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普通的枪械子弹，对觉醒了“修真之力”的李耀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猎人的子弹一出膛，李耀就感觉整片空间都变得格外压抑和粘稠，就好像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纠缠、包裹和拖延，进入慢动作状态，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十发子弹“慢条斯理”朝自己射来，即便他咬破舌尖，想要强行保持清醒，一寸寸挪动自己的四肢和身体，险之又险躲过了最开始十几发子弹，还是被接踵而来的几发子弹射得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李耀闷哼一声，一下子就从车顶盖上跌了出去，在高架路面上乱滚。

但下一秒钟，他就重新站了起来，射入体内，粉碎骨骼和内脏的子弹仿佛没有影响他的动作，他仍旧咬牙将最后一蓬铁钉射了出去。

“嗯？”

猎人深黑色的墨镜后面，绽放出了一抹略显诧异的光芒，似乎没料到对方中了他好几枪，仍旧保持着强大的运动机能和战斗力，他原本的目标仅仅是张大牛，这会儿却对李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慌不忙闪开了李耀的铁钉暴雨，来到近前，仔细端详着李耀的光头，“你是……那个大学生‘李耀’，你竟然没死？这算什么，你的能力就是类似壁虎断尾重生的超强细胞增殖和修复能力吗？”

李耀咬牙，双手撑地，双腿恍若两柄旋风战斧，猛攻猎人的下盘。

猎人的表情丝毫不乱，甚至连墨镜都懒得摘下，那种粘稠到近乎窒息的感觉再次从他周身涌现，像是一座大山或者一片深海般死死镇压着李耀，令李耀的动作统统慢了半拍，最后被猎人轻轻一脚，踢飞到了数百米之外，险些没把栏杆旁边的一盏路灯撞断。

“李耀同学，隐藏在你身后的秘密很多啊，你到底算是哪一方面的人马呢？”

猎人终于摘下了墨镜，又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块丝绸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始终隐藏在墨镜后面的双眼，像是凝聚着两团冰冷的火焰，他一步步朝李耀走来，“谁向你发出命令，要你去接近《修真四万年》的作者，你们怎么会聊到‘方舟基金会’和‘天启组织’的？等回到了……组织，这些问题，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吗？”

李耀倚靠在水泥护栏旁边，吐出一口粘稠而腥臭的鲜血，隐隐觉得自己胸口的骨头统统都断了。

好，好厉害，这家伙的力量果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劲，不过，呵呵，正是这样痛彻心扉的攻击，才令自己的神经末梢和基因链统统打开，李耀隐隐觉得，只要他能撑过这一关，一定会变得更加强大，只要……

李耀在身上一阵乱摸，脸色忽然大变。

“我能量棒呢？我这么大一包能量棒还有能量胶都到哪儿去了？”

猎人越来越近。

“呃……”

李耀高举双手，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虚弱道，“这位……先生，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有点儿误会，你要好好聊聊，完全没问题，但能不能等我先吃点儿东西？怎么说呢，我忽然有点儿饿，恐怕是低血糖，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

猎人笑了笑，再次朝李耀举起双枪。

枪膛之内，针对觉醒者的特殊子弹散发出来的能量波纹，在黑雨之中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忽然升起了一团翻滚不定的灰雾。

灰雾就像拥有生命，很快包裹住了李耀和张大牛，甚至分裂出几十条灰色的触手，朝猎人的双手和双枪卷去。

猎人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和“冷漠”不同的表情，“砰砰砰砰砰砰砰”，一口气将所有子弹都朝着灰雾中的李耀射了出去。

李耀鲜血狂喷，不顾重伤，朝旁边一个鱼跃躲闪，然而他却发现，射入灰雾的子弹，都被某种诡异的力量侵蚀、干扰和偏转，毫无准心可言，不知射到了何方。

这片仿佛拥有生命的灰雾，不但拥有干扰子弹的力量，仿佛还蕴藏着能让人神魂镇定的力量，李耀原本筋断骨折，严重内出血，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在灰雾的笼罩之下，体内竟然涌出了一股清凉之意，炙热而躁动的神魂亦恢复了宁静，渐渐陷入安宁祥和的梦乡。

在彻底昏死过去之前，他只听到猎人愤怒的嘶吼，以及张大牛尖锐的惨叫。

……

这已经是李耀在短短半天之内，第二次昏死过去了。

同样的，他又做了那个诡谲叵测，不明所以的怪梦——不是星际霸王龙什么的，而是他在一座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地球大城市里生活，迷失，反抗，挣扎甚至堕落。

不，不是一座地球大城市，而是好几座不同的城市还有乡村，他似乎以不同的身份经历过好几段不同的人生，这些都是他的……前世？

只不过，在每一段前世记忆中，都有一只硕大无朋的银白色气球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被一条从他脑后拖曳出来的细长绳索牵引着，每当他回头时，都能看到银白色气球表面，如哈哈镜般扭曲的自己的形象。

“我是谁？

“我是……李耀吗？

“如果我真是李耀的话，究竟是哪一个李耀？

“我的使命究竟是什么，是‘秃鹫计划’，还是——”

看着银白气球中扭曲至极的自己，他冷冷打了个寒颤，苏醒过来。

……

“滴——滴——滴——滴——”

洁白的房间、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旁边医疗仪器发出的提示音，都叫人感到莫名的宁静。

李耀观察四周，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缠绕着输液管和不知道用途的电线，躺在一张特制的病床上——病床周围的医疗器械即便还没有《修真四万年》里的“医疗舱”那么先进，却已经大大超出李耀在普通医院里见到过的抢救设备。

侧耳倾听，“病房”轻微的颤抖和下方传来微弱的噪音，令李耀立刻想到，恐怕他并不在一栋固定的建筑物中，而是在一辆集装箱大卡车改装的“移动医院”里，此刻正在某条高速公路上奔驰。

“你醒了？”

角落里传来一道低沉而柔和的声音，“感觉怎么样？”

对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存在，李耀勉强抬头，发现说话者正是在停尸间里出现过的“灰雾女士”。

觉醒者似乎习惯用自己的能力来充当代号，联想到猎人痛下杀手时出现的那团诡异灰雾，李耀哪里还不明白，是谁救了自己。

再加上他在停尸间已经骗了灰雾女士一次，对方肯定有了警觉，再假装昏迷是毫无必要的事情。

“感觉很好。”

李耀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发现半块残留在体内的弹片，从关节到内脏似乎也没受到任何创伤的样子，就好像他中枪的记忆只是幻觉，他干脆坐了起来，看着自己在各种药剂和营养液的滋润下，格外饱满的肌肉，“你们给我用了什么药？”

“这是一个好问题。”

灰雾女士看着李耀，“除了生理盐水、葡萄糖和一些特殊调配的高能营养液之外，我们并没有给你使用任何药物，但你的身体却拥有超强的自愈能力，硬生生把猎人射入你体内的所有子弹都挤了出来，随后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真是了不起的能力。”

第3217章 七神传说

“是吗？”

李耀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可以透过皮肤和肌肉，看到细胞深处线粒体工厂的超高速运作，为细胞和身体提供汹涌澎湃的能量，促进细胞增殖，肌肉膨胀和机体愈合，当然也源源不断输出无比强大的攻击力和破坏力——他甚至隐隐记得，这是某种来自“妖族”的特性，或是他的“天劫战体”在起作用，但“妖族”和“天劫战体”又是什么？难道真如小说里缩写的……真奇怪！

“你好像对自己的超强恢复能力，一点儿都不吃惊？”

灰雾女士继续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你在短短十二小时之内，第二次‘起死回生’？第一次是‘深觉者’白夜的‘魔法爆弹’，把你从五脏六腑都烧成焦炭，近乎于放到超巨型微波炉里烧灼了整整十分钟，连我都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第二次则是‘猎人’，他使用的不是普通子弹，而是两种不同类型的超级子弹，第一种拥有破甲和爆破的特性，连非洲象都可以一击毙命，第二种则蕴藏着诡异的陨石成分，能克制绝大部分觉醒者的能力。

“你一共中了‘猎人’七枪，其中三发子弹击中了致命处，原本必死无疑的，但你却在短短十二小时之内恢复如初——这期间，还吞噬了普通觉醒者一个月都无法消化吸收的营养液，你的身体就像是一口欲壑难填的黑洞，真有趣，李耀同学，你究竟是……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李耀笑了笑，道，“《修真四万年》的作者呢，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只是通过别的渠道辗转离开这里，去我们‘方舟基金会’的总部，你也一样，暂时是安全的，这条运输线路非常机密，‘天启组织’的人没那么容易追上来。”

灰雾女士道，“张大牛告诉了我们很多事，他甚至还在继续写作——在我们的催眠师帮助之下，他的创作效率比过去又有了不小的提升，如果确认你没问题的话，我们会将《修真四万年》的后续内容，全都提供给你。

“但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找到《修真四万年》的作者，还试图和他查探‘方舟基金会’以及‘天启组织’的秘密？包括你这一身强横无匹的能力，还有你交给张大牛的窃听器和追踪器，又是怎么回事？你制作的窃听器非常精致，和‘这一世’绝大部分国家间谍机构的窃听器结构都不尽相同，你怎么会制造这样的东西？”

“我，我还是不知道。”

李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有些郁闷地摇晃着脑袋。

既然张大牛已经被“方舟基金会”的人控制住了，以他的性格和节操，估计所有事情早就交待得一干二净，自己再隐瞒也没用的，“说出来你不信，我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是大概一个星期之前看了《修真四万年》，才莫名其妙觉醒了一种……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力量，我，我觉得，我就是作者笔下的主人公，就是来自‘修四宇宙’的修真者李耀！”

李耀已经做好了被灰雾女士讥讽的准备。

没想到灰雾女士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还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这些觉醒者，每一个身上都发生过不可思议的事情，产生了科学无法解释的异变——你怎么知道我不信呢？”

“嗯？”

李耀微微一怔，病房的门被轻轻打开，走进来一名火红色头发，奇装异服的中年男子。

“灰雾女士，追兵已经解决了，十二小时之内，我们应该是安全的。”

中年男子道。

李耀的目光却是黏在中年男子身上，怎么都无法挣脱。

没办法，实在是这名中年男子的造型太过……惊世骇俗了。

人到中年还学着小青年非主流的样子把头发染红，倒不是太大的问题，问题是这位大叔谢顶非常严重，脑袋上赫然是一个“地中海”，为了掩饰，他还故意把两边硕果仅存、寥寥可数的几根头发留长，横着梳过来，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掩饰——就这么着，还要把头发统统染红，心志都算坚毅。

这样的红发下面，是一张满脸横肉，油光发亮，还长着蒜头鼻的大脸，这位大叔的脸就像是戈壁滩上卓立的孤岩，经受了风霜雪雨、岁月的侵蚀，纵横交错的皱纹和坑洼，带给他饱经沧桑的勋章。

人到中年，发福不可避免，倘若喜欢喝点儿小酒，吃点儿宵夜，肚皮如孕妇般鼓起也不值得奇怪，但这位大叔明明以一米七的身高扛着两百斤的重量，还要穿着一身衣领和袖口都格外夸张，如剪刀般的超长白衬衫，甚至在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经过拙劣剪裁，领口奇大无比的黑色短装，把一身肥肉裹得凹凸不平，曲线毕露，这就令人的双眼有些……酸疼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诡异的地方。

这位大叔在超长白衬衫和紧身黑制服的下面，还紧紧裹着一条红色牛仔裤，甚至在双腿之间，还绑着一条红皮带！

李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位大叔的装扮。

他忽然发现，大叔又粗又短，几乎淹没在下巴和胸口肥肉之间的脖子上，居然还帮着一条黑色的皮带也不知是项圈。

李耀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同时，隐隐觉得这位大叔的打扮好眼熟，仿佛在哪里看到过一样。

对了，不是那个游戏里的谁，那个什么游戏里的谁谁吗？

“做得好，辉叔。”

灰雾女士点了点头，指了指李耀道，“对了，这位李耀小友似乎刚刚觉醒，对自己身上的力量充满了疑惑，能否麻烦辉叔向他介绍一下，你觉醒的经过，帮他稍稍解惑呢？”

“好的，灰雾女士。”

脖子和膝盖上都系着皮带，染着红头发，穿着红色牛仔裤的中年发福男子“辉叔”扯着一口南方口音道，“只不过，我说过啦，请组织里的大家不要再叫我‘辉叔’，叫我‘七神’，灰雾女士，你忘了。”

“……对不起。”

灰雾女士的眼角有些抽搐，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开始吧！”

“没问题，少年，命运这个东西真是非常奇妙的，在尚未觉醒之前，我们每个人都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辉叔——“七神”指了指自己的蒜头鼻，用一口带着塑胶味的普通话道，“就好像阿叔我，一辈子都没什么成就，原本只是南方四线城市某个菜市场里一个普普通通的猪肉佬——卖猪肉的，菜市场里别人喜欢吃啊，喝啊，抽啊，嫖啊，赌啊，这些我统统都不喜欢，只有一个从电动，打游戏啦！

“我特别喜欢玩一款叫《拳神97》的游戏，算算从青年时候玩到现在也快二十年了，全盛时期，啧啧啧啧，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在我们那座城市都算赫赫有名，只可惜时代变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玩什么网游手游，阿叔我喜欢的这一套早就没人玩了，大概全国上下，也就是我们那儿还有最后一家快要倒闭的街机厅了。

“那有什么关系，我就喜欢玩这个，还特别喜欢《拳神97》里面一个名叫‘七神’的游戏角色，每次选这个角色出来打，哇，都有一种‘人剑合一，灵魂附体’的感觉，就好像我自己都钻进游戏机里面，化身七神，拳拳到肉，别提多么爽快！

“就这么着，去年年底的时候，我玩了二三十年的这家街机厅终于支撑不下去，要倒闭啦，虽然现在的电脑还有游戏机上面也可以玩《拳神97》，我家小孩都帮我调好了，但是和街机厅里玩起来总归是不一样，少年，你没玩过，你不懂。

“总之，那大约是阿叔我最后一次去玩啦，自然格外投入和生猛，我一遍又一遍选择‘七神’来和天下英豪战斗，打得越来越行云流水、炉火纯青，甚至感觉周边的世界都粉碎和消失，而《拳神97》的世界才变成了‘真实’，我，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钻到了机器里面，变成了真正的‘七神’！

李耀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然后——”

辉叔正色道，“阿叔我就昏了过去，在医院里醒过来后，女儿说街机厅的机器漏电，把我电昏过去，昏迷了三天三夜！”

李耀：“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