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腹黑的老处女……这样想男人，自己怎么不去找个！”彩裙少女没有好气推开她，用上了叶君的新词来比喻，心澜却微荡，其实那种若有若无的吸引力，她和那个男子彼此都能感觉到，但对方一直将她当晚辈一样看待，而她自己或因志在仙道，对那个男人的感觉敬佩、孺慕，不能说没有钦慕……但最终还是满足于现状，这样或就很稳定，很好了。

　　“战争摧毁了许多美好的东西，东荒虽平，战争阴影并未远离，我们东海女修多数都是一辈子孤独终生，我觉得自己这辈也是如此了……”

　　“当年师傅她丽质天生，不也是这样……哦，对了，叶君前几天说龙气正在吞并融合这片土地，曾为这片土地而牺牲的师傅，还有别的前辈忠魂，将来可能会见到她们在下土转生……”

　　“我好想念师傅，从小是和师傅在一起、并肩作战，终等到了东荒开拓成功的这一天，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这样和平的滋味还差了好多。”

　　泪水不经意落在酒杯里，彩裙少女怔怔看着酒水中晃动倒影，镜花水月，心中有些淡淡的怅惘，有些不敢奢求的希望。

　　冰儿听得沉默一阵，她同样想念，小心问：“下土还是混沌未开，要演化出世界得很久吧？”

　　“叶君说很快……”

　　关于下土演化的消息在女人的八卦间飞快传递出去，像是故意提前放出来的风声，并不是空穴来风、无凭无据。

　　于是这样类似的希望也充溢着周围许多人的心中，各人具体心思不同，但所有人都还在消化东州统一、仙王诞生、下土开界的连环冲击，心中的情绪以及由此产生的种种举动，尤其是容易情绪化的女人，有些或再要过几个月才能冷静下来。

　　夕阳西下时，外臣女眷自不可留宿宫中，为避非议都按礼告辞。

　　等女眷散去，只剩下十几个女人，除妃子就是三位太后，后宫里住的不只是妃子，还有受恨云惊雨邀请来参宴的宁娟，丽娘几个仙门代表，这是王后和青妃一起邀请挽留，属于有私谊又无需避嫌的家宴。

　　牛车辚辚远去，年长些的女眷思索着将今天打探的种种消息告诉夫君，而很多天真的怀春少女则怏怏而归，有些遗憾今天没有见到汉王，又有些留意到受邀请留下的女宾都是阳神以上的道修，她们不由若有所思——难不成汉王的条件，就是修到阳神？

　　这时门口传来花木拂动轻声，有人无聊在外面徘徊，曹白静把发丝捋到耳后，凝神倾听分辨了下，心中暗笑，就对外面说：“夫君可以进来了，久等了吧？”

　　“刚才都是女眷，不便打搅你们说话……我挥退了侍从，就也在花园内，整理一下最新的思路。”

　　叶青进来时在一份手稿上写写画画，头没抬一下，直直而上，没有让游廊的台阶给绊倒，还记得回应表姐：“也不久，我才来一会，不信你问芊芊。”

　　这自是无需当真问，曹白静抿嘴微笑，就和芊芊一左一右牵住夫君的手，安排他在亭子里坐下，空气里还留着浓郁宜人的香气，她们自己是不用这个，是外臣女眷们留下。

第1076章 计划（上）

　　“夫君在忙着什么呢？”吴苋笑吟吟问。

　　“没事，随便写写记录，你们只管说……”

　　相比夫人的柔声招呼，目光时不时关注落在亭中唯一男子身上，唯恨云正在和宁娟咬着耳朵说小话，见他进来故意不搭理，但见叶青一直不搭理，小小龙女又生气起来，怒盯着叶青。

　　叶青在手稿上最后处理，口中回应着夫人的各种问话，对目光感应非常敏锐，抬首就见小小龙女的眼神，狠狠回盯了她一眼，传音说着：“我决定了，晚上就打你屁股。”

　　小小龙女顿时美眸流转，露出羞意，檀口微吐：“你来呀……”

　　惊雨在旁听得真切，对夫君和妹妹的争锋相对只是笑个不停，问：“晚上就是除夕夜了，吃什么？”

　　“吃你们……”

　　“说人话！夫君你也不看看这样多人在。”曹白静没有好声说着，还有三位太后和女宾在，可不能和自己一家子关起门来说话那样随意。

　　恨云挽住静妹妹的手，对叶青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叶青捂额，刚刚让无视礼法的小小龙女给套进去了，见何后、唐姬、伏寿和丽娘、宁娟女宾都低首喝酒、脸颊微红，以他的厚脸皮一时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那就……饺子吧，再加配菜，恨云要吃鱼……”

　　恨云还抓着叶青刚才口误不放，笑嘻嘻：“我还吃人，夫君说说你刚才都要吃谁……哎，阿姐别打我……我知道错了……夫君你看看，还不快管教管教你夫人……”

　　“我看我该管教你……”

　　“你敢！”恨云躲闪着他的手，绕到他身体一面，挽上了芊芊的手：“当心我和芊芊妹妹一起推翻你的霸权，凭借武力将偌大后宫占为己……哎呦！”

　　叶青弹了下她洁白额，垂坠的金色明珠晃动着，里面小小的美丽龙影对他愤怒张牙舞爪，这小小龙女就是喜欢这样游戏，有时私下里还真做过，让他好气又好笑，这时不搭理她的瞎闹，将手稿递给芊芊：“你和惊雨恨云一起看看，需要你们配合的部分。”

　　“这是……”

　　芊芊微有讶异，接过细细看了起来，目前杂乱的各项安排，可看出是某个巨大计划的部分，环环相扣而相互助益，这里面写的还只是需要仙人配合的部分，在她面前展露出了冰山一角。

　　惊雨闻言起身，雪白纤巧双足在裙底下显出，她在没有外人时不习惯穿鞋，坐垫挪到芊芊身侧，玉足又迅速缩回去，靠着和她一起看。

　　恨云压不住好奇探首看了会，不由沉浸其中，顾不得和自家夫君打嘴仗。

　　众女面面相觑，心中滋味有点难明，还是羡慕居多……

　　芊芊不用说，是王府培养出来的第二个仙人，惊雨和恨云曾在下土为仙，地上虽降格，但因姐妹俩仙池共鸣，仙灵之气未完全消退，合起来可算是仙人，只是她们常年在海里奔忙，少有过来团聚或参与陆地战事……

　　曹白静心中微叹：“聚多离少，难怪恨云姐姐每次见到夫君都要闹腾，她性情看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和惊雨姐姐一样是最缠夫君，只是姐妹一个活泼一个沉静，掩饰得很好……”

　　叶青这面乐得解决掉小小龙女的纠缠，又可以继续安心写新的草稿：“还有一份，是给表姐你们……再拿点纸来，哦，不影响……你们继续说你们，温言软语比礼乐都好听，我喜欢。”

　　“乱说……”

　　曹白静给他递了又一叠稿纸，继续和姐妹说话，像都没有关注他，但如果细心留意，就会发现她们眼睛变得晶亮，而且说话声音也放轻柔，以免影响他的思路。

　　这里终不同于寻常诸侯后宫，而是汉国最顶尖一批女修的汇聚地，无论和汉王的私人关系是什么，在整体利益上都是高度一致，面临着大劫，谁都希望能多做些事情来挽回自己命运。

　　曹白静想到这里，心中就一叹，和文姬的分析就浮现眼前，最近汉国一些机制微调背后轨迹显露无遗，一切都是在为某个更大计划来准备。

　　她也终明白夫君为什么让自己来主持女官选拔，将有资质的女术师培养成真人，不止自己是王后，也是因曾经自己也是在命运困境中难以自拔的女术师，自己最清楚其中艰辛。

　　当夫君伸出手将自己在泥潭中拔出来，洗净自己身体、擦干泪水，立在这高高的台阶上，那自己难道能俯视台阶下这些一个个的自己么？

　　汉国正处在统一新大陆后的上升期，无论男女，每个人都竭力在这里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芊芊是强大的木德仙人，她在这片木气浓郁的大陆如鱼得水，是陆上最强守护者。

　　惊雨和恨云二位姐姐合力有仙人之力，分掌大陆的南北两片海面，抵挡来自黑水洋大妖的攻击。

　　铃铃在灰衣卫干得很好，是夫君最锋利最忠诚的剑，貂蝉和子楠一体双魂，在战场所向披靡，这次赶清郡王下海就发挥很大作用，都直接帮助夫君……

　　半年前舰队远征军机动作战，自己在战场上进步很大，终以厚厚天功抵达突破的临界点，相比以正妻之位，白白占有资源，惹人闲议，其实战场上驰骋突破才是自己最喜欢的事，九岁就敢孤身去仙门求学、十三岁就敢半途退学的曹白静，自不是普通少女。

　　夫君知道这点，有时会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她，奇怪称呼她静儿，带她上战场，又让她有机会主持这场大规模的真人女修培养，对一个个也处在命运困境里的女术师伸出援手……

　　“说不清道不明，有喜欢，有酸意……只凭什么要让别人来界定我们的命运，我们的幸福呢？”

　　王后想着这一路种种，不经意望一眼芊芊，两人目光刚好触到，都是一笑，又各自避了开去。

　　过去三人，都是青梅竹马，说起来很愉快，其实各有意不平。

　　她就不问夫君晚上要睡在谁的房间，有时她和芊芊一起睡时，听见夫君在外面书房里工作，多半会起身过来上茶添香。

　　而芊芊也谨慎小心，从不在她面前谈起修为进益……这些事情大家心中都明白，生活本身就是难以描述的滋味。

　　三个人就已很微妙，而后夫君女人多了，正妻维持起来更颇费心思，她感觉自己都有些老了，这终不是最擅长、最喜欢的事，甚至连床榻间拿这个和夫君撒娇都不行，那是生活中的灰色领域……

　　靠这个立身不行，根源是传统宫廷本身不能论功，王后无法和外臣一样，以客观得失评估。

　　这就是给大船补漏，一切都在船舱下干活，无法评估，在船不沉时不会有任何人真正在乎……真的沉船了，又是大罪。

　　而现在夫君在根本上改变了宫廷，让女官成青脉的修士，这把原本术师层的女院教学，在真人层后，直接和宫廷结合。

　　妃子过去本就是女院教习，现在只是更明确了身份，让宫廷本身就成道派……或者就是丽娘说的那样，这是东荒首屈一指的新产生的青脉女派，妃子担任着高层，而在内部事务上有了自己力量体制。

　　到这一步，正妻才能和内相一样，客观评估她的功劳，在道法的世界，夫君也不用担心架空，不会对密切道侣关系产成阴影。

　　终于找到了自己未来命运的定位，这少女王后心中就有种难以描述的喜悦——好想为夫君分忧，要想成为他的事业的一部分！

　　夫君明显在进行一件大规划，她不知道芊芊和惊雨恨云她们得到的部分任务是什么，但在自己一份，她一定要交出最好的答卷。

　　“嘭——”

　　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彩焰繁华，不时组成各种吉祥词，家家户户守岁过年，除夕夜的汉宫家宴在热闹气氛中开启，客人十多个，主家十六个人……如果忽视其中只有一个男人，其实还是热闹正常。

　　晚餐吃得很放松，夫人和三位太后早已习惯家人气氛，应邀女宾除宁娟有些紧张，别的丽娘都是早就期望着东荒统一，现在喜悦尚未淡去，心情最愉快时刻，喝了些果酒没有化去酒力，脸色都是红润娇艳。

　　叶青抿着酒水，目光欣赏看着她们，灯光下这少数女子，似乎将整个新大陆的美丽精华都凝粹于此，而在天地灵气钟灵毓秀的角度来说，确实可以这样认为，应承认这很诱惑，转念间不是没动过心思。

　　但和青鸾仙子的几次接触对他影响很大，出于为芊芊打探敌情的用意，叶青对她本体问起关于与世而移的课程时，女仙先用奇异目光看了他一眼，似乎惊讶他的学习进度。

　　沉吟后，青鸾就对他说了一番话：“我们青脉非常重视对风信处理，这你似乎有所领会，不少次胜利，都是风信不对称的战争胜利，不愧是本脉新生代最璀璨新星……”

　　“但我是一个活了百万年的前辈，我或有些经验可以让你听听……”

　　“这世间的信风，大部分都是无用，或来说，这些时效性很短，经不起时光，而人的想念也很典型……”

　　“身体和精神的会在刺激下产生反应——脑里闪过亮光，时效非常短，仙人和凡人一样每时每刻都有着这些想法，我就见你几次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第1077章 计划（下）

　　“呃，殿下开玩笑了……”唰一下，冷汗就在背上留下。

　　青鸾一身青裙，云袖展开，蝴蝶的双翼一样柔美，此时她只是一笑：“我不管你新里想法，圣人问行不问心……一旦有行，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一丝征动向，劫数、际运，都在这一瞬间开启。”

　　“不过这不是真正理由，百万年时光几可淘尽一切。”

　　“承恩不在色，而在爱与包容，一时色恋，经不起时间消磨的话，那必是渐行渐远，连道友都当不成，你可知道，仙道百万年来，多少曾经的爱侣反目成仇？”

　　“宁当道友，不当道侣，并非有道律限制，就是因除非彼此真心相爱和包容，不能长久。”

　　“你要攀得更高，就要未雨绸缪，与世而移，他日你见到帝君，可以亲自问问，或少真道门的那一位也不错。”

　　青鸾的话说的坦然，而叶青更是悚然动容。

　　曹白静，芊芊，龙女，貂蝉（子楠）、周铃、吴苋、文姬、大小乔……如果自己几十年，几百年，爱怜消退，那她们怎么办？

　　凡人宫廷，几十年易过，仙道漫漫，这冷宫何其漫长和痛苦？

　　美人恩重，要不能始终如一，自己怎敢再纳新人？

　　“荜剥！”

　　灯火跳动了下，恨云在自家夫君面前挥手，狐疑盯着：“又在想什么坏事了？”

　　“我在想……一个大魔王的自我修养。”叶青微笑说着。

　　宴后女宾们都散去各厢房休息，三位汉后则去新筑的长乐宫安寝，虽醉了，但有女术师护送保护下很安全。

　　叶青则笑呵呵挽留自己十二个夫人，想要和成王的那夜庆祝一样，来个大被同眠。

　　曹白静笑着躲闪，最后还是没躲掉，一个个都被他给抓到了床上。

　　叶青心中有些奇怪……

　　女修多少是有着独立，彼此关系又有远又近，平时两个就不错了，蝉儿和子楠同体、恨云和惊雨姐妹、亦或表姐和芊芊那样相熟，大被同眠是别想，但今天她们没有太强反对，难道自己成王后终具备了虎躯一震的神奇光环？

　　爱过，用法术清洁身体，不少都沉沉睡去，脸上显着放心神情，这样大劫乱世里，大概在自己道侣气息笼罩中最是让她们觉得安全感。

　　芊芊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拉了下夫君的手，暗中问：“夫君，晚饭前我看了你的手稿，方案很好……但是，起步资源呢？”

　　青脉从不缺乏好方案，永远缺乏起步资源。

　　“起步资源，我请大司命向上面申请并且许可了……大司命正准备让你带去注入幻境森林的本源里，但她没有再提与黑脉交涉的事，我感觉可能交涉失败，本脉不知道哪里挤出来资源，都投给我了……我这仙王成就的还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