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思是，他们并没有结婚吗？

　　他以为订立誓约是结婚仪式，原来不是？

　　重叶想起了在结婚登记处见到的塞斑与涅卡，如果他没有猜错，他们才是真正要结婚登记的。离开时，塞斑手中所拿的纸张，便是一份结婚证明。

　　而他与大公没有。

　　“有什么区别？”德特里不解地问道。

　　对于龙族来说，建立灵魂羁绊与结婚是等同的，他如果宣称自己已婚，其他人自然明白他是与伴侣拥有了灵魂羁绊，反之亦然。

　　――区别可太大了！

　　一番解释下来，重叶终于明白了。

　　依照他这样地球人的思维，没有领证登记自然是不算结婚的，不过在科帕星人眼中，他却是变成已婚人士了。

　　怪不得他一点作为已婚人士的真实感都没有，原因就出在这里。

　　重叶此时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说，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

　　他脑海中的指针在“已婚”和“未婚”之间来回游移，最终还是停在了中间。

　　嗯……他现在，应该算是“半婚”吧？

　　重叶抱着他新发明出的词汇，不确定地想到。

　　德特里看着小龙崽脸上的表情古怪地变来变去――也难为他，居然能从重叶现在的脸上看出表情来，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重叶迟疑着摇了摇头，他该怎么解释呢？总不能给大公介绍一下地球习俗吧？

　　“唧唧……”那该如何解除灵魂羁绊呢？

　　最终，还是回归了正题。

　　虽说灵魂羁绊的存在好像并没有产生太大影响，但它对大公未免也太不公平了。虽说大公不仅不介意，还很乐见似的，但是要分享大公的权势，财富乃至生命……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德特里顿了一下，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为难的神情。

　　重叶看着大公的表情，有些疑惑：难道解除灵魂羁绊的方法特别困难？

　　“确实。”德特里毫不犹豫地点头，“尤其是对我而言。”

　　“是什么？”重叶越发好奇了。

　　被怀中小龙崽乌溜溜的眼眸好奇地注视着，期待着他的回答，德特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方法是……让订立誓约的双方自愿毁约。”

　　这不是很简单吗？重叶更加不明所以了。

　　但是听大公的语气，好像并不是他想像的那么容易。

　　德特里眉眼低敛，低声说道：“自愿毁约，意思是要推翻所有的誓言，直到我不愿意与你分享一切，不愿庇护你，不愿珍惜你……条件才算达成。”

　　――而对于德特里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重叶：“……”

　　好像也，也不是不能办到吧？

　　化身为龙后，重叶也了解到一些龙族的种族特性，巨龙们的尊严不容侵犯，所以……

　　重叶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尚还稚嫩的主意，但他并不能告诉大公，因为对方一旦知情，计划就不好实施了。

　　德特里看着小龙崽陷入沉思，回过神来后，对上它灼灼的目光，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头顶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

　　重叶:要骑在大公头上撒野。

　　大公的头发:感到危机

　　重叶会变回人形，放心哟

第52章

　　“重叶，你……”德特里架住小龙崽的前肢举起它来，两人的视线平齐，他沉声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啊。”重叶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迅速转移话题，“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解除方法的？”

　　德特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他向前走去，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又是一重谷隘，重叶冷不丁地对上一双硕大的龙瞳，差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发现那双龙瞳空洞无神――它生在一头死去已久的巨龙的尸骸上。

　　巨龙的尸骸极为巨大，身躯犹如起伏的山峦，一眼甚至看不到边界。再向前走，一具具巨龙的尸骸便一一出现在他们面前。

　　它们安静地卧在地上，眼睛或睁或闭，看上去仿佛只是在休息，不过灰败褪色的鳞片与僵硬的肢体却显示出它们早已死去多时了。

　　“……”

　　重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前这一幕不仅不显得可怖，反而有一种难言的庄严与肃穆，巨龙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安详，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这里……难道是葬龙地吗？”

　　“嗯。”德特里低声应了一声，“以后我也会在这里死去。”

　　重叶：“……”

　　这句话从大公的口中说出，莫名让他心里一紧。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德特里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龙的寿命可是很长的。”

　　这一点重叶倒是很清楚。

　　他又想起了誓约――“无论处于何种境地，或显赫或卑微，您都愿意将一切与对方分享，无论是荣耀、权力亦或是财富，乃至于生命以及力量，无有不可。”

　　因为誓约，大公将他的生命也分享给了他。

　　重叶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因为他无法回馈给大公对等的感情。

　　他发觉大公在感情方面总是先他一步。在他还只是有好感的时候，大公已经喜欢上了他。在他开始喜欢大公时，由灵魂羁绊传达而来的，则是深重浓厚的爱意。

　　――是的，他现在明了了自身的感情，他确实是喜欢大公的。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真不喜欢，他就不会纵容大公那些亲密的举动了，之前不过是当局者迷，他也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的感情罢了。

　　这次的误会便成为了一个契机，当两人的认知误差造成的冲突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才让他开始思考，进而认清了自己的感情。

　　但是他还是觉得，相较于大公的浓厚的爱意，他的喜欢实在是太浅薄了。

　　并非是喜欢的程度深浅，喜欢这种情感也无法量化，只是他的感情还没有达到能与大公分享一切的程度。

　　起码他目前并不能告诉大公，他是一个穿越者。

　　面对甚至愿意将生命都分享给他的大公，他总有一种难言的愧疚感――这对大公太不公平了。

　　无法回馈对等的感情，无法完全地敞开心扉，这也是他想要解除灵魂羁绊的原因。

　　德特里还不知道重叶心内的纠结，他继续向前走，直到走到位于葬龙地的中央，明显比其他巨龙更为巨大的龙首前，他才停下脚步。

　　“想知道圣地是怎么出现的吗？”德特里唤他回神。

　　“……嗯。”重叶点了点头。

　　德特里便将怀中小龙崽的胖嘟嘟的前爪放在了巨大的龙首上。

　　重叶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然后便是纷繁的画面，仿佛一幅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时间回溯到一千多年前，科帕星还未归入中央星系，那时候它甚至还是一颗荒星，上面无人居住。

　　而龙族也并不居住在科帕星上，而是在一颗名为蓝星的星球上与人类生活在一起。

　　那时候蓝星人可不像现在这么稀少，不仅不稀少，族群可是相当庞大。龙族也是，跟亚龙的相比数量可没有像现在这样悬殊。

　　德特里曾经说过，龙族与蓝星人是天生的伴侣，这话确实没错。

　　――他们是天生契合的半身，一经相遇便会产生感应。

　　成年之后，龙族与蓝星人便会参加盛大的相亲会，寻找气息相合的另一半，然后缔结誓约，作为伴侣一起生活，世代如此。

　　但不久之后，灾难降临在了这颗星球上――星球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它即将枯竭。

　　龙族纷纷外出寻找新的居住地，蓝星人的肉体并不能支撑他们在宇宙中行动，所以暂时被留在蓝星上，一部分龙族也留下来守护他们。

　　然而意外总是发生地无声无息，在龙族终于找到新的宜居地――科帕星，满怀着喜悦想要将这一消息分享给伴侣和亲人时，却发现原本的家园早已消失在了宇宙中。

　　星球毁灭了，比他们估计的要早三个月。

　　难以形容归来的龙族的心情，从满心喜悦到悲恸欲绝也不过如此。失去了伴侣的龙也不能独活，悲鸣声日日夜夜，响彻四野，直至他们死去，尸骸的头颅还朝向着蓝星的方向。

　　死去的龙族的尸骸仍然还在守护着他们的族人，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力量，形成了新的圣地。然而蓝星人早已灭族，大批龙族随之死去，圣地也好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直到中央星发现科帕星，以复生蓝星人的条件使这颗星球并入中央星系，为此，科帕星上的龙族付出了更多无法言说的代价。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其他兽人眼中，他们都是中央星统治者手下好用的打手，听从他的指挥，为他排除异己，开疆拓土。

　　但不论如何，中央星还是兑现了承诺，即使复生的蓝星人存在着许多缺陷，但是看到蓝星人再次对他们张开双手的那一刻，一切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所有的画面慢慢消失在眼前，如同开始时那样，最终归于一道白光。

　　“……”重叶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场景中，久久不能回神。

　　德特里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听到怀中小龙崽下意识地发出舒服的哼唧声，才说道：“别想太多，这都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

　　话虽如此，但即使是一千年前的故事，现在看来依然具有十足的感染力。

　　乍然看到那段埋藏已久的历史，德特里内心也是许久不能平静。

　　与失去伴侣而绝望死去的先辈相比，现在的龙族实在是幸运太多了。

　　重叶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唧唧”声中不免染上了几分低落。德特里捏住他耷拉着的耳朵，低声说道：“我很庆幸，不会像他们一样。”

　　“唧――”重叶抬起头来，黑黝黝的眼眸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他明白大公的意思――不需经历因不可抗力造成的生离死别，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别难过了，嗯？”德特里轻声地哄劝道。

　　“唧――”重叶心念一动，他试探着问道，“我不难过了，不过你能满足我一个要求吗？”

　　离开时，圣地的两个守卫还守在谷口，看到渐行渐近的一道身影，他们不禁有些迟疑。

　　看身形，倒很像是大公，不过大公的头发应该是银白色的呀，怎么会变成墨一般的黑色呢？

　　直到那道身影走到近前，他们才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确实是德特里大公没错。

　　至于他头上的那片阴影，不过是一只刚刚破壳的小黑龙崽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