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流儿神色慌乱，满脸惊诧，快步走上，扶住刘归山，疾呼道：“刘前辈！你这是怎么了！你们……这……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赤流儿身后，天华宫的太上长老们表情古怪，看向演得绘声绘色的赤流儿，目光中有鄙夷，也有叹服。

　　刘归山自然没有发现天华宫众老祖的异常，他看向赤流儿，身体微微一颤，嘴角浮起一抹苦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难道是……罗川？”赤流儿艰难地说出那两个字。

　　刘归山低下头，迟疑许久，缓缓开口道：“不错，正是他……那个罗川，他已经强到天南域无人能制的地步了……你天华宫如今也是危在旦夕。”

　　刘归山话音落下，赤流儿身后的太上长老们，要么是面无表情，要么面露苦涩，要么是心灰意冷。

　　刘归山三人终于注意到太上长老们的反应，可此时三人都已心境破裂，虽觉哪里有些不对，可都没有往心底去想。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天下间真的没有人能斗得过他？”赤流儿站起身，急得团团转，转身的瞬间，狠狠瞪了眼演戏演得毫不到位的太上长老们。

　　“天南域怕是没有人能正面战败罗川。呵呵，换做天辰部洲，随便一个大宗门的长老，都能轻易取下罗川的性命。”刘归山苦笑连连，眼中恢复了几许神采。

　　赤流儿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实在不行，就只能请游师祖降临了。”

　　刘归山表情一滞，刚想说什么，就听赤流儿恨恨道：“只有请来游师祖，才能为三位前辈报仇雪恨，好好出一出心头恶气！再说了，游师祖和三位前辈向来感情好，等他来了，定会想方设法助三位前辈疗伤，尽快恢复。”

　　闻言，刘归山三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是一亮。

　　以他们如今的状态，留在天南域也只是混吃等死，一旦天华宫被罗川灭了，他们又将陷入白日里生不如死的境地。

　　原本他们生怕游道庭回转天南域，和他们争夺天南域的好处，可眼下他们开始期望游道庭来到天南，杀死那个罗川，顺便通过天南域隐藏着的秘密，看看能否使他们重塑黄庭。

　　纵然只有一丝可能，可也让刘归山三人重现希望。

　　“可惜，似乎只有三位前辈才能联系到游师祖。可三位前辈现在又……哎！”赤流儿暗叹口气，满脸哀痛。

　　“无妨，我们三人虽然被罗川那个恶贼伤了，不过，仍有办法将此事传告游道庭。”刘归山说着，颤巍巍地抬起手臂，对赤流儿道：“本道手腕上有一传信玉环，你传入道力，便能开启玉环，从中找到游道庭，便可同他传信。当然，若是传信，需要不少灵石充当本源。”

　　赤流儿目放神华，飞快从刘归山手腕上取下玉环，传入道力，又取出十块灵石试了几次，直到确认掌握之后，方才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刘前辈了，本道已会如何使用。”

　　“那你还不快传信。”刘归山道。

　　“不急，不急。本道还没想好说什么。”赤流儿微微一笑，收起玉环。

　　“需要想什么？就说罗川此子，横行霸道，无人能制，请游道庭降临天南，击杀此子。”刘归山有些奇怪道，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越过赤流儿，看到了他身后的四十名天华宫太上长老。

　　太上长老们脸上写满了同情和怜悯。

　　刘归山愣了愣，心中渐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对了，这两位前辈，想必也有可以联络东华宗的传信玉环吧。”

　　赤流儿转向另外两名道轮修士，眯起眼睛。

　　没等二人说话，赤流儿甩袖挥出一片神华刀光。

　　“啊！”

　　惨呼声回响山林。

　　两名道轮修士的手被齐腕斩下，套在手腕上的玉环跌落血泊。

　　赤流儿莞尔一笑，伸手将两只玉环吸入掌心，咧嘴一笑：“齐了。”

　　“你做什么！”刘归山不可思议地看向赤流儿，脑中一片空白。

　　“果然，道主说得没错，只要不杀你们，那个什么保命牌就不会出现。”赤流儿弯下腰，笑眯眯地看向刘归山：“这么说来，随便我怎么折腾，只要不弄死你们便行？刘前辈，你是否还记得，那年你第一次来天华宫找本道时，从头到尾都不正眼瞧本道一眼，鼻子都快拱上天了。在你眼里，我天南修士，地位恐怕也就跟畜牲相当，是不是？”

　　刘归山惊恐地望向那张越来越近的大脸，原本渐渐修复的心境再度崩裂，七零八落！

　　无力、绝望、懊悔……种种负面情绪将刘归山包围，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一身白布道袍的年轻修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你是罗川的人！”

　　四十名道力境的太上长老们，表情冷漠，眼神冰寒，不知为何，当他们看到死狗一般躺倒在地的三名天辰仙人，心底深处，竟有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痛快。

　　……

　　夜幕孤山，月色冷淡。

　　另一座山头上，罗川望向已经成功得到东华宗传信玉环的赤流儿，微微点头。

　　在他身后，金乌太子冷着脸，抱臂而立。

　　“金乌，我在天南域的布置，你觉如何。”罗川转过头，看向金乌太子。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你的一切布局，本座早已了如指掌。”金乌太子淡淡道。

　　“那为何，你还输给了我，并且被我擒下。”罗川笑着问道。

　　“我输给你？”金乌太子哑然失笑：“罗川啊罗川，你真的以为若是动起真格的，你能打得过本座？不如那个，你收起太阴月轮，我们堂堂正正，再斗一场？”

　　“嘻嘻，放了你？你当我爹爹是傻子？”

　　小蛛早已变成小女孩模样，坐在罗川肩头，甩动双腿，笑嘻嘻道。

　　“金乌，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奇怪。”罗川盯着金乌太子，上下打量片刻：“你是先天一脉的上位者，为何会沦落到天南域，还被大夏朝国师擒住，囚禁在道尊院？”

　　金乌太子表情一僵，没有说话。

　　“若我猜得不错，那一年，本道打穿道尊院时，大夏国师正在万古寻天涯，而你，正是在万古寻天涯被他发现……万古寻天涯，天南域最后一大绝地，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你为何会在那？”罗川问道。

　　金乌太子面无表情，他竭力想要掩饰什么，可又如何瞒得过罗川的眼睛。

　　“我知道了，定是万古寻天涯中，藏着什么能伤害你，令你十分忌惮的东西。你一直不离开天南域，也是在提防着它？”罗川眼睛亮了起来：“难怪你不去万古寻天涯凑热闹。那是因为，你害怕那里。”

　　金乌太子终于招架不住，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金乌，本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心甘情愿当我坐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不然的话，我便带着你去万古寻天涯。”罗川注视着金乌太子，一字一顿道。

　　金乌太子面露怒容，怒极反笑：“哈哈哈……罗川，你休要再做白日梦了！本座就算死也不会……”

　　话音未落，金乌太子便被罗川抬手收入万劫凶灵塔。

　　如今万劫凶灵塔中已无凶灵，古灵道也被罗川封印，只剩白依卿和王悠雨在里面闭死关修行。

　　“走吧，我们去万古寻天涯。”罗川转过身，低声道。

　　“嘻嘻，走咯。”

　　“快点快点！罗川！我等不急去那个连鸟人都害怕的地方！”

　　小蛛和小王八都是一脸兴奋。

　　这时，第三道声音响起。

　　“遵命，师尊。”

　　夜色下，罗川身后暗沉的阴影中，走出一条少年人的身影。

第852章 再渡星海

　　罗川转过身，看向刚刚从阴影中走出，身体还不怎么稳定的少年。

　　“庄舟，感觉如何。”罗川问道。

　　“感觉挺好，只不过……有点怪怪的。”少年道。

　　“呵呵，没什么，你这副样子，换成任何人都会感觉奇怪。”罗川笑了笑。

　　他面前的少年人，与其说是庄舟，不如说是一束扭曲不定的光影，远看似人，近看却只是一道模模糊糊、似人非人的白色影子。

　　“师父……我最后的记忆，是你动手杀了我。为何又变成了现在这样……”庄舟迷迷糊糊问道。

　　“庄舟，事实上我并没有杀你，只是让你在毁灭和创生之间走了一遭了。”

　　罗川说话间，掌心浮腾起黑白二力，两股道力缠绕在罗川的五指之间，翻转变幻，时而聚拢，时而散开，时而又融合在一起隐隐产生某种变化。

　　庄舟盯着罗川掌中变幻不定的两团光影，眼神莫测，一动不动，像是完全被吸引住一般。渐渐的，他所幻化的那一束白色光影，也跟着罗川掌心毁、创两股道力的节奏，摇曳晃荡起来。

　　刹那后，庄舟猛地回过神，控制住身形，怔怔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昨日在白玉京，你毁灭于我的毁灭道义中，与此同时，你又在我的创生道义中诞生。一灭一生，却在同时发生，也就是说，创生和毁灭的道义，在你体内形成了一个交汇点。却因这两道义，乃是天地之间，最玄秘、最难以揣测的道义之一，而它们相融的一瞬间所诞生的道义，更是超出了你能理解的范畴。因此，你光凭肉身是无法承受住创灭二道义的交融，只能以虚影之体容纳……这也是你无法形成真实肉身的最主要原因。”罗川对庄舟解释道。

　　“啊！那我往后都会这样？”

　　“自然不是，这只是暂时的……等你哪日突破归虚境，一念返虚，便可重塑肉身。并且，到那时候，你的肉身会是同时容纳了创生和毁灭两道义，亿万中无一的金刚不坏肉身。以你的资质，不会等太久。”罗川笑着道。

　　“不管怎么说，罗叔是收下庄舟做徒儿了？”庄舟听得迷迷糊糊，索性不再去想。

　　“小庄舟，你要当我的徒儿，需得跟我离开天南域，前往九天大世界。也就是说，离开你爹爹，从此往后，有无再见之日也是未知。这一点，你可要想清楚。”罗川伸手拍了拍庄舟虚无的肩膀，淡淡道。

　　“离开天南……”庄舟怔了怔，他一心想拜罗川为师，已成他从儿时直到今时最大的抱负，可却并没有真正好好思索过其它问题。

　　“我还要再去一趟万古寻天涯。在那之后，怕是就得离开天南域，在这期间，你好好想一想。若你愿意离开天南和你父，我便收你为我次徒。在此之前，你还是唤我罗叔吧。”

　　罗川说完，一步迈出，便已来到了数十里外。在他身后的阴影中，庄舟化身一束白光，静悄悄地立着，盯着脚底，不知在想什么。

　　……

　　三日后，罗川穿越过大半个天南域，来到天南极南处的一片大海前。

　　海水蔚蓝，起伏翻覆，汇聚成浪潮，滚滚向前。

　　在海天一线之间，有一道巨高的风柱，从海面向上延伸至天头，扶摇而起，缓缓移动。

　　“罗川，这里就是万古寻天涯？”庄舟从罗川身后的阴影中走出，眺望向远方大海。

　　“不是，还没有到。”罗川微微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缅怀，沉吟片刻道：“这里是天南域，亘古以来最大的那片海。只有走过海角，才能到达天涯，进入万古寻天涯的绝地。”

　　庄舟点了点头，好奇地打量了眼罗川：“师父，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想想从前的一些往事罢了。”

　　罗川说道，语气略多一分沧桑。

　　昔有紫氏部，起舞弄月影。狐鬼不拜山，长生不到老。

　　从前在天南域时，罗川就一直很好奇，他曾经在六部轮回道中所穿越前往的远古天南域紫氏部和混沌星海，究竟在哪？那些年罗川一直很忙，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深究，而今重回天南域，罗川也拥有了真正登临这个域界巅峰的实力，找到昔日的混沌星海，也并非什么难事。

　　罗川面前的大海，悠远，浩荡，海浪滔滔不绝，可海水的颜色，却已不再是数十万年前的深紫。数十万年间，天南域遭蒙巨变，沧海桑田，就连混沌星海也已沦为普通的大海。而事实上，混沌星海中那些充满星辰本源的海水，早被无道老人施展神通道法，搬运至情川之中，眼前的只不过是混沌星海所在的海池罢了。

　　“万古寻天涯……万古……难不成九龙君留下的最后一个绝地，真和远古天南域有关？”罗川面露思索，半晌，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么简单。”

　　海风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歌声。

　　“天南之极，有一天涯。天涯之远，真仙莫及。穷尽万古，也难寻之……”

　　“罗叔，那里有船！”庄舟举目望去，大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