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几位圈内的同行，导演们，尤其是顺天电影学院出身的几位师兄师弟们，倒还是比较暖心的，至少感觉亲切，人家那祝福听着也情真意切的多。

　　但问题他们做朋友杠杠的，在圈子里混的是远不如自己啊，说话都没人家放屁声儿大，祝福再情真意切，也就是哈哈一笑道个谢的事儿。

　　当然了，还是有真正很看重金汉的人的。

　　演员，和经纪人们。

　　金汉再怎么在电影圈子里没多高的地位，毕竟也是戛纳走过的人了，捧出一个戛纳影后，也足够被认为是会捧人了，再加上抛开电影不论，人家金汉导演此前执导的电视剧，那收视率可都是很牛的。

　　别说一众蹭面子混进来妄图跟圈内大佬们混个脸熟的小演员了，就算是明湖文化内部很多已经有头有脸的当红明星，跟他说话都得客客气气的捧着说。

　　指不定对了眼缘，下部戏就能合作呢？

　　明湖文化的戏，谁会嫌多？

　　明湖文化的戏，除非实在是不合适，谁舍得推掉不接？

　　再说了，万一《龙门客栈》就火了呢？

　　现在拍个马屁，也算烧冷灶了不是吗？

　　……

　　眼看距离电影首映活动开场还剩下不到二十分钟，该来的嘉宾也已经基本上都早早的到了，负责帮金汉他们操办首映典礼的黄文娟率先向诸位嘉宾发出邀请，邀请大家去到放映厅入座。

　　于是人群呼呼啦啦地涌出会客厅，往放映厅去，各自对号入座。

　　金汉脸上带着笑，一路冲认识的不认识的点头微笑，等到人走了一大半，他这才稍微松弛下来，转头看到明湖文化自家还有不少人呆在会客厅里，就冲那边走过去——这时，自家人才都过来送上祝福。

　　该说的该聊的，此前的初剪完成、精剪完成、公映版完成等等各个步骤的时候，都已经说过了聊过了，这个时候，李谦就只是笑着问：“怎么样，老金，紧张吗？期待吗？”

　　金汉掏出烟来点上，嘿嘿地笑笑，“期待是真期待，紧张也是真紧张。”

　　大家都陪着笑起来。

　　扭头看看那边，何颖玉还被几个到现在都没走的人围着，也听不清在聊什么，金汉忍不住发出感慨，“小玉是真红啊！希望她能给这部电影多拉点票房来！”

　　他这个话，三分感慨三分期待，还有四分，带着些说不出的复杂意味。

　　打从站在门口迎宾那会儿他就看见了，进到会客厅里，更是时不时地瞥过去一眼——何颖玉是真红啊！大大小小的电影公司老板们，投资人们，大大小小的各路导演们，制片人们，甚至一些编剧，人人都愿意往她身边凑，哪怕就只是混个眼熟。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院线方，对何颖玉都显得特别客气。

　　没办法，《黑客帝国》的票房爆到这个程度，至少在中国电影这个圈子里，在中国的电影市场上，周宝山和何颖玉真的是红透了。

　　无人能比。

　　周宝山去东南亚了，赶不回来，理所当然何颖玉就是全场焦点。

　　相比之下，这屋子里虽然还坐着好几个著名的当红小花旦，比如程素瓶，比如秦晶晶，比如江依依、比如刘燕、比如赵晴、比如赵莹莹……甚至还有白玉京这种人物。但是在她的热度面前，似乎也已经有些不太够看。

　　要知道，别人不说，江依依最近可是大红大紫啊！

　　在门外走红地毯的时候，那一票观众那叫一个欢呼，都喊“黄蓉”，记者们也是拼命的拍照，但是没卵用，走到这里来，也就是几家小电影公司的老板看见她眼里会发光，大老板大导演们，都不怎么搭理她。

　　真正想搭理她的人呢，又压根儿也不敢——圈子里都说她是李谦的禁脔。就算再漂亮、再水灵，为了个女人得罪李谦，也划不来。

　　心里叹口气，不管承认不承认，金汉的确是有些期待，也有些得意的——当初金汉本来是觉得，让白玉京来演《龙门客栈》里的老板娘，可能会更好调教一些，老白现如今的戏路也宽，人气也够，但李谦的《黑客帝国》定了何颖玉，他想了一夜，第二天爬起来，决定还是改何颖玉了。

　　没办法，演技不到，可以慢慢教、慢慢磨，但人气和票房号召力这个东西，却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要不是周宝山的日程已经排满，《黑客帝国》之后紧挨着就要上《少林寺》，他都想把他俩都拉过来。

　　现在让周智豫和何颖玉搭档，在宣传上好歹还能借到一点《我的野蛮女友》中“最佳银幕情侣”的光，也算是除周宝山之外比较不错的选择了。

　　这个毋庸讳言，既然是奔着票房去的嘛，那当然是从选演员那一步，就必须要开始考虑到后期的宣传和上映了。

　　而在他的判断里，《黑客帝国》既然是李谦做的，那就必红，所以，不管是没能成功拉到的周宝山，还是成功拉到了的何颖玉，都是很好的借力。

　　现在么，事实证明，估计能借到不少劲。

　　他忍不住问李谦：“现在《黑客帝国》的票房多少了？”

　　李谦闻言想了想，扭头看人，齐洁不在，秦诺也不在，但李谦是真的已经得有十几天没看过票房了——打从确定《黑客帝国》在北美市场都把不可一世的《侏罗纪公园2》给反超了，他就对票房不怎么关注了。

　　所以这个时候，奇葩的事情就是，他这个导演，居然不知道自己的电影多少票房了——迟疑了一下，他说：“国内应该有七亿多了吧？北美……3.5亿美元？”

　　一帮人都觉得心里怪异。

　　但是偏偏大家心里又都很清楚，李谦就是这么个人，他真不是故意在装逼——这要是换个别人是《黑客帝国》的导演，估计连票房的个位数都得记得，关键这是中国电影历史上史无前例票房最高的电影啊，而且是史无前例的首部真正实现全球同步大卖的电影，这个逼，够装一辈子了！

　　但这个事儿搁在李谦身上，人家就的确是没有把全部心思都停留在这一部电影上，是真的没有太过去在意这些东西，记不住、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实时票房，也真的是很正常。

　　也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李谦装逼的方式更加清奇脱俗，比国内那帮动辄恨不得把票房数字写脸上让谁都能一眼看出来的LOW逼，要高了好几个层次。

　　反正就是觉得他更牛逼了。

　　不过还好，这时候救驾的人回来了。

　　应付完那几个投资人，何颖玉很有点春风小得意的感觉，脑子里正回想刚才明晓敬眼神中的那一抹无奈，忍不住要鼻子哼气呢，走过来，就正好听见金汉在问票房，随后又听见了李谦的回答。

　　她顿时就觉得，论逼格，论段位，自己果然还是低了点儿。

　　自己被几个有点破钱的小老板一追捧，被明晓敬那样还没真正上路的新人导演一追捧，就觉得可牛了，但真正的大牛，其实根本没拿这个当回事。

　　她走过来，笑着说：“国内已经八亿七千万啦，北美据说截止到上周日，票房已经过了四亿一千万美元。据杜总说，上周的时候，美国那些票房预测机构，就又重新发布了对《黑客帝国》的新一轮票房预测，原本他们不是认为乐观估计北美票房能过四亿美元嘛，现在又调整啦，说最低不会低于五亿美元，乐观估计，有希望冲击一下《泰坦尼克号》的七亿多美元。全球票房预估，倒是提升不多，只是从13亿美元，调高到了14.5亿。”

　　她这一串数据报出来，口齿清晰，数据准确，显示出她对票房真的是相当的关心——金汉忍不住“啧啧”连声，莫名其妙就笑着叹了口气，还眯起眼睛，一副悠然神往，不知想到了什么美好画面的样子。

　　李谦想了想，说：“都一个月还多了，后续的潜力有限了，估计爬不了那么高，这帮票房预测机构，忽略了大家的猎奇心理问题、话题热度和前面对潜在观影人群的过度消耗问题，按你说的数据推算，北美票房的话……我估计顶天了就是再拿一亿美元吧，五亿出头，就差不多了，再往上，希望不大。想追上《泰坦尼克号》的七亿美元北美票房，就更是痴人说梦。”

　　说到这里，他笑着摇头，“杜总跟你说的，肯定不止这些吧？以后别净挑好听的说。北美能拿到五亿就差不多了，国内倒是大概有希望过十亿……”

　　想了想，他说：“看看吧，过不过的，到现在这个票房，基本上也就差不多把市场的潜力都给榨干净了。”

　　金汉又“啧啧”，说：“全球十三四亿美元呀！除了《泰坦尼克号》之外，就差不多全干掉了吧？”

　　这个数据，还是何颖玉最熟，她张嘴就来，“目前全球票房榜排第二名的，是第一部《侏罗纪公园》，它是12.3亿美元。现在看，希望很大，把我也不小。”

　　李谦笑笑，对于何颖玉对票房情况的熟谂和关注，倒是丝毫都不觉得奇怪——说句不客气话，哪怕往后她拍一部扑一部，有《黑客帝国》这一部戏，都可以留名中国影史了。后续接一接续集，怎么混都已经保底，不会太差了。

　　她当然有理由无比密切的关注和在意。

　　这个时候，他只是扭头看向金汉，说：“老金，待会儿估计会被问到票房，你准备往外说多少？”

　　……

　　映前互动和采访环节，当有记者问到这个问题，金汉面带笑容，回答说：“《龙门客栈》的剧本是我们谦儿爷给的，对这个故事，我底气十足，这部戏的男女主角汇聚了何颖玉、周智豫和程素瓶这样的演员，对这些演员，和他们的表演，我底气十足，对于我自己，我也是底气十足，所以……”

　　“我希望这部电影的票房，能超过六个亿！”

　　台下闻言，一片哗然。

第69章 龙门

　　编剧很重要。

　　之于电视剧，编剧和剧本，堪称灵魂，之于电影，似乎没那么重要了，大家都说，导演才是一部电影的灵魂。所以很多导演都更愿意、也更向往能去拍电影，会觉得电视剧导演LOW，电影导演才高大上。

　　剧本，编剧，只是电影的一部分，甚至对于很多大导演来说，剧本干脆就可有可无，因为大家公认，电影是声光电的综合艺术，而并非像电视剧那样，是单纯的就讲一段故事——但其实呢，穷究全球数十年电影历史，尤其是近二三十年的电影发展史，就会发现，剧本之于电影，也同样重要。

　　尤其是对于一部商业电影来说，剧本，更是无比的重要。

　　细观影史，但凡是大卖的商业电影，无论中外，要么是导演本身就特别擅长讲故事，要么导演干脆就是编剧出身的，要么就是导演是个非常尊重编剧的人。

　　概莫能外。

　　在另外那个时空，香港电影的辉煌十年时期，那些卖座的大导演们，几乎每一个都是资深编剧，王晶、徐克、吴宇森，等等。

　　斯皮尔伯格特别擅长讲故事、拍故事，詹姆斯·卡梅隆是个绝对顶级的故事大师，迈克尔·贝的故事虽然讲得漏洞百出，由此博得了“爆炸贝”的雅号，但其实，他特别清楚观众爱看什么，而且故事节奏把握的相当好，再到牛叉的诺兰兄弟，等等等等。

　　把视线放到国内，国师早期那些被众口一词称赞的片子，大多是改编自原著，而且即便是改编自原著，也必须由专业编剧来操刀，不能导演说怎么拍就怎么拍——道理很简单，那时候没有商业电影公司，你想拍片子，得走各地电影厂的流程，电影厂里都养着编剧呢，你要是不用编剧，不等于抢人家工作、砸人家饭碗吗？这是体制所不允许的。

　　而且实话说，即便到了国师的《红高粱》在柏林拿了奖，一时间名声大噪，但是在体制内，也就是个新锐导演而已，他没那么大牌子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活着》，都拍的真好。那些电影，虽然可能其实并没给国师带来多少经济利益，但真的，奠定了他身为国师的稳固基础，成为他后期一遍遍捞钱的最大根源。

　　后来，商业了，国师备受追捧，手里的权力无限大，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因为大家都觉得，那是张国师啊！他那么屌，我一个外行怎么可以插手？

　　然后，他真的开始为所欲为了，于是他的片子从故事性上，开始没法看了！

　　你再怎么大师，再怎么镜头美学、色彩美学，故事讲成那个渣样，让我怎么给你打两星以上的分数啊？给你两颗星，其中一颗都是给《活着》的！

　　因为《活着》几乎值六颗星。

　　扯远了！

　　放到当下这个时空里，毛病几乎完全一样。

　　一众大导演，一旦达到了某种高度，就真的是有点目中无人的感觉了，从秦渭到杜维运，到刘承章，清一色的炫技，然后，他们扑了。

　　反观李谦，从以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出道，到《我的野蛮女友》中对镜头把握的稚嫩，到《黄飞鸿》的成熟，《红高粱》的爆发，再到《黑客帝国》的近乎大成，他的在讲故事之外的其它电影表达能力，始终都在稳步的提升之中，但他拍的电影的票房，却一直都是在当时的市场环境下国内最顶级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野蛮女友》镜头稚嫩，也一样大卖？让他一个初初入门的新人导演，就此在电影导演这个位子上也一举成名了？

　　而到了《黑客帝国》，居然就这样子的一飞冲天？

　　说白了，原因就一个，他始终坚持故事才是一部商业电影的核心！

　　技术手段再牛逼，导演才华再横溢，都要拿来为故事服务，才能打造出优秀的好看的商业电影。否则，重心一旦偏离开故事，侧重于美术也好，人文内涵也好，炫目的特效也好，都必然面临或这样或那样的失败。

　　举个例子，一百年拍文艺片，靠拿奖过日子的墨镜王，终于勉强认真点的去讲了一段故事，其实讲的还是不算太好，但是在保持了原有逼格不丢的前提下，票房顿时就爆了！

　　真以为全国那么多观众是奔着墨镜王的逼格去的？

　　说白了，首先还是看故事。

　　而回到当下这个时空的2004年，《龙门客栈》的故事拿出来，绝对是顶级的——事实上，别管哪个时空，这个故事都是相当好的故事。

　　而金汉虽然骨子里还是那个深度的文艺导演，但他毕竟也是拍过《流星花园》和《浪漫满屋》这种青春偶像剧的人，讲故事，他会。

　　把故事讲得流畅，但又时时刻刻保证不流于俗套，时时刻刻都能展露一点点文艺导演对于镜头语言的那种把握，那种美感……才是他这部电影最大的追求。

　　……

　　采访和互动环节过后，嘉宾和记者们对于“预估六亿票房”的震惊尚未消散，电影已经开始了。

　　但这部片子，李谦已经看过三个版本了。

　　现如今的这个公映版，他甚至是一遍又一遍的，在一周的时间内，先后看了五六遍的——金汉是导演，方柏锦是监制，但他李谦才是第一制片人。这部电影怎么拍，是金汉和方柏锦的事儿，剪成什么样拿出去跟观众见面，最终还是得李谦来负责拍板。所以他只好一遍又一遍的看。

　　再所以……电影再好，看了那么多遍，再加上在另外那个时空也刷过不知道多少遍，真是没什么瘾了。

　　当然，在他看来，这一版比徐侠客那一版要好！

　　论美术功底，徐克很难说比方柏锦还牛逼，论镜头的掌控能力，他在学院派大牛金汉这种技术狂面前，也占不了什么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