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既然这样，那你不要后悔。”被丽娜逼到绝境的潘尼斯无声垂着头，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大家都感到奇怪了，才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了这样的话。丽娜似乎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刚想说些什么，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潘尼斯的速度比风还快，少女们连眼睛都来不及眨，潘尼斯就已经原地消失，下一刻直接紧贴着丽娜出现在她面前，双手用力，把少女环抱在自己怀里，手掌从少女背后绕过，轻抚着少女短短的银发，低声说道：“这是你们逼我的。”
“你，你，你，你，你，你快放开我。”丽娜白皙的脸涨成了紫色，透过短发可以看到甚至连头皮都已经发红，身体僵硬的像一根木头，连挣扎的动作都已经忘记怎么做了，只知道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这个变，变，变态，小心我砸死你，赶快放开。喂，你们快来帮帮我。”
“那你过后可是会恨我们的，才不要。”很可惜，没有人想要帮她，其他少女们都躲在一旁，捂着嘴一阵窃笑，谁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去做些最愚蠢的事。
“这就是我想说的啊。”潘尼斯贴在丽娜耳边轻声说道：“你们深深地吸引着我，我喜欢你们，恩，我喜欢你，虽然你又好奇又胆小，还喜欢凑热闹，虽然你经常莫名其妙的变成其他的什么人，虽然你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是能让人轻松对待的，虽然你总是表现的疯疯癫癫的，但是我还是喜欢你，就算你变成光头了，我依然喜欢你，因为你胆小却善良，充满了自我奉献的勇气的心，始终散发着那么灿烂的光，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的视线。”
“你才变成光头了。”丽娜终于控制不住了，狠狠踩在潘尼斯的脚面上，在潘尼斯抱着脚哀嚎中，少女飞快地逃到一旁，脸上简直就像是要冒出蒸汽一样灼热，扭开视线连看都不敢看潘尼斯一眼，但依然在故作凶恶的大声说道：“你这个禽兽，变态，你说出这种话，我才不会感到开心呢，混蛋。”
“没人相信你的话啊，笨蛋丽娜。”薇薇安在一旁揶揄道：“明明都这么害羞了，还在嘴硬，你看看，你连手心都红了，喂，你是螃蟹变得吗？哈哈哈哈。”
但是下一刻，法师少女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看到，潘尼斯的目光突然从丽娜的身上转向了她。聪明的少女自然意识到了即将会发生什么，最近一段时间，这即将发生的一幕，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少女旖旎的梦中，但是在姐妹们面前，这是在太让羞耻了，羞耻的感觉让法师少女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把法杖举在面前，竖起眉毛像只装出威胁动作的小猫一样，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想做什么，你，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我可不像那个笨蛋一样好欺负，你再敢过来，我，我可要用火球砸你了啊。”
“好啊，你砸吧。”潘尼斯根本没有理会薇薇安的警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张开双臂慢慢向少女走去，一点也不担心火球砸到自己的脸上。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火球自始至终也没有像薇薇安说的那样出现，同样脸色通红的少女似乎已经忘记了火球术的施法方式，唯一能做的，就是本能的一步步倒退。但是，倒退的速度总是没有前进的速度快，潘尼斯的脚步虽然慢，却还是很快逼近到了薇薇安面前，弯下腰把娇小的法师少女搂在怀里。两人并不是第一次有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了，但唯有这一次，少女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轻微战栗的感觉，从并没有直接接触的皮肤上传来，让少女的心跳加速，再加速。刚一接触的时候，薇薇安的肢体同样僵硬，但随着心跳速度的加快，少女的身体慢慢柔软下来，眼神迷离的把头轻轻靠在潘尼斯的胸前，听着潘尼斯沉稳有力的心跳，同时听着潘尼斯在耳边轻轻地诉说。
“我也喜欢你，薇薇安，你的坚强，是谁也无法比拟的，让我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潘尼斯的轻轻地说道：“虽然你一直受到病痛的折磨，一直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但是你从来没有向命运低过头，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你的坚强和执着，对我是最强的吸引，也是最大的鼓励，我喜欢有你在身边，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希望。”
第二百二十七章 贪心的混蛋
“哈哈哈，这就是命运之神的惩罚，某个笨蛋刚才还在嘲笑我，现在终于轮到你付出代价了吧。”毫无疑问，会做出这种胜利宣言的只有丽娜，也许是真的看不懂气氛，也许是名为嫉妒的小恶魔又偷偷策划了新的恶作剧，总之牧师少女叉着腰一阵大笑，把在如同梦境般幸福的世界里沉醉的法师少女从迷离中惊醒，害羞的感觉又重新占据了薇薇安的意识，让少女本能的从体内爆出一团灼热的火焰，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不过，潘尼斯的远见再次发挥了作用，就在丽娜刚刚开始发出嘲笑的时候，潘尼斯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当薇薇安从迷离中霍然惊醒，潘尼斯立即把高速发挥到极致，几乎忽略了中间的过程一般，直接出现在薇薇安的五米之外，及时避开了火焰的洗礼。逃过一劫，潘尼斯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着正露出一副阴谋没能得逞的遗憾表情的丽娜挥了挥拳头。牧师少女当然不会畏惧潘尼斯的威胁，对他意有所指的眨眨眼，偷偷把眼神飘向芙蕾雅和凯瑟琳。
显然潘尼斯也正准备这样做，从还在假装自己是一团篝火的法师少女身边离开，快步走向现在已经只能算是身材略显丰腴的公主殿下。几年来，经过凯瑟琳持续不断地监督，公主殿下已经基本恢复了往日的风姿，想必现在返回知识之都的话，一定会再度成为圣都民众们瞩目的焦点。但是，公主殿下却已经一点都不介意了，有实力做后盾不担心给朋友们带来麻烦，身边又有最好的朋友支持自己，也有自己爱慕的人可以理解自己，芙蕾雅再也不需要隐藏自己的外貌，甚至有些盼望着返回圣都，让所有人见到仿佛重生过一次的自己。
看到潘尼斯向自己慢慢走来，成长在灰色世界里公主殿下当然不会做出像两个青涩的小女孩一样的表现，芙蕾雅迈着盈盈的步伐，风姿优雅的迎着潘尼斯走到他的面前，稍稍抬头直视着潘尼斯的眼睛，轻声道：“该我了吗？”
“咳咳咳。”潘尼斯一阵干咳，公主殿下主动的姿态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实际面对的时候，总会让人感觉有些异样。潘尼斯尴尬的挠了挠头，苦笑着说道：“你这样的表现，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啊。”
“呵，但是，成就感那种东西，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不是吗？”芙蕾雅淡淡的微笑着，和容貌相配的声音对听到的人带着浓浓的诱惑力：“真正重要的，是抛开那些东西以后，你真实想要表达的情感，你觉得呢？”
“也许吧。”潘尼斯看着芙蕾雅美丽到让人窒息的脸，环抱住了少女的身躯，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就这样吗？”芙蕾雅的眼神里蕴含着笑意，头顶轻轻顶在潘尼斯的下颌处，柔声调侃道：“和她们比，为什么给我的差了这么多呢？”
“因为你不需要啊。”潘尼斯微笑着说道：“你想听的话，泰特已经对侯爵夫人说过了，我没必要再重复呀。”
“呵呵。”芙蕾雅很满意的眯起眼睛，带着幸福的表情说道：“但是，玛索和索弗两人似乎有不同意见呢。”
“像索弗那样，每天重复一遍自己的表白宣言，那简直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潘尼斯摇着头说道：“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所以，我更喜欢像马克面对康丝坦丝那样简单。”
“沉默的爱吗？”芙蕾雅洁白的牙齿咬着鲜红的唇，白皙的手突然按在潘尼斯胸前，轻轻把他推开，轻盈的后退着说道：“这个态度还算让人满意吧，起码让我满意。我这样，算是终于收获了完美的爱情吗？”
“当然不算。”潘尼斯摇着头说道：“完美的爱情，根本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不，你错了，其实完美的爱情是存在的。”芙蕾雅指了指自己的胸前：“对于每个人来说，最适合自己的爱情，就是属于她的完美的爱情。”
潘尼斯一愣，随即失笑点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有人正在拉扯自己的衣角，一低头，发现金发的少女爱娃正面无表情的仰起头盯着自己，一只手抓着潘尼斯的衣角，另一只手还握着熟悉的象牙梳子。
“呃，到了每天的梳头时间了吗？”潘尼斯一阵苦笑，无奈的接过洁白的象牙梳，蹲下身开始为少女梳理一头瀑布般的长发，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个眼神呆滞，一个表情无奈，但偏偏有一股家一样的温馨气息，随着熟悉的动作慢慢酝酿。
“哈，大姐。”被打断的芙蕾雅也愣了一阵，一脸无辜的眨着眼睛说道：“你被抢先喽。”
“唔，我就没必要了。”凯瑟琳脸颊带着红晕，用力摇头道：“他偷偷溜走那天晚上，已经，啊，不，没什么。”
“大姐你果然偷跑了。”丽娜立刻抓住了凯瑟琳话里最关键的信息，跳过去戳着骑士少女的腰说道：“说好的不偷跑呢，哼哼，被我发现了吧。”
“别闹了，你这个笨蛋。”凯瑟琳抓过丽娜，敲了敲她的头，这才把目光重新转向潘尼斯。
“我喜欢你们，我享受每天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潘尼斯一边细心地梳着头发一边说道：“但是，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你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我们理解，但是，任何一件事，都有结束的一天。”凯瑟琳慢慢点头道：“所以呢？”
“洋馆草坪上新种下的那几棵橡树，其中一棵已经进入生长期了吧。”潘尼斯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很希望，有机会可以亲手为那些橡树浇水培土，看着它们生长的更加茁壮。”
“我们也这样希望着。”少女们相互对视，同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但是，凯瑟琳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不过，那张发之弓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呃，这个问题……总是要亲手归还的。”潘尼斯满脸苦笑，眼神飘忽地说道：“至于之后的问题，谁知道呢？”
“嘁。”少女们发出了同样的声音：“真是贪心的混蛋。”
“门开喽。”远处的大门前，芬奇和露茜娅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你们准备好了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最后一段故事
再一次，仪式之间的大门，在潘尼斯身后缓缓关闭，对于潘尼斯来说，亡者殿堂的仪式之间，简直就像是洋馆的花园一样熟悉了，仅是在仪式之间内部眼看着大门在面前关闭，次数就已经超过三次了，但是，只有这一次的感觉，与前几次完全不同。因为，在两扇距离越来越短的大门之间，几道殷切中夹杂着期盼的视线，穿过大门之间的缝隙，投射在潘尼斯的身上，来自于少女们的目光，带着浓浓的不舍和担忧，一直追随着潘尼斯，直到大门最终合拢，把大门内外分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一次，大门是由潘尼斯亲手关闭的，少女们的视线，让潘尼斯关门的动作稍有减慢，却依然没有停顿的关闭了，直到彻底看不到少女们的视线，潘尼斯才把手按在关闭的大门上，垂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前几次大门关闭的时候，意味着再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潘尼斯所面对的，只有不断向前，最终击败敌人这一个选择，否则，大门不会再被打开。但是这一次，潘尼斯随时可以回头，只要轻轻一拉，两扇大门就会很轻松的被拉开，潘尼斯可以不受一点阻碍的离开。可惜，这唯一一次机会，潘尼斯注定要浪费了，与无法回头相比，不能回头更让人无奈，潘尼斯只有逼着自己，主动切断了少女们水波一样柔和的目光，让冰冷的大门，把少女们的心和爱情隔在世界的另一边，自己独自面对痛苦的未来。
“他终于……离开了。”直到大门紧紧的关闭，少女们才收回目送潘尼斯离开的目光，凯瑟琳轻轻叹了口气，斜靠在通道的石壁上，无力地说道：“之后的一切，就只能交给他来处理了，希望一切都能顺利，最关键的问题被他轻松解决，这样他就可以从过去走到现在，然后，和咱们一起走向未来了。”
“你觉得可能吗，大姐。”芙蕾雅靠在凯瑟琳对面的墙上，戏谑地问道：“理想是很美好的，但是，他面对的可是达纳库斯，虽然他总是在说，他有很大把握，但是，其实咱们都很清楚，如果达纳库斯真的这么容易被解决，那一百多年前，远征这个世界的英雄们，也就不会依靠牺牲来换取暂时的胜利了。”
“我也知道，达纳库斯并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敌人，更何况，他所占据的，还是奈莉大人的躯体。”凯瑟琳苦笑着摇头道：“奈莉大人是他最爱的人，他真的可以毫不犹豫的对自己最爱的人动手吗？”
“问题就在这里。”芙蕾雅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他们这种等级的战斗，也许百分之一秒的犹豫，就可以改变一场战争的结局，我很担心，他会不会有这百分之一秒的犹豫，最终导致自己败给明明有把握对付的敌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我相信他，他不会让咱们失望的。”丽娜很肯定地说道：“强大的凯尔，从来不会让朋友们失望的，这不是多年来的真理吗？”
“但是，他心里一直再被对奈莉大人的愧疚折磨啊。”凯瑟琳苦笑道：“你们忘记他刚才说的话了吗？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也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但是，发生过那件事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啊。”
骑士少女所指的情况，其实就发生在几分钟之前，在听到老萨满宣布大门已经打开之后，潘尼斯没有马上赶过去，而是对远处得了两人做了个稍等的动作，回过头对少女们说道：“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昨晚的睡前故事没有讲完，你们一定很好奇吧。”
“当然，我们非常好奇，很想知道最后的事。”肯定的答案，从丽娜的嘴里脱口而出，但令人意外的是，牧师少女居然违背了自己的好奇心，补充道：“但是，如果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一个故事的结尾而已，并不能改变什么。”
“呵，谢谢你。”潘尼斯略带惊讶的看了看丽娜，感激的笑了笑说道：“这个故事，我本想永远埋藏在自己的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不是因为害怕它对我的影响不敢告诉别人，而是因为……我不愿意面对那段记忆。不过到了现在，我的想法发生了改变，我觉得你们有资格知道这一切，那样，你们才会了解到真正的我。在知道了一切之后，我觉得你们可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之前的想法，确定我这种人，是否真值得你们这样期待，如果我还有机会活着出来的话，希望可以在一切结束之后，听到你们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既然这样，我们当然会很高兴的聆听了。”凯瑟琳点点头，轻声说道：“不过，就是需要让芬奇和露茜娅两位再多等一会了。”
“不会很久的，因为那只是故事的结尾而已。”潘尼斯摇头道：“虽然这个结尾不那么让人愉快吧，但是，再复杂的结尾，几分钟也可以讲完了。”
“好吧，那你就说吧。”凯瑟琳想了想，歪着头说道：“说说隐藏在过去阴影里的结局，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达纳库斯突然启动，朝我们，确切的说，朝着我冲了过来。”潘尼斯苦笑着说道：“当时，我刚刚从自我否定的状态中稍微恢复了一点，依靠着奈莉的鼓励，我产生了重新审视自己的想法，就像她说的那样，也许我不完美，但我还有勇气和信念，我依然可以自豪的认为，我是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
“当然，你是的。”凯瑟琳点点头，很肯定地说道：“不仅在我们的心里，在全世界所有人的心里，你都绝对是一个英雄，我想，恐怕就连你的敌人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英雄？呵呵。”潘尼斯自嘲的嗤笑着说道：“那是因为你们都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如果你们知道的话，恐怕绝对不会再这么想。”
第二百二十九章 英雄
“真的没有人知道吗？”凯瑟琳反问道：“我不相信，和你一起的英雄们，每个人都刚好忽略了你的行为，也许其他人可能这么做，但至少芙拉尔陛下，是绝不会把注意力从你身上彻底移开的，她一定知道你做过什么，我说的没错吧。”
潘尼斯沉默了，因为凯瑟琳说的一点也没错，芙拉尔曾经亲口告诉过他，自己其实知道他做过什么。
“你看，一看到你保持沉默，我就知道我说对了。”潘尼斯的反应让凯瑟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骑士少女柔声说道：“芙拉尔陛下明知道你的行为，却还对你保持着爱意，这就说明，也许故事的结尾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富有冲击力，也并不足以让我们改变想法。”
“她……的确，但那是因为她本来头脑就不怎么正常。”潘尼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换成另外一个人的话，恐怕绝不会保持像她那样的态度的。”
“真的是这样吗？”凯瑟琳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你不说出来，又怎么能确认，你的想法是对还是错呢？说不定大家都觉得，你的行为其实没什么呢。”
“没什么？”潘尼斯苦笑着说道：“怎么可能没什么？当时我刚刚从迷乱里清醒，就看到达纳库斯以极快的速度，朝我的方向冲了过来。我知道，他的目标是我的身体，也知道该怎么应对。在进入亡者世界之前，米娜就曾经对我们说过，当年她的某个同族，是如何应对想要夺取身体的神魂了，所以我知道，在神魂侵入体内的一瞬间采取自残的应对手段，是有很大可能性重创对方的，对于被占据的目标来说，那一刻是神魂最脆弱的时刻，是完成我们目标最好的机会，而我应该做的，就是做好一切准备，像后来奈莉所做的那样，在他入侵身体的瞬间杀死自己。我们每一个人，其实都已经做好了觉悟，如果情况真的坏到那种地步，我们不得不采用这种手段的话，那被对方选中的人，都一定会很主动地完成这最后一步。在面对达纳库斯之前，我曾经很多次在脑中模拟，如果被选中的是我，我该选择什么时机和什么方式去执行最后一步，我想不止是我，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这样模拟过，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因为事发突然而毫无准备而失败，毕竟，这种事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后果谁也无法承担。”
“不错，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样想的。”凯瑟琳把自己代入当年英雄们的立场沉思了片刻，点点头说道：“自己选择死亡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不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很难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你们很难相信，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面对无法抗拒的死亡。”潘尼斯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以前我经历过无数场战斗，也面对过无数次生命危险，但是，我从没有面对过必死的局面，每一次危险，其实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可以用实力和意志去化解，那些经历虽然危险，但只有我知道，只要竭尽全力就可以活下去，不至于真的死亡。所以，我从来不知道，眼睁睁的看着死亡一点点接近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对死亡做好心理准备了，但事实证明，这其实只是错觉而已，我根本没有准备好，根本不知道死亡的降临有多么可怕。”
“难怪。”薇薇安突然醒悟过来，低声说道：“咱们刚见面的时候，你曾经对冒险者公会在哭泣洞穴表层入口设置那些安全措施表示嘲笑，难怪你那时候一直在强调，没有真正面对生死的考验，是不可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冒险者的。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态度，现在终于明白了。”
“只有从必死的局面中挣扎过来，才可以让人的内心变得强大，我以为我有过，但其实那只是误解而已。”潘尼斯自嘲地说道：“而且，之前长时间承受神罚的侵蚀，刚刚经历过无数次的死亡体验，对于死亡过程的痛苦和恐怖了解的实在太清楚了，甚至可以说，这种痛苦和恐怖被在意识中无限扩大，大到彻底占据了整个心灵世界。必须承认，在那一刻，我已经开始害怕了，之前的死亡体验虽然真实，但意识中可以对自己强调这是假的，所以能支撑过来，但是，这次是真的，想到自己将要承受那么可怕的感觉，就彻底慌乱了，我甚至不能肯定我当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现在能记起的，就是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所以你犹豫了？”凯瑟琳叹了口气说道：“也许那不是害怕，只是因为一时慌乱而导致的无措吧，没有真正面对过死亡的人，会有这种表现也是正常的。”
“犹豫？呵呵，你觉得只是犹豫而已吗？”潘尼斯笑容里满是讥诮：“我可不止是犹豫而已，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后退了一步。”
凯瑟琳愣住了，张了张，却没能发出声音，好像还没有充分理解潘尼斯的话意味着什么。
“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吗？呵呵，奈莉就紧挨着我站在我身旁。原本她的站位离我不近，这时她是为了给我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而靠过来的，她一直在我旁边鼓励我，让我重新振作起来，让我再次相信自己，让我知道自己是个英雄。”潘尼斯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鄙夷：“英雄，呵呵，真是英雄啊，后退了一步，就相当于把奈莉暴露在了达纳库斯的神魂面前，或者说的更确切一点，那就相当于躲到了她的背后，让她代替我去面对死亡。很讽刺，不是吗？我刚刚开始重新相信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事实就戳穿了我的表象，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卑劣和懦弱，让我终于明白了，自己是个怎样的英雄。”
少女们全部陷入了沉默，此时此刻，她们终于明白了潘尼斯长久以来痛苦和悔恨的原因，其实，面对生命危险时后退躲避，往往是生物的本能反应，但一个小小的本能反应，发生在不恰当的时间，不恰当的地点，结果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第二百三十章 奈莉最后的礼物
“在我迈出后退脚步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我后悔了，所以马上又上前了一步。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场几乎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我向前迈出的那一步，而没有来得及看到我瞬间前的反应，后来我才知道，只有芙拉尔因为一直在担心我，始终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我身上，所以才会及时发现我的异常。”潘尼斯此时的语气格外平静，就像真的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一样，毫无情绪波动地说道：“这是我的反应，而奈莉她的反应和我恰好相反，在我后退的动作还没有做出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准备向前冲出了。你们应该知道，感觉足够敏锐的人，通过对方身体每块肌肉的收缩，就可以预先判断出对方想要做什么，所以，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知道了她准备挡在我的面前，迎着达纳库斯冲过去，而她也知道了，我即将做出向后退的动作。”
“原来发生了这种事。”凯瑟琳呆呆的出神，喃喃说道：“这些都是同时发生的吗？”
“是的，几乎可以算是同时发生的这一切。”潘尼斯点点头说道：“我向后退，她向前进，所以，当我后悔自己的行为，马上上前一步打算弥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一开始我没有后退，那也许在我感觉到她准备替我挡住达纳库斯的时候，还有机会拦住她，自己去面对敌人，但是我后退了，我躲到了她的身后，所以就算我想要弥补，想要伸手拉住她，却什么也做不到。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就算是以我的速度，也不可能在她已经开始启动之后拦住她，何况，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那时候想要拉住她这个反应，到底只是为了装装样子，还是真的想要拉住她，如果我真的想要拉住她，最开始就不会向她身后退去，更不会在感觉到她向前的趋势之后，还把后退这个动作做完。”
“我相信，那只是一个本能的逃避动作而已，更相信你想要拉住她的行为也同样出于本能，而不是什么装装样子。”凯瑟琳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真心的想要躲在她背后，还不忘装出样子想要拉住她，也就不会为此而自责了。”
“我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我现在也无法肯定。”潘尼斯的表情又变得带着些许苦涩：“我只是从我的行为里，看到了自己的懦弱和卑劣，看到了自己不可饶恕的罪行。”
“在那之后呢？”丽娜放轻了声音，柔声问道：“又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那之后的事，我几乎什么也不记得了。”潘尼斯摇着头说道：“我最后看到的，就是从奈莉胸前刺入，贯穿了她身体的骑枪，还有从伤口处喷出的血雾，最后我听到的，是达纳库斯愤怒的咆哮，而最后感知到的，是由于不甘心就此失败，他对我放出的死亡诅咒。其实回头想想，这个死亡诅咒我可以化解，但我那时候，已经根本没有能力去思考这些了，只能呆呆的站着，任由死亡诅咒落到了我的身上，知道被诅咒侵袭我才知道，在最后的时刻，在奈莉的干扰下，死亡诅咒的效果被扭转了，反而变成了永生诅咒。”
少女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呆呆的看着潘尼斯，这几年和潘尼斯每日相处，她们知道潘尼斯一直在怎样的悔恨和痛苦之中挣扎，正因为如此，她们才无法随意的安慰平静的诉说往事的潘尼斯，只能用带着几分怜悯的目光，担忧的看着外表平静，眼神却深藏着激烈感情波动的潘尼斯。
“就是这个眼神，没错，就是这样的。”潘尼斯突然猛地抬头，和少女们对视着说道：“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最后看向我的眼神，就是这种怜悯的目光，如果她的眼神里是鄙夷，是痛苦，我都可能会觉得好受一点，但是她没有，她甚至连惊讶都没有，有的只是怜悯和伤感。在那之后，我就浑浑噩噩的他们带着离开了亡者的世界，直到我返回雅拉世界之后，才恢复了一点神智。呵呵，那时候我宁可自己没有恢复神智，因为清醒过来之后，我就回想起之前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宁愿自己一直保持着疯狂，也不敢面对自己的罪孽，当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用血和死亡，来清洗我的罪恶，所以我悄悄地离开了其他人，独自遁入沙漠里，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不是赎罪，这是逃避啊，潘尼斯。”凯瑟琳轻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是会后悔的。”
“现在我当然知道那是逃避，可当时我并不知道。”潘尼斯苦笑着说道：“而且你们也知道，我的尝试是不可能成功的，我发现在永生诅咒的侵蚀下，我已经失去了死亡的能力，那是奈莉留给我最后的东西。我最初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在悔恨中煎熬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开始渐渐认为，这是她对我的惩罚，让我永远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那不是的。”凯瑟琳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潘尼斯的诉说，急促地说道：“如果是我，我也会像奈莉大人这样做的，那根本不是什么惩罚，而是奈莉大人对你的爱的体现。你刚才说，奈莉大人最后看你的眼神，和我们是一样的，其实说的有道理，奈莉大人会那样看你，是因为她相信你那么做，只是因为生物的本能，而不是真的胆怯，也不是真的背叛。她预感到了你之后会因为悔恨而陷入痛苦之中，所以她才会怜惜的看着你。她知道，你不会宽恕自己的行为，也猜到了你在疯狂之下会做出什么，但是，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她不希望你逃避，不希望你在悔恨中死去，她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她希望你能带着对她的美好记忆活下去，所以，她给你留下了被逆转的死亡诅咒作为最后的礼物，盼望着终究有一天，你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重新面对新的一天。”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往事的终结
“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潘尼斯淡淡地笑着：“也许你说的是对的，现在让我去考虑，我也会做出这样的猜测，看那时候我是无法理解这种想法的。那些年，我极度痛恨自己，同时认为奈莉也应该像我这样痛恨我，不愿意看到我解脱，希望我永远受到内心的折磨，所以才会让我永远无法死亡。”
“所以呢？”凯瑟琳轻声问道：“你那时候怨恨她吗？”
“怎么可能，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会认为那是我应得的惩罚，甚至认为，对于我的行为来说，这种惩罚实在太轻了，这样想的我，又怎么会反过来去怨恨她？”潘尼斯叹息着说道：“带着这样的痛苦，我一直在雅拉大陆上游荡，最初大部分时间处于没有神智的癫狂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清醒的时候渐渐变得多了起来，到最后几十年，基本上没有再失去过理智了，不过我倒是很怀念失去理智的那段时间，因为只有在那种情况下，我才不至于每晚梦到我向后退步的瞬间，才不至于每晚都看到刺穿身体的骑枪，和满天飞溅的血雾。”
“那就是你每晚梦到的情景吗？那怪最初那段时间，你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浑身发抖。”丽娜小心翼翼的吁了口气，低声说道：“我还记得，当我偶尔梦到以前和姐姐之间发生过的事的时候，枕头都会被冷汗浸湿，甚至会尖叫着从梦中醒来，你每晚都会这样，那种感受实在是……让人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