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灵犀的嘴巴微微地张开着。

　　她脸上那种震惊的神色，眼中那种震惊的感觉，简直无以复加！

　　李谦亲笔创作的剧本，那当然都是很有价值的，甚至在电影学院内部这些老师们讨论起来时，都认为李谦的编剧能力，甚至还要超越他的导演能力！比如陈可芳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剧本作品，从《新白娘子传奇》和《流星花园》，到最近自己已经看到剧本且参与拍摄的《我的野蛮女友》，都是绝对的精品。

　　如果说在过去，大家公认，李谦的一首歌，可以轻轻松松捧红一个歌坛新人的话，那么最近两年，随着《新白娘子传奇》和《流星花园》的陆续热播，业界已经有人开始在说，李谦的一个剧本，可以轻轻松松捧红一大拨新人！

　　若要举例，无论歌手还是演员，轻轻松松一抓一大把！

　　鹿灵犀只是个教书匠，对演艺圈的参与程度，其实很低，但这仍然不耽误她从各方的朋友那里听说过类似的传闻：据说很多制片公司都特别想从李谦那里拿个本子！为此甚至不惜重金！

　　而现在，如果韩顺章没有故意编瞎话骗自己的话，李谦竟是如此的看重自己？竟然计划把他的好几个剧本交给自己来执导？

　　也或者说，是为自己预备好了好几个剧本？

　　韩顺章会骗自己么？

　　几乎没有可能！

　　他是个踏实低调且谨慎的人，别说面对自己，哪怕面对任何人，估计他都不会、甚至是不屑于去说谎的！

　　所以，这是真的！

　　所以……李谦居然那么看重自己的电影才华么？

　　而不是因为自己臆想中的……他想追求自己？

　　他更看中的，是自己的电影才华，而不是自己的这张脸！

　　内心深处的那震惊，持续许久。

　　很多事情、很多想法，此时此刻豁然贯通！

　　只是，连鹿灵犀自己都能感觉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脸似乎热得有些发烫！

　　内心里，只是一种说不出的羞愧！

　　我竟是误会了他？

　　我居然想歪了？

　　这个时候，有一只手在面前晃了几下。

　　鹿灵犀回过神来，抬头看过去，神色复杂。

　　韩顺章倒是不以为意地笑笑，收回手，道：“这件事情，我本不该说的哈，鹿师姐你将来别给我说出去。”

　　鹿灵犀当即迅速地点点头，“你放心，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顿了顿，她不由得问：“那他找我做初剪的意思……”

　　韩顺章闻言抿抿嘴唇，笑笑，道：“你的待遇很高！我进公司两年了，迄今为止公司开的所有戏，我都是从头跟到尾，从《新白娘子传奇》，到老金金哥的《在路上》，再到今年的《流星花园》和这部《我的野蛮女友》，最开始几部都是执行制片，到《野蛮女友》，开始跟你一起做副导演，马上要开的这部戏，就是我今天选角的这部戏，叫《还珠公主》，李谦还是导演，我还是副导演，只不过这一次，我的任务要更重一些，定位应该算是执行导演了。”

　　“这就是要上位了！”鹿灵犀心想。

　　前后一联系，鹿灵犀顿时就明白了韩顺章的意思。

　　韩顺章也是堂堂的顺天电影学院研究生毕业，不可谓不高才，但李谦把他请过去，却是磨砺了他两年，一直到四部戏之后，这部新戏，终于要开始放手让他试一试了——而自己，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吧，或许是李谦觉得自己的才华甚至要高于韩顺章，也或许是她觉得自己比韩顺章高了好几届，又在大学里教了那么多年书，经验应该更丰富，还或许是自己毕竟教了他好几年，所以关系比韩顺章又有不同？总之，他找自己的第一部戏，就是直接副导演起步！而且拍完了这部戏，他甚至主动邀请自己去给这部戏做初剪！

　　这是多大的信任！

　　这是多么的看重！

　　这又是怎样的栽培之意！

　　是的，这就是栽培！

　　尽管自己是他的老师，但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当时当下的李谦，既有才华又有钱，他的看好、信任，于自己来说，的确就是栽培！

　　甚至这个时候，联想起一些往事来，她恍恍惚惚地明白，为什么自打毕业那天起，李谦就开始有点别扭地叫自己“鹿姐”，而基本上很少称呼自己“鹿老师”了——毫无疑问，自己竟是再次的想歪了！

　　他是自己的学生不假，但同时他还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如果只是合作那么一部两部的，没有关系，师生之间合作，还是一段佳话呢，但要是长期合作呢？拍完一部接着一部，拍完一部接着一部……这里的师生关系，就还是要退化一点的比较好，才更有利于彼此理顺关系。

　　但偏偏，自己当时却以为……

　　这个时候，韩顺章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来，“鹿师姐，你虽然是李谦的老师，但最近我发现，你对他的了解好像并不那么深！我就这么跟你说吧……”

　　鹿灵犀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听他谈起对李谦的印象——

　　“李谦这个人，才华横溢，他厉害到什么程度呢？他厉害到脑子里似乎是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无数奇思妙想！而且他还能很准确地把握住那些奇思妙想，并且把它们转变成能让我们看到的东西！比如他写的歌，比如他写的剧本，拍的电视剧和电影，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好像那些东西本就在他脑子里装着，他只是顺手把他们拿出来似的……我告诉你，凡是自己写过歌的，见到他的创作，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凡是自己写过剧本的，看见他写剧本的速度和写出来的水准，同样会是一种觉得自己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的感觉……”

　　“这只是创作才华，他还有别的！比如，洞见性！”

　　“洞见性？”

　　“对，洞见性！他的眼睛，似乎能看到我们根本就看不到的地方去，比如说，他每天都在忙啊忙，我不管是亲眼见，还是听公司里的同事说，都是如此：他除了陪自己的女朋友之外，其他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忙事情，写歌、写剧本、画人物草图、画分镜头，等等，甚至他还偶尔亲自动手设计服装，除此之外，他很少去做别的事情，不怎么看新闻，不怎么读报，不怎么出去走动、调查什么的，但偏偏，不管是对歌坛、对现在的科技发展，还是对电影市场、电影发展的走向，他往往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很多时候一语中的！似乎他有一双可以看到未来的眼睛！哦，这一点，你只看他始终在引领国内歌坛的潮流，做电视剧也是拍一部红一部，你就大概可以看得出来了！”

　　鹿灵犀缓缓地点点头。

　　这一点，倒是无可辩驳。

　　即便是在没有从韩顺章口中得知某些事情之前，也是无可辩驳。因为他在过去这几年中的全方位的成功，已经一再的印证了这一点。

　　韩顺章又道：“所以，你知道吗？或许李谦也是好色的，不然他不会有那么好几个女人，但我告诉你，他首先是一个艺术家，然后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投资人，最后，才是一个媒体口中的花花公子！”

　　“他或许会因为喜欢某一个女人，而灵感迸发，特意为她创作一首歌、一部电影，或者一部电视剧，但对他来说，排在首位的，却绝对不会是女色，肯定是艺术！而即便他也是贪恋美色的，但在艺术上、在商业上，他却从不苟且！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哪怕一次，他是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去临时决定或修改自己的事业计划的！”

　　鹿灵犀缓缓地点点头。

　　这个时候，韩顺章又道：“所以……你看，明湖文化不缺钱，非常有钱！明湖文化不缺剧本，不要说公司最近又新招了一批编剧了，就李谦自己写的那些剧本，电影电视剧加一起，也有十几部了！至于其他的，明湖文化有自己的拍摄团队，最近还计划继续扩张，演员更是不用发愁了……”

　　“那么，李谦缺什么？在我看来，他缺的是能够担纲大任的人才！比如，好的摄影师，所以，同样是你的学生，傅学隆上位极快！再比如，好的导演！”

　　鹿灵犀抬起头来看看他，嘴唇微微抿起。

　　然后，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第134章 两难

　　这顿饭吃完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

　　韩顺章要送鹿灵犀回去，被她婉拒了，她的自行车还在学校里，推上就走，反正离家也没多远，而且酒喝得也有限，没多，不碍事。

　　于是两人在餐厅门口道了别，韩顺章看着她哒哒地走远，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转过身去之后的鹿灵犀，也是神色复杂。

　　一路回到学校里，推上自己的自行车，慢慢地骑着车子回家，一边骑，一边看着夜色迷离的街道与行人，若有所思。

　　有几个年轻人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对面走来，鹿灵犀没在意，对方看到她，倒是纷纷放慢脚步，大声地打招呼，“鹿老师好！”

　　鹿灵犀看见他们，停下车子，笑道：“呦，你们跑哪儿去了这是？”

　　几个人有男有女，正是98级摄影系的学生，今年都已经大三啦！这个时候，领头那人就笑道：“下午没课，我们出去玩来着，刚下公交。”

　　鹿灵犀笑着点点头，“行，那回去吧，注意安全啊！”

　　“哎！鹿老师再见！”

　　“好，再见！”

　　双方应答着，那几个年轻人重又说说笑笑地往电影学院的方向走过去了，鹿灵犀却驻足，看着他们的背影，就好像是当年看着教过的那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们。

　　“过了年就三十岁啦！”

　　她莫名地感慨一声，重又蹬上车子，往家里骑。

　　这一路上，韩顺章刚才的话，不住在脑子里次第闪回——

　　“其中有两部的导演备选上，写的都是你鹿师姐的名字！”

　　“还有一份电影的大纲……导演备选上，写的也是你的名字，鹿灵犀！”

　　“最近我发现，你对他的了解好像并不那么深！”

　　“他首先是一个艺术家，然后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投资人，最后，才是一个媒体口中的花花公子！”

　　“李谦缺什么？……比如好的摄影师，再比如，好的导演！”

　　“你的待遇很高！”

　　“你虽然很漂亮，但我觉得，在李谦心里，你的才华，比你的相貌更重要！”

　　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再抬头时，已经到了小区门口，顺着主路进去，不到两分钟，远远地就看到自己家的窗户了。

　　鹿灵犀正慢慢地骑过去，旁边一辆乳白色的甲壳虫车却突然打开车门，秦晶晶下来，叫她，“鹿姐！”

　　鹿灵犀扭头，露出笑容，“呀，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停下车子，两人相对走过去，鹿灵犀看了一眼她的车子，问：“来了多一会儿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秦晶晶耸耸肩，“嗨，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等你一会儿呗！嗯？”说话间走近了，她吸了吸鼻子，一脸坏坏的笑，“呦，不得了啊，跟谁吃饭去了？好重的酒味！哎，鹿姐，是不是有人在追你？”

　　鹿灵犀白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你鹿姐呀，这辈子是嫁不出去喽！”

　　说话间，笑着解释，“老韩，你们韩师兄韩顺章，今天到学校选演员，我跟你们表演系的老钱帮忙来着，完事儿之后他就非得要请客，跟老钱我俩一商量，宰了他一顿好的！”

　　秦晶晶笑笑，神色微微有那么片刻的尴尬，“哦，这样啊！”

　　鹿灵犀倒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只是道：“走吧，家去坐会儿，哎你吃饭了没？”

　　秦晶晶顿时哭丧着脸，一副撒娇的可怜模样，“没呢！我没饭吃了鹿姐，求求你可怜可怜，给点饭吃吧！”

　　鹿灵犀一边锁车子一边扭头看她，无奈地摇摇头。

　　“你会没饭吃？”

　　“我真没饭吃了，姐，你可怜可怜我呗？”

　　鹿灵犀叹口气，拉过她的手，俩人并肩上楼，她问：“想吃点什么？我家里好像也没什么菜了……”说话间站住，“要不，我请你到门口饭店吃点儿？”

　　秦晶晶赶紧伸手拦住，“别！姐，你就给我下碗面条就行，我吃饭店的饭实在是吃腻了！”

　　鹿灵犀无奈地看看她，摇摇头。

　　……

　　鹿宅，厨房。

　　鹿灵犀手脚麻利地摘菜，同时锅里的水已经疙疙瘩瘩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