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琪亚的身体一僵，停下了接下去的攻势，转而向外看去。

　　果然从外面街道上慢慢走过来的人影正是钟蓝和竹枝曲二人，露琪亚一瞬不瞬地盯着，直到钟蓝踏入门内的时候，她才稍稍垂下眼帘，仿佛浑不在意地任由钟蓝从她身侧走过。

　　而她的骑士，却没有对她说一个字，甚至也没有停下来看她一眼。

　　“我的王，我将会在您的见证下成为真正的骑士。”

　　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才恍惚一瞬的露琪亚便被抱起来，正面抬起头对上的正是钟蓝的薄唇。

　　小吸血鬼有些茫然地看着钟蓝的嘴唇一张一合，最后只能看见自己的骑士向自己凑近脸，只听见从那张薄唇里唤出“露琪亚”三个字。

　　露琪亚……

　　她才猛地惊醒过来，张开口，却没说一个字，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眼睛盯住钟蓝似乎要说什么。

　　“什么？”钟蓝一愣。

　　可惜没有得到回答。

　　“你的喉咙……”钟蓝扭头看向落魄小子，神情霎时间冷漠下来，“她的喉咙怎么了？”

　　落魄小子似乎也有些惊讶，他还没说话，便被冲到竹枝曲面前的李恣给插上话：“什么喉咙？这小孩没说过话啊，还以为哑了呢。”

　　“哑？”钟蓝看向露琪亚。

　　却见小吸血鬼紧紧地盯着自己，轻轻地点了点头。

　　露琪亚的喉咙哑得突如其来，就算钟蓝再想她多加询问些什么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回答，从她的表示中只能知道是一觉醒来后突然哑掉的。

　　就在钟蓝离开的那天。

　　露琪亚表示自己有些不习惯骑士的突然离开。

　　但从她的眼神里钟蓝却隐隐感觉到一丝微妙的不对，不说喉咙的问题，现在的露琪亚沉默起来给人有一种突然长大的感觉。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骑士的离开以及……骑士给王的极端训练后。

　　“无论你是哑了还是瞎了，你的骑士都会将你推上王位。”钟蓝最后说道。“我回来了，要将你接回属于你的王选位上。”

第六十三章 觉醒的代价

　　浴室里的水一直在放，从外面也能听到水声“稀里哗啦”的声音，不过反正是人类苟延残喘的时候，到现在水力还没断掉该谢天谢地了。

　　但这多半也是因为吸血鬼也需要人类的生活方式，同时他们要的不是已经变成死尸或者脏兮兮的食物。

　　现在待在浴室里的正是露琪亚，从她进入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小时，到了深夜，几个玩家的精力都不是很好，竹枝曲也早早地冲回房间想着睡一个好觉，眼下客厅里只有钟蓝一人坐在沙发上。

　　——看电视机。

　　电视机却是实打实的不能用，一打开全是雪花，过一会便自动黑屏，看来副本里的人类的消遣娱乐方式已经被切断，所以钟蓝只是托着下巴看着电视机发呆，

　　这电视机也是老旧，几百年前的产物在黑白世界副本里还原，钟蓝以前听父亲解说过，对它的用法还是有点了解。

　　现在不用担心吸血鬼的追杀，所以她等在这里只是因为露琪亚在进浴室前对她摆着手势，示意她等待自己。

　　骑士没理由反驳王的命令，所以就有了如今钟蓝百无聊赖的一幕。

　　露琪亚在浴室里干什么？

　　不是洗浴。

　　更不是泡在水里发呆。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破旧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有些茫然。眼神有些恍惚，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钟蓝已经将之前和竹枝曲在血族宫廷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露琪亚，后者在听到洛弗尔名字的时候睫毛一颤，似乎有些触动，但是再仔细一看，眼里却浑然没有一丝变化。

　　仿佛只是一个认真地倾听者，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是却可以给说话者最好的尊敬。

　　洛弗尔……洛弗尔。

　　要说曾经在露琪亚心底留下最深刻痕迹的血族不是诺雅，而是洛弗尔。诺雅教会了她弱小的悲哀，而洛弗尔却将她带离死亡后，赢得了她的信任，最后……再将她彻底打入深渊。

　　明明是最残忍的那个，明明是做的最错的那个，但是在最后想要终结她生命的时候，却能一如初次见面的那样带着满面笑意说道：“原来只是个无能的家伙，看来高估你了。”

　　无能……高估？

　　所以是因为一开始觉得有利用价值才会将她救出来，到结果却发现救出来的小吸血鬼只是一个能力薄弱、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无用之徒，所以就想将她抛弃？

　　被彻底丢弃的时候，露琪亚以为自己会死。

　　如果洛弗尔仅仅只是丢掉就好了，但是他的局，将她完全套牢，完全沉浸在一种被宠爱被尊敬的温暖里，她对洛弗尔的信任已经达到顶峰——所以之后被洛弗尔丢掉的时候心里才会很痛。

　　露琪亚晃了晃神，猛地从记忆中惊醒，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已经暗黄枯燥的镜子里只能看见一个少女的人形，但是清晰可见的是露琪亚眼里逐渐闪烁起的亮光。

　　因为从小生活在废墟里，受尽了各种欺辱，没有别的吸血鬼比她更想一步登天，所以在被以纯血种身份接入宫廷的时候她是想过，要成为王。

　　因为一切都是王的。

　　成为了王还有什么得不到？

　　这样想着，看上去尚且年幼的小吸血鬼嘴角便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说实话，如果经历了这么多，露琪亚还能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她在废墟宫廷和外面逃亡的日子也就白过了。但是就算是曾经欺骗过她的洛弗尔，也没有……为她受过伤，也没有这样像是要奉献出一切的尊称她为王。

　　已经是个逃犯的露琪亚完全没有一丝理由价值，所以她在想，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她做这么多？

　　一定有阴谋！人类比血族更狡猾，人类的话不能轻易相信，人类……可是一旦中了毒，那就是无解。

　　要么痛苦一辈子，要么伴着这毒药生活在梦乡里。

　　露琪亚受不了，她选择后者。

　　她承认，就算她的力量在钟蓝的磨炼下已经强悍到一定境界，但是她的心灵依旧不够坚强。

　　所以，她真的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欺骗。

　　水声已经响了快一小时，从自己的世界里逐渐回过神来的露琪亚回头看了眼浴缸，里面灌注的水已经渐渐蔓延出来，而蔓延出来的冰凉的水甚至已经到她脚下。

　　时间不早了，她应该等急了。

　　露琪亚麻木地想，面上毫无波动，仿佛在喉咙坏掉的同时，她的脸部神经也彻底没用。

　　赤脚踩着冰凉的水，平胸的露琪亚完全不用担心赤裸的问题，更何况，在之间还隔着一层种族。

　　所以她直接将水龙头关掉，推开浴室门，一眼就看见了楼下扶着脑袋似乎要睡着的钟蓝。

　　她突发奇想，径直向下走去，白净干脆的小萝莉一直走到钟蓝面前，哑掉的露琪亚伸手在后者眼前挥了挥手，但是后者微微皱起眉，并没有回应她。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也许是这些时候太累了。

　　露琪亚没想到钟蓝真的为了自己去找了安萨佳，更没想到她敢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和亲王直面对峙提出要求——不，是威胁。倘若亲王再年轻些，也许早就下令将她杀死。

　　但她还是赢了，因为她出乎意料的强大能力。

　　露琪亚正要伸手触碰钟蓝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等她再次看见光亮的时候，脚下已经一个踉跄，便往前扑去。

　　准确地落入钟蓝的怀抱，本就浅眠的钟蓝猛然惊醒，下意识将怀里的女孩抱住，但是对上的却是一双非常茫然的双眼。

　　“衣服呢？”触手是冰凉的皮肤，钟蓝微微皱起眉，问话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因为她的目光对上露琪亚的双眼，感觉到不对。

　　“你的眼睛怎么了？”

　　从一瞬间黑暗里惊醒的露琪亚晃了晃脑袋，似乎要将刚才的眩晕感驱逐出脑子，但是当她再次比划着手想说自己没事的时候，这回却是陷入了彻头彻尾的黑暗。

　　“天黑了吗？”

　　“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露琪亚抓住钟蓝的手，在她手心上一字一顿地描写着内心的想法。

　　怎么可能？夜晚是丝毫不会影响血族的视力的。

　　所以钟蓝突然沉默了下，她将手在露琪亚眼前晃了晃，却没有一点反应。

　　“瞎掉了……”钟蓝陈述道。

第六十四章 你要走的道

　　“瞎掉了。”攥着钟蓝手的露琪亚在其手心上重复写道。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有什么事可以动容，就算是哑掉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还能看见、听见，她就可以用钟蓝教给她的东西斩杀所有的敌人。

　　但是现在居然……瞎掉了吗？

　　怎么会瞎掉。

　　为什么瞎掉。

　　血族里怎么可能会有瞎掉的王选！

　　她是纯血种！！！极强的恢复能力！！！就算再垃圾也有几乎等于不死之身的躯壳！！！

　　嘴唇不停颤抖着，露琪亚咬紧牙关，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些破碎的嘶吼声，已经哑掉的她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而已经瞎掉的她还能做什么？

　　从此以后，她只是一个废物。

　　这样的想法一瞬间充斥在露琪亚脑海里，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胸腔里堵塞的全是郁愤之气，然而再多的愤懑无奈在此时也只能忍受。

　　最后眼角还是流下了一点眼泪，她松开了钟蓝的手。

　　嘴唇一下一下的蠕动着，对着钟蓝表示：“我失去了作为王的能力，离我而去吧。”

　　钟蓝只是看了她一秒，将露琪亚脸上的挣扎全部收于眼底，最后抬起手指将露琪亚眼里滑落的泪水拭去。

　　声音很冷，但是也很有安全感。

　　“别哭了，不过是瞎了而已。”

　　什么意思？

　　钟蓝按住露琪亚的手指，控制着它摸向自己的右眼，指尖触摸到瞳仁，却没有引起一丝变化。

　　她淡淡解释道：“瞎了算什么，我也瞎掉了。”

　　“只不过我瞎掉了一只眼，你瞎掉了一双眼睛。但我是你的骑士，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钟蓝补充道，“我将永远忠诚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