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老远的距离，姬昊都能听到‘隆隆’的巨响绵绵不断的传来，这是大漩涡中的江水在摩擦四周的山峰，一层一层的碾磨山体上的碎石、泥沙，将山体打磨得和金刚石一样坚硬、闪亮。

这个江眼上的大漩涡，最初之时肯定没有这般巨大，六条大江也不知道冲刷了多少年，这个巨大的漩涡也不知道碾磨了多少年，将一座座山峰全都磨成了细沙随着大水带走，这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宏大气象。

让姬昊皱眉的就是，也不知道白龙江神从哪里学来的招数，在这江眼的上空，居然有一百零八条水缸粗细的铁链从江水中伸出，每六条铁链为一组，一共十八座方圆数百里的浮空山峰被硬生生固定在江面上不到百丈的空中。

四周山势极其雄浑，这十八座浮空山峰被铁链拉到距离水面不到百丈的高度，四周山峰犹如屏风，将这十八座山峰遮挡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姬昊今日走得近了，根本发现不了这十八座山峰的存在。

也不知道白龙江神经营了多少年，十八座山峰的表面被烧化的岩浆混合了铁汁厚厚的浇灌了一层，整个山峰就犹如钢铁铸造而成，防御力堪称变态。

在山峰上，一座座箭塔密密麻麻，一个个坑洞整齐排列，无数山精怪龇牙咧嘴、手舞足蹈的在坑洞中进进出出，不时有精怪手持强弓硬弩在箭塔上爬上爬下。

一眼望去，单单一座浮空山峰上的箭塔就数以万计，每一座箭塔上都有数十名到上百名不等的水怪箭手严阵以待，十八座浮空山峰上的箭手数量之多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姬昊张开眉心太阳道眸，仔细的在那些水怪手中的弓弩上审视了一番，然后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和想象中粗制滥造的简陋弓弩不一样，这些水怪手中的弓弩全都闪耀着淡淡的符文光彩，通体都由特种合金铸造而成，工艺精美、装饰的花纹极其华丽，弓弩通体艺术气息浓郁，分明是虞族贵族们特有的审美风格。

这些水怪手中的弓弩，居然一水儿都是异族出产的精良货色。

那些异族的精工弓弩，哪怕是对外贩卖，并非他们自家军队所用的高档货色，只要填装足够的上品巫晶充当动力，那都是五十里内可以洞穿一尺厚五金合金的杀戮利器。

就姬昊所见的，这样的精工弓弩数量几达千万以上，除非是巫王、巫帝级的存在，你有再多的大巫，若是敢成群结队的冲击这十八座浮空山峰组成的立体防线，都会被硬生生的射成筛子！

“活见了鬼了！”站在姬昊身边，目力最好的风行愕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十八座浮空山峰上装备精良的水妖箭手们。

从垚山领出兵，开始清剿趁火打劫的水妖们开始，姬昊等人遭遇的水族大军那叫做一个凄凉，除了巫帝级的巨妖手上能有一两件不坏的兵器外，其他的小妖们使用的兵器真的和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好些小妖纯粹在水里捞起一根浮木，用自己牙齿将木头的一头啃得尖锐了一些就拿在手上当兵器！

如此简陋的装备，也是水妖大军们在姬昊手下不堪一击的主要原因，姬昊麾下的精锐战士击杀他们就好像菜刀切豆腐，完全没有任何困难。

但是眼前的白龙江水军，他们手中的弓弩全都是上品货色，他们身上的甲胄倒是相比稍微差了一些，但是起码每个小妖身上都有一套金属锻造而成的鱼鳞甲或者板甲，这个防御力也是很不弱的了。

配合上这里的防御体系，若是姬昊硬碰硬的攻击白龙江眼，怕是他麾下的军队没多少人能活着回去。

“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一直负责打理垚山城内务的少司也有点傻眼了，上千万异族出产的精良弓弩啊，这可需要一笔巨款，区区一白龙江神把自己切碎了零卖，也换不回这么多宝贝吧？

看着杀气腾腾的白龙江眼，姬昊无奈，又连续发了好几十道告急令信出去。

第九百七十一章 孤身直入

六个时辰后，和姬昊在战斗中结下深厚交情的姚猛带兵赶了过来。

将大军留在数百里外，姚猛带了几个心腹将领前来和姬昊汇合，远远的见到白龙江眼上堪称铜墙铁壁的防御工事，他不由得低声叫骂了起来。

“入他阿姆！这白龙江神什么来路？怎么这么有钱？”

姚猛眼珠里绿光直冒，死死的盯着那些小妖手中的强弓硬弩说不出话来。泗水领并不是一个太富饶的领地，姚猛麾下军队中，这种品级的弓弩最多不过一万具。

堂堂人族伯候之尊，自家的军械库还没有一个水妖头目丰厚，姚猛心里颇有点酸溜溜的。

“共工氏赏识的人，自然有几分才干。”姬昊方才用神识仔仔细细的顺着白龙江上下搜寻了一阵，足足百万里长短的一条江面被他摸得透底的清楚。

白龙江流域广阔，四周都是崇山峻岭，极少有人族部族居住。

所以这山林中蕴藏丰富的珍稀矿脉，全都成了白龙江神私有。他麾下又有无数水妖充当苦力，无数年来，白龙江流域不知道挖空了多少珍稀矿脉。

单单姬昊所查到的，在白龙江浩浩荡荡的江水下，他就找到了上万个大大小小的矿坑，有些矿坑被挖掘了有百多里深，有几个蕴藏量极其丰富的巫晶矿，被丧心病狂的挖掘到了上万里深。

而这些被挖掘一空的矿洞，则成了白龙江最好的育儿基地。

这些矿洞中种满了生长迅速的水草水藻，无数速生型的小鱼小虾在水草从中快速繁衍生息，大量的水妖聚居在这些矿洞中，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吃喝喝、不断的产卵。

人族一年不过孕育一胎而已，这些水妖一胎却能生下数万、数十万的卵。

姬昊神识扫过之处，发现有些矿坑中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妖卵，无数还没有萌生灵智的小水妖正在矿洞中叽叽喳喳的相互厮杀、吞噬个不停。

如此庞大的水妖族群，加上白龙江周边极其丰富的矿产资源，数百年经营下来，白龙江神可以从异族手上购买上千万强弓硬弩，稍稍估算一下问题也不大。

姬昊将自己的发现给姚猛说了一遍，姚猛又是羡慕又是恼怒的连连吸着冷气，整个人的表情都有点不自在了。看得出来，若非白龙江眼的防御太可怕，姚猛早就带着人冲上去打劫这些富得流油的水妖。

又过了一天，姒文命和十几位跟姬昊交好的伯候丢下军队，只是带了几个高手护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和姬昊稍微寒暄了两句，新来的人凑到白龙江眼旁边，偷偷摸摸的打量了一阵白龙江眼的防御，自姒文命以下，所有人无不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也太过分了些！”姒文命阴沉着脸说道：“当年帝轩辕时就有说，天庭衰败，大地山川神灵应有人皇册封。但事情尚未办妥，帝轩辕就传位后不知去向。”

用力跺了跺脚，颇有点唯人类至上主义的姒文命指着白龙江浩浩荡荡的江水冷笑道：“如此一条白龙江，理所应当归属我人族治下，所有矿产都该由我人族享用！”

咬咬牙，姒文命冷哼道：“这下可好，珍稀矿产被这群妖魔盗取，送去了异族那里，换回来杀人利器屠杀我人族子民。这种事情，以后绝对不能继续发生！”

姬昊神色阴冷的看着那十八座浮空山峰。

入夜，山间的风很是凌厉，风吹打着浮空山峰，躁动不安的浮空山峰拖拽着下方的铁链，不断发出‘嗡嗡’的轰鸣声。

山峰上一盏盏灯火亮起，好些小妖举着火把四处梭巡。

山顶上建有灯塔，里面放置了不知道来历的明珠，在夜间那些水缸大小的明珠放出万丈光芒，被灯塔中磨得雪亮的大贝壳聚光后化为一条条白龙般的光带照向四面八方。

雪一样清冽清冷的白光扫过虚空，将四周山林照得比大太阳天还要亮许多。白而冰冷的光所过之处，万物都好似变得透明了，姬昊等人惊愕的发现，这种光能够透入岩石上百丈深，地下深处藏着的虫子、蚯蚓之类的都看得清清楚楚。

“强攻，还是？”看着如此森严的防御，姒文命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他问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语气也很沉重。

和前些天清剿的那些乌合之众不同，白龙江神麾下的水军，显然是共工氏精心编制的精锐，无论是士兵的士气、军纪，还是他们的装备以及个人实力都与那些乌合之众大有不同。

越是敌人的精锐，就越是要趁早歼灭，否则大蛤蟆所谓的无穷无尽的援兵一出，那事情可就乐大了。

但是白龙江水军如此强悍，若是真的猛攻，牺牲会有多少？

和姒文命同时赶来的一众人族伯候同时面露苦涩，他们看着那十八座浮空山峰，一时间都没有了言语——此次雨灾，他们的领地也都受损严重，子民、战士也都损失惨重，自家部族的实力已经被极大的削弱。

以疲惫之军强攻白龙江眼，结果很可能是他们不愿意见到的。

“文命阿叔，让我先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吧！”姬昊沉默了一阵，仔细的思忖之后，终于开口了：“里面若是真有对我人族不利之物，那豁出去性命也要破坏掉。若是里面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我们对白龙江眼围而不打就是。”

姬昊沉声道：“总不能让兄弟们顶着那些水妖的强弓硬弩去送死吧？都是爹生娘养的，这些精锐战士要多少年才能成长起来？要是死伤太重了，我也会心痛哩！”

一众人族伯候连连点头，看向姬昊的目光中充满了善意。

姬昊微微一笑，不等姒文命阻止，眉心天地金桥飞出，这次天地金桥没有放出任何光彩，而是化为一道流风裹着姬昊，无声无息的融入了夜风中，轻轻巧巧的向十八座悬空山峰下方的巨大漩涡飞了过去。

几个呼吸间，姬昊就到了漩涡上空，仔细观察了一下漩涡中并无其他埋伏，姬昊用盘羲神镜遮掩了全身气息，小心翼翼的钻进了漩涡。

第九百七十二章 六壬聚阴

白龙江眼下水流湍急，却静寂无声。

一条条白色的水流很安静的急速旋转着，看得久了，就给人一种一切都是幻觉的感觉。白色的水波无声无息的凝成一个漏洞形大漩涡，从水面一路向下，极深，一眼看不到底。

姬昊随波逐流，任凭水流带动身体向下沉去。

让他诧异的是，沿途居然不见一个水妖，偌大的一个白龙江眼，除了水面上空的十八座浮空山峰中无数的水族小妖外，水中反而干干净净。

白龙江神很显然在这个江眼上花费了极大的心思，从水面一路潜下来，漩涡四周的山体上，每隔百丈深浅就镶嵌了一圈人头大小的夜明珠。

白茫茫的珠光将江眼照耀得灯火通明，清澈异常的江水中不见任何杂质，干净得让人毛骨悚然，总觉得在这清澈得离谱的水中隐藏着莫大的危险。

从水面向下潜入了一万丈深，姬昊被水流带动着路过一块赤红色的水下山体时，眼角余光瞥到了平坦的山体上雕刻的几个青绿色的符文。

怪异扭曲的符文应该出自上古妖族，青绿色的色泽在白色珠光的照耀下，凭空透着十分的阴冷和邪气。

姬昊身体掠过这些符文的时候，隐隐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力场扫过他的身体，以他如今的体格，可以和云梦龙王这样的强悍龙王硬碰硬而不落下风的强横身板，居然都感到骨髓发冷。

越是向下，这样的符文就越多、越密集。漩涡中的阴寒之气越发浓郁，姬昊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掌，十指都因为这种阴寒之气隐隐有些僵硬。

深入水下三万丈后，清澈的漩涡中隐隐有极薄的冰片出现，一块块大如席子的白色冰片整整齐齐的悬浮在漩涡中，被那些妖族符文放出的阴寒力场控制着，任凭漩涡湍急的水流冲击却纹丝不动。

姬昊碰到了大麻烦，他一个不小心，就被水流带着向一片竖起来的白色冰片撞了上去。

天地金桥微微一颤，姬昊身体一扭，几乎是擦着那片冰片的边缘掠过。在路过这片薄冰的同时，姬昊掏出了一块钨钢锭，轻轻的在冰片边缘磨蹭了一下，冰片没有丝毫伤损，坚硬的钨钢锭无声无息的被切成了两片。

“有点意思！”姬昊收起被切开的钨钢锭，集中精神小心翼翼的看着前方。

无数竖起的冰片扑面而来，好像无数刀锋劈砍了下来，湍急的水流带动着姬昊的身体迅猛的向那些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的冰片扑了上去，天地金桥颇有灵性的自行调整着前进的方向，帮助姬昊轻松的避开了这些相互之间距离不到一丈、位置错乱复杂的冰片。

换成普通人，哪怕是那些精通水性的水族大妖，他们若是落入江眼中稍微有个不小心，就会被水流带动着闯入这密密麻麻的冰片中，可以想象那万刀凌迟的惨状。

姬昊不由得暗自点头，这白龙江神应该是胸中颇有丘壑之辈，假借地利地势，巧手布置了这种奇妙无比的防御禁制，看似简单平常的禁制，寻常人根本无法潜入这么深的水底。

一路被水流带着向下潜入了许久，白色的冰片逐渐变成了淡蓝色，随着山体上的青绿色妖族符文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淡蓝色的冰片又逐渐变成了青绿色。

阴寒力场越来越盛，四周清澈的水流也因为阴寒之力的关系变得极其的粘稠沉重。

如果说白龙江眼水面的清水比重是一，姬昊潜入水下十万丈后，这里微微发蓝的清水比重已经达到了三百以上。配合十万丈水深带来的沉重水压，普通大巫到了这里也会被碾成肉饼。

漩涡下方的水流越来越快，悬浮在水中的已经不是大如席子的冰片，而是一根根墨绿色的冰丝。

长有数丈的冰丝一根根矗立在急速旋转的水流中，任凭水流冲刷这些冰丝却纹丝不动。水流从冰丝上急速掠过的时候，这些冰丝都隐隐荡起了细微的光芒。

姬昊侧耳倾听，听到了隐隐的妖鬼尖啸声不断传来。

这些墨绿色的冰丝上不断有细微的符文迸射出来，犹如烟雾一样飘渺的符文拖拉着细长的烟尾，带着细微的鬼啸声绕着冰丝旋转了一阵，然后又一头扎回了冰丝。

姬昊看着这些柔韧、锋利到了极点的墨绿色冰丝，总觉得这些东西有点熟悉。

将禹馀道人传授的大道经典、阿宝传授的炼器秘诀、巫殿学来的诸般杂学杂项一一回想了一番，庞大的神识之力迅速从记忆中挖掘出了和这些冰丝相似的玩意儿。

那是阿宝脸器秘诀中记载的东西——先天玄阴六壬阴煞丝！

这是洪荒之时都极其罕见的材料，堪称将先天玄阴之力演绎到极致的宝贝，这种六壬阴煞极其柔韧、除开极少数纯阳之力比如说太阳精火外几乎无物可制。

但是六壬阴煞极其绵韧难缠，就算太阳精火，若是火势不够，依旧无法将其摧毁。就算有大能运用无上神通掌控太阳精火，想要炼化成型的六壬阴煞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在阿宝的炼器秘诀中有形容，洪荒之时，若是有大妖能够采集六壬阴煞炼制成一件本命宝贝，那绝对能霸占一方、横行一时，寻常大能诸如尸道人那种水准的存在根本拿他们没辙。

墨绿色的六壬阴煞丝，已经堪称上品，若是色泽化为漆黑，那就是极品，若是彻底化为灰白透明色泽，那就是无上神品，只要炼器的手段足够高，炼制出先天级的宝贝也是可能的。

“好一个白龙江神！”姬昊暗自咋舌，这白龙江眼中的六壬阴煞丝，可都是天才地宝级的宝贝！这些东西可不能浪费了，稍后一定要全部收集起来。

继续向下潜入，不知不觉的水的压力越来越大、水中的阴寒之气越来越重，四周墨绿色的六壬阴煞丝已经逐渐变成了黑色，越是向下色泽越发的黝黑发亮。

四面八方妖鬼尖啸声越来越响亮，姬昊都隐隐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炸，太阳道种都有点动摇。

继续向下三万丈，下方隐隐可见大片水府若隐若现，而姬昊身边的六壬阴煞丝赫然变成了灰白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