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一回沦陷的势之世界相比，这方势界明显更加真切，一眼望去，就仿佛一个真实存在过的时空，难寻破绽。

　　罗川的轮回拳界，包括南离的斗数世界，同样也是世界，可却是法门世界，帝君之下乃是恐怖的攻击法门，可事实上太容易被看破，远不如真实的势世界。

　　比较法门世界，势世界的威力道义又高出一层，可想要领悟势世界，却比创出法门世界还要难上千百倍。

　　这个昆仑道人，虽是次帝君，并且还是借助独特法门所构出的半步势界，可也足够强横。

　　罗川心中想着，远处天空中，在昆仑神山所在天头云层里，飘出一层厚重的云霾。云霾裂开，暴露出隐藏其中的千万神兵宝剑。

　　神兵宝剑呼啸而出，转眼间便已形成铺天盖地之势，从四面八方刺射向罗川。

　　半空中，神兵宝剑剑锋闪烁，每一口宝剑都卷起一缕剑光，剑光中，却是这一方势界的众生相，有天兵天将，有神象宝鹿，有妖魔鬼怪，也有一座座飞天山峰……剑光循环变化，不断地从众生相变成宝剑，再由宝剑变成众生相。

　　“势！气势之势！为何我偏偏就悟不得！”

　　罗川沦陷于昆仑道人的势界中，心境从容而平和，不慌不乱，不紧不慢，钻入万千剑雨，一边缠斗，一边感悟着。

　　飞剑一波又一波，罗川的力气仿佛用不完一般，在昆仑势界中左突右闯。

　　也亏得昆仑道人所悟出的是半步之势，并非真正的势，这才让罗川只是沦陷，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力将罗川击杀。

　　……

　　闻道江畔，破浪城修士们看傻了眼。

　　他们知道昆仑道人很强，身为三宗之首的昆仑宗宗主，岂会是弱者，可没想到他竟强到这等地步。

　　两人的第二招，罗川已经率先出手，想要占据先机，却被昆仑道人轻轻一扫剑尖，剑下光波四起，涟漪起伏，波澜跌宕，竟将罗川的身影渐渐吸了进去。剑下光波中，罗川的身影越来越淡，愈发渺茫，到最后竟像一道轻描出的墨笔痕迹，被涟漪一洗，完全消失不见。

　　罗川即便真的徒有虚名，可也没到被昆仑道人两剑抹杀得尸骨无存的地步啊。

　　“是势！那是势！昆仑道人好强！”

　　“你说什么，难道是……”

　　“这还看不出来？是气势之势！昆仑道人使用的是气势之势啊！”

　　围观人群渐渐议论开，每人脸上都写满震惊和不可思议。

　　气势之势乃是几乎存在于传说中的恐怖道技，世间能领悟到气势第四重的，屈指可数，因此绝大多数修士也只是从传言中听说过这一层道技，这一道技一旦使出，往往便是决定性的大杀招，一个完全领悟的气势之势，便足以将一名次帝君的战力，提升到抗衡帝君的层面。

　　此时想来，破浪城的修士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罗川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差，相反，他真的很强。否则，罗川怎能逼昆仑道人使用出气势之势，并且还挡住昆仑道人的第一击……可惜，不是罗川弱，是昆仑道人真的太强了！

　　难怪昆仑宗能够长踞三宗之首，光一个次帝君的昆仑道人，便强到抗衡帝君的地步。

　　“罗川是轻敌了吗……他可是击退过玉箫帝君。”玉星仙子望向那些个喜出望外的破浪城修士，有些不甘心地道。

　　“他若使出绝技，昆仑道人必撑不过十招。能在全力出手的罗川手底下撑过十招，如今的次帝君中，已经很少很少了。”瑶羽帝君淡淡道，眉头微蹙，很快又舒展开，微笑道：“我明白了。”

　　“瑶羽前辈明白什么了？”玉星仙子问道。

　　“罗川是在悟势。”瑶羽帝君看了眼面露古怪的玉星，叹了口气道：“玉星，你是否觉得以罗川的天赋，领悟气势之势只是时间问题？”

　　“难道不是吗。”玉星仙子轻声道。

第1132章 势道宗师

　　“不是，当然不是……”瑶羽帝君淡淡道：“或许很多人都会这样认为，比如帝君强者，就一定能领悟气势之势。可事实上，这是一个误区。九天界中，领悟气势之势的名额，是有限的。”

　　“名额有限……怎么会。”

　　玉星仙子怔了怔，道法无极，这是许多菜鸟修士都明白的道理。

　　有说上道三千，也有说上道三万，可事实上，上道却没有限数，多如繁星，数不胜数。连上道都是如此，领悟气势之势的名额怎会又限制？这怎么也说不通。

　　“玉星，你觉得，我有没有领悟气势之道？”瑶羽帝君又问道。

　　玉星仙子毫不犹豫点头：“以前辈的修为道行，自然早已领悟。”

　　“你错了。事实上，我领悟了势，却并没有领悟势之道技。”瑶羽帝君莫名感慨道：“更有可能，我这辈子都再没机缘领悟气势之势。这是现实，虽然很无情，可却不得不面对。”

　　连瑶羽前辈都没有把握领悟，更别说我辈了……

　　玉星仙子瞥了眼身旁同样脸色黯淡的仇风，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瑶羽帝君很快恢复过来，哑然失笑：“大势大运，你以为这么好悟的？这些都是仅次于天道规律的存在，气势前三层，只要有天赋，都能领悟。至于气势第四层，却无法直接领悟，而是得出手去争夺。”

　　“和谁争夺？”玉星仙子问道。

　　“和其余领悟了同样势者争夺。”瑶羽帝君接口道：“天下之势有限，比如剑势，就掌握在那几人手中。昆仑道人虽也分得一丝，可只是小头。九龙君死后，西天伯候终于能够成势，天地剑势，或许有不少都被他所掌控。又比如海势，怕是大部分都被白龙帝君所掌控。”

　　玉星仙子听着有些迷糊，想要发问，却不知从何开始问。

　　“而有资格去领悟争夺势的，天地间，只有两类人。”瑶羽帝君也知一时半会说不清，话音一转，目光投向在月下拨弄剑势的昆仑道人，淡淡道：“一类，是顶尖天才之上的所谓怪物级天才。另外第二类，便是中大势力之主，也就是所谓的巨头人物，也只有他们，才是真正掌控天地之势的乱世者。而他们往往都另外一重身份……”

　　说着，瑶羽帝君顿了顿：“……一道宗师。就比如六星域的那名刀祖，他是九天公认的刀道大宗师，天下刀势，又大半皆属于他。直到赵如意的出现。”

　　“可赵如意既不是怪物天才，又非枭雄霸主。”玉星仙子迟疑道。

　　“所以赵如意在刀道上惊才绝艳，世人愚钝，皆以为假以时日他定能和刀祖抗衡。可事实上，只要赵如意效忠北极大帝一天，他便不可能拥有他自己的刀势，更不可能超越刀祖。”

　　“那罗川……”

　　“他如今已有资格了，只是不知道，是以第一种资格，还是第二种资格。”瑶羽帝君淡淡道。

　　“怪物级天才……”玉星仙子呆了半晌，她想要反驳，却发现不知该如何去反驳。

　　在她的想法中，罗川是顶尖天才中的佼佼者，可也仅限于顶尖天才，或许是顶尖天才中特殊存在，可绝不会是怪物级天才。

　　然而，罗川却曾击退过同等修为的怪物级天才。

　　“所以，他就是怪物。”瑶羽帝君似乎看透玉星仙子的想法，笑了笑，望向天头月下的道人，眉头微微蹙起：“这昆仑道人倒是有些看不透，说打就打，用的还是气势道技，明知有我在他不可能杀死哪怕是让罗川受伤……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对于闻道江畔的修士们而言很短，可对于罗川，却很漫长。

　　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时间里，罗川沉沦在昆仑道人的势界中，一边抵御漫天剑光，一边领悟着气势道技。

　　早在昔日大唐阴川五华城，罗川便领悟了气势之息，那时的他才刚刚踏足修行界没多久，虽说和九龙君的记忆脱不了关系，可也说明了他在气势之道上的天赋。

　　拳息开始，直到拳意，拳象，罗川对于气势之道的领悟越来越深，就好像登阶一般，随着积累越多，他越有把握感悟下一层道技，比如从拳息到拳意，从拳意到拳象。

　　然而从拳象到拳势，罗川仿佛突然撞上了一堵石墙，山阶之上，再无台阶，从拳息直到拳象的积累，竟然没了用处。

　　这种感觉既然奇怪又荒唐，可罗川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漫天剑光变化多端，可随着罗川一遍又一遍地抵御，接受剑势洗礼，他渐渐发现，势界之中的剑光看似不断变化难以捉摸，可事实上，它们却始终沿着某种恒定的角度规律变化。也就是说，这剑势，昆仑道人所掌握的剑势，只有一种。

　　“不该……既然是势，那至少有生死王霸……这些，就算有限制，那也绝对不止一种。”

　　罗川喃喃低语。

　　“气势四重境，从息到意到象，是质的飞跃，同时也是量的积累。可从象到势，却突然没了领悟的途径……不可能，除非这气势的最后一重境，已经无需质和量的累积。”

　　陡然间，罗川心中一动，眼中浮现出一抹喜色。

　　“气势四重境……最后一重境就是势，不就是气势道技的总称吗。”

　　“也就是，息也是势的一种，意也势的一种，象也是……只不过都是势的一部分。”

　　“我领悟拳息时就已经领悟了一部分拳势，领悟拳意时也是如此……息意象都是势的一部分，息意象合一……便是势！”

　　罗川说完之后，自己也被这结论吓了一跳。

　　这结论虽然荒谬透顶，可罗川却觉得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管了，试一试！”

　　罗川不假思索，五指晃颤，猛然握紧成拳，拳心涌出白色光华，光华迅速聚拢。

　　刹那间，罗川连出三拳。

　　第一拳罗川轰出气势之息。

　　第二拳罗川轰出气势之意。

　　第三拳，罗川轰出气势之象。

　　这三拳虽分前后，可拳速之快，已将这三拳融合叠加在一起，息意象化作白色神华绽放开，神华之中，拳影重重！随着神华扩散蔓延，拳影也愈发密集、壮阔、繁复，就仿佛堆叠在一起的浪潮，在极小的空间里释放出其中的巨大威力。

　　轰隆！

　　重重剑光被震退。

　　罗川息意象合一，并没有像他猜测的那样，合聚成拳势。

　　可罗川并没有失望，相反，此时他正瞪大眼睛，盯着息意象聚合爆炸之后，轰穿的那个通道空间。

　　这空间并非虚空，也不是势界之外的真实世界……这是属于势的世界。

　　准确来说，被罗川轰穿的，是另一个只属于拳势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拳势如云波，分成数十股，或远或近，最近的一股，竟然就在对应破浪城的区域中，而最远的一股，则在千万里外，同样也是最大最壮阔的一股，这股拳势占据全部拳势的六成，且极其冰寒，其中隐隐散发着一道极光。

　　“那拳势，莫非属于……”

　　罗川喃喃自语，脸色微微复杂。

　　那股最大拳势中流露出的气息，十分熟悉，和北极太子宇游西的气息类似，罗川不想也知，那股拳势的拥有者是谁。

　　数十股拳势并非恒定不变，除了疑似北极大帝的拳势始终保持盛世外，其余的四成拳势分成数十股，却都在此消彼长的变化着。甚至还有两团拳势冲撞在一起，相互厮杀，争夺，最后融合为一股。

　　罗川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副画面，画面中，在现实世界中，两名同样拥有拳势的拳道宗师激斗在一起，最终分出生死高下，胜利者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势，还占据了败亡者的势。

　　“这便是势的世界。”

　　罗川喃喃低语。

　　他清楚，被他轰穿的通道空间，相当于一张对应现实世界中，拥有拳势强者比例的分布图。

　　势的世界是恒定的，一道之势就那么多，此消彼长，通过斗法、生死战等等，强者只会更强，弱者只会更弱，直到灭亡，被占夺了自己所拥有的势。

　　这是一个无比残酷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因此，也是一个纯粹的道法世界。能拥有势的，哪个不是将一道修炼至极的宗师级人物？

　　罗川正想着，却见从拳势的世界中，忽然响起一阵宏音。

　　宏音之下，一股冉冉旺盛的朝生气息正在酝酿，随后，诞生！

　　呼！

　　拳势世界，对应破浪城的方位，多出了一朵刚刚生成的“小云”，却是一团全新的拳势。

　　与此同时，罗川只感觉体内多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