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柏锦闻言哈哈一笑。

　　抽着烟，愣了半天，刘承章忽然道：“我这趟回来，准备去投靠李谦了！”

　　方柏锦闻言愣了一下，惊讶地扭头看向刘承章。

　　“真的假的？怎么忽然想通了？”

　　彼此都很熟悉，还有过相当一段时间的合作，虽然后来因为李谦不看好《剑仙》，也说了实话，惹来刘承章的不快，所以他们两个之间，至今的关系都难以恢复到当初的亲密和无话不谈，但正是有过那一场，反倒让大家互相了解的更深了——李谦认为刘承章是“鬼才”，刘承章说李谦是“诤友”。

　　当然，刘承章执拗，李谦也死要面子，俩人背地里当着别人，都对对方大加称赞，但彼此见了面，却只剩下点头之交的两句寒暄。

　　早在《剑仙》拍摄期间，李谦应刘承章的邀请去客串，三个人晚上喝着酒闲聊，李谦就说过希望刘承章去明湖文化帮忙执掌影视部的话，后来《飞天》在筹备，李谦也表示希望这部电影能交给明湖文化来制作和投资，并且由他来担任制片人、监制——刘承章先后婉拒了。

　　第一次的时候，《剑仙》还没上映，刘承章当时是拍着当时的中国影坛投资最大的电影，而且他自己还是国产电影的票房纪录保持者，而当时的明湖文化在影视方面还相当弱小，才刚刚起步而已，刘承章虽然欣赏李谦本人，但对明湖文化的邀请，他并不在意。

　　第二次的时候，明湖文化正在崛起，李谦已经成就赫赫威名，而且他对《剑仙》的预判，也被事实证明了无比的正确——这几乎成了刘承章心里的一道疤。

　　而事实上，李谦要求由明湖文化投资并制作，他去给刘承章做监制、制片人这样的条件，也是当时心高气傲、试图证明自己的刘承章所无法接受的——摆明了，李谦想要限制他作为导演的权力。

　　这说明李谦对他的导演能力、制片能力，其实是不信任的！所以才想要亲自替他把关当时在筹备的《飞天》。

　　然而，等到《飞天》上映，两人就彻底断了联系。

　　李谦没有打电话过去安慰或开解，当时只是给方柏锦打电话，叮嘱他多抽时间陪陪老刘，而刘承章则是直接闭门不出。

　　然后，刘承章走了，去美国“打工”，而李谦则开始登上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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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承章缓缓地点头，抿着嘴唇，好半天，才说：“想通了！”

　　他打开窗户，看着烟气飞速地被抽走，弹了下烟灰，才缓缓地道：“我发现，我是个需要一点制约的导演。因为我太容易天马行空。”

　　这跟李谦当初私下里跟方柏锦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方柏锦有些呆滞。

　　这个时候，刘承章说：“我知道李谦很忙，回头你帮我约一下，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过去明湖文化那边，找他坐坐！”

　　方柏锦当即道：“没问题！”

第127章 进步

　　第二天上午，刘承章就见到了李谦。

　　两个人有至少两年没见面了，看见刘承章进来，李谦当即起身，两个人在时隔两年多之后再次握了手。

　　等到坐下之后，助理方盛楠上了茶，李谦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昨天老方给我打电话说你回来了，想来明湖，我这边没话说，只要你来，给你最高的待遇。把你的个人工作室挂靠过来就行，公司开的新片子，你来拍，那么你的工作室最多能够享有10%的投资权，我会尊重你的创作，但终剪权不能给你。你个人要拍的片子，公司有最高49%的投资权，其它部分也有优先投资权，版权归公司，发行归公司，你有终剪权。”

　　方柏锦有点愣，没想到李谦那么直接，刘承章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考虑了片刻，然后点头，“成！那就这样！回头你把合同弄出来呗！”

　　方柏锦先是目瞪口呆，旋即又笑了起来。

　　这真的可以叫做是一拍即合了。

　　他也明白了李谦的用意：彼此之间虽说曾是很好的朋友，也一度相当的彼此欣赏，但毕竟中间是闹过矛盾的，这个时候过去的事情当然不必再提，也无法详说谁对谁错，但要把事情彻底揭过去，让两个人都不尴尬，当然就是先确定一下彼此现在的关系最好！

　　果然，三言两语之间，连五分钟都没用，事情谈完了，李谦脸上露出笑容，在刘承章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起身拿了他的雪茄出来，还好几种，任君挑选。

　　刘承章和方柏锦一人选了一根，然后三个人都依次点燃了。

　　也不说话，就各自抽各自的雪茄。

　　一时间屋子里云山雾绕。

　　排气系统很快就自动打开了，飞快地把房间里的烟气抽走。

　　李谦喜欢雪茄，方柏锦也抽了好几年了，只有刘承章，虽然偶尔参加个聚会什么的，也抽一两次，但他平常还是以抽烟为主的。用他的话来说，雪茄太耗时间，有抽一根雪茄的功夫，做多少事情了！

　　所以对他来说，市面上成包的烟最好，方便快捷，过过瘾就行。

　　于是，抽了没几口，他一个不小心，呛着了。

　　李谦哈哈大笑，方柏锦也笑着指导。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开始渐渐地交流起来。

　　先是听刘承章说了说这一趟去美国待那么久的感受，得知他还在一部东方梦电影公司参与投资的电影剧组里担任了摄影助理的职务，李谦就顺便问他，觉得东方梦制片水准如何之类的问题。

　　然后，李谦自然而然地就问出来：“这次回来，对新电影有想法了吗？想做什么？”

　　刘承章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说：“你有什么建议没有？”

　　虽然知道刘承章这么问，就代表着他心里应该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了，但李谦闻言还是起身，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拿了一份策划书出来。

　　东西递给他，李谦说：“去年哥伦比亚把变形金刚未来二十年的电影拍摄权拿下来了，那边是想着今年明年就开始启动第一部，还做了策划书给我送过来，哦，这是翻译本。他们那边想让我来执导这部片子。”

　　刘承章已经翻开第一页，但根本没看，主要还是听李谦说。等他说完了，他低头开始看这份策划书——真的就是一份很简单的策划书，只是论证变形金刚这个动画片的真人电影的前景而已，而且还显得有点简单。

　　说白了，这东西是明湖文化收购哥伦比亚电影公司，和格伦夏尔上任之后，李谦硬性交代下的任务而已。

　　虽然格伦夏尔显得比较看重这件事，似乎他也认为做变形金刚的真人电影，是一个很棒的改编思路，但他显然更乐意于把这件事甩给李谦来主导——当然，改编权是在哥伦比亚的，明湖文化充其量可以参与投资，将来的版权、发行权等等，还是哥伦比亚的。

　　所以，没有故事，没有设定，没有人物，只是一份策划书。

　　策划书不长，翻译件是只有薄薄的几页纸，刘承章花了十几分钟翻完了，抬起头来，有点懵逼，“这……要怎么拍？”

　　李谦笑，“当然是纯粹商业的路子，机器人与人类的友谊。然后，共同对抗邪恶的势力，当然也就是另外一派机器人喽！”

　　顿了顿，他又说：“别管什么电影，商业的，艺术的，归根到底，讲故事，讲得还是情感嘛！情感是枝干，其它的一切，哪怕在繁花似锦，也只是依附在枝干上的视觉效果而已。”

　　刘承章闻言抿嘴，然后缓缓点头。

　　片刻后，他认真地道：“是啊，一切的文艺作品都在说情感。电影，更是要把理顺人物情感，作为第一关键。特效好做，情感却不是谁都能说好的。”

　　李谦笑，“感触很深嘛！”

　　刘承章闻言面露苦笑。

　　见他把策划书递回来，李谦接过来，丢到茶几上，问：“怎么样，感兴趣吗？”

　　然后不等刘承章回答，他就认真地说：“现在这个时候我虽然不是完全没时间，但想要投入百分百的精力去做一部新电影，还是这样投资很大的商业电影，精力还是不允许的，我必须先保证手里的这部片子的后期万无一失。所以，这肯定是一部特别追求视觉效果的电影，投资可以根据你的要求来做预算，另外，我计划让这部片子也按照3D-IMAX的规格拍。想不想玩这一把？”

　　众所周知，在李谦的电影崛起之前，刘承章一直都是国内最著名的技术派导演，他非常喜欢使用当时才刚刚开始在好莱坞冒头的一些新科技，并在十年之前就预言了未来必然是电影特效的天下。

　　而《剑仙》和《飞天》这两部电影的试验，虽然难言成功，但当今国内，要说做商业大片、做特效，他的确是除李谦外的不二人选了。

　　只是需要稍微给他一点制约，让他先把故事捋好就好了！

　　而且说实话，在自己无暇分身的情况下，李谦还是真的很希望刘承章能接过这部电影的——刘承章的“鬼才”，绝不是说说而已，李谦相信，只要自己把好关，在一个合格的商业故事的基础上再让刘承章去发挥，届时有明湖文化的各种技术作支持，这将是一部能够很好地沿着《阿凡达》开出来的道路，继续扩大3D电影影响力的商业巨制。

　　这样的全球通杀的商业巨制，李谦当然希望能交给一个中国导演来做，一方面可以助他一战成名，另外一方面，也希望借由他的手，能够带给中国电影人更多的思考和成功的范例。

　　但这个时候，刘承章几乎没有太久的考虑，就摇了摇头。

　　“我……还是算了，这种片子我不太感兴趣。”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直接拒绝了李谦的邀请有点太不柔和了，又略显尴尬地补充了一句，“投资太大了，我现在有点不敢玩，更何况你还要拍3D的话，这个技术我完全不熟悉……我就算了！”

　　李谦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缓缓点头，“也行吧！那就再说！”

　　他能感觉到刘承章是真的有点抗拒这部电影。

　　也对，刘承章虽然是现代技术派的导演，但他却似乎是并不喜欢现代都市啊、机械感之类的东西，他更喜欢用先进的技术去展现一些东方的传统美学。

　　所以，认真总结一下的话，他大约是那种喜欢“用世界技术，讲中国故事”的导演——当然，李谦很欣赏、很喜欢，他此前只是不知道刘承章会比较讨厌这个机器人的故事。

　　于是，他问：“那你想拍什么？”

　　刘承章沉默了片刻，字斟句酌的，终于开口说：“我想把你那个《画皮》那一篇，改一下。不知道行不行？”

　　李谦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果然嘛，这才是刘承章。

　　剑客，和尚，剑仙。

　　妖怪。

　　这才是他的风格，这才是他的路数。

　　他就是喜欢拍中国的东西，尤其喜欢古典的东西。

　　李谦果断点头，问他：“想好怎么改了吗？”

　　刘承章又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地道：“我目前的想法，是觉得你原来的故事，太简单了，整个规模，也小了点儿，不太方便电影化。所以，我目前的思路是，把故事具体化一点，再稍微扩大化一点。比如，我觉得可以把故事的背景地设在南方，可以是唐朝，也可以是宋朝、明朝，都行。我更喜欢宋朝，一个文人的朝代。然后，我目前正在考虑反派大BOSS的事儿……”

　　李谦没有插话，很认真地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他对《画皮》的想法。

　　能听得出来，关于这个故事，他应该是已经思考了很久了，绝非一时的心血来潮就想拍这个故事，而是在经历了两次失败之后，开始很认真的去考量一个新故事的平衡——当然，他应该是还没有彻底定下这个故事该怎么讲，因为他很多思路甚至是自相矛盾的，说起话来也有些颠三倒四。

　　他的重点是：江南的烟雨画船，钱塘江的大潮，一个妖艳的、善于迷惑人心的妖怪，和一个一身正气的书生。

　　很多特别有感觉的画面。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特别擅长的。

　　但是，他说这个妖怪不可以做最后的大反派，而是应该借由这个“不知人心有善，只知人心极恶”的妖怪，引入一些人性的因素，对人，对妖，进行一些人情和情感方面的拷问。并借此引出故事的转折。

　　他犹豫着是否要引入一个正室夫人的因素，但又害怕会讲成一个大妇和小三撕逼的故事，他又犹豫着是否把这个画皮妖设定成是受了情伤而化妖，而男主角那个书生，又正好是前世伤害了她的那个男人的转世。

　　总之，他自己已经是各种纠结。

　　但是李谦却异常的欣喜。

　　一部电影开拍之前，如果导演不去纠结故事，那他该去纠结什么？

　　对于刘承章这种技术派，和一直以来以善于拍出江南风韵而著称的导演来说，当他把一部电影开始之初的重点，和纠结的点，放到了故事上，在李谦看来，就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这部电影已经稳当了一半了。

　　于是，李谦很乐意地陪着他头脑风暴。

　　在另外那个时空，他看过《画皮》，凭良心讲，拍的已经相当不错了，但还是有很多地方，让李谦不太喜欢。

　　相比之下，他甚至更喜欢刘承章这个目前只是初具雏形的故事。

　　不过，大家还正讨论着呢，刘承章却忽然停下来，问李谦：“能提前跟演员打声招呼，让她们给我留出档期吗？”

　　李谦问：“你都是想要谁？”