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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开棺人_分节阅读_第377节
小说作者:唐小豪01   小说类别:惊悚悬疑   内容大小:3.25 MB   上传时间:2013-11-17 19:01:06

  “柏谷!耳朵聋了吗?”穆英豪拉马停下,也不回头。

  何柏谷依然心不在焉,直到李朝年转身来对着他“嘘”了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但完全没有入耳先前师父提出的问题,只是傻坐在驴背上看着穆英豪的后背,直到李朝年低声帮他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何柏谷才“噢”了一声回答道:“吃饱喝好!”

  何柏谷的回答让李朝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穆英豪并没有笑,只是轻叹一声问道:“你们猜一猜,你们两人谁最像年轻时候的我?”

  李朝年、何柏谷不语,李朝年继续低头翻书,何柏谷趁机双腿一夹驴身,让驴子快走几步,抬手将李朝年手中没动的麦饼枪到手中,又用舌头在麦饼上舔了个遍,随后笑嘻嘻地看着李朝年道:“师弟,你还要吗?”

  李朝年苦笑着皱眉摇头,觉得十分恶心,但看自己师兄的模样也非常滑稽,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而他们的师父穆英豪也没有解答现在自己提出的问题,而是拍马继续前行。

  “咚咚咚——”前方迷雾之中传来铜锣声,三人都抬头向前方看去,随后听到迷雾中有个沙哑的声音喊道:“宁强县政府、警备司令部、保安司令部布告!”

  穆英豪听到这继续拍马前行,等那人说完前面的话之后,已经逐渐能在迷雾中看到一个穿着军服的瘦小身影,那小个子军装男子拿着一张布告,站在路的左侧,左手边站着五个双手反绑,面无表情,无论行刑者如何施压都不会下跪的男女,右侧站着的则是七八个路过的普通百姓,百姓们听着那男子的宣告,目光盯着那几个即将被处死的男女,表情十分茫然,似乎早已习惯。

  “何惧武、张亚东、张思国、李玲、郑君以上五名叛乱分子,勾结共党,扰乱治安,罪大恶极,经县政府法院判决,处以极刑!民国三十八年五月初七!”宣告的男子说完之后卷起布告,给旁边行刑者做了一个“赶紧”的手势,随后五名行刑者离开那五名男女,操枪瞄准他们的胸膛,在没有喝令的前提下,先后扣动了扳机,等那五人倒地之后,又各自上前补了一枪,随后列队小跑着离开,像是做了亏心事逃跑一般。围观的那群百姓麻木的看着,不一会儿也各自散去,尸体周围十米范围内只剩下穆英豪师徒三人。

  穆英豪翻身下马,慢慢来到那五具尸体前,探了探他们的鼻息道:“没救了,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说罢,穆英豪回头来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道,“过来帮忙,收拾下他们的尸身,好好放在路边,应该会有人来领。”

  “知道了,师父。”何柏谷从驴背上跳下来,三两口吃完麦饼,拍了拍手要去帮忙收拾尸身,穆英豪却抬手瞪着他,盯着他那双手厉声道,“不懂规矩吗?”

  “噢。”何柏谷赶紧取了皮袋,倒了清水和李朝年好好清洗了一番,这才上前收拾。

  “处死之人,多数怨气极大,特别是他们,真的是匪吗?看他们的模样也不过是老师、学生,既不是逃兵也不是土匪,我们不诵经,不念佛,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穆英豪抓着一具尸身的双肩将其平放在路旁,随后又忽然问李朝年与何柏谷,“朝年,柏谷,为师问你们,今年是哪一年?”

  “民国三十八年呀,先前那个人都说过了。”何柏谷今年虚岁不过十三,而李朝年也仅仅才十一岁,但两人都已经各自可以拖动一具成年的尸体,根本不觉得费劲。

  李朝年默不作声,知道师父这么问肯定没那么简单,穆英豪听完摇头道:“民国?民国是国父孙先生建给全中国百姓的,只为了给他们一个风雨不侵,不再被列强欺压的家,而这个家在短短十余年内因为私心而千疮百孔,最终作茧自缚走向了灭亡,民国三十八年?应该是西元1949年吧。”

  穆英豪正说着,一架马车从迷雾中匆匆钻出,马车周围还跟了八个轻装壮年男子。来人看见五具尸身之后,都忍不住转头抽泣,为首的平头青年,抹去眼角的泪水,上前对穆英豪抱拳道:“这位师傅不知道如何称呼?”

  “免贵姓穆,各位应该是亡者家属吧?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穆英豪以为对方误会他们正在偷窃死亡者的遗物,正欲解释,却见对方满脸感激之色。

  平头青年道:“不,我们没有责怪三位的意思,谢谢三位出手相助,让我们的同志最后一程走得干干净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多谢!”

  “客气。”穆英豪回礼道,随后李朝年与何柏谷起身站到一侧,看着那八人小心翼翼将尸身抬到马车上,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行去。

  穆英豪站在那盯着那五个人留下的血迹发呆,眼中仿佛还能看到那些开枪的军人在行刑后“逃”一般的身影,还有那八个看似应该是共党的青年,有些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只是何柏谷却忽然说出了《吕氏春秋。诚廉》中的一句话:“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

  “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穆英豪摸了摸何柏谷的头,看着地上的血迹喃喃道:“柏谷,你知道吗?你最像年轻时候的我,你现在的血在沸腾吧?”

  何柏谷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一滩滩的血迹,而一侧的李朝年还是转身上了驴背,继续翻看着手中的那本古书,依然是面无表情,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

  那天,穆英豪翻身上马的时候感觉到非常的吃力,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剩下的事情也许只能交给两位徒弟来完成。拍马前行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地上那一滩滩的鲜血,一直等阳光刺破浓雾照射下来,他这才扭头眯着眼睛去看刺眼的太阳,喃喃道:“新的时代快要来临了。”

  何柏谷也抬眼看着,深吸一口气,李朝年则只是冷哼一声,微微摇头。

  朝年真像大哥英杰。穆英豪斜眼看到李朝年的表现,心中暗道,这种人最可怕……

  再往前走,慢行不过半个多小时,便到了一个小镇口。镇子口大批的军队在那列队整编,随后在军官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镇子的下一个出口行去,虽说阳光灿烂,却依然无法掩饰那些军人脸上疲惫和厌恶的神色。3年围剿,8年抗战,接下来又是3年内战,期间南京国民政府沦陷一次,现在又被解放,这个仗还要打多久?队伍中的国军军官人人都清楚,如今的陕西一分为二,一部分在共产党的控制范围内,一部分在他们胡宗南长官的控制范围内,但迟早他们都会撤走,去哪儿呢?四川?云南?要是解放军打到云南,他们又该往哪儿退?再过怒江去缅甸吗?谁都不知道,他们只想回家,是什么样的政府他们其实不怎么关心,因为老百姓说到底还是只为了一口吃的,只为了有一个风雨不侵的家。

  “要是共军突破了泾河南岸的防线,西安算是完了。”两名少校军官在路边低声交谈着,路过的穆英豪行得很慢,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西安肯定被共军拿下,宝鸡迟早也是他们的囊中物。”一名军官狠狠抽着烟,但没有丝毫不甘心的表情挂在脸上,仿佛是解脱了一般。

  “唉,咱们退至汉中,事已至此了,保密局的什么特使还在四下捕杀通共分子,至少也给自己留条后路吧?退到这,胡长官算是彻底和西北无缘了。”另一名军官翻身上马,摸了半天,摸出一个空烟盒,顺手就扔在了地上,立即就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冲了上去,抢走了烟盒,其他孩子跟在其身后簇拥着,凑近去看那美国香烟盒。

  “嘘,小声点,非常时期,要是被保密局的人听见,立马法办了你!”马下的军官扔了一支烟给马上的人。

  马上的军官点起烟,深吸一口:“我和胡长官的秘书算是同期同学,听他说胡长官有意退至云南,如果再守不住,就入缅甸。”

  “呵——滚他娘的卵吧!要入缅甸?老子干脆投了共军算了!战场起义,老子还算功臣!”两人说完,对视良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双双拍马离开。

  军队匆匆离开,看来是撤了,镇子里的老百姓算是松了一口气,大部分做买卖的人等着军队彻底离开,街上的百姓重新走出来,这才开了铺子重新做起了买卖。穆英豪带着两位徒弟走进了一家小饭馆,选了个角落,点了三碗猪油面,吃完后又就着面汤啃着剩下来的那几个麦饼。

  三人吃着麦饼,穆英豪抬眼就看到店外有一个满头乱发,瘦得皮包骨头,眼眶深陷,望着他们不断咽着口水的孩子。那孩子年纪看起来个头比何柏谷还要稍高,应该年龄也稍长,发现穆英豪看到自己之后,又赶紧躲了起来,只探出个脑袋,先是看着饭馆案台放着的食物,吞咽着口水,又小心翼翼地再次看向穆英豪。

  “饿了吧?来来来,进来。”饭馆的年轻老板蹲下来,挥手招呼那孩子进来。

  门口的孩子摇着头,不敢进去,饭馆老板发现孩子的手腕上全是淤青,胸口裸露出来的地方也全部红肿,不由得心头一酸,上前轻轻拉着那孩子,带到穆英豪他们所坐的旁边的一张小桌子上,又唤了自己的妻子拿了些药酒来,同时端上了面条,还刻意加了许多肉。

  那孩子坐在桌边,也顾不得药酒揉搓带来的疼痛,大口大口地吃着,吃着喝着发现隔壁桌的三个人都盯着自己,立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了个身子端着碗继续吃,小手烫得发红也不肯转身过来。

  “肯定是上其他铺子要吃的,被人打的!”老板娘心疼地揉着那孩子的手臂,那手臂惨不忍睹,此时稍微吃饱的孩子这才低声“哎哟”起来。穆英豪见状,起身到老板娘身旁,细细查看着,随后对老板娘摆手,表示这样不行。

  老板娘见穆英豪的穿着打扮很是怪异,像是个流浪汉,但又有马又有驴子的,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走方郎中吗?穆英豪查看了那孩子的手臂后,摇头道:“不行,直接上药酒会让这孩子痛死的,这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麻烦老板娘烧些热水,给这孩子擦拭下身子。”说完,穆英豪提笔写下一个药方,交给李朝年,叮嘱他去镇上药铺找几味药来。

  孩子感激地看着穆英豪,被老板娘带着进了内室中洗澡去了。老板见穆英豪是个好心肠,赶紧又打了两角酒来,被穆英豪婉拒,声称是自己该做的,老板见穆英豪不喝,只得又倒回酒壶之中,却好奇地打量起外面驴背上所插的那支五行幡来。

  不一会儿,李朝年抓药回来,老板赶紧上炉熬药,穆英豪在一旁指导,告诉他这几味药可内服也可外用,外用只需要涂抹在患处,药酒就可以免去了,孩子一般受不了那种疼痛。但转念一想,先前那孩子疼成那样,只是“哎哟”两声了事,也的确坚强。

  快两个小时后,老板娘才带着换了一身新衣裳的孩子从内堂中走出来,出来时那孩子羞羞答答躲在老板娘身后,李朝年和何柏谷都好奇地侧头去看,看清楚后,两人都忍不住低声呼道:“呀,是个女孩儿!”

  “对呀,我给她洗澡的时候才发现是个女娃,打扮出来看看,这模样多好,不跟别人说,还以为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老板娘牵着女孩儿的手来到穆英豪三人跟前,老板在旁边盛了药,让女孩儿赶紧服下,可女孩儿喝药的时候还盯着桌子上先前自己没有喝完的面汤。

  女孩儿正面面朝穆英豪的时候,穆英豪却猛地一愣,蹲了下来,仔细盯着那女孩儿的眼睛,低声道:“绿眼眸?”

  “绿眼眸?”李朝年、何柏谷也赶紧凑了过去,过去几年之中他们跟随穆英豪学习异术,也听了许多民间异事,这“绿眼眸”的故事也是相当吸引这对师兄弟的。传说有绿眼眸的都是女子,这类人的产生传说是狐妖和人诞下的产物,在关外满族中流传已久,不过听说这样的女孩儿天生漂亮,即便是没有害人之心,也会害得仰慕自己的男人家破人亡,可穆英豪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却说自己根本不相信,那只是男人自己的色心幻化成为心魔在作怪。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穆英豪轻声问着,伸手摸着女孩儿的脑袋。

  “俺十五啦!逃荒那年我叫喜兜,逃荒路上没有吃的,爹娘又给俺改了个名字叫喜豆。”喜豆依然侧头看着桌子上的面汤,何柏谷见状赶紧将手中剩下的那半个麦饼递了过去,喜豆拿过咬了一口,冲着何柏谷笑着,又道,“我爹还活着的时候,告诉俺,俺爷爷给俺起过一个大名叫唐夏奇。”

  “夏奇?华夏传奇,好名字,很配你。”穆英豪点头道,“听你带着河南口音,你是民国三十一年跟着爹娘从河南逃出来的吧?你爹娘呢?”

  “爹在路上寻吃的,被人打死了,俺娘带着俺找到爹的时候,爹的肉都已经没了。”喜豆吃着麦饼抽泣着,又想起了伤心的往事,“俺娘带着俺好不容易来陕西投了亲戚,亲戚也没钱,为了俺,娘把自己卖进了窑子,后来亲戚翻了脸,拿了钱扔下俺跑了,俺就跟着娘在窑子里面过了好几年,一个月前俺娘得了烂病死了,窑子也被兵给砸了,俺趁乱逃了出来,也不知道上哪儿去。”

  “没事的,喜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就是你母亲。”老板娘抱着喜豆,擦着眼泪。老板在一旁摇头,“打打打,日本人没来之前在打,来了之后还是打,日本人走了,还是打,有什么意思?这个天下是谁的重要吗?重要的是老百姓能吃饱,能住好,唉。”

  “老板,请问你们是否有两个儿子呀?”穆英豪抬眼看着老板问。

  老板一惊,应道:“对呀,大儿子被抓壮丁抓走了,小儿子躲在乡下呢,我还想着等这些兵走了,就让他回家来帮忙。”

  “嗯。”穆英豪点头,“你命中带俩子,但不能带女,带女有祸,喜豆还是跟着我们走吧,兴许在路上能遇到个适合她的好人家。

  第一章(下)[尸戏班]

  穆英豪的话让老板娘不愿意了,起身来看着老板,半晌才说:“这怎么行呢?你看你们三个都是男人,大男人带着一个女娃,这未免……”老板娘又看着穆英豪的两个完全与年龄不符,身强力壮的徒弟。

  老板也赶紧附和道:“对呀,这位先生,不合适吧?”

  “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兵荒马乱我们也只是想回四川老家,况且这女子命硬,你们家小儿子受不起,再说这地界还有兵匪、民团和袍哥帮会,要是有人看上她了,你们家就大祸临头了。”穆英豪冲着老板娘微微一笑,另外一层意思也是告诉她,自己猜中了她那点小心思。喜豆生得好看,毫不夸张地说方圆百里再也找不出模样这般好看的姑娘了,老板娘当然有心思要留着当儿媳妇。

  老板和老板娘听完穆英豪的话,再看着喜豆那张脸,还有才十五岁就婀娜多姿的身材,也明白他说的不无道理,而且自己和穆英豪同一时刻认识这孩子,也没有什么权力硬留下来,再说穆英豪模样不像坏人,也会医术的样子,喜豆跟着他们或许不会吃亏,于是便给喜豆准备了点路上吃的东西,装满了一包袱,送了四人离开小铺,向小镇内走去。

  临走时,喜豆在铺子门口给老板、老板娘磕了好几个响头,谢了他们的一饭之恩,说自己有一天肯定会回来报答他们的,然后上了穆英豪的那批瘦马,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路上,何柏谷一直偷偷地看着喜豆,喜豆也不时回头来冲着何柏谷笑,毕竟好吃的何柏谷将自己的那个麦饼给了她,而自己那填不满的肚子还饿得咕咕直叫呢。李朝年在一旁一会儿看看何柏谷,一会儿又看看喜豆,苦笑着摇头,那神情完全不像是个11岁的孩子。

  “师父,我们以后应该叫喜豆师姐吧?”何柏谷故意问穆英豪。

  牵着马慢行的穆英豪回头道:“胡说,我又没有收喜豆为徒,你凭什么叫她师姐?”

  “噢,喜豆今年十五,我今年才十三,年长我两岁,应该叫喜豆姐,对吧,师父?”何柏谷又问道,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你今年虚岁十三,周岁才十二,喜豆今年周岁十五,大你三岁呢,肯定应该叫姐,而且你师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要是为师不收喜豆为徒,迟早要把她放在某个好人家,你舍不得对不对?”穆英豪笑道,看了看喜豆,喜豆已经十五岁了,而且在窑子中长大,比普通女孩儿要成熟,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脸一红用手玩着马头后方的鬃毛。

  李朝年翻着书插了一句话,“师父,柏谷心里清楚得很他周岁才十二,他是故意引你说出来的,就是想有个人说‘女大三,抱金砖’。”说完,李朝年冲何柏谷一笑,何柏谷一脸正经,但等穆英豪回头之前冲李朝年眨了眨眼睛。

  何柏谷这叫一箭双雕,一是试探师父准备拿喜豆怎么办?二是故意引出那句“女大三,抱金砖”来。穆英豪回头看着何柏谷,摇头低声道:“两个徒弟中,朝年天资聪明,学东西最快,但实际上柏谷只是玩心太重,要是正经起来,稍加努力,就能将朝年远远甩在身后,只是他还没有活明白。”

  “先生……”喜豆低声问穆英豪,“我不明白什么才叫活明白?”

  “活明白的人懂得知足。”穆英豪喜欢好学之人,“如果一个人有一天活到只有梦想,而没有膨胀的欲望,那也叫活明白了。”

  “先生,你这句话前后矛盾呀?”喜豆很是聪明。

  穆英豪抬头看着喜豆,点头道:“对,是矛盾,天下万物没有不矛盾的,互生互克,这是其真理所在,而我们师徒三人正是走在这矛盾的中心,你是不会明白的。”

  “喜豆不明白,但俺娘曾经说过,逛窑子的男人不一定就是坏人,不逛窑子的男人也不一定是好人,本性不应该用所做的一两件事来判断,这个道理是不是一样?”喜豆睁大眼睛看着穆英豪。

  穆英豪愣了,觉得这个年仅十五岁女子的理解能力竟然高于自己的两个徒弟,知道凡事都有两面性,知道站在一个较为平衡的角度来看待事情,算是世间罕有。

  “嗯,差不多吧。”穆英豪不想多谈,毕竟这是拿男女床笫之事来比喻。

  四人行出小镇,又行了不多久,听到前方有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人在唱戏,竟然唱的还是川戏。李朝年、何柏谷都没有听过,倒是穆英豪熟悉得很,喜豆也是异常兴奋,她随娘在窑子的时候时常听戏班子来唱戏,川戏班也来过数次,虽然不是听得很明白,但也喜欢热闹。

  “有古怪,半路唱戏,不是喜事,也不为赚钱,像是在唤魂。”穆英豪停了下来,扭头对李朝年、何柏谷道,“朝年、柏谷,你们去前面看看,切记要小心,见好就收,不要撞事。”

  “是,师父。”两人翻身下马,收紧了衣服,向前疾奔而去。

  李朝年、何柏谷前行来到山道转弯处,刚转过去就看到在山道拐角下方平地处停放着八辆马车,马车全是用黑布罩着,黑布内明光晃晃,在大白天竟然还点着蜡烛。马车中间围着一个简易的戏台,戏台上有两个穿着戏服的男子僵硬在那,双手高展,一人手持长枪,一人手持朴刀,除了嘴巴在那一张一合唱着戏词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两人靠近,从马车之间的缝隙中再看那戏台下,戏台下共有五排长凳,坐着男女老幼十数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呆滞,就连不时从口中喝出的那个“好”字都如同是从嗓子眼中挤出来的一样。

  “被人迷了?”李朝年低声道,又问何柏谷,“师兄,你怎么看?”

  何柏谷观察了一阵道:“有死物味,很浓,熏得我脑子晕晕沉沉的,你没闻到?”

  李朝年使劲闻了闻,摇头道:“没闻到,有这么浓吗?”

  何柏谷盯着戏台道:“反正不会是下了,除非是师父以前所说的那种僵尸药,否则不可能把人变成这种模样,再者这些人是活是死,还判断不了,这种天气还捂得这么严严实实,肯定有问题。”

  “师父是说过,赶尸匠中有呆在戏班中学习傀儡之术的,还有用孩童来做僵尸傀儡的,但毕竟是少数,不可能咱们这么巧就遇上了吧?”李朝年从袖筒中抽出了打卷的符纸。

  何柏谷按住李朝年的手道:“别急,再等等,还未确定呢,师父说过,过于急躁不能行事。”

  李朝年点头,看了一会儿戏台,又扭头看着何柏谷,低声问:“师兄,我感觉师父用大智若愚来形容你,是对的,你平日内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但到关键时刻,你总是想得比一般人要深。”

  “朝年,我没有你聪明,以前我爹还有学校里的先生都这么说过,这是事实。”何柏谷俯低身子,“你比我有天赋,今后能接师父衣钵的必定是你,而不是我,我嘛,总有一天要学师父曾经一样云游四海,到处冒险去。”

  “师兄,你不考虑下结婚生子?”李朝年故意试探何柏谷,何柏谷沿着马车朝着另外一边行去,想试图看看那简易戏台的后台有什么东西。

  何柏谷停顿下来,停在两辆马车之间,那中间有个巨大的空挡,至少三米宽,贸然走过去肯定会被发现,想了想转身对李朝年说:“朝年,我等下先跃过去,如果戏台上那两个‘人’发现我了,你就赶紧扭头走,不要管我,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何柏谷说完,也不等李朝年同意,双脚一蹬,朝着对面的马车后方跃去,随后紧贴马车静静等着。

  许久,戏台依然唱戏,下方依然“喝彩”。何柏谷探出脑袋对着李朝年点点头,李朝年也立即跃了过去,一个翻滚后落地,随后紧贴马车。何柏谷正欲要向前继续走,又停下来问:“你刚才问我什么?”

  “没什么。”李朝年知道再问就没有啥意义了,谁知道何柏谷转身的时候低声回答,“你看上喜豆了?”

  李朝年浑身如同触电般,觉得自己疏忽了,明知道师兄这个人是个大智若愚喜欢装傻,口才极好的人,言语之间就会让自己露了馅,但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难道真的是被那喜豆迷住的原因?李朝年摇摇头,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告诫自己道:喜豆十五,我才十一,我还是个孩子呢!

  可李朝年并没有想过,一个真正十一岁的孩子,是绝对不可能这样告诫自己的。

  “没有。”李朝年故作正经道,刚说完就听到何柏谷忍不住嘻嘻傻乐,他担心师兄又在耍他,干脆不语,等何柏谷回头来时,摇头表示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何柏谷蹲在那,看着李朝年道,“刚才我问完,你知道隔了多久你才回答吗?啊?”

  糟了!李朝年暗想坏了,师兄问话到自己答话隔了已经很久了,至少有好几分钟,自己在思考就表示师兄猜对了至少六成。李朝年刚要解释,就听到有人吆喝道:“戏客三位,请上座!”

  何柏谷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脚尖一点,一跃而起,抓着马车就跳了上去,李朝年紧随其后,两人趴在马车上方,看着所谓“戏院”的大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衫,戴着渔夫斗笠的怪异男子,男子招呼着三个好奇的路人进了“戏院”,随后一个年纪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儿从马车中拿着托盘而出。托盘中放着茶杯和瓜子、花生等零嘴,缓缓来到那三个依然好奇无比的路人跟前。

  路人刚坐下不久,身体就逐渐僵硬了,随后端着托盘的孩童伸手将三人包裹内的值钱物件全部拿走,又回到了马车之上,等再撩开马车幕帘的时候,却将揉成团的钞票扔了出来,扔进马车旁边的小火盆之内,烧成了灰烬。

  “看起来像是骗术之类的,应该是用了,而且知道不要不值钱的纸钞,只要金银,不是善类,但也不像是真正的异术者。”李朝年分析道,此时那戏院门口的斗笠怪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向马车上方,何柏谷和李朝年立刻翻身缩下马车,又立即缩进马车下方。随后,只见那斗笠怪人慢慢行到马车后方来,停顿在那,也不知道是在观察,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何柏谷对李朝年做了一个不要发出声音的手势,随后指着马车的另外一面,意思是准备移开位置。两人刚准备躲开,就听到“咣当”声,扭头再一看,发现那斗笠怪人的双脚脚踝之间竟然戴着粗大的脚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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