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凡继续起了这个头，又怎会轻易揭过？
而今，正是仙界中兴之初的关键时刻，有些规矩，必须现在就提前定好，否则等人心都歪了，再想掰过来，就绝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只见他忽地淡淡说道：“古话有云，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诸侯一怒，百里焦土。天子一怒，横尸片野。凡间的至尊尚且如此，你们可知仙帝一怒，会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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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章 赎罪
凡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仙界至尊一怒，会当如何？
白凡轻描淡写的一问，让整个高台下的气氛降至了冰点，于无声中，一股滔天可怕的杀念，疯狂弥漫，别说那些弟子们，就是入座的宗主巨擘，也全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想当炮灰，去代人承受至尊的怒火。
然而没人承认，却不代表这件事就真能不了了之。
阴石，是白凡在风云中相识的，是与他最早相识的故友之一，虽然后来白凡穿梭各界，与他相处的时间极少，但在白凡心中，却始终有这个故友的存在。
所以阴石的死，他不能不追究，更何况……在这件事背后，还有古族的影子！
随着沉默越久，笼罩在众人心中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一刻钟后，终于有人似承受不住的站起身来，解脱般的大呼了一口气后，说道：“仙帝一怒，自然是屠宗灭门，百万里之内尽为焦土，十万年岁月轮回断绝。”
“上高台来，你叫什么名字？”白凡看向第一个主动站起来的修士，这是一个两鬓斑白，神色沧桑的中年修士，目光深邃，露出坦然和无畏。
“末修高良，当年一念行差，做了错事，此刻无可辩驳，任由仙帝处置。”中年修士来到白凡身前，拜下认罚。
白凡眯起双眼，继续朝下方的人群看去：“还有人么？”
“老夫也认罪，当年有人承诺，只要能在那处遗迹内帮忙斩杀一个修士，便给我们一颗九转仙丹，为了救走火入魔的小女性命，我与高良不惜举派内所有高手前去截杀，最后却落得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回来，余者全部战死的结局。”
一个佝偻着腰的老者主动站出来，他的头发和皮肤全部呈现诡异的灰色，即便身上有散发香气的灵草遮掩，却依然隐隐散发出腐败的味道，很明显乃是被玄阴之力重创后留下的后遗症，而阴石所修炼的正是这种玄阴鬼力。
“当初在废墟杀得发狂，不顾一切，但回去后老夫便感觉到了不对，实力那么恐怖的仙王，绝不是出自普通宗门，可错已铸成，一切都无法回头，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是太古仙宗的长老，守着这个秘密战战兢兢了许多年，如今也算解脱。”
老者来到高台，在那高良身旁跪下，乞求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异想天开了，但还是不得不说，此事错全在我，希望仙帝能饶高良一命。”
说完，他喉咙咕隆一声，便一口暗红的血迹喷出，随之双眼内的神光迅速暗淡下去，没了声息，竟是以死相求！
白凡看了倒在地上的老修士一眼，随之却蓦然望着下方的众人说道：“我知道，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此刻一定就在诸位之中，你们是否庆幸，有这一样一个可悲的老头主动求死，来平息本尊的怒火？”
“你们不该拒绝我给的机会，我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若是找不到凶手，那我会怪罪所有有嫌疑的人，能够平息本尊怒火的，或是你们的性命，或是你们全族、全派的性命！”
白凡说完当下一一指点出，高台正前方，百丈处的地方，并排放在一起的三张桌案前的两个仙王，一个准帝便猛然一颤，随之口吐鲜血，双眼圆睁的直接暴毙而亡，歪头扑倒在桌案上，死不瞑目。
这三人同属一个宗门，名为圣梧宗，阴石之所以会去那处遗迹，便是他们通过太古仙宗的弟子，让阴石相信那里有着蕴养了十万年的鬼王存在。
白凡突下杀手，不提旁人如何心惊胆颤，他自顾自的看向身前叩拜在地上的高良说道：“仙帝乃仙界至尊，如同仙界众修之父兄，本应好生教养爱护，但就在方才，我亲手杀了三个仙界的大修士，这个罪孽需要有人救赎……两尊仙王，一尊准帝，须杀古界两个王祖，一个神祖，你可愿代本尊赎此罪过？”
“我愿意”，高良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沉声应诺。
“好！”白凡屈指一弹，一道仙光飞出，登时在他右手手腕上形成一个镣铐，成型的瞬间，高良的身体便陡然向右一歪，差点摔倒，可见那镣铐的压力何等沉重！
做完这些，似乎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了，罪魁祸首有了，已经伏诛，动手的人也几乎死完，只剩一个，明显即将被发配去镇阴古城与古族厮杀赎罪。
然而就在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白凡却突然间再次抬手，这一次指向高台右边的某处，同样立刻就是坐在一起的四名修士当场横死。
他们不一定与阴石的死有关，可他们却一定在背后与古族有联系，这一点古陵的律令阁已有确凿的证据。
“三个仙王，一个准帝，你须再多斩三个古族王祖一个神祖，你可还愿代本尊赎罪？”
“愿意！”高良咬牙说道，于是他的左腕上便又多了一个同样的镣铐，只有等他杀够相应的古族修士才会解开。
当白凡第三次抬起手指时，被他目光扫过的修士登时心惊肉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以躲开他的注视。
然而该来的，却终究躲不过去，一指之下，又有两名修士被斩。
一直以来，古宇扰乱仙界，蛊惑人心的努力从来就没停止过，毕竟相比于用古族修士的性命冲杀，让仙界修士自己内乱明显省力得多。
他们虽不能出入仙界，却能以各种办法传递消息，许下种种承诺，甚至仙古时从仙界搜刮的重宝秘法，所以而今仙界，这种朝三暮四，随时准备迎接皇军入关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倘若任由其发展下去，必将成为仙界巨大的隐患，所以白凡才不惜给世人留下一个霸道蛮横，狠辣无情的形象，也要借此机会整肃一番，他虽不可能杀得了所有心怀叵测者，但经此一事后，那些人自然应该明白，什么可以做，什么是万万不能做的。
当白凡第四次抬起手指时，无论其他修士，还是那高良，都已经麻木，谁也不知道这场血雨腥风，到哪里才会是尽头。
一刻钟后，当白凡罢手之时，高台下，总共倒下了二十八具尸体，而高良的四肢上，也总共带了八个镣铐，沉重的压力，使得他的身影看起来就像一座山岳一样，在得到白凡的允许后，坚韧不屈的挺立起来。
这时，白凡朝他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他们死了，而你却还能活着赎罪？”
高良平静回道：“因为我只是帝尊的仇人，而他们却是古族的走狗，整个人族的仇人。”
“我知道你心中有恨愤，有屈辱，若想报仇，在镇阴古城好好活下去，本尊等你。”
白凡哂然一笑，不等高良回答一摆手，自有人将他带走，送去镇阴古城。
“师尊，何不斩草除根？仙界修士众多，即便守城人，也不缺他一个。”洪易来到白凡身后。
“仙界的修士虽多，可有至尊潜力的却凤毛麟角，他能以最平凡的天赋，从一个小山村里毫无依靠的凡人成为而今的准帝，这份顽石般的坚韧不拔，值得为师跟他一个机会！况且他若真能在带了八个镣铐的情况下，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将来与古族决战之时，一定会是一个惊喜的。”
白凡点到即止的解释了一句，而后便从早已侍候在一旁的侍女手中端过一盏白玉仙酒，高高举起，露出笑容，对下方的所有宾客大声说道：“本尊要说的事都说完了，接下来诸位自当尽兴，请诸位同本尊，一同满饮此杯！”
劫后余生般的众多宗主巨擘，全都急忙站起，举起手中酒杯，高呼满饮，这一幕盛况，前所未有，即便将来仙界一定会有第二个证道的至尊，但想要有今日之盛况，今日之威，却都是不可能了。
白凡之所以能做到，一来他是此纪第一个证道的至尊，无论是对仙界，还是对天道而言，意义与其他人都截然不同。
其次因为他虽证道不久，可却已是第三步的无上仙帝，其他至尊必定难以做到。
最后，也是由于他今日所做之事，乃是得到了牧神青离和隐帝等人的默许的，当然……即便白凡真要滥杀一番，他们多半也不会阻止，毕竟而今的白凡不同往昔，已完全能够与他们平起平坐了。
敬完酒后，白凡便自行离去，有他在，谁也放不开，身旁只有白辞雪陪伴，而陆雪琪和飘絮二人，则自有人送进太古仙功宫内。
“爹，你又要走了吗？”白辞雪挽着白凡的一只手臂，蹙起眉头，略带不满的说道。
“嗯，不去不行啊，很多人在后面催着呢。”
“谁敢催，我去弄死他！”
白凡思索着，非常认真的说道：“牧神青离、尸皇青棺、隐帝、妖皇，还有啻云尘……乖女儿你快去吧，为父等你的好消息。”
听到这几个名字，白辞雪芳华绝代的脸上顿时皱成一团，再也不接这个话头了。
白凡心中微微一叹，古宇之行必定坎坷，如果可以，他自然也不愿意去，但有些事，总需要有人去做，白凡不想当英雄，也想被人把名字刻在纪念碑上永存不朽，但他更不愿看到山河破碎，至亲族人尽皆被人狗奴般奴役的场景，那样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无法洗刷的罪人！
第一千零五章 古宇如山，其渊如狱！
半年后，白凡离开月土，来到镇阴古城，即将踏上前往古宇的传送通道。
原本他还可以准备更久，但啻云尘却等不了了，白凡怕再不去，就再也没机会让他闭着眼睛彻底辞别这个世间了。
在镇阴古城中心广场之下，有一片巨大的地宫，这里除了少量守卫的修士之外，就只有几位至尊能够出入。
此时，白凡就身处这座地宫的某间密室中，在他身前，是一座一丈见方的奇诡法阵。
这座法阵，最令人侧目的地方，就是他不像白凡所见过的其他法阵，大多铭刻在道台或是阵基之上，它是直接刻在一只巨大的手掌上的！
此手掌看起来与人族的相差不大，只是足足大了上百倍，其上布满晶莹的鳞片，不仔细看得话，还以为只是一层荧光，看着这只手掌，白凡蓦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微一沉思，脑海中灵光一闪，便蓦然想起，自己第二次入仙界时，曾意外降临地府的一颗传承星球上，在那里，有一尊古族无上存在跨越时空降临一只巨掌，似乎欲夺取仙古地府的传承至宝，可却最终被一口破铁剑斩断。
而今看来，当初那口铁剑定然就是破道剑，出手的自然是隐帝，而眼前的这只手掌，也自然就是当初斩下的那只。
“这是古宇时空圣祖的一只手掌，你别看他当初去苦海截杀你时的魔神之身不大，但那只是他的第一重形态，这只手掌有古宇的气息，更天生还有穿梭时空之能，所以也只有在此物上布置的传送阵，才能送你进入古宇。”负责开启法阵的尸皇见他露出思索之色，便开口解释道。
仙界都能阻止古族修士进入，那施展占据上风的古宇自然没有理由不能封死出入古宇的通道，若没有这样一只手掌，就算白凡施展时空仙问，也别想悄无声息的潜入古宇。
但白凡惊讶的，却是早在那么久之前，他们竟然就已经开始布局谋划了！
“一定要有人去古宇，但那时没有人会知道最后的人选会是你。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当初一个命悬一线的小修士，能成长到而今的地步，否则当初说什么也要真正拉你一把了”尸皇拍了拍白凡的肩膀，让他站到传送阵上去。
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当初在洪荒世界，白凡被仙宇帝陵宫吸走全身精血即将寂灭的时候，他是有办法帮白凡逆转生死的，只不过要付出对他而言都极为不菲的代价，所以最后他选择离开，让白凡自负生死。
“这句话你可以不说的，因为实在没有半点好处。”白凡十分无语。
“呵呵……这才是人之常情！若是举手之劳，我自然不会吝于救你，可当初和你有生死因果的却是仙宇帝陵宫，那玩意我虽然待过十几万年，可至今都弄不明白，救你的难度太大，风险太高……你自问于心，如果当初是你，你会出手么？”尸皇手掐法诀，自巨大手掌掌心内立刻升腾起一道白光，融入其上的法阵中，登时密密麻麻的符文与纹路被点亮，长蛇般的蜿蜒。
“不会，毕竟一个仙境都不是的小修士对至尊而言，实在不值一提。”白凡不得不承认，如果是他，大概也会袖手旁观，虽然那一次对他来说，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生死玄关，差一点就真的阴沟里翻船了。
随着法阵上的阵纹被点亮的越来越多，一股时空气息喷薄而出，尸皇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知道你有一尊古宇的至尊魔神陪伴，你既然相信他，我们认为自会有你的道理。但关于古宇，有些事，他知道的却未必有我们多，所以该提醒的，我还是要说一遍。”
“这是自然，白凡洗耳恭听。”
“第一，古宇第二十八天的圣祖萧莫离，你可以完全信任，就算仙界亡了，他也永远值得信任！但除了他之外，第二十八天的其余人族叛修，你最好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哪怕他看起来对古宇再不满，再向往仙界也一样。”
“第二，古宇第一神子，此人神秘无比，连古宇的其他圣祖都摸不清他的嫡系，身上的疑点重重，你最好不要和他交往太深，任务完成之前，就要想好退路，一旦完成，便立刻回来！”
听闻这一点，白凡登时心中一动，生出同感。那古宇第一神子身上的疑点真的不要太多。
譬如整个古宇第一天，为什么就只有他和一直追随左右的女子行走于世？
譬如他的副体在那里，即便在古宇内，也从来没有人见过。
譬如他为什么那么倾心于古族第一神子这个身份，要知道当初道一在的时候，他就是古宇第一神子，而今都换成白凡了，他还是优哉游哉的古族第一神子！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最后，古宇而今三十三重天的三十三尊圣祖中，以上九天为尊，全都是第三步至尊的境界，所以你真正需要注意的大敌也就这几个人了。第一天的圣祖自古族取代牧神族雄霸古宇之后，就再未现身过，理论上可以忽略不计。而今明面上的最强者是古宇第二重天的曌武圣祖，其次是第三天的天地圣祖和第四天的时空圣祖。”
“有一点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曌武圣祖并不是第一代的曌武圣祖，他是仙古初期被道空等人联手斩杀的曌武魔神之子，所以他对仙界修士的杀意绝对居所有古族圣祖之首。不过他自仙古之劫后便闭关至今，这一次你可能并不会遇上他，但也正因为如此，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
“此外，据萧莫离的观察，第九天的圣祖隐藏极深，极有可能比前面那三人更加恐怖，虽然他没有参与古征伐仙界的大战，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一旦他出现，最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没跟你开玩笑，让萧莫离都这么郑重其事的人，那是有可能凌驾所有第三步至尊之上的存在！”
“记住了，也就是说，仅论战力的话，此人有可能才是我真正的对手。”白凡郑重点头，表示全都铭记于心，没有浪费他的一番口水。
这时，尘封了许久的大阵终于全面激活，一道闪耀的白光洞穿虚无，从大阵中央升腾而起，将白凡整个笼罩，立刻就生出一种朦胧感，好似即将从有到无的慢慢消失。
“此行步履维艰，你且行前珍惜，以我之见，你不比道一差，他做到了的事，没有理由你做不到。”尸皇挥了挥手，似在道别，又似在给白凡打气。
白凡洒然一笑：“尸尊可知道当年即便道一，第一次从古宇归来时，也是有道秀和道凡的接应，才能安然无恙？”
“你怎么知道的？”尸皇一怔，想要仔细寻问时，却见白光一闪，白凡的身影已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于是沉吟道：“当年的你不能让我出手救你，但现在的你，却有资格让我以命换你！所以……即使你说的是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与此同时，在镇阴城内，有两座高塔之上，隐帝父子，牧神青离和白婵师徒，分别位于其中一座的顶端，说着不同的话，却与同一个人有关。
“你哥哥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依本宫看，他是比不上道一的。”牧神青离言之凿凿的说道。
“为什么？”白婵很是好奇，她自然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哥哥比不上别人。
“因为他不如道一无情，他的心性与道空更像，可很显然……终道空一生，也没有达到道一的境界。”牧神青离摸了摸她的满头秀发。理所当然的类比出了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