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还是破不了……”

　　罗川轻叹一声，睁开双眼。

　　三天中，罗川尝试了不下三十次，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守护着洞天福地的这两座天然法阵，一明一暗，道义复杂，阵力强横，且变化多端，仿佛都拥有人类的智慧，明阵正面阻挡罗川，暗阵则不断变化方位，从各个角度偷袭罗川。罗川虽有准备，可架不住这两座天然法阵太过妖孽，三日过去，毫无进展。

　　“明明已经找到洞天福地，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再这样下去可不行，若是拖久了，无论北海三宗还是北海外的那些势力，都会知道我猎灵筑基是在拖延时间……一不留神，这洞天福地便会暴露。”

　　罗川起身，负手踱步滩涂岸边。

　　夜风习习，吹动着白袍和黑发，海浪扑来，却和罗川交错开来，仿佛罗川和大海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世界，相互之间并无干扰。

　　三日时间罗川不眠不休地破解天然法阵，天门道念全力运转，更是动用了时间幻河，虽未能破去两座天然法阵，可却见识一些前所未闻的道义。真正困住罗川的，正是这些上道道义，而这些上道道义，又让罗川想起了沧海书院。

　　“伯世霸安内，瑶羽守外，再有天蛇真君暗中监守，就算玉家来袭至少也能全身而退……是时候去沧海书院走一趟了。”

　　罗川打定主意，分别传音瑶羽和伯世霸，嘱咐他二人照看好炮灰营，以及还在道宫中进行试炼的庄舟三徒。

　　击败玉家，“占据”破浪城后，极地试炼选拔大比并没有中断，因玉家次府和破海战团、混天宗弟子缺席，又有一大批归虚境的北海年轻修士得到机会，进入道宫参加试炼。现如今，道宫中的年轻修士人数已近三千，修为几乎都在归虚境之上。

　　安顿好一切，罗川重回滩涂裂痕旁，盘膝坐下，手捏印法，一道道灵气从四面八方聚来，顺着罗川掌心转入地下。在任何人看来，罗川都像和前三日一样，猎灵筑基。几乎没有人察觉到，罗川的身体微微晃了两下，转眼间，一头小蜂从“他”袖底飞出，转眼消失在海滩边。

　　罗川暗中施法，取了一截枯木变化成他的肉身，本体则变化成蜂，飞出破浪城。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一阵冷哼。

　　“罗川，你去哪？”

　　混海上空，罗川变回原形，皱了皱眉，转过头，看到了骑坐一头白鹤而来的袁笑。

　　那白鹤自然不是真的白鹤，而是袁笑施展天门秘法，凭空变化出的白鹤，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要远胜过普通白鹤。

　　“你来做什么？”罗川问道，神情冷漠。

　　“我是你的部下，自然要跟着你。”袁笑上下打量罗川，目光中透着狐疑：“到是你，罗首座，你不是忙着猎灵筑基吗。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让你丢下破浪城不管，玩上这一手花招，让所有人都以为你还在破浪城？”

　　袁笑的语气很是不善，那一晚后直到今天，整整三天时间，罗川没有再和他说过半句话。而他每每想去找罗川，都被炮灰营很不客气地拦下。罗川忙着猎灵筑基倒也罢了，可炮灰营算什么？一群肉身修士，一伙暴徒罢了，竟不把他堂堂诸天境的天门大师放在眼里，这让袁笑察觉出了他在炮灰营中的地位，居然连这群暴徒都不如。

　　三日的冷遇，让袁笑很不爽，对罗川也生出不满。

　　“你这是在质问我？”罗川瞥了眼袁笑，淡淡道。

　　“你可以这么认为。罗川，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次帝君甚至帝君，抢破头皮，争着来做我的追随者。而你得我相助，可谓八辈子修来的造化，可你是什么态度，你竟然……”

　　袁笑刚找到发泄的机会，就被罗川开口打断：“你若不高兴，大可以走，我可没有强迫你追随我。”

　　“你……”袁笑一怔，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死死盯着罗川。

　　“你若是不想走，便回破浪城，去找王虎，和他道个歉，想来他会原谅你的僭越之举。”罗川说完，向前飞去。

　　“僭越？”袁笑盯着罗川，咬牙切齿，心中快要气炸了。

　　这罗川分明只是一个棋子，竟敢这么和他说话，在他这一生所见过的追随者嘴脸中，罗川的嘴脸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恶心。

　　“你让我，我偏不走……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袁笑强忍住施展天门秘术将罗川当场击杀的冲动，没有折返破浪城，驾鹤而飞向前追去，可眨眼工夫，身前的白袍修士消失不见。

　　袁笑正奇怪，陡然间，脑后响起破风声。

　　“既然你不想回去，也罢，我这一次出行还差一仆人，便由你当吧。”

　　罗川的声音透过破风声传来。

　　偷袭？

　　袁笑冷笑一声，伸手拨动琴弦。

　　在世人固有的观念中，天门修士虽然神通广大，可近身必死，只因天门修士肉身孱弱并且缺乏基本的近身道法。然而对于墨楼的天门修士而言，近身必死的时代早已过去，掌握了全新天门秘术的他们，越是靠近对手，越能发挥出属于墨楼的天门攻击之道……也就是天门杀道。

　　“罗川，是时候给你一点教训了。不过一个天门修士的小小棋子，竟然嚣张如斯。”

　　袁笑嘴角扬起，反手一道先天玄纹打向近在咫尺的罗川。

第1191章 玄纹再融合（上）

　　袁笑以音攻为手段，千分之一弹指刹那不到，先天玄纹便已从琴音中分离开，化作冰风暴雨劈头盖脸砸向罗川。

　　哗！

　　混海海水被先天玄纹引动，掀起百丈之高，自下往上聚成碗口模样，罩向罗川。

　　在墨楼的诸天境修士中，袁笑战力第一，玄纹道义第一，出手速度同样第一。这三个第一并非他诸天大成之后才达到，事实上，早在袁笑刚刚突破天门诸天境时，他便已经在墨楼诸天修士中独领，凭他自身领悟出的琴攻，他的出手速度一直是墨楼次帝君级以下天门修士所无法比拟的。

　　天地间三大类修士，黄庭，灵台，天门。灵台修士依仗强横霸道的肉身，擅长近战，出手速度也是公认最快。黄庭修士也可近战，可更擅长中远程度的斗法，百里之地法门轰杀，千里之外凭飞剑取人首级等等，却因需要捏印或是念咒，他们的出手速度略逊灵台修士，当然也有一念施法的黄庭修士，可即便在次帝君中也少而又少，大多都是帝君级黄庭修士。

　　而天门修士，在三类修士中，无论攻击还是防御，威力总是大的惊人，神通广大也不为过，前提却是首先需要刻画出先天玄纹。因此，他们的出手速度在三类修士中公认最慢，这也是天门修士普遍需要追随者的原因之一。

　　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最大的天门组织，墨楼自然想方设法极力提升天门修士的种种弱点，多年下来，墨楼已拥有属于自己的天门秘法，专门用于天门近战，墨楼天门修士的出手速度，远高于墨楼之外的天门修士，而袁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天门修士出手慢的弱点，在他身上几乎无法看到。他的出手速度不仅不慢于同境界的灵台、黄庭修士，甚至已经赶上次帝君级的灵台修士！

　　虽说肉身孱弱无法改变，可袁笑丝毫不惧近战，距离越近，他越能爆发出超强战力，这在墨楼中那些诸天三阶、次帝君级追随者们身上，早已得到验证。

　　“罗川……望你牢记这个教训。天门修士，可不是你能轻辱的。”

　　袁笑抬头望去，淡淡说道。

　　下一刻，他眼中的轻蔑和傲然被冻结。

　　冰风暴雨和混海牢笼中，罗川穿梭无形，一个迈步间便已走过渺渺琴音，来到袁笑身前。

　　“这么快！”

　　袁笑心中震惊，罗川的身法速度比他接触过的任何一名墨楼次帝君追随者都要快上许多，他这一记琴音玄纹竟然扑了个空！

　　他原本只打算小施惩戒，毕竟他还要继续“依托”罗川，可眼下他却发现，若不动真格他未必能够奈何得了罗川。身为墨楼诸天境中最强近身修士，袁笑自然有他的独门绝技，可那套绝技威力实在太大，且很难控制，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十成把握能控制住，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使出。

　　正当袁笑心中纠结犹豫之际，他看到了罗川眼睛深处的轻蔑和傲然。

　　嗡！

　　袁笑火冒三丈，那一点理智亦被怒火吞没。

　　他是墨楼最强诸天修士，日后必将晋升次帝君的天门天才，即便放在人才济济的墨楼中他也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处处被人巴结讨好。然而眼下，他竟从一名天门追随者眼中看到了轻蔑和不屑，这让他如何能够忍受。

　　“罗川，可是你逼我的……”

　　袁笑冷哼道，他说话的速度在这一瞬达到了极致，仿佛风雷呼啸，呲啦一声滑过双耳，可每一个字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轰隆！

　　第一道先天玄纹从他吐出的第一个字中流转出，当场爆裂！

　　紧接着第二道先天玄纹，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他每吐出一个字，都会迸发出一道先天玄纹，诸天境修为所拥有的全部六道先天玄纹随音而出，却都瞬间爆炸崩裂，化作千丝万缕，在他身前聚拢成一个飞速流动运转的玄纹圆环。

　　嗡！

　　玄纹圆环每旋转一次都会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啸！

　　千分之一弹指刹那，六道碎裂先天玄纹组合而成的玄纹圆环飞转了三百六十五圈，每一圈都将玄纹气机向外扩张、蔓延！三百六十五圈后，玄纹圆环已经充盈如巨球，将袁笑套在其中！

　　袁笑脚踩圆环，如立黑日，玄纹缠身，双目散发黑光，头顶黑气氤氲，说不出的邪魅妖冶。

　　“好招。”

　　面对碾压而来的玄纹圆环，罗川抽身疾退，眼睛却亮了起来，心中暗赞一声。

　　袁笑的这一招无比惊艳，惊艳到连罗川也有些叹为观止。

　　诸天境的天门修士能悟六道，刻画六种不同的先天玄纹，六种玄纹同时刻画出来，已然极耗元气。然而袁笑不仅将它们同时刻出，还将它们都打碎，组合成了一圈玄纹圆轮！

　　六道先天玄纹碎片组成玄纹圆轮，不仅其中道义复杂多变，威力也比六道先天玄纹加起来还要巨大数倍。

　　组合并非融合，至今为止，能够融合五道先天玄纹的天门修士还没有在九天界出现。融合的威力要远远大过组合，可能够将六道先天玄纹组合在一起，也是一件极其不易之事，这需要天门修士对于每一道玄纹道义都拥有超乎寻常的领悟和掌控，否则强行组合在一起最终结果便是引发爆炸。

　　袁笑这不仅出手速度极快，威力也极其惊人，这一招落下，直接逼走了罗川。

　　“罗川！你服不服！”

　　袁笑脚踩“玄纹黑日”飞向罗川，玄纹圆轮每一次旋转，都会释放出一股不啻于日月潮汐的巨大引力，牵动千丈混海浪潮，海浪如山，起伏无尽。

　　“罗川！你服不服！”

　　袁笑赤红着眼睛，放声大笑，笑得身体上下都在颤抖。

　　两人距离破浪城越来越远，哗啦，虚空破碎，罗川被袁笑逼入虚空通道。

　　“罗川！你倒是说啊，你到底服不服！”

　　袁笑第三次问道，只不过这一次隐隐透着几分声嘶力竭。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罗川的强大和可怕。他这一招杀道秘法，名曰《魔日征天玄神道》，是他参考墨楼诸般天门秘法，再结合六道，花了数十年时间，最后在和天门之皇的探讨中创出的绝世神功。他不敢用，一来是因为他自己未必能掌控，二来，这一招威力太大，出手即灭，毫无回旋余地。

　　眼下罗川虽被击退，连退百里，可却躲过了他这一招出手时的三次杀机。

　　其一，魔日玄光，照者即死。罗川能在魔日的照耀下安然无恙，足见他肉身之强横，在肉身防御层面，已至排行榜上帝君层次。

　　其二，玄纹之风，遇者即陷。罗川在六道玄纹破碎时卷起的飓风中，身法不乱，第一时间抽身疾退，说明他的身法速度和意境已至出神入化的地步。

　　其三，也是最令袁笑感到不可思的，便是六道道义。六道玄纹破碎时，也是六道道义最复杂纷乱之时，道义者玄而又玄，却是最令每一名修士敬畏憧憬的存在。在六道上道道义的搅动翻覆下，罗川竟能保持心境稳固，从容不迫，足见他道行之高，已经超过墨楼绝大多数黄庭、灵台追随者。

　　因此即便将罗川击退百里，袁笑也丝毫兴奋不起来。

　　他却不知道，这一幕倘若被炮灰营，王绝，仇风，尤其是瑶羽帝君和伯世霸看到，会有多么吃惊。袁笑虽是九天界号称无敌的天门修士，可对于罗川的追随者们而言，一个诸天境的天门修士绝非罗川对手，更不可能将罗川逼退数百里。要知道，罗川不仅是天榜第三，还是妖魔教宫之主，次帝君级天门修士。

　　虽说罗川并没有施展天门玄神，可袁笑能将罗川逼退，做到这一步，足以自傲。

　　身体一晃，袁笑目中红光似血，脸色泛白，双臂颤抖加剧。

　　“今次能有所悟，也算借你造化……”

　　这时，袁笑耳边响起罗川平静的声音。

　　袁笑心底一颤，罗川面不红气不喘，闲庭信步的倒退，和他此时的气急败坏形成鲜明对比。

　　领悟？造化？装什么装！

　　袁笑恨恨盯着罗川，眼见罗川在一块虚空飞陨上停下脚步，不再后退，心中不由大喜。只要罗川停下，便是罗川落败之时……等等，他不会被我杀了吧！不好，要是杀了他，我潜入大计岂不是失败了？

　　袁笑心中纠结起来，视野中，罗川手中多出了一只紫色葫芦，不退反进，向他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