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故意把人逼到退无可退的绝境，却还要求他坚持人性、道德与信念，这种强行拷问，本身就已经是一种不人道。

　　这种情况下，仍然坚守，宁死不屈的人，固然值得敬佩，但故意制造这种情况的人，则等于有意剥夺对方的性命了。

　　燕赵歌对取人性命不在意，但他并没打算杀了夏光。

　　阿虎憨厚地笑道：“别的俺没看出来，不过俺看出来一点，别拿他那独眼说事儿，否则恩人都有可能变仇人。”

　　眼前的夏光，本来就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

　　别人要是嘲笑他的独眼，他立刻就要炸了。

　　刚才是昭源阁阁主先开口道歉，否则后面夏光那一刀，恐怕不会手下留情。

　　就算不动其他人，也不要清辉丹，夏光都会宰了那个嘲笑他独眼的昭源阁武者后才离开。

　　此刻虽然离开昭源阁，但夏光心气也异常不顺，仿佛一头暴躁的狮子。

　　他站在绵山山间的密林里，望着远方辽阔的天地，心中烦躁总算有所舒缓。

　　静下心来，夏光不禁苦笑：“结果，丹药还是没拿到手，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抬手擦去嘴角再次溢出的鲜血，心中苦闷：“我现在连自己的事情都弄不好，朝不保夕，还怎么去找大哥大姐，怎么给大家报仇雪恨？”

　　简单规划的三步路，才第一步就碰了壁。

　　夏光心情苦闷，下意识回头看向昭源阁的方向，立马又摇摇头，重新上路。

　　他准备再向前走一段，然后再找人问问，看着附近还有没有其他能治疗自己伤势的灵药。

　　夏光走了一阵，突然听见上方传来一声惨叫。

　　他抬头看去，立即瞪大眼睛。

　　方才那个摆脱他逃走的三足山长老，赫然出现在天空中。

　　而更让夏光震惊的则是，一道剑光闪过，那三足山长老的人头顿时冲天飞起。

　　他连忙向剑光来处望去，就见一头黑白毛色相间，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巨熊，四足踏空，悬于天际。

　　在那异兽背上，一个白衣蓝袍的青年一只手伸出，食中二指并立如剑，指尖有锋锐剑芒闪动。

　　夏光看着眼前景象，第一感觉并非快意和解恨，而是茫然。

　　自己方才打生打死，拼了全力却仍然跑掉的仇人，就这么轻易死在别人手上……

　　他下意识靠上前去，就见那三足山长老已经分家的尸首，正从天空上掉落。

　　寻常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怕是要血肉模糊。

　　但那三足山长老生前哪怕重伤，肉身也极为坚固。

　　此刻没了生机，掉下地来，仍然不碎，只是在尘土里翻滚。

　　那头颅面部，还残留着死不瞑目的惊恐神情。

　　夏光死死盯着那头颅，半晌之后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但笑过之后，他又转而大哭。

　　燕赵歌轻轻一拍盼盼的脑袋，盼盼便落下地来。

　　夏光一惊，渐渐止住了哭声，抬头看向燕赵歌：“你……你是……”

　　燕赵歌平静答道：“我姓燕，广乘山燕赵歌。”

　　“广乘山，燕赵歌？”夏光更惊，在原地愣了半晌，突然向燕赵歌行大礼：“我姓夏，名叫夏光，也是东南阳天境的人，是连鼓山脉听雷峰夏家子弟。”

　　“这三足山的人杀我全家满门，我有心报仇却实力不够，谢过燕公子帮我报了大仇！”

　　燕赵歌上下打量夏光。

　　因为先前那一战，他的外观，已经从风华正茂的少年，变得头发花白，眼见已经要步入老年。

　　不同于很多武者外观上的变化是随自己心思。

　　夏光外貌的变化，折射出他寿元的变化。

　　第一次燕赵歌见他时，以一个武圣的寿命来说，夏光的年龄极为年轻，当真同少年人一样。

　　而此刻，相较于他的寿数而言，他是真的即将步入老年。

　　“我在寻找宗元观洞府的路上，曾途径连鼓山脉，你家的事情，我有听闻。”燕赵歌坦然说道：“只是当时不知道，夏家还有遗孤留在世上。”

　　夏光闻言，想起死难的家人，心中再次浮现悲意。

　　“我在宗元观洞府里，碰上了不少三足山武者，这人只是其中之一。”燕赵歌视线扫过地面上，那身首异处的三足山长老：“他们想来都是灭你夏家的凶手吧？”

　　夏光顿时咬牙切齿：“肯定是！当时那三足山掌门亲自带人，屠了我夏家满门！”

　　“他们都已经被我宰了。”燕赵歌淡淡说道。

　　夏光闻言顿时愣住。

　　燕赵歌继续说道：“不过，你也无需谢我，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跟我争夺宗元观洞府的宝物。”

　　“那……那也还是要感谢你的！”夏光回过神来，有些激动地说道。

　　燕赵歌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夏光：“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呢？灭你夏家，和入宗元观洞府的人，并非三足山全部，他们在青峰高原的山门，还有不少门人弟子。”

第963章 上方至尊

　　包括三足山掌门在内，三足山大量顶尖强者，都被燕赵歌击杀。

　　两件镇派之宝，收藏金乌残魂的魂旗，和上品圣兵金乌焚天刀，也都落入燕赵歌手中。

　　三足山元气大伤，实力大幅度下降，已经是注定的事情。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三足山仍有不少高手在世。

　　这次进入宗元观洞府的强者全军覆没，三足山再不复先前横行青峰高原的威势。

　　但即便如此，在青峰高原，或者在连鼓山脉，三足山也仍然是屈指可数的名门大派。

　　对于夏光而言，仍然是庞然大物。

　　灭亡夏家的三足山武者，其实便是进入宗元观洞府的这一批人。

　　虽然不是夏光亲自动手报仇，但随着那最后一名三足山长老在夏光面前人头落地，当初的杀人者，可以说都已经死绝了。

　　只是，他仅存一只眼睛中的怒火，却丝毫不见削减。

　　面目狰狞的盯着眼前燕赵歌取出的金乌焚天刀和魂旗，夏光一字一顿说道：“他三足山灭我满门，当日在听雷峰的人，除我以外一个活口都没有留，我日后习武有成，也定要灭绝他三足山！”

　　“我夏家和他三足山，只有一方死绝，这事情才算结束！”

　　燕赵歌对此不置可否：“哦？决心如此坚定？”

　　夏光用力点头。

　　不过，他看向燕赵歌，突然有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现在一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模样，在别人面前信誓旦旦要同一个名门大派不死不休，看上起似乎有些可笑。

　　尤其眼前的人，还真是帮他杀死许多仇家的恩人。

　　“我知道，很难。”夏光心情平复了许多，但语气更加坚决：“但我绝不会放弃。”

　　“我夏家上下一百二十七口人死在他三足山手里，我最少都要三足山一百二十七人给我家人赔命！”

　　阿虎在一旁看着夏光决绝而又凶戾的面孔，心道：“以他的性情，肯定不是打算柿子捡软的捏，不可能随便找三足山一些修为低的年轻弟子来凑数。”

　　夏光要杀，就肯定是盯着三足山高层强者来动手。

　　对他来说，将三足山满门诛绝才是最大的心愿。

　　阿虎对此倒是很淡定，株连灭门这种事情，在普通常人看来或许有些残忍，但在武者的世界，却很常见。

　　“一时的血气之勇，不是真正的勇气，无知的勇敢，也不是真正的无畏。”燕赵歌淡然说道：“三足山也并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姑且算你有本事胜过三足山所有人联手，却不意味着你真能灭亡三足山。”

　　笑了笑，燕赵歌说道：“你灭了三足山，你的仇是报彻底了，但事情却未必就此了结。”

　　夏光闻言有些茫然：“燕……燕先生……”

　　“你对三足山了解多少？”燕赵歌问道。

　　夏光看着面前的金乌焚天刀和魂旗，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只知道他们山门在青峰高原，门中有不止一个仙桥层次的武圣强者，还有上品圣兵，修练的武学，是参悟大日太阳，三足金乌之力量奥妙。”

　　他性情暴躁刚直，但并不是真的蠢，听燕赵歌所言，有些反应过来：“燕先生你的意思是，三足山背后还有更强的高手给他们做靠山？”

　　“你所言不差，三足山的武学，确实参悟大日太阳之奥妙，嫡传绝学名为金乌焚世书。”燕赵歌笑道：“不过，三足山开山祖师得到大破灭前的金乌焚世书，只是残篇。”

　　“所以在百年以前，三足山虽然也实力不凡，但远没有今天雄踞青峰高原的霸道威势。”

　　“三足山能有今日风光，除了自身历代强者励精图治以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在于，有人帮他们补全了原本残缺的金乌焚世书。”

　　燕赵歌咂摸了一下嘴唇：“全本完整的金乌焚世书，还是相当不俗的。”

　　夏光已经完全明白：“那个帮他们补齐武学传承的人，就是他们背后的靠山？”

　　“是谁？是东南至尊吗？”

　　燕赵歌饶有兴趣的看着夏光。

　　对于夏光而言，他最耳熟能详的顶尖强者，显然就是东南阳天境之主，东南至尊曹捷了。

　　但虽然这么问，夏光脸上却没有惧色。

　　虽然神情更加凝重，但仅存的左眼里，目光坚定如恒，没有任何畏惧与动摇。

　　“并不是东南至尊。”燕赵歌摇摇头，停顿一下后，才笑着说道：“比东南至尊更强的人。”

　　一边说着，燕赵歌一边伸出手指，朝着上方指了指。

　　夏光愣了愣：“上……上方至尊？”

　　“正是。”燕赵歌不疾不徐地说道：“十方最强，至尊第一。”

　　界上界武者，习惯上将最顶尖的存在并称为三皇五帝，十方至尊。

　　三皇五帝自不用多说，而十方至尊，则是上下与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