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青道，“或许那时候的莫玄教授，也陷入了双重人格的天人交战之中吧？一方面，他被域外天魔所侵蚀的人格坚信‘人类全面虚拟化’才是正确的道路；但另一方面，他真正的人格又希望人类终究能以某种方式，逃脱域外天魔的掌控，在亿万年之后开辟一片新的天地。

“仔细回想，如果全然是幌子的话，他没必要投入这么多资源和精力，将‘火种计划’推进到这种程度的。

“总之，我还是愿意相信，即便在域外天魔侵蚀最深的时候，莫玄教授内心深处依旧蕴藏着一丝美好的东西，正是这一缕虚无缥缈的美好，让他在最后关头能挣脱域外天魔的掌控，恢复本来心志，最终粉碎了域外天魔的阴谋。

“现在，我就要把他，把我们每一个人类的‘美好’带到很久很久之后的宇宙，展开一段奇妙的旅程，呵呵，想想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那”

李耀的鼻子有些发酸，喃喃道，“青青姐，祝你一帆风顺，顺顺利利漂流到亿万年以后，真能遇上全新的生命，甚至创造出全新的文明。”

“哈哈，希望如此！”

卫青青满怀憧憬地笑道，“我也很想立刻就穿越到亿万年之后的宇宙，遭遇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生命和文明，有先进的，有落后的，有和我们类似的，也有生命形态和我们截然不同，我们很难理解和沟通的。

“但无论有多么难以理解和沟通，我都会尽量尝试着去向他们讲述人类的故事，告诉他们曾经存在着这样一个人类文明，告诉他们人类的一切高贵、美好、纯洁和光明，当然也不会避讳黑暗、邪恶和丑陋，我要告诉他们一个个曲折离奇的传说和可歌可泣的英雄，比方说，嗯，‘秃鹫李耀’的故事。

“说不定亿万年之后的未知生命，在听了你的故事之后，还会为你树立一座雕像呢！”

“呃……”

李耀用力眨巴着眼睛，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那究竟是怎样一副画面。

“不过，你知道吗，其实我还有一点小小的奢望，一点比较自私的憧憬。”

卫青青目光炯炯地看着李耀道，“我希望自己一觉醒来之时，面对的并不是一片黑暗冰冷的死寂宇宙，而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光明世界，在那里，人类文明并没有灭亡，而是加入了你所说的‘纵火者联盟’，在时间和空间两个层面上，一直顽强地生存下来。

“当然，那时候的人类肯定和今天不同，甚至被彻底融入到‘纵火者联盟’中，变成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形态。

“或许那时候的人类会长出几十条触手；或许会变成一个个能随意膨胀和收缩的肉球；又或者完全舍弃肉身，依靠一具具金属傀儡来行动；甚至就是一束束无影无形的波动，能瞬息间通过四维空间，穿越几万光年的距离。

“但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无论社会形态和个体之间的关系如何，他们都牢牢记得在亿万年前曾经有一些祖先，为某些美好而珍贵的东西战斗过，并且他们也愿意为这些东西而战倘若我真能看到这样的宇宙，那实在太好了啊！”

李耀郑重其事道：“我们一定会努力的，努力让这样的宇宙变成现实。”

“那么，加油吧，小弟弟。”

卫青青忽然伸手，在李耀头上摸了摸。

她并没有实体，所谓的“摸头”也仅仅是一缕波纹的颤动。

但李耀分明能感知到她的温度，以及她银铃般的笑声。

还没等李耀回过神来，卫青青的光影已经消失，那只晶莹剔透的小青鸟也慢慢降落到了地上，一动不动，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卫青青的神魂脱离了灵械义体，进入即将发射的“火种一号”里面去了。

当“火种一号”腾空而起，七彩纷呈的尾焰在李耀眼眸深处跳跃不定时，他依旧陷入怅然若失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摩挲着仍旧带着卫青青温度的头顶，李耀忽然又想起了赫连烈女儿的遭遇。

没有人是一座可以自给自足的孤岛，所有人的命运都像是纵横交错的线条，共同勾勒出了整个文明的浩瀚全景。

个体如此，文明是否也如此呢？

星海浩瀚，但再强大的文明也不可能独自生存，他们总是受到其他文明的影响，又不断影响更多的文明，以这种方式，在无尽时空中，留下自己的印记。

即便有朝一日，人类文明真的毁灭，他们所留下的印记也会影响之后千千万万的文明，创造和改变无数种族的命运。

亿万年后，卫青青究竟能看到一个黑暗冰冷的宇宙，还是热热闹闹的世界，说不定，真的取决于他们今天的努力呢？

所以，加油吧！

李耀看着已经变成一颗星星的“火种一号”，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

“我没想到，现实世界中真有人会无端端给自己挥舞一下拳头来加油打气的，你蛮会自我陶醉啊。”

龙扬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咦，你怎么也在？”

李耀吓了一跳。

“拜托，我一直都在好不好，怎么说我和卫青青都一起在域外天魔调查组里待了这么久，大家也是朋友，来送送她不是很正常？”

龙扬君双臂环抱，斜靠在墙上，拿白眼翻李耀，“是你一门心思都扑在人家大姐姐身上，恐怕连丁铃铛站在这里你都看不到，更不要说我这种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了。”

“别胡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耀皱眉，上上下下打量了龙扬君一阵，狐疑道“怎么你好像有话要说，又对我十分不满的样子？”

“废话，我当然有话要说，当然十分不满啦！”

龙扬君沉着脸道，“关于我们两个的约定，你不会忘掉了吧？”

李耀：“呃……”

龙扬君：“你果然忘掉了！”

李耀：“怎么可能，不过如果你能稍稍提个醒……”

龙扬君：“就是我们在女娲战舰里达成的协议，我帮你把古圣界弄到手，你则会调动星耀联邦所有的力量来帮我修复女娲战舰，并找出女娲战舰深处的秘密啊！喂喂喂，你不会真的忘了一干二净，以为我是跑到星耀联邦来义务劳动的吧？”

李耀飞快眨巴着眼睛，随后大声咳嗽起来。

说起来，古圣界的女娲战舰，真是下一步星耀联邦大战略中，关键的关键。

联邦虽然战胜了黑风舰队，但面对帝国和圣盟这两头庞然大物，仍旧处于劣势，唯一能弥补综合国力上差距的，就是他们掌握的洪荒技术。

洪荒技术有两大来源，其一是昆仑遗迹，其二就是古圣界深处的女娲战舰和盘古实验室，两个来源实际上是互相交叉，可以互相解析和印证的。

可以预见，一旦将冰层之下完好无损的女娲战舰和盘古实验室彻底掌控，加上昆仑遗迹，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联邦的实力一定能突飞猛进，产生质的变化。

这将是他们争霸星海的王牌。

只不过，过去大半年时间一直受困于黑风舰队的遗留问题，再加上路途遥远，航道险恶，联邦一直没足够的时间和资源，去顾及黑暗星云深处的古圣界，这才拖到了今天。

随着黑风舰队残兵的“战场起义”，连绵将近一年的大战总算尘埃落定，联邦终于能抽调出最精锐的力量和最庞大的资源，来打通黑暗星云中的航线，将古圣界纳入联邦的怀抱！

而这，也将是李耀启程去星海中央寻找地球之前，留在星海边陲的最后一个任务。

“这个你放心，我怎么会忘呢？”

李耀道，“联邦方面的庞大舰队已经在集结了，在昆仑遗迹待了几十年、上百年的洪荒文明各领域专家也纷纷聚集起来，组成了庞大的专家团队，蒙赤心、韩拔陵、燕离人这些道友也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正在筹划风风光光回到古圣界的事情，预计最快的话，一个月之内就能启程。

“这次我们有了黑暗星云深处精确的航道信息，又掌握了古圣界的坐标，还得到了黑风舰队和萤火虫号的先进航行技术和星舰支持，一切顺利的话，最多一年半载，绝对能回到古圣界的。”——

第1885章 古圣界的变化

“那就最好了。”

龙扬君道，“古圣界原本就处在矛盾激化、一触即发的关键期，一下子失去了十二名顶尖高手和强权人物，还不知道会发生何等惊天动地的变化，虽然我们十二个在离开之前都做了诸多布置，但正所谓‘夜长梦多’，离开太久的话，肯定会动荡不安，总有野心勃勃之辈会趁势崛起，还是尽快回去，将古圣界纳入联邦的体制为妙。”

“这没错，现在的古圣界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不知有多少野心家在那里群魔乱舞，这些人固然成不了什么气候，却苦了那里的黎明百姓，所以我们一定要争分夺秒，早日抵达古圣界！”

李耀很认同龙扬君的说法，想了想，又道，“对了，当我们真的抵达古圣界，将女娲战舰完完整整发掘出来之后，关于你的身份，总要公诸于众的吧？

“联邦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你也看到了，至于我本人的人品，更是高尚到无以复加，断然不会出现将你切片研究之类的事情，你还有什么可顾虑呢？”

龙扬君微微一笑，点头道：“好，这一路上你总算都信守承诺，从未将我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那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将女娲战舰完完整整发掘出来，并解决了盘古实验室的问题，我就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原原本本告诉你，告诉整个世界。

“至于现在”

她的眼眸深处透露出一丝迷茫，喃喃道，“我已经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但那都是斑斑驳驳的碎片，还欠缺一些关键，才能拼凑起来，勾勒出自己真正的……使命。”

看着她略显迷茫的表情，李耀心中一动，浮起十分古怪的感觉。

虽然他和龙扬君的长相、来历、性别都截然不同，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和这个来自几十万年前的女娲文明精英战士很像。

看着对方，他就像是在照一面镜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或许生命的意义就是找到并完成这个使命，龙扬君正在一步步朝她的使命接近，而自己的使命又是什么呢？

地球，我的地球啊……

李耀用力晃了晃脑袋，将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晃成了一片细碎的涟漪。

他的征途才刚刚开始，现在不是考虑地球的时候，还是先想想黑暗星云深处的古圣界吧。

和黑风舰队的星海会战，实在耗费了太长时间，即便运气再好，当他们回到古圣界时，距离出发至少都有一两年了。

一两年间，群龙无首的古圣界，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

古圣界，玄阳州，怒焰山。

玄阳州位于大乾中部，乃是天下一百单八州郡的腹心所在，自古就有“百郡通衢”的称号，乃是水陆交通极为便利，富庶繁华的天下粮仓，更是兵家必争之地，无数王朝的龙脉气运，世世代代凝聚于此。

不过，位于玄阳州西北边界的怒焰山一带，却和一江之隔的平原地区截然不同。

怒焰山，高万丈，方圆数百里都是奇峰迭起，乱石插云的险恶山峦；山峦之间的谷底，更有一条条深不见底的裂缝，仿佛能一直通到九幽黄泉的深处。

这些裂缝中，长年累月都喷涌出滚滚赤云，保持着如火如荼的高温，平原上的人们放眼望去，还以为整条山脉都在熊熊燃烧，怒焰山因而得名。

如此恶劣的环境，再加上生长在深谷火云中各种穷凶极恶的火系凶兽，令这里成为古圣界赫赫有名的“十大凶域”之一，非但普通百姓轻易不敢涉足，连修为低微的低阶修真者来到这里，都要小心翼翼，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稍有不慎，就会被吸入火云之中，惨遭凶兽的吞噬，连骨灰都剩不下一星半点。

不过，这都是好几年前的老皇历了。

两年前，这号称古圣界十大凶域之一的怒焰山，竟然被人打破，大部分火焰凶兽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则被人种下禁制，贴上符箓，变成了任由修真者驱使的灵兽。

而在那一条条源源不断喷射着地底火焰灵能的裂缝之上，更搭建起无数座法阵，非但将此间的温度稍稍降低到常人可以勉强忍受的程度，而且这些法阵还可以吸收火焰灵能，或是凝结成千变万化，奥妙无穷的异火；或是变成攻城拔寨，无往不利的爆裂火丹；或是灌注到各式各样的温泉里去。

长年累月以此温泉来打熬筋骨，淬炼体魄，即便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亦可以调制成虎背熊腰，力大如牛的精壮武者。

从那之后，怒焰山便一天天热闹起来。

无数灵能飞舟从四面八方运来了亭台楼阁，还有十几座浮空山直接悬浮到了怒焰山的上空，俨然在山中搭建起了一座气势恢宏，规模庞大的立体城镇。

城镇之外，更一口气竖起了百十座大军帐，每天都有天南海北、四面八方的精壮汉子赶来投军，牛腿粗细的火把每天都要烧掉上万根，将偌大的怒焰山照耀成一片不夜之城，刀剑交击和壮士的呼喊声彻夜不绝。

住在平原上的人们，胆战心惊地望着这座血气飞扬，熊熊燃烧的大山，那张牙舞爪、蒸蒸日上的光焰，甚至让大乾朝廷和北方草原的辉煌都黯然失色。

市井街巷里，各种传言纷纷不胫而走。

很多人都煞有介事、绘声绘色地说，每到夜晚，他们就看到一条赤红色的巨龙从怒焰山深处腾空而起，盘旋在云霄，吞云吐雾，凝练气运。

“这是真龙现世了！”

引车卖浆者流和杀猪屠狗之辈，纷纷挤眉弄眼，意味深长地对彼此说着。

甚至连没日没夜泡在赌坊里的无赖，这会儿都放下骰子和铜板，摩拳擦掌琢磨着要不要去投军，搏个封妻荫子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