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非的办公室大门紧闭，叶慈站在外面犹豫了一下，在外面的公共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给蒋非发了条信息，告知对方已经到了，如果蒋非现在方便的话自然会叫她进去。左右离试镜的时间还差很久，她不急。
无聊地翻着桌上闲置的娱乐杂志，然后看到了陆川的相关报道，叶慈便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盛世里真正需要打卡坐班的人其实并不多，像叶慈这样的艺人通常都是有事的时候才来这里点个卯，平日基本宅在家里。
不过除了艺人，公司的行政、技术、公关等日常工作的员工和其他公司没有什么区别，朝九晚五日复一日。叶慈这个级别的，进了盛世顶多了招来几眼侧目，然后大家就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慈今天进来的时候总觉得和平日里的气氛不一样，周围的工作人员个个或神色紧张，或低头忙碌，没有一个人在休息区摸鱼。而蒋非也迟迟没有回复她……
就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一道听上去不那么友善的声音响了起来——
“呦~~~这不是叶慈么？”
叶慈回头，不远处站着许久不见的慕畅。叶慈先是一愣，然后不冷不热地和对方点头致意。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也没有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习惯。
慕畅的声音招来很多工作人员的侧目，大家都是快速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头各忙各的去了。慕畅也注意到了周围人的视线，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随意地坐在了叶慈旁边的位置上，右腿搭在左腿上，身体完全靠在了沙发上，手里无意识地转着钥匙扣，看着叶慈笑得兴味。
叶慈觉得慕畅这二郎腿翘得也是没谁了，不见粗俗，只见优雅。她还是能在讨厌的人身上发现闪光点的……
“你就不好奇……现在谁在蒋非的办公室里？”慕畅这次的音量压低了些许，不知道是整容的后遗症，还是自己感觉看的视角有些刁钻，叶慈总觉得慕畅这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她挑了挑眉，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慕畅，既然慕畅会主动来找她提这个话题，那此刻蒋非办公室里的人就绝不会是隔壁家老王那么简单了。
慕畅也不在意叶慈会不会回答，径自开口给出答案：“是傅欣容。”
叶慈：“……”她还能说什么？
对傅欣容这号人，叶慈是真的没有太多想法的。不论是之前的包·养事件还是真人秀中炒热度的事情，说到底都是傅欣容自己的选择罢了。对前者她尚能做到完全不予置评，对后者……好吧，虽然心里有那么点不舒坦，可陆川身边的苍蝇还少她傅欣容一个啊？真的要认真在意起来，叶慈怕自己未老先衰，更何况最重要的难道不是那男人的心意么？
当然如果认真说起来……傅欣容节目里故作熟络的态度的确让她怕怕的，直觉想让叶慈以后见到傅欣容躲着走。可除此之外，傅欣容真的没有在叶慈的脑子里认真思考过，以至于现在听到她的名字，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而慕畅看着她的面无表情，笑得更见深意，直到此刻，叶慈才慢反射的发现……这慕畅今天的心情好像是真的好啊……
“我真的没想到，不久前她还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把我搞死，如今才过了多久，居然就这么折在你手里了。”慕畅继续如自言自语般说道。
叶慈暗自在在心底画了个问号，然后才轻声开口：“她好像没有搞死你……而且也没有折在我手里。”
慕畅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点了点头：“也是，山不转水转。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只是我没想到，当初把你当成姐妹儿，才会和你说了那么多，现在看来你也不是像表现得那么单蠢。”
顿了顿，她的声量忽然放低到叶慈需要仔细聆听才能听清的程度：“她虽然不是直接折在你手里的，可是……你是最后的赢家，你说这个账她傅欣容会记在谁头上？”
叶慈默，看向慕畅的眼神不觉冷了几分，之前听陆川说了慕畅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本来当时被她莫名攒起来的无名火都消了很多的，可是如今见面，她才更加更加确定了一个事实——一个人如果心思不纯，每天想的都是如何钻营取巧，那她的格局真的也就那么大点儿了。
再次开口，叶慈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什么温度，眼神也带了几分排斥：“当初你不是把我当成姐妹，不过是想给你增加些谈判的筹码罢了。就像你说的，我不傻……如果你觉得我表现得单蠢，大概你需要重新检测下视力了。”
“另外……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如果走到最后发现路不对了，别怪别人。”这话，她可以和慕畅说，也可以和傅欣容说。
慕畅闻言冷笑一声：“几个月不见，你说话倒是越来越有底气了。”
叶慈默……所以说她明明是和慕畅同时出道的，这人哪来的优越感觉得她比自己强？难道说整容不仅整了脸巴子，以为连带着智商都整成230，没什么理由就是比别人强啊？
然而这次没等叶慈爆发自己的怒火，慕畅那边又开了口：“你不用鼓着腮帮子瞪着我看，我自己什么德行我自己清楚……一个整容整残了、前途暗淡的新人……”
说这话的时候，慕畅的神情暗淡了很多。而且这话锋转换太快，叶慈硬生生愣了半晌。
“有时候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冷静下来的时候会羡慕你们，疯起来又嫉妒的发狂。”慕畅笑了笑，这笑柔和了很多，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其实只是想和你说，小心傅欣容……然后……不管被外人怎么说形象限制戏路，也千万……别去整容。”说着话的时候，慕畅没有看向叶慈，只是怔怔地盯着墙上的海报，神情落寞。
等她离开后，叶慈顺着她刚刚的视线看了过去，那海报上是一年前的她们，彼时的慕畅没有现在的尖下巴和苹果肌，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像现在大的吓人，可却透着现在没有的灵气。
叶慈非常懂得化妆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刚刚随意一瞥，她就已经看出来了——慕畅现在的眼睛……如果不化浓妆，黯淡得毫无生气。
小心傅欣容？……视线从海报上的左边慢慢转移到中间，那时的傅欣容……和现在的五官倒是没怎么变化，变得大概是气质吧。从一张海报其实看不出什么，可叶慈还是觉得一年前的傅欣容没有现在看上去那么心思沉重，至少笑起来是真的活力四射。
那样的笑容，彼时她们三个全部都具备，每个人都能用笑容感染周围的人，让看到这笑的人也不自觉地跟着嘴角上扬。可如今，哪怕是她自己，也再也不能笑得那么没心没肺，张扬随性了吧？
说到底……她们三个都不知不觉地变了，谁又能去指责谁的善变呢？
没等她感慨完，蒋非的办公室径自打开，傅欣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从里面走了出来。叶慈从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心情，傅欣容显然也看到了一旁的叶慈。
脚步微微一顿，便朝叶慈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叶慈静静地看着她，手里端着的水杯没有放下。傅欣容在离她不到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并没有落座，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叶慈。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叶慈不得不说，目前遇到的女艺人，除了邓茜几乎所有人都是镜头下和镜头前有两个面孔，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女艺人的必修课之一。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红了？”傅欣容表情不善，嘴角的笑意带着嘲讽的意味。
叶慈不明所以，她红，还是不红，关眼前这位什么事啊？
“先是抱着李伦炒作，然后又不知道给陆川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心甘情愿为你炒CP，甚至不惜用手段删掉节目里对你不利的画面……叶慈，我真是小看了你。”
听到李伦的名字，叶慈先是皱了皱眉，再听到她随后的话，则是心底一愣……那男人明明和她说是节目组觉得没有意思才剪掉的……
在叶慈心思回转的时候，傅欣容又开口道：“你知道么？在我眼里，你甚至比不上慕畅，她至少为了能有更多的戏约敢去在脸上动刀子。”
“可是，你呢？除了抱着男人的大腿借恋情和暧昧炒作，你付出了什么？”
“这个圈子里每个人为了往上爬，都或多或少丢弃了些东西。叶慈，你舍弃了什么？”
叶慈静静地看着傅欣容，对方的脸上早已没了海报上那简单到让人想要保护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不甘和气愤。如果一个人，潜意识里给你定了罪，认为你就是这样的人，那么可能你说什么对方都会认为你是在狡辩。
因为，被误解就是你的原罪。
半晌后，她缓缓伸出了左手，手腕上带着自她醒来后始终不曾摘下的手环，她慢慢把手环上移，原本被遮挡住的位置有一条不算浅的疤痕，乍看之下有些骇人。
“请不要用你的‘以为’来定义别人……因为你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说出这句话，她不是为了自己而说的。
“至于陆川……他如果愿意让我抱着他炒热度，又关你什么事？还是说……你是单纯地因为自己没抱上他的大腿到我这里撒泼？”这句话，她是为了自己说的，准确的说……是在理智有些失控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心底默默地对远在沙漠的男人双手合十——我就假传“圣旨”一下……假装你愿意我“抱”着炒热度了！
傅欣容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难堪，静默几秒后，忽然又笑了出来：“听说你等下要去面试一个剧的女二号？那祝你好运。”
说完便转头离开，像是想起了什么，傅欣容忽然又回头，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哦，对了！以后蒋非就剩下你一个艺人了，你可要争气。”
叶慈还没搞懂她最后一句什么意思，蒋非懒懒地靠在他办公室的门框上，闲闲地抛出了一句——
“你杵在那儿数老鼠呢？赶紧给我进来！”
叶慈默：“……”
这话说的，难不成他之前带的两个艺人都是耗子啊……
第36章
叶慈走进办公室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儿，桌上烟灰缸里放着一个只抽了一半的烟头。蒋非推开了一扇窗户，坐下后右手无意识地摸着下巴，表情不似他刚刚在门口时那么轻松。
叶慈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没有立刻开口。
“对你而言，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蒋非沉声说道。
叶慈被他说得不自觉跟着有些紧张，想了想才开口回答：“坏消息吧。”她不想空欢喜一场。
“你等下去试镜的戏出了点儿变故。”蒋非单刀直入。
“怎么？”叶慈第一时间想起了傅欣容当时那句“祝你好运”，现在看来怕是恶意满满了。
“有投资商撤资，女一号毁约。”蒋非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波动。
叶慈的心思转了转，不太确定地问道：“之前的女一号……是傅欣容？”
蒋非没什么表情，又拿起烟灰缸里那支抽了一半的烟：“介意么？”
叶慈摇了摇头，皱着眉看了看蒋非。没有否认就是默认了，原来这部戏的女一号定的是傅欣容……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蒋非这个样子，自家这个经纪人以前总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没有什么事是他摆不平的。
此刻蒋非就算什么也不说，叶慈也能感受到他的烦躁，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情绪。叶慈不急着开口，等着蒋非慢慢把情况全部给她说明，既然这个是坏消息……那么应该还是有个好消息的。
静静地抽了几口烟，蒋非清了清嗓子，再抬起头时神色恢复了些许清明：“我之前给你争取女二号的试镜机会，当时也不知道女一定的是傅欣容，只是听说投资商直接找了一个演技和名气都不错的小花……”
蒋非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一个经纪人不知道自己艺人接的戏……说出来有谁会信？怕是傅欣容早就有了别的心思。
别人信不信叶慈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信了。之前傅欣容的粉丝和陆川的粉丝疯狂互怼，她的身份尴尬也不好直接和蒋非聊这些，但陆川和她说了一些，大概也知道当时的情况。傅欣容和蒋非之间出现裂痕，是那之后就有了征兆的。
听闻自己的新戏可能面临泡汤，说不沮丧肯定是骗人的……“那这部戏……是不拍了么？”
蒋非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确定，找不到和傅欣容同咖位有档期的女艺人，投资商又撤资……怕是剧组那边也在头疼。”
叶慈点点头，轻呼一口气：“那好消息是什么？”
蒋非笑笑：“这事对你来说是好事，但对我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傅欣容今早是来和公司解约的。”
叶慈愣，她刚刚听到傅欣容说以后蒋非只有自己一个艺人，当时料想到的只不过是她可能会更换经纪人，却没想到对方直接解约了？
“我们签约的时候，艺人自己提出解约要支付巨额的赔偿金，她能拿得出来？”不怪她诧异，实在是当时看到那个合同条款的时候自己着实吓得不轻，自那开始断了和公司说再见的想法。
蒋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以为傅欣容的片酬还和你一个档次呢？”
叶慈默，这种□□裸的鄙视很让她受挫的好么？
“她是提前找了下家，违约金自然有人买单。”鄙视完了，蒋非还是好心告诉了叶慈真实情况。
“……她去了哪家公司？”
“嘉悦，李伦在的那家。”
“……”如果不特意强调李伦所在的公司，她还真想不起来，“那……我们会受到影响么？”一般这种当红小花出走的事，总是媒体热衷追捧的内容。
蒋非轻哼：“走了一个傅欣容算得了什么？只要邓茜和陆川在，嘉悦见到我们就得叫爸爸。”
叶慈点点头，跟的主子如果实力彪悍，那下面的人也不会受罪，这是她上一世学到的经验。听了蒋非这么说，也算是暗自放下了心。盛世传媒一直都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造星工厂，多少新人趋之若鹜。
傅欣容会直接解约……说实话在她看来略显操之过急了。当然既然嘉悦肯花重金挖人，自然是“娶”回家当宝贝疼的，只不过傅欣容现在才刚刚站稳脚跟，没到了能躺在功劳簿上坐享其成的地步，如今急着跳槽在遇事求稳的叶慈看来，只怕是得不偿失。
蒋非调整了一个坐姿，定睛看向叶慈：“我之所以说这对于你来说是件好事，想必你也清楚。目前我手里只有你一个艺人，而且没有再招新人的打算，所有的精力和资源都会给到你。”
“现在急需解决的，就是你眼下这部戏。两条路给你选，要么，就直接争取女一号，要么，等着剧组找人，你还是试镜女二。”
叶慈眼眸低垂，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去争取女一号。”
女一号目前悬空，既然蒋非能这么和她说，就代表自己在剧组的考虑范围内。虽然她读剧本的时候觉得女主角太作，角色反倒没有女二号出彩，但女一号就是女一号，不论是编剧和观众都会在情感上向女主角倾斜，更何况女主角的戏份比女二号多了很多。
蒋非点头，露出早料到是这样的表情：“行，那我联系剧组，你回去等消息。”
……
当天下午，傅欣容与盛世传媒解约的消息空降各大新闻客户端的娱乐版块。新闻通稿上不仅表明了傅欣容与盛世解约的事实，同时还透露傅欣容将出演大热IP改编的仙侠题材电视剧《幻阵录》的女主角。
无疑，从新闻上看，傅欣容离开了盛世传媒，获得大热IP的女一号，可以称得上是事业更上一层楼了。叶慈曾经就预料到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如今这骆驼又胖了回去呢？
傅欣容的粉丝团“绒毛”们集体疯狂了，纷纷到女神的微博下打卡，只道傅欣容离开盛世是明智的选择，毕竟她的经纪团队和公司一直都不给力，不仅出了负面的时候毫无作为，而且在给傅欣容争取资源方面也捉襟见肘。
艺人一旦和经纪公司违约而非期满不再签约，那没有一个是不和原经纪公司撕得你死我活，最后老死不相往来的。“绒毛”们也没想着照顾盛世的情绪，屎盆子一个个不重样的往盛世传媒的头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