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长成这样，何必当什么劳子和尚？不如一直陪着我。”于凰下意识就冒出一句，“我见你面善，挺欢喜你的。”

　　这句近乎调戏的话惹得和尚脸上顿时涨红。

　　忙向后退缩，摆手拒绝道：“姑娘你这是何话！贫僧乃清修之人！”

　　本来只是随意说出一句话的于凰听着和尚之语，忍不住说：“清修之人又何妨？我也是修炼之人！你们人类修炼终其一生能成仙问道吗？我肯舍下仙道陪你算是你的福分！你竟这般不识相！”

　　越说越气，她竟直接踩上床，直直把和尚逼到角落，挑眉强行勾起和尚下巴。“我道是什么真和尚，一个犯了事的假和尚还敢拒绝我？你不愿和我在一起，我偏要和你在一起！我于凰喜欢的人怎么可以不喜欢我——！”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凄厉地叫出声，等喊出来于凰自己也是一阵恍惚，竟觉得眼睛红红的就要掉下泪来，但她正怒眼瞪着和尚，怎么着也要憋住。

　　和尚无话可说，只好默默合掌。“阿弥陀佛。”

　　于凰话说时冲动，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她咬牙也得认了。

　　何况瞧着这叫做“傅婴”的和尚，她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这不顺眼的感觉又复杂，打又不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不如就把他牢牢拴在身边。这样想定的于凰更加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

　　她说到做到，之后的修炼生活里多了一件琐事：就是看和尚念经。

　　这和尚念经倒也有趣，闷着头便一直钻研经书，口里神神叨叨地念着经文，她也听不出来他说的什么，只觉得他摇头晃脑的样子甚是有趣，甚至觉得这么一直看下去也好。

　　“女施主……”和尚有些为难，“你这一直盯着我叫贫僧不好……”

　　“不好念经是么？”于凰眨眨眼睛，笑道，“没关系，你就陪着我好了，不用你念经。”

　　和尚挫败，只好乖乖忍受。

　　钟蓝这些日子窥见的互动就是这样，小凤凰渐渐忽略了修炼，转而一门心思地围着和尚转，钟蓝有问过她。

　　“你喜欢那和尚什么？”

　　“喜欢需要理由吗？他的一切我都喜欢啊……傻乎乎的样子，可怜的样子……哈哈。”忽然于凰笑声一止，声音低沉下来，“还有他的名字。”

　　“他喜欢你吗？”

　　于凰没有任何犹豫，嘴角牵起一个奇异的笑容。“我会给他拒绝的余地吗？”

　　这话意思深了。

　　钟蓝淡淡瞥了眼似乎打定主意的小凤凰，最后轻声道：“不要太任性。”

　　可是于凰不知怎的，就是笑了笑不说话。

　　她不会说，在看到和尚那容貌的时候，在听到和尚俗名的时候，她就有种冲动，心跳得越厉害，心里越是难受，面上就得笑得越开心，但是与此同时，愈是想要占有——占有——占有。

　　这个秘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就算是钟蓝，她也不想说。

　　钟蓝看着她踱着步，慢悠悠地绕进了和尚的小屋，负手于身后，便钻进了门里。

　　等人真的不见了，她才掉头到外面休息。

　　阳光正好，为什么要浪费在无谓的感情上？

　　“嗤，这张网真是大。”她冷笑低语。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和尚来到山上也有些时候，光秃秃的和尚头上渐渐长起了头发，他想剪掉，但被于凰一脸不容拒绝地强行按下。

　　美名其曰：“你若剪掉头发，令我不高兴了，我便叫你不高兴。”

　　和尚只得作罢。

　　若是和尚想走了，于凰的反应更为直接。一手按住和尚瘸了的那条腿，一手则撑在和尚头侧，叫他动弹不得，紧接着小凤凰面无表情地威胁道：“你若敢走，谁来还我的恩情？不说救命之恩，也有收容之情，你们和尚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你走到哪里，我便闹到哪里的寺庙，绝不叫你安宁！”

　　和尚只能讷言。

第三十四章 孽缘

　　于凰与和尚度过的数个日子，在钟蓝看来只是一瞬。

　　这些无所谓的等待和消磨时间，系统直接将时间线拉到以后。

　　习惯了时间快进的钟蓝倒也无所谓。

　　她是无法见证这场新的爱恋的萌发和成长，但是当她再次见到于凰的时候，看到的终于不是满脸泪水——虽然也没有区别。

　　也许是几次涅槃叫她忘了记忆，却也教会了她一点：眼泪毫无用处。

　　等时间线到最后已经过了三年。

　　于凰是纠缠啊纠缠，就是不让和尚下山，就是不让和尚出去，哪怕困在竹屋里一辈子也不叫他离开她的视线。

　　于凰也没察觉到消失了数年的钟蓝，等她突然出现的时候也毫不突兀。

　　“你怎还喜欢着这和尚？”钟蓝问。

　　“我为何喜欢不得。”于凰任性反驳。

　　“明知道得不到还要去强求，何必呢？”

　　于凰放声大笑，额头中间的凤凰图纹闪现出奇异的光芒。“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就是要违逆！他越是不爱我，我就是越是要强求！能奈我何？”

　　“可你还是得不到。”

　　“……我可以等。”于凰沉默下来，“他不过就是一凡人，能有多少年寿命？我就是等到死，也要得到他。”

　　钟蓝摇摇头，很想说一句，你这不是爱，而是执念。但是看着面色倔强的于凰，又看着里屋喃喃念经的和尚，心里突然冒出诡异的笑意。

　　“玩脱了。”

　　她默默告诉自己，也是在告诉系统。

　　“顾云起啊，你这样一定会玩脱的。”

　　“系统，我要直接到五十年后——到，和尚死的那天。”钟蓝道。

　　她已经厌倦了旁观这场无聊的游戏，现在的局面不需要她推动就可以进行得好好的，但她明知会崩，也绝不会提醒。

　　自作孽——不可活。

　　“叮……时间载入中，剧情载入中……请稍等。”

　　于凰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一直等待下去，漫长的等待对这只小凤凰而言不过是漫长生命里的短短一瞬，但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漫长。眼看着和尚渐渐老去，头发也越来越长，渐渐变成一头浓郁的乌发披在身后，渐渐银白的发丝代替了墨色……于凰总会在睡前把玩着和尚的银发，看着纤细的头发像月光一样从手中滑落。

　　“你怎么就是不承认喜欢上我了呢？”于凰轻声道。

　　“你在纠结什么呢？我的小和尚……”

　　和尚的睫毛没有一丝颤动，看上去已是熟睡。

　　于凰只得眷恋着看了眼床上的人，静悄悄地向外走去，掩好了门。

　　这时候已经老去的和尚才慢慢睁开眼睛，深邃黑亮的眸子好像承载了万载星光。

　　“得不到，舍不下，忘不掉，超不脱。”

　　——“你终只有一个结局。”

　　和尚死去的时候，还是个冬天的早晨。山上向来无雪，但是冷还是冷的。风声呼呼地在外嘶嚎，内里的沉默不断蔓延。

　　于凰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床上逐渐失了气息的和尚。

　　他已老，白发苍苍，而门口的少女依旧初见的那副模样。

　　于凰强行忍耐着，忍耐着眼中不断打转的泪水，手指颤动着，努力忍耐着不毁去手下的物什。等心情稍有平和，才按捺住颤抖的音，唤道：“和尚？”

　　“小和尚……？”

　　“……傅婴？”

　　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得一下便从眼角滚下，她疾步扑到和尚的床前，使劲推攘着逐渐冰冷的躯体，大声嘶喊着：“和尚！我不准你睡！你给我起来！我不准你睡听到没有？！”

　　和尚的脸色是发白的，头发是雪白的，唇瓣也是惨白的。

　　无一处不白，也无一处不冷。

　　叫于凰仅仅摸着也觉得心凉。

　　小凤凰只觉得脑门里一根弦骤然崩断，她恍惚地看着已经死去的和尚，手上的推攘也渐渐失了力。

　　眼前被泪水模糊。

　　她原本以为，也是像钟蓝认为的那样以为，她只是想着占有，想着一股气，一股狠劲，定要得到这和尚。

　　可是……怎么等到人真正冰冷了，她又觉得心下一片荒凉。

　　好像春天种下的草通通被烧尽，再无生机。

　　“和尚，你怎可弃我而去。”

　　突然，于凰竟觉得死去的不如是自己，倘若死了的是自己，哪怕到死都是得不到，她仍旧有着执念……执念着可以拥有。可是当活下来的只有自己，这执念就成了痛。

　　得不到。得不到。得不到。

　　“为什么……宁死也不愿和我在一起？”于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就看见门口静静站立的钟蓝，她才恍然。

　　原来这场爱情真的是突如其来，刚开始陪伴自己的人在这里。

　　“我醒了。”于凰轻声道。

　　梦醒了。

　　钟蓝会意，点头示意她过来。

　　于凰慢慢过去，短短几瞬，眼角的泪水便干涸。

　　钟蓝抬手，僵在半空半晌，才轻轻抚上于凰的头，顺着她的头发一下下抚摸，于凰眯起眼，好像乖顺的猫儿。

　　“别再任性了。”她嘱咐道。

　　于凰欲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默默点头。

　　“回头看看罢。”钟蓝突然道。

　　于凰一怔，不解她话中意思。顺着她的话回头一看，却见和尚的尸体上冒出璀璨金光。

　　“这是……”于凰张口。

　　“佛光。”钟蓝轻声道。

　　引来小凤凰的惊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