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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_分节阅读_第44节
小说作者:老猪   小说类别:玄幻小说   内容大小:1.48 MB   上传时间:2013-08-19 10:18:01

  “我想问,叶迦南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觉得她,好象不是寻常人。”

  “陵卫的一省镇督,当然不是平常人。”

  “我觉得,叶迦南的身份,并不仅仅只是一省镇督而已吧?连六镇大都督拓跋雄都不敢对她无礼,她手下瞑觉师多得随便就能派一个给我——这哪是普通镇督办得到的?”

  “瞑觉师?”易先生失声笑道:“洛京叶家,那可是瞑觉师的第一实力派系,叶迦南是叶剑心的独女,她手下有几个瞑觉师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即使你不问我也该跟你说了,到了你这个级别,什么都不知道很容易闯祸呢。叶迦南,这个女孩子的背后不简单。

  说起来,叶家与我们北府颇有渊源。

  沈天策当年曾留下嘱托,凡北府鹰侯,勿要伤害叶家子弟。这几百年来,为了复国大业,北府志士前赴后继地刺杀伪朝的军政要员,连慕容家和拓跋家都有不少重量级人物死在我们手上,唯有叶家,他们也是伪朝的显贵,但始终不曾受过北府的刺杀。

  叶家也识趣,他们从没派过瞑觉师到我朝境内担当间谍,也不参与针对我朝的情报活动——当然,战阵上的正面厮杀那是没办法的。

  虽然伪朝与我朝是生死大敌,但北府与叶家之间却一直心存默契。大家本来相安无事,可是这代的叶家家主叶剑心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让独女入了东陵卫,这让萧大人很恼火,他去信责问叶剑心,问他是否有意撕毁先辈的约定。叶剑心没有回信,却把叶迦南调到了离我们最远的东平行省,以示无意针对我们,萧大人这才稍稍息怒。”

  听着这些秘辛,孟聚吃惊不已:“叶家与北府居然暗中串通?”

  “这谈不上串通吧。其实沈大人的叮嘱,历任的断事官未必放在心上,只是叶家的实力雄厚,北府也不想招来这样的大敌,大家各有所忌,所以才一直遵守这个约定。

  孟聚,我看你今天好象有点不对啊。你怎么会喝起酒来,还找这么邋遢的小馆子。我们干这行的,酒可是大忌啊!”

  孟聚苦笑,脸上流露愁苦之色。

  易先生笑笑:“有心事?跟女人有关系吧?是不是喜欢女孩子人家却对你没意思?”

  孟聚大吃一惊,当真以为眼前的人物是半仙一流了,却听易先生悠悠地说:“来的时候,我听到你在嚷‘女人是祸水’——这还猜不出,我该改行喂猪去了。”

  孟聚哑然失笑,他自嘲道:“易先生,在你们看来,为这种事情伤心,我一定很傻吧?那个女孩,根本是不可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事。”

  易先生安静听着,他脸上流露出洞悉世态炎凉的智慧和豁达。他拍拍孟聚肩头:“没事,你还年青。我也是年青过来的,大家都是要经过这样的事才能成为男人的。”

  孟聚一口饮尽杯中酒,却见易先生抚杯沉吟着,目光深沉又寂寞。孟聚这才留意到:今晚的易先生,已经喝了太多的酒。

  “易先生,我问你,呃——你为什么也喝酒?你不是说,酒是大忌吗?”

  易先生淡淡一笑,他说:“人总有想醉的时候嘛。北疆这边大雪,不知江都那边也下雪了吗?”

  他抬起头来,望着门外纷飞的大雪,脸上流露出真切的悲伤:“今天刚刚收到家书,说家母已在上个月离世了。她去世时,一直唤着我的小名……我是个大不孝的逆子啊!”

  “啊!”孟聚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今天对方一直与自己谈笑风生,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心底竟藏着如此巨大的悲恸。

  他结结巴巴地说:“易先生……”

  白发男子轻摇摇头:“我知道,你不用说——国家,家国,家与国!”

  望着白雪飘飘的门外,望着南边的方向,易先生筷子有节奏地敲打着桌上的酒杯,低声地吟诵道:“赤子此去千万里,浮萍纵浪水无垠。彷徨回眸何所见,阴云笼罩汉水滨。”

  他的吟声很低,在那苍凉的抑扬顿挫里,有一种感人肺腑的东西,两行泪水从眼角顺着太阳穴慢慢地流下来。

  孟聚注视他良久,看着这个早生华发的男子,听着他那沧桑而悲凉的诗歌,他的胸中也有某种异样的东西被触动了,鼻子酸楚。

  不计生死,不畏艰险,舍弃荣华,抛家弃子远走千里,深入狼穴,这就是天策北府。

  为了理想和信念,无论时代如何黑暗,总有一些人以身当炬,点燃自己给世间以光明。

  孟聚郑重地举起酒杯:“易先生,我敬你一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在这一刻,两个男子的心灵是相通的。

  易先生擦擦嘴唇,摇摇晃晃地起身:“孟聚,你自便吧。我酒量浅,就不奉陪了。哈哈,十几年了,好久没喝得这么爽快了,哈哈!”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酒馆门口,孟聚有点不放心地追出去,却见道边闪过两个人,搀扶着易先生一路踉踉跄跄地远去了,在雪地里留下几行深浅不一的脚步。

  望着大雪中瘦削而孤独的背影,孟聚深深嘘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凝成了白雾。

第一卷 靖安故事 第七十六节 交换

  当晚,在嘈杂纷乱的简陋小酒店里,孟聚想了很多,思绪万千。当回到家时,已是深夜了,给他开门的是江蕾蕾,这个女孩子闻到孟聚一身的酒气,微蹙秀眉:“孟长官,您怎么喝了这么多啊!家里还有人等您呢。”

  “啊?是谁?”

  “我们不认识的,是一个老军官。苏姐姐在那边陪着他聊天呢。他已经来很久了,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

  孟聚还以为是曹敏或者军情室的人找他,并不是很在意。但进屋看到坐在桌前跟苏雯清聊天的老人时,他一下愣住了:这个等他直到深夜的老军官,竟是靖安署的总管蓝正!

  虽然喝得醉熏熏的,但孟聚的理智还是清醒。他失声道:“蓝长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您有什么吩咐,差遣刘真来跟我说声不就是了,何必劳驾您深夜守候?”

  蓝正转身对孟聚笑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人的年纪大了,晚上瞌睡就少了,在家也是睡不着,干脆出来走走。孟聚,你喝了酒?年青人喝点酒不是坏事,但不要过度啊。”

  “是是,长官教导得是,江蕾蕾,还不出来倒茶?该死,你们就这样让长官这样闲坐着,也不懂上点茶水--长官不好意思,新买的丫头,还不怎么会侍候人。”

  “呵呵,两个小姑娘都很可爱。尤其这位苏小姐,见识很是不凡。小孟你有福气啊。”

  知道两位东陵卫军官要紧事要谈,上茶以后,苏雯清和江蕾蕾屈膝行礼道个万福,避进内间去了。

  蓝正抬头望望屋子,叹道:“馆舍简陋了点,这点地方要三个人住,不觉得挤吗?说起来,这也是我的失职。孟副你提职了,我却不记得给你安排个大房子了,真是对不起了。”

  “哪里。蓝长官您一天不知要忙多少大事。这些琐碎小事也没有要您操心的道理。”

  “呵呵。孟副你来靖安时间也不短了。我一次都没到过你家,没想到条件这么简陋。我心里有愧啊!”

  两人不咸不淡聊了几句,蓝正才说到正题:“听说。今天军情室选拔铠斗士,中间出了点乱子?”

  孟聚猜出蓝正的来意了,他装糊涂:“没什么乱子啊?弟兄们调皮了些,喜欢开开玩笑。这也不是大事,后来还是很顺利的。”

  “是啊。自己署里兄弟开开玩笑,大家可不要伤和气,闹到外人面前,总归是不大好。”

  听出蓝正话中隐隐的责备语气,孟聚心下冷笑,若不是自己及时搬出了慕容毅。玩笑就变得不是玩笑了,自己倒霉的时候可没人来同情。

  “长官说得很是,我们东陵卫的事,那当然不好给外边人知道。”

  蓝正深深望他一眼:自己所说的外人,是指靖安署以外的人;而孟聚则故意混淆这个意思,说的是东陵卫以外的人——就这句话里,蓝正已知道孟聚对自己颇有怨气了。

  但这种事也不好挑明了解释,孟聚装糊涂,蓝正也只有装糊涂:“听说黑室部队在我们这边抓了十几个人过去?”

  “哪有此事?”孟聚惊讶地问:“长官您是听谁说的?”

  “倒也没听谁说,就是听大伙都传着。”

  “这样啊,长官切莫误听人言。黑室部队是我们的友军,与靖安署乃兄弟关系,怎会随便抓我们的人?无论是朝廷的规矩还是情理上,这都说不过去嘛!”

  “呃,呃,孟副说得很是……”

  “实情是这样的,有十七位兄弟身手比较差劲,我看着也太不像话了,于是派他们到黑室那边去锻炼身手,精益技艺,盼着他们能锻炼出一副好身手,这也是为他们着想的一片心意嘛。”

  “哦,原来是这样。”蓝正眉头舒展,笑道:“这些人平时也不勤加锻炼,性子顽劣,让他们吃些苦头也有好处。他们去那边,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蓝正着重在“生命危险”几个字上加重了语音,孟聚心下明白,这是老总管的暗示:让他们吃吃苦头就好,不要闹出人命来!

  但孟聚并不打算妥协——开什么玩笑,他们整我的时候你不出来,我刚占了点上风你就连忙站出来叫停,这个裁判也当得太偏心!

  他眉头紧锁,很严肃地说:“按理说,锻炼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但现在准备要打仗,事情就说定了……不过,这种事,还是看他们各人运气了。”

  蓝正心下一凉:这个年青人不依不饶,真的要把那些人置于死地了。

  “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孟副,你跟叶镇督求个情,就说我们靖安署这边人手也紧张,求她先把人放回来?老夫可以向镇督保证,这种事绝不会再出现了!”

  蓝正的声音里已带了哀求的味道,孟聚听出,他说是向叶镇督求情,其实是向自己求情。想到白发苍苍的老人向一个还没他儿子大的人低头,孟聚心下一软——但想起那几个兵痞当时的嚣张样,他还是硬起了心肠:“长官,这个……卑职人微言轻,只怕求情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蓝长官您是靖安署首脑,若是想要人回来,或者您亲自找叶镇督?”

  蓝正瞅了他一眼,老脸微红。他不好意思告诉孟聚,其实今天下午他已经去求情过了,叶迦南见都没见他,只是派个亲兵出来问他有什么要紧事。

  连接见都不肯了--蓝正当然知道,这是叶迦南十分不满地表示。这位女镇督美女蛇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人说天子一怒血流漂椽,美女蛇不是皇帝,不过她发起火来,死上十个八个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解铃唯有系铃人,这件事也只好求到孟聚身上了。他本还希望自己豁出一张老面子,能救回那几个人性命,但是现在看来,这实在也是妄想了。孟聚这种如日中升的新锐将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们压根不懂什么是妥协什么是宽恕,只知道杀人立威,拿人血染红官帽。

  “孟副,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些意见,这件事我的处置不当,对他们有些宽纵,但是……唉,总之,出这种事,是我没当好这个家。”

  蓝正如此推心置腹地承认错误,孟聚也不禁有些感动。

  “这事不关总管您的事,我心里也明白的。”

  “不管谁的事情,总归是我老头子的失误吧,我的责任是逃不掉的。但我只希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莫要再闹大死人了。”

  孟聚皱眉,心想蓝正也未免太天真了。这种事,岂是轻飘飘的一句“我错了”就打发了自己。

  “我的年纪大了,精力慢慢也跟不上了。这两年处置署里的事务,感觉也吃力得很。倒不是我眷恋赖着不肯走,只是放不下陵署的兄弟们。但镇督大人英明,慧眼识才提拔了孟副你,你做事稳妥,手腕也不缺,靖安署交给你,我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我打算好了,明天就给省陵署那边写辞呈,顺便推荐新的靖安总管人选。孟聚,你以后肩头的担子就更重了,多辛苦了。”

  蓝正居然要辞职?

  望着老人注视自己的炯炯目光,孟聚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交换,蓝正以自己的隐退和扶持孟聚上位来换取那十七个人的性命!

  “蓝长官,您何致于此呢。他们……怎值得你这样?”

  蓝正宽宏地笑笑,摇头说:“年纪大了,什么事都看开了。年青时候,我也是从兵长一路砍杀上来了,那时手上的血腥也不少。可能是年纪大心肠软了吧,慢慢见不得死人了。那些混蛋虽然说顽劣,但始终是我手下的兵。倘若打仗死了,那是天生有命,但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那实在太不值了。反正我也老了,早两年晚两年也没什么差别,能救回十几个年青小伙子,我觉得还是蛮值得的。

  孟副,叶镇督那边,只有你才说得上话,这件事,就拜托你多多斡旋了。”

  孟聚沉默良久,最后深深地叹口气,诚挚地说:“既然总管您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办法呢?这件事我尽力而为吧,也不知道镇督大人肯不肯答应。

  总管,我想你的辞呈,镇督大人是不会同意的。除了您,没人挑得起靖安署的这副担子,我也一样不行。”

  听到孟聚答应,蓝正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以孟聚在叶迦南面前的分量,他又是受害人,他既然肯开口,叶迦南那也万万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那十七个官兵的性命得救了。

  “孟副,你把老头子看得太高,也把你自己看得太低了。镇督不是平白无故提拔你的,我老头子几十年下来,别的没什么,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几十年风风雨雨下来,我真的相信,一个人能有多大作为,那真的是天生就注定了,后天再努力也没多大用。

  从面相看,你相貌清朗、眉宇开阔、双眸神光蕴而不露,底蕴深藏,贵不可言,将来的成就绝对远在我之上——甚至说句狂妄的话,叶镇督虽然出身高,但她将来都比不上你。

  当有那么一天,那时候也不知我这老头子还在不在,只盼你能看着今日有缘共事的情面上,对我蓝家的子弟照拂一二就是万幸了。”

  孟聚心下一跳,连忙谦虚道:“长官您说笑了。将来晚辈若能有您成就的万一,晚辈就高兴得不得了,岂敢还奢望其他?”

  既然达成目的,看出孟聚喝醉很疲倦了,蓝正很快告辞了。临走前,他欲言又止,孟聚善解人意,问:“长官,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卑职的吗?”

  “唉,也许这句话我不该说的,不过今晚老夫也实在忍不住多嘴一句:孟副,新官上任,部下桀骜,你是受委屈了,你的心情我也明白。

  但是还是恕老头子倚老卖老一句吧:暴躁乃为将大忌,带兵之道,无非恩威二字,“恩”为根本,‘威’却只是手段,将有五德,其中也少不得一个“仁”字。

  高威强压,虽然能换得一时服从,但却是遗下无穷后患,终不是带兵正道。古人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孟副,你那么年青,有的是时间,真的不用太急。有些事,日积月累,水到渠成也就瓜熟蒂落了。靖安署就是你的根基,你若要有所作为,脚下的根基必须夯实了。有时候,慢一点,耐心一点,未必不是好事,能让你走得更远更高。”

  如同一盆冷水猛然浇到头上,孟聚醍醐灌顶。

  想到今天的急躁和暴戾,他冒出一身冷汗,对蓝正深深躬身作揖:“这是真真正正的金玉良言,他日孟聚倘若能有所成就,那都是长官今晚教诲所赐,请受我一拜。”

  “呵呵,一点老生常谈罢了,小孟你也太客气。好了,你也喝了不少酒,早点休息吧。”

  小酒馆里的劣酒后劲蛮大,跟蓝正谈话的时候,孟聚已感觉有些不支了。支撑着送蓝正出到外面,被冷风一吹,他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回来时连门都推不开了,用力敲了两下,他扶着门框就倒下了,只觉胸腹中一阵翻山倒海,他哇的一声便呕了出来,残酒和食物残渣一起呕出,吐得满身衣裳都是,污秽恶臭难闻。

  孟聚也无力去擦了,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听得门被打开了,一声娇呼响起:“啊,这人是孟长官!他喝醉不行了,蕾蕾,快过来帮我!”

  朦胧中,有两个柔软温暖的身体搀扶住自己,将自己从门口的污秽滩里拖开来。接着,有人帮他脱开鱼鳞甲、斗篷等衣裳,用湿毛巾帮他拭擦身体,又把他拖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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