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择手段？
……是，不择手段！
弥额尔猛地举起枪，枪口对准了那个侧颊苍白呼吸急促的少年。
仿佛是感觉到了危险，缪特回头。
那双闪动着蓝光的瞳孔和他的目光重重地撞上，刹那间，空气都仿佛为之凝固。
少年站在房间中间看着他，光线昏暗，他看不清缪特眼中的神色，只能看到缪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按在枪上的手指痉挛般的抽动了一下，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他的唇在这一刻抿紧得如同刀锋一般锐利。
他的眼底像是有风暴在肆虐，将他曾经悉心地、小心翼翼地护在心底的东西撕扯得支离破碎。
“……指环给我。”
弥额尔说，用冷到可怕的声音。
他看到缪特的瞳孔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剧烈地颤了一下。
突然有喊声从弥额尔身后传来，不知从哪里赶来的数名伽出现在队伍的后面，他们的袭击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而就在队伍有了骚动的这一刻，拿到了黑色指环的塔纱已经腾空而起。
“走，缪特！”
她高喊道，周身蓝光一闪，眼看就要消失在空中。
可几乎是在她飞身而起的同一时间，站在大门口的弥额尔手一动，枪口已经对准了空中的塔纱，手指重重地按下去——
只是，在他的手指眼看就要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从对面射来的无声无息的子弹贯穿了他的胸口，让他的右手偏离了方向，射出的子弹从塔纱身边擦过。
擦过的子弹打在墙壁上，下一秒，塔纱的身影消失在空中，连同她握紧的指环。
“元帅阁下！”
“大人！”
冲过来扶住他的下属们紧张的喊声太过遥远，远得根本听不到。
他的手按在胸口，那个被子弹贯穿的地方，鲜血从他的指间渗出，染红了雪白的手套。
在弥额尔开始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对面举枪对他射出这颗子弹的缪特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将他身体里的某个东西也一同带走。
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和那个少年离开的身影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他胸口深处的那个地方，像是被什么腐蚀掉，只剩下空荡荡的一块。
……
【约好了？】
【嗯，约好的。】
约好的誓言不能反悔。
这个对他来说甚于一切重要的东西，却总是被那孩子轻易地舍弃。
……
是他太蠢，执拗地抓着回忆不肯放手。
他一直不肯去承认——那两百多年的时光，足以让一切都面目全非。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人类和伽，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为了生存，必须不择手段。
第158章
悬浮在高空之中，淡淡的蓝光在周身形成一个极浅的光圈，将四周充斥着毒气的空气拦在光圈之外。少年在高空中俯视着大地，浅黑色的发丝被无形的气流带动着在他颊边飞扬不休。他看着那片衰败、满目疮痍的荒芜大地，曾经湛蓝色的海洋已变得灰暗，曾经的绿意已被腐蚀，记忆中那片美丽的大地此刻只看得到无边无际的灰暗。
可是，就算是已变得如此丑陋的大地，依然是他所深爱着的故乡，依然是让他舍不得离去的地方——很快，他就将离开这颗生他养大的星球，不知归期。
没关系。
缪特想。
等他回来的时候，在很多年之后，他再一次回来的时候，他一定能再一次看到记忆中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
他相信爸爸妈妈，相信塔纱，相信那些愿意守护地球的伽们，他们一定能给地球带来新生。
这么想着，缪特心里顿时好过了很多，将那点离愁和不舍埋在心底，他深吸一口气，身影消失在空中。
在塔纱的帮助下，他很快掌握了这种未知的属于伽的力量，他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程度，但是塔纱说他的力量在伽之中算是很厉害了，而且潜力还很大。她笑着说，就算离开地球了也要继续加油，说不定下次再见的时候，他就能和现在伽中的最强者莫提一较高下了。
“缪特！”
当他出现在【乐园】之中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没想到他能回来，塔纱一眼看到他时露出了惊喜的笑脸，一个瞬移就丢下了正在说话的莫提，抱住了他。
因为用力太大，他的半边颊一下压在了他的塔纱姐温热而饱满的胸口上，那种柔软的触感让少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挣脱开。塔纱倒是不以为意，还笑嘻嘻地调侃了缪特两句。缪特正被调笑得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眼角瞥到了莫提脸色不善地盯着这边的模样，只是，和他的目光一对上，莫提立马转移了目光，装作没往这边看的模样。
缪特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顿时忍不住笑了。
看来他是不用担心他这位性格粗犷大大咧咧的姐姐以后没人照顾了，只不过以自家姐姐的粗神经，这位莫提的道路想必是无比艰难。
“你们在看什么？”
少年忍着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转了话题。
“对了，我和莫提正在看星图，你看这个。”
完全察觉不到什么不对的塔纱兴冲冲地指着房间里的一个巨大的星系图给缪特看。
缪特一看，下意识皱了下眉。
这个星系图和他在弥额尔那边看到的差别实在太大了——错漏之处非常多——显然，比起不断前往宇宙探索的人类，伽对星空宇宙的认知差得太多。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只是轻轻地皱了下眉，一直注意着他的莫提就察觉到了。
“有什么不对？”
莫提不客气地直接问道。
“……”
缪特没吭声。
“你看过人类的星系图？”
“……抱歉，我不能说。”
缪特摇头。
星系图在战略上的重要性他心里明白，弥额尔相信他才给他看，那么，在没得到弥额尔允许之前，他不会告诉别人。
莫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算了。”莫提淡淡地说，“我们没有离开地球的打算，所以宇宙星系什么的，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其实我也只记得一点，比如地球的坐标什么的……”
莫提的话让缪特松了口气。
莫提说得很对，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伽都会一直生活在地球上，那么宇宙的星系图对伽来说作用的确没什么用。而且说实话，当时那个星系图他也只是大略看了几眼，只顾着看地球的坐标了，其他的还真没怎么注意。
“行了，到此为止。”
塔纱双手交叉摆出到此为止的动作，一脸不快地盯着莫提。
“缪特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审问的，你别浪费他的时间。”
她一转头，看到缪特，原本没好气的脸一变，瞬间笑颜如花。
“缪特，你等会儿，我现在就去把你爸爸妈妈叫来。”
她话还没落音，人就消失在空中。
塔纱离开了，缪特偷偷瞥了一眼似乎有点憋气的莫提，在心里偷笑了一下，然后赶紧在莫提发现自己偷看他之前移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神色，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坐在沙发上等着。
于是莫提更憋气了——缪特那明显的样子怎么可能看不到。
偏生他又说不出话来，只能自己憋得心口疼。
……
最后的团聚时光，大家都很珍惜。
虽然缪特笑着说以后还能回来看他们，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缪特这一去，恐怕在很长的时间里都回不来……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可是，哪怕是再不舍，时间也在一点一滴地过去。当缪特看着时间说必须走了的时候，西玛教授叹着气，摸了摸缪特的头，然后扶着快要掉眼泪的妻子离开了，只剩下塔纱和莫提送缪特离开。
只是，在送缪特离开的时候，塔纱左一句右一句的不停说话，明显就是故意想要拖延时间，还死活拽着缪特的手说让他再多留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就好。
缪特本身也是很舍不得，想着只是迟回去一个小时应该不要紧，就点头了。
他一点头，缠了他半天的塔纱顿时乐了，然后就跑去找不久前离开的缪特的父母。缪特原以为他们很快就会过来，谁知道等了许久也没看到人，心里顿时有些奇怪。看了看时间，已经超时了，他正犹豫着是离开还是再等一会儿的时候，塔纱突然一个瞬移出现在他面前。
她看着他，一脸仓惶和惊慌。
“缪特！姑父他——”
…………
西玛教授躺在冰冷的治疗柜中，无数细长的管子插进他的身体里，墙壁上的仪器屏幕在不断地跳动着。他躺在那里，虽然还有轻微的呼吸，但是脸色青得可怕，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像是下一秒气息就会消失。
缪特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自己濒临死亡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父亲。
他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刚才听到的话像是一颗炸雷将他的脑子炸得一片混乱。
“缪特，他骗了你！”
“从一开始，人类就没有和我们和解的打算！”
“那个人，那个人类元帅骗了你。他把西玛教授骗去签署和平协议，却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教授中毒！想置教授于死地！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杀害我们伽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