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有两个女生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全部忘乎所以地向叶慈表达了见到真人的无比激动之情。
“这位就是你们的教习师傅，专门教授你们刺绣手艺。”等几个人激动完了，李晓溪淡然开口。
在外人面前，小助理立刻就恢复了平日里沉着内敛的模样。虽然她此刻的内心活动和一旁看戏的范宏伯也差不了多少，只等着对面五个女生露出呆若木鸡的表情。
果然……一听完李晓溪的介绍，五个女孩子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讶异加懵逼的傻模样。第一时间丧失了自己的表情管理能力。
这能让人不吃惊么？！明明是一个大明星，突然在她们眼前变身成了教授刺绣的老师？任谁都有些接受无能的好吧？
这次是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女生主动开口询问：“可是你明明是一个演员，怎么教我们刺绣？”语气中尽是困惑和质疑。
此话一出，空气中突然安静。范宏伯扯了扯嘴角，果然没有白留下看戏。
叶慈转头看向说话的女生，刚刚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女生，只有她在其余四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时候最安静，完全没有参与到话题当中，脸上也始终没什么表情。
叶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带着明显的不认同。
没有理会这女生，叶慈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李晓溪，小助理立刻轻声开口：“她叫刘莹莹，算是其中绣工最好的。”
叶慈闻言挑了挑眉，再次看向了刘莹莹，开口时声音柔柔的，像是没什么脾气：“那你觉得我要怎么才算有资格教你们刺绣呢？”
刘莹莹先是一愣，然后才皱着眉说道：“既然是要做我们的刺绣教习师傅，至少要对刺绣有一定的了解吧？”
“你倒是对我要求不高。”叶慈笑着说道。
说完这句话，叶慈的视线从五个女孩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刘莹莹身上：“你们知道‘念川’之所以雇佣你们的原因是什么吗？”
其他四个女生见叶慈是朝着刘莹莹发问的，也就都识趣地选择了沉默。刘莹莹静默了几秒，才有些不干心地开口回答：“还能为什么？所有从学校毕业的绣工都知道，应届毕业生最好用，薪水低还干活勤快。”
叶慈挑了挑眉：“那你们拿的薪水低么？”
刘莹莹：“……”
其他四个女生：“……”
老实讲，真的不能算低，底薪加绩效考核，干得好的话甚至比有些毕业一两年的师姐还要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几个人几乎是一接到通知就收拾东西赶了过来。
“我们用相对较高的薪资聘用你们，不是为了省钱。”叶慈淡淡开口，“而是因为你们几个的绣工扎实，绣活也没有太多多余的习惯，我教起来省力。”
叶慈坐在李晓溪给她拉过来的一把椅子上，让小助理去把几个人之前递交上来的绣品拿过来。
“如果你对我的要求仅仅是‘对刺绣有一定的了解’这么简单的话，我现在反而有些担心你将来达不到我的要求了。”这句话显然是对一脸愤懑的刘莹莹说的。
如果学徒对即将教授自己手艺的师傅不抱着较高的要求，那他很有可能一开始就没打算从这位师傅这里学习任何东西。而这点正是叶慈眼下最为担心的。
她的时间本来就有限，不可能每天都陪在她们身边监督和指导，若是几个人再对她阳奉阴违、偷奸耍滑的话，等她再觉察到问题时就可能已经晚了。还不如在开始时就把规矩立好，她以后也会省不少力气。
刘莹莹到底是阅历少，在听到叶慈这句明显含有“激将”效果的话后立刻就中了招，梗着脖子红着脸反驳道：“我是对你没抱什么希望，本来我会来‘念川’工作就是奔着学手艺的，也不是看上你们的高工资。”
刘莹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念川线上的成品一看就知道是大师级的水准，我来就是奔着他来的学习的，而不是来追星的。”
叶慈一直静静听完刘莹莹的话，手里翻着几个人的绣品，待对方说完才缓缓抬头看向她，这刘莹莹一看就是个心高气傲的，知道自己的绣工算是几人里面最拿得出手的，平时肯定也没少被周围人夸奖。
叶慈从上一世就知道怎么“收拾”这一类刺儿头——在对方最引以为傲的资本上比她还要强，效果绝对立竿见影。
“这是你交上来的绣品，你自己觉得满意么？”叶慈轻声问道。
刘莹莹扫了眼自己的作品，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傲然：“这是我至今为止最好的一副绣品。”正是因为这样，当时她还提出了要将绣品还给她的要求。只不过没两天就接到了录用通知，她还没来得及管李晓溪讨要。
叶慈点点头：“戳纱、平绣、盘金、钉线、打籽……针法够多，看来也是十八般武艺全招呼在这一副绣品上了。”
刘莹莹的绣品以方目纱为地，用五彩丝捻线铺绣制成，是标准的洒线绣。
听完叶慈的话，刘莹莹先是一怔，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又听叶慈不疾不徐地轻声说道——
“这洒线绣讲究整体色彩丰富鲜艳，本来敷彩要以原色为主，而你的这副绣品间色过多，直接削弱了敷彩应有的饱满效果。更重要的是你选用了高捻度的真丝绣线，如果是双股合捻再配上二经绞方孔纱为地，出来的效果就会比你现在的这副绣品好很多。”
刚刚巧，这洒线绣原是明代刺绣艺人所创，多用在当时的一些补子上。她叶慈就是玩儿这洒线秀的鼻祖一代好么？~这刘莹莹也算是惨，直接撞枪口上了。关公门前耍大刀，不等着挨削还能等啥？
叶慈三两句话直接把刘莹莹的绣法和针法，甚至是使用的地料和针线都辨了出来，更让五个女生呆住的是她不仅认出了这些，还一眼就看出了刘莹莹绣品上存在的问题和弥补方法？！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坦白说，刚刚刘莹莹对叶慈提出的质疑，她们不是没有。正因为心底有着同样的疑虑，所以才选择了默默地旁观。
但现在听完叶慈对刘莹莹绣品的点评，没有人再怀疑叶慈本身对刺绣手艺的了解，更准确的说……她不只是了解，而是精通！至少在鉴别绣品方面叶慈比她们五个加起来可能还要强……
而作为当事人的刘莹莹在听完叶慈评论完她的绣品后，脸上一开始的愤懑之情早已没了踪影，她先是低头仔细看了一遍自己绣品，然后才缓缓抬头看向叶慈，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歉意和赧然。
叶慈见状只是笑笑，视线再次寻过几个女生——
“我能教授你们刺绣的手艺，不是因为我能一眼看出你们绣品的优缺点，这样的本事只要是见识得多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略微停顿了几秒，叶慈才继续说道：“我要教你们的也不是如何成为一个刺绣鉴赏师，而是要让你们成为手艺精湛的绣娘。我希望我们‘念川’卖出去的每一件绣衣，不论是出自我手还是将来由你们完成，都能让买家有一种爱不释手，甚至是舍不得上身的感觉，说得直白一些，我想要它们都具备值得被收藏的价值。这么说，你们懂了么？”
这时候再是傻子也听明白了，这叶慈分明就是“念川”背后那位传说中的刺绣大师啊！几个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叶慈刺绣，可听她刚刚三言两语就直接指出刘莹莹的问题所在，现下也没有人再怀疑她的身份了。
更何况将来就是叶慈教她们如何刺绣，这件事也是没办法也没必要骗人的。再加上听她这么一说，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又怎能不激动？试问哪个把刺绣作为爱好甚至专业的学生毕业后不希望自己的绣品的艺术价值有朝一日被认可甚至成为珍品的？
见自己说的一番话初见成效，叶慈才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看戏的李晓溪：“今晚就先到这里吧，我看她们也都是刚到，正式教学下次开始。”
李晓溪点点头，直接让五个女生原地解散了——这一晚上对她们的冲击也是够大了，显然适合让她们好好消化一下。
待几个人离开后叶慈才问问道：“这里晚上能不能空出来？你那边用不用加班？”
李晓溪想了想，摇头道：“我这边暂时没什么急需处理的工作，白天就能搞定。”
叶慈颔首：“那我这边就定每三天过来辅导一次，每次都会给他们布置之后的任务。她们今后完成的绣品必须经过我过目才能出售。”
“你预计多久能把她们带上手？”李晓溪轻声问道。
叶慈轻松地笑了笑：“我这两个月正好没有戏要拍，她们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会的小白，只要稍微指点一下就问题不大。两个月的时间足够。”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两个月后她们出来的绣品也还是和我绣好的成品有些差距的。”
李晓溪点头：“这个我早就想到了，之前和范大哥就商量过，我最近会再设计几个款式，刺绣花样需要你来选，我们直接再推出一个相对完整的系列，这部分就完全交由绣娘完成。你就把重心放在中式嫁衣上就行了。”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范宏伯也适时地开口说道：“现有的成衣就算是她们绣制，也有你在把关，问题不会太大。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款式太少，选择面不够广。”
“我回去再想想。增加一些款式和种类。”叶慈原本是因为人手不够，现下绣娘在不断增加，她也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剩下的五个名额招得怎么样？”叶慈转头看向李晓溪。
“还在招，最晚这周五再递过来一批绣品。”
顿了顿，李晓溪又不太确定地询问：“那个刘莹莹？……”
叶慈笑笑：“她的确是这五个里面绣工最好的。而且我看她后来态度也还算端正，的确是我开始没说明自己的身份……靠手艺吃饭的人有点傲气也正常。她要是能从此沉下心来好好学，两个月后倒是能绣出跟我之前差不过水准的绣品。”
李晓溪愣：“她真的绣工这么好？”
叶慈摇摇头，一脸淡定：“不是，是两个月的时间够我教会她那两件成品的绣法。”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看家手艺怎么可能全部展现在那两件衣服上……
第84章
几天之后剩下的五名绣娘也陆续到岗，叶慈每三天过来教授刺绣技巧，十名绣娘都是功底扎实的，基本上只有她稍作提点就能有所改善。
新来的五个人在见到叶慈时也不可免俗地露出了一脸震惊的表情，另外五名“老人”则是一脸淡定地对新人的必经之路行注目礼。叶慈这次没再讲什么废话，上来就直接把每个人的绣品存在的问题用一两句话高度总结了出来。
第一次，叶慈只是让她们注意她说的不足之处，把之前的绣品重新再绣一遍。而她全程都陪在一旁继续绣着自己的东西，范宏伯在确定了她会过来教学后就直接在旁边又配了一台绣花架。
十名绣娘无论是先来的还是后到的，都没有亲眼见过叶慈刺绣，手里虽然也是忙个不停，可眼神还是会不自觉地时不时瞟到叶慈的方向——本就是长相出众的明星，如今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绣着花，只觉画面美好恬静，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叶慈连续绣了一个小时才决定活动下身子骨，起身去了李晓溪的工作间，她家助理正忙着设计最新几款绣衣的版型。见到叶慈一离开，几名绣娘早已按耐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情直接化为了行动。
几个人鬼鬼祟祟地站起身探头张望着叶慈刚刚一直低头忙碌的绣品，这次叶慈绣的正是新款汉服的绣花图案，以月牙白真丝绸为绣底，菊花为花样用同色绣线描制轮廓，苏绣素以“平、齐、细、密、匀、顺、和、光”八字著称，细看叶慈的绣品充分体现了这八字精髓，菊花花瓣绣线精细，针脚藏而不露。
“我的天！这绣得也太漂亮了吧？肉眼看不出针脚长短的区别？……”
“我之前看过她的一个刺绣视频，但现在这个绣品的视觉冲击更直观。”
“这还让人怎么活？专业的绣娘比不上一个业余选手……”
几个人小声交流完心得，只得感慨一句同人不同命，转而将焦点放在了叶慈的针法上，有的说有直绣和套针，有的说是编秀加了施针……
几人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将问题丢给了这里绣工最好的刘莹莹：“看出来是什么绣法了么？”
刘莹莹又抬头看了一眼叶慈的绣品，然后才沉声开口道：“是变体绣里面的高秀。”
其余几人这才像恍然大悟一样，高秀就是以总数线用铺针在应绣的地方填高一层，让整体图案变得更加立体的针法，这种绣法现在不怎么常见，但其实并不难，只不过要想最后呈现出叶慈这副绣品上的菊花，就要在上面用长短针与底的线纹一纵一横地绣制多层才能出来这样的效果。而这个“叠层”本身就较为考验绣工了，更可怕的是……叶慈才绣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几名绣娘又是几句讨论，其中一个女生转过头对刘莹莹笑着说道：“还是你厉害，这都能一眼看出来。”
刘莹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看得出，可是绣不出，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至少在同样的时间内没办法做到像叶慈那样不假思索地起落穿引。
至此，刘“刺头儿”算是彻底没了和叶慈一较高下的想法，人贵有自知之明，在确定了自己技不如人的情况下都乖乖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
两个月的时间，叶慈和蒋非商量推掉了一些可接可不接的工作，全身心地扑到了培养自己接班人的伟大事业上，所有汉服中花样涉及的针法绣法都悉心教授给了“念川”的十名绣娘。
这十个人的绣品都是经叶慈亲自挑选的，功底和悟性都不算低，学起来也极快。而且叶慈教的全部是实打实的实战技巧，掌握了以后不说点满自己的技能buff吧，至少再想靠专业吃口好饭也完全不虚，十个人自然是拼了命把自己化身为海绵，疯狂吸收叶慈每三天一次的验收点评和新技能教授。
“念川”自从被秦芳芳的一条微博带火后，店铺里询问的买家短时间内徒增几倍，最开始因工期问题再加上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买家更偏向购买成品的萌物和披肩之类的配饰。
两个月后，“念川”的全新系列“冬舞”上线，这次几件汉服的定版刺绣图样都是由十名绣娘合作完成，叶慈只做了监督和辅导工作，直到最后的成品让她满意为止才正式推出。
和之前叶慈挂出来的两件汉服不同，这次的“冬舞”系列在设计上更加多样，或灵动俏皮或端庄素雅，颜色上也有了较大的区分。“念川”本来在圈子里的关注度就不低，如今上新选择多样再加上工期固定，不少买家在询问后纷纷下单。
“念川”经过前期试水随后调整转型后，终于有了相对规模化的销售路径。
叶慈看着李晓溪交上来的订单数量汇总后，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至少两个月的功夫没有白费。现下叶慈的前期基础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后期只要将定制成品时把实物发给她看了再发货就可以了。而她最近也的确又要回归自己的本职上去了。
李晓溪见叶慈一下子放松下来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蒋大哥找你找不到，都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你是我助理，打电话给你再正常不过了。”叶慈不以为意地开口，《司命》边拍边剪辑，后期也顺利，如今都已经到了宣传期，蒋非联系她无非是这件她推也推不掉的事。
“他说，你除了宣传新戏，也要开始准备跨年晚会的节目了，别等到时候上台只能干瞪眼。”李晓溪如实转达蒋非的指示。
叶慈：“……”
这件事她还真的快要忘记了……最近她忙着工作室的事情，陆川一个月前回了B市也是忙着准备自己的演唱会，开始的时候还坚持回家里去住，但回来的时候也是半夜两三点的时间，叶慈早就睡着了，后来实在太忙，索性就住在了他那边的工作室。
说起来……他们两个也是好久没有认真静下心来聊聊天了啊。
李晓溪留心着叶慈的表情，自然没有错过她眼神中闪过的一丝落寞，再稍加联想，就不禁问道：“你和川神？……”
最近她经常和叶慈泡在一起，对待叶慈除了有对老板的尊重之外，还多了份朋友之间的关心。她这几个月鲜少有听叶慈提到陆川，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也没以前那么频繁。她可是亲眼见过川神赖在叶慈家里赶也赶不走的模样，而现在她去叶慈家里只会见到她一个人。
叶慈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了自家小助理的担忧：“我们没事，就是最近都忙。”
李晓溪一听这个回复，立刻皱着眉说道：“我说你可长点心吧，多少情侣最后劳燕分飞的原因是‘忙’？怎么没点数呢？”
“啊？”叶慈傻了傻，最近心思根本没放在小情小爱上，这时候被小助理“醍醐灌顶”式的劝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