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来一次机会，她情愿付出一些，以换回……钟乐的命。

　　钟蓝微微眨了眨眼睛，叫眼眶里的湿润被风吹走，她仰头望天，再低头看地，忽然摸摸口袋，什么都没有。再看看包裹，只有一堆的兵器和装备，仿佛她整个人生都已经被这些东西给占据，别无所有。

　　“喂，系统，商店里有烟卖吗？”

　　这话从钟蓝的口中问出来，很是沙哑。钟蓝出声后也惊觉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如此沉闷。

　　可能是许久没有说话的缘故，猛地开口，她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仿佛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

　　“叮……有。作为日常娱乐消耗性用品，价格便宜。”

　　“啧，一个系统也会推销东西了。”钟蓝轻轻叹了口气，她翻开自己的死经验值，发现已经所剩无几，索性全部拿来购买烟支，就算是这样，也不过买了一盒。

　　黎明的抠门和物价，钟蓝早就见识过了，以前她不怎么使用商店内的用品，现在却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不过她也懒得计较，之前她的死经验值基本都用来买生命药剂了，剩下的也没什么好买的，全部用来购买烟支也无妨。

　　一口烟喷出来，那感觉叫她稍稍郁闷了下，她忍下想要咳嗽的欲望，怔怔地望着半空中飘散的烟雾，心里一阵发麻的刺痛。

　　既是痛，又是麻。

　　钟蓝默默咬下一支烟随手便丢在地上，在一时的痛苦过后，便抬首继续往前走去。她刚从魔法世界出来，还处于大战场内，生命尚未有保证，现在还不是懈怠的时候。

　　不过她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抽烟，在心情不甚愉快的时候，抽上一支确实是种享受。

　　她的回去速度很快，整个人在夜晚宁静的大战场上就像一道穿行的魅影，不要多久便到达了黑白世界的入口。

　　她回到血族宫廷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但是远远瞧着还能看见阿黛尔那边的灯光尚且闪烁着。阿黛尔一个血族，到了晚上需要什么灯光，恐怕这是在等待自己的归来。

　　钟蓝默默拧下烟头，慢条斯理地往阿黛尔屋子的方向走去，她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站了会，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她停留的时间很长，她拉长了呼吸，基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外面的人站着，里面的血族卧着，由于钟蓝高超的隐藏技巧，里面的阿黛尔丝毫没有发现门口还沾着一个人。

　　而钟蓝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在门口傻傻站了好一会，烟也不抽，以免烟味叫里面血族敏锐的嗅觉察觉。

　　站着，站了很久。

　　阿黛尔对自己的精神力有敏锐的察觉能力，所以，她并没有用精神力来捕捉里面影像的意图，一直等到天际有些发亮，钟蓝估摸着里面的血族沉睡下去，才慢慢地将精神力给抽出来，一点点往屋内渗透。

　　在黑白分明的影像里，只见桌案上伏着阿黛尔，她的长发一直垂落至脚踝处，现在似乎已经进入了睡眠中，而在她的左手边还点燃着一缕灯光。

　　但随着外面的晨光慢慢渗透进去，这点微弱的光亮就显得不足为奇，却叫钟蓝的目光在那里流连了好一会。

　　这是爱，一名血族的关心，一个Npc的爱。

　　也许曾经被背叛，但依旧选择了原谅与奉献的爱。

　　钟蓝为微微蠕动了下嘴唇，转身离开。

　　最后，在阿黛尔醒来出门的时候，就只能看见门口掉落的几只烟头，而仿佛没有期盼的那人归来的痕迹。

　　钟蓝也没有休息，她回来后就仅仅逗留了半个晚上，没有惊醒到一个守卫，更没有叫阿黛尔和奥奇丽知道，甚至黑白世界里也没有一个玩家注意到这么一个人的去留。

　　她的存在似乎永远只停留在喷洒热血的时候，而别的，一个不再冷酷无情的光度还是光度吗？

　　钟蓝去了大战场。

　　她去的是竞技场。

　　在大战场上总有一群疯子在那里逗留，在竞技场上追寻着贴近死亡的热血和刺激，击杀是对他们最大的荣耀和嘉奖。

　　说白了，在竞技场上战斗不会死，无论怎么样，都不亏。就算面对的对手是光度，也不用怂。

　　钟蓝觉得自己应该是去发泄的，她现在没有磨炼技能的必要，谁都清楚她光度技能的诡异，要和这么一个近战和远攻能力都强悍的玩家战斗实在是一件非常苦恼的事。但是在竞技场内还是有许多玩家前仆后继地上来。

　　对别的玩家来说是一件疯狂战斗爱好的事，落在身处车轮战中心的钟蓝身上却是极其不好受的。

　　她的体力有限，精神力也有限，起初还能靠近战对敌人造成碾压，到后期，随着体力的消耗和敌人的愈发强悍，近战攻击已经渐渐失去了它的作用。

　　游戏对战要讲究的就是一个技能，钟蓝不必将精神力藏着掩着，但是她觉得精神力更适合群攻，要用来对付一个人实在是太浪费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光度现在体力的虚耗，相信不出一会，钟蓝便会面临一个尴尬的绝境——体力不支，续航不行。

　　谁都想成为最后终结她的那个人，如此一来，便有更多的玩家向着台上涌来。

　　钟蓝大可以在这时候停止战斗，回头吞点药水或是等待精神力的恢复再继续战斗，但是她偏偏就是想任性一回，不是不拿命当命，而是杀红了眼。

　　只有沉浸在杀戮中的时候，她才会渐渐忘记一些想要刻意摆脱的情感。

　　要说钟蓝经历的副本中，不变态的基本没有，无论是占有欲极强的爱意，还是疯狂到发指的占有欲，这些都贯穿了副本内容的主旨，这些所谓的爱就像映衬着这场名为“黎明”的末世，好似糜烂在花盆里的花朵，没有一点浇灌就彻底干涸，硬是要抓着最后一丝阳光堕入黑暗。

　　而唯一一个画风正常的就是第二只眼和崔安之间的亲情。

　　钟蓝为了自己的利益杀死了崔安，而第二只眼也因此走向崩溃。

　　她赢了，但是并不快乐。

　　钟蓝长叹一口气，下意识就摸摸口袋，还想再抽根烟。

　　对面的选手已经是兴高采烈地上台迎战，看着钟蓝懒懒的动作，还以为对方要出大招，谁料钟蓝只是拍拍口袋，紧接着慢悠悠地抬眼，露在外面的唯一一只眼睛闪过一丝光泽，好像一只黑曜石的眸子盯紧了对面的敌人，竟然叫后者不禁一阵瑟缩。

　　但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他大笑道：“光度，你确定自己还能硬撑下来？”

　　对方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此时的光度在旁人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看上去浑身上下基本都是伤口，除了一张脸还勉强干净，两只手上还浸满了鲜血。

　　多是别人的鲜血。

　　但是这足够骇人的一幕却只能叫大战场上这些每天殊死搏斗的疯子们更加兴奋，这样的惨状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钟蓝已经不行了。

　　她撑了这么久，总该有个人结束她的连胜。

　　谁都想打败一个强者，但是光度长期混迹副本而很少来竞技场搏斗的事是众所周知的，眼下却碰上一个好时机可以一举将光度拉下马，简直是天赐良机。

　　对手眯起眼笑了下，他基本就能看见一个美好的未来。他现在兴奋地过分，甚至恍惚间还有些飘飘然，有些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了，能打败光度也是值得的。

　　他们每个人，停留在大战场，都是因为没有归宿。而这些亡命之徒也不需要归宿，大战场的残忍和血腥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色。

　　在一群杀人狂中想要活得更好，就得比最厉害的更残忍。这是他在监狱里学到的东西。

　　对手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眼里闪过一道暗色，双眼死死盯住钟蓝的一举一动，就像一个即将出鞘的利剑，瞄准目标便能一击制胜。

　　而钟蓝的态度实在是太懒散了。

　　她甚至没有一点笑的意思，嘴角却又若无若无地翘起来，仿佛在嘲讽，又仿佛不在意。

　　她是不在意自己？对手想。

　　但是只有钟蓝知道，她在那一刹那是有了一丝嗜血的意思，她想要更多的鲜血来填满自己的内心。但是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她没有想到任何人，甚至连近日一直纠缠着她的痛苦她都渐渐在遗忘。

　　她完全沉沦在竞技场内的战斗中，此时此刻，她才突然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亡命之徒喜欢在大战场玩命。

　　这样的感觉，会上瘾。

　　她满心的郁闷之气仿佛一泄而空，而随之而来的是庞大的战意。

　　她抬眼仔细瞧了瞧面前这个对手，笑道：“那就来吧。”

　　不管她是否能硬撑下来，都不是眼前这个宵小之辈可以轻易打败的。

　　想到这里，钟蓝将手里沾血的匕首挽了个弧度，红色的流光在空中一闪而过，钟蓝沉默了一瞬，整个人陡然消失在原地，而不远处的男子也没有一点紧张，他早就对光度的作战手法有了一定的研究，心知对方这是打算贴身和自己作战，而他还必须要积极小心应对对方神乎其技的自创技能。

　　说到底不过是个远程技能，要说远程技能，他也有。

　　人活在这末世里，哪里不能有一两个防身的技能，而男子眼下也是杀红了眼，丝毫不在意拿出自己保命的技能就和钟蓝开杀起来。

　　果然，在其防备下，钟蓝才显出身形，就受到了一记攻击，若非她闪躲极快，几乎是无法抵挡。

　　钟蓝一个跳跃，跳到另一个方向，她斜眼看着男子的侧面，就笑道：“用出全部的本事吧，不然会死的哦。”

　　“死的是谁还不知道啊，光度！”男子大喝一声，“你以为只有你的速度很快吗？”

　　钟蓝微微眯起眼，就在男子话音落下之后，他的身形便陡然消失在原地，就是钟蓝也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在哪里。

　　不过眼睛看不到的，不代表别的看不到。

　　男子尚在得意中，他正慢慢地贴近钟蓝，只等着靠近对方，靠着对方得意的近战技能杀死光度，却不料在靠近钟蓝后，就眼睁睁地看着钟蓝眼里闪过一道蓝光，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然而钟蓝微笑起来，她的眼里蓝光爆闪，以强大的频率张扬着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捕捉到对方的瞬间，她的身形也同时消失在原地，对手只感觉到脖颈处一阵冰凉，他甚至连大招捏着还没来得及放，就被光度在瞬间秒杀。

　　钟蓝长舒出一口气。

　　精神力再度消耗，就是空匙里的精神力也有些不大充足，如果她在一意孤行地战斗下去，只怕会阴沟里翻船。

　　但是眼下正是杀的红眼的时候……

　　那男子在被杀下场后，赶忙吞下一瓶大红药，竟然敢抬首看着钟蓝的方向就嘶吼道：“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枉费你多少厉害，该死的人还是会死！你就是个克星……”

　　他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见钟蓝幽幽地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男子吞咽了下口水，想起自己的失败，顿时恨意上涌，就咬牙骂道：“我说的就是你！你再厉害有什么用！像你这种无情无义的家伙不管是谁待在你的身边都会死掉吧！”

第四章 见一杀一

　　在男人的嘶吼声中，钟蓝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她微微翘起唇，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男人，就问道：“你这是输了，找我撒气？”

　　男人正是盛怒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以打败光度，但是就差那么一点，现在站在众人的前面，只觉得无数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他觉得自己不能退缩，就是梗着脖子，怒声喝道：“没错，我就是说的你！难道我说错了吗？你的伙伴都死得差不多了吧？说不定以后那个竹枝曲也会一样……”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后颈一股寒意袭来，他缩了缩脖子，就眼睁睁地看着光度消失在原地，而他感觉不对的时候，才回过头，就感觉一把热血糊上自己的脸庞。

　　钟蓝收回匕首，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己割喉的男子，她半蹲下身，一手捏住男人的下巴，直截了当地将其舌头一刀割断，而刚才还在用力叫嚣的男子已经没有了生机。

　　而这残忍的一幕非但没有叫观众席上的玩家感觉恐惧，反而是叫这些人兴奋起来，他们都是渴望血的杀人狂，在竞技场这儿早就厮混了不知道多久，早就见识过这种事后杀人不留后患的事情，要说光度一没虐杀，对方又是挑衅在先，死不足惜。

　　钟蓝的脸色却是难看的要命，刚才男子的每个字眼都落入她的耳中，而叫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现在正在上升的杀戮欲望。

　　她要战，所以试图威胁自己、杀害自己的人都该死掉。

　　最重要的是，以死亡惩戒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才是最好的惩罚。

　　她仰头，从包裹里拿出来一个大血药，“咕噜咕噜”一会就喝完了，感觉到自己体力的逐渐充沛，她才沙哑着声音吼道：“还有谁来？上来！”

　　她几乎维持着一个不败的传奇，刚吞完血药的光度嘴角还留着一丝血迹，她冷冷笑着，笔直地站立在高台上，死死握住手上的匕首，而一双深邃的眼里将观众席上每个人的表情都纳入眼底。

　　有的人在笑，哈哈笑着的有，猖狂大笑的也有，也要小心翼翼奸笑的，但是想要真正站出来的人却是基本没有。

　　钟蓝浑身的杀气太强了。没有人愿意在这时候去触碰她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