   这株玉兰不算高大,微微抬眼就能看见花瓣,在阳光下舒展的开,白且亮,像是柔软的羽毛。   唐晚只是看了一眼觉得有些扎眼就往后躲了躲,躲在阴影下继续翻看漫画书。   耳机里的音乐一首接着一首播放着,那些歌词唐晚早就熟记于心,也能倒背如流,却在听到那一句的时候,心忽然就停跳了一拍。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唐秋山这几天比以往更忙了,忙到就算是周末唐晚也难得见他一次面,她心里想他想的紧,知道他这会儿在城东的葡萄园,可是没有他的允许,她不能私自出门。   唐庄守卫森严,她想跑出去根本就容易,更何况在此之前发生了一件大事,至今唐晚还心有余悸。   那会儿是惊蛰刚过去不久,放学的路上她照常往每天都要经过的那一条路走一公里左右,才能坐上接送她的车。   那条路走了那么久她再熟悉不过,知道并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所以也没提高警惕,然而却在拐角的地方忽然被窜出来的人用手帕蒙住了口鼻。   那刺激的气味她在秦恒的实验室里闻到过,那会儿她贪玩,打开瓶子闻了那东西之后只觉得精神恍惚,昏昏欲睡。   后来被秦恒用药水冲洗了口鼻,清醒过来后被他破口大骂,才知道那东西是乙醚,闻多了能造成人昏迷的化学药品。   好在她只是闻了少量。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至少是在唐庄,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要是在外面,那就凶多吉少。   唐晚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嗓子干哑的难受,入眼的是一间破败的仓库。   不知道仓库原本是存放什么东西的,四周都是木桩,而仓库是用铁皮围的,可能被废弃了许多年,都是斑驳的铁锈。   铁锈味透着腥,唐晚闻的久了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身边那些人一看见她作呕,就桀桀的笑着,笑声乱成一团接二连三的传来,那声音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蹲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男人,大概也才成年左右的年纪,留着一头短脆发,看上去倒是干净,不过耳根子沿着脖颈到锁骨之间的纹身却是触目惊心。   尤其是赤红色,不伦不类倒是其次,只觉得十分刺眼。   唐晚看得难受,想躲开视线,可是男人却掐着她的下颌,啧啧了两声:“杜少还真是心狠啊,这么好看的小美人居然就这么丢给我们了。”   杜少……   唐晚的大脑短时间的停顿了一下,男人口中说的杜少,八成就是将她抓来的主谋了。   可他是谁?   “谁让你们抓我的?”唐晚挣扎了一下,可是男人掐得紧,她只能冷眼盯着他。   男人哼了一声,不说对方是谁,只说想给她点苦头尝尝。   却是他转头同后面的人调笑时,唐晚猛地朝后退一步。   她的身后不远处就是仓库的尽头,一群人也不急着过去抓她,居高临下的仿佛在看一只受困的麋鹿垂死挣扎。   唐晚挣扎着往后退,可是她的手被人捆绑在身后,才往后退了两步就因为手的阻碍,身子跟不上节奏翻倒地上。   她的身子刚往旁边倒下去的一瞬间,周围的那些地痞就吹起了口哨,断断续续的夹杂着不怀好意的笑声。   这会儿天气回暖,唐晚已经换上的短裙的校服,校服的裙摆不至于太高,可因为她身子歪歪的倒下,裙摆又往上扯了一段,白皙的大腿一下就暴露了出来。   那些人看的眼睛都直了,花季少女对于这些人来说,诱惑力非比寻常。   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刚入了社会,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近在咫尺,那种火热憧憬难以得到宣泄的心情再加上对异性的渴望瞬间就爆发了。   “滚开——”   唐晚怒喊一声,拼命的坐直身子,因为手不能动,侧过身子将裸露出来的大腿遮掩住。   可是那些人几乎是一拥而上,唐晚纤瘦的身子一下子就被人群淹没,然而他们的身子还未靠近唐晚,仓库外面就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一声大过一声,不断飞驰而来的引擎声怔得在场的人仿佛都失去了应变能力,所有的动作都被化解了,只剩下机械的无法动弹的目瞪口呆。   守在窗户边的人惊恐的大喊一声:“是唐家的人!”   这一刻,为首的男人惊得说不出的话来,瞪着唐晚的眼神从难以置信到惶恐,到后面哆嗦的一字一顿问她:“你是唐家的人?”   唐晚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也许是太年轻的缘故,眼看外面的阵仗不是他们几个人能应付得了,双手颤抖的给唐晚解开手腕的绳子。   却在这个时候,站在他身侧的人紧张道:   “大哥,就算我们现在将她放了,可是唐家的人一样不会放过我们,不如留下她当人质,反正落到唐家人手里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就搏一把!”   男人思忖了两秒,方才还是惊慌的眼神瞬间闪过一抹凌厉,狠狠的啐了一口:   “这个杜凯真是害惨我们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唐晚一把夺过他腰间上的一把短刀,抬腿就是将男人踹到,迅速后退几步,将短刀举在颈侧。   “都给我滚远点!”   一群人根本没料到唐晚反应这么灵敏,又加上外面引擎声已经停下来了,也就是说明唐家的人很快就要冲进来,一时之间连反应都忘记了。   仓库的人被人从外面推进来,江由带着人进来时,那些地痞吓得连忙蹲在地上抱头,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唐晚以为来救她的人是江由,没想到,却在江由带着人让开一条道的时候,唐秋山出现了。   他一步步走来,清冷的目光一下都没从唐晚手里的短刀移开。   唐晚毕竟十七岁的姑娘,刚才夺过男人的短刀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连后果都不计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惊魂未定的站在原地,直到唐秋山夺走她手里的短刀,短刀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哥……哥哥……我不是,这次不是我……”   太多年,她顽劣不堪,可这时候不想着撒娇,只想着不想让他误会是自己的胡闹导致的后果。   看着她委屈拼命要给自己辩解的时候,唐秋山真的是心软了,拉过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里,低着声音说:   “没事了。”   唐晚怎么都想不到,这起事件是因杜凯而起。   两年前,杜凯试图在冰雕展厅外强吻她,后来在校园里偶尔碰面,他更是肆无忌惮的盯着唐晚看,也在无人的角落更是对唐晚大胆示爱。   可是唐晚拒绝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他。   没想到,会让他的怨念这般深,恨不得就毁了她。   唐秋山将唐晚拦腰抱起来,那些人到底会是什么下场,唐晚从来没有问过,只有唐秋山抱着她的时候问她,如果他再晚一点,她是不是真的会将那把刀刺进去。   唐晚慢慢冷静下来,摇摇头,“其实,我刚刚趁那些人不注意的时候看到江由了。”   所以,她才敢孤注一掷,不让自己成为那些人的把柄。   可即便她这么说,唐秋山的心还是拧了一下,抱着她的手慢慢的收紧了。   只是唐秋山不知道,其实唐晚并不想给那些人威胁唐秋山的机会。   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分担,更不能拖累了他。   后来听说杜家破产,杜家在叶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到最后沦为举家迁徙,离开叶城。   这件事情在叶城闹得沸沸扬扬,可是谁都不敢深究。   花园里,唐晚坐了好一会儿懒洋洋的靠在秋千上。   到了饭点方伯找了很久才找到她,隔着不远处叫了好几声她也不答应,方伯看着她戴耳机摇头晃脑的样子,猜到她准是听不见。   直到方伯站在唐晚面前,她才猝然抬头看上去,笑眯眯的看着方伯,因为戴着耳机声音特别大:“怎么啦方伯,这么急着来找我?”   “小姐,吃饭了。”方伯一边喘气一边说。   “什么!”唐晚皱了一下眉头,才恍然意识到什么,抬手将耳机摘下来。   方伯嘀咕了一声,“听什么这么入迷?”   唐晚一笑,从秋千上跳下来,走到方伯面前,说:“当然是好听的东西了,方伯来,我给您听听,一定会让您越听越年轻。”   说着,将耳机给方伯戴上。   耳朵里传来的是立体环绕的音响效果,此刻放的正是那位男歌星最新的一首歌,名为《双节棍》,动感的音乐在方伯的耳际滚动。   音乐还真是不错。   方伯咧嘴笑了笑,又朝唐晚看了一眼,唐晚得意的朝他扬扬下巴,“怎么样,好听吧?”   听着音乐,随着那些节拍鲜明的韵律,方伯仿佛是出于本能的点着脚尖,差一点就手舞足蹈。   一颤一颤……   节拍就像敲击在心脏一样,随着心脏鼓动,那些节拍顺着血液流通到全身,那种炸沸腾的感觉,方伯只觉得自己的一颗老心脏都快被颠出来。   他急急忙忙摘下耳际还给唐晚,老脸涨的通红,摆摆手道:“还是小姐你听吧,方伯年纪大了,消受不起。”   唐晚收好耳机,而后拿起漫画书,推着方伯走,“谁说的,我们方伯老当益壮,是唐庄的顶梁柱,谁敢说你老了,我第一个揍他!”   方伯好笑又欣慰,回头对她说:“快些走吧,少爷今天回来吃午饭。”   唐晚啊了一声,瞪着方伯:“你怎么不早说呢!”   唐晚几乎是一路跑到餐厅的,一个转弯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突然萦绕而开的淡淡的花梨木香气,唐晚根本就不用抬头,在那人伸手拥住她要往后退的身子时,她就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身,贪婪得贴着他。   “你总算回来了。”   唐秋山垂眸看着她因为一路小跑过来而红扑扑的脸颊,心动的轻轻捏了捏,吃味道:   “我还以为你心心念念的只有喜欢的男歌星。”   唐晚噗嗤一笑,抬眼看着他,盈盈的一张笑脸,狡黠道:   “他是触不到的偶像,和我八竿子也打不着。你就不一样了,看得到,摸得到,还……睡得到!”   大庭广众之下,饶是唐秋山也被她说的耳根子微微红了起来,捏着她的脸颊在她耳畔道:   “晚晚,女孩子要矜持。况且你连我的衬衫扣子都解不开,知道怎么睡吗?”   他的气息就在耳边,淡淡的凉凉的,却熨烫了唐晚的耳廓,眼看着她的耳根子红的厉害,唐秋山才微微笑了,“吃饭吧,等你长大了,有时间慢慢教你。”   唐晚被他说的回不了话,嗔怒的瞪了他一眼,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才不用你教,我可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第196章 秋山遇晚十九   一转眼,唐晚的高中生涯就要告一段落。   十八岁那年,唐晚高中毕业。   私立高中,毕业典礼举办的十分隆重,对于学校而言是荣誉,而对于唐晚这些年纪的人来说,是一段和过去岁月挥手告别的短暂停留。   再前进,往事都成了里程碑。   唐晚在礼堂外面等待,可等来的却是唐庄的保镖,一束开的极美的百合花交到她手中,并压低了声音说:   “唐先生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小姐您安心等待毕业典礼结束吧。这花是先生亲自挑选的,是小姐最喜欢的品种。”   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唐晚不敢靠太近因为秦恒说过花粉容易导致鼻炎。   可现在她就有种鼻尖泛酸的感觉,身边的保镖还在等着她点头,她偏不,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赌气的转身就朝着礼堂里面走去。   昨天明明还答应过的,今天一定会来她的毕业典礼。   可是他忙,他真的忙……   唐晚心里乱糟糟的,礼堂里好多学生还没就位,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自己的位子,张望了好久却看见坐在角落的宋欣。   她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所有的学生手里都捧着鲜花,唯独她没有。   谁都知道宋欣的父亲是唐秋山的旧部,方伯说过为了唐晚的安全,两人在学校只能装作不认识。   唐晚突然脚步一顿,转身又朝着礼堂外面跑,好在保镖还没走远,她跑过去微微喘气道:“去买一束郁金香,给宋小姐送过去。记住,是粉色的。”   吩咐完之后,唐晚回到礼堂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子,她恹恹的坐下来,身边还有女生在夸她的花好看。   唐晚兴致缺缺的看了一眼,好看是好看,可送花的人却不在。   一想到这个,唐晚就越发的心不在焉,单手托着腮随意的朝着主席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校长在上面慷慨陈词,说的都是一些从学校走出去的在各领域都十分出众的校友,唐晚一个都不认识,却是周围的人听得认真,交头接耳的到处认亲戚。   到后面,一向不苟言笑的校长都开始走煽情路线,多的是给即将离校的学子们一些人生忠告。   就在唐晚昏昏欲睡的时候,校长忽然干咳了一声,这像是一个预警一样,告诉大家接下来会公布十分重要的事情,就连唐晚都忍不住好奇竖起耳朵仔细听。   “接下来,有请本校创办家族的唐先生为优秀毕业生颁发毕业证书。”   顿时,礼堂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   同学们纷纷交头接耳,谁都想不到,今天的毕业典礼上居然会出现唐先生。   而且,在座的还有学生家长,能来这样的私立学校,都是家庭有背景的人,更何况这是唐家创办的学校,进来的都是不一般。   这些家长们有些人连唐秋山的面都没见过,这会儿都开始紧张兴奋了。   唯独唐晚呆愣愣的坐在原地,校长的话落下的那一刻就好像平地了响起了一声惊雷,震得她双耳轰鸣。   她怎么都想不到这所学校居然是唐家的产业。   而且刚刚保镖不是过来回话了吗,说他今天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难道说的重要事情就是这个?   不过眼下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   而是……   他只为优秀的毕业生颁发毕业证书,这么好的机会,而她的成绩连毕业都是勉强,优秀毕业生根本与她无缘。   这么说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靠近他,而她只能远望着……   一想到优秀毕业生绝大部门是女生,唐晚就气的直咬牙。   就在唐晚懊恼不已的时候,掌声随着校长的一个手势戛然而止。   礼堂顿时鸦雀无声。   唐晚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样,每一下都在左边胸腔重击,那一下下的敲打直将她的思绪都打散了。   唐秋山从侧门进来。   进来的时候是江由撩开的门帘,六月天,叶城的阳光明媚,门帘撩起的一瞬间,落下了一地金色的阳光。那男人脚踩碎阳一步步的朝着主席台过去。   饶是唐晚对他再熟悉不过,可还从来没见过他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在万人瞩目下,他一下就成了人人仰望的王者。   也难怪,叶城人人敬畏他。   唐秋山上了讲台之后,唐晚能清楚的听到身边女生的抽气声,仿佛还有那些人越来越乱的心跳声。   忽然旁边的女生紧紧的抓了唐晚一下,出其不意的动作差点吓得唐晚大叫一声。   女生侧身压低了声音说:   “怎么办,我好紧张。这么远看着唐先生我就心跳难耐,等会儿我要是上去领取证书的时候怎么办?我真怕自己会晕了……”   唐晚朝她看了一眼,对方是他们班上的班花,正好是今年十名优秀毕业生中的一人。   唐晚嫉妒得牙痒痒,近乎乞求道:“要不,我替你上去?”   女生重重的剜了她一眼,好像唐晚抢了她十分重要的东西似的,哼了一声:“想都别想!”   唐晚一下就泄了气,软软的坐在椅子上听着校长念那些人的名字,这些名单其实一早就公布过了,可那些女生在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像中了彩票一样,就差尖叫出声。   可那兴奋劲,都是冲着主席台上的那个男人。   唐晚心里暗骂了一句没见过世面之后,她就觉得心尖酸的厉害。   眼看着那些人陆续上台领证书,竟有人故意朝着唐秋山身边靠过去,唐晚的心在妒火中燃烧,恨不得上去将那些人统统赶走。   但好在有唐秋山在的地方不能随意拍照,那些人根本就留不下什么可以纪念的,也就是因为这样,有人大着胆子在台上多逗留了一会儿,将整个过程的时长拉得格外久。   就在最后一名优秀毕业生也就是唐晚班上的班花上台领了毕业证书后,校长又干咳了两声。   “往年我们学校都是每个班级只评一名优秀毕业生,不过今年通过综合的因素考虑,决定再添加一名。”   礼堂忽然就躁动了,不过大家都是出身名门,很快就因为自身的修养安静下来。   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疑惑和期待,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校长清了清嗓子:“经过学校董事会一致决定,最后一名优秀毕业生,是唐晚。”   随着校长的声音落下,礼堂顿时一片哗然。   尤其是唐晚的身边,质疑声是最多的。因为那些都是她的同班同学,对她的成绩知根知底,谁都可能是优秀毕业生,但唯独唐晚不可能。   面对这么多的质疑声,校长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依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评定优秀毕业生并没有定性的条件,也并不完全按照学习成绩来评选。   唐晚同学的学习成绩呢,虽然不是特别理想,但是她的体育成绩非常好。   曾在三年的校运动会里屡屡破了女子短跑长跑的记录,这样德智体美劳兼具的学生被评为优秀毕业生是当之无愧的。”   也许是校长的一番说辞声情并茂感化了礼堂里的众学生,也许是唐晚破纪录的事情他们还记忆犹新,也一致认为唐晚是当之无愧的优秀毕业生。   犹记得那年,一道飞奔至终点的倩影,那时阳光正好,少女脸上明媚的笑意顿时就点燃了校园,从此唐晚坐上校花宝座,一坐就是三年。   台下顿时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   唯独唐晚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她从来就不知道一向严肃的校长不仅管理学校的本事了得,连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也是不赖。   她的确是屡屡破了校运会的记录,可是当之无愧四个字,她越琢磨就觉得自己愧对这项殊荣。   但是这个评定的结果她真的很想给校长一千万个赞。   在众人的目光下,她站了起来,顺了顺自己的裙摆,而后朝着主席台上的那个男人看过去。   她缓缓的走过去,每一步都离他越来越近,竟让她生出一种错觉出来。   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她身穿白纱,缓缓的走向自己的新郎……   突然被自己的这个脑补红了脸,唐晚握了握手心才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然而一下就撞进了唐秋山渐渐幽深的眸子,她猛地低下头目光闪烁的走到唐秋山面前。   唐秋山将毕业证书交给唐晚,并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给了她一个看似礼貌的拥抱,只是在直起腰身的一瞬间在她耳边说:   “祝贺你毕业……晚晚。”   唐晚手握毕业证书,耳根子都红了,却还是忍住不笑,拿出自己最佳的表演天赋,对唐秋山点了一下头,十分有礼貌道:   “谢谢唐先生。”   回到座位的路上,唐晚觉得自己就快要飘飞了,而那些人恨不得将她千疮百孔的目光她一点都不讨厌,反倒觉得今天的同学们格外可爱。   连同着之前酸到她牙疼的心情都变得十分愉悦。   回唐庄的路上,车子平稳的行驶着。   唐晚笑眯眯的捧着毕业证书,仰躺在唐秋山的怀里,“哥哥,你专门去学校是为了给我惊喜吗?”   唐秋山但笑不语。   但答案已经够明白了,唐晚越想越开心,拿着毕业证书爱不释手,翻开证书的内页,有她穿着校服绑着马尾的半身照,还有优秀毕业生几个大字。   看到那五个大字,唐晚顿时就想起校长在主席台上脸不红心不跳的那段说辞,突然笑了出来,爬起来看着唐秋山的眼睛:   “这优秀毕业生也是你安排的吧?”   唐秋山将她手里的毕业证书拿了过来,朝着她的半身照看了看,女孩的嘴角微微扬起,青春张扬。   还给她后,他低低的嗯了一声,“不喜欢?”   唐晚笑的明媚,捧着毕业证书又躺了下去,睁着大眼睛看唐秋山,笑眯眯道:“不,我很喜欢,最喜欢走这样的后门!”   唐秋山被她的样子逗得淡淡的笑了,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毕业之后的第二天就是谢师宴。   酒店是唐家安排的,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   唐秋山接到司机打来的电话已经是深夜了。   江由接起电话之前一秒唐秋山还刚过问唐晚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司机就先打电话过来了——   “先生,小姐喝了很多酒。”   司机已经让酒店的女服务员将唐晚送到楼上的房间,等唐秋山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烂醉如泥的躺倒在酒店的大床上。   房间里开着空调,可空气里的酒精味还是十分浓重。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到底是喝了多少?   唐秋山摆摆手,让服务员都退出去,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脸颊醺红的唐晚,无奈的叹了声气。   他坐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晚晚,回家了。”   唐晚整个人瘫软在床上,实在是动不了,只听见耳边有人在叫她……晚晚。   她动了动手再动了动脚,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沉重连眼睛都挣不开。   忽然有一只手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T恤,那人手指微凉直接从布料透了进去。   唐晚一哆嗦,下意识的拍了一下,含糊不清道:“你……你谁啊……我要……我要等我的哥哥,我要等哥哥……”   不过她只是挣扎了一下,旋即就乖乖的让唐秋山揽在怀里,只是嘴里还在嚷嚷着要等哥哥。   看着她醺红着脸乖巧动人的模样,唐秋山的心软化成了一滩水,低声问她:“等你哥哥做什么?”   唐晚将脸贴着他的胸膛,他的身子都是凉凉的,透过衬衣那种凉爽让唐晚因喝了酒而滚烫的脸颊瞬间得到了解脱。   她贪恋着,依偎着他,嘿嘿的笑了两声,而后慢悠悠的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直起身子东倒西歪道:   “嘘……你别告诉我哥哥,我今晚……喝了好多的酒,其实,我故意的……”   唐秋山平静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唐晚笑了笑,本就十分诱人的模样更是添了几分媚色,是这个年龄的女孩独有的,动人心魄的美。   她重新歪倒在唐秋山的怀里,笑的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听说,酒……酒壮怂人胆,而且,我还能趁着喝醉……”   说着,她忽然扑到唐秋山耳边说了什么。   末了,她又低低的呢喃一声:“我……我长大了,十八了……”   唐秋山认真的听她说,渐渐的眸色一沉,揽着她腰的也收紧了,贴近她的脸才知道她的脸十分烫人,那喷拂出来的酒气也打在他的脸上,也许是酒精的缘故,他略微苍白的脸色也染了一抹红。   他问:“你打算怎么做,第一步做什么?”   唐晚慢慢的睁开眼睛,可是醉眼迷离她看的不真切,只是凭借着感觉坐直身子,盯着面前的人看,像是要证明什么:“先……先解开他的扣子。”   她的身子东倒西歪,连手都抬不稳,唐秋山嘴角微含着笑意,抓过她的手。   唐晚因为手掌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包裹住,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而唐秋山直接将她的手带领到自己胸口的扣子上,极有耐心的等着她解开。   也许真的是酒壮怂人胆,唐晚解了好一会儿终于解开了一颗扣子,再着就是第二颗……最后一颗。   指尖触碰到唐秋山微凉的肌理,唐晚贪恋的将整个手掌都覆了上去,而后想要的更多,伸出双手穿过唐秋山的衬衣紧紧的抱着他紧实的腰身。   唐秋山垂眸目光幽深的看着她,她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胸膛上,柔软的唇瓣若有似无的触碰着他。   他慢条斯理的抬起她的下巴,声音贴着她的唇线问她:“然后呢?”   唇角酥酥痒痒的,冰凉的触感让唐晚急着就要去追寻,她猛地扑过去攫取那一丝冰凉,寻着记忆里他的做法,动作生涩而又动人。   唐秋山眸色轻颤,揽住她纤腰的手忽地上移扣住她的后脑勺,翻了一个身将她压在床上。   他的气息都有些乱了,看着在他身下瘫软成水的女孩,他的女孩。   唐秋山心猿意马,所有的冷静和自律再也绷不住,在她扬起下巴想要亲吻他的时候,他压下身子吻上她颤抖的唇。   他揉着她纤细的腰肢,宽大的手掌沿着她柔美的曲线一点一点的爬上她的领口。   唐晚的酒劲慢慢的过去了,当颈项传来一阵刺痛的时候,她紧蹙眉头闷哼一声,而后慢慢的睁开迷离的醉眼,对上了唐秋山如海浪般汹涌的眸色,她怔了一下。   脑子里乱糟糟的。   唐秋山再次覆了上来,贴着她的唇线,低哑着声音问她:“醒了,就没胆量了?”   断断续续的片段在脑子里回播,唐晚呆愣愣的看着唐秋山。   “晚晚。”   唐秋山的声音隐忍而又低沉,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而唐晚一下子就想起自己想要借着喝酒的胆量,做一些她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唐晚迷离的双眼看着唐秋山,被他刚刚的一句的话刺激得头脑发热,“谁说,谁说我没有胆量。”   说着,她无力的手慢慢抬了起来勾住唐秋山的脖子,忽然天旋地转,唐秋山一个翻身,唐晚从上压着唐秋山的身子。   两人的脸贴的极近,太近了以至于唐晚根本就看不清唐秋山,她稍微抬起身子,将手撑在唐秋山的胸膛上,对上唐秋山似笑非笑的脸。   唐秋山问:   “你不是无师自通的天才吗?”   唐晚的脸越来越红,现在的酒劲并没有完全过去,昏昏沉沉的她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两只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上,好像下一秒就能睡着了一样。   唐秋山目光幽深的看着她,蓦地抬手将她两只撑在他胸膛的手抓开,她的身子忽然没了支撑,直直的朝着唐秋山扑过去,正好贴上他的唇瓣。   唐晚迷醉的看着唐秋山,他微凉的指尖一点一点的安抚她的躁动不安。   意识渐渐的模糊,唐晚仿佛能感觉到唐秋山指尖也和她一样,在颤抖。   他也和她一样在紧张吗?   问题渐渐飘远,后来……   唐秋山看着自己怀里渐渐睡着的人,无奈的笑了笑,终于还是冷静下来,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回到唐庄的时候已经子时了。   东苑唐秋山的房间。   这时候的唐庄分外安静,唐秋山将唐晚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   看着她熟睡的脸,他亲吻着她的额头,低着声音说:“晚晚,我们来日方长。” 第197章 秋山遇晚二十   昨晚还是平静的一夜,可是天还没大亮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唐晚是被一道惊雷声吵醒的。   昨晚宿醉,到现在头还痛着。   她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却在开门之前听见外屋有人在说话,唐晚心想着只会是有人找唐秋山汇报工作,将门打开了一小条缝隙才看到唐秋山对面坐着的人是秦恒。   唐晚有些慌了,穿好衣服就跑出去,跑到唐秋山身边,着急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唐秋山和秦恒没料到唐晚会出来,不过两人都是心思深沉的人,想要对唐晚瞒着点什么,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毛病而已,不要担心。”唐秋山微凉的手握着她,低声说了一句,而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秦恒收了医药箱,目光轻瞥了一眼唐晚颈项上深浅不一的痕迹,好笑不笑的说:“十八岁小姑娘如狼似虎,饶是唐先生身体再好也经不起折腾。   更何况,他身体也没多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恒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朝唐秋山看了一眼,就站了起来。   唐晚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而后脑海断断续续的闪过昨晚在酒店房间的那些片段,脸色蓦地一红,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出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恒已经提着医药箱出去了。   她气急败坏的指着门口,“他……他……我昨晚……”   眼看她语无伦次,唐秋山将她指着大门口的手捏在掌心里,“放心,你昨晚虽然喝醉了,但还没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唐晚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十分懊恼自己昨晚到后面居然睡着了。   唐秋山看了看她,淡笑道:“后悔了?”   “才,才没有!”唐晚脸一红。   天气越来越热,很快就到了这一年当中最热的几天。   眼看着唐晚的十八岁生日就快到了,方伯忙前忙后都在让人准备,唯独当事人不将事情放在心上,这两天都往外跑。   如今唐晚十八了,方伯也不好多管着她什么,自然也没怎么过问。   叶城旧街道有一间手工陶艺馆,可以自己动手烧制亲手做的陶瓷。   只不过馆主性格怪异,每天只接待一位客人。   唐晚在门口等了好几天都见不到馆主本人。   直到了第三天,突然下了一场暴雨,唐晚瑟缩在屋檐下,只听身后的门铃摇晃声,她急得回头一看,却在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人的时候愣了一下。   “九里?”   唐晚怎么也想不到这间陶艺馆的馆主居然会是九里。   这几天城南山脚的灵言寺正是香火鼎盛的时候,所以九里忙得不可开交,几天下来馆里的事情都交给伙计打理,也不知道唐晚这几天都店外等待。   听说了她的来意后,九里连忙将唐晚请了进去。   原来她想着要亲手烧制一个杯子送给唐秋山。   外面虽然下着雨,可是热风阵阵,一进到店里唐晚顿时觉得十分凉爽。   九里让人端了一杯果汁给唐晚之后,立刻派人去准备烧窑的工序,说要亲手指导唐晚烧制陶杯。   傍晚,唐晚回到唐庄一眼就看到车库里唐秋山的车,她急忙忙的跑进去,而唐秋山正好在前厅喝茶。   唐秋山将她脸颊一侧的长发别到她的耳后,“方伯说你这几天都往外面跑,去哪了?”   这几天唐秋山回来的总是晚,而唐晚总是在他回来之前就在家里了。   唐晚的手指也轻轻托了一下头发,笑眯眯的说:“也没去哪,就到城里逛逛,吃吃东西,看看帅哥咯。”   唐秋山的手顿了一下,旋即捏了捏她的脸颊,凑近她:“晚晚,你连撒谎都不会。”   他冰凉的气息突然靠近,唐晚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后来她受不住,躲开他逼人的视线,只说自己到城里逛逛,并没看见什么帅哥。   其实唐晚在外,保镖都在不远处跟着。   只不过唐晚让他们保密,只要不会危害她生命安全的事情,他们在唐晚身边待久了,后面也都答应了。   所以唐秋山也没想什么。   夜里,唐秋山很早就忙完了事情,回到房间的时候,没想到唐晚已经躺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他脚步放的很慢,过去的时候唐晚也没醒来。他就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向来谨慎小心的他也出了神。   夜里房间灯光昏暗,唐秋山微凉的指尖在唐晚的眉眼流连,那双如墨的眸子深邃如海。   后来唐晚翻了一个身子,他才起身到浴室。   等他出来,唐晚却醒来。   她一下就扑进他的怀里,她的身子软软的,唐秋山的手下意识的圈住她的腰身,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自从谢师宴那晚唐晚喝醉之后,她已经好多天不曾过来唐秋山这边,因为第二天要去陶艺馆外面蹲点,所以就不敢过来以免被他发现了什么。   唐秋山拥着她躺下,她一动不动的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唐秋山伸手将床头的灯关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低声说了一声睡吧。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而唐晚原本就迷迷糊糊,乖乖的窝在唐秋山的臂腕里睡着了。   眼看着距离唐晚的生日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然而唐秋山却要出一趟门。   午后唐晚正在唐秋山的书房陪他,她坐在一旁的沙发里翻看着言情小说,是九里推荐给她的《我为哥狂》,江由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她也只是抬眸看了一眼。   “唐先生,方先生过世了。”   唐秋山拿着笔的手蓦地一顿,随后就让江由去准备吊唁的东西以及备车。   唐晚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由口中说的方先生正是唐秋山的姨父,也就是前两年到唐庄做过客的方小姐的父亲。   江由已经出去安排了,唐秋山站起的时候唐晚也站了起来。   出门之前,唐晚一直跟在他身后,他在书房她就跟着,他到房间换衣服她也跟着。   唐秋山去了衣帽间,唐晚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她忽然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换好衣服后,唐秋山就出来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他很少穿这样的衣服,显得整个人严肃了很多。   唐晚目光清澈的看着他,他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知道她到现在都隐忍不发都是因为他。   他不忍心的过去将她揽进怀里,再三保证自己会在她生日的那一天赶回来。   可是一直到她生日的这天下午他都没有回来。   午饭后,唐秋山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唐晚正巧出门拿烧好的陶杯。   等她回来后,方伯才告诉她唐秋山今天恐怕是来不及赶回来了,因为他的姨父是今早入殓的,姨母在葬礼上昏迷不省人事,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唐晚就站在前厅外的石阶上听着方伯说,拿着装陶杯的盒子手指都是冰凉的,她一句话也没说就回了房间。   晚饭的时候,方伯来叫了好几次,说下人们都等着她下楼吹生日蜡烛。   唐晚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久到脖子都酸痛了,她抬眼朝着时钟看过去,已经九点半了。   今天是她生日,方伯和那些下人们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她是心情低落,可也不想弗了他们的心意。   她到了浴室洗了一把脸之后就随着方伯下楼了。   一路下去,从她的房门外到大厅的方向,每五步就有她最喜欢的百合花。   今晚的月光很好,清冷的光洒在洁白的花上,晕上一层层迷离的光圈,像是连绵一片的花海,尽头空荡荡的,好像他随时都会回来,会出现尽头等着她。   唐晚忽然觉得恍惚,回头问方伯:“哥哥今晚真的不回来了吗?”   方伯抬起手腕看了看,因为灯光不是很好,他近两年眼睛花的厉害,又朝着旁边借着灯光看了看时间,最终还是摇摇头。   “都这个时间了,少爷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小姐,别不开心了,大家伙都在等着你呢。”   看着方伯饱含期待的目光,唐晚点了点头。   果然,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吹蜡烛,蜡烛的光晃在她的脸上,她忽然就想到了十岁那年到孤儿院的那些日子。   没想到,一晃她就十八岁了。   吹灭蜡烛的那一刻,有人从外面跑进来,隔着人群对唐晚喊——   “小姐,唐先生回来了,在庄园后的湖心亭等你。”   刚刚还是热闹的前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料到唐秋山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女孩的嘴角终于有了笑意,她笑眯眯的将手里正准备切蛋糕的刀强行塞到还在发愣的方伯手上,而后抱了抱方伯,对身后的人招招手——   “蛋糕大家都分了吃吧,谁都不许不吃!”   唐晚沿着百合花指引的路一直朝着庄园后的那一片湖过去。   显然这些鲜花才刚摆上不久,之前那条路上的花的香味都淡了,而这里的完全新鲜。   唐晚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边小跑一边笑出声。   江由等在门边,一看到唐晚急匆匆的样子就伸手将她拦了下来,拿起手里的一段淡蓝色的布条,说:“小姐先蒙上眼睛,等到了我再帮你解开?”   唐晚忍住笑,“惊喜?”   江由不好多说什么,而唐晚自然十分配合。   越靠近湖,耳边就越安静,还有鱼儿从湖面跃起的声音,入水的那一刹那,唐晚的心跳猛然加快。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恍惚的光线。   江由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往前走。   “小姐,可以了。”江由喊了一声停,而后将蒙在唐晚眼睛上的布摘下,做完这些之后就退下去了。   唐晚眨了眨眼睛,湖面上放满了河灯,被风吹得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灯里都点了蜡烛,恍恍惚惚的光线像是无数萤火,又像是九重天上的星辰陨落。   只为她一人陨落。   而那人就穿着白色的衬衣站在湖心亭里,周围都是灯火,而他却是目光浅浅的望着她,这天与地之间他看的多,可如今眼里只有她。   唐晚眼眶湿润,提起裙摆从桥上跑了过去,还没靠近他她就忍不住扑过去,而唐秋山就好像能读懂她的心思一样,在她跃起的一瞬间就过去将她揽进怀里。   她闷在他的怀里,“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只是不敢保证能赶得回来,不想让你空欢喜。”   唐秋山亲吻着她的头发,微凉的手捧着她的脸,低头就吻了下去。   姨父的葬礼姨妈晕倒后又发生了枪击,表姐一人无法主持大局,他不得不留在那里安定人心,有些事情她不需要知道的太多。   好在,赶回来了。   唐晚斜靠在他的怀里看着亭子四周漂浮着的河灯,周围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远处守着唐庄的保镖。   她的眼里都是笑意,忽然翻身坐起来,双手勾住唐秋山的脖子,“礼物呢?”   唐秋山看着她,淡笑:“给你一个许愿的机会。”   唐晚心里一直都有一个心愿,也是她这几年每一次生日都必须许的一个愿望。   她的脸慢慢的贴近唐秋山,两个人靠的极近,她说:“我想,嫁给哥哥。”   静谧的空气里有淡淡的微风拂过,靠的这么近,两人眼底的情绪无处遁行。   可也让唐晚看到了唐秋山的沉默。   他面对她的心愿,沉默了。 第198章 秋山遇晚二十一   唐秋山的眸子幽暗像是暗夜里最不可辨认的寒星,他沉默的看着唐晚,面对她的生日愿望,他沉默了。   湖心亭四周隐隐还有鱼儿跳跃的声音,叮叮咚咚的就像唐晚现在的心跳一样,起起落落。   她暗暗的告诉自已一声,刚刚他只是没有听清楚而已。   对,只是没有听清楚。   她的指尖都有些颤抖了,轻轻的若有似无的捧着唐秋山的脸,看着他那双无数次令她心驰神往的眼睛,那么近的距离她第一次胆怯,然而还是大着胆子追问他:   “你,不想娶我吗?”   沉默,依旧是沉默。   一直过去了好久,久到唐晚眼睛酸涩,隐隐有些冰凉,喉咙发哽,难受极了。   “晚晚……”   唐秋山声音很低沉,可除了叫她的名字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他抓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掌心微凉可也抵不过唐晚手里一层层沁出的冷汗。   她是真的紧张,真的害怕,真的无助。   也就是一瞬间的时间,那颗心原是饱含着希望和憧憬全都是因为唐秋山,却现在因为他的沉默而瞬间空白,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心变得空白之后会这么难过。   原来是梦。   原来她一直幻想的,到最后真的就是幻想了。   以前,唐晚的眼睛清澈的像是夏日里的湖水,明媚到让人不敢轻易触碰,生怕毁了难以得来的平静。   可是现在,她的眼睛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在眼眶湿润的同时那个藏在心里的愿望就这样支离破碎,分崩离析,正好一阵风吹过来,什么都散了。   她忽然想笑了笑,想要化解尴尬,可是她做不到,脸嘴角都弯不起来,鼻尖一直在泛酸,煽动的鼻翼痛得她视线模糊。   唐晚猛地将手从唐秋山的掌心里抽出来,她根本就没有勇气抬头看唐秋山,原来勇气这么稀薄。   她害怕自己再抬头就失去了自我,会做出什么令自己失去尊严的事情。   也是直到现在唐晚才认清现实,唐秋山宠她,保护她,可他似乎从来没说过喜欢她。   唐晚艰难的动了动唇角,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   最后,她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湖心亭,趁着泪水不争气掉下来之前,她要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偏阁的,一路上浑浑噩噩,可那条路上,没有人追上来。   第二天,唐晚难得起了一个大早,准时的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她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可谁都知道昨晚她是哭着回去房间,至于在湖心亭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方伯端了热牛奶过来,放在她手边,刚想提醒她牛奶还烫着,她就已经将杯子凑近嘴边,好像不怕烫似的,一口一口的喝。   “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方伯实在于心不忍。   唐晚拿着牛奶杯的手顿了一下,旋即抬眼看着方伯,摇摇头,像是往常一样,笑了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   方伯无奈的叹气,又说:“少爷昨晚连夜返回到方家了,方家那边还有棘手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明天就能回来了。”   唐晚点了点头,将还有些烫的牛奶一饮而尽。   吃完早餐后,唐晚去了西苑陪唐老太爷说话。   今天唐老太爷的精神恍惚,他坐在窗边发呆,唐晚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他也无动于衷。   最后唐晚都放弃了,泄了气的坐在他脚边,她忽然有些挫败感,靠在窗帘上,微微垂低下头,纤长卷翘的睫毛有莹莹水光。   这一天刚好是填报志愿的日子。   唐晚的高考成绩出来了,成绩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一些,却也只能上个普通的大学。   她坐在电脑面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屏幕都暗了,她一睁眼就看到屏幕里倒映出来的自己憔悴苍白的一张脸。   她都忘了,昨晚一夜未眠,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也难怪方伯会担心她。   连忙动了动鼠标,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唐晚最后报了哪所大学的名字她不记得了,只记得是远离叶城的一个地方。   半夜的时候唐晚被一阵腹痛惊醒,她醒来才知道自己来月事了。   出了一身冷汗,唐晚起床换了睡衣之后泡了一杯红糖水喝,可是疼痛却丝毫没有减缓,她蜷缩在床中央,四肢都在打颤,疼到后面她的意识都开始出现恍惚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秦恒,而且天已经亮了。   秦恒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在唐晚疑惑的目光下,他说:“没什么,只是你昨晚痛经晕过去了从床上滚下来,正好被巡逻的人听见。   他们跑上楼敲了很久的门也不见你开门,就找人开了你房间的门,而且你还发烧了,真是糊涂!”   唐晚原以为是在自己的房间,可没想到,却是在唐秋山的房间。   怎么……   她动了动干裂的唇,问他:“我怎么在这里?”   秦恒啧了一声,而后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微微抬眼看她:“昨晚你糊涂了,嘴里喊着都是唐先生的名字,他人又不在,我没办法只好将你送到这里,没想到还是有点用处。”   唐晚撑着手坐起来,腹部的疼痛已经得到了减缓,发烧一定是因为前天晚上一夜未眠坐在窗边吹了一整夜风的缘故。   她坐起来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却被秦恒阻拦了下来,他按着被角,劝她:“再躺会儿吧。”   唐晚摇摇头,眼眸低垂:“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离开东苑后,唐晚沿着一条幽静的小路走。   今天的阳光太强烈,这条路上倒是阴凉很多。   她走到很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一声唐先生,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唐秋山的书房外不远处的那片小树林里。   她站在那里抬眼就看到了唐秋山,他穿着黑色的衬衣走在前面,身后是江由还有陈义以及唐秋山的叔叔。   唐秋山的父亲有一个弟弟,只不过唐家的规矩,兄弟成年后不得住在一起,而作为次子必须搬离唐庄,所以唐秋山的叔叔并不在唐庄。   就在唐晚停下脚步时,唐秋山的目光隔着重重树影看了过来。   她脸色苍白的站在树荫下,穿着白色的裙子整个人显得很飘渺虚幻,可也就是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躲开了视线转身就走。   唐秋山还站在原地,身后的江由朝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入眼的只有一片小树林,他开口提醒唐秋山:   “唐先生?”   唐秋山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而后进了书房。   唐晚走到很快,道后面几乎是小跑的,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的追踪。   路过假山的时候小腹又开始疼痛了,她才停下来喘气,半靠在被阳光晒得有些温度的石块上。   假山的另一面路过的是刚从前厅过来的下人,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小声聊天。   ——我刚刚听说唐二爷是来给唐先生说婚事的,好像是叶城孙家的小姐。   ——不是吧?   ——我看差不离,唐二爷和唐先生进门的时候就在说这个,我看唐先生并没有说什么,应该就是默许了吧。   ——那唐先生能答应吗,他和小姐不是,他们才是一对的不是吗?   ——不会吧,小姐虽然不是唐家人,可这几年唐先生一直将她当妹妹宠爱,最多就是兄妹情意,我看你是被言情小说荼毒了吧。   “噗通——”   一颗石子儿落进池水里,惊得她们连忙住嘴,生怕被人抓住把柄急匆匆的跑走了。   唐晚手里还捏着一颗石子儿,她看着不远处开的极好的茉莉花,突然笑了笑,而后将手里的石子儿也丢进了池水中。   那荡起的一阵阵涟漪模糊了她的视线。   他要结婚了吗?   书房里,唐二爷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被江由请了出去。、   不久后,秦恒就进来了。   唐秋山抬眼看了他一下,握着钢笔的手一点一点的捏紧,“她脸色很不好,你去看看。”   秦恒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们见过面了,他就煎饼哥唐晚生病的事情告诉了唐秋山。   每个月这个时候,唐晚总是痛的死去活来,每一次最疼的时候她总是撒娇要他陪着身边,一想到她刚刚默默的站在小树林里看他,而后又转身离开的背影,唐秋山终于忍不住。   可是秦恒却提醒他。   “刚刚二爷的来意我们大家都清楚,他也是替唐家着想,你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   唐秋山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是我叔叔,所以我才对他百般忍让,可要我结婚,不可能。”   “那丫头是铁了心了,如果你想让她死心,也不是没有办法。”秦恒又说道。   唐秋山知道秦恒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蹙了一下眉头,目光清冷的看着窗外那片小树林。   “伤害只能我给,也不会利用其它女人伤害她。”   唐秋山的寿命只有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何其残忍。   秦恒不忍,可唐秋山更不忍。   她的心思,唐秋山比谁都清楚。 第199章 秋山遇晚二十二   十八岁父母遇难的那一天,唐秋山身中剧毒,在死亡一线他从死神的手里夺回了自己的命。   他以为,从此那毒药再也奈何不了他。   岂料那是穿肠毒药,早就融入了骨血中,就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等着爆发的那天。   事实上秦恒这些年做了很多努力,也尝试着各种方法都无法解开唐秋山身上的毒,那是最新的化学毒品,医学上甚至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要解毒谈何容易。   秦恒是唐秋山亲手从歹徒手中救出来的,虽然也让秦恒中枪吃了不少的苦头,但事出突然,秦恒也算是欠了唐秋山一条命,两人是病患和医生的关系,也是朋友的关系。   一个月以前,秦恒给他检查完身体。在病情上,秦恒从来不会隐瞒唐秋山什么。   只是唐秋山怎么都想不到,余生只不到十年的时间,甚至会一再缩短。   那一刻,他脑海里想的都是什么。没有唐家,也没有其他人,唯有唐晚。   唐晚许愿的那一刻,他不是不动容,天知道他心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恨不能当场就点头。   可是他二十八,晚晚才十八。   过去的那几年,他不曾后悔过,可是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错误的事情。   而且,是一件必须立即停止的错误。   秦恒劝过他如果想让唐晚死心,不是没有办法。   可是那个办法,唐秋山不会用,他不愿。   都说冷暴力才是最残忍的,可与其利用其他女人让唐晚受委屈,他宁愿所有的伤害都是自己给的。   可冷静如唐秋山,也奈何不住感情的漩涡,他早已置身其中无法自拔。   唐晚回到偏阁后坐在窗边,她看着远处耸动的云层,翻滚间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在假山后面听到的对话还在脑海里清晰的回放,就像单曲循环被安上了永动机,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是妹妹……   其他人都觉得他们只是兄妹之情,都说旁观者清,迷的却只有她一个人。   唐晚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可心头上的烦闷怎么都解不开。   她仰躺在美人榻上,泪水终于不堪重力沿着眼角掉了下来,因为躺着的缘故眼泪一直沿着眼角滑向鬓角,连擦眼泪的动作都省了。   “小姐,吃饭了。”   这时候,方伯敲门喊了一声。   唐晚的房门是从里面锁着的,她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哑着声音说:“我没胃口。”   唐晚一天都没有吃饭了,是她真的没有胃口。   她从来没想过要作践自己的身体,可到了这一刻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躺着,一点也不想去做任何可能会触动她的事情。   只想这样静静躺着,只要动一下,就会牵扯到心尖,那里疼的厉害,她不想动了。   后来又有人来叫她吃饭,最后她索性不说话了,因为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恍恍惚惚的听到有人说她要是不开门就将门劈开。   唐晚精神都出现恍惚了,外面那人的声音霸道又清冷。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不是因为那人的声音,而是那扇门是上好的红翅木,她哪舍得被人劈开。   果然,她从美人榻上翻了起来,只是小腹疼痛仍在,她不得不微微弓着身子去开门。   可一路过去她才知道自己真是作死,冷汗涔涔,再加上一天没吃东西,眼前的木门恍恍惚惚总是摸不到。   终于,碰到了门把。   唐晚冰凉的手哆嗦的握住门把,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濡湿了一片,正好有风过来,衣服被风吹的频频触碰肌肌肤,冰凉的感觉刺激得她心尖都跟着颤抖了。   站定后缓了几口气她才将门打开。   她是真的体力不支了,才在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四肢发软,两眼发黑。   唐秋山目光幽深的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薄唇抿了一下,直接拦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唐晚只能软软的靠着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花梨木香气,鼻尖有些抽痛,很快眼眶都湿润了。   不过她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跟在身后的方伯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唐晚的额头和后背都是冷汗,可是屋子闷热得厉害,这样的天气连空调都没开。   将她放在床上让她躺下之后,唐秋山给她盖了被子,拿了遥控打开空调,空调的温度是唐晚前几天调好的。   唐晚伸手将唐秋山手里的遥控拿了过来,将温度调高了两度。   唐秋山身体不好,空调温度不宜过低。   这些,唐晚熟记于心。   却是她要将遥控放回到桌上,手忽然一软,紧接着就被唐秋山连同遥控一起握在掌心里,她的手凉,可唐秋山的手比她更凉。   四目相对,唐晚的心跳漏了半拍。   方伯让人端了粥进来,唐秋山将唐晚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一勺一勺的喂她喝。   整个过程唐晚的动作都是机械式的,唐秋山看在眼里,“有什么气可以冲我来,不要作践自己的身体。也别让人心疼。”   “你也会疼吗?”唐晚哑着声音问,说出口的时候她的眼眶都红了。   唐秋山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说:“方伯急的都吃不下饭了。”   原来,他说的心疼的人是方伯。   “我听说昨天二爷过来,谈及你的婚事了,哥哥,你要结婚了吗?”唐晚头皮都硬了,喉咙发哽的难受。   可她还是想问,想知道。   是唐秋山曾经亲口允诺的,有什么疑问不必藏在心里,直接问他。   唐秋山的眸色沉了沉,否认道:“我没有要结婚。那是二叔的意思,被我拒绝了。”   唐晚的眼里渐渐有了光彩,她抓着唐秋山的手,“真的吗?那……”   她才十八岁,被他宠了这么多年在他面前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唐秋山很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的神色,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就如秦恒说的,她是铁了心。   然而,唐秋山却将她的手拿开,放进被窝里,到最后,只是让她好好休息。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和关上的门,唐晚忽然微微笑了笑,外面的阳光十分耀眼,连着她眼角的泪花都十分夺目。   两天后,天才刚大亮,是唐秋山平常起床的时间,当时他在房里系着衬衣扣子,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就是唐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已经报好大学了,那个地方距离叶城有点远,是北方城市,虽然距离开学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我想先过去适应适应环境。”   唐秋山一句话都没说,只有唐晚在外面将门上了锁,避免唐秋山突然出来打断她出走的计划,她继续说:   “这几年唐家对我恩重如山,哥哥更是对我像亲妹妹一样照顾,我很感激,但自知无以为报,如今我成年了可以自力更生,更不能再留在唐家给哥哥添麻烦。   机票我昨天就买好了,今天就可以飞过去。还有,再过两个月天气就要开始转凉,每年你到了那个时候总是要咳嗽,一定记得多穿衣服。   哥哥,保重身体。”   门外行李箱拖动的声音越来越远。   唐晚抬眼看着这四方的院子,过往的一切就像电影末尾的快放镜头,一幕幕温暖在心尖上,可也疼的眼眶发胀。   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真的要走吗?”   震惊与难以置信顿时从头顶上方罩了下来,唐晚愣愕的转过身,那人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可是门上的锁还在,为了等会儿方便人开门,那把钥匙还插在锁眼上。   “你……”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唐秋山却明白她的疑问,只淡淡的说出两个字:“窗户。”   高高在上的唐先生,居然跳窗户。   唐晚脑海里想起那一幕并不觉得滑稽,反倒是心酸的难受。   她握着行李箱的手慢慢收紧,可那人已经逼近,她没出息的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心里有一个明确的答案,那就是离开。   她是爱极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她做不到看着他跟别人结婚,唐二爷说的孙小姐不行,那就必定会有其他人,他总要结婚。   他是唐家的家主,他必须结婚。   那对她来说是极刑,她明知受不了,只能一走了之。   很明显唐秋山还在等着她的答案,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她笑的很自然,很好看,可是眼眶红红的样子也很难过。   “哥哥,我是去上大学,你应该替我高兴才对,而且我十八岁了,可以照顾好自己。   将来等我在大学交到了男朋友有了自己的归宿,我就回来看你们,你们始终是我家人。”   事实上,当年收养唐晚的时候,唐秋山就想过,等她年过十八就让她自由选择离开唐家还是留在唐家。   当年他是知道自己不是长寿的,只不过不曾想过这个时间竟是这样短暂。   他从不悲天悯人,也不埋怨命运的不公,于他这一生,遇上她就足够了。   她是倔强的,一根筋的她只认一个理。   她是真的要走,得不到就舍弃,她做得到,她养大的丫头,他最清楚,她做得到。   可是做不到的人,是他。   在她说出要离开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她霸占在身边的念头。   与她分离,他做不到。 第200章 秋山归晚   东苑是唐庄最先接触到阳光的地方。   阳光从纷繁的枝叶落下来,斑驳的照在树下的两个人身上,这会儿的半山腰上的温度还是怡人的,一点也不燥热。   两人就面对面的站着,唐晚不再看唐秋山其实是不敢看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唐秋山一言不发,她心里就忐忑。   有一块光斑落在唐晚的颈侧,明晃晃的像是刀尖反射出来的光,蓦地让唐秋山想起去年春天唐晚遭人绑架,在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她手里正拿着一把短刀举在颈侧与歹徒对峙。   他那时候怎么想的,气血翻涌的时候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记忆回潮,他忽地过去拉住她按在行李箱上的那只手,唐晚明显的感受到他冰凉的指尖在颤抖,就如同她的心尖一样,不停颤抖。   唐秋山看着她如画的眉眼,说:   “大学我已经让人改了,在叶城,你也不用大老远跑那地方去适应。还有,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唐晚惊愕的看着他,前面一句话她根本就没怎么听清楚,可是后面那一句,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要她留下来。   他说,留在他身边。   有风吹过来的时候,唐晚下意识的要抬手按住头发,可是唐秋山却先她一步将她圈进怀里,两具颤抖的身体像是磁石一样紧紧触碰,眷恋的温度,唐晚瞬间红了眼眶。   有很多话唐秋山不想告诉她,可事到如今他不管不顾,只想将她留下来,“晚晚,你真的以为自己走得了吗?”   他这句话分明是要刺激她,可头脑一片空白的唐晚都失去了控制能力,思考都不能了,只是挣扎赌气道:   “你一手遮天还能管得住我一辈子吗,你将来娶妻生子也要将我圈养在身边吗?”   “我没有要娶妻生子。”唐秋山却只回答她这一句,将她紧紧的按在怀里。   唐晚怔愣了一下,摇摇头:“你是唐家的家主,怎么可能不娶妻生子,养育唐家的后人,你责无旁贷。”   她的一套说辞忽然让唐秋山有些想笑,唐家虽然规矩多,可也不像她说的这样迂腐。   他顺着她柔软的长发,柔声说:“晚晚,我们就这样,不好吗?”   也许时间再久一点,秦恒或许能研制出解药。那么多的可能性,他都能遇上她,也许再幸运一次,他们就能相伴一生。   只是太多承诺他现在给不起,也不愿让她空欢喜一场。   掌管唐家十年,在人前他杀伐果断,手段雷厉,可在她面前他只是普通的男人,可是他却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可以坦然的面对感情,甚至束手束脚。   唐晚被他拥在怀里,耳边是他清清浅浅的声音,他说的那句话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深究里面是否还有其他的含义,光是他说话的语气她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问他:“所以,我说希望今生能嫁给你为妻的时候,你沉默并不是因为不想娶我,而是,你没结婚的打算?   所以,你不是不喜欢我?”   唐秋山抿着唇瓣,忽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微凉的指尖一路向下托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你是白眼狼吗,这几年我对你怎么样你看不见?”   唐晚才觉得自己委屈,“那是因为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其实她根本就不是在意他愿不愿意娶她,就算不结婚两个人一辈子她也愿意,可他的心思她从来都只靠猜,越想她越委屈,孩子气的跺了跺脚。   唐秋山的眉头蹙得更深了,看着她实在是气极了的样子,将她的下巴抬得更高,不由分说的吻了下去,他贴着她的唇线,耳根微红的问她:“这样够不够?”   唐晚简直要被他气死,又哭又笑:“不够!”   刚好是那天在假山经过的两个下人过来清扫东苑院子的落叶。   一进门就看见树下的一幕,两人皆是惊讶的站在原地,直到有风吹过来的时候,两人才猛地回过神来,暗恼不该多看,急忙低下头躲到远远的地方开始干活。   后来,方伯因为一大早过去喊唐晚起床吃早饭,后来一直听不到她的声音才叫人将房门打开,看到她的行李箱都不见了以及桌上的留给他的一张便签纸,方伯急的眼眶都红了。   一路直往唐秋山的院子跑过来,看见唐晚正在这里,手边还有行李箱,一把年纪的方伯当场落泪,心碎的唠唠叨叨了很久。   直到唐晚抱住他并说自己再不会任性乱跑,他才收了眼泪。   这一天唐秋山和唐晚去西苑陪老太爷吃晚饭,将唐晚送到偏阁后唐秋山就准备去书房,却被她叫住了——   “等等,我有礼物送你。”   唐秋山爱笑不笑的跟在她后面,“又没过节,送什么礼物?”   唐晚到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转身递给他,故作神秘道:“原打算我生日那天送给你的,我十八岁,所以才想着给你送礼物。”   唐秋山不急着拆礼物,而是被她的话逗的有些好笑,抬眼看了看她,才拆开盒子上的丝带。   “这是什么?”他不觉疑惑的问唐晚。   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筒状的陶瓷工艺品,像是杯子又像是笔筒,只不过上面的切口不太平整,弯弯曲曲的倒是挺别致。   又或者只是一件单纯的工艺品。   唐晚的脸红了红,想起前几天到九里的陶艺馆取杯子的时候,店里的人忍着笑将成型的杯子交给她,如今又被唐秋山这样似笑非笑的问。   她脸上挂不住,然而还是得硬着头皮说:“水杯啊,看不出来吗?”   唐秋山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水杯。”   他眼底的笑意越深,唐晚的脸就越红,最后她索性要将杯子抢回来,“你不要就还给我,也省得你在那笑话我,你不要我自己留着用。”   为了不让唐晚抢到,唐秋山手长的将杯子高举过头,只这一抬眼就看到杯子底下的一行小字——   哥哥长命百岁。   九月份的时候,唐晚去上大学,虽然学校是在叶城,可却是在叶城的郊区大学城里,距离城南较近,回唐庄需要横跨整个叶城。   为了方便,唐晚只有在课业多的时候住在寝室,课业少的时候就让司机来接她回去。   唐晚以为摆脱了高中从此高枕无忧,可不想大一的时候课业还真是多,偏偏她还报了金融专业。   平常见到唐秋山的机会并不多,只有在周末的时候,唐秋山会抽空陪她。   随着年龄增大,唐晚也越发觉得羞赧,她也不再说什么睡了唐秋山之类的没羞没臊的话。   两人在夜里温存,唐秋山也只是浅尝辄止,他有自己的顾虑,只希望将时间再延长,去搏一个幸运的可能,一个等到解药的可能。   然而在还没等到解药之前,唐秋山的身体时好时坏,吃药的频率越来越高,到后面几乎没有哪一天是断过药。   唐晚心里急,偷偷问过秦恒,可秦恒只是说唐秋山是因为太过操劳才会这样。   以至于后来到学校上课之后唐晚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认真学习,也难得从来不喜欢读书的人竟能拿到奖学金。   唐晚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想着早点毕业能帮他分担生意上的事情,也不用他每天操劳。   所幸的是江由在他身边学习久了也能渐渐分担一些事情,唐秋山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劳累。   唐晚原以为,一切都会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唐秋山的身体越来越好,而她也能顺利毕业帮唐秋山料理生意上的事情。   可是直到她大二暑假那一年,她的二十岁生日的那一晚。   那是一个噩梦。   那一晚唐晚在血腥和疼痛的边缘挣扎,不管她怎么哭求唐秋山都没有停下来。   噩梦来的太突然,那一刻的唐秋山是悔恨的,他养育了杀父仇人的女儿,他才是唐家最大的罪人。   那一晚,是斩断唐晚和唐秋山前世今生的噩梦。   谁都期盼早日醒来,可那一夜之后噩梦一直延续了六年之久。   ……   “啊——”   半夜,唐晚忽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她努力平喘呼吸可喉咙发哽,每呼吸一次都痛到难以自抑。   窗边隐隐约约还有月光,已经四月份了,这个时候的气温还有些凉意。她努力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眼前的一切。   才从梦魇中回过神来,安慰自己原来是梦一场。   唐秋山的睡眠很浅,更何苦唐晚的动静很大,他坐起来从后将她圈进怀里,一边给她擦冷汗,一边问她:   “做噩梦了吗?”   怎知唐晚忽地转身抱住唐秋山的腰身,她闷在他的怀里,想起她二十岁生日的那一晚所发生的一切,她不由红了眼眶。   那一晚,唐秋山掐着她,那时候她太害怕,惊慌失措的时候却忽视了唐秋山的眼睛,那一晚他猩红的眼里分明有泪光。   这些年在爱和恨的边缘,唐秋山身心受到的折磨岂是她的千倍万倍。   好在,他的身体完全康复了。   她摇摇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安静的抱着他,贪恋他怀里微凉的温度。   唐秋山抱着她靠在床头上,他扭开床头灯,如今身上的毒全解了,眼睛也不再受到光线的影响。   他低头看着怀里渐渐平静下来的唐晚,她什么都不说,但她刚刚做噩梦说了些梦话,他隐隐约约是听见一些的。   那段过去谁都不愿提起,太多的纠葛伤痛都成往昔。   所幸,她还在身边。   他抬手将她耳边的发丝别好,却是心疼道:   “你最近要照顾萌萌,辛苦了。”   提到萌萌,唐晚才动了动眼睛。女儿这些天得了水痘,才六个月大的孩子,太难挨,她处处都要小心。   她闷声说:“不辛苦。”   好在最难的几天熬过去了,如今萌萌夜里也不哭闹,白天也有保姆帮忙照顾,倒也不至于太辛苦。   她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脸贴近最靠唐秋山心脏的那个地方,像很多年以前一样,总缠着他不放,没羞没臊的睡在他的床上。   太多的回忆还清晰的留在脑海里,如今想起宛若前世。   “对了,明天是清明,我想去祭拜方伯。”唐晚抬眼看着唐秋山。   当年唐老太爷过世后不久,方伯就撒手人寰了,唐晚回到唐庄一年多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一直没寻到什么机会。   第二天,唐秋山陪同唐晚到叶城的公墓。   城南唐家的陵园只能安葬唐家人,方伯是外姓只能葬在其他地方,唐秋山让人给方伯寻了块好地。   唐晚带了方伯最喜欢的糯米糍,后面那几年方伯年纪大了不怎么管事,唐庄的事情渐渐的交给了别人,他只在西苑陪伴老太爷。   后来方伯的牙口越来越不好,连糯米糍都不怎么吃了,那时唐晚二十岁,他总是抱怨年纪大了不中用。   唐晚将糯米糍放好之后,又倒了两杯清茶,她蹲在方伯的墓碑面前,将茶水横倒在墓碑前,笑道:   “方伯,知道你喜欢吃糯米糍,所以带了两碟过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跟你抢了。   今天本想带着唐唐和萌萌一起来看你的,只是萌萌的水痘还没好全,不敢带出门。唐唐吃坏了肚子,但好在不是多严重的问题,秦恒给我们安排了个可靠的大夫。以后我再带他们来。”   唐晚一句一句的说着,从天气说到唐唐读书,再从萌萌说到唐秋山的身体,每一件她都说的仔细,生怕方伯遗漏了什么。   从前她总说方伯唠叨,可现在,耳边连个唠叨的人都没有了。   看着相片里方伯和蔼的笑容,唐晚说着说着就哭了,她双手扶在墓碑上,啜泣道:“方伯,我想你了……”   回唐庄的车上,唐晚扑进唐秋山的怀里泣不成声,唐秋山心疼的抱着她,只说:   “方伯走的很安详,没受什么苦。”   方伯是得了癌症,唐秋山派人细心照料着,后来是方伯自己的意愿,请求秦恒给他一剂针药。   ……   秋天的时候,萌萌一周岁了。   夕阳西下,唐秋山拥着唐晚坐在树下的长凳上,天边的晚霞很绚烂,耳边是唐唐和萌萌的笑声。   唐秋山抱着唐晚,手指把玩着她的一缕长发,之前因为怀孕的缘故,头发剪掉了一半,如今又长了许多,柔柔软软的像是绸缎。   他想起那年在西苑外听她对爷爷说:我喜欢哥哥,很喜欢很喜欢哥哥……   花园另一边的草坪上,唐唐牵着刚刚才会走路的萌萌。   不一会儿,唐唐就松开了手,保姆在萌萌身后护着,萌萌张开双手一边笑着一边朝着哥哥颠着走过去,她才刚学会走路,走得不稳,没几步就朝唐唐扑过去。   唐唐接的及时,将妹妹抱进怀里,可忘了自己也还是个孩子,突如其来的重量他撑不住,抱着妹妹往后栽了下去。   唐晚按耐不住,就要站起来跑过去看看却被唐秋山按在怀里,他抬了抬下巴指着唐唐那个方向,“别大惊小怪,孩子摔一摔没什么。”   果不其然,保姆已经将唐唐扶起来,不一会儿,两个孩子就继续着刚才的游戏。   唐晚抬眼看着他,忽然笑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的场景吗?”   唐秋山看着她眼里明媚的笑意,就想到了那些年的小丫头,他微微笑了笑,“怎么不记得。”   其实方伯第一次带她到他书房的时候,他们一句交流的话都不曾有过。   是那一年秋天,他犯了咳嗽,她一个小小的丫头胆大包天闯进他的书房,握着他的手问他:哥哥你很冷吗?   从此,事情就朝着他们不可预料的方向走。   不远处,萌萌走的越来越远,唐唐细心的哄着,给她打气加油。   唐晚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握住唐秋山微凉的手,调侃道:   “那时候我都十一岁了,受了点伤你就紧张成那样,唐唐才六岁你反倒不紧张,你就不怕等你老了以后,儿子不孝顺你吗?”   “他是男孩子,摔一摔没关系。”唐秋山笑了笑。   可唐晚像是抓到了什么,缠着他不放,“难道就因为这个?”   唐秋山看着她眉眼含笑的样子,心动的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唐晚躲闪着,“哎呀,孩子们会看见的。”   可到底还是被唐秋山吻着不放。   一吻结束后,唐晚脸颊微红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下不来台,所以接着问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因为你是晚晚。”唐秋山只说了六个字。   你是晚晚,是我久违的,唯一的温暖。 第201章 此生唯一1   洛城南面曾是城内最乱的一片区域,这里龙蛇混杂最是阴暗,尤其是入了夜之后,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影子就会慢慢浮现出来。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洛城人的禁忌之地。   南面的最深处有一座老宅,庭院深深,楼阁方院错落有致,古朴雅致的房屋只是门外连块门牌或是匾额都没有,但洛城人都知道,这是雷家。   此时正值阴雨连绵的三月,院子里开得正好的风信子染了雨水,静寂无声。   院内往来的人皆是静默着一张脸,低着头脚步匆匆谁都不敢多言语一句。   偏偏就有一人朝着反方向过去,打破了一院子的宁静,也不撑伞脾气暴躁的将那些人推开,看样子也才十七八岁的模样,只是周身戾气极重,并不是好惹的人。   那些人认出对方是谁之后,脸色皆是一变,急忙的往旁边的灌木躲过去,垂首站在两侧。   身后的人跟得紧,分明慌张却压低了声音提醒他:“三少,雷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您等会儿进去要不先服个软吧?”   也不过是与其年龄相仿少年模样,这会儿焦急得满头大汗。   雷之行终于停下来,身量挺拔的他慢慢的回头,阴鸷的蛇眼盯着身后的小邵看,如今他这双眼睛随着年龄增长,琥珀色愈发深重,也愈发阴气逼人。   直看的小邵头皮发麻,雷之行才冷哼一声:   “我不是阿恒。”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小邵摸不着头脑,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雷之行已经进了厅堂。   外面的雨势一直不大不小,厅堂内陆续传出来的皮鞭抽打的声音叫人听着胆战心惊,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可还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雷之行跪在地上,鞭子抽下的瞬间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直到背部血肉模糊他满头大汗也一声不吭,只是愤恨的握紧拳头。   他一声不吭倒好,反倒是握紧了拳头的样子让执鞭的雷允堂怒火更盛,握着鞭子的手直泛青白。   “啪——”   用尽全力的这一鞭下去,雷之行闷哼一声身子终于支撑不住的往前倒去,他忽地抬手撑在面前的八仙桌上,只是一瞬间就将手收了回来,冷冷的笑了一下。   听见他的笑声,雷允堂气极,“你到底认不认错!”   “认什么错?我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雷家,我何错之有!”雷之行头也不回,只是抬眼盯着厅堂正中间的一张关公像。   外面都说雷家三少长相阴柔,偏就一张脸带着病态的白皙,再加上一双因为祖母的外籍血统而遗传下来的异色眸子,阴暗的光线下,他冷笑着形同鬼魅。   雷允堂最见不得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就会让他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一晚。   记忆回潮,又是一记狠狠的鞭子落下,雷允堂咬牙切齿:“你草菅人命还有理由!口口声声为了雷家,可你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雷家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雷之行依然跪在地上,闻言也只是轻笑一声:“你放心,我灭了胡家十口人的时候做的很干净,警察查不到我们雷家的头上。   再说胡家是什么东西,也配暗地里对我们动手脚,我只是让他们记住,什么人可以动,什么人不可以动!”   “你!”雷允堂狠狠的踹了雷之行一脚,盯着他血肉模糊的后背,气血翻涌:“雷家刚开始步入正轨,你就给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你是想将雷家往火坑里推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雷之行就觉得好笑,他终于站起来,丝毫都不受背部鞭伤的影响,他站起来转过身视线直逼雷允堂。   他如今长大了,羽翼丰满了,站在雷允堂面前气势丝毫没有落了下风。   “爸,您莫非是老糊涂了吧?你想洗白雷家,可外面那些人给你机会了吗?就因为你想洗白雷家让胡家那些人有机可趁,如果不是我,咱们雷家现在指不定在哪东躲西藏呢!”   雷之行又朝身后的关公像看了一眼,嗤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爸,如果你想雷家几十口人赔上性命的话,您尽管成佛!”   雷允堂怒不可遏的指着他:“孽障!”   孽障,孽障!   又是这两个字。   雷之行到底血气方刚,后背的疼痛他能忍可不代表他真的不会痛,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您可真是我的好父亲!”   这十几年,孽障就是雷之行在雷允堂眼里的标签。他说出孽障两个字的时候一定恨不得捏死他吧。   雷允堂拿着鞭子的手一寸寸的握紧,胸腔急剧起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不配做我的儿子!”   “是,我不配,阿恒才配!他是您的乖儿子,而我只是害死亲生母亲的罪魁祸首,我是罪人,是孽障,您可满意了?”   雷之行的一句话将十几年的记忆全都勾了出来,雷允堂猩红了双眼,脑海里全是亡妻产后大出血而死的一幕。   守在旁边一直不敢开口的小邵眼看雷允堂暴怒一定会对雷之行下狠手,他刚想开口替雷之行求情的时候,管家出现在厅堂外面——   “雷爷,二小姐回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雷允堂将扬起来的鞭子收了下来,他沉声对管家说:“回来了就让她先回房间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再去看她。”   可就在这个时候,雷小唯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爸,干嘛等会儿再去看我啊?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就不想我吗?”   雷小唯笑脸盈盈的出现在厅堂里,阴雨天的光线昏暗,可她一进来仿佛是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瞬间就点亮了这方天地。   雷允堂将鞭子往桌子上一放,抱住了扑过来的女儿,父慈女爱,好不温馨。   他捏了捏雷小唯的小脸,心疼道:“嗯,瘦了。”   雷小唯笑了笑,那双灵动的眸子仿佛会说话:“才没有,我最近在减肥呢。”   雷允堂哼了一声,而后看见还站在一边的雷之行,沉下声音:“还不给我滚下去!”   雷之行微微低垂着眼,听他这么一说,一句话也没留下,转身就走。   入了夜之后,雷家灯火通明。   房间里,小邵还在给雷之行上药,药粉撒到伤口的一瞬间,雷之行也只是蹙了蹙眉头。   小邵跟在他身边五年了,见他这样也不忍的开口:“三少,雷爷也只是在气头上……”   “给我闭嘴!”雷之行恶狠狠的回头骂了一声。   小邵不敢再多言,安安静静的给他上药。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三下的敲门声,紧接着雷小唯就推门进来了。   小邵连忙站起身,恭敬道:“二小姐。”   雷小唯看了看他手里的药再看了一眼雷之行背部的伤,敛了敛眸说:“你出去吧,这里我来。”   小邵朝雷之行看了一眼,见他闭了一下眼睛后他才敢站起来,将药递给雷小唯之后就出去了。   下午看到的时候因为还有一层衣服的缘故,这会儿雷之行赤裸着上身,背部的血肉模糊一览无遗。   雷小唯到底是雷家人,见惯了这些,倒也能应付得来,只是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难免有些触目惊心,她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给雷之行上药,一边说:   “你还真是,我这才刚回国的头一天你就在外惹事。”   面对她用姐姐的语气说话,雷之行表现的颇为烦躁,明明只是大了一岁而已,偏就抓着不放,他不耐烦道:   “你不用替我解围,他要打死就让他打死,也省得他整天不待见我!”   下午雷允堂怒斥雷之行的时候,雷小唯刚好进门,远远就听见他们争执的声音,如果她没有匆忙跑进去,情况一定比现在糟糕数倍。   面对雷之行的不识好人心,雷小唯都习惯了,她笑了笑:“爸是在气头上,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雷之行冷哼一声:“别占我便宜,大一岁而已。”   “就算是一岁我也是你姐,不然你大可以试试。”雷小唯说着,手下的力道猛地加重。   “啊——雷小唯!”雷之行怒吼一声,翻过身坐起来死死的盯着她。   而雷小唯扬了扬眉梢,故作抱歉道:“对不起啊,下手重了点,是不是很疼?”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雷之行气的咬牙切齿。   偏偏眼前的人还笑眯眯的看着他,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的像是夏日静谧的湖水,仿佛被她的目光所吸引,他扬起的手不知不觉就放了下来。   而雷小唯却忽然靠近他,凑近他的脸,轻轻拍了拍,像是长辈一样,纠正他:“记住,别叫我名字要叫姐。”   她靠的这么近,清晰的看到雷之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缩了一下,眼看着他要发火,雷小唯及时退后了一步,狡黠的笑道:   “伤患不要随便动怒,否则伤口复原的慢,可有你的苦头吃。”   雷之行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像兔子一样的逃离,再看着那扇开了又关的门。   略嫌粗粝的手指慢慢的攀附在脸颊上,咬牙切齿:“雷小唯!” 第202章 此生唯一2   雷之行的身体复原能力比常人要好,才两三天的功夫,他就能随意下床。   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将高中课程学完,后来就不将学习当一回事,早早的就在外面混迹,因为雷家的缘故,他倒不用过着那些刀尖舔血的日子。   两年的时间混得风生水起,就连道上的一些老前辈就算不看雷家的颜面,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都说雷家的男人早熟,在这样的环境下,谁能独善其身。   连续了好几天的阴雨天终于过去了,太阳破云而出的时候,小邵过来附在雷之行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雷之行冷冷的看着小邵,忽地笑道:“你告诉她,想当我的女人多了去,况且大家还只是十几岁的人,哪能这么当真,她要是再这么纠缠,就打发几个人把她送去东南亚。”   “是,三少。”   彼时雷小唯正在花园里随着花匠照顾风信子,这会儿的风信子开得好,花香阵阵。   这次回国后她就不打算再出去,雷允堂送她出国读书已经有五年的时间,只有春节期间才会回来一次。   偏巧今年过年前后法国下了场大雪,飞机都延误了,索性就等到三月再回来。   这几天雷允堂让人给她安排国内的入学手续,刚好今天又是周末,时间倒是充裕可以帮忙照料花圃。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的回头抬眼看上去,一看是雷之行,她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身旁的小邵喊了一声二小姐。   雷小唯点了点头,阳光落下来刺眼的很,她抬起手半眯着眼睛狐疑的问雷之行:   “你的伤都好了?”   雷之行垂眸看着她,她蹲在地上,这会儿天气不冷她就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套头线衣和牛仔裤,快齐腰的长发扎成了一个低的马尾,脸色因为干活的缘故红扑扑的像是个小姑娘似的。   他不由有些好笑,“这点小伤。”   从小到大雷之行说话总是这样阴阳怪气,再加上他身体明明不错可脸色总是显得病态的苍白,总让人觉得他不像是个正常的人。   但是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含着笑,还算有点人情味。   雷小唯笑了笑,不再管他,转身继续处理花圃里的杂草。   这园子里以前种了很多玫瑰花,后来雷小唯说想种风信子,雷允堂二话不说就让人将玫瑰花拔光,种上了风信子。   风信子的颜色也算多了,可雷小唯就喜欢白色的。   满园白色的风信子,几乎都开出了花,像是风车一样的形状,只有少部分还只是花骨朵,铃铛似的一串串,倒挺别致。   雷之行还在养伤,这几天也不往外面跑,再加上出了上次那件事情以后,雷允堂限制了他的自由,将之前分派给他手底下的人全都收了回去。   他无处可去,只能在园子里晒晒太阳。   小邵在旁边给他解闷:“三少,小六过几天就要从印度回来了,还说要给您带礼物,是您看上了很久的印度蝰蛇。”   听到这个消息,雷之行才稍稍有了几分精神气,他笑了笑:“也亏得他有心了。”   后来雷之行打发小邵去忙其他事情去,他懒洋洋的坐在长凳上。这会儿太阳都躲进云里了,他两只手撑着后脑勺,睃了一眼正在旁边水龙头洗手的雷小唯。   他嗤笑了一声:“几株花而已,至于这么亲力亲为吗?”   雷小唯一边搓手一边抬眼瞪了他一下,“我这是兴趣,陶冶情操,你懂什么。”   园子里人来人往,洗完后,她摘下帽子丢在旁边而后坐在雷之行身边,手还是湿的,她毫不客气的在雷之行黑色的衬衣上擦了擦。   “雷小唯,你恶不恶心!”雷之行嫌恶的瞪着她,抽出手将衣角拉回来。   “怎么了,我刚不是洗过手了吗,真是的。”她爱笑不笑的说。   雷之行啧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睨了她一眼。   雷家这样的环境,唯一出淤泥而不染的恐怕只有雷小唯了。   她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同,她积极乐观,总是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而不像其他人,在这条大船上没有出路。   很快就到了雷小唯的十八岁生日。   雷允堂将生日宴会办的很隆重。   雷之行刚从外面回来,天气渐热,从前门到后院的路上出了不少的汗。   他走得急,却在路过雷小唯房门口的时候听见她在里面喊了一声:“大姐,你进来帮帮我。”   因为她生日,在外地念书的大姐雷之敏也回来了,雷之行停下脚步朝四周看了看也没看见雷之敏的身影。   他索性推开雷小唯的房门,却在走进去看见雷小唯后不觉愣了一下。   她站在穿衣镜前面,一只纤细的手从肩膀往背后伸下去,可总够不着礼服的拉链,因为肩膀倾斜露出圆润的肩头和一片雪白的背部肌肤。   雷小唯从小学舞动,身材极好,礼服的收腰设计更显不盈一握的纤腰。   “姐,你愣着……”雷小唯回头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旋即抓好身上的衣服,虽然对方是她弟弟,可如今长大了毕竟男女有别,她有些恼怒道:   “我不是叫大姐吗,你怎么进来了。”   原本雷之行是想出去的,可见她这样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他不耐烦道:“大姐不在。”   说着,他走过去不顾雷小唯的窘迫,按住她的肩膀直接将她的身子转了一个方向,让她面对着穿衣镜,而他慢慢的将她后背的拉链拉上。   也许是雷之行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热气,靠的这么近蒸得雷小唯的耳根慢慢红了起来。   这一变化也被雷之行看在眼里了,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   临走之前,他又添了一句:“生日快乐,雷小唯。”   “我是你二姐!”雷小唯转身气极的瞪了他一眼。   雷之行只觉得好笑,却没有停下脚步,开了门就出去。   生日宴邀请的几乎都是道上的人,雷允堂近来年纪大了不怎么喝酒,都由雷之行代劳。   雷之行的酒量好,酒过三巡走路都还稳着。   几位叔伯直夸他有气魄,在外面做事有胆识,只有雷允堂哼了一声:“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干不成大事!”   雷之行也懒得理会他,将手边的一杯酒喝完后就离开了。   却在走到厅堂侧边的时候,雷之敏拉住了他:“你二姐喝醉了,你先送她回房间,我还得留在这里帮爸招呼客人。”   雷之敏排行老大,母亲离世的早,再加上前几年雷允堂后娶的妻子因病也去世后,她身上的责任一下子就重了许多。   雷之行对这位大姐也还算尊敬。   他点了点头就有人扶着醉醺醺的雷小唯过来。   看到她醉得不成样子,雷之行嫌恶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在雷之敏的催促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往后院走。   走到半路的时候,雷小唯忽然停了下来,猝不及防“哇”的一声朝旁边大吐了出来。   雷之行见状连忙朝后退了几步,可见她身子摇摇欲坠,他只好又上前搀扶着她。   她弯着身子一直呕吐,雷之行只好半搂着她不至于让她跌在地上。   只不过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线条柔美的颈项看,好像着迷了一眼盯着就移不开视线。   吐完之后,雷小唯好似完全没了力气,软软的挂在雷之行身上,才走了两步她的身子就站不住。   “雷小唯,雷小唯——”   看无论他无论怎么叫雷小唯都无动于衷。   雷之行没办法,只好将她拦腰抱起来。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她喝了酒之后脸颊滚烫的贴着他的胸膛,仿佛一下就窜起了火苗,烧的他额头直冒汗。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雷小唯,暗骂一声白痴之后脚步越来越快。   终于到房间外,雷之行一脚将房门踹开,走进去,后脚一勾就将房门带上了。   将雷小唯放在床上后,他直接坐在她的床边,虽然雷小唯实在是太轻了,但因为他走得急,这会儿还是有些喘气。   他烦躁的抬手解开一颗衬衣的扣子,而后转头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雷小唯,怒骂了一声:   “不会喝酒,还逞能!”   忽然雷小唯抬手扇了扇,喃喃道:“渴……”   雷之行哼了一声,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喂了她一口后就没了耐心将水杯放在桌上。   房间里开了冷气,临走之前雷之行又返回去给她盖上被子。   他弯下腰身给她盖被子,抬眼的时候目光正好对山她嫣红的唇。   雷小唯陷入了沉睡,也许是做梦了,嘴里溢出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两瓣红唇轻轻蠕动,像是引人采摘的红果。   雷之行十七岁了,并不是没有过女人,然而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情。   也许是因为他喝了太多的酒,这会儿连头脑都不清楚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触碰到了雷小唯的唇角,心跳骤然加速,然而他并没有立即移开,而是抬眼看着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   “大小姐,三少爷刚刚已经将二小姐送回来了。”   外面是下人的声音,雷之敏正朝着这里过来。   雷之行忽然坐了起来,气息有些不稳的看了一眼雷小唯,而后起身打开了房门。   正想开门的雷之敏忽然被他吓了一跳,不过知道他脾气古怪,只是劝他:“你也喝了不少的酒,快回去睡吧。”   雷之行只是嗯了一声,就离开了。 第203章 此生唯一3   小邵原本就跟着雷之行一起回来的,雷之行抱着人进房间之后他就守在外面等着。   这会儿见他脸色紧绷的从雷小唯房间出来,而且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小邵连忙迎了上去。   “三少,您今晚喝的有点多了。”   雷之行心里好似有一股邪气上蹿下跳,他停下脚步,冷冷的看了小邵一眼,“去开车!”   小邵眼神一顿,“三少要出门?”   车子一路行驶,朝着码头开去。   雷家和码头都在城南范围内所以相距并不算太远,开车过去也不过二十分钟以内的事情。   前些年城南码头还乱着,命案,走私等非法行径屡屡曝光,后来被警察盯得紧,以至于雷家做事总是束手束脚,成为是雷允堂最感到头疼的地方。   后来雷之行承诺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整顿码头,不过他提出的条件是如果他真能将城南码头整顿好,那块地将来就归他所有。   对于雷允堂来说城南码头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索性就答应了雷之行的条件。   不过他对雷之行并不看好,那会儿雷之行不过年未过十六的少年,哪有什么本事整顿谁都不敢轻易挑起的大船。   可万万想不到,雷之行不仅做到了,还不用一个月的时间。   可也是那一次,让道上的人都见识到了雷之行狠辣的手段。   谁都想不到,年仅十六的他,拿刀砍下那些人的手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他从小就被当作怪物一样的看待,那次之后,他的嗜血残忍深深的烙印在很多人的心底。   一连好几天,雷之行都住在城南码头,连雷家都没有回去。   雷允堂知道他在外面胡闹,暂且收了他几个人,想着他手边没什么人也不会捅出什么篓子出来。   只是让小邵好奇的是,这几天码头也没什么事,雷之行在这里连女人也不叫,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单纯的在这里好像躲着什么似的。   不过他只是随从,不敢多问什么。   这天傍晚下了雨,小邵领了个人进来,看似虎头虎脑的一个人眼底却闪着精光,眼睛像是一把刀,刀刃尖利得很。   这人便是前些日子小邵提过的从印度回来的小六,小六一见雷之行连忙点头哈腰:“三少,我回来了。”   雷之行冷眼睨了一眼年轻的小伙子,鼻音低低的嗯了一声。   身边有人给他烤好了雪茄,他其实不喜欢抽这样的烟,不如香烟来的畅快,到肺里滚一圈,那才叫一个舒畅。   单纯的只是喜欢雪茄的香味,他只是拿在手里闻了闻。船舱里开着白炽灯,不算很亮的光照进他如琉璃般的琥珀色眼珠,恍惚间像是一对毒蛇的眼睛,闪着寒光。   这时候小邵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年龄相仿的小六,小邵不知道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小六立马会意,笑了笑转身从船舱外拿了一个笼子进来。   雷之行只是睨了一眼,笼子外面覆了一层黑布,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小六献宝似的走到雷之行面前,兴奋道:“知道三少您喜欢印度的蝰蛇,我这次特地给您挑了一条蝰蛇之王,是从雨淋深处得来的。”   雷之行是真的喜欢蝰蛇,小六刚说到蝰蛇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亮了,还不等他的话说完懒洋洋的身子立马就坐了起来,近乎是贪婪的盯着被蒙上黑布的笼子,催促道:   “快打开!”   见他欢喜,小六越发得意。   黑布掀开的一瞬间,一条背部暗褐色,斑纹黄白的蝰蛇盘踞在笼子中间,宽阔的三角头型立在蛇身最中央,好似王者睥睨。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得蛇眼紧紧一缩,近乎黑色的信子迅速的吞吐,势如闪电。   雷之行越凑越紧,在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与蛇眼对上的一瞬间,原本盘踞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的蛇忽然就开始扭动蛇身,紧缩的蛇眼盯着雷之行。   雷之行低声说了句很好,就在他的手要触碰到笼子的门的时候,旁边的小邵和小六脸色都变了,出声阻拦道:   “三少小心,蝰蛇可是剧毒!”   雷之行嘴角勾了起来,并不理会他们,而是继续将笼子打开。   小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眼看着雷之行将手伸进笼子里,他更是屏住呼吸,伸手拦住了要过去的小六,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条蛇缓缓的缠绕上雷之行的手臂。   等那条蛇完整的缠绕在雷之行右手臂的时候,小邵的后背都被汗水淋湿了。   蝰蛇的头仰了起来,雷之行抬起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就像是天生的训蛇师一样,蛇头竟乖乖的贴服在他的手臂上。   他忽地阴测测的笑了笑:“小六,你这趟去了印度收获可不小啊?”   被唤作小六的小伙子脸色早就苍白了一片,这会儿听见雷之行和他说话,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讪笑了几声,腆着脸说:   “多亏了您的信任,将印度那边的生意交给我,否则哪有我的今天,以后只要雷哥一句话,我小六在所不辞!”   一句“雷哥”好像逗笑了雷之行,他打量了小六几眼,忽然朝他招了招手。   小六得意的冲小邵扬了扬眉梢,按耐不住兴奋的走到雷之行跟前,可那蝰蛇忽然就伸长了脑袋,吓得他又往回退了几步。   倒是雷之行乐了,抬手安抚了几下蛇,才抬眼看小六,“怕什么,我在这,它还能咬你不成?”   待到那条蛇平静下来,小六看了看蛇又看了看雷之行,这才又走了上去,站在雷之行跟前。   “小六子,你今年多大?”雷之行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小六套近乎道:“雷哥,我和您同岁,十七了,不过我再过三个月就十八。”   “哟,敢情你还比我大呢。”雷之行呵笑一声。   小六立马意识到自己刚刚口不择言了,他忙低下头,改口道:“三少说笑了,您就是我们的老大。”   却是雷之行忽然用另外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身子猛地拉近,冷着声音在他耳边说:   “小六,既然大家都是同龄人,有些心情我再明白不过,你喜欢一些小钱,可以,不过你私底下拿却不和我说一声,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我那么信任你,把印度那么肥的一块都交给你了,可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嗯?”   雷之行尾音扬起的一瞬间,小六惨叫了一声,他低头的一刹那,毒蛇的脑袋已经缩了回去,雷之行松开扣住他脖子的手,只是用了三成的力气就将他推到在地。   他满意的抚摸着毒蛇的脑袋,居高临下的睨着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哀嚎不断的小六。   小六只觉呼吸困难,毫无血色的唇瓣剧烈的颤抖着,他瞪着视线渐渐模糊的眼睛,“雷之行,你派人盯着我……口口声声说信任我,可是你,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不,你是不相信任何人,大家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怪物,你就是怪物——”   面对他最后的挣扎,说出任何话雷之行都不会放在眼里,他冷笑了一声。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印度蝰蛇吗?其实它的毒性不如太攀蛇,被它咬了一口之后不会立马致死,不过在被咬伤的半个月内,毒液会一点一点的摧毁你的身体,最终你会心脏衰竭而死。”   他就喜欢看着自己的猎物一点一点的被折磨致死。   “小六,我是不相信你,但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身后小六还在地上哀嚎,雷之行走了几步,回头看着笼子里的蝰蛇,对小邵说:“把我的宝贝看好了,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靠近它。”   雷之行站在船舱外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冷冷的笑着。   怪物……   跟着他出来的小邵忽然接了个电话,而后看了看雷之行的脸色才说:“三少,雷爷派人打了电话过来,让您今晚回去吃饭。”   闻言,雷之行冷笑:“他叫我回去吃饭,你确定没听错?”   小邵听了心里也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但还是点头说:“是的……今天是清明。”   这会儿,雷之行倒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让小邵去开车。   车子就停在雷家大宅外面,在半路的时候雨势就大了起来,这会儿更是让人寸步难行。   小邵撑了伞下车,见雨势大,他又重新开了一把伞走到车后座给雷之行开门,而后将伞递了过去。   雷之行看着外面的雨势暗骂了一声,才接过伞下了车。   却在走出两步的时候,身后又驶来了一辆车。   轮胎轧过地面上的积水,溅起的水花好巧不巧的泼在了雷之行身上,雷之行心里本就一团火,这一下脸色都铁青了。   身侧的小邵一看他脸色都变了,身子僵了僵,神经紧绷的看着那辆停下来的车,不由替里面的人捏了一把冷汗。   他犹记得他刚到雷家的那一年,雷之行不过十四岁,那一天约莫也是这样的季节,也是有人这样冲撞了他。   当时的雷之行脾气比现在还暴躁,二话不说的将司机从车上拉下来,最终将对方的腿打骨折才解气。   车子停在他们侧边,看不见里面坐着什么人。   眼看着雷之行垂在身侧手握成了拳头,这个时候驾驶座的车门也打开了。   却是露出一张明媚的青春的脸,雷小唯慢慢的抬眼看着外面,阴雨天里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蓦地一顿,惊喜的喊了一声:   “阿行!”   小邵也是吓了一大跳,看到是雷小唯后又不免松了一口气。   整个雷家算是二小姐能和三少说上几句话,对他也是真心的,三少还不至于对她动手。   不过当他看到雷之行渐渐松开的拳头,不免也感到讶异。雷之行的脾气来的快,去的慢,虽不至于对雷小唯动手,可也没这么快就能消气。   雨势很大,繁乱的砸在雨伞上,地上,雷小唯也许是喊了一声,可声音都被雨声被削弱了,传到雷之行耳朵的时候好像隔了很远的距离。   可是她弯起的红唇好像又靠的那么近,就好像那一晚……   雷之行琥珀色的眸子缩了缩,他转身就走,却是雷小唯又喊了一声:   “我没伞,你过来接我!”   闻言小邵撑着伞就要走过去,却被雷之行拦了一下,“你先进去。”   说着,他就走到雷小唯的面前,微微垂眸看着转身拿包的她,“雷老头给你安排的司机呢?”   雷小唯拿起包跳下车后紧挨着他,听到他说的话,扬手就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什么雷老头,那是咱爸。我打发司机走了,自己开车回来。”   雷之行的脸色比刚刚还差,他咬着牙,“雷小唯,你居然打我!”   说着,他就要转身不再给雷小唯撑伞,可雷小唯忽然就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啦,我的好弟弟,别生气。”   “雷小唯,你——”   雷之行说话间垂眸瞪着她,这个时候的他比雷小唯高了半个头,垂眸的时候她正低头拍去衣服上不小心淋到的雨水,长发下隐隐约约露出她线条柔美的雪白颈项。   在墨发间,白皙的颈项像是抹上了一层凝脂,透着亮。   看到这一幕,雷之行到嘴边的话不由一顿,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缩了一下。   雷小唯抬头的时候倏然对上他的眼神,那样的肆意而张狂令她不觉心惊,挽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干嘛呀你,一副要吃掉我的样子!告诉你,我是你姐,吃我可是要遭天谴的!”   雷之行不动声色的回过神来,垂眸看她,听着她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哼了一声:“都说别占我便宜,就你这样的出去外面,站在我身边也只有当妹妹的份。”   他说完之后就走,雷小唯也不想跟他争什么,急着跟上去。雨势太大了,两个人只好贴的紧,可饶是这样还是淋湿了雷之行半边的身子。   走到花园的时候,雷小唯忽然停了下来。   这几天她去上课,大学的课程多,再加上她学的是表演专业,需要用功的地方多了去了,已经好几天没回家,这会儿才看到花园里渐渐凋零的风信子。   三月里还是满园盛开的风信子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些零散的花朵,因雨势大,也挨不住掉在土地上。   洁白的花被雨水打乱,地上的也都沾了泥水,再不复洁白,这一幕不免萧条。   雷之行原本走得快,可因为她忽然停下来也被迫停了下来,不耐烦的想催她快走,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园子残花凋零的一幕。   想到她之前在园子里忙碌的那些日子,雷之行冷眼看着那些花,嗤笑一声:“都是不长久的东西,有什么好留恋的。”   雷小唯的眼神顿了一下,因为雨声太大,她没听清雷之行的话,回头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雷之行漠然的回她,等她的视线落回到花园的时候,眼看她发梢都湿了,他啧了一声又将雨伞往她一边移了过去。   看她好像不开心的样子,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随口就问她:“那么多花,为什么偏偏喜欢风信子?”   可她一回头,眉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哪有什么不开心,雷之行不由觉得好笑,听她说:   “因为风信子很美啊。”   雷之行切了一声,“抓不住的东西,美有什么用,还不如权势来的实在。”   这是雷之行的人生信条,不是小唯的。   她跟着他往厅堂的方向走,半路的时候,雷小唯终于开口问他:   “你知道白色风信子的花语吗?”   雷之行愣了一下,他从不研究这些,自然不知道。   雷小唯见他沉默,微微笑了笑。   其实雷小唯很美,是那种不染世俗的美,尤其她笑起来的样子,好像能化解世间所有的丑陋和罪恶。   像是一束阳光,温暖人心,又好像一场春雨,润物细无声。   她说:   “白色风信子的花语是,不敢表露的爱。   不敢表露的爱,初听会让人觉得这样的爱很卑微,可是细细琢磨,才知道这样的爱,爱的深沉,因为不想破坏才不敢表露,因为极爱,才会珍惜,才会藏在心里。”   她说话的语气明明那么轻,可一声声,一字字像敲击在雷之行的心房一样。 第204章 此生唯一4   雷之行换好衣服之后就往前厅方向走,后院到前厅之间隔了好一段距离,撑着伞过去的时候雨势也减弱了不少。   他照往年的习惯在这一天穿着黑色的衬衣,走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嘴角只是噙着淡淡的冷笑,脚步不急不缓,小邵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来雷家已经有三年了,每一年的这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小邵心知肚明也知道今天的雷之行不好惹。   他紧绷着神经而导致注意力太集中没听见前面的雷之行喊他,直到雷之行不耐烦的催了他三声后,他才惊愕得回过神来,脚步匆匆的上去,疑惑道:“三少,有什么吩咐?”   雷之行眉头微蹙,四下无人,他压低了声音问:“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从马来西亚私运回来的一批货,后来被雷老头发现,并销毁的那件事?”   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问起这件事情,小邵不好猜测,点了点头道:“自然记得,那件事情之前都是我和小六在处理,手底下那么多人竟想不到有不干净的混进来通风报信去了。”   但见雷之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看,顿时就让他想起笼子里那条具有攻击性的蝰蛇,小邵心下一惊不免有些激动,连眼圈都红了:“三少是在怀疑我吗?”   雷之行的嘴角仍勾着冷笑,“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你想想我今天为什么要对小六动手?只是印度的那点小钱他还不至于要我亲自出马。”   “小六是雷爷的人!”小邵也算是机灵的人,但知道真相后也难免心惊肉跳,怎么也没想到小六竟然是雷允堂安插在雷之行身边的眼线。   然而却又疑惑道:“只是这会儿小六也得到了惩罚,三少为何旧事重提?难道是印度那边……”   雷之行捏着伞柄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异常修长的手指根根泛白,似在隐忍着什么,额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他原本脸色就偏苍白,这会儿冷笑的样子看着有些瘆人。   “印度的生意我只是让他接触到了一点皮毛,掀不起什么风浪,再说也只是刚起步,雷老头也怀疑不到哪里去。   我主要担心城南码头……你现在打电话过去叫那些人立马销毁城南码头最近的那些收据,别给雷老头的人查到什么!”   小邵愕然,立马反应过来点头就去办。   雷之行才刚到前厅,就有一道人影跑了过来,险些冲撞了他。少年连忙停下脚步惊的抬起头,这个年龄的声音开始有了变化,哑着声音微笑的唤了一声三哥。   雷之行垂眼看着到自己下巴的秦恒,眉梢微扬,原来不知不觉已经长这么大了。   当年雷允堂是爱极了他的母亲,听家中下人说母亲产后大出血身亡后雷允堂恨不得就将他掐死在襁褓中,可转眼几年又娶了其他女人,难免有些讽刺。   可更令人意外的是,他竟准许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随母姓,在雷家这样重视男丁的家族里,可见雷允堂对秦恒的母亲有多宠爱。   私底下闲言碎语多了,只说雷家的下一任家主会是秦恒。   秦恒还站在原地,根本就不知道雷之行心里在想着些什么,抬眼望着他只觉得他那双眼睛愈发寒气逼人。   他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声三哥,雷之行这才收回了思绪。   秦恒抬眼看他,眼神闪躲间似乎有些惧意和敬畏,他心中冷笑动作上却是慢慢的闭了闭眼睛,睁开后骇人的眸子恢复成了往常的神色。   他打量了秦恒几眼,爱笑不笑的说:“阿恒又长高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帮着家里做事了。”   却是秦恒摇摇头,茶色的瞳仁流光溢彩,“家里有大哥就好了,我长大了想学医,不过大哥答应帮我保密,暂时别让爸知道。”   学医……   雷之行觉得好笑,却什么都不说,抬手在他的头上拍了拍,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   晚饭连在临边城市上大学的雷之敏都回来了,雷之敏也只是比雷小唯大了两岁而已,却挑起了家里后院的很多很多事情。   长姐如母,雷之敏在照顾弟妹的事情上在雷家的口碑可谓是极好。   只是雷之行虽对她还算敬重,但向来不听她的话,雷之敏也习惯了他的我行我素,多说几句也只会令他反感,再加上他如今在道上混迹,早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只有秦恒过去的时候,她拉着他询问了一些学习上的事情。   雷小唯也换好衣服匆匆赶过来,看了一眼雷之敏和秦恒,而后走到雷之行身边,焦急的问他:   “阿行,我刚刚回来的路上你看见我的胸针了吗?”   雷之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突然靠近,那么清晰的一张脸猝不及防的撞进他的目光里,他的瞳仁慢慢的收缩了一下,而后雷小唯的脸在他眼里活色生香。   刚刚因为大雨而略微狼狈的发梢也都干了,身上隐隐约约透着沐浴乳的香味,是她常年都喜欢的那个味儿。   他心头有些荡漾,不动声色的敛了敛心神,漠然道:“没看到。”   雷小唯低声喃喃道:“哎,可惜了,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下车的时候明明还在的。”   她还在原地分析胸针会掉在什么地方,忽然身边人影晃动,雷之行一句话也没说,绕过她就往外走,雷小唯忙叫住他:“就要开饭了,你去哪?”   雷之行也不回头,径直朝外走。   雷小唯叫不住他又往他走去的方向看了几眼,无奈的坐下。不过雷之行也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只是回来的时候发梢和肩上都是雨水。   也正好雷之行进来的时候,雷允堂出来了,一大家子在厅堂里,只等着他出来才入席。   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雷允堂的亲信忽然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雷允堂身边,附在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雷允堂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下颌线紧紧绷着。   原本餐桌上的气氛就十分安静,这会儿看见他脸色这样大家都识趣的停下筷子,偏偏只有雷之行慢条斯理的吃着,丝毫不为之所动。   喝汤的时候,他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好不巧的雷允堂也朝他看了过来,顿时火气上涌,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扬声道:“收据都被你销毁了?”   雷之行将汤勺里的汤喝完,而后才坐正身子,朝雷允堂看过去,他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正好看见厅堂的不远处小邵对他点了点头,而后失笑道:“爸,什么收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到现在你还想狡辩!你在城南码头做的那些勾当别以为我不知道!”雷允堂怒红了脸,指着雷之行的手指都在颤抖。   雷之行扬了扬眉梢,琥珀色的眸子慢慢的眯了一下,勾起的唇角瞬间拉平,对上雷允堂愤怒的目光,不急不缓道:“当年可是你答应将城南码头交给我,也答应不会插手我的事情,怎么,想出尔反尔?”   看到他这副目无尊长的德性,雷允堂拍着桌子站起来,脚边是筷子掉落的声音:“我是答应你不插手你的事情,可是你居然敢给我去放买卖女人的生意!”   雷家虽在道上行走,明里暗里的生意往来众多,但唯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从祖辈到雷允堂从未有过,偏偏就有人向他通风报信,意指雷之行瞒着他做雷家禁忌之事。   雷允堂的话一落,席上的人都震惊了,就连年纪尚小的秦恒也能听懂,只是雷允堂动怒谁都不敢开口说话。   面对雷允堂咬牙切齿的质问,雷之行的表现明显淡定了许多,他也慢慢的站起来,拿起手边的餐巾擦了擦手,嗤笑了一声:   “你说我买卖女人,证据呢?”   “证据不都被你销毁了吗!”雷允堂徒然拔高了声音。   雷之行早料到他会派人去查,买卖女人有损阴德,但在雷之行看来雷家这样底子的家族早就没有什么阴德可言,说出来未免也可笑了。   好在那些收据他早备份好了一份。   然而面上却是阴测测的说:   “爸,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可你现在空口无凭就说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勾当,这个罪名不小,你随便就安在我的头上,知道的人以为你大义灭亲,不知道的,呵,还以为你老糊涂了。”   雷允堂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在做些什么!有没做过的事情你心知肚明!”   雷之行勾起唇角,“也对,小六那么能干,你当然什么都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看重他,对吧,爸?   不过您恐怕是年纪大了糊涂了,连小六那样心浮气躁的人也敢安插在我身边,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替你解决了他。”   这近乎挑衅的一句话彻底勾起了雷允堂的怒火,他的胸腔剧烈起伏,身子险些就要站不稳,雷之敏见状连忙也站了起来,搀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怒斥雷之行:   “阿行,你怎么能这么跟爸说话,雷家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心里就没个底吗!”   “闭嘴!”雷之行也是一腔火气冒上来。   他年轻气盛,哪里能忍受得了这些人的指指点点,剑拔弩张一时之间餐桌上的气氛冷凝到了极点。   旁边的秦恒年纪到底还小,顿时被这样的阵仗吓得脸色惨白,雷小唯连忙过去抱住他,安抚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了拉雷之行的手,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惹恼父亲。   也许那一瞬间,雷之行是有过动摇,紧握着的拳头慢慢的松开。   可雷允堂站稳后,眼看着他面露狠色,雷之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缩了一下,身侧的拳头又握了起来,甩开雷小唯的手,讥诮的问雷允堂:   “怎么,又要罚我去跪灵堂了是吗?”   他又是嘲讽的一笑:“你看我连衣服都换好了,也不用麻烦再回去换一趟!”   仿佛早已成习惯。   雷允堂暴怒道:“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是吗!现在就去,跪到明天天亮!”   下了命令后由着雷之敏搀扶着离开厅堂。   雷家的灵堂设在西侧,周边种了不少的桂树,雨水湿哒哒的从叶子上落下,地上早已积了一滩滩的水,水滴落下的瞬间激起一圈圈的波纹。   灵堂里没有开灯,只有几支摇曳的蜡烛。   而立在雷之行面前的,是他母亲的牌位,从他记事开始,每一年清明的这一天必定是在灵堂度过的。   应该是五岁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十二年了,一跪就是到半夜。   雷之行从小就会隐忍,跪到半夜的膝盖早就没了知觉,可他也不愿被人搀扶着回去,只在灵堂里等着,等到膝盖恢复知觉才自己爬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出生于世,并非他所选,母亲离世,亦非他所愿,可雷允堂就是这般厌恶他。   他跪在地上,微微抬眸看着面前冰冷的牌位,忽然嘲讽的笑了一下。   可也是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雷之行的目光顿了一下,却是连头都没有回。 第205章 此生唯一5   灵堂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雨夜里雷家十分安静,雷之行听力极佳自然是听见了。   然而他原本低垂的眉眼只是微微抬高了一些,琥珀色的眸子底下闪着细碎的不易捕捉的光芒,稍纵即逝,却没有回头去看。   雷小唯摸着黑进来,灵堂不远处守着人也没发现她的身影。   她猫着身子打开门,而后又将门关上,才蹑手蹑脚的朝着烛光摇曳的方向过去,一眼就看到跪在灵牌前的雷之行。   他原本就身材修长,又穿着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跪在蒲团上,黑色的双腿融入黑暗中,这一下更像是一道的影子,他一动也不动,在接受着原不该被施加的责罚。   她心有不忍,秀眉微蹙,红唇轻轻抿着。还没靠近的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雷之行却先开口了:“你来做什么?”   灵堂很安静,偶尔只有蜡烛上的火苗噼啪声,雷之行幽幽的声音突然传过来,雷小唯浑身打了个颤,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慢慢的吐气定了定神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子跪在雷之行旁边的蒲团上,而后将糕点塞进他的手中,低着声音说:“你晚饭几乎没怎么吃。”   可能是怕外面的人听见,她靠的特别近声音压得特别低,软软的传进他的耳朵里,而后像是化作一道暖风,雷之行琥珀色的眸子一顿,而后慢慢的转头看她。   她这时候正好也微微抬头,雷之行转头的一刹那两人的脸几乎都要贴在一起。   呼吸与共的一瞬间,他清晰的看到她的瞳孔里还倒映着蜡烛的火光,那些光在她如墨玉般的眸子里跳动,后来那些光好似被什么力量扯碎,炸裂开,她的身子猛地朝后仰了一下,然后挪开。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雷小唯神色自如的看了看雷之行手里的糕点,提醒道:“还热着呢,你快吃,别饿着了。”   雷之行稍作停顿的心思徒然被打断,他咬着牙将手里的糕点又丢了回去,漠然道:“我不吃,你拿走。”   被他这么丢了回来,雷小唯下意识的将手收了起来,掌心里的糕点都还保持着温度,暖暖的,雷之行的执拗她是清楚的,后来索性也不强迫他吃,放在身后的蒲团上。   “你别倔,等你饿了再吃。”   雷之行冷哼一声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身边的雷小唯调整了姿势跪回在蒲团,抬眼心情复杂的看着母亲的灵牌。   母亲去世的那一年她一岁,就连大姐雷之敏也才三岁,脑海里早就没有母亲的印象,只是忽然看见眼前一幕又在这样的环境下,心情难免有些伤感。   可最可怜的人,不应该是雷之行吗?   除却她出国留学的五年时间,以往的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偷偷到灵堂陪雷之行。   父亲不待见他,大姐又十分听父亲的话,自然不会违背他的意思。很小的时候她胆子小,可家里只有她心疼这个弟弟,不忍心他一个人在这,只能硬着头皮进来。   她忽然伸出手握住雷之行,却不知雷之行的掌心比她的还要暖和,她慢慢的握紧他,还能感受到他手指隐隐蕴含的力量,就像小时候一样。   雷小唯看着母亲的灵牌,而雷之行的视线总是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雷小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雷小唯先是怔愣的看着他,渐渐眼底爬上笑意,暖暖的,“傻瓜,你是我弟弟啊。”   她的手抬起来,仿佛还想碰雷之行的脑袋,然而这样下意识的一个动作似乎惹恼了他,猛地将两人紧握的手拽开,而后握住雷小唯抬起的手腕,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凶了。   “不用你的怜悯!”   他忽然转变了态度让雷小唯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她愣愕了片刻,不过细想了一下就明白了。   这时候也不愿和他争辩,只是说:“我们是家人,任何人都分不开的家人,家人之间的爱不是怜悯。”   果然,也许是她的话让雷之行认同了,他的眉眼愠怒松动,也松开她的手。   他喜怒无常的性子雷家没有人能受得了,偏就雷小唯还能忍受几分,又对他说:“爸这两年心脏不太好,你在外面做什么我不管,但别再惹爸生气了,他的身体熬不住太多的刺激。”   雷之行难得回了一声:“嗯。”   夜色渐浓,屋外的雨都停了,月光破云而出,清冷的从窗棂透进来,洒在两人身后,隐隐的月光点亮了雷小唯的侧脸,最靠近雷之行的方向。   雷小唯出神的时候,雷之行忽然朝她伸了手,一枚精致的胸针躺在他的掌心里。   “怎么在你这?”雷小唯接过胸针,惊讶道。   雷之行看着她眉眼含笑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了,只不过还是一张冷漠的脸,说:“在花园里找到的。”   他这么一提,雷小唯顿时想起晚饭之前,雷之行突然离开餐厅,没想到他是去帮她找胸针了。   雷小唯心里开心,感激道:“阿行,我就说你其实是面冷心热的好人。”   “闭嘴!”傲然如雷之行也受不住雷小唯突然的夸赞,月光稀薄,却隐隐照亮他发红的耳廓。   这一切雷小唯都看在眼里,知道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性格特别别扭,她也不说破,只是抿嘴偷笑。   雷之行余光瞥见她掩藏不住的笑意,脸上的表情更臭了,最后狠狠的说:“雷小唯,你到底笑够了没有!”   后来,雷小唯倒真的没再笑了。   这一夜,雷之行被罚跪到天亮,而雷小唯下定决心要陪着他,断断续续的陪他说着一些有的没的,只是到了后半夜就睡倒在了蒲团上。   眼看着她熟睡的脸就靠近他身边,均匀平稳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喷拂在他的手背上,雷之行深深的看了她两眼,手边没有毯子,索性将身上的衬衣脱下给她盖上,而自己光着膀子跪到天亮。   之后的几天,雷允堂搜集不到雷之行贩卖女人的证据,自然就治不了他,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雷之行平常几乎没回雷家,除却周末的时候会回来住上两天,其余的时间都在城南码头。   那次争吵之后,雷之敏同雷允堂谈了很久,说父子之间再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这么大一家子,父子不合,外面那些人恐会趁虚而入。   雷家不能倒,父子之间生出嫌隙只会是死穴。   这么多年雷家人都看在眼里,雷允堂对雷之行的有意刁难。   也许雷允堂如今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也许是他年纪大了,很多事看开看淡,面对大女儿期盼的目光,他最后也只是默不作声。   只是等雷之行回来吃饭的时候,他会不经意的开口:“外面的事情再忙,也该记得回来,别只等着周末才回来,把家当成什么了,酒店吗?”   虽然他的言辞还颇为严厉,然而却让餐桌上的人都愣了一下,只是雷之行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他一眼,低低嗯了一声之后,继续闷头吃饭。   饭后,雷之行往后院走,却被突然窜出来的雷小唯拦住了去路,她笑眯眯的问:   “我听小邵说你在附近弄了个花棚,怎么,难道想从良开花店了?”   知道她在开玩笑,雷之行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只是回头瞪了小邵一眼,小邵讪笑的挠了挠后脑勺,小声说:   “是回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外碰见二小姐,二小姐问我打哪儿来,我只好说了实话,三少莫怪。”   雷之行还没开口,倒是雷小唯先笑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犯不着生气,是我要问的,你要怪就怪我,瞪着小邵做什么。”   她平常时间都是住校的,只有周末才会回来,雷之行和秦恒毕竟是弟弟,回家后她难免也会问上两句。   其实雷之行没生气,弄花棚的事情本来是他无意说起的,只是没想到手底下的人真的去弄了。   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回头瞪小邵,听雷小唯这么替小邵开脱他倒真的有了几分怒意,哼了一声,怒道:   “雷小唯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弄花棚有你什么事!”   见他又开始喜怒无常,雷小唯收了笑意,追上他的脚步,问他:“反正今天是周末,你刚好也没什么事就带我去参观参观呗。”   雷之行窘意和怒意难掩,但却在转头看见她恳求他的眼神时,停下了脚步,扭头让小邵去备车,而后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过去,换了衣服。   花棚距离雷家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转眼都到了秋末,落叶纷纷的季节,午后的阳光很干,晒在脸上并不是很舒适,雷小唯下车后就打了伞,随着雷之行往花棚的方向走。   此地原是老旧的公寓楼,拆迁之后留下一块竞拍的地皮被胡家所得,只是胡家一家十余口人相继遇害,直到现在警方都侦破不了,大半年都过去了,洛城人猜测这桩命案恐会成积案。   后来这块地皮几近波折,到了雷之行手里,反正只是一块闲置的地,手底下人听他无意说起要弄花棚,便在此动工。   雷小唯有些吃惊的看着占地面极广的花棚,顿时觉得雷之行奢侈无度。   这块地皮价值多少暂且不说,可谁会花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建这么大的花棚。   然而当花棚的门被推开时,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她。 第206章 此生唯一6   满眼望过去全是白色的风信子,花棚里没有风,只有暖暖的空气。   顶棚是透明的,这方天地仿佛被扩大了无数倍,那些白色的花静默的绽放,在她的眼底蔓延成一片花海。   像是梦里追寻的静谧,到如今梦想成真,暖入心扉。   雷小唯从没见过这么大面积的风信子,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那双眼睛里满是惊色,她的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的声音一直敲击着左胸口。   是震撼也是欢喜。   “阿行,你怎么会种风信子?”雷小唯终于回头问雷之行。   洛城里不是没有花棚,也有私人的花棚,然而只有一种花的花棚几乎是没有,而且偏偏还是风信子。   雷之行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那一刹那间的转头相望,他清晰的看到她眼底的喜悦,那么纯粹,全是他的无心之举。   他忽然觉得心情很不错,平日里不阴不阳的语调也有了一丝丝的人情味儿,他说:   “那天我正好在家里的花园里,小邵问我想种点什么花,我就随便指了风信子,也不知道他们种了这么多。”   那一天,雷之行的确在花园里,也的确是无意间指了风信子,一切都是无意,可到后面雷之行吩咐小邵不要种花苗,而是那些培养的快到花期的风信子。   城中种风信子的花棚不少,可这么大面积的小邵最后只能吩咐人从国外空运回来大量的现成的就快开花的风信子。   静心养护,这些花开的时间也会比自然条件下的长一些。   雷小唯忽然笑了笑,俏皮的看着他,问道:“就这么简单?”   仿佛看穿了她的话外音,雷之行的心跳猛地停顿了一下,倒是面上冷漠道:“你以为我为了讨好你?”   “那可说不好。”雷小唯笑着说:“我是你二姐,对你又这么好,你要讨好我,有什么说不通的?”   她其实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说完后就朝着花海的深处走去,雷之行难得好耐心的跟在她身后走,看着她在花丛间,纤瘦的身影好像蝴蝶翩翩起舞。   周围跟着不少的人,还有花棚里的花匠,雷之行觉得碍眼,回头对小邵摆摆手,小邵立马会意,打发那些人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花棚里就只剩下雷之行和雷小唯。   花棚的深处还有一块草坪,四周都是风信子。   风信子花香并不淡,这么大的花海,花香竟不浓重,肯定是特别处理过的。   雷小唯神清气爽的躺倒在草坪上,余光都是白色的风信子,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神情惬意道:“我做梦都想这样躺在花海之中,梦想成真的感觉真好。”   雷之行抄手站在不远处,靠着冰凉的铁架子深深的看了雷小唯几眼,看见她闭上眼睛躺在那里,心尖上好像被什么东西轻拂了过去,酥酥痒痒的。   鬼神神差的,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雷小唯是能感受到身边的动静,花棚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对方是她的弟弟,她根本就没有防备之心,依然闭着眼睛,享受着这梦里才有的宁静。   也许是秋日的午后容易精神疲乏,也许是这样宁静的环境让人身心都得到解放,雷小唯原本只是闭目养神,后来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雷之行一只手撑在身后,支起一条腿坐着,目光深深的看着雷小唯卷翘的睫毛从一开始的跳动到后来平静的铺在眼皮上,知道她已经睡了过去,不觉有些好笑。   这样也能睡着。   或许是做了美梦的,她的嘴角有浅浅的梨涡,是雷小唯专属的标志。   他嘴角悄悄勾了起来,而后也躺在她身边,靠近她体温的地方。   抬眼的时候,这四方的天地上是一片蓝天,秋高气爽的天空最是蓝,蓝的纯净毫无瑕疵,在这样静谧安详纯粹的洗涤下,那颗跳动的心仿佛都得到了救赎。   那些不可为,却挥之不去的念头,一下子全都暴露了出来。   他沉沉的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人眉眼如画的笑意,在他身边笑靥如花,一声一声的唤他阿行,不可磨灭。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又睁开眼睛,只是眨眼的一瞬间琥珀色的眸子就有肆虐的波涛在汹涌。   他转头看着雷小唯的睡脸,忽然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她的身边,这么近的看她,可中间隔着千山万水,他恨不能将那些东西扯碎,也好过这煎熬不可逾越的束手束脚。   那只是一个念头,可却有不可抗拒的力量疯狂的将他撕碎。   只差一点了……   雷之行按在雷小唯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那近在咫尺的美好,轻轻蠕动的红唇,一切都那么近,唾手可得,他不想再抗拒。   终于吻上了她的唇,只是蜻蜓点水,就让他怦然心动。   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   他想要她!   这疯狂的念头猝然滋生,却随着身后一声开门声,梦醒时分雷之行猝然回头,看见一双饱含震惊的眼睛和那人渐渐红了的眼圈。   后来,雷之行抱着雷小唯出来,全然不顾还呆愣在门边的女人。   女人欲言又止,却对上雷之行那双琥珀色嗜血无情的眸子时,脸色徒然惨白,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紧跟在后面。   将雷小唯送回到房间后,雷之行才出了雷家,小邵原本在车外等候,一看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战战兢兢的解释道:   “郁小姐执意要进花棚,我们拦也拦不住。”   雷之行的声音沉了下来,“人呢?”   小邵回头朝车里看了一眼,低头说:“还在车里,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执意要见到您才行。”   雷之行冷哼一声,小邵立即转身将车门打开。   车里,郁心听见外面雷之行的声音,可是脑海里全是刚刚在花棚外看到的那一幕,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令她头皮发麻。   刚刚回来的路上雷之行是抱着雷小唯的,坐在前面的一辆车,她只能坐在后面一辆,连和他们同车的机会都没有,可是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现在忽然听见雷之行的声音,她倒没之前那么怕了。   车门一打开,她打了一个冷颤,一抬眼就对上雷之行冰冷的蛇眼,他冷睨着她一眼才上车。   车上的司机都下去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雷之行的脾气不好,刚刚郁心出现在花棚外的时候明显就看到了他眼底的杀意,他上车后一句话都没说,郁心索性豁出去,先开口:   “阿行,我只是快一个月没见到你了,太想你了所以才去找你。”   郁心是城南娱乐会所百里醉的姑娘,当初他就是被她好听醉耳的声音吸引,将她留在身边,只想着她会听话,乖乖的不要惹是生非。   想他了……   雷之行冷冷一笑,“这么巧就找到了花棚来,郁心,你派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把我看得可真紧啊!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郁心呼吸一窒,自然知道在雷之行的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罢了,可饶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眼圈渐渐泛红,一字字从牙缝里硬挤出来。   “如果是别人,我不会多说什么,可我听花匠说,那是你的姐姐,阿行,她是你的姐姐!”   “是又怎么样!”雷之行面露狠色,病态般苍白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郁心。   他的眼神是真的能够杀死人,郁心瞬间就觉得身上千疮百孔,她才十六岁,可眼前这个比她只大一岁的人俨然成为了她的全部,她把所有都给了他,掏心挖肺,只恨不能多换他一个笑容。   可是他却爱着自己的姐姐!   自己的姐姐!   多荒谬!   她只觉得现在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郁心紧紧捂住心脏的位置,或许这样就能好受一些,她看着雷之行,几近哀求:   “阿行,那是你的姐姐,你们是不能可能的,阿行你醒醒吧,她是你的姐姐!”   雷之行猛然掐住她的下颌,郁心还挂在眼角的泪花瞬间坠落,看着她红的眼圈,雷之行笑得残忍:“别逼我出手,想在我身边的女人很多,你要再闹,我只会让你永远安静!   我这个人从来不会顾念旧情,更何况你情我愿的事情何来的旧情可言,还有,以后别叫我阿行,因为你不配!”   被甩开的郁心身子不稳的撞到车窗,头晕目眩之后,她的头脑越发的不清醒,完全被雷之行的那句你情我愿何来的旧情刺激到了,她回头凄凉的笑道:   “你可以不管不顾,那二小姐呢,她呢?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弟弟对她存有这样畸形的想法,她会如何自处?三少,你想过吗?”   她是真的孤注一掷,连命都不要了。   可雷之行眼底的错愕和失神她都看在眼里,她赢了。   雷之行狠刹的盯着她,看得郁心头皮发麻血液逆流,直到她觉得自己都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雷之行狠狠的威胁她:   “管好你的嘴,我也不想你死的太多难看!”   他这个人向来喜怒无常,做什么事全凭自己的喜好,什么伦理道德他统统不放在眼里。   可他是他,小唯是小唯,在伦理枷锁的束缚下,她脆弱的不堪一击。 第207章 此生唯一7   雷之行这段时间太忙了,忙到连雷家都很少回,尤其是周末时间,家里人难得都回来一起吃饭,他却是连露面都没有,只在平常时间回去过几次,但都没有过夜。   过去一段时间小邵都养成习惯了,雷之行之前特地叮嘱过的,要在周末的这一天提醒他回雷家。   可当小邵再次提醒他的时候,他却摆摆手不耐烦道:“以后别再提醒我周末了。”   小邵一时纳闷不过也没多问什么。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除夕夜,雷之行在雷允堂的威压下不得不回去吃了一顿年夜饭,连守岁都省了,吃了饭又回到城南码头。   一转眼就快到夏天,就连他十八岁的生日,雷允堂有意缓和父子关系要在家里给他办生日宴都被他拒绝了,只是到了深夜的时候有人送了一个蛋糕过来。   小邵将蛋糕提到雷之行的面前,上面还有一张卡片——   阿行,生日快乐!   那娟秀的字体,雷之行认得。   才没过多久就接到了雷小唯的电话,在那头抱怨道:“你怎么连生日都不回来过了?”   雷之行只觉得心尖崩得紧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太忙了。”   电话那头雷小唯笑了笑,敷面膜的她不敢笑的太用力,只能软着声音问他:“那行。我让人送了个蛋糕给你,你收到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小猫一样,雷之行听着心情舒畅,低低嗯了一声,而后又不悦道:“送什么蛋糕,当我是小孩子吗?”   “生日可以不过,但是蛋糕一定要吃,今天开始你就是成年人了,弟弟长大了我这个做姐姐的高兴,答应我,可不许把蛋糕扔了哦,我会让小邵监督你的。”   即使见不到面,雷之行还是能想象到雷小唯说话的样子,一定是嘴角扬着娇俏的笑容,那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她那个样子,谁都愿意包容她。   嘴角不知不觉勾了起来,然而他只是恶狠狠的说:“雷小唯,别占我的便宜!”   后来,雷之行倒是真的没将蛋糕丢了,只是他素来不吃甜食,但想到那个人挂电话之前的那句话,他还是尝试了一小口,最后让小邵给手底下的人分了,并下了命令不许浪费。   洛城的暑气都快过了,城南码头的船舱里,小邵刚给蝰蛇喂了老鼠,听见笼子里老鼠挣扎尖叫的声音,饶是他喂了一年多的时间也难免心惊。   尤其这条蝰蛇习性特殊,只吃身上沾了血腥的老鼠,而且必须得是活的,小邵只能将老鼠杀死,再将血淋在另外一只活生生的老鼠身上,蝰蛇才肯进食。   偏偏雷之行不让其他人靠近他的宝贝,所有事情只能小邵亲力亲为。   小邵头皮发麻,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好几次因为给蝰蛇喂食而导致他吃不下饭。   喂完食之后,小邵接了一通电话。   他朝着雷之行的包厢过去,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烟味,烟味太呛,小邵不抽烟闻着难受,但还是强忍着靠近,说:   “三少,二小姐在学校里出事了。”   雷之行从很早就安排人时刻关注雷小唯的动向,小邵刚刚接到的电话就是安插在学校那边的眼线打来的。   此时天已经黑了。   雷之行是第一时间赶到雷小唯的学校,他跑的急,呼吸微喘息,在那人的带领下在学校后山的小树林里才找到的她。   彼时她背对着他坐在长凳上,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隐约的路灯光线下,她的肩膀还在抖动,明显还在哭。   雷之行气恼的疾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提上来,劈头盖脸的怒骂她:“雷小唯,你还真是能耐了,失恋至于这样吗?”   她失恋了,交往不到一个月的男朋友今天和她分手了。   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雷小唯先是被吓了一跳,听着是雷之行的声音她才镇定下来,接着抬眼看他两眼哭的红肿,雷之行看的一阵心惊,可是心里的怒意就更旺了。   就在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她的时候,雷小唯带着哭腔质问他:   “谁说我是因为失恋哭的?你听谁说的?”   她突然开口问的这个问题把雷之行都难倒了,他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派人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反应不过两秒钟,他说:“爸不是派了人暗中保护你吗?”   这含糊的解释倒是将雷小唯的疑问压了下去,她低泣道:“不全是因为失恋才哭,而是他劈腿的对象是我的闺蜜!   我们好几年的交情,就这么败在一个男人的手上,我心里不痛快,总要发泄吧?”   原来是这样。   饶是这样雷之行的心里依然不快活,眼看着雷小唯又掉眼泪,他心烦意乱胡乱的将她按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从不会安慰人的他,恶狠狠的说:   “别哭了!”   雷小唯原只是安静的掉眼泪,被他一句恶狠狠的话激得崩溃:“雷之行你有病吧,我爱情友情都失去了,我哭一会儿怎么了!”   雷之行哑口无言,耐着性子说:“那你哭吧,哭到满意为止。”   这一下,她倒真的趴在他的胸口哭出声来。   雷之行知道她一哭就是没完没了。   小的时候雷小唯就是个爱哭鬼,虽然比他大一岁,可在雷之行的印象里都是自己在保护她。   她怕黑,怕虫子,怕打雷闪电,哭的时候连雷允堂和雷之敏都哄不住,最后还是他最有办法,吼了她几声再给她糖吃。   可她最怕冷,雷之敏的洁癖严重,不愿和别人同睡一张床,冬夜里雷小唯就和他挤在一张床上,他身子暖,她就死赖在他的床上不走。   直到她十三岁出国留学后,两人再没在同一张床上睡过。   衬衣都被她的泪水濡湿了,雷之行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隐约的路灯光线下,根根手指泛白,另一只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长夜漫漫,雷小唯哭多久,雷之行就陪她多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停了下来,哭了很久的缘故声音都哑了,“我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那种男人也不值得我留恋。”   看她的样子是真的没事了,雷之行在道上混了这几年看人还是有几分能力,雷小唯心思并不多,很容易就能看明白。   临走之前,雷之行将雷小唯送到宿舍楼下,这时候都快到门禁时间了,楼下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匆匆跑上楼的学生,也没有太注意到雷之行,楼道上的灯很亮——   “雷小唯。”雷之行偏冷的声音喊住了她。   当雷小唯转过身来的时候,她背光的身影尤为清瘦,长发随风舞动间晕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圈,她就站在黑暗里,可总能点亮夜的黑。   雷之行站在距离她只有几步远的距离,握了握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再也不会给其他人伤害你的机会。   当天晚上,小邵受了雷之行的命令将那个男生抓到城南码头,小邵找到人的时候,酒店的房间里一对男女正滚在床上,男生才刚脱掉上衣被突然闯进去的小邵吓得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雷之行垂眸冷睨了一眼跪在他面前还留着鼻血的男生,模样倒是清秀,可能是来的路上被小邵收拾了,这会儿有些鼻青脸肿。   男生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神色危险的男人的手腕上盘着的蛇,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来的路上他被蒙上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雷之行手里的蝰蛇忽然伸长了蛇头,男生吓得尖叫一声后退了好几步,却被身后的小邵踹了回去。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男生浑身战栗的爬起来,声音因为颤抖说的不利索。   雷之行抬起另外一只手安抚了蛇,而后坐着的身子前倾,阴测测的看着男生苍白因为害怕而扭曲的脸,忽然问了一句:   “碰过雷小唯了?”   原来是和雷小唯有关!   男生顾不得思考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和雷小唯之间的关系,这个节骨眼上保命才是要紧:“我……我没没碰过她。”   “实话。”雷之行琥珀色的眸子慢慢眯了起来,神色危险的盯着面前的男生。   男生顿时觉得他的那双眼睛……和他手里那条毒蛇的眼睛相似,他吓得浑身僵硬,眼看那条毒蛇在吐信,他颤抖着唇瓣,情急之下什么实话都招出来了:   “我……我真的没有碰过雷小唯,在一起快一个月了,她连手都很少让我牵……更别说其他的,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也……我也不会去找别人……”   雷之行虽然冷哼一声,但他嘴角勾着笑,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至少跌倒在地上的男生是这么想的。   然而——   “啊——”   男生痛叫一声滚倒在地上,捂住被毒蛇咬伤的右手,额头冷汗涔涔的听雷之行冷斥道:   “今天我心情好,只毁你一只手!”   小邵将人拖出去的时候,男生几乎已经晕厥过去了。 第208章 此生唯一8   雷小唯的初恋于她而言就如镜花水月,她还来不及触碰,风一吹,就破碎的彻底,也索性什么都没经历过也要,省了那么多撕心裂肺的痛楚。   也正因为如此,没有太多的伤害和悲痛,她的生活在几天之内就步入了正规。   雷之行一边听着小邵汇报,一边将手伸进笼子里,让他的宝贝顺着手腕缠绕上来。   却在听到雷小唯身边追求者众多的时候,他的眼神顿了一下,蝰蛇顺利缠上他的手腕,三角形的头微微抬高了一些,皱缩的蛇眼盯着他看。   小邵站在对面如实汇报,很多事情他只是一知半解,但在雷之行身边做事除了忠心之外,还有一点尤为重要,那就是不要多问。   雷之行对雷小唯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他无权过问,一切都只能按照雷之行的要求做。   “不过二小姐都拒绝了他们,那些人也只是三分钟热度,见小姐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坚持了。”末了,小邵又添上了一句。   雷之行安抚着蛇,微微抬眼睃了小邵一眼,冷笑道:“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一个个找。”   小邵点头答应了一声,就吩咐人去照办。   如今渐渐入了秋,码头这边白天的生意也多,小邵是雷之行最得力的助手,可这会儿依然站在船舱里,原本在逗蛇的雷之行慢慢睨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吗?”   小邵吞吞吐吐,面露为难的样子让雷之行很是不悦,声音沉了几分下来,“有话快说!”   小邵微微抬起眼他看了一眼,“是……是郁小姐。”   ……   百里醉是城南有名的娱乐会所,到了夜里除城南码头外就属这里最热闹,明里暗里的潮流都在片地带涌动。   很多人都知道这里的名气,也知道进去里面的八成都是和道上有牵扯,但却不知背后的金主是谁。   雷之行刚一下车,会所的老板樊姐连忙迎了出来,樊姐在这里十余年,在这些人身边早就游刃有余,扬起最标准的笑:“三少好长时间没过来了,最近会所里都太平,没出什么事。”   可雷之行只是摆着一张臭脸,立体的五官透着森森寒意,樊姐不敢得罪她,不解的朝着他身后的小邵挤眉弄眼,意思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小邵忙对她做了一个嘴型。   樊姐也学着他做着那个嘴型,顿时就明白小邵说的人八成就是郁心,她连忙转身对身后的人低声吩咐道:   “去把郁心叫来。”   说完后,她又跟上雷之行的脚步,亲自送他上了电梯。   五层豪华的包厢里,雷之行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小邵正弯着身子在给他点烟,就在这个时候包厢门外传来几道敲门的声音,随后门就被人从外面开了进来。   包厢的灯光并不亮,门开的瞬间,大把的光线铺在地上,将那人的身影拉得又长又细。   站在门外的人好像有几分犹豫,过了一会儿才踩着高跟鞋进来。   小邵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郁心,就朝后退了两步站在一旁。   郁心的心里原是有些底的,但见小邵眉眼凝重的看她,她忽然就没了底,朝前走的步子都缩小了,两股战战嘴唇颤抖的走到雷之行面前。   雷之行叼着烟忽然发话:“跪下!”   郁心抵抗不住他的威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好在地上还有一层地毯,可这闷闷的一声着实力道不小,郁心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她不敢抬头,眼前伸过来的一只手指异常修长的手忽然就掐住了她的下颌,她被迫抬头对上雷之行琥珀色的蛇眼,心惊肉跳之后脑海里一片空白。   “是你教唆小唯的闺蜜去勾引那个男人的?”雷之行阴测测的声音幽幽的传进郁心的耳朵里。   但凡接触过雷之行的人都说他的声音是来自地狱的,那样直抵灵魂的冰冷声音好像能将人的意识摧毁,郁心头皮发麻的回答:   “……是。”   她撒不了谎,在这样的男人面前她撒不了谎。   雷之行语调不阴不阳的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   郁心的唇瓣在剧烈的颤抖,一个个字节好像从喉咙里抖出来的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组成一句话:“我讨厌她。”   “啊——”   捏在下颌的两根手指猛地收紧,郁心痛呼一声,眼圈顿时就泛红了。   雷之行凑近她的脸,温凉的气息若有似乎的喷拂在她的脸上,他忽地将唇线贴近她的耳廓,看着她因为害怕而紧闭的双眼,他残忍道:   “郁心,我当初看上的就是你的声音还有你的诚实,别以为你曾经跟我好过一场,就能背着我对小唯动手,你不配!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事不过三!   不过,这次你做的事情误打误撞称了我的心,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就在这个时候,雷之行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那一串数字,他早已熟记于心,连左上方的那个“唯”字都不需要看。   “嗯。”雷之行接起电话的时候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包厢里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出气,就连紧张害怕的郁心也只能跌倒在地上无声落泪。   电话那头的小唯好像是在闹市,周边都是人声还有车辆川流不息的声音,她压着手机询问:“阿行,你明晚有空吗?”   “有。”雷之行想也不想的就做出回答,稍后嘴角勾了起来。   这一幕,多刺眼。   郁心心里苦笑的听着他对电话那头的人保证道:“好,明天傍晚我就回去。”   这一通电话明显让雷之行的心情转好,郁心也逃过了一劫。   第二天下午雷之行还在城南码头忙着手边的事情,直到快到傍晚他才停了下来,抬眼看了看时间,起身催促小邵去开车。   小邵不知道雷小唯昨天在电话里对雷之行说了什么,他从来就没见过雷之行这样急切的样子,而且隐约间还有几分兴奋。   今天是周末,雷小唯一天都在家里,她在后院远远就看见雷之行带着小邵回来。   这是雷之行第一次见到雷小唯穿着旗袍的样子,这个时代很难得见到穿旗袍的女人。   她的米白色旗袍上绣着清新的团花图案,胸前的盘扣下是心形的镂空,别致又增添性感,及腰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只在左耳之上别着一个碎钻的发卡。   十八九岁本就是女孩最好的年纪,最美的年华,雷小唯身段玲珑巧笑倩兮的模样,让雷之行不禁看痴看醉了。   直到雷小唯细白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紧接着手里就被塞进一件黑色的旧式长衫,雷小唯抬头娇俏的笑道:   “快去换吧,不然舞会就要迟到了。”   原来今天是雷小唯的几个好友自发举办的一场民国风的舞会,小唯没有男伴,也不想和那些人纠缠不清,只好叫了雷之行帮忙。   换好长衫的雷之行从衣帽间里出来,忽然朝着站在房间等候的小邵问了一句:“这么穿可以吗?”   小邵先是愣了一下,完全没料到雷之行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雷之行看他呆愣的模样也不和他生气,只说了一声蠢货就开门出去。   开门出来的雷之行让雷小唯眼前一亮,她忙就过去挽住他的手臂,得意道:“我弟弟真俊!”   雷之行因为她的这句夸赞心花怒放,也不在意她对自己的称呼。   舞会举办的地点是在城中的一个酒店里,都是洛城有钱人家的孩子,舞会办的风风光光,而雷小唯和雷之行的出现无疑成了今晚最大的焦点。   雷家在洛城的背景特殊,谁都不知道雷小唯的家庭背景,只知道她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而在洛城雷姓是大姓,谁都不会将一个勤奋学习的乖乖女和黑道雷家联系起来。   这些生活在阳光下的男男女女,更不会知道雷之行的身份。   一时之间,两人的身边围了不少人,都是雷小唯的好友以及大学同学。   “小唯,这就是你说的男朋友吗,真帅啊   ,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一个女人朝着雷小唯挤眉弄眼。   男朋友?   雷之行扬了扬眉梢,垂眸不解的看着雷小唯。   而雷小唯假装没看到,只对那些人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华尔兹的音乐响起时,雷小唯的腰侧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扣上,她下意识的抬眼朝着雷之行看上去,诧异道:   “你也会跳吗?”   雷之行难得好脾气,“还好吧。”   跳舞的时候,雷之行忽然凑近她耳边问她:“那些人为什么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原来今晚来参加舞会的一些人中有几个曾经追求过雷小唯,她曾都以自己有男朋友为由拒绝了他们,那个方法虽然好笑,可也有效。   却不知他们也在怀疑,只等着今晚让雷小唯带出来见见,一开始雷小唯并不想理会他们,后来想想自己没有男伴,也想趁此机会消消他们的念头,就叫了雷之行。   这样的忙找别人不合适,雷之行怎么说都是她弟弟,再适合不过。   解释完后,雷小唯讪讪的问他:“你不会生气了吧?”   雷之行嘴角勾着笑意,“怎么会。”   一曲完毕后,雷之行好似很喜欢这个角色扮演,搂着雷小唯走到她的那群朋友中间去。   后来不知道是哪个男生喝多了,指着雷小唯说:“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你们是男女朋友呢?小唯,你不会为了拒绝我们,而请了一个人来冒充你的男朋友吧?”   随着他这么一说,另外几个人也站了出来,气势上虽然都败给了雷之行,可心里总有几分怨气无处宣泄。   顿时就有好多人朝着这边看过来,雷小唯面露窘迫秀眉微蹙,忽然搭在腰侧的手一紧,雷之行紧紧的揽着她的腰,扫视了那几个人一眼,冷笑道:   “谁说我们不是情侣?”   说着,他按住了雷小唯的后脑勺,直接朝着她的红唇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