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也有些挫败，“对不起，我——”

　　“我没事。”陆巡拍了拍陈也，“现在老太太比较重要。”

　　“你别担心，”陈也鼻子有些发堵，“老太太那么喜欢你，不会……不会……”

　　陈也嘴边简单安慰的话，却怎么也继续不下去。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老太太会怎么做。

　　老太太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他什么也不能给陆巡保证。

　　“我明白。”陆巡最后说。

　　陈也却不明白，他甚至不太舒服。

　　他不知道这样对陆巡算不算不公平。可他没办法。

　　老太太这个样子，他们好像除了就这么等着，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等老太太气消，还是等老太太正式找他谈话。

　　还是一直这么等着。

　　班上的人开始意识到陈也不对劲，还是因为陈也在课上了差点跟蒋建军吵起来。

　　除开陈也一些夸张了的传闻，一班的大部分人，也慢慢都发现陈也出乎意料的还算好相处。甚至女生里还流传着他助人为乐。

　　但这些天，除了杨岁还敢上去和陈也说两句，没一个女生再敢凑过来。

　　女生不敢，男生更不敢。

　　更没人敢问他怎么了。

　　何承宇倒是找陈也谈过一次，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

　　陈也身边只剩下各种休息时间，都等着粘过来的程进东敢上来顺毛摸摸。

　　“你们也体育课？”陈也回头看着跟着自己出来的程进东。

　　“音乐课，我翘了。”程进东无奈看着他，“我就知道你得出来。”

　　楼外立墙最近在翻修，先修的高三那边，最近修到这边来了，管理的一般，是个人都能混出来。

　　陈也停在了他们经常来吃饭的小饭馆门前。

　　老爷子看着他这个时间过来，有些不赞同，但还是搬了两把椅子出来放在了外面。

　　两人坐在巷子边，靠着墙看着天。看出去的天上有着半截子树，和偶尔飞过的几只不知道名字的鸟。

　　程进东偏头看了眼仰头闭着眼的陈也，陈也脸色正常，就是人没什么精神。但他知道陈也向来能忍，可已经两周了。程进东有点担心，陈也这么憋着总有一天会炸出来。

　　而且他感觉，这天不会远了。

　　他没有办法，只能尽量陪着陈也。

　　“有烟吗？”一边闭着眼睛小睡的陈也突然睁开了眼。

　　“……我什么时候抽过烟？”程进东惊愕，随即在身上摸了摸，最后在身上摸出半块口香糖，“吃口香糖吗？”

　　“吃你大爷。”陈也在他腿上踢了一下，“去，给我买一包。”

　　程进东看着陈也欲言又止。

　　“不买就打你。”陈也说。

　　“靠。”程进东起身去买了。

　　陈也没抽过烟，也讨厌别人抽。他就记得小时候他妈一抽烟，整个房子跟起大雾了似的，能把人呛死。

　　“这小包要15块啊。”程进东很快回来，捏着那包烟无语，“能吃两碗粉了。”

　　陈也拿过烟，拆开包装，从里面倒一根出来，放进嘴里，然后看着程进东。

　　“什么味道？”程进东好奇的问。

　　“有傻逼忘记买打火机马上要挨我打了的味道。”陈也说。

　　“靠！”程进东只能返回去买火机。

　　火机倒是便宜，一块钱。

　　程进东按下打火机，点燃了陈也嘴里叼着的烟。

　　烟草味不好闻，刚入鼻腔有点刺激。可整团当烟雾吞入喉腔，微凉的辛辣味却让一直紧着喉咙放松了下来。

　　程进东看着陈也吐出第二口烟的时候，慢慢凑了过去，试探着小声问，“你跟陆巡……现在算怎么回事啊？”

　　这些天，陈也跟陆巡就没说过几句话，平时上个厕所都同进同出的。现在成这样，程进东有点担心。

　　陈也拿着烟，嘴唇在升起烟雾里动了动，他说，“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啊。”程进东拧着了眉毛。

　　陈也没说话了。

　　“抽烟还挺帅的哈。”程进东看着他，忍不住自己也点了一根塞嘴里了，“就往里吸，然后吐，对吧。”程进东一边问一边点燃了嘴里的烟。

　　陈也偏头看着他。

　　程进东做好准备后使劲往里一吸，“咳咳咳！啊！咳咳咳——”

　　陈也叼着烟笑了起来。

　　“操，什么破东西？”程进东气的把手上的烟摁灭了，接着又去抢陈也嘴里的扔在了地上，“你他妈也别抽了，你本来就不能抽，陆巡要是知道该连我一起打了。”

　　陈也脸上的笑容瞬间停住。

　　陆巡在那天说完后就搬去他外公那边了，房子里的灯已经很久没亮过了。

　　而老太太每天也都会在小区门口等他。陈也劝过一回，但老太太在这方面不容商量。他不想老太太等太久，每次下晚自习就只能赶着回来。

　　小区门口左边有棵大树，大树绕着修了一圈围树椅，老太太就坐在树下头。

　　看见陈也骑着自行车过来，老太太站了起来。

　　“奶奶。”陈也加快两步走过去，接过老太太手上不知道在哪儿捡的半袋子瓶子。

　　“嗯。”老太太应了一声，两人往前刚走了两步，老太太突然转头陈也身上闻了两下。

　　陈也有点紧张，停住脚步。

　　他……今天抽烟了。

　　老太太闻完却只是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两下，什么都没说，继续往前走了。

　　陈也有些失望。不知道为什么，他更想老太太骂两下，打两下。

　　就像以前一样。

　　才短短两周，陈也就开始想以前。以前晚上他都是跟陆巡一起做题。一张卷子，谁慢做完谁倒水。

　　数学卷子两人你来我往的倒是能打个平手。

　　但英语，陈也端了不少水了。

　　之前陆巡……

　　卧室门被从外面推开，陈也手下的笔一顿，接着一碗切好的桃子放在了他右手边。

　　“我不饿。”陈也偏头看着进来的老太太，“奶奶你早点睡。”

　　“就是给你买的，放着该放坏了。”老太太抽出旁边的凳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又把装着水果的碗往他手边推了推。

　　陈也只好戳了一块放进了自己嘴里，“好吃。”

　　老太太看了看他写了一半的卷子，“这次考试怎么样？”

　　昨天周考，成绩还没出来。

　　“还行。”陈也说。

　　“你现在……能考上大学吗。”老太太问。

　　“能。”陈也立马点了点头。

　　“那……陆巡呢。”老太太又问。

　　这是这么久以来，老太太第1次提到陆巡的名字。陈也一直想跟她谈谈，可老太太像是在回避这个话题。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这时候突然提起来，陈也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只能实话实说，“他……成绩一直都非常好。”

　　“所以你这么拼命学，”老太太声音有些抖，“是不是想跟他去一个学校？”

　　陈也低头盯着卷子上，沉默了一会儿。

　　是。

　　他是。

　　“陈也，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死。”老太太说。

　　陈也猛地抬起了头，“……奶奶，我，我——”

　　陈也还想再说什么，可他想说的都是不该说的。

　　他今天说出来，老太太该怎么办。

　　“我考上什么去什么。”陈也哑声回答。

　　老太太眼眶发红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撑着桌子起身，“早点睡。”

　　“嗯。”陈也点头。

　　房门被关上。

　　陈也沉默着的看那碗被留下的桃子，视线开始变的模糊，连他也没注意到自己胸口越来越沉的下坠感。

　　可一阵接着一阵的钝痛，陈也伸手按住胸口，慢慢弯下了腰。

　　桌子上放着的手机响了起来，陈也咬着牙看了一眼。

　　是陆巡打过来的。

　　陈也伸手扣着表带，解开了手表，扔在了桌子上。接着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把药拿出来，干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