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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章_分节阅读_第247节
小说作者:徐公子胜治   小说类别:玄幻小说   内容大小:3.39 MB   上传时间:2017-06-05 22:43:26

  玄煞自幼在山中修炼,倒没见过她有这种世俗女子的爱好,但今日却似在右手腕上方添了装饰性的纹绘。再仔细看,那图案并非是画上去的,月白色带着晶莹的光泽,在长裙的袖口间若隐若现,恰与她白皙柔嫩的肌肤相映衬。

  原来这两日闭关,玄煞是将那根竹杖炼化成了上品法器,能变换于有形与无形之间,平日就化为皓腕上的纹饰。

  两天时间就炼成一件上品法器,这有些不可思议。但玄煞是化境高人,大神通法力超凡脱俗,而且这也不是她一人之功。那根竹杖在虎娃手中,已经被培育成仿佛天地造化的奇竹,且凝炼到了极致,玄煞只需用到最后一步功夫,将之炼化成精妙的法宝。

  次日便是庆典了,玄煞炼成法器出关之时,恰逢各派贺客陆续进入道场山门之日。身份最重要、地位最不凡的贺客,基本都是在这一天赶到的,因为他们会飞,并没有在仙城谷地中停留,而是直奔赤望丘道场。

  虽然大家并没有商量好次序先后,但也不需要商量,代表武夫丘而来的桃东大长老与小金宝四长老先行,随同两位尊长的还有弟子熊丽。接着是孟盈丘长老烟衫、大足山宗主本寂以及炼枝峰宗主瑞溪等人。至于善吒妖王,他与赤望丘关系很熟,已经提前两天到了,早就住在了客馆中。

  山门前有弟子列队迎客,桃东和小四并肩走入赤望丘第一峰,抬头却微微吃了一惊。只见玄煞飘然飞天而来,落在山门前躬身行礼,感谢同修前来祝贺。

  就连赤望丘的迎客弟子都有些惊讶,玄煞大人怎么从所居住的第六峰亲自迎到了第一峰的山门前,这不符合这位尊长的脾气啊。玄煞大人平日神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恬静中带着令人不敢轻易接近的气质,也不太在意什么人情往来。

  如果为了礼数周到,她与宗主以及众长老在第五峰的客馆前迎客就可以了,没必要迎出这么远来到第一峰。其实他们不清楚,玄煞这么客气是因为虎娃,来的贺客中有武夫丘的长老。

  这可差点闪着了正在客馆门前准备迎候众人的樊翀,听说了消息也赶紧飞身跑到了第一峰山门前。待众贺客都被接到客馆,羊寒灵也跑来拜见桃东与小四。

  这是一场空前的盛会,虽然参与的人数比百川城之会要少些,但是实际上的规模却更大。百川城之会除了五位国君及其亲随卫队之外,到场的都是各宗门的修士;但是这场赤望丘庆典,贺客还包括巴原上各宗室与部族的势力。

  每方势力能进入赤望丘参加庆典的贺客都不多,大多只有一人到场,若有其他随从则都留在仙城谷地了。比如孟盈丘只来了一位烟衫长老,武夫丘一下子来了三个人,算是最多的。就算是这样,进入道场参加庆典的贺客也超过了二百名。

  庆典还没开始,但聚会已经开始了。尤其是代表巴原上各宗室或部族来的贺客,彼此之间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趁此机会也有不少联络拉拢之类的私事。这里还有各派仙家高人,平日难得见到一面,怎么也要设法结交,哪怕能留下一个好印象也成。所以这天夜里第五峰上很热闹,很多人忙得根本就顾不上睡觉。

  第二天正午之前,庆典正式在第七峰的半山腰举行。这里有一座大殿,并非是三百年前所建的那座祭奉少昊天帝的祖师殿,而是白煞成为宗主后另修的。此处地方足够大,庭院能容纳所有的贺客,平日也是集合山中弟子的议事之所。

  就算不在传统的祖师殿中,赤望丘的这场典礼第一个仪式,也得是集合门中所有尊长、率众弟子祭拜历代祖师,由宗主白煞亲自主祭。各派观礼的贺客亦是陪祭之人,若自愿可随赤望丘弟子一起跪拜叩首,余者就算不跪拜,既然来到了这里,也要躬身行礼。

  接下来是肇活长老登场,而弟子樊翀跪在他的身前。肇活长老以传法师尊的身份,代表历代祖师、亦代表宗门向樊翀发问。这是为弟子突破大成举行的庆典仪式中最重要的一环,若当时这位大成弟子的师尊已不在,则由宗主代为发问。

  此仪式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尊长当众所问的话,直指弟子之心,让他表明对宗门的态度以及对修炼的理解。身为一名大成修士,若换作别的场合,他不想说的话,别人是很难逼问的。但是在这个仪式上,无论尊长问什么,弟子都必须要清楚明白地回答。

  肇活长老很得意,看着跪在面前的樊翀满怀欣慰,开口问道:“樊翀,你今日已修为大成,可与当世高人同列。修炼至此,心中于宗门何待?”

  这第一问按例是必须的,曾经就有过传说,某位弟子大成之后,在这样的典礼仪式上第一句话答得就不对劲,当场便被逐出了宗门。

  樊翀答道:“弟子迈入初境得以修炼至今,终获六境成就。我之仙缘得自赤望丘,有生之年当护持宗门、永不离负。所谓护持者,明辨传承之真意、守护宗门之清誉、持身以正门风。”

  这番回答倒是中规中矩,樊翀对宗门的态度便是如此。其实每位大成修士在这种仪式上的回答都有微妙的区别,比如很多年前白煞的回答便是“以宗门之事为己任,不忘传承之强盛,身踏登天之径、名扬巴原列国。”

  肇活长老微微点了点头,又开口道:“樊翀,你于今日成就有何解?”

第072章、道心三问(上)

  这第二问很简单,与第一问不同的是,它伴随着神念,在场所有贺客都能听见其中复杂玄妙的含义,用简单的语言很难解释清楚。肇活问樊翀,怎么看待自身所获得的成就——它是命中注定还是偶然的幸运,若说是修炼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对于他的修炼经历而言是偶然还是必然?

  世间有那么多人,欲求仙缘而不得,樊翀生在宗室之家,迈入初境得以修炼的过程却很顺利、人生从此与众不同。而世间又有那么多修士,终其一生也难取得的成就,樊翀今日已达到了、成为众人眼中超凡脱俗的存在。

  后世有一种说法叫做“迷信”,但对当时的人而言却无所谓迷信或不迷信,几乎所有民众都是奉神的。一个人拥有了这样的经历、取得了这样的成就,是否会生出一种感觉,仿佛冥冥中有种天意,自己注定会有这样的运数加身?或是神明使然、或是本该如此?

  因为无论是谁,都不能保证也不能提前确知——某人能否突破大成修为,就连修士本人也不能。

  肇活在神念中还讲了一个小故事。两个人先后出同一扇门、走同一条路、迈着同样的步子。路旁的屋顶上掉下来一块瓦,打中了第一个人的头,此人后来伤重不治。而第二个人走到同样的位置,却恰好拣到了一块金子,以此为起始之资,而踏上富贵前程。

  肇活就想问樊翀,这两人的命运是否注定如此,一人夭亡而一人富贵。

  紧接着神念中又将这个故事做了一番改动。还是出同样一扇门,两人拥有不同的遭遇,但第一个人是往左走、第二个人是往右走。那么第二个人能否告诉后来者,他之所以拥有富贵前程,是因出门往右,后来者欲得同样成就,亦应如此效仿。

  这两个问题颇有意思,在场众贺客也不禁都在思索。别说是这个时间、这个场合的人,自古以来直至数千年的后世,其实无数人都在这样的问题当中。很多人往往都会困惑自己为何有这样的命运,或者自己为何能取得这样的成功?

  一个人拥有了太多的幸运巧合,或是时代际遇所造就,或是纯粹的偶然所堆积成的某个结果,他取得了令人羡慕的成就。那么他与别人相比,究竟是什么因素促使他的成功,有人找不到其中原因,便宁愿相信这是命中注定,或者自有一种神秘力量在左右。

  还有人不愿意承认某些原因,更愿意给世人另一种说法,比如只是他那天出门向右转了,而不是悄悄趁着四下无人、先将金子踩在脚下,然后又将之偷偷揣进了兜里。那么肇活就要问樊翀,他是否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认清自己今日的成就从何而来。

  与第一问的内容几乎已成定例不同,第二问的内容是由尊长自行决定的。樊翀曾为国君,而各国之君都宣称其登位是天命所归,樊翀退位后又突破了大成修为,这在巴原上独一无二,所以师尊才会有此问。

  神念印心,樊翀答道:“世事人道之演变,弟子仍在观受之中,尚远未尽解。生于世间是何类、是何人,此是天命,弟子不能自择。其中或有福报在,然穷究无趣,知自惜足已。而此生之欲,弟子能择,所行报于其身,便是所修。

  若世事难测,则所遇之事亦难测,但随遇之行可知。成就或因际遇而成,却非际遇而定,修行之大成既在于天亦在于人。在天者,世间本有大成之境;在人者,因修而证此境。

  天地间大道长存,不因我而有,不因我而灭。夫物或行或随、或觑或吹、或强或羸、或挫或隳,而道之本源,若隐若现于其间。众人之来处去处,皆在天道之中。今日成就只因登天之径先存,而非我之特异,此不证则不知。”

  闻此回答,在场高人连连点头,更多的贺客则是若有所思,还有人则是一头雾水。肇活又发第三问道:“大成已真,于修行有何愿?”

  这一问很简单,就是问樊翀为何要修炼。无论当初的缘起是什么,是出自一个平凡人对仙缘的羡慕、还对神通法力的向往,但是到达大成境界之后,他是怎么理解世间存在“修行”这回事的,在追求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如果樊翀答出来,也等于是一种发愿。

  就连白煞的目光也在注视着樊翀,似乎想从这名晚辈的答案中看穿某种玄机。樊翀很平实地答道:“迈过登天之径,求证长生逍遥,这本就是发愿。此心曾不甚清晰,但辞去君位之时便已明了。”

  他的声音也伴随着神念,讲的却不是故事,而是介绍了自己的一段经历以及感受。便是他身为国君之时,于都城外突然被彭铿氏拦路。这件事早已传扬得巴原皆知,也成就了彭铿氏“虎煞”的威名。

  但听说此事的绝大多数人,所关注的都是虎娃,另一个重要人物樊翀却往往被自动忽略了。樊翀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国君,他虽是宗室出身,迈入初境得以修炼也很顺利,但对自己将来究竟会成为怎样的人,曾经并不是很清楚。

  因为一个意外,樊翀成了国君。这本是权宜之计,可是他登上君位之后,听见人们赞颂国君时,就坐在君位上享受着这一切,或许只有当过国君的人才能体会那种感觉。

  樊都城外彭铿氏从天而降,樊翀才然醒悟,他只是恰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然后他又想起了失魂落魄的樊康,那位堂兄失去了君位就好像失去了人生。樊翀也意识到有一个问题他从未清晰地思考过,那就是真正的“我”在哪里。

  樊翀还君位于樊康,不仅是因为他自觉在君位上做得再好也很难超过少务,也是基于这样的思考。他亲眼看见樊康复位后,立刻又变了一个人、变成比原先更意气风发的国君,那么曾经失魂落魄的那位堂兄又是谁?

  樊康能重新登位,对樊翀是深为感激,恨不能跪下来舔他的脚趾;同时对樊翀又深为忌惮,生怕他哪一天又重新将君位夺走,恨不能他马上去死。樊翀将这一切体会得很清楚,所以他干脆到了山中清修,就是在寻找师尊这一问的答案。

  樊翀并没有给师尊一个明确的答案,只做了如实的回答,回顾了他遭遇彭铿氏的往事,坦言那便是他突破六境大成修为的机缘,也包含了他在修行中的发愿。

  这个回答不太容易听得懂,但樊翀也无法解释太多。令很多在场者更感兴趣的,是在这里居然又听说了彭铿氏的事情,这位近年来名震巴原的虎煞先生,真是在哪都有他的影子啊!在这场巴原各方势力尽皆瞩目的庆典中、最重要的仪式上,樊翀的最后一答,提到的居然是彭铿氏。

  白煞微微皱了皱眉,玄源的神色变得很柔和,而桃东和小四面带笑意。

  这个仪式只有三问,在后世亦被称为道心三问,有很多宗门还将之称为“问魔”。肇活笑道:“樊翀,你起身吧!……由宗主赐你宗门传承神器。”

  樊翀再拜师尊及历代祖师,然后来到白煞面前行礼,接过了一件如对称的叶片状的法器。他将之托在手中感应片刻,此器随即消失不见、已融入了形神。

  并不是每派宗门都能有这种大手笔的,樊翀得赐的是赤望丘传承神器飞羽,当年少昊天帝留下的十件飞天神器之一。其实飞天神器若无别的神通妙用,对于化境修士而言就显得有些多余了,但对于刚刚突破六境修为的樊翀,则是极大的臂助。

  众人皆开口相贺,就连白煞也起身向他行了一礼,樊翀站在正中向众人一一拱手回礼,属于他的庆典就到此结束了,但赤望丘的庆典还没有完。

  这场庆典是在玄源的要求下举办的,而玄源对庆典本身却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把消息传遍巴原、再收到虎娃送来的消息就行,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既然举行了庆典,对于玄源来说,有一个最重要的仪式就不可免——登台讲法。

  玄源与樊翀不同,她早已突破大成修为,没必要再来一次道心三问;而方才那样的问题,除非自己愿意回答,这世上已无人能逼问于她。

  玄源坐到了最中央准备好的座位上,身前还有一座点香的桌案,案上的线香会燃烧多久,便是她讲法的时间。玄源先向各方贺客行礼致谢,然后开口谈的并非是什么修炼的秘诀,而是突破化境时的感受,主要是解释“化境”的玄妙。

  玄源的声音中始终伴随着神念,在场大多数人感觉都是云山雾罩,但来者多少也都能听明白一个大概。世间众生有族类之别,或披鳞戴甲、或开枝散叶、或寿元幽长、或朝生夕死,欲踏过登天之径以求超脱,首先便要超脱众生族类之别。

  突破化境的修士,若原先是人,现在还是人吗?当然是,但与常人又有何区别?种种神通仿佛与生俱来,宛若在天地间已脱胎换骨新诞。又如妖物突破化境可称妖王,他们还拥有原先的原身,但人生已不受原身之限……

  玄源登台讲法时,远在巴室国彭山深处的幽谷中,传来阵阵虎啸之声。守在谷口的藤金和藤花能听见,却不敢擅入谷中窥探打扰。

  虎娃在此闭关,起初时他是在高崖间的洞穴中定坐,后来他又走到了谷地中央,竟变化为一头駮马,真正的駮马;駮马嘶鸣良久,数日后又化身为一头怪兽山魈:山魈以拳顿地回荡轰鸣,数日后再度化为一头小山般的金兕巨兽;此刻金兕又化形为猛虎。

第072章、道心三问(下)

  这些都是虎娃曾练成的吞形之法,因各种机缘所致,最终身为一头斑斓猛虎,仰天发出虎啸之声。这一番历时三年的行游以及最后的闭关,虎娃已七境九转圆满,他的元神越来越强大,突破了身体无法承受的极致,形骸百脉也随之发生变化。

  虎娃遇到了困扰,他的内损之伤总有最后一丝不得痊愈,伤势重新发作化形为一头駮马时,这駮马身上还带着伤。当駮马的伤势即将痊愈时,那一线内损之伤又使他化身为山魈,伤势再度发作的山魈。

  玄源离开翠真村时曾给虎娃留下神念心印,告诉他习练吞形之法突破化境之艰难。虎娃练成了四门吞形之法,当脱胎换骨来临之时,他等于要经历四番凶险考验。境界的突破仿佛是自然来到的,也是虎娃在七境中的功夫用足、窥见了境的门径,迈出了这一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处于七境与八境之间?是否可称为半步化境?当然不可如此说法,虎娃正在经历一场蜕变,这个过程很凶险,但他已心中有数,否则也不会迈出这一步。最终他化形为斑斓猛虎仰天长啸良久,然后又恢复本来面目,定坐于虚空。

  虎娃伤愈之日,便是脱胎换骨突破化境之时。换一个角度说,他这次受的伤太重了,非脱胎换骨不得愈。

  虎娃端坐虚空中,此时已不必借助飞天神器,他是赤裸的,宛若新生的婴儿。若说七境中的修炼,似在天地母体中被孕育,那么突破八境的这一刻,便是于天地间的新生,仿佛是生来便神通俱足的婴儿。

  这个婴儿,会睁开眼睛重新看着这个世界,决定自己将成长为什么样的“人”。若他原先是一株草木,此刻便已能融合原身行走于世间。当出身族类不再限制人的自由时,便会有种掌握命运的感觉,或者说命运已属于自己。

  ……

  赤望丘第七峰中,玄源讲法已毕,在场贺客无论听懂了多少,皆行礼表示感谢,然后又齐声恭贺玄源突破化境、登天长生有望,玄源起身一一还礼。

  大殿中举行的庆典就到此结束了,但庆祝还没有完,接下来就在第七峰的峰顶上设宴,答谢与招待各方来客。场面不再那么庄重严肃,大家彼此交谈轻松随意了许多。

  白煞是这场宴席的主人、赤望丘的宗主,大家来到这里是给赤望丘面子,当然也等于是给他白煞宗主的面子。开席后不久,白煞命四名弟子捧出了四面银盘,盘中各有十枚指肚大小的果子,半透明,散发着淡淡的琼辉,竟是传说中的不死神药琅玕!

  白煞能拿出琅玕果,并不令人太意外。赤望丘中有琅玕玉树,但只有一株,据说生长在第七峰后山的秘境中,除了宗主,他人不得见。有传说这株琅玕是少昊天帝当年亲手所植,但也有人认为,早在少昊天帝之前它便已生长于此,少昊天帝只是发现它之后打造了那个秘境。

  不死神药的生长极为缓慢,区区一株琅玕所结的之果,三百年来也不多。白煞今天一下拿出来四盘,倒是令众人一片惊叹。难道这百余年来所结的琅玕果,这位宗主攒下了大半,此刻都拿出来了?

  在座者只有星耀心里清楚,这些琅玕果是当年得自树得丘。白煞那次可收获不小,以至于树得丘上的琼林再无辉光,恐怕要等到百年后那里才会有新的琅玕果长成。

  白煞看上去很高兴,说对各方来贺的场面很满意,以宗主的身份赐玄源与樊翀各一盘琅玕果,将宴席的气氛推向了高潮。樊翀当然连连称谢,玄源的反应却有些奇怪,接过银盘时甚至没有说话,看着盘中的不死神药有些恍然出神。

  不死神药的灵效也各有区别,琅玕果凝炼的是生机,对脱胎换骨的帮助并不是直接的,但是更旺盛的生机总是能助人更有把握突破修行中的考验。而对于修炼吞形之法的高手而言,突破化境前真正大有助益的是服常果。

  白煞可能很清楚玄源因当年之事不满,所以在这种场合赐予不死神药琅玕,也足见其安抚之意,他可能是想借此了结当年之事、劝告玄源不要再纠缠不休。

  这些琅玕果是从哪来的,白煞当然不会说,他人更不会问。在场绝大多数人想当然地都以为就是采自赤望丘的那株琅玕树,心中还暗暗感叹——白煞为宗主近百年来,竟然留下了这么多不死神药,并未独自服用。

  但玄源却暗生疑惑,至少已有近三十年时间,赤望丘众弟子都没有再见过琅玕果了,当初据说秘境中的那株琅玕前次结果已采摘干净,再有新果成熟还要等很长时间。难道是那株琅玕树上的不死神游恰好又有一批成熟?

  玄煞感觉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就算是这么回事,白煞恐怕也不会一次拿出这么多。那么这些银盘中的琅玕果很可能另有来历,她已经隐约想到了什么,但在这种场合却不便多言更不能去追问。

  而白煞命人拿出这些不死神药时,悄然于元神中关注着在场所有人,任何细微的表情,甚至隐含的情绪反应都没有放过,仿佛想从中发现什么。

  席上还剩下了两盘闪着琼光的琅玕果,白煞笑道:“多谢诸位不远千里来到赤望丘,历来同修相聚之盛会,皆有高人演法切磋以助兴。这两盘不死神药,便是今日宴席的彩头,赠予演法切磋中获胜的高人,也算是赤望丘的谢意。”

  到场的贺客很多,但琅玕果就这么两盘。白煞既然拿出来了就是送人的,但这么多人,大家总不能抽签吧?所以白煞提议演法切磋助兴,由获胜者得之。这种聚会,往往都会有高手出手演法、彼此交流印证,而此刻还没有人提议呢,白煞已经先把彩头拿出来了。

  一般像这种场合,有资格出手演法的都是大成修士,这也是大家难得开眼界的机会。来祝的各派大成修士皆是有身份之人,但白煞弄了这一出,此时若是主动出场,显得就好像贪得这些不死神药似的,谁也不好意思第一个站出来。

  小四长老笑眯眯地对身后的熊丽使了个眼色,有些事是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熊丽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先向白煞行礼,然后又向众人拱手道:“我是武夫丘桃东长老的亲传弟子熊丽,数月前刚刚突破六境修为。此番随尊长来到赤望丘祝贺,很佩服同辈修士中的樊翀师兄。我想邀樊翀师兄演法切磋,以助盛会雅兴,也请在场众高人多多指点。”

  峰顶上一片惊讶与喧杂之声,有很多人已纷纷起身向武夫丘表示祝贺。熊丽突破大成修为的消息,武夫丘此前并未对外公开,在场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说。武夫丘晚辈弟子中已经出了一位虎煞,如今又有另一名弟子熊丽大成,这风头也不比赤望丘差多少啊。

  由熊丽出面邀请樊翀斗法演示,当然是最合适不过的。玄源却微微皱眉道:“宗主拿出来的送人不死神药,赤望丘本门弟子也可出手再将之拿回去吗?”

  白煞却开口道:“平日山中弟子也难得一见到琅玕果,在今日盛会上,得之亦是机缘。”

  樊翀肩膀被师尊悄悄推了一把,不得不站了出来行礼道:“熊丽师妹,多谢你出场为今日盛会助兴。……但是这演法切磋,我就免了吧,应由高人出手展示更玄妙的境界。”

  熊丽的声音洪亮:“樊翀师兄,你这是还没动手便要认输的意思吗?”

  樊翀看着对面这位虎背熊腰的女子,身材不亚于魁梧的壮汉,身后背着一柄门板般的阔剑,心中也暗暗苦笑。无需动手他就能想到切磋的结果。这种当众演法须面对面展示修为境界,不可闪避游斗,樊翀知道自己肯定会输。

  樊翀如今的修为虽高,但是长这么大,还从真正与人硬碰硬斗法相搏,平时有什么事也用不着他亲自动手。而熊丽可不一样,她是在那环境极为艰苦的武夫丘苦炼多年,未得神通之前便将武丁功修炼至极致之境,是最不怕跟人动手打架的。

  就看熊丽背后那柄吓死人的巨剑吧,樊翀甚至怀疑,对方直接就能将自己给拍趴下。其实以赤望丘所擅长的吞形之法,本也不惧斗法相搏,可是樊翀没练过,他连吞形诀都没得到传授。这位修士本就没有什么好斗之心,他连君位都很毫不留恋地放弃了,又何必在这里与熊丽争胜。

  况且就算樊翀想胜也胜不了啊,他清楚自己不擅长什么,若是神通法力差当,他却不能游移闪避只演示修为境界正面相抗,不小心让对方欺身到了近处,直接来个抱摔就能把他揍个七昏八素。那场面既不好看,也显不出境界的高妙,明知结果怎样,樊翀当然更不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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