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晚上跑到电台节目上，到底说什么了？”
见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杜成邦小迟疑了一下，赶紧道：“没说什么，就是……就是表示不看好他的票房嘛！”
“只是不看好吗？”秦渭愤怒地质问。
杜成邦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真的只是不看好！”
秦渭深呼吸一口，转身走到胡斐的办公桌前，拿起几张报纸，略一翻看，走过来，一把塞到杜成邦怀里，道：“自己看！”
杜成邦有些愕然，打开报纸，很快找到了一段——
“……据悉，秦渭导演的经纪人杜成邦昨晚在参加一档电台节目的时候，还曾信誓旦旦地表示，《红高粱》的票房绝对过不了一亿！然而，在周五一天全国平均高达97%的上座率之后，这部电影收获单日票房1664万，其上映四天的全国总票房已经高达5315万！”
“据本报特约的相关票房专家预测，在经历了昨天的高上座率和高票房之后，目前市场上并没有足以与《红高粱》形成相对竞争关系的影片，所以，各大院线肯定会迅速调整排片，所以在周六周日两天，不出意外的话，随着排片和场次的增加，《红高粱》的票房将会迎来一轮强势的爆发，两天过五千万，问题不大，首周过亿，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杜成邦愕然地抬起头来，有些张口结舌。
秦渭大声地道：“你要跑出胡咧咧，也完全可以拣着那些不容易被挑错，怎么说都有理的去说，你说它电影有问题，表演有问题，甚至配乐有问题，都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儿，顶多就是看法不一罢了！你他娘的为什么非得说票房？像这种马上就会出结果的事情，一旦猜错，你不是找着让人打脸吗？”
“你他娘的以后长点心眼行不行？”
杜成邦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我……我……”，然后眼神儿到处飘，似乎是想要找人求救缓颊。
但胡斐扭头看向别处，故作不见。
而明晓敬和康小楼则干脆低了头。
幸好，杜成邦毕竟也已经跟了秦渭很多年了，一路过来，交情肯定是有的，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有交情，他说话才更加的不客气。
不过，话说完了，秦渭气哼哼地甩下一句，“我剪片子去了，你们聊吧！”然后摔门而去了。
然后，杜成邦犹豫了一下，赶紧快步追了出去。
等他们都走了，胡斐转身，冲明晓敬一耸肩，“得！那就按照刚才定下的方案去走吧！老秦的建议还是很专业的，那就戛纳！”
……
出了胡斐的办公室，明晓敬一直低着头走路，进了电梯也是低头看着脚尖，一副心情抑郁的模样。
眼看来到了地下车库，电梯还在下行，康小楼拍拍她的肩膀。
明晓敬扭头看看他，顺势歪进了他怀里。
“你说……咱们当初是不是选错了？”
“瞎说什么呢！秦老爷是你的恩师，别管牺牲多大，你肯定得站他那边啊！”
“嗯。”
“其实……当初咱们完全不必选边站的，反正又没人逼你！主要是这部电影……唉！”
明晓敬无言。
“不说了！不说了！”
康小楼叹口气，说是不说了，但又忍不住道：“一眨眼的功夫，一部《红高粱》，已经让李谦加冕啦！最佳电影、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居然还拿下了最佳摄影！这个档次，这个咖位……唉，厉害呀！这要是票房还能再大爆起来，不说别的，哪怕真像新闻里和报纸上说的，能过亿，那李谦可就厉害了！”
电梯停了。
门打开。
康小楼拍拍明晓敬的肩膀，要往外走，但尝试了一下，明晓敬却没动。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来看了自家老公一眼，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她却只是低下头，叹了口气。
要说起来，他们的儿子也在《红高粱》里演了一个分量不轻的角色呢！不但奉献了大银幕的首秀，而且还是牺牲很大、耻度很大的镜头……
但是，如今已经是很久都不联系了。
其实事发之后，如果李谦气急败坏地大卖自己或者康小楼一通，哪怕他骂的再难听，像什么“你要钱我给钱，你要我演我去演，你说不玩了就不玩了，你拿我当什么！”之类的，再难听点都没事儿，他要是骂了，明晓敬反倒觉得自己心里没那么难受了——好像是李谦如果骂到头上，她就会感觉彼此还是朋友似的。
但是呢，从头到尾，李谦连一句难听话都没说。
以前拍的不满意了，要重拍？
好！
钱不够了，希望我追加投资？
好！
要我出演？可是我的时间……
好！
每一次，都是一个字——好！
包括去年，秦渭一个电话，顾师道表示他不能再拍明湖文化出品的片子了，想到师恩，想到片子拍完之后想要拿去欧洲参加电影节——
“谦儿，我那部《未了情》……”
“好！”
当时已觉窝心的难受，现在想来，更觉百般滋味。
说来好笑的是，当初让自己下定决心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自己觉得这部电影的摄影指导，必须得顾师道来——虽然他个人没得过什么国际大奖的认可，但是在国内的电影圈子里，他作为秦渭的御用摄影师，还是一向都被公认为中国电影摄影师中最杰出的三两人之一的。
当初李谦曾经提议，要不让傅学隆来掌镜，并一再说，他的实力已经不低了。再不然就让金汉上……
但是却被自己给直接否了。
简直鬼迷了心窍！
事实证明，转过年来，傅学隆代表中国的电影摄影师们，拿到了第一个国际顶级的大奖——柏林电影节最佳摄影银熊奖！
一部《红高粱》，一座银熊奖，已经在事实上证明了他是当今国内最杰出的摄影师了！
……
在地库里找到车子，康小楼开车，车子很快就驶出了地下车库。
三月中旬的顺天府，阳光明媚。
亮得刺眼。
第179章 我们不缺上座率！
同样的一幕，在同样的时间，出现在了东方传媒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
华飞影视那边，看到一半，胡斐就关掉了电视机，但东方传媒集团这边，周阳华面色沉笃，很耐心地看完了整条报道。
然后才转过头来，看向身后。
东方传媒的总裁宗成泽、两位副总裁，以及东方院线的总经理熊成朝，一位副总经理，都在。
熊成朝正要开口说话，却有人抢在他前面先开口了。
是宗成泽。
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中有一丝自责的意思，道：“这件事是我的失误！昨天下午，成朝他们就找我提建议了。我主要考虑到公司此前既定的策略，所以没能对他们的建议给予足够的重视，也就没能及时的做出反应……”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阳华已经摆了摆手。
一脸的云淡风轻。
“没事儿！这很正常。”
熊成朝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只是心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忍不住扭头看了宗成泽一眼——事情居然就这么揭过去了？
此时，周阳华叹了口气，道：“看来是压不住啦！”
顿了顿，道：“可惜！可惜呀！为了这事儿，老子还赔了好几瓶好酒！唉……”
说完了，他扭头，看向熊成朝，笑容平静而自信，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和力，以及那种久为上位者的莫名威严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气质。
“赚钱的事儿嘛，咱们也没必要硬扛着！放着钱不赚，那是傻子！成朝，那你们就联系明湖文化那边，补签协议，多要点拷贝吧！他们不是一直都希望加大放映场次嘛，给他们！”
熊成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只能道：“过来之前，我已经跟那边的徐兵打电话联系过了，徐兵说要讲究先来后到，他们正在挨个儿处理。”
顿了顿，解释道：“毕竟，这部片子要大火，是谁都看见了的，各大院线肯定都急着想要更多的拷贝。不过，咱们也已经派了人过去盯着了，我派的是老刘，他跟明湖文化那边搭线好几次了，人事上最熟。”
周阳华本来还点了点头，但想了想，却道：“什么叫先来后到？你给老刘打电话，让他直接把话说明白了，咱们东方院线是最大的院线之一！而且咱们的院线大量的都在繁华商业区，是社会精英和白领们看电影的第一选项！《红高粱》是文艺片嘛，他的主要观影群体，肯定是社会精英向的！”
顿了顿，他很有气势地一挥手，“就让老刘跟那边这么说！咱们必须尽快拿到拷贝，拿到之后，你们就尽快安排调整排片吧！唉……”
说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显然还在为这一次没能成功的遏制住明湖文化的上升而感到失望。
董事长都这么说了，而且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过去很多次，东方院线都是凭借着自己独特而强大的影院优势，抢到了那些大热影片的有限拷贝输送，所以，院线公司方面的几个人，包括熊成朝在内，都是点点头，下意识地就要转身离开。
不得不承认，周阳华纵横国内影坛近二十年，放到整个中国电影市场上，他是一尊大佛，放到东方传媒集团之内，就更是没有任何人敢于违抗和质疑他命令的绝对大佬和绝对核心。
只是，刚要转身的功夫，熊成朝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熊成朝本来还打算出去接电话，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的脚步不由得顿住，抬头看向周阳华，道：“是老刘。”
周阳华点点头，说了声，“接吧！”然后转身过去沙发区坐下。
熊成朝接通了电话，刚听第一句，脸色就变了。
然后，他粗暴地打断那边的话，声音很大地问：“什么？拷贝已经用完了？拷贝用完了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也不知道电话那边的老刘说了什么，熊成朝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过了好一阵子，在房间内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强忍震惊，吩咐道：“我知道了，你先待在那里不要回来，我跟董事长汇报一下！”
说完，他挂了电话，看向周阳华，说话的语气，仍是有些不能置信，“老刘的电话说，明湖文化的发行部那边刚刚通知他，说他们为《红高粱》提前预备的拷贝，已经用光了？说是……说是暂时无法给咱们提供拷贝了！”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
一个院线公司的副总经理下意识地就道：“刚才明湖文化那个发行部经理徐兵接受采访的时候不是还说，说他们准备的很充分吗？”
熊成朝回头看了他一眼，但是很快又把目光转回到周阳华的脸上。
周阳华也有些愕然，有些吃惊。
慌乱是谈不上的，这么多年娱乐圈闯荡下来，他早就已经见惯了风雨。
这个时候，他没急着开口说话，反倒是舒舒服服地往沙发上一靠，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来，然后才道：“要么就是那个徐兵在冲记者吹牛，要么就是各大院线公司要的拷贝数量，已经超过了他们的准备数量，甚至超过了他们事先对这部电影的最大期待。但不管是哪一种……”
“他居然给了别家，不给咱们东方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