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回过去，钟蓝也是稍稍思索一番的。她在现实里还没有保障自己生命的能力，不应该提早向任何人曝光自己的现实信息。

　　她对自己一无所知，但如果是有一定能力的人，便可以顺藤摸瓜。

　　——找到钟乐。

　　她眨眨眼，将自己一瞬间冒出的奇怪念头按下去。

　　就算是找到钟乐又如何，她和自己不过是便宜姐姐和非原装妹妹的关系，若真是有什么事惹到了她，钟蓝也只能感叹比较倒霉而已。

　　相比较利益，这个嫌还是值得冒的。

　　“（私聊）群主：一周后，就在杜玫索帝校见。”

　　杜玫索？

　　似乎很耳熟啊。

　　忽然想起什么，钟蓝在光脑里点开一个个人档案，里面赫然写的就是原主休学前的学校“杜玫索帝校”。

　　群主这么笃定地将地点选在这儿，莫非是觉得这里离二人都不远？

　　那么他……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最后群主发出一句话，头像便黯淡下去。

　　“（私聊）群主：我的妹妹很期待你。”

第二十八章 出院

　　从群主的话里，已经两次听到“妹妹”一词，只是不知道他这话里的期待是什么意思。

　　钟蓝结束了通话，抱着头坐在床上休息了会。

　　她试图活动这具身体，结果发现现实的情况残忍到可怕，因为不知名原因造成的虚弱，就算是钟蓝有心训练这具身体也难以使之强大起来。

　　只是不知道在黎明现实化后会怎样……

　　楼下似乎传来些许声音，就算是对方刻意放轻了动作，凭着灵敏的五感钟蓝也能察觉到对方细微的动作。

　　推开门，走进屋，打开食物柜，最后走回房间。

　　钟蓝慢慢从床上下来，推开房门，从上往下看去，只能刚好捕捉到便宜姐姐进门的一刹那。

　　而她走出门的动作完全没被对方察觉。

　　看起来便宜姐姐小心翼翼的样子，是怕吵醒自己？

　　不过才在医院里待了一会，就自己回来了？

　　钟蓝缓缓走下楼，就要敲开门的时候，站在门口隐隐约约能听见门内钟乐的说话声。

　　“接下去还要我做什么？”

　　“为什么……不要把她拖进来啊！”

　　“拜托你们了……放过我们吧！”

　　“如果一定要这么做的话，就请让我……继续下去吧……”

　　听到这里，钟蓝微微皱起眉，脑海里一晃而过医院里出现的奇怪黑帽男子，一手将面前的门给推开。

　　而正拿着最低价的通话机的钟乐正好和钟蓝对上，满脸的无奈和愤怒顿时僵硬住，而要说下去的话也只能吞下喉咙。

　　她忙掐掉通话，勉强扯出笑容，对着钟蓝说道：“阿蓝……你现在还没睡吗？”

　　钟蓝直勾勾的眼神粘在她身上，叫她全身都动弹不得，只能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阿蓝，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是想问我听到了多少吗？”钟蓝淡淡道，“那么我告诉你——我什么都没听清楚。”

　　钟乐若有若无地松了一口气，完全没去怀疑钟蓝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过接下去钟蓝的话却让她的心再次揪起来。

　　“比起偷听，我更想你亲口对我说你到底隐瞒了些什么。”钟蓝的神色很淡，看不出内心的具体想法，一双漆黑的瞳仁看在钟乐眼里有些陌生。

　　“阿蓝，我……”钟乐似乎想开口，但是攥紧了手上的通讯仪，而脸上牵强地露出一丝笑意，“阿蓝，你似乎变了很多……虽然都是一样的内向，但是身为姐姐总能感觉到些不一样的地方……但是这些都是阿蓝的秘密，所以姐姐不想多问，但是阿蓝可以同样尊重姐姐的秘密吗？”

　　钟蓝一愣，进而失笑，“尊重你的秘密……你是说不要干涉你的隐私吗？呵呵……”

　　她的眼神陡然锋利起来，上前一步，趁其不备，一手夺过钟乐手中的通讯仪，而在显示出的最近通话的地方明晃晃写着“F”的名字。

　　钟蓝不会使用通讯仪，但她可以拿来威胁钟乐。

　　“如果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我都无所谓，但是很不幸，你和我紧紧牵连在一起，所以你的动向我必须要明白。所以请交代吧……姐姐。”钟蓝最后低声笑道，“如果不愿意说的话，按着这个通讯地址打回去，估计对方会乐意为我解答？”

　　果然钟乐的脸色大变，“阿蓝，不要！”

　　可是通讯仪被钟蓝牢牢抓在手里，而她挑起一侧眉角，等待着钟乐的回答。

　　沉默了几秒钟，钟乐撇过头去。

　　“还是不愿说吗？”钟蓝笑。

　　“不。”钟乐打断了她的话，“如果阿蓝执意想知道的话，我都是可以对你说的。只是阿蓝，你一定要相信姐姐不管怎么样，都是爱你的。”

　　也许是钟乐此时的神情太温柔，钟蓝的眼睛也微微眯起来。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来自血缘的感动，就算是个便宜姐姐，这具身体的感觉却是老老实实地刻在脑子里。

　　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那个叫“妈妈”的女人还能用满是伤痕的躯壳保护住自己的时候，小钟蓝还能睁大茫然无知的眼睛，感知着这个世界的冰冷和爱。

　　人性破灭之冰冷。

　　血缘之上萌生的爱。

　　她轻轻的眨了眨眼睛，恍惚间放轻了声音，好似同样报之以温柔，开口道：“说。”

　　“阿蓝，姐姐对你说过的，贫民区在执行一个福利活动。黎明刚上线的时候，为了普及黎明，允许大批贫民加入黎明进行游戏测试，而相应的，都会获得不菲的补偿。”钟乐笑弯了眼睛，“姐姐需要更多的钱，我们贫民和一般的机械人不同还在于我们的机械化普遍不完全，还需要通过补充食物来维持生命活动。而一般机械化程度高的人只用‘电子’就可以保持不死。”

　　钟蓝瞳孔一缩，她之前是渐渐了解到这点，但是再从钟乐口中听到，更加觉得这种机械化程度已经完全偏离了人的定义。

　　“阿蓝是在惊奇吗？是的，每个被丢进贫民区的人最初都在憎恶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和机械化完美融合，才会被丢弃，被扔在这个垃圾场。”钟乐走上前，流着眼泪抱住钟蓝，“但是活了这么久，我每天晚上都在想机械化到底是为了什么……历史上记载的都是除了脑子，全身四肢都被机械化，从而战胜了末世。可是我一直在想……”

　　钟蓝轻笑了下，瞳孔有些放大，“这样子还算是人类吗？”

　　“我到最近才明白，原来除了脑子没有被机械化的新人类指的都是我们这些贫民区的笨蛋，而外面那些高高在上的新人类从头到脚都被机械化了！”钟乐的哭声越发大，“不是机器人的机械化，而是全身上下都吸收了电子进行全方面改造的……东西。”

　　“完全电子化的新人类完全拥有正常脑子可以给予的一切，他们甚至拥有更强横的力量，活得也会更久，他们可以进食，也可以仅仅靠电子维持生命活动。”钟乐啜泣地说完这些，“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出生就会被丢弃在贫民区，除了阿蓝我一无所有，然而现在明白了，因为我们都是被淘汰的产物……”

第二十九章 她是我的人

　　“这不是人类。”钟蓝笃定道。

　　可是她的话并不能给钟乐一点有效的劝慰，反而叫她哭得更加厉害。

　　“阿蓝，你不知道的……人权这种东西只有新人类才有，而给不给，则牢牢把握在研究所手里，我们贫民区的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她的哭声突然止住，眼睛一下子瞪大，眼角还挂着泪水却笑看着钟蓝，“但是阿蓝你不一样，你是贫民区唯一一个进入杜玫索帝校的人，你可以走出这儿……只不过现在还很弱，但是姐姐可以帮你。”

　　“你想做什么？”

　　“都是为了阿蓝，所以没关系……”

　　“你说这么多，却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钟蓝眯起眼，“我要听的不是这些所谓的震撼消息，是不是人类，是否被剔除在社会之外都是无所谓的事，你只要把最近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一件件都告诉我。”

　　“阿蓝，相信姐姐……”

　　注意到钟乐的神思有些恍惚，才发觉不对劲的钟蓝反手抱住她，手往对方额头上一放，发现便宜姐姐已经发了高烧。

　　所以之前都是在高烧状态下说的话？

　　钟蓝抱不动钟乐，只能将她拖回床上，勉强推上床，她也粗喘了几口气。

　　“你……”她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正好和钟乐一双迷茫的眼睛对上。

　　头上烧得厉害，但是钟乐眼里还是紧紧看着自己的妹妹。

　　就算眼眶都已经红透，一双眼也不愿离开妹妹，她的心脏慢慢跳动着，面前的世界好像都是用黑白线条勾勒出来，而站在线条中心的人正是自己……心爱的妹妹啊。

　　钟蓝紧抿着唇，心下明白现在这种状态的钟乐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然而在转身的时候，手如上次那般被攥住，便宜姐姐炽热的手心将钟蓝一瞬间烫到。

　　后者低头回看钟乐，钟乐迷迷糊糊地说：“阿蓝，我们这些申请进入黎明测试的玩家都被研究所的地方分派人员统一到一个地方，全部被封闭起来，不允许将事情外传，玩满时期后才能出来。所以我有几次回来都是偷偷跑回来的……”

　　“外面的新人类死亡多是难以承受黎明里的打击，但是我们贫民区内被招募进去测玩的人多是死于一开始的登录游戏……因为机械化程度不高的人是难以被接纳的，后来我们才明白从一开始这款游戏就是为了登陆现实，所以只要新人类登陆后便会被其中的电子同化……”

　　……

　　当一切都听完的时候，钟乐已经恍惚睡去。

　　再摸摸额头，烧似乎退了些，而挣扎给她解说的过程中后背出了不少汗。

　　贫民区没有地方给她洗澡，钟蓝僵硬着动作给她把被单捂好，向外走去。

　　丝毫不知道，就在房门关上的时候，房内的少女慢慢勾起的唇角。

　　如果按照钟乐的说法，那么这个平行世界的体系就值得玩味了。

　　贫民区的都是进化不完全的新人类，所以被统一丢弃在一块废墟。而研究院是一切的主宰，拥有最高的军事政治力量。世界分为东西板块，东边是这样，西边如何可想而知。

　　不过还是有些漏洞啊。

　　钟蓝脸上没有什么波动，但是上楼的过程脑子都在迅速运转着。

　　比如说，如果新人类只需要电子就能存活，那为什么要单独划出一个贫民区？用简单的“避免浪费资源”是无法解释的吧。

　　另外网络上的信息是全世界共通的吧，钟乐所述和网上查到的有很大不同，如果网上认知为假，是不是可以认为外面那些新人类对自己的认知也是假的？

　　更多漏洞，钟蓝只能慢慢思考，她毕竟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唯二知晓外面的渠道只来自于网络与口。

　　一个扮演着正义角色的研究所是不可能推出堪比“人造末日计划”的“黎明现实化”这样的事，就算钟蓝从中找到了存在的意义，但是不代表她的脑子不清醒。

　　更可况，还有个明显的漏洞：黎明上线时候初始玩家应该很多，为什么要来贫民区做所谓的推广任务？还必须要封闭式试玩……黎明现实化后，如果这些贫民不登陆不是直接死了的好？倘若是为了让他们活下来，为什么特意将他们丢弃！

　　或者说——

　　这不是简单的丢弃。

　　钟蓝手指一顿，还是推开房门，回到房间后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但是进而后背便是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