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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章_分节阅读_第75节
小说作者:徐公子胜治   小说类别:玄幻小说   内容大小:3.39 MB   上传时间:2017-06-05 22:43:26

  身为君女之尊,怎能和狗跪在一起行礼呢,她无意间可能就是这么想的,还是接着侍酒吧。不料中年人却一直在留意她,方才的话题也是因她而起,又扭头问道:“宫嫄,你若跟随在我身边,要学会至少画出千种符文,牢记于心并能详解其意传授国人,你可愿意?”

  宫嫄弱弱地答道:“我当然不敢违背先生的意愿,父君吩咐,让我跟随您左右、要拜入您门下为弟子,在您的指引下突破初境得以修炼。习得这千种符文谈何容易,但若宫嫄已有神通法力在身,便应该不难。”

  中年人叹息道:“你还是在卖弄那点小智,或许能哄你父君,但能哄得了我吗?你想说若有修为法力在身,学习这些符文当然更加容易,所以我应先指引你修炼才是?我平生所修炼之秘法,想得一传人并不容易,可也犯不着求你吧?世间欲拜在我门下者,可不要太多了!”

  虎娃也在一旁暗暗叹息,却不好插嘴说什么。国君倒是挺有眼力,也是真的宠爱宫嫄,让她跟随在这位中年人身边。宫嫄若有机会得其指点迈入初境,那便是这位先生的秘法传人了,不仅能修炼高深的秘法,还能继承其平生所学。

  可有一点谁都无法保证,那就是人们能否迈入初境得以修炼。这中年人可能手段高超,由他亲自指点,成功的把握或许更大一些,但也不是绝对的。无论宫嫄能否迈入初境得以修炼,都不能白白跟随这位先生,她还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学。

  而且就算宫嫄将来能够修炼,那中年人已经说了,他的符文神通独步天下,那么不好好学习这些符文,恐怕也无法继承这位先生所擅长秘法。以中年人的修为,想收弟子有的是人愿意,可宫嫄却有点想谈条件的意思,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只听这位君女有些委屈地答道:“能追随先生并拜在您门下,将是宫嫄的荣幸!这是众人求之不得之事,可他人并未受国君之托。”

  中年人突然笑了:“国君所托?你以为一国之君又算什么东西?他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算吗?”

  宫嫄:“至少在一国之中,父君之言便是君命。”她说话时头垂得更低了,以她的性子毕恭毕敬地跟随在中年人身边这么长时间,可是中年人却一直不肯正式将她收为门下弟子,也不肯开口指引她修炼,使她无法完成国君的嘱托,已经是非常受委屈了。

  中年人的笑容却成了冷笑:“是吗?你以为你父君在国中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假如我当他的面放一个屁,说是香的,他也得夸这个屁真香,而且还不会捏鼻子!你信吗?……非是不能捏鼻子,他不说香我也不会将他怎样,而是没必要因这种事开罪我这种人,身为国君,他更会这样考虑。”

  从来没有人当着宫嫄的面说过这种话,中年人以前也未曾这样,难道今天是喝多了吗?宫嫄的脸色有些发白,头垂得更低不敢接话,她既不能说信、也不能说不信啊。

  虎娃也觉得有些纳闷,刚才还谈笑间都很开心呢,中年人怎么突然又对宫嫄板起了脸,仿佛有点故意要找茬的意思?宫嫄不敢说话他倒敢,端着酒杯开口道:“先生,您真干过这样的事情吗?”

  中年人苦笑着摇头道:“没有,我当然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只是想告诉她,就算是一国之君,也不能肆意而为,否则迟早也是国灭身死的下场。国中人、朝中诸大人、宗室族人当然不能坐视国灭,往往便让国君去身死吧。

  自从天下有国以来,这种事情已发生的太多,弄死个把国君还真不稀奇。蛮荒大了,什么畜生都有,历代历国之君多了,难免也有该死的。可是这位君女,却认为国君能说一不二,所以她才敢在国中肆意妄为。

  若非她自恃君女身份,今日敢在这里纵车驾践踏青苗吗、敢命令卫队在村寨里行凶吗?被你揍了就揍了,自认教训便是,居然还想调军阵前来拿人。若不是公山虚将军传你之话劝阻,若不是我出现了,她能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侍酒吗?

  我与小先生相谈正欢,问她几句话,本想给她一个受教的机会,她居然又提醒我她的君女身份,这不是找骂吗?看来她虽悔过认罪、道歉赔偿,但也不真心如此。你说就这么一个人,我踹又踹不走,看着却碍眼,心中怎能不生气?”

  虎娃:“先生,您好像有点喝多了。”

  中年人一瞪眼:“你才喝多了呢!……宫嫄居然认为我会在乎国君之言,岂不知她父君就算把国君之位让给我,我都不会稀罕。”

  宫嫄简直不敢再听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莫名其妙又挨这种训斥。而中年人说的话对国君非常不敬,不仅火堆边的人听见了,就连那边树林中守望的卫队和军阵战士也都听见了,却谁都不敢吱声。

  虎娃却觉得这中年人说出这样的话很自然,古往今来有过多少位国君,而中年人的大愿是遗泽万世万民之功德,又岂是屈屈一个国君的身份所能比拟,这样一个人,怎会在乎宫嫄是不是君女?

  虎娃端杯敬酒道:“先生,您见过不少国君吗?听您方才的话,难道还出手斩除过该死的国君?”

  这句话只是随口而问,却将旁边的宫嫄吓得一哆嗦。只听中年人一边饮酒一边答道:“国君嘛,我倒是见过不少,但只曾踩死过一个。”

  还真有这种事!虎娃也忍不住惊诧道:“先生,您踩死过哪位国君,为什么啊?”

  中年人望向远方的山林回忆道:“那是五十年前吧,我第一次来到巴原不久。有位国君求我帮忙,事情很难办,我便提出了一个条件,他也当众答应了。后来我把事情办好了,他却不愿意兑现承诺,竟然提出要用别的方法来补偿。

  我当然不愿,无论他给我什么,我都不想要,只要他满足我当初提出的条件。当着众臣属之面,这位国君大概觉得自己很没有威严,于是恼羞成怒,竟然向我叫嚣——答应我的条件可以,但除非我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

  这个要求太简单了!我当场就一脚将他跺成了肉泥,然后踩了过去。如此既满足了他的要求,也实现了我的愿望。”

第017章、仓颉(上)

  虎娃目瞪口呆道:“您当众踩死了国君,还能实现愿望?”

  中年人招了招手,宫嫄又递过来一杯酒,双手却忍不住有点打颤。中年人边饮酒边答道:“国君死前曾有遗命,我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郑室巴国便兑现承诺。当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死了,新君也得完成遗命,否则怎能继承君位?”

  这时虎娃突然直起了身子,又行礼叩拜道:“拜见仓煞前辈,说了大半夜的话,此时才知,您就是名震巴原的仓煞先生!”

  巴原七煞中的“仓煞”,据说是来历最为神秘的一位,还有传言他并非巴原人士,而是和巴国的先祖一样,来自巴原之外遥远的世界。他是五十多年前突然出现的,当时孤身一人行遍巴原列国,本不为民众所知,却因一脚踩死了一位国君而名震巴原。

  山神向虎娃所介绍的情况中,巴原上近百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并不多,但重点就提到了这件事。而且山神还讲了更多的内情,那位国君嗜酒如命、喜怒无常,而且性情残忍,不仅国中平民甚至朝中诸大人与宗室族人都多受其残害。众人已在密谋,想将他除掉并扶新君上位。

  不料这时却有人插了一“脚”,便是仓煞,竟将这位国君当众踩死了。而且更有意思的是,据世人所传,是这位国君自己请求仓煞踩死他的。

  山神当年对虎娃讲这件事的时候,还提醒与告诫虎娃,将来在巴原上会有机会接触到酒这种东西,但千万莫要嗜酒贪杯,更不能放纵自己养成恶习。

  中年人既然说出了这件往事,那他的身份便是仓煞无疑了,看其形容也就四旬左右,可五十年前便已名震巴原。据说此人其后几年曾出现在巴原各地,再然后便没有了消息,不料今天又见到了他,而虎娃正与他一起喝酒呢!

  中年人摆手道:“莫要叫我仓煞前辈,仓煞非我自称,巴原七煞这种名号,也来得莫名其妙,你可以叫我仓颉。”

  虎娃立即改口道:“仓颉先生,那位国君到底答应了你什么事,后来又反悔了?”山神虽介绍过仓煞的成名之事,但也不太清楚他究竟对国君提出了什么要求,事后郑室巴国中也没有人再详细提起。

  仓颉答道:“其实我什么东西都不要他的,只是让他将国中历代所珍藏的器物都拿出来,一件不少的让我好好看一遍。……可能是有些器物太过珍贵,他不想让人知晓国中有此秘藏,或者是怕我起了贪占之心、欲开口索取或强夺,竟托言鬼神之事而毁诺。既然以鬼神为借口,早先就不该答应!”

  虎娃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由,仓颉要看那些器物,自然是为了观摩上面留的各种纹刻。

  国中珍藏的重器,要么是难得一见的法宝或神器,要么是历代祭神所用的礼器,越是珍贵的器物,上面越可能留下古时的纹刻。人们相信那是神灵的昭示,不可轻易示人,所以国君以鬼神为借口反悔,不料碰见的人却是仓颉。

  而那位国君竟敢对仓颉说那样的话,那天肯定是喝多了!

  虎娃又举杯道:“仓颉先生,我再敬您!”

  仓颉与虎娃喝酒,却见宫嫄半天都没敢说话,就连倒酒时手都有点哆嗦,他便又和声细语地问道:“宫嫄,你知我的身份,却不知当年的这件事吗?”

  宫嫄声音也有点发颤:“父君只是吩咐我随侍您左右,不要违逆您的意思、要拜在您的门下得到指点。……我并不清楚您当年之事,五十前,连我父君都尚未出生呢。”

  仓颉叹了一口气道:“他身为国君,当然不会告诉你我踩死过另一位国君。五十年前的往事,如今已少有人知晓,巴原上也只留下了仓煞之名。但你也别害怕,我踩死的那位并非相室巴国之君,而是与相室国接壤的郑室巴国之君。”

  然后他转过身来又看着虎娃道:“小先生,你倒是来历不凡啊,竟能知道我的往事。你的尊长告诉你此事之时,还说了些什么?”

  虎娃看了看手中的杯子答道:“尊长还告诉我,行走巴原时,莫要嗜酒贪杯。……仓颉先生,您看我是不是应该少喝点呢?”

  仓颉让他给逗笑了:“以你的修为,若不想醉,便不会真的醉。醉人乱性者,非酒也。今天就这么一坛酒,我们将它喝完,便不喝更多了。”

  既然仓颉前辈发话了,虎娃就陪他继续喝吧,只有这么一坛子酒嘛,好像也不算多。他却不清楚两个人在一夜之间就喝完一坛这样的酒,在相室国中是非常奢侈之事,国君也不能经常这么干啊,反正虎娃也没想经常喝。

  虎娃今天很开心,简直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就这么遇到了传说中的仓煞,而且还在一起饮酒谈文,实在是眼界大开。

  一边喝酒一边接着烤肉吃,方才大家只顾着说话,已经半天没好好吃肉了。盘瓠又开始呼哧呼哧啃了起来,撒上调料的駮马肉滋味太鲜美了!干吃肉还有点不过瘾,它也听懂了虎娃和仓颉今夜要把一坛酒喝光的谈话,忍不住看着酒坛露出一副馋相。

  仓颉笑着一指盘瓠道:“小先生,你的这条灵犬,好像也想喝酒啊?今日它既与你一起出手,你为何不让它一起喝酒呢?”

  虎娃:“它也能喝您的酒?”

  仓颉反问道:“为何不能喝,不是连肉也一起吃了吗?候冈是自己不喝,而这头灵犬可是很想喝呀,你也不能欺负人家不会说话吧?”

  虎娃转身问盘瓠道:“你很想喝酒吗?”

  盘瓠的狗脑袋点得如小鸡啄虫一般,两只耳朵也上下晃动着,那神情仿佛在说:“我当然想喝了,闻着酒香都馋半夜了。……眼看你们要把一坛子酒都喝光了,怎么也不给我留点?……你放心,我不会喝多的,就算喝多了也不会闯祸。”

  总之这条狗的神情很精彩,虎娃笑道:“那你就喝吧,反正仓颉前辈已经允许了,自己倒酒。”

  仓颉却摆手道:“今日明明有侍酒之人,怎么能让这头灵犬自己倒酒呢?……宫嫄,快给灵犬敬酒,像方才对待小先生那样,向它行礼并道歉赔罪!”

  不仅宫嫄愣住了,就连远处树林中所有的军士以及卫士们也都惊呆了。他们也是刚刚清楚这位中年人的身份,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此刻却听见仓煞先生提出了如此过分的要求,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在仓颉面前一直非常恭顺乖巧的宫嫄,此刻却没有动,咬着嘴唇小脸煞白,眼泪汪汪的看向仓颉道:“先生,您怎能让我向一条狗行礼敬酒?”

  仓煞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答道:“我对你父君说过,绝不会让你做不该做的事情。偏偏我们吃掉的这头駮马,差点撞死了一位老汉,幸亏被这条狗所阻止,才不至于酿成大祸。駮马去追这条狗,你赶到时明明看见了,还在嘻笑呼喝,让它将这条狗猎杀,你要吃狗肉。

  你纵容孽畜都要杀它吃肉了,起因只不过是它阻止了你家的畜生伤人。在我看来,让你行大礼下拜乞罪、悔过敬酒,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宫嫄的身子在发抖,看了盘瓠一眼,泪珠已经掉了下来,却怎么样也端不起那杯酒。仓颉说的话不好反驳,但她毕竟是国君之女,当着那么多军阵战士还有卫队的面,怎能向一条狗行礼敬酒?

  假如她当众做了这样的事,必被国人耻笑,甚至有可能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就连国君都会震怒——自己的女儿竟会这么丢人!恐怕也将不再宠爱她。

  宫嫄这个样子实在太可怜了,虎娃皱着眉头本想说什么。此刻这个要求,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君女的身份实在是无法答应的,这种羞辱简直比杀了她还要过分。

  可虎娃又突然想起仓颉对宫嫄说的话:“我不会让你做不该做的事。”而这句话仓颉早已说过了,此刻再次强调,显然是有用意的,于是他就不再多嘴。

  宫嫄眼泪汪汪地看着仓颉道:“先生,父君有吩咐,我不得违逆您的意愿。悔过认罪可以,但向一条狗行礼敬酒之事,我却做不出来。因为我并不是代表自己,也代表了国君的尊严,您可以不在乎这些,我却不能不在乎。先生若想责罚,能否换一种方式?”

  盘瓠歪着脑袋看了宫嫄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才不稀罕呢!”

  仓颉今天已经喝了不少酒,远处树林中的军士们甚至怀疑这位前辈是不是喝多了,竟然当众让君女这么做?但一旁的虎娃却看得清楚,仓颉此刻说话时,眼神中并无半点醉意。

  这位前辈又微微点了点头道:“你父君吩咐你,不可违逆我的意思,但我却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我此刻只是提出一个要求,至于你做与不做,全凭自愿,我亦不会再责罚于你。”

  垂泪的宫嫄如释重负般向仓颉行礼道:“多谢先生!宫嫄真的不能亦不愿。”

第017章、仓颉(下)

  仓颉摆手道:“不愿就算了吧,你有你的原因,我也不能说你的拒绝就是错的。……既然如此,你就走吧,将卫队和军阵也都带走。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不必再陪着我们喝酒了。”

  仓颉让宫嫄回去休息,那边的公山虚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大半夜在这里站着大气都不敢喘,实在是一种煎熬啊。但宫嫄却似受了莫大的惊吓,赶紧行礼道:“先生,您这是要让我走吗?”

  仓颉点头道:“是的,你不必再随侍我左右,回你父君那里去吧。我答应过你父君,只要你不违背我的意思,我便将你带在身边。而我方才提出的要求,你既然不能做到,国君便也不能怪我没有完成承诺。我不勉强你也不责罚你,只是让你回去而已。”

  虎娃突然明白了仓颉的用意,他从一开始就说过,不想将宫嫄留在身边,可是显然曾答应过国君的要求,以他的身份自不会违反承诺,更不好故意找茬将宫嫄赶回去。那么方才让宫嫄向盘瓠行礼敬酒,便是让宫嫄不得不违背他的意思了。

  如果宫嫄还想追随在仓颉身边,那就彻底不要再想自己的君女身份;如果她还顾忌自己是国君之女,那么就不好答应仓颉的要求。而不论宫嫄怎么选择,其实都是有理由的。

  宫嫄哭泣道:“不那么做,先生就要撵我回去吗?”

  仓颉答道:“你现在哭泣,是担忧国君责罚你没有遵从他的吩咐,结果被我赶了回去。但你也不必害怕,若国君知道你是拒绝了什么样的事情,恐也不会过于责怪你。”然后又一指畋猎园林的方向道,“你想赖着不走也是不成的,我自可以把你扔过去。但看在你这一路恭敬的份上,还是让你自己走回去吧。”

  宫嫄终于走了,树林中的卫队与军阵也随她离去,感觉顿时清静了不少。虽然这些人在场时也没有发出半点喧闹之声,但这“清静”是一种很玄妙的心境。

  虎娃方才已向仓颉行了叩拜师尊的大礼,此刻在尊长面前,他当然要侍酒。不料盘瓠却蹦了过来,代替了宫嫄的位置,它的狗爪子居然也能拿起酒杯和酒提,当然是用御物之法辅助。不仅给两人倒酒,盘瓠自己也喝,一边喝一边直咂嘴。

  仓颉向虎娃举杯道:“小先生,今天得谢谢你,我终于落了个清静。”

  虎娃:“先生自己不想让宫嫄留在身边,便有的是办法让她走,何必谢我?”

  仓颉叹了一口气:“我既答应了她的父君,便要说话算数,若她真的能成为我的弟子,就算资质差些、性情娇纵些,我也可以多费些心血去教。可是看今日之事,她真的不是我想找的弟子,所以我不得不打发她回去了。其实此人未必不能迈入初境修炼,只是我不想指引她,她也不适合拜在我的门下。”

  虎娃又问道:“晚辈觉得很奇怪,相室国国君应该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您答应将这样一位君女带在身边。今日前辈一直在教训她,但同时也给了她脱罪的机会,使她回到国都后不必再受惩罚。哪怕是最后,她拒绝了你的要求、没有遵从国君的吩咐,国君也不好深责。”

  仓颉苦笑道:“她父亲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这是我与她祖父的交情。想当年我踩死了那位郑室国之君,不久后又来到了相室国,那时的国君便是宫嫄的祖父。听闻我到来,他亲自出国都相迎,将我请到宫中置酒款待,并主动将国中秘藏的器物都拿出来,让我一一观摩。

  我承其美意,问他想要什么?这位国君却不要我的答谢,说只是有幸请我喝酒并观赏器物,而我也没拿走他的任何东西;还说能得我观摩,是国中那些秘藏器物的荣幸。他最后问我——将来若有机会,能否指点与照拂他的后人?

  我此番再度来到巴原,见到了相室国国君,谈起当年往事。国君的宠妃便动了心思,让国君求我收宫嫄为传人。我则告诉国君,可让宫嫄跟随左右,只要不违背我的意思,我便会指点于她,而且也不会让她做不该做的事情。”

  虎娃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前辈身边会跟着这样一位君女,看着碍眼却不好赶走。其实就我所见,您已经指点与照拂了她很多;就算被您赶回去,她也已经收获良多。”

  仓颉有些感慨道:“宫嫄一路跟着我,表现得极为乖巧恭顺,其实以她的性子早已受不了,我让她走,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别看她方才垂泪的样子很可怜,其实心中也是如释重负。而她恐怕还不清楚,今日能观你我饮酒作文,是古往今来多么难得一遇的机缘。

  她想成为我的弟子,只是按父君的吩咐,却未明白我的弟子应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总是未得其门而入。但她也算没白来这一趟,至少明白了其他的一些事。”

  虎娃:“先生喝酒,我们不说这些了。……您这次来到相室国畋猎园林,又是为何,总不会是想打猎吧?早春也不是畋猎的时节。”

  仓颉指着远方起伏的平原与丘陵道:“五百年前,这一带也是蛮荒,生活着很多部族野民,这里就是他们的猎场。此地很多山岩裸露、纹路纵横,上面还留有不少刻痕与岩画。我上次来到巴原时只到各城廓观摩历代器物,而山野中的很多痕迹未及细察。”

  虎娃:“山野太大了,历代遗迹散布其中,确实很难发现。其实就我所知,如今蛮荒各部族的很多寨墙以及附近的山岩上,也留有不少刻痕,先生若感兴趣,不妨多走走看看。”

  仓颉饶有兴致地看着虎娃道:“我这些日子,欲寻遍这片畋猎园林中的纹刻遗迹,小先生可有兴趣与我一道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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