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右手停止捏诀，随手一抓，将闪电末端握在了手里，细目斜飞，双脚稳如磐石，丝毫没有承受不住的迹象。

丁威露出一丝微笑，希望大厅内所有人都能记住这一幕，这样一来，推广道统符箓将会事半功倍。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一战成名

沈昊牢牢抓住闪电末端，更多闪电涌来，在他手中汇聚成球，旋即消失无踪，他却丝毫不动，根本不将这点攻击力当回事。

除非是高等道士，没有道统弟子敢于用这种方法阻挡任何法术，即使对方只是刚刚学会施法的吸气道士，这样做也太冒险，很容易受到伤害，毕竟道士不像妖魔那样身强体壮。

“握玉符，沈昊用的是握玉符。”只是眨眼的工夫，近百名道士都知道了符箓的名字。

“龙宾会的符箓这么厉害？”

“这是纯正的道统符箓，龙宾会可写不出来。”

“是吗？真是神奇，道统为什么不给每人发几张，斩妖除魔的时候用上它多安全啊。”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谈符箓的好处，场中的斗法反而少人关注了。丁威慢慢露出一丝微笑，这正是他期望的场景，一次平常的斗法，将带来远远超出它本身的影响。

沈昊完全有余力发起反击，但他没有，而是缓缓说道：“你的念心闪电攻不破我的握玉符，只要你稍一松懈，我就会将闪电全都反击回去，你能承受住吗？”

“不能，练体的攻效比不上符箓。”慕行秋实话实说。

“咱们不如就此罢手，谁当候选人由诸位同门选择。”沈昊胜券在握，想给慕行秋一个台阶下。

“现在罢手就是我输，事先已经说好胜者成为候选人，我不能言而无信。”

“你想怎样？”沈昊的大方到此结束了，他从小就想在众人面前击败慕行秋，修行之后这个愿望也没有完全消除，道士之心只是将其变得平和一些。他渴望这场胜利，甚至超过对斩妖会首领地位的追求。

“我要施展全部实力做最后一击。”修行同样没有完全去除慕行秋的好胜之心，他比从前更理智，可是一旦动起手来。他还跟小时候一样充满斗志。

沈昊笑了一声，“我已经准备好了。”

旁观的杨清音皱起了眉头，“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蹭了？不能分出胜负之后再说这些没用的话吗？”

“他们是好朋友，有话必须说在前面。”小青桃却有点感动，大概是想起了对她不辞而别的辛幼陶。

杨清音寻思了一会，“咱们斗法的时候，我一定对你多说点。”

小青桃一笑，她可不想跟杨清音或是任何道士斗法。

与杨清音等人相隔颇远，望山道士丁威开始预言沈昊的胜利，“沈昊的握玉符能挡住吞烟七重甚至星落一重的攻击。这间大厅里没有人能够……”

慕行秋听不到丁威说话，他只是恰好在这一时刻增加法力，以第五层幻术激发闪电，稍做停留，又向第六层甚至第七层提升。

上丹田泥丸宫里的第二枚内丹还没有完全成形，法力太过微弱，慕行秋仍然以自己正常的内丹施法，这意味着他的第七层幻术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

但是足够了。

刹那之间，从鞭梢射出的闪电由一条增加至上百条。呈扇形散发，行至中途开始回拢，到了沈昊手里又凝聚成一条，整个形状像是一只巨大的纺锤。颜色深红而发亮，噼叭之声更响。

沈昊脸上骇然变色，这股力量太过强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握玉符正在崩溃，而对面涌来的闪电还在源源不断地迅速增强。

有那么短暂的一刻，沈昊后悔自己刚才的优柔寡断。他应该抓住机会立刻反击才对，可他很快明白过来，即使他当机立断，也不可能弥补两人实力之间的差距。

沈昊终于知道心凉到底是什么感觉了，他以为经过几年的辛苦修行，起码缩小了与慕行秋的差距，甚至超过自己的朋友，结果却只是一场错觉。

念心幻术有这么强大吗？超过了五行法术和符箓，沈昊难以理解，十多年的修行突然变得毫无意义，他收回法力，不再做任何抵抗。

如果事先知道自己会败得这么惨，沈昊仍然会参加斗法，战败之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灰意冷，可这次打击太突然了，令他促不及防。

纺锤形的红色闪电张开血盆巨口，一下子将对手整个吞下。

斗法形势急转直下，此前一刻双方还在僵持，转眼却是一方完全压过另一方，旁观的道士们全都呆住了，仅有的两名吞烟道士丁威和申忌夷齐声叫道：“不好！”

慕行秋心中也是一震，他原以为幻术第六、第七层只是不稳定，现在才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完全控制住这股力量，它们自行秋催动内丹生产法力、自行从中丹田绛宫传至鞭身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闪电已经将沈昊吞没。

念心幻术在道统十八科当中独树一帜，可还是要以内丹为根基，慕行秋吸气七重的境界，与幻术第六、第七层差距太大，幻术隐然已成脱缰野马，随时都可能脱离主人的掌握。

有人发出了尖叫，他们是来观看一场同门斗法的，谁也没想到结果会是一名道士杀死另一名道士。

钢铁被撕裂的刺耳巨响充斥整座斗法大厅，将沈昊吞没的闪电突然扩大，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一团直径十余丈的大球。

斗法厅剧烈地晃动，站在一边的观众也感受到了，他们不至于害怕，却非常困惑，这是法术造成的斗法专用大厅，观众所站的位置应该不受任何影响才对。

晃动很快消失，场上的闪电也消失了，慕行秋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显得疲劳至极。他的确很疲劳，他无法转移闪电的方向，只能瞬间将它放大成为中空状态，下丹田里面的内丹已经没有余力，他只能动用泥丸宫中的内丹。

白色内丹刚刚产生一天，正在迅速成长，但仍然弱小，无力对抗吸气七重的内丹，好在它不是要将闪电完全抵消，只是将闪电变大、变得稀薄。

饶是如此，慕行秋还是感到筯疲力尽，这是自己与自己的搏斗，一条胳膊拽着另一条胳膊。

闪电消散，沈昊站在半空中，本能令他做出躲避动作，危险过后，他的心灰意冷也结束了，他不想死，尤其不想白白死在好朋友的法术之下。

他缓缓落在地面，向慕行秋施以道统之礼，“我输了，你是庞山斩妖会首领的候选人，我将全力支持你。”

大厅时不时仍在微微颤动，丁威大声宣布斗法结束，请众道友前往道馆正厅相聚，他的话却没有斗法之前的吸引力了。

沈昊没事，大家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所有人只记得慕行秋夺目的闪电法术，秃子第一个飞过来，围着慕行秋绕了一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兴奋，来到沈昊面前，嘿嘿傻笑，“沈昊，别太难过，都是野林镇……”

“少来这套，你没有心，却比任何人都要偏心。”沈昊笑着推开秃子，大步走到慕行秋面前，严肃地说：“看来我是错了，你在乱荆山闭关没有白白浪费，念心幻术确有独到之处。”他顿了顿，“或许念心科能与符箓科一块复兴。”

慕行秋笑了笑，正想开口，杨清音等人围上来，不只是庞山道士，其他道统的人也过来表示敬佩，几名乱荆山女道士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甚至声称慕行秋算是半个乱荆山弟子，引来杨清音阵阵冷笑。

众人簇拥着慕行秋向外走去，七嘴八舌地打听念心幻术的细节。

斗法大厅很快清空了，丁威以主人的身份站在门口送走客人，自己却留了下来，打量空旷的大厅，发现地面仍有轻微的颤动，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这场斗法本应是道统符箓大放光彩的时刻，结果一战成名的却是念心幻术。

申忌夷、杨青元等几名道士去而复返。

“念心幻术的确令人大开眼界，可是志向不同，我们不会见风使舵，慕行秋还是不能当斩妖会首领。”棋山道士杨青元坚定地说，其他几人点头赞同。

丁威轻轻叹了口气，“念心科既然曾经位列道统十八科之一，自有其过人之处，对这点我并不意外，可慕行秋就算从加入庞山那一天算起，修行念心幻术也不过十几年时间，怎么会……怎么会强到这种地步？”

“是挺厉害，但也没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吧？”杨青元略感不解，他是观众，对闪电的力量感受不深。

丁威没有直接回答杨青元的问题，而是伸手指向大厅角落，“瞧。”

几名道士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没发现那里有何异样，申忌夷突然醒悟过来，“斗法厅在缩小，符箓……失效了。”

杨青元等人终于骇然变色，制造斗法厅的符箓至少能承受星落二三重的法术攻击，居然被一名吸气道士的幻术击破了。

“这倒是解释了一件事，慕行秋为什么与高等道士站在一边，拼命保护左流英。”申忌夷扫视一遍，冷笑一声，“他认为自己也是高等道士了。”

“那就更不能让他当上斩妖会的首领，咱们就是为了摆脱高等道士的控制才成立斩妖会。”杨青元握紧拳头，“可是普通道士很可能会支持慕行秋，你们也瞧见那帮人的兴奋劲儿了，必须得有一个人在合器论道时击败慕行秋，才能遏制大家对念心幻术的热情。”

丁威沉吟半晌，“有一个人，让他参加合器论道有些困难，但是……可以一试。”

第三百六十三章 斩妖会的计划

小蒿对念心幻术的热情又恢复了，练习拳法时更加认真一些，可是仅仅三遍之后她还是停下了，转身问：“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到跟你一样厉害？”

道士喜欢幽静，所以庞山道馆被分割成许多独立的小院，三间房屋一圈围墙，墙角栽着高大的古树，看上去非常普通，却是以法术在一小块地方硬生生挤出来的。

慕行秋正坐在树边蒲团上修炼泥丸宫里的第二枚内丹，刚刚结束一轮存想睁开眼睛，就听到小蒿的问话，“每个人的修行速度都不一样，看你的天分，还要看你的努力程度。”

“天分这东西是天生的，现在着急也没用了，努力……如果我有你一半努力，会有你一半厉害吗？”

“不会，修行之路不进则退，只有我一半努力，你连现在的实力可能都保持不住。”

小蒿仰头沉思，似乎在默默计算自己该努力到什么程度。

慕行秋真心觉得幼魔推荐的这名小弟子有点难缠，正想闭上眼睛重新进入存想状态，秃子越过院墙，落在两人中间，满脸的兴奋，“又来了好多道士，都想参加斩妖会，到处打听小秋哥和念心科的事情，小秋哥，你回你能管好几百人啦。”

秃子这两天多了一个新爱好，在几座道馆里蹿来蹿去，只要听到有人提起慕行秋的名字，他总要凑过去旁听，有人说好话他就滔滔不绝地提供信息，有人质疑他就横眉立目。

“斩妖会还没选我当首领呢。”慕行秋没法存想了，只好站起身。

“不选你还能选谁？沈昊退出了，别的道士都打不过你……”秃子从小就觉得最厉害的人物只有慕行秋和沈昊两个，在道统待了好几年，这个印象也没有改变。

话音未落。沈昊真的推门进院了，秃子立刻闭嘴，笑嘻嘻的不吱声。

沈昊带来十余名客人。分别来自不同道统，都是低等道士当中的精英。沈昊一一介绍了名字，对两名多余的人说：“小蒿，带秃子出去玩。”

秃子不高兴了，收起笑脸，“明明是我带着她……”说罢飞在前面，抢先离开院子。

小蒿倒也分得清场合，向客人当中的乱荆山女道士点头致意，迈步离去。

棋山道士杨青元是客人之一。充当了几家道统的代言人，“三天之后举行合器论道，各家的候选人皆已确定，基本都在这里了。为了避免到时候发生无意义的争执，我觉得咱们应该提前交换一下想法，每个人都说一说自己对斩妖会未来的计划，尽量减少分歧，最后选举的时候也能简单一点。慕道友意下如何？”

“这是一个好主意。”慕行秋点头赞同，三间房屋都不大，他没邀请大家进去。就在庭院里随意而站，“杨道友是棋山的候选人？”

“嗯，我们两个都是。”杨青元指着另一名道士。除了望山，八家道统共有十一位候选人，其中三家推出了两位。

沈昊是这里唯一的非候选人，自觉承担主持者的身份，“诸位道友都是斩妖会的老人了，慕行秋加入的晚些，大家有什么看法尽管畅所欲言，不用客套也不用谦虚，斩妖会里没有高等道士监视。全由咱们自己做主。”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第一个开口的是乱荆山道士。

女道士名叫白倾。与慕行秋见过数面，向他点点头。说：“成立斩妖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应对妖族的挑战，我若成为首领，可以说服乱荆山至少一百名餐霞以下的道士加入，三个月之内就能向西介国妖族发起进攻。妖族所恃者无非妖火之山，在断流城一战中已经消耗殆尽，我相信，只要聚集五百名低等道士，就能与妖兵一战，八百人就能稳操胜券。”

接下来开口的是牙山道士，他好像有点害羞，语速极快，像背诵一样，“高等道士肯定早知道斩妖会的存在，他们没有阻止，就是默许，所以我若是成为首领，第一件事就是力争取得宗师们的公开支持，有高等道士的帮助……”

牙山候选人的意见立刻遭到大家的反对，斩妖会势头正劲，谁也不想再受高等道士的影响，害羞的道士没有招架之力，很快败下阵来，只会说一句话：“我尊重大家的意见。”

道士们一个接一个说下去，大都与白倾一样，许下本道统的参会人数以及开战时间，对妖族都抱以蔑视的态度，以为没有了妖火之山，敌人不足为惧。有几个人提到了符箓，虽是一语带过，却都赞赏有加。

好几家道统为了确定候选人都进行了斗法，包括沈昊在内，至少五名道士使用过符箓，效果极为明显，五战四胜，给观战的道士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倒数第二个发言的是杨青元，“我的想法很简单，第一，绝不能再依赖高等道士，如果宗师和首座们肯出手的话，咱们也就不需要成立斩妖会了，就让他们专心应对魔族好了，妖族由咱们这些人解决。”

他的话得到道士们的赞同，就连希望得到宗师支持的牙山道士也频频点头，杨青元深受鼓舞，继续道：“第二，不可小瞧妖族，咱们当中有些人与妖族大军直接战斗过，妖兵不全躲在妖火之山后面，他们这些年来学会不少新妖术，实力大幅增强，而且数量众多，据说妖王漆无上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从舍身国和群妖之地招兵买马。第三，妖族前所未有的强大，道统更不能认输，但也不该做无谓的冒险和牺牲，所以我若成为首领，立刻就要着手准备足够的道统符箓，旧法新用，妖族曾经让九大道统吃了一惊，咱们也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杨青元看着慕行秋，他的这番话主要就是对庞山道士说的。

“我若成为首领——”慕行秋停顿片刻，老实说。他还没有完全想好，许多计划只具雏形，还没有成熟的细节。“将发动圣符皇朝和十二诸侯国与道士并肩作战。几位道友都提到了符箓，对此我有一点疑惑。希望有人解答。”

“请说，我会尽量解答。”杨青元客气地说，却已做好针锋相对的准备，其他道士等的就是这一刻，全都自觉地闭嘴旁听。

“据我所知，道统符箓需要的材料极为复杂，其中一些颇为珍贵罕见，只能向龙宾会索要。可我还知道，龙宾会对这件事并不积极，他们只愿与高等道士缔结正式的协议，不愿与斩妖会私下交往。”

“龙宾会不成问题，反对与斩妖会合作的只是少数人，望山的丁威丁道友已经结交不少符箓师，只要他开口，多少材料都不成问题。”

慕行秋点点头，“还有最重要的一样材料，龙宾会提供不了。那就是已逝道士留下的旧内丹，全都掌握在各家道统的宗师和首座手里，谁能说服他们将内丹交给低等道士？”

杨青元早已料到慕行秋会提起这个问题。并已做好充分的准备，看了看周围的道士们，严肃地说：“道统十几万年来保存了大量旧内丹，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此物虽然难得，却也不是全由高等道士控制，牙山的申忌夷申道友就弄到了几颗，诸位道友这些天来见到的符箓，所用的内丹就是由申道友提供的。只要斩妖会选出首领，申道友愿意说出得丹之法。与大家分享。”

材料的问题能以解决，道士们又都见过符箓的好处。全都点头赞同，慕行秋没有再问下去。反而是乱荆山的白倾提出疑惑：“符箓这么好用，道统当年为什么要将它交给龙宾会？自家的符箓科却衰弱不堪。”

“想要发挥符箓的全部实力，写符者和祭符者需有祭火神印，与道士的内丹有时会发生冲突，不过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道统提供最重要的内丹，龙宾会提供其它材料，由他们的符箓师负责写符、祭符，咱们只享受符箓带来的好处就行了。部分符箓可以用来进攻，威力巨大，到时候是由道士冒险祭符，还是仍交给符箓师，可以再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