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妻子的声音传来时，小宝依旧茫然，许久许久，他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一下子，不完整了。”他喃喃低语，看不见光明的他，也没有看到一旁的妻子，此刻面色一样苍白，目中一样茫然。

　　同一时间，苍茫星上的金袍少年等人，还有掌教老者，还有白雾尘仙，所有的九源至尊，都在这一瞬，心神一颤，仿佛有某种奇异的感觉流淌过去，记忆里有关孟浩的印象，在这一瞬模糊了一些。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对劲，第九尊的身影，为何在我心中快要散去……”

　　掌教也好，金袍少年也罢，众人在各自闭关之地，都心神强烈的震动，而第九宗内，这样的一幕，同样发生。

　　甚至这罗天星空的更远处，一片新的三十三天下，存在的那只漩涡中的山海蝶内，里面的众生，也在这一刻有不少人，内心一颤。

　　尤其是许清，她正盘膝时，突然睁开眼，一口鲜血喷出时，她身体颤抖猛的抬头，一股害怕，恐惧的感觉，弥漫她整个心神。

　　她清晰的察觉到，冥冥中对于孟浩仍然存在的感应，在这一刹那，断了。

　　她的面色逐渐的苍白，眼中露出悲伤，惨笑时，扶着一旁的墙壁站起了身，许久，她目中露出坚定。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我坚信……你不会陨落。”许清喃喃，在心中，在口中，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这一刻，罗天星空内，所有认识孟浩的，所有见过孟浩的，全部都在这一瞬，感受到了内心深处的变化，根据与孟浩关系的程度，也决定了这变化的大小。

　　罗天星空内，随着孟浩的离去，他所有存在的痕迹，都被斩断，若他长久没有归来，那么这断去的痕迹，将逐渐的消散，直至若干年后，随着所有认识他的人一一归墟，他也将被所有人遗忘。

　　而此刻，在这片苍茫外，孟浩睁开了眼。

　　他身上的铠甲已经消失，化作了铜镜在他的手中，睁开眼时，孟浩看到了星光，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

　　这里没有丝毫雾气，没有任何苍茫，只有璀璨的星空，只有那一个又一个繁华到了极致的世界。

　　孟浩愣了一下，他感受到了体内的修为，在这一瞬好似松开了某种禁锢，居然更为活跃起来，他也感受到了这片星空内，赫然存在了无穷无尽的仙力。

　　甚至他看着四周的星空，第一个感觉，是这里纯净到了极致，与苍茫内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尘埃，没有死亡的气息，有的是磅礴的生机，还有阵阵让人身心愉悦的清澈。

　　“这里……还有我为什么感觉与苍茫内不一样？”孟浩迟疑了一下，可就在这时，远处有数道长虹，在这星空内呼啸而来，速度之快，刹那临近，露出了最前方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在这男子身边，还有一个女子，这女子相貌美丽，此刻神色有焦急。

　　他们在看到孟浩后，立刻上前，那女子神色内露出惊喜，快速来到孟浩身边。

　　“师兄，终于找到你了！！”女子激动的眼中带着泪水，投到了孟浩的怀中，孟浩茫然，他觉得自己似乎不认识对方，可紧接着头部就刺痛。

　　“师兄，可算找到你了，好在你和陈凡师兄身上有宗门当初留下的印记，不然就找不到你们了。”

　　“对了师兄，在那秘境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这一次百大宗门，都派出门中天骄，一起进入传说被毁灭了有数个纪元的苍茫界秘境，可数日前突然发生变故，死亡大半，其余人被强行挪移出去。”众人上前，纷纷关切，不时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孟浩这里更为茫然，头越来越痛。

　　很快的，他就想起了一段记忆，自己是孟浩，是这片星空内，百大宗门中的沧海宗的天骄弟子，之前他与不少同门，一起去了一个秘境。

　　那是一个据说是被毁灭了数个纪元的世界，曾经叫苍茫界。

　　因那里有一些限制，所有能进入者必须要符合一些条件，故而这片星空百大宗门，季节各宗天骄，一起踏入。

　　可在那苍茫界内，却发生了意外，使得绝大多数天骄死亡，而沧海宗的众人，也只有他以及师兄陈凡，逃了出来。

　　似乎他这里，还是陈凡师兄所救。

　　“陈凡师兄呢？”孟浩觉得这段记忆有些陌生，可当陈凡这个名字出现时，所有的一切，仿佛因一个点，立刻变得熟悉起来。

　　“你陈凡师兄已被带回宗门，浩儿，你能想起在秘境内的事情么？”那中年男子此刻沉声开口，目中带着慈祥。

　　孟浩抬头看了这男子一眼，立刻想起，这似乎是自己的师尊，听着对方话，他回想秘境内的一切，再次头部刺痛，额头青筋鼓起。

　　“罢了，那就不要去想了，你陈凡师兄那里，与你一样，这一次所有宗门逃出来的天骄，都是如此。”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大袖一甩，带着孟浩以及众人，直奔远处。

　　途中，那女子始终扶着孟浩，神色关切，似乎不介意两个人的紧密接触，而孟浩却有些不太适应，可记忆里分明告诉自己，这女子，是自己的道侣，也是师尊的女儿，他们已成亲很久，甚至还有一个子嗣。

　　“不对，好像有些不对……”孟浩觉得头越来越痛了，他目中有些茫然，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们一行人回到了宗门。

　　沧海宗，是在一处星辰上，孟浩望着那星辰，那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他茫然的跟随众人回到了宗门。

　　看到了太多的同门，那些人在看到他后，都很是惊喜，立刻上前，渐渐引起了一些轰动，直至被送到了家中时，他看到了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叫着自己爹爹，扑倒怀中。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可偏偏在这陌生里，陈凡这个名字，成为了光点，让他又觉得熟悉到了极致。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孟浩头更痛了，身边的道侣以及子嗣，都紧张的看着他，神色内的焦虑很明显。

　　孟浩勉强一笑，安抚之后盘膝坐在那里，皱着眉头在思索，他回忆自己这一生，他的父亲是宗门内的长老，他这一生资质惊人，拜入宗门后，立刻成为天骄，短短的时间内，修为已然是古境巅峰，距离圆满只差一步。

　　而身边的妻子，是他师尊的女儿，二人青梅竹马，多年前成亲时，羡煞无数同门同道。

　　“不对……”孟浩摇头，他下意识的右手抬起，掐诀时轻吐。

　　“第八禁！”

　　可却没有丝毫反应，孟浩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第八禁这三个字，沉默时他检查了一下储物袋，里面的所有物品都熟悉，唯独一样……

　　那是一面铜镜。

　　“此物？”孟浩愣了一下，他想起自己苏醒时，手中就拿着这面铜镜。

　　“莫非是我在那秘境内的收获？”孟浩将铜镜取出，在手中看了看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对于这片世界，对于四周的人，他是陌生中带着熟悉，那是记忆里有，可却偏偏直觉陌生，可这铜镜却不同，那是熟悉中带着陌生，是他记忆里没有此物，但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此物对自己极为重要。

　　“到底是这么回事……”孟浩有些莫名的烦躁，就连屋舍内的妻子在那焦虑中带着子嗣出去，也都没有理会。

　　许久，他目中出现血丝，左手抬起，狠狠的一拍额头，就在这时，有人在外敲门，一个带着疲惫的声音，从外传来。

　　“小师弟，我进来了。”话语传来时，屋舍的门被打开，一个神色有些沧桑的青年，迈步走了进来，看向孟浩时，他目中有复杂以及追忆之芒一闪而过。

　　孟浩抬头，在看到眼前这个青年的瞬间，不是他如今脑海里的记忆，而是仿佛深深埋葬在脑海中，更深层次的记忆里，一个身影，浮现脑海。

　　“陈凡师兄……”

第1504章 分不清

　　来人，正是陈凡！

　　孟浩目中更为茫然，这个陈凡，他没有丝毫陌生，非常的熟悉，无论是现在的记忆，又或者是脑海中一些迷茫的印象，似乎都有对方的身影。

　　随着陈凡走出屋舍，当他盘膝坐在孟浩面前时，孟浩脑海强烈的刺痛，对方的身影在自己心神中如同一滴落在了沸油中的水，直接炸开。

　　在这炸开的刹那，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般的画面，在孟浩的脑海里直接出现，如同是风暴轰鸣，这些画面不连贯，可每一次出现，里面都有陈凡。

　　如同是另外一场人生，这一幕，让孟浩颤抖，双眼血丝弥漫，隐隐有妖气散出，到了最后，孟浩双手捂着头，大吼时修为轰然爆发，这爆发出的修为之力，不是他此刻的古境，而是九源巅峰。

　　“小师弟！！”就在这时，陈凡大声开口，这四周的屋舍轰然粉碎，而陈凡这里，居然没有收到丝毫波及，他快步走到孟浩面前，一双手按在孟浩的肩膀上，大喊起来。

　　孟浩呼吸急促，盯着陈凡，那种错乱感，让他迷茫的同时，似乎体内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可这呐喊的话语，很模糊，听不清。

　　此刻，随着孟浩之前修为的扩散，整个宗门都被轰动，无数人飞起，都紧张焦急的看向这里。

　　“小师弟，还不清醒！！”陈凡再次低吼。

　　“一切都是假的，之前的所有，我们在苍茫界内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里，才是真正的世界，而苍茫界，只是一处秘境，一处在数个纪元前，就死亡成为废墟的秘境！”

　　陈凡吼声越来越大，传入孟浩心神内，让孟浩呼吸急促，双眼更为赤红，他脑海里的记忆，此刻出现的越来越多。

　　一会是熟悉中带着陌生的今世，一会又是陌生中带着熟悉的前生，融合在一起后，让他这里分不清了。

　　“假的？”孟浩沙哑的开口，这声音他自己都陌生，仿佛不是从自己口中传出，干涩，刺耳如同金石摩擦一般。

　　“假的！那是我们在苍茫界秘境内的幻觉，不仅仅是你这里如此，我也有类似的感受，甚至所有从那秘境内逃出的众人，都有如此反应。”

　　“那只是一处秘境，这一次我们百宗众人，一起踏入，可却没想到在踏入的刹那，就沉浸在了幻觉里，可好处也有很多，如你，如我，都在那分不清真假的幻觉里，找到了自己的修行之路。”陈凡死死的抓着孟浩的肩膀，焦急的开口。

　　孟浩目中更为茫然，他相信陈凡的话，可在心底却总是有呐喊回荡，而且他隐隐觉得，这一切不对劲。

　　“我脑海里的记忆碎片，有一个女子，她……”孟浩下意识的开口。

　　“她是不是叫做许清？”陈凡打断孟浩的话语，孟浩一愣，许清这个名字，在传入他脑海的瞬间，他身体颤抖，神色内的挣扎更多，仿佛要从一场噩梦中苏醒。

　　“你仔细想一想，那许清与水道宗的许清，是不是一个人，师弟，水道宗的许清，你们两个虽然曾经有过结发之情，可她毕竟还是选择了仙路，没有选择你。”陈凡声音传出时，孟浩的脑海中，渐渐浮现了一段记忆，记忆里，许清原本也是沧海宗的弟子，可却因一些事情，叛变了宗门，也斩断了与他之间的情丝。

　　“不对，还有小胖子，王有财，还有我的爹娘，还有我姐姐，还有孙海，还有丹鬼师尊……”孟浩喃喃时，他脑海中的记忆，再次浮现了一些，他不得不承认，随着记忆浮现的越来越多，他脑海中的碎片画面里，浮现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在整个世界内找到。

　　都是与他一起，踏入那苍茫道秘境的百宗修士。

　　“真的，都是虚假的么……”孟浩苦涩的喃喃，回答他的，是面前陈凡目中在闪过复杂后，凝重的点头。

　　“小师弟，在那苍茫界秘境内，你沉沦的比我要时间久，所以你的迷茫更多，我也是用了一些时间，才让自己清醒过来。”陈凡轻叹，按着孟浩的肩膀。

　　“我也怀疑过，我也质疑过，甚至我刚苏醒时，我曾有种冲动，我不愿意苏醒，我要再次进入苍茫秘境内。”

　　“你此刻的感受，别人不懂，可师兄这里懂！”陈凡认真的说道，看向孟浩的目光时，露出关切。

　　孟浩沉默，目中更为茫然，他有心不相信这一切，可这四周的一幕幕，太真实了，四周的同门，他能感受到记忆里有他们的身影，尤其是自己的妻子，那是当年自己迷恋许清时，一直默默的关心自己的女子。

　　还有那孩童，那是自己的骨肉，甚至孟浩的神识都可以感受到，在那孩童体内，流淌着属于自己的血脉。

　　而最真实的，就是眼前的陈凡。

　　“可是，山海……”孟浩喃喃时，还没等说完，立刻被陈凡直接打断。

　　“够了！”陈凡按着孟浩的肩膀，眼中有泪水。

　　“小师弟，苏醒吧，那都是虚假的，我知道你要说的是山海界，因为我们进入苍茫秘境后，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苍茫秘境内山海界废墟。”

　　“而我们，也是在那里沉沦，我记得山海界的事情，在那里，有靠山宗，而我也是你的师兄，对不对！”

　　孟浩呼吸急促，抬起头望着陈凡。

　　“假的，都是假的，山海界的崩溃，不是发生在我们这个年代，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曾经的的确确苍茫界存在，的的确确里面也有一个山海界，可那里存在的人，不是我们！”

　　“那是一场梦，一场山海界的梦，把我们拉入到了万古岁月前，影响了我们所有人。”陈凡一字一字的开口，每一个字都如雷霆，轰入孟浩脑海。

　　“别去想了，那一切都是虚假的，这里才是真实的。”

　　“这里，是真实的？”孟浩喃喃，苦涩中他闭上了眼，他的头很痛，只要去回忆苍茫界的一切，都会刺骨一样。

　　“这里，是真实的！”陈凡再次认真的开口，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孟浩不会相信，可眼前的是陈凡，是他无论模糊的记忆，还是眼下清晰的记忆里，都对自己非常关切的大师兄。

　　孟浩苦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师兄，我明白了，是我沉迷在了那场苍茫界的梦中，太真实了，真实的让我有些分辨不清了。”

　　“让我静一静吧，我会好的。”孟浩眼中有血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一些，满身的疲惫，轻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